　　《我只是个背景板啊［快穿］》
　　作者：楚缘君
　　简介：
　　［高亮提示］：本文“透明人老公”和“绝望的丫鬟”是一个世界多切片攻，如有不喜可跳过。
　　本文为最低防盗30%
　　宋也死的早，是系统空间的打杂老员工了，他以为自己会这样摸鱼到退休，结果被临时抓壮丁，要进入各个小世界里完成任务，好在只是背景板，工资翻三倍。
　　辅助系统：反正你只要装瞎装聋装笨蛋就好了！
　　—
　　小世界
　　第一个世界：主角是个美强惨的学霸，被各种变态觊觎，在学校、在体育馆、在电车、在小巷子……
　　你是背景板n+1
　　第二个世界：你的老板和你的妻子背着你在家里、在办公室、在朋友面前私会……（多切片）
　　你是倒头就睡的老公
　　第三个世界：你是回国大少爷的小跟班，见证了无数人对万人迷大少爷的痴迷……
　　第四个世界:你是男扮女装的侯府小姐，被你祖父杀害的仇人之子伪装成丫鬟来找你报仇……（多切片）
　　第五个世界：这是一个落后的乡村，你作为投资老板的儿子不得不跟着一起去建设乡村项目，结果遇到了……
　　第六个世界：你是小孩儿捡到的猫猫挂件，你发现这个小孩好可怜，于是化身成猫猫侠……（本世界在未成年期间没有发生过任何超出界限的接触/感情）
　　…
　　食用指南：
　　1v1切片攻，有些小世界不止切一个
　　无脑甜文（大概），剧情有点无厘头，如果不喜欢这个设定或者阅读体验不好的话不用勉强自己，每个人的喜好都不一样
　　拒绝人参公鸡


第1章 可怜的学霸
　　四月，雨水纷纷扰扰落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又闷热的气息。
　　虽然是四月，但南方的四月已经开始逐渐热起来了，伴随着回南天，让人无论做什么都不得劲，觉得烦闷。
　　对于学生，尤其是高中生来说，这种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只有在周五晚才能得到解脱。
　　晚自习下课前半个钟，安静的教室开始热闹起来，交谈声不断，这种热闹具有传递性，一个班连着一个班，逐渐发展成一层、一栋楼。
　　巡逻的老师一边跑一边怒斥：“干什么呢你们！还没下课呢！不准吵，好好复习！你们看看都什么时候了！下个月就月考了！再吵我就叫你们班主任来了啊！”
　　在他的叫喊声中，学生们逐渐消停，低着头假装看书，直到对方走去其他教室，才又抬起头，双手一摊，开始讲话。
　　“诶，你们知道吗？最近地铁站有变态色狼出现诶。”
　　吴志鑫率先挑起话题，附近的人听见，立马凑过来。
　　“什么？！有色狼？”
　　“对啊，上次隔壁班有个女生坐公交车还遇到了露x癖，好恶心。”
　　“她不是把手里的英汉词典砸过去了吗哈哈哈哈哈哈，邦厚，估计那变态的玩意儿都断了吧。”
　　“脏了的词典她还二手卖呢，不知道被哪个倒霉鬼买去了。”
　　“词典也得小两百吧，我记得上次在某打折软件那看到了不到一百的。”
　　“怎么可能，盗版吧？”
　　“管他呢，正版你买得起几本？”
　　“爷有的是钱！”
　　“给我看看你多有钱。”
　　“卧槽你别扒拉我裤子！”
　　“哎呀我说的是地铁，又不是公交车！你们听我说啊！”吴志鑫见话题歪到没边了，想赶紧拉回来，结果差点卷入一场“恶斗”当中，眼镜都被撞得掉地上了，急得他大叫，“别踩着了！上个星期刚配好的！坏了我妈不得打死我！哎呀我草了，你踩到我腿，不是，我眼镜儿腿了！”
　　结束这场争斗的，是巡逻老师。
　　他站在讲台上，挥舞着黑板擦，啪地打在讲台桌时，粉笔灰尘飞扬，呛得前排学生一阵咳嗽干呕。
　　巡逻老师也有点想咳，但面对一个班学生炯炯有神的目光，他不得不严肃了脸，把嘴里那点粉末混着口水吞下去，开始了痛心疾首的教导。
　　“你们看看你们把这个班都闹成什么样了！下个月就月考了，月考过后就是联考，你们高二了！下个学期就要高三，时间是多么紧迫！你们不仅不认真学习，还打闹玩乐，影响打扰其他同学学习！你们的良心不会过意不去吗？”
　　“其他同学”这四个字非常具有指向性，所有人几乎都看向了一个人——他们的班长。
　　“打扰谁了呀？”吴志鑫撇嘴，用手肘捅了下自己的同桌，翻白眼道，“就班长那模样，天塌下来都不会影响他学习，我们这点动静算什么。”
　　他的同桌也是个眼镜崽，粗粗的黑框眼镜框在脸上，遮住大半张脸，乌黑的头发软软地披散着，有点长，到脖颈，看不太清脸长什么样，只知道皮肤还挺白，常年穿着学校的蓝白色校服，扣子还要扣到最上面一个，看着就勒脖子。
　　吴志鑫平时不太爱搭理他，因为他比自己还没存在感，又因为太没存在感，吴志鑫偶尔又觉得自己得多照顾一下这个可怜的同桌，不然什么时候不见了都不知道。
　　“宋也，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吴志鑫思索着，见对方没回应自己，有点不满。
　　“啊，听到了。”对方慢半拍地回应，也跟着低下头，附和道，“对啊，班长那么热爱学习，那么认真，怎么可能会被我们打扰呢，老师乱讲。”
　　吴志鑫勉勉强强满意对方的答复，见巡逻老师在讲台上讲个没完，又想起自己“起头未半而中道崩殂”的话题，没忍住嘴，小声说：“你知不知道423地铁站，回海翘路那条地铁，有色狼？听说已经有三四个同学都遭殃了，被摸了屁股！”
　　吴志鑫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起来了，“而且男的也摸！”
　　宋也看见他一脸恶寒，心想，当然知道了，那色狼不仅会摸男生，后面还会“真刀真枪”地干。而且干的，还是他们认真学习的班长大人。
　　想到这里，宋也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坐在教室中央位置的男生。
　　每一个教室最得天独厚的位置，就是正数三排，左右两排的中间位置，看黑板视野最好，上吃不到粉笔末和口水，下挨不到垃圾桶和吵闹同学，前后左右无一例外都是好学生。
　　从后面往前看，宋也能看见对方挺拔的背影，脊背好像不会弯曲，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微微低着头，正在做题，握着笔的手用力时，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手背青筋微微凸起，是手控的最爱。
　　宋白还知道，对方的脸跟手一样漂亮。
　　十八岁，最好的年纪，最棒的男高中生，可惜生在x文里。
　　宋也遗憾的想。
　　［你遗憾什么，这是第一个任务世界，你别脑袋犯浑打乱剧情线。］
　　脑子里蹦出来机械音，系统555警告他，［乱一次扣两百。］
　　宋也急了，［我就想想也不行？而且扣钱也太厉害了吧！我一个月工资就三千六，你还想扣我两百！］
　　555：［你老老实实当背景板我就不会举报你扣你钱，你给我老实做任务啊，别想其他的，这任务简单得要死，你要是给我搞砸了就派你去别的小世界打工。］
　　宋也不吭声了。去别的世界打工约等于加班加点还没加班工资，这个背景板工作清闲得跟他的原来工作有的一拼，工资还翻三倍，他目前还是很满意，不想失去的。
　　555怕自己骂狠了宋也真跑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机械音都柔和了。
　　［你完成一个小世界任务还有提成，按照工资的百分之五算，一个一百八，十个不就一千八，一百个就一万八，还不算其他补贴，你说你回主系统那打杂，得打多少年啊不是？这年头找工作不容易，你知足吧。］
　　宋也当然知道，要不然也不会在小世界因为工作人员不够，被抓壮丁时欣然接受自己的新工作，他还想存点钱以后找个小世界养老呢。
　　说起来，宋也都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死的，之前带他的系统前辈438号说，宋也好运，死得早，死得巧，死得妙，一死立刻就被主系统给捞回来，灵魂没散，还能以另外一种形态活着，甚至还能打工赚钱。
　　［总之，这份工作很容易，你只要装傻撞聋装笨蛋就好了，加油上班吧！］555说。
　　宋也点头，好好上班，努力赚钱。
　　“宋也，你发什么呆呢？听我说话没？”吴志鑫是真不爽了。
　　宋也连忙道歉，“我听到了，有色狼，你要多注意点。”
　　“……”
　　吴志鑫：“你还是好好关心你自己吧。你这种闷不吭声的才容易被欺负，而且你也是坐432那条地铁吧？”
　　当然，不然怎么做背景板。他的工作就是做每个小世界男主角攻/受身边的背景板，身份不限于同学、朋友、陌生人、反派。当然，小世界也不限于是言情还是耽美还是x文。
　　总而言之，男主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听说上一任员工还做过男主背包上的挂饰，完成任务回去吐了三天，晃的。
　　“我会注意的。”宋也说，“谢谢你。”
　　他咬字有点含糊，听起来有点软糯，标准的南方口音。
　　吴志鑫还想再说点什么，下课铃突兀响起，带起一阵喧闹，巡逻老师也压不住人，刚一摆手，蓄势待发的学生立即提包往外冲，眨眼间人少了大半。
　　宋也不慌不忙地背好包，就看见不远处那道单薄的背影走出教室。
　　这个小世界是一本耽美x文形成的，主角叫季仰行，是个美强惨的角色，幼年失怙，由母亲和外婆抚养长大，结果因为外婆被骗子诈骗，欠下十几万，不算特别多，足以让他们那贫困的家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于是外婆出走，死在了野外，而母亲为了养大他，做了红灯区的女人，染病在去年也没了。
　　主角心理强大，学习好，性子冷淡，除了学习以外，一直在外面打工，于是就遭遇到了各种男人的觊觎。
　　宋也不太喜欢这种明明可以走向光明未来的主角，就这样被半途折下，但是这似乎是一部分的人癖好，喜欢看美好堕落。
　　下雨了。
　　嘀嗒、嘀嗒。
　　宋也从书包侧边抽出伞撑开，瞥见前面的人也撑开了伞，一把破破烂烂，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或者是漏雨的伞。
　　果不其然，刚走出校门口，宋也就看见有个没伞的男生急匆匆往外跑，撞到了季仰行的伞，啪嗒一下，伞杆就断了，伞飘飘然落到地上，差点被其他人踩上一脚。
　　那男生也吓到了，瞪大眼睛，“你……”
　　季仰行仿佛没听见他说话，弯腰把伞捡起来，关掉，继续往前走。
　　男生见状嘀咕了句什么，继续往前跑。
　　雨越来越大，宋也在后面跟着季仰行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在系统555不满的警告中，小跑上去，把伞倾斜过去，遮住对方。
　　“我……我们顺路，一起吧。”宋也低着头，没有看他，声音细细小小。
　　季仰行侧头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时只看见那只握着伞的手攥得很紧，不知道是怕伞掉了还是紧张。
　　季仰行没有回话，而是继续往前走。
　　宋也不知道他是拒绝还是默认，下意识跟上去，伞也追过去。
　　走了一小段路，季仰行也没做出什么举动，宋也知道他大概是同意和自己同撑一把伞，于是就放松地跟着他慢慢往前走。
　　［你疯了？你还记得你是背景板吗？靠近男主做什么？］555气急败坏，恨不得把他打醒。
　　［这里离地铁站还有一小段路，雨那么大，季仰行病了也影响剧情发展吧？你不是说需要背景板的世界都有点问题吗？要不然也不会连背景板都要是员工装扮。］宋也有理有据，［我这是在协助剧情发展。］
　　555被噎，过了一会儿，照例连吓带哄地说，［你倒也是敬业，不过我还是得说一句，你注意点，到时候要是剧情崩了，你就等着打工还债还到死，一个小世界需要的能量可不少。］
　　宋也不太怕系统，但怕真打工打到死，于是等到了地铁站，他就跟季仰行分道扬镳，默不作声站到了三米外。
　　地铁飞速滑行，倒映出正在等待的乘客身影，宋也悄悄去看季仰行，对方的校服微微湿润，半贴在身上，显得肩宽腰窄，今年十八的季仰行已经逐渐有了成年男人的身姿，但肩背还是单薄的。
　　略微失神时，地铁已经停下，乘客陆续下车，宋也也跟着其他人一块儿上了地铁，眼尖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晚高峰的地铁并没有太多位置，季仰行就没有找到。
　　宋也想着对方等会儿要遭遇的事情，心里泛起一点怜惜。
　　不过这和他没关。
　　跟555说的一样，他只是个背景板，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第2章 可怜的学霸
　　季仰行又感受到了那股粘腻的目光，心情开始烦躁。
　　他讨厌下雨天，因为潮湿，因为没有一把好的伞，因为会淋湿，因为会生病……所以他今天没有拒绝宋也撑过来的伞。
　　地铁站里人挤人，味道并不好闻，坏掉的伞他还有握住掌心，垂下眼去看，雨水顺着伞面往下流，流到伞尖，落在地面。
　　左侧的上班族在刷视频，不时发出笑声，他的耳机会漏音，季仰行听到了一点模糊的流行乐声。
　　同时，拥挤的人群里，传来抱怨的声音和细微的走动。
　　“别挤。”
　　“挤什么啊？”
　　季仰行无动于衷地扶着杆站着，直到某个人站到了他的右侧方。
　　从地铁窗不断后退的模糊夜色中，他看见了一张张或疲惫或厌烦，或……丑陋的脸。
　　他看见自己蹙起眉，握着破伞的手不断收紧，单肩背着的书包底下，一只手慢慢伸过来，在即将得手时，那张佯装自然平淡的脸逐渐变得兴奋，眼睛不断窥探着，期待着到手时少年人青涩又慌乱的反应。
　　“我会弄死你。”
　　冷淡的声音就这样传进了男人的耳朵。
　　他惊惶看去，对上一双平静幽深的眼眸，没有任何情绪。
　　男人下意识要反驳，可对方手里的伞尖不知何时，戳到了他的小腿，不太尖锐的疼痛，雨水却打湿了他的裤脚。
　　湿冷、令人毛骨悚然。
　　季仰行面对男人震惊心虚的眼神，慢吞吞地收回了手，伞尖重新指向了地面。
　　他并不想打架，因为很麻烦，可能会赔医药费，可能会受伤，受伤，就需要钱。
　　好在男人识趣，默默退开了。
　　只是过了一会儿，被一个高中生威胁，并且退缩的事实让他变得羞恼，男人不甘地又看了几眼对方，最后退而求其次，寻找其他的目标对象。
　　高中生……这不是一抓一大把吗？他最喜欢闷不吭声的小孩了，害怕、顺从、不敢惹是生非，也不敢告诉家里人。
　　男人眼睛左右转动，最后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对面椅子上——抱着书包，低着头似乎已经陷入熟睡的少年，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披着看不太清脸，但露出来的手臂，在这亮堂堂的地铁里头，也足够白皙。
　　他朝着那边慢慢挪过去。
　　结果，在刚靠近时，腰间又被伞尖顶住。
　　力道不轻不重，动作却引起旁人好奇。
　　男人咬着牙回头，看见季仰行依旧寡淡着一张俊秀的脸，对方似乎是往前走了几步，伞尖才能抵到他。
　　季仰行抓着伞的手微微用力，抬起，手臂的青筋就绷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他淡淡地问。
　　光明正大的，平淡的语气像是疑问。
　　附近的人都看向男人。
　　男人鼻尖渗出一滴汗，滑落下来，他左顾右盼，最后攥紧拳头，虚张声势道：“我能干什么？反倒是你，你有没有礼貌啊？用伞戳别人，弄脏我衣服你要赔！”
　　季仰行施施然把伞收回去，没吭声，任由男人气急败坏地骂了几句。
　　其他人见状，重新低下头玩手机。
　　季仰行看见男人下一刻嘴里骂骂咧咧，动作着急忙慌地躲到另外一边，正要收回目光，就看见坐在那完全不明白情况的宋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左右茫然看了一下，又压不住睡意般，继续睡了。
　　他心想，真是心大，说不定真被摸了也没反应吧。
　　.
　　到最后下一站时，宋也终于睡醒。
　　555旁观了之前的一切，终究还是开了口。它对之前企图摸季仰行的男人有着恨铁不成钢的嫌弃。
　　［怂死了，被季仰行吓一下就跑了，这剧情完成不了，这个小世界的剧情线完成度就少了百分之五！］
　　宋也啊了声，［那怎么办？］
　　［没事，还有好几次机会呢。实在不行你就当猥琐男，去偷偷摸季仰行。］
　　宋也又啊了声，这会儿声儿都变了，调子一波三折，跟他心情一模一样。
　　555耐心跟他解释，［你还记得你是背景板吧？平时的确没什么事，但是要是剧情出现偏差，你也得补救，地铁猥琐男也是背景板，不过戏份多一点，按理说地铁play是要有的，只是如果真不行，也可以不那么“深入”。］
　　宋也还是啊了声，愈发迷惑。
　　［反正到时候不行，你就摸一把就好了，摸个五次差不多。补救剧情是有补贴的，只是你可别真对主角起心思，有惩罚。］555说，［你别看我凶，不凶点你不怕我，我有个同事就是，非对主角起心思，干崩了五六个世界，现在还在惩罚世界挖矿挖能量还债呢，白天在小世界扮演反派之类的各种苦逼角色，晚上就回去挖矿干苦力，上次主系统为了警醒我们，开了个直播，那叫一个惨。］
　　宋也这会儿不啊了，他的确想起来有这回事，他好像也看过那个直播，记倒是记不太清楚了。
　　［有规定一定要摸哪里吗？］宋也没办法，还是坦然接受了附加工作。
　　555对他的识相很满意，［没规定，随你摸哪，摸到身子就好了。现在还不急，等下个星期过了，看看他其他色狼能不能得手。］
　　［我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宋也苦恼，［我好歹和他一个班，接下来背景板不太好当啊。］
　　［不会发现的，到时候我用点小手段，让他秒睡！］555信誓旦旦。
　　宋也还能说什么，他只能认真点头，说欧几把剋。
　　和555闲聊这一会儿，地铁到站了。
　　宋也顺着不多的人群下车，一步一趋地跟着季仰行的后面回了家。
　　是的，他家跟季仰行家就隔了一条街。
　　这个小世界他的人设就是闷不吭声小透明同学，只会在主角被各种男人强制时出现，成为对方羞耻难过痛苦的见证者。
　　宋也一回去，就吃了一顿心满意足的晚饭。这个小世界里他父母双全，温柔可亲，完全不在乎他的学习，只在乎他的心理健康和快乐，宋也就跟他们心尖的小宝贝一样，回去什么也不用干，吃饱就睡，睡饱就玩。
　　美好的一个周末过去，周日晚上，宋也脚步沉重地踏上了回学校的路。
　　［如果我攒够钱，找个小世界也能过上这样生活就好了。］他跟555感慨。
　　555在他脑子里抽电子烟，［现在经济不好，钱和能量都贬值了，我听说咱们以前的工作都是一万起步的，哪像现在，加班加点都不一定能拿到那个数。］
　　宋也更难过了，［你加班还有加班工资，我都打白工。］
　　555：［谁叫你是人类呢。］
　　宋也委屈，［谁知道你们搞人统歧视呢？］
　　555起劲儿了，［这说起来就有得聊了，还真不是无缘无故搞的人统歧视，以前人类员工在系统空间也是很常见的，毕竟你们有些人能力的确不错，但谁叫你们感情充沛呢？
　　每次完成任务，都有几个人类会爱上小世界的人，或者是犯下错事，最后导致小世界崩溃，世界线崩塌，需要派人来补救，这损失大得，差点把主系统给搞崩了，之后我们这可不是得小心谨慎吗？］
　　［我们和小世界的人，不一样吗？］宋也其实很早就有这种疑惑。
　　555吐烟圈，［一样，也不一样。拿主角和路人甲来说吧，有的小世界是路人甲，不需要人去注意，也不会出事，会平稳地走下去，但有些世界就是主角，它们能产生巨大的能量，可以供很多、很多小世界的运转，包括主系统，主系统刚开始也是其中一个世界的人研发的。］
　　［人类真是太神奇了。］555感慨。
　　宋也提醒它：［你歪楼了。］
　　555撇嘴：［笨蛋。这不就是同理可得吗？我们也是路人甲啊，而像这个小世界，季仰行就是主角，这个世界依靠他而运转。］
　　［可是他很惨。］宋也在位置坐下，看见了季仰行顺着人流进了地铁，被附近的人挤得蹙眉，躲到了一处角落。
　　555说：［没办法，谁叫他是主角呢。］
　　—
　　季仰行今天很累。
　　他在早上五点临时接了个活，帮杂货超市搬运货物，许是知道他会早起，电话那头的负责人扔了句：“差人帮忙，快来，一个钟十块。”就挂断了电话。
　　季仰行辛苦到了九点，赚了三十五块。
　　九点多回去，煮了个素面吃，中午又去了酒店兼职服务员，干到五点半，省下两顿饭钱，赚了七十五。
　　来地铁站的路上买了一把伞，紫红色的，七块，今天算一算，还赚了一百多。
　　季仰行思索着等到放五一假期时，自己要去哪里打工钱挣得比较多时，忽然觉得后背被摸了一下。
　　很轻。
　　他太累了，没有理会。
　　而那人似乎得到鼓励一般，下一次摸上来的手，开始在他身上停留更久。
　　季仰行回头，却无法确认那人到底是谁，今晚的人太多了，晚高峰，高中生也多，他们就像沙丁鱼罐头挤得满满当当，有些人甚至都找不到可以扶着的东西。
　　他收回目光，静静地等待着。
　　车厢里响动着细微的地铁滑行的声响，混杂着各种压低声音的交谈，亦或者一些手机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乐声等等。
　　站在一个打瞌睡壮汉身旁的上班族男人，悄悄探出头，去看站在自己前方的少年人的背景，单薄瘦削，后背的肩胛骨凸起，漂亮得让他手痒。
　　上班族伸出手轻易就能碰到对方的腰，侧一下身子就能躲到壮汉身后，简直就是最佳的站位。
　　天助他也。谁叫对方站在角落呢？谁叫他站在自己前面勾引自己呢？
　　上班族眼露贪婪，手伸过去，指尖即将碰到对方的刹那……
　　哒。
　　手腕被抓住。
　　他愕然抬头，看见一张冷漠的少年面孔。
　　［啊，又失败了。］宋也和555一起看到这一幕，不由疑惑，［季仰行警惕性很强啊，怎么原剧情会那么容易就被欺负。］
　　而且季仰行一直在外打临时工，不可能没力气。
　　555恨恨道，［你不是都知道，我们所在的任务世界，剧情线就是有偏差的吗，我们的任务除了做背景板，还有一个就是要盯紧主角，盯紧剧情线不出错。］
　　宋也觉得这剧情好像刚开始就偏没边了，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在季仰行松开上班族咸鱼手后，他左右看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新的站位。
　　宋也赶忙低下头，但还是在几分钟过后，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以及站在他附近的人的抱怨。
　　很快，他在自己脚前看见了一双洗得发白的运动鞋。


第3章 可怜的学霸
　　从海翘站到学校，需要坐将近一个小时，宋也低着头发呆，季仰行站在他面前，单肩背着书包，大概是有点重，书包带子不堪重负，老是往下滑，季仰行不得不时不时地把它往肩膀上扒拉，宋也偷偷看了一眼，觉得那书包估计和之前那把伞一样，坚持不了多久。
　　［要不你假装不小心摸他一把？］555冷不丁说。
　　宋也吓一跳，［那么快？不是再等几个猥琐男吗？］
　　555很惆怅，［俩都不行了，再过半个月要经历小巷play和学校的各种play，等下地铁play没过，到时候影响剧情，等到高三还有个金丝雀的包养强制play，大学还有个舍友play……］
　　宋也只能张大嘴作痴呆状：［啊？］
　　［这个小世界剧情线比较多，不过等到上大学正攻就出现，开始1v1，我们就能去下一个小世界了。］555说。
　　最后还是没摸。
　　宋也觉得还是要等会儿，半个月的时间，说明他们还有两个星期的时间，但实际上仔细算算，现在是高二下学期，至少还有两个月，周末他和季仰行都是坐地铁上学回家，凑够五次还是比较简单的。
　　555被他说服，没有再吵。
　　而当季仰行的包再一次滑至臂弯的时候，宋也也终于没忍住，抬起双手扶住了包，没有跟季仰行对视，而是小声说：“给我拿着吧。”
　　跟撑伞一样，季仰行没拒绝也没回话。
　　破旧沉重的书包坠在宋也的膝盖上。
　　二人就这样一个人坐着，一个人站着，度过了到学校的最后半个钟。
　　下了地铁，季仰行拿回书包，二人又像不认识一样，一前一后地走着。
　　—
　　回到学校，重新沉入学习的海洋。
　　宋也觉得自己可能要被这海洋淹死了。他依稀记得自己之前应该高考过，读了大学才死的，不过现在重读高二，一道题都看不懂，上周五的小测卷子发下来，倒数第三。
　　季仰行第一名，总分甩他三百多。
　　［……］
　　［我不会还要高考吧？］他看着自己八分的物理试卷，沉痛地问555。
　　555：［按理说是要的，不过你这分数百分百不能跟季仰行上一个学校。季仰行读的S大旁边有个三本野鸡大学，你可以试试。］
　　［……］
　　555安慰他，［没关系，到时候季仰行和他的对象还会出来租房住，你就做他们的邻居，听他们的墙角，也算是当背景板了。］
　　［……］
　　宋也更难过了。
　　吴志鑫身为他的同桌，倒数第五，物理比他高二十分，为此本来害怕被老师批的心情得到缓解，甚至问起了地铁的事儿。
　　“你遇到……不，就是看到色狼了吗？”
　　宋也沉默，剧情里面其实还有主角在地铁被欺负时，有同学看见，然后逼迫主角跟对方发生关系的，这也是学校play的一部分，于是他犹豫了一下，在555的催促下点头。
　　吴志鑫一拍手，兴奋地问：“怎么样？他是不是对地铁里面的人下手了？得手了吗？你有没有去救对方？”
　　一连串的问题，宋也含糊道：“没得手，那个差点被摸的男生挺厉害的。”
　　“男生！我就知道！”
　　吴志鑫还想细问，但上课铃响了，他不得不作罢，下节课是老班的课，话是讲不了一点，要是讲了，就得去办公室喝茶了。
　　不出意料，今天的课都是讲试卷，无一例外，讲之前老师们都得先夸一下他们的第一名，在所有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下，季仰行只是面色平淡地低着头看试卷。
　　今天阳光很好，灿烂到刺眼的程度，教室里的阴郁散开，亮堂堂地，也照得季仰行那张清俊淡漠的脸冰雪一样白，蓝白色校服也遮不住那挺拔的身姿，像校园道路两旁的庭庭柏树。
　　上课途中，季仰行的笔不小心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校服绷紧，背部竟然看起来有些宽阔的意味，宋也趴在桌子上，眯起眼睛，昏昏欲睡，想起来好像再过两个月，在盛夏来临的时刻，季仰行就该十九了。
　　他侧着头看着，眼皮慢慢耷拉下来，在陷入睡梦的最后一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季仰行似乎回头看了他一眼。
　　—
　　时间飞逝，转眼又是周末。
　　应该说，第三个周末。
　　在地铁剧情开启后的第三个周末，依旧没有任何人对季仰行得手，并且莫名其妙的，季仰行开始和宋也坐在一起。
　　位置是宋也抢的，否则季仰行抢不到。
　　宋也坐在位置上，偷偷看了身侧的少年人一眼，陷入沉思。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和季仰行在学校里面也没有怎么说话啊。
　　555开始催促他：［等下你偷偷摸一把，剧情得快点走了，下个星期就是运动会了。］
　　宋也知道运动会里季仰行会遇到他的第一个炮灰攻，在学校里面开展各种剧情。
　　［知道了，记得补贴要及时发给我。］宋也说。
　　555：［没问题。立刻给你打申请。］
　　一人一统嘀嘀咕咕，在外人看来，宋也就是在发呆，至少季仰行是这样认为的。
　　今天宋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穿校服，湖蓝色半袖T恤，牛仔裤裹着一双腿，显得腿愈发修长，露出来的皮肤白皙，脸依旧被黑框眼镜遮挡了大半，乌黑的头发软趴趴地贴着脸颊脖颈，大概是察觉了视线，侧头看过去，有一瞬间，季仰行竟然觉得他的眼睛很漂亮。
　　是一种纯粹的颜色。
　　他收回目光，拿出自己破旧的英汉词典开始看单词。
　　宋也看到词典的封面页写了一个倩字，猜想季仰行可能是买了本二手书，毕竟新的词典价格确实不太便宜。
　　［等到运动会过后就好了，会有人帮他的。］555怕他起同情心，说道。
　　宋也心想，这算什么帮？跟卖身也差不了多少，他没跟555说，而是催它赶紧催眠季仰行，自己好完成这莫名其妙堆在头上的任务。
　　晚高峰的地铁人挤人，一站下车的还没上来，上车的就先挤进来，挤得大家大喊大叫，你踩我我骂你，没几分钟地铁门合上，声音就静下来。
　　宋也被站在自己侧旁的人挤得不得不把头往季仰行那边靠，季仰行跟面前的人的公文包距离不过几厘米，不得不把头往后仰，两人靠在一块儿，腿贴着腿，热度传递，呼吸也清晰可听。
　　宋也想和对方保持点距离，往旁一挪，被旁边的大妈瞪了一眼。
　　“……”
　　他又默默挪回去，跟季仰行靠得更近了。
　　季仰行无动于衷，低着头打开词典，宋也看见个词：patience。
　　嗯，非常符合当下的情景。
　　贴久了，宋也放松下来，眼皮耷拉，昏昏欲睡。
　　555赶忙喊他：［别睡，等摸完季仰行再睡！］
　　宋也打哈欠：［快让季仰行睡。］
　　说到这，宋也瞥了一眼季仰行，觉得对方简直像是进化物种，失去了睡眠需求。
　　在学校早课七点的时间里，对方永远都是最早到的一个人，而晚自习十点半关灯的时间，对方就是最晚离开教室的那个人，为此老师还把教室钥匙交给了他。
　　要不是教室会固定断电，说不定季仰行都要睡那儿了。
　　宋也漫无边际得想着，等待555让季仰行睡着，他垂下眼睫，也没注意到身侧人在那刹那眼珠微挪，转动，静静地看向他，捏着词典页面的手一顿，后又重新将目光投下。
　　车厢内的灯光刺眼亮堂，显示屏播放着城市广告，上方不时滑动着字，显示下一站的站点，广播声音不时响起提醒乘客，双语切换，随着时间的流逝，声音也变得朦胧。
　　在肩膀忽然被碰到时，宋也知道555应该行动了。
　　他微微侧头，看见季仰行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眼皮颤动，眉头蹙起，似乎很不安的模样，像是随时随刻都会醒来。
　　555催促：［快摸。］
　　宋也犹豫着摸了一把季仰行的脸，惹得对方躲了躲，差点从他肩膀挪开往下坠，吓得他手忙脚乱地单手抚住对方的半边脸颊，固定在自己的肩膀上。
　　手心的温度要更高，季仰行的脸摸起来凉凉的。也没有像小说里写的，主角受的脸都是滑嫩嫩的，像豆腐一样。宋也想。
　　［摸屁股！腰也行！］555大喊，［摸脸不行，要有那种意思才可以！］
　　［那种意思是什么意思。］宋也明知故问。
　　［……］
　　555一口气噎着没上来。
　　好在宋也还是迅速地把手从季仰行脸上拿开，落到对方的后背，顺着那单薄的背往下，落到腰上。他垂着头，在外人看来，两人像是依偎着睡着了。
　　宋也没有再动，手贴着季仰行的腰，在555满嘴“别装纯”的话语下怡然不动，只是最后坏心眼地握住捏了一下季仰行的腰侧。
　　.
　　“下一站，海翘站。请要下车的乘客拿好您的行李物品，有序下车……”
　　地铁广播的女声温柔响起，季仰行在这声音中醒来，下意识跟着人群站起身走下车，等下了车后站定，才清醒过来，回头，看见宋也双手捋着书包带，慢吞吞地出来，看见他看自己，无辜回望。
　　季仰行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只是走了几步，鬼使神差地抬手抚住自己的右侧脸颊。
　　.
　　看着季仰行的动作，宋也心虚。
　　［他不会发现吧？］
　　555怒：［不准怀疑我的能力！］
　　宋也嗯嗯嗯地敷衍，［我就是问问，问问。］
　　他晃悠着步伐，略微侧头，就能越过身前的路人看见季仰行高挺的背影。
　　哎呀，谁能想到，季仰行竟然有腰窝呢。


第4章 可怜的学霸
　　完成了地铁x狼的1/5任务，宋也慢悠悠地走回去，一路上555还絮絮叨叨，说着得快点结束地铁任务，开启学校线，时间紧急。
　　宋也在小街边买了根烤肠，嚼着嚼着，忽然陷入沉思。
　　555奇怪：［烤肠不好吃吗？］
　　宋也把嘴里的烤肠吞下去，［倒也不是，就是想到，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其他剧情也出了意外，我……我不会也得……］
　　他欲言又止，555明白他的意思，当即大怒：［怎么可能会出意外！］
　　［这次不就是……］宋也弱弱道。
　　555被噎，回过神正要反驳，但转念一想，这也不是真的没可能。
　　它们背景板部门招收新员工，也正是因为小世界里任务剧情在前段时间里老出错，导致不少老员工任务失败，倒扣工资，引起罢工行为。而上层进行调查，发现确实存在小世界剧情出错，所以才让部分员工调岗去其他部门，再引进新员工继续在背景板部门工作。
　　555的沉默引起宋也的警惕。
　　宋也：［我说好啊，我卖艺不卖身。］
　　555支支吾吾：［又没让你卖身。本来人家地铁都是真刀真枪，你就摸一把而已。况且不是给钱了嘛。］
　　宋也：［……还真有可能啊？］
　　555心虚：［就算真出事，我们也有道具替代嘛，到时候给你申请双倍工资。］
　　宋也无话可说，不过他也不是什么特别有节操的人，凑合过吧还能咋地，世道艰难啊。
　　把烤肠最后一口吃完，他扔了竹签，擦嘴进门，出乎意料地看见大厅里放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宋母听到声音，从房间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件薄披肩外套。
　　“小也，你回来了。”
　　宋母搂住他的肩膀把他往怀里揽，伤心地说：“爸爸妈妈临时接到任务，要去国外出差，可能要出去一两个月，我太舍不得你了。”
　　“现在都快五月份了，到时候等小也放假，接过去就好了，当做旅游。”宋父生得斯文，脾气温润，劝慰着妻子，又拍拍宋也，“我们小也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怕？要不然先搬去宿舍住段时间？”
　　“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的。”宋也反应过来，心里乐开花，面上稳重，眨巴眼看着父母，“你们好好上班吧。”
　　“臭小子，一点也不舍得我们。”宋父笑。
　　宋母哀怨，“长大的儿子，泼出去的水。”
　　说笑两句，宋父看了眼时间，便从房间拖着两个行李箱走出，边让妻子穿鞋，又掏出一张卡给宋也，“里面有你这两个月的生活费，我还多给了一个月，不够钱给我打电话，不准在外面乱玩过夜学坏。”
　　宋也拿到卡差点一蹦三尺高，连连点头，笑眼弯弯：“嗯嗯嗯嗯嗯。”
　　“小财迷。”宋母见状，捏了把儿子的脸，又在丈夫的催促下跟着离开。
　　宋也送两人到楼下，等车走了，跑回家里面，去查了下银行卡里的钱，乐得一摆手，对555说：“我要点外卖，炸鸡可乐烧烤龙虾，都来一份！”吃饭堂都吃腻了。
　　555没答话。
　　宋也有些奇怪，正要问，就听到555像是机器断电后又猛地连上，一阵噼里啪啦后，慌里慌张地喊：［季仰行快把人打死了，你快点去救人！］
　　.
　　在老城区的南街，天一黑，前边繁华些的街市灯火通明，不少男女成群结队走过，嘻笑打闹，也有抽着烟的中老年男人边打电话骂人边吐烟圈，而南街侧方的小巷入口，只要一踏进去，则像是隐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里肮脏、破败，闪着昏黄亦或者模糊的白光灯，破旧的楼房，甚至连墙壁都因为风吹日晒留下斑斑痕迹，巷角堆满的垃圾发出腐臭的气味。
　　此时正值春末夏初，雨后日光暴晒，味道更是令人作呕，除了没有钱只能租在这栋楼的人，就还剩下十几年前因为贪便宜买下这栋烂尾楼的人。
　　季仰行的父母是前者的其中之一。
　　而季仰行的母亲，以前是这栋楼最出名的女人，没有之一，而季仰行，是现在这栋楼最出名的男人之一。
　　刘二一直在盯着季仰行。
　　他光顾过季仰行母亲的“生意”，但实际上，他对季仰行的喜爱多过于对方的母亲，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这份喜爱不减反增。
　　好想要……
　　把那洁白的校服扒下来……
　　让冷着脸，看起来干干净净的人被弄脏，是他这种社会底层人物最喜欢的事情。
　　刘二总是畅想着未来。
　　他今天喝了一点酒。
　　在夜色昏暗不明的街巷，季仰行那么恰好地走来，经过他的身边。
　　刘二心情澎湃，他鬼使神差地抓住了季仰行的胳膊。
　　他咽口水，看着少年人俊秀冷漠的面容，生出前所未有的垂涎渴望。
　　“小季啊，来叔叔家玩吧，叔叔身上……还有不少钱呢……”
　　.
　　“什、什么……什么叫要打死人了……”
　　宋也大口喘气，胸口急促起伏，实在跑不动了，双手叉腰停下，又在555的催促中不得不拖拽着脚步继续往前走。
　　他边走边四处张望，“季仰行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忽然和人打架。”
　　555也很头大：［谁知道啊，忽然就冒出来提示音说剧情要崩了，按照原剧情来说就是路过被骚扰一下，然后就回家了。］
　　它嘀咕着抱怨：［怎么这个主角……那么奇怪，不按照剧情走。］
　　x文里逆来顺受的美弱惨，怎么成了碰一下就不行的贞洁烈夫？
　　回去找后台系统查一查。
　　555正琢磨着，准备再催宋也跑快点时，宋也就已经自觉地跑起来，再一看，那角落里站着的不正是季仰行吗？
　　宋也快跑几步，在距离季仰行几步远的时候停下来，犹豫要不要走过去。
　　他仔细观察了几眼，季仰行脚底下躺着的人大概就是555说的那个快要被打死了的色狼。
　　［已经打死了啊？］宋也问555，［动都不动了。］
　　555赶紧去看，看完后松口气，大为欣慰，［还好，只是断了一只手。］
　　［……］
　　果然，那句话是真理，你如果想要拆窗，就得跟别人说想拆房子，这样你就能轻而易举地达成自己本来的目的了。
　　宋也不太想过去了，被打的人没死，季仰行看起来又很像可以再把他打一顿的样子。
　　可惜在他企图退缩的时候，季仰行已经看见他了。
　　巷外路灯明亮，照亮宋也呆呆的面容，因为赶来得急，框住大半张脸的黑框眼镜没有戴，于是那双乌黑润亮的眼眸就显露出来，清澈又干净，季仰行莫名其妙想起自己小时候，一切还没有变得那么糟糕的时候，他会在放学时和外婆去捡瓶子，路过河边，偶尔会捡起一些漂亮的小石头，握在手心那么恰好，凉凉的，当他抬起头，就能看见外婆的背影和晚霞。
　　季仰行忽然很想摸摸他的眼睛。
　　“季仰行……？”
　　宋也被他看得瘆得慌，小声试探着喊了一句。
　　季仰行没说话，他脚底下躺着的人倒是一个激灵醒了，痛苦地□□着，企图求助：“救命……他疯了……”
　　宋也默默地看他一眼，虽然说这是x文，但是耍流氓被打还是蛮正常的。
　　“你在这里干什么？”季仰行没有理会对方，慢慢走出巷子。
　　他人一到亮处，宋也就不由自主往他脸上看，因为脸上的印子太明显了，似乎有些泛紫。
　　季仰行垂眸看他，眉头微微蹙起。
　　宋也目光游移，灵光一闪，“就肚子饿了，没吃饱……想来这边买点吃的……”他抓紧时间转移话题，“结果没想到就遇到你了，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还跟人打架了。”
　　季仰行瞥他一眼，“没什么。”
　　只这样回了一句，背着包转身像是要离开。
　　宋也松口气，觉得应该没什么事了，正打算也原路返回的时候，发现有一块阴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茫然抬头，愣愣地看向莫名其妙又回到他面前的季仰行。
　　季仰行唇抿得很紧，俊秀的脸上透出几分不自然，他说道：“回去。不要来这边买吃的，这边……很乱，不适合你来。”
　　宋也“啊”了声，又在对方的注视下，“哦”了一下。
　　季仰行依旧看着他。
　　宋也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过了几秒，才跟机器刚开机一样反应过来，试探着往来的方向走。
　　他走了好几步，每次走一段路，回头时总看见季仰行站在原地，身影被路灯的光拉得长长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宋也心情一下子沮丧起来，大概是觉得季仰行有点可怜。


第5章 可怜的学霸
　　宋也回去的时候跟555聊天，问了一嘴，［季仰行如果不做x文主角怎么办？我的意思就是，他还是主角，但是不会像原文一样被很多人抹布，这本小说就变成了正常的小说。］
　　555幽幽道：［你竟然说x文不是正常的小说。你要正视人类的本能欲望好吗！］
　　宋也头秃，［你抓一下我说的重点好吗？］
　　555哼哼：［反正这个小世界就是x文演变的，我们按照任务完成就好了，况且这本书也算纯爱好吗。］
　　宋也：［……哪里纯了？］
　　555深沉道：［纯粹.做.爱。］
　　宋也：……
　　.
　　幸福的周末总是转瞬即逝，宋也和往常一样，乘坐地铁上下车，也习惯了季仰行坐在自己身边，只是这次在555的道具加持下，摸完季仰行后，他总是忍不住去看季仰行。
　　555知道他有点可怜季仰行，看了两眼就没管，回去写自己上个月的工作报告去了，反正不影响剧情就行。
　　他们乘坐的地铁线有时候人多，有时候不多，今天人并不是很多，自从季仰行前几次痛击咸猪手之后，就没有什么人凑上来了，宋也抱着书包，不时看一眼季仰行。
　　长得还怪好看的。
　　宋也乱七八糟地想着，拿出水杯喝水，喝完放在一旁，又去看季仰行。
　　其实让他多代替几个变态也不是不行，反正他不会真像变态一样做什么，只要等到高中毕业，季仰行在大学遇到真爱，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虽然宋也对系统空间的操作工作抱有一定的怀疑，但剧情的能力还是毋庸置疑的，这就像是命运，你可以反抗，结局却总是兜兜转转还在回到原点。
　　不过至少可以反抗，季仰行现在，或许就是在反抗吧？
　　“……到站了吗？”
　　微微沙哑的男声在耳边骤然响起，宋也侧头，看见季仰行慢慢睁开了眼睛，细长的睫毛垂着像一把小扇子。
　　555的道具未免失效太快了。宋也心想着，随即对季仰行摇摇头，“还没到。”
　　说完和季仰行四目相对，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盯着季仰行，心下一窘，赶忙低头看自己抱得稳稳当当的包装傻。
　　于是也没注意到季仰行落在他脸上长久的目光。
　　地铁到站后，宋也下意识要等季仰行先走，结果一想到自己刚刚盯着人家被抓包，干脆抱着书包快步往外走。
　　走了几步，上了楼梯，他回头去看，看见季仰行才走出地铁，心里头奇怪对方怎么走得那么慢，不过很快，季仰行就跟上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路线相同，几乎是前后脚到班里。
　　宋也一屁股坐下，还没缓口气，吴志鑫就捞住他的肩膀，八卦道：“诶，宋同学，你老跟着班长一起上下学，怎么也不见你俩平时在学校里面打招呼啊。”
　　“打招呼了啊。”宋也低头整理书包，嘀咕，“我的水杯呢……”
　　“我怎么见你俩跟陌生人似……”
　　吴志鑫说着，嗓子忽然跟被噎了一样，咳咳两下不吭声了。
　　宋也正奇怪，就听到轻微的磕碰声响起。
　　他往前一看，正是自己的水杯落在了自己的桌子上。
　　季仰行站在他桌前，垂眸看他，“你漏在地铁上了。”
　　宋也抱着书包仰头，黑框眼镜滑下鼻梁，大概是惊讶，眼睛睁得很大，眼瞳圆润剔透，里头倒映着季仰行清秀冷淡的面容。
　　季仰行手指微微动了动，不等宋也说话，又回了自己位置。
　　吴志鑫啧啧道：“好吧，没想到你和班长还蛮熟的。”
　　宋也没心情收拾了，他趴在桌子上，透着水杯看向前方季仰行扭曲的背影，心想，我也没想到我们竟然还蛮熟的。
　　日常上课，到了大课间，体育委员站上讲台，宣告了下周的周一、周二学校要进行校运会。
　　“希望大家踊跃参与啊！明年咱可就没得玩儿了。”
　　再过两个月放暑假，再次开学就是高三了。
　　宋也运动细胞为零，不想参与活动，他旁边的吴志鑫倒是兴致勃勃，立志要在高二脱单，为自己的高中生涯画下完美句号。
　　“我想报跑步、铅球、跳远、跳高……”吴志鑫狮子大开口。
　　体育委员无语：“你当你十项全能有分身啊？贪多嚼不烂啊哥。”
　　吴志鑫委屈：“我这不是为了给你面子吗，没人报你多可怜啊。况且班长不也报了那么多吗？”
　　体育委员用怜悯的目光看他：“尔等凡人，怎么能跟班长比。”
　　在校运会得到第一名的班级总会获得一下额外奖励，同理可得，在校运会里得到名次的人自然也能得到奖励。
　　奖励多样，最重要的是钱，虽然不多，但对季仰行来说，有总比没有好，所以每次季仰行都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报名多项项目。
　　“宋也，你报什么不？”体育委员伤害完吴志鑫，扭头看宋也，上下打量他的小身板，“我看你还不算矮，要不试试跳高吧，还有好几个名额呢。”
　　还不算矮是什么形容词，宋也羞愤道：“我有一米七五呢！”
　　“嗯嗯嗯是是是。”体育委员敷衍点头，“那我给你勾上了，重在参与，反正我们班每个人都得报上，有加分呢。”
　　体育委员三两下解决了工作，没几分钟恰好上班主任的课，对方也顺嘴提了一句：“有什么关于运动会的演讲稿也能踊跃投稿，不过你们这群家伙可别乱投什么稀奇古怪的稿子啊。”
　　不说则已，一说满教室就闹腾起来了，每年运动会广播稿也是一大趣事，去年还有人投稿表白的，可惜有情人终被教导主任一掌劈得立刻修无情道。
　　555摩掌擦拳，对运动会蓄势待发。
　　［运动会有新剧情，主要还是广播play和校医室play，到时候咱们得及时过去当背景板。］
　　宋也有点忘记剧情了，他让555拿出小说原剧本来看。
　　好家伙，广播play是指有个暗恋季仰行的别班男生，趁着季仰行是广播站成员所以偷偷过去锁门想“欺负”对方，不然就得错过运动会比赛。
　　而他，一个背景板，扮演的是替班级交稿子，结果在门口听了很久的墙角。
　　校医室play自然是季仰行受伤了，然后校医……
　　［不是，我怎么感觉这个学校没一个正常人了，都是色心上头的家伙。］宋也叹为观止，［平时也没见着这种人啊。］
　　555害了声，［都是炮灰，短暂剧情而已，在原剧情里也就过不了两章，而且都不是你们班的，你怎么见？］
　　宋也依旧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眼神。
　　而台上班主任说完运动会的事情，话音一转，说到这周四、周五即将迎来月考。
　　“月考会按照排名重新分座位，当然，前三名可以自由挑选座位。”
　　班主任是个四十五六的中年男人，地中海polo衫，推了把自己的眼镜，威胁道：“别让我看到你们成绩下降啊，不然运动会别想好好玩了，都给我回来写卷子。”
　　班里哀嚎声顿起。
　　宋也愁眉苦脸问555：［我能不能就是，你给我整个道具，我要求也不高，前二十名，中上游就好了。］
　　555大手一摆，［你个背景板考那么多分干嘛。］
　　［我不是还得跟着季仰行上大学嘛。］宋也说。
　　555嘿嘿一笑：［都说过了，在剧情出现时出现就行，平时你是上大学，还是去烤地瓜都没关系。］
　　［……］
　　宋也进行了一定的思考，还是觉得考倒数有点丢人，勉强挣扎一下，写了一套试卷。
　　当然，最后的结果还是写着写着就上课，上着上着就犯困，并且在上课的时候还勉强用手撑着下巴维持假象，在下课后立刻趴下不省人事。
　　555对此评价：不是读书的料。
　　而季·读书的料·仰·学霸·行在下课后也不忘记继续学习。
　　他借了同桌女生的辅导资料，抄写上面难见或典型的题型，稍低着头，面容沉静，手上动作很快，三两下就把题写下来，偶尔有一些甚至会直接算出答案写上去。
　　同桌欲言又止地看他写了好一会儿，在翻页的时候才不禁出声打断，小小声地说：“班长，我还有其他的资料书，全科都有，我妈刚买的，你要的话我可以借你一个星期。”
　　季仰行抬起头看她。
　　同桌声音更小声了，不好意思但还是情不自禁露出期盼的目光。
　　“就是，你懂的，这周回去可以帮我带点东西回来吗？”她眨眨眼，暗示，“这周刚出了我喜欢的漫画实体书，就在元西路那边的书店。”
　　她是寄宿生，家离得远，平时一个月才回一趟家，想要些什么学校没有的东西，只能找走读生帮忙。季仰行人虽然冷，但其实好说话，况且她还经常借对方学习资料，平时托对方带东西也没有被拒绝，以至于在得知自己喜欢的漫画出实体书后还是没忍住出口求助。
　　季仰行果然像平时一样应下来。
　　同桌激动地握手，笑容简直要飞出脸上，在冷静后，才后知后觉地有点羞涩地说：“就是，那名字可能有点不是很正经，而且还得麻烦班长你多买两本，我有其他同好也想要。”
　　季仰行停下笔，侧头看她，就见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条和钱悄悄塞到他的抽屉。
　　季仰行拿起纸条……
　　［被腹黑男友暴力灌.输的日夜］
　　……？


第6章 可怜的学霸
　　这一周几乎眨眼就过去了，考试的两天对宋也来说就跟做了一场噩梦一样，头晕脑胀，两眼昏花，等到了周五晚下课，坐到地铁上还没回过神。
　　555在他一上车就开始喊任务，宋也看也没看，下意识手一伸……直接从季仰行校服下摆伸进去摸到对方的腰。
　　身侧的人像是一下子绷直了腰。
　　“你做什么？”
　　季仰行迟疑的询问响起。
　　宋也茫然地扭头，和他对视，短短几秒，空气凝固。
　　季仰行清楚地看见宋也的脸像动画特效一样，蹭地红了，从脸红到脖子根。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宋也猛地收回自己罪恶的手，握在另一只手上死死捏住，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不小心……”
　　他在心里疯狂呼喊555：［季仰行怎么没睡着啊！！！］
　　555哈哈大笑，揶揄道：［我还没来得及动手，你就先动手了，之前那些炮灰要是有你这手速，还怕季仰行发现吗。］
　　宋也：［……］
　　宋也深深低下头，尬得想现在立刻跳出地铁。
　　好在季仰行没再说什么，而是垂下头继续看词典，只是在翻页抬头时，看见对面地铁玻璃上映照出身侧的人的模样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和往常一样，半个钟后，季仰行莫名陷入了梦境，只是这回模模糊糊的，似乎还有一点意识，昏昏沉沉间，有人搂过他的肩膀，手掌从他的脸颊往下滑到腰侧，身上……
　　轻柔的抚摸。
　　明明是有些狎昵的亲密举动，却并不让季仰行讨厌。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猜出触碰他的人是谁。
　　.
　　宋也摸完季仰行，脸蛋红扑扑，他这次摸到了季仰行的腹肌。
　　他故作镇定问555：［还有两次，地铁任务就完成了吧？］
　　［对啊，你周日回去学校摸一次，下周回来再摸一次，刚好就五次了。］555又在抽电子烟。
　　虽然系统只是和他连接了意识，主体并不在这里，但宋也还是觉得自己满脑子烟雾。
　　宋也嘀咕：［系统抽烟不会得肺癌吗？］
　　555沧桑一笑：［管它呢，死就死吧，这b班一天也不想上了。］
　　宋也盲猜是555月总结不合格，被打回来重写。
　　一人一系统聊了几句，地铁到站，季仰行如往常一样醒来。
　　对方睁开眼的刹那，目光恰好和对面玻璃上宋也的眼神对视。
　　宋也：……？
　　他傻呆呆地愣了一会儿，莫名心虚地去看季仰行，就见人已经把词典放进包里，提包起身大步往外走，动作一气呵成。
　　宋也在后面跟上，心里毛毛的。
　　［555，我怎么感觉季仰行跟知道我摸他了。］
　　555：［别做贼心虚了，况且就算知道也没什么，反正对任务没什么影响。］
　　宋也勉强接受了这个安慰，可是他到周日去学校时发现，季仰行不跟他一起坐了。
　　在他习惯性霸占了两个位置，而季仰行却在另外一边斜对面坐着的时候，宋也前所未有的感到了尴尬和一丝难明的失落。
　　555顿觉匪夷所思：［他怎么回事啊？该不会真发现你摸他了吧？那现在怎么办啊。］
　　宋也抱着书包，心里头涨涨的难受。
　　他抬头看了一眼季仰行，见对方神色自如，跟他对视也能轻飘飘地移开视线，莫名的气又压过了失落的情绪。
　　［还能怎么办，发现就发现了呗，发现了我就光明正大地摸！］他咬牙切齿道。
　　555嘀嘀咕咕：［不知道真假，等下我再用道具试试。］又安慰他，［哎呀，这样不更好，当汇咱的背景板，工作摸鱼爽歪歪，别生气啦。］
　　宋也反驳，［我才没生气！］
　　其实还是有点生气。
　　尤其是在555用道具让季仰行睡着，他过去借着角度摸了季仰行后，季仰行没醒，也没其他异样，就更生气了。
　　于是等地铁到站，不经意和季仰行对视时，还不甘示弱地瞪过去，瞪得季仰行都愣了一下。
　　这样搞得宋也又很想笑。
　　不行！不能笑！
　　宋也努力压下嘴角，想着季仰行今天竟然辜负了他占的座位，就板着脸，神情严肃，大步流星地越过季仰行，先他一步出了地铁站，双手扯着书包肩带，看起来气势十足。
　　不过走了一段路，宋也就发现季仰行不见了。
　　他没绷住，脚步慢下来，回头看了好几次，问555：［是不是剧情又崩坏了啊，季仰行怎么不回学校。］
　　555翻剧情：［哦，当跑腿小弟去了。］
　　.
　　在书店找到同桌指定的漫画书去结账时，季仰行多少对店员看他的眼神有些不适。
　　像是激动、难以置信，又像饿狼看到心仪的食物自己在料理自己时，眼睛闪耀着光。
　　“……这个，是买来自己看的吗？”店员在把书装好递给季仰行时，不禁问道。
　　“不是。”
　　季仰行言简意赅地回复完，发现店员眼睛的光灭了。
　　奇怪。
　　季仰行面无表情地提过袋子走了。
　　他踩着点到了教室，在进入教室时，他眼皮上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后面跟吴志鑫正在手舞足蹈说笑的宋也。
　　宋也没注意到他，正摁着自己的黑框眼镜不让吴志鑫抢走。
　　季仰行觉得心情有一点烦躁。
　　他回到座位，在同桌双眼放光的眼神下把袋子递过去。
　　同桌兴高采烈地翻开，确保书是正确的，热泪盈眶地抱着书对季仰行感恩戴德，随后从书桌侧边的钩子掏出零食：“太感谢你了班长！来！我买了点零食，请笑纳！”
　　怕季仰行不要，她直接塞到季仰行的抽屉里。
　　季仰行看见装零食的袋子里都是面包和牛奶，顿了顿，说道：“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是我说谢谢才对。”同桌笑眯眯地说。
　　教室里的笑闹声依旧不断，季仰行疑心自己是过于敏感，不知道为何总是觉得听到宋也的声音，想到这个周末的总总，他罕见地生出疑惑、迷茫的心绪。
　　同桌似乎感受到了，好心询问：“班长，你怎么了？”
　　“我……”季仰行张开嘴又抿起，最后在对方耐心的目光下，重新开口，“想要……触碰、靠近一个人，是喜欢吗？还是……是欲望。”
　　.
　　月考排名在晚自习下课前由班主任发布，第一名毫无疑问是季仰行，不过令宋也震惊的是，班里一共有五十二个人，他竟然排到了四十五名。
　　试卷要等到周二晚才发，班里不少人抓心挠肝，吴志鑫排在四十名，十分不满意。
　　“唉，暑假说不定我爸妈又得给我报补习班了。”他苦恼不已。
　　宋也闻言一琢磨，觉得宋父宋母应该也会起这个念头，也跟着丧起来。
　　他趴在桌子上，头枕着自己的手臂，目光落在被其他同学围着问答案的季仰行身上。
　　季仰行就不用补习，说不定还会去充当补习班的老师。
　　［正解！］555忽然出声，同时冒出来的还有电视综艺里答对题目响起的彩铃礼炮声，它嘿嘿一笑，［就是因为给转学生补习，所以才触发了高三强制爱的剧情。］
　　宋也想起来这回事，［不会影响学习吗？］
　　［就是一边被欺负一边努力地考上了重点大学，在大学期间遇到了更加有权有势的真爱，对方被他这种坚强不屈的模样吸引，双双坠入爱河，从此无忧无虑啦，这就是这个小世界结局。］
　　555说着又道，［其实这段剧情也变相地让高三的季仰行不用再继续打工吧，你看他现在，每天下完自习之后还得出学校外面的超市上晚班，在杂物间睡，一点睡六点起，现在高二压力没那么重，高三还得了，虽然说剧情一定会让他考上大学，但一切还是得靠他自己努力。］
　　和背景板无关的剧情，555通常都不会说，宋也自己也没有多注意，所以对于季仰行在下自习后打工这一点，宋也完全不知情。
　　而他自己则是因为宋父宋母经常不在家，为了避免来回奔波，他周一到周五都是住学校宿舍。
　　他一直以为季仰行是为了省住宿费所以每天往返回家，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555无语：［地铁来回四块钱不是钱啊？］
　　宋也心里头更不是滋味了。
　　这一点也导致他晚上回宿舍睡觉时心不在焉，失眠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黑眼圈乌青，同舍友看到吓一跳，以为他晚上熬夜玩手机了，还好心提醒他别被老师抓到。
　　好在黑框眼镜一框，什么也看不着了。
　　宋也洗漱完，打着哈欠踩点进了教室，走过前排时，恰好看见季仰行正一脸严肃地不知道在看什么书，似乎是漫画，见到他时还立刻合上书抬起头看过去。
　　宋也被他看得一愣，随即就收回目光，路过对方回了自己位置。
　　“看的什么东西啊……”他嘀咕着坐下。
　　吴志鑫嘴里嚼着包子，闻言含糊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运动会等下就要开始了吧？”宋也拆开昨天就放在抽屉里的牛奶面包，也跟着偷偷摸摸吃起来。
　　“待会儿开幕。”
　　两人迅速在班主任进门前把早餐吃完，在讲完注意事项后，跟着班里的其他人一起去了操场集合。
　　运动会开幕讲话又臭又长，队伍排得远，连开幕仪式的表演也没看着，一直等到太阳高高挂起，众人热得讨论声大起来时，这开幕式才终于结束。
　　各班各自集合或分散，宋也因为没有跳过高，被体育委员薅过去讲注意事项和起跳方式。
　　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另一边用余光去看季仰行。
　　今天季仰行脱了常年穿在身上的校服，换了一件黑色的运动速干T恤，肩宽腰窄，肌肉乍一看线条不明显，但当对方做热身时，又显现出来。
　　还蛮有料。宋也不着边际地想着，就发现季仰行忽然看向他。
　　“……”
　　宋也呼吸一窒，随即假装若无其事地把头扭向体育委员。
　　认真.jpg


第7章 可怜的学霸
　　操场分好各自比赛的场地，每个负责的同学以及老师，都拿着话筒喊人一一进行比赛，宋也排在第十个，刚好卡在第二批最后一个，第一次起跳高度不高，虽然没跳过，但还是跳过去了。
　　跳完第一次，第二次就需要等全部人跳完再取成绩好的进入第二轮，宋也见第一批没跳的人似乎还有很多，干脆四处闲逛。
　　“诶，宋也？”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宋也回头，对上赵舒君的笑脸。
　　赵舒君是季仰行的同桌，也是语文课代表，是班主任的心头爱之一，宋也跟她并不熟。
　　“宋也，你帮我个忙，把这瓶水给班长呗，我有事要陪我朋友回宿舍一趟。”赵舒君把手里的矿泉水递过去，“班长快跑完三千米了，还有最后一圈，总不能到终点没水喝。”
　　她解释道：“刚刚体委把搬来的水发完了，现在回去教室搬，恐怕没那么快出来。”
　　宋也没法拒绝。
　　他接过水，顺着赵舒君指的方向看去，是跑道的终点，围着一圈人。
　　“去等一下班长吧，他肯定是第一名，你跟他关系不是还不错吗？”赵舒君笑道。
　　季仰行在班里面存在感又高又低，高在学习，低在交际，他几乎没有交际，班里面跟他多说点话的而，一只手都数的清。
　　“舒君，快走啦，我迫不及待想看那本漫画了！”一个女生搂住赵舒君的胳膊，小声地说。
　　“好，就走了，这不是得找个人给我们班长送水嘛。”赵舒君说着就跟宋也招手，“我走了，麻烦你了。”
　　宋也看着她和那个女生手挽手高兴地走了，自己则是转过身走到了跑道的终点附近，他刚站定，就听到身旁的人一阵激动的欢呼。
　　“8号！8号！”
　　“不对，是6号！季仰行！”
　　“年年都是他第一诶……”
　　宋也不禁走出人群一些，努力去看。
　　这是三千米的最后一圈，而前三名还有半圈就结束了，最前面的人毫无疑问……是季仰行。
　　少年额头乌黑的碎发被封了吹得翘起，露出整张脸，俊朗的五官在日光下显得立体精致，因为快速奔跑，呼吸微喘，两颊泛起了一点红。他跟身后的人仅仅隔了两步，神情却丝毫不急，沉静的目光直视前方。
　　也毫无疑问地……看见了宋也。
　　二人目光对视的刹那，宋也无意识地屏住呼吸，心脏似乎也跟着快速跳动起来。
　　他攥紧手里的水，看着季仰行迎着灿烂的光，一鼓作气，加快速度，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冲到了终点，向他慢慢地走来。
　　“班长！你也太厉害了吧！”忽然，附近同班的同学朝季仰行围去，“简直就是十项全能！”
　　季仰行停下脚步，隔着人群看他。
　　而宋也像是忽然从一场模糊的梦里醒来一样，抬起头去看季仰行，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不该过去了，而且恰好这时，体委和班里另外一个男生搬着一箱水走过来。
　　“咱班长肯定是第一名吧。”体委完全信任季仰行，说完左右看看，“诶？赵舒君呢，我叫她先买瓶水过来的。”
　　“在……在这。”
　　宋也迫不得已出声，面对大家转过来的视线，镇定地说：“赵舒君有事，叫我送一下水。”
　　“哦这样……”
　　体委点头，弯腰拿起一瓶水要递给季仰行，结果侧头就见季仰行的嘴角似乎往下抿了抿。
　　他愣住，刚想问怎么了，就见季仰行朝宋也伸出手。
　　宋也呆里呆气地把水递过去。
　　奇怪。体委心里嘀咕着，自己拧开手里的那瓶水喝了。
　　“诶，宋也，跳高第二轮开始了，正找你呢，你在这干嘛？快去那边排队。”
　　吴志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扯住宋也的胳膊往跳高那边跑。
　　宋也吓一跳，踉踉跄跄跟着跑过去。
　　体委左右看看，“我们也过去看看吧，大家比赛都好像快结束了。班长下一轮是什么？”
　　季仰行：“跳远。”
　　体委：“那还没那么快。去看看宋也？”
　　“嗯。”
　　派了个人看水，几人就跑去跳高那边看比赛，宋也这次排得靠后，不过好险还是过了，直接进入最后一轮，最后一轮只有五个人，高度一米七五，跟宋也的身高差不多。
　　555打倒气：［我感觉你应该拿不到名次，有两个一米八几的诶。］
　　宋也不服：［那还有俩个和我差不多高的，其中一个还比我矮呢。］
　　［就是感觉，感觉嘛，说不定我感觉不准呢。］555辩解，随后又催促，［刚好比完赛就去做广播室的剧情，速速速，季仰行都拿到稿子了。］
　　宋也听到这话，下意识看向侧边，果不其然，有个女生已经拿了稿子递给季仰行，二人低着头说话，不知道在说什么，季仰行的眉头皱起。
　　“好了，下一个！宋也！”
　　在宋也收回目光的刹那，季仰行被催促着往外走，只是走了没几步，还是停了下来。
　　因为跳高的缘故，宋也在起跑前摘下眼镜让体委拿着，整张脸露出来，看着只有巴掌大的样子，穿着略显宽松的校服短袖，跑起来步伐轻盈。
　　大家都注视着他，季仰行也不例外。
　　而宋也却有点慌。
　　［555，我没跑歪吧？我看不清……］
　　555：［没事……不，好像有点歪……］
　　宋也咬紧牙关，纵身一跃，努力绷直腰杆不让自己碰到杆子，腿也用力翘起。
　　他像一只飞鸟，即将顺利地落下。
　　直到发现他的落地点并不全部都在海绵垫上……
　　众人的目光忽然凝聚，震惊担忧，老师神情一变，快步冲上去，却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啪嗒。
　　宋也上半身跃出海绵垫，慌乱间用手撑住地面，又一瞬间趴下去。
　　“你没事吧？”
　　“宋也！”
　　众人纷纷围过去。
　　宋也疼得额头直冒冷汗，他咬着牙，正要回老师的话，刚抬头，整个人就被扶起来，靠在了一个宽阔的肩膀上。
　　手腕被人很轻地握住，拇指与食指捏了捏。
　　宋也微微仰头，看见季仰行垂下的眼睫，对方的视线专注认真，有着一种他现在还不太明白的情绪。
　　“是骨折了吗？”有同学问。
　　负责的老师也跟着摸了一下宋也的手，摸不出来什么，只能赶忙道：“去医务室看看！这位同学你送一下他吧。”
　　［不行！不可以！别让他送，我们还有广播室剧情呢！］555赶紧阻止。
　　宋也下意识张开唇：“我……”
　　季仰行眸光落在他身上，宋也瞬间成了哑巴。
　　之后季仰行对着老师点头示意，搂住宋也的肩膀，轻易地把人提起来带走。
　　而宋也直到进了医务室，脑子才慢慢清醒。
　　555在意识空间里面狂喊大哭：［广播室剧情没了！没了！］
　　宋也安慰它：［到时候补，别急。］
　　事已至此，555只能含泪思索什么时候能把季仰行迷晕，让宋也代替另一个角色对季仰行上下其手。
　　“诶？怎么了这是？”
　　校医听到声音后转过头看见两人，颇为惊讶，“这是哪里摔了？”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男生从校医室的病床上坐起来，他脸上带有擦伤，翘着腿，穿球服，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目光在宋也和季仰行身上转了一圈。
　　“他的手好像脱臼了。”季仰行把宋也扶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校医又哎呦了一声，走到宋也面前去摸他的手腕。
　　“嘶……”
　　宋也忍不住缩手。
　　季仰行上前一步，又停了下来，问校医，“他怎么样？”
　　“我也不确定，摸起来像脱臼了，但我不会按回去，你们还是去医院吧，我给你开个证明，你去跟你们班主任拿个假条。”校医说道。
　　季仰行看了眼宋也，“你在这里等我。”说完见宋也点头，就拿着校医开好的证明离开了。
　　宋也坐在椅子上发呆，脑海中555又开始干嚎，因为医务室剧情看起来也要崩了。他的手腕还是有点疼，而且现在没戴眼镜，他什么也看不清。
　　等555嚎声小一些，宋也抬起头打量了眼校医室，校医不知道去哪了，他前面的病床躺着那个男生倒是……莫名其妙侧过头看他。
　　“你和季仰行是同班同学吗？”那个男生忽然从床上下来，走到宋也旁边的病床上坐下，稍微动一下，鞋就能碰到宋也的腿。
　　宋也连看他的脸，五官都有些模糊。
　　男生盯着他看，笑容意味深长。
　　“仔细看看，你小子长得也还不错。”男生混不吝地抬手，食指微勾，在宋也没反应过来之前，蹭了一下他的脸颊。
　　宋也鸡皮疙瘩霎时就起来了。
　　他震惊、疑惑、茫然，那双因为近视而有点无焦距的黑眸简直让男生觉得兴奋。
　　像是不会反抗的证据。
　　555心里咯噔一下：［喂，不是吧，这死炮灰想对你干嘛。］
　　宋也：［啊？］
　　他惊醒般，皱眉挪着椅子往旁边坐，“别碰我。”
　　男生笑道：“都是同学，互帮互助一下嘛，反正校医又不在。”
　　男生本来是想来校医室赖个证明用来请假出去，谁能想到会遇到季仰行和宋也呢？
　　季仰行在全校都有点名气，在差生班里……也更有名气。
　　学习好的穷鬼，长着一副好面孔，家里那样不堪，曾经还见过对方被校外男人骚扰，他欺负一下又怎么样呢？
　　只可惜对方现在出去了，不过留下来的宋也，看上去也是个乖学生，比季仰行还要更纤细，更易欺。
　　男生想着，跳下床，手搭在宋也的肩膀，“我说，我们玩玩吧……”
　　话没说完，男生声音一顿，他侧头，自己的肩膀上也压了一只手，白皙、修长，手背的青筋因用力微微鼓起。
　　痛感蔓延开，男生不由自主松开了抓住宋也肩膀的手。
　　“玩什么？”
　　季仰行厌恶道。
　　男生赶忙躲开他的手，结结巴巴地说：“就……就是玩玩……”
　　“我才没有想跟你玩。”宋也躲在季仰行身后，后知后觉，震惊又茫然。
　　季仰行睨了他一眼。
　　“走吧。开到假条了。”
　　季仰行没有追究什么，眼风冷冷刮了男生一刀，转身离开。
　　宋也默默跟上。
　　他满脑子疑惑，问555：［不是只有主角，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555也满脑子疑惑：［对啊，难道是因为是炮灰，所以才会无差别攻击吗？］
　　“你在想什么？”
　　季仰行停下脚步，声音里含着的火气让宋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心虚的感觉。
　　他像个小学生一样低下头，“对不起。”
　　“……”
　　“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季仰行看看着不安又懵懂的宋也，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会遭遇这种事是吗……”
　　季仰行的心像是在浮水中沉下。
　　他转过身，往前走，淡淡的声音传入宋也的耳中。
　　“肮脏的人，无论遇到什么东西，人或物，他都不会放过。”
　　“永远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第8章 可怜的学霸
　　一瞬间，宋也甚至以为季仰行已经知道了一切真相。
　　他甚至幻想出季仰行潜意识其实是想说：你以为只有我才会被男人骚扰、欺辱吗？每个人都一样，只是我，比任何人都倒霉罢了。
　　——因为我是主角。
　　他几乎无法用任何言语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感受。
　　［他不会发现的。］555冷不丁出声。
　　它也被刚才季仰行说的话吓一跳，反应过来后查了后台数据，发现无异常，便又跑了回来。
　　［别怕，剧情还能稳住。］
　　宋也偷偷看自己身旁站着的季仰行，迟疑道：［……真的吗？］
　　［当然！］555信誓旦旦，［数据不会出错的！］
　　.
　　两人离开学校后，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医院里挂了骨科号，临到挂号交钱，宋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没带钱。
　　他眼睁睁看着季仰行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小叠纸币，替他缴费。
　　555幽幽道：［那是他这个星期的生活费以及这个月内在超市打工赚的，半个月发一次工资，还不到三百。］
　　宋也心皱成一团。
　　他扯住季仰行的衣角，干巴巴地说：“要不我们先回我家，拿了钱再来。”
　　季仰行瞥他一眼，没有理会，拿了号就一言不发领着他上楼。
　　等待叫号的时间并不长，季仰行和宋也进门后，医生边询问情况，边轻轻捏宋也的手腕：“怎么受伤的啊？”
　　宋也张嘴欲言，话到嘴边又闭上，看向季仰行。
　　果不其然，季仰行已经开口道：“跳高摔到手，手先着地，可能是脱臼。”
　　医生说：“还真是脱臼。你之前有脱臼过吗？”后半句是问宋也。
　　宋也：“没有。”
　　“我帮你弄回去啊，这几天不要提重物，不要撞到就好了。”
　　医生说话间，手上本来轻柔的动作一重，宋也还没反应过来，咔哒一声，手腕的骨头就跟重组的似的，合上去了。
　　“还是有点疼。”宋也试着活动手腕，说道。
　　“也扭到筋了，肯定疼，涂点药膏，过两天就好了。”
　　医生说着，在电脑上操作，“开好药了，去楼下缴费拿药去吧。”
　　于是宋也又跟着季仰行去楼下缴费拿药，最后两人踏上了地铁，准备回家一趟。
　　［我记得我家里还有点水果什么的，待会儿一起给季仰行吧。］
　　［别给了，他不一定要。］555说着，心里泛起嘀咕。
　　看季仰行那亲力亲为的样子，它有点怕……
　　“叮——吴鼎广场，到了……”
　　地铁到站的声音响起，打断一人一统的聊天，因为上下车的人太多，宋也不得不顺着人潮往里面挤，走了两步，不小心碰到手腕，登时又疼得倒吸一口气。
　　季仰行见状，推着他往一旁走。
　　宋也挪动着脚步，被他带到了车厢的侧边角落，人虽还是多，但他站在里面，季仰行站在他身后挡住了其他人，就形成了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只是……太近了。
　　抬眸就是季仰行T恤领口，能看见对方的锁骨，再看，连脖子上若隐若现的青筋也能看到，因为靠得太近，连温度也在空气中传递，宋也脸颊开始发烫。
　　他侧开头，企图去看窗来转移视线。
　　就这样静静地待了一会儿，直到地铁下一站停车时，外面的人又接连挤进来，看一眼时间，现在已然是午间高峰的开始，二人所站的空间更小。
　　宋也思维发散，想季仰行也太不会抢座位了，要是他，肯定一屁股先坐两个位置。
　　“让让啊，我下一站要出去了，让让……”
　　“别挤！”
　　“啧，都说了……”
　　有人从另一边硬生生挤过来，身躯艰难穿梭在车道内，对方从季仰行身旁过，另一边是满脸不耐烦，挎着网球拍的肌肉男，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往季仰行身旁狠狠挤出去。
　　“啊……”
　　季仰行不得已往前，宋也猝不及防被挤得只能后背紧贴着车厢，仰起头看近在咫尺的人。
　　季仰行垂眸，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宋也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地铁穿梭的声音在耳中像隔了一层膜，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唯独只有面前的这个人如此清晰。
　　“宋也。”
　　季仰行注视着他，忽然轻声喊。
　　宋也喉间干涩，企图去回应，可声音没发出来，毫无征兆的，一只手先落在他的眼角。
　　像捧着他的半边脸，拇指擦过他的眼角，在他眨眼时，往上摸到他的眼皮。
　　宋也闭上眼，一切感官仿佛放大，用来感受对方带来的触碰。
　　呼吸也近了。
　　仿佛有所预感，他茫然无措地，微微仰头，甚至给人迎合的错觉。
　　直到，眼睛框上东西。
　　宋也惊得睁开眼，低下头下意识用手摸向眼睛，是眼镜。
　　他的黑框眼镜。
　　季仰行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站姿，离宋也有一点距离。
　　稀薄的空气恢复成让宋也能够正常呼吸。
　　“忘记给你了。”
　　季仰行面色正常，淡淡地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
　　宋也心绪莫名，哦了一声，也不吭声了。
　　密闭的空间戳了个口，隔绝在外的声音瞬间涌进来，两人维持着这种古怪的气氛下了地铁，慢慢往外走。
　　“我回家拿个东西再过来，你还回学校吗？”
　　把宋也送到门口，季仰行问。
　　宋也思索了一下，“不知道。等下我还要还钱给你，你回家拿完东西过来直接敲门就好。”
　　季仰行点头，把提着的药膏递过去，“记得涂。”
　　“好。”
　　平静、正常地分开。
　　宋也看着他进电梯，自己从地毯下拿出备用钥匙开门进去。
　　进门口，他有点茫然地站定了一会儿，才关上门走到沙发上坐下。
　　然后摸了一下眼睛。
　　.
　　而季仰行在离开宋也家的小区后，慢慢地往前走，从宽阔的马路，走到了狭窄的巷子，绿色的垃圾桶里堆满发臭的各种垃圾残渣，苍蝇乱飞，连带着垃圾桶旁边的路都丢了乱七八糟的瓶子、纸片、吃了一半的油腻盒饭，盒饭半开，米饭洒落在地上，被踩得黏黏糊糊，伴随着一点水渍，太阳照射下来，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电线杆上贴满了各式小广告，修水电、找孩子的、理发上门……
　　过了小巷，迎面而来的是两栋相靠，只余留一条缝隙的老式旧楼，生锈防盗栏里挂着滴水的衣服，有的只有窗，就拉了根铁线，衣服、被单全部挂出来，在本就没有阳光的缝隙里面发出潮湿的气味，待到晚一些，油烟散出，这里会更加吵闹。
　　一楼坐着几个乘凉带孩子的老人，四肢枯瘦，双眼混浊麻木，看到季仰行时眼中闪过怜悯或厌恶。
　　季仰行继续往前走。
　　他走到了最后一栋楼，拿出钥匙开了感应门，绕过堆满杂物的楼梯，踩着仅仅只是铺了水泥的地面往上面走。
　　日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阴暗，发凉。
　　走到三楼、四楼，季仰行听到了女人尖锐的哭声，走到五楼，他听到了开门声，走出来的是个肥胖、丑陋的中年男人。
　　他看见季仰行，“哟”了声，眼睛跟打量货物一样上下一扫，“听说你上次把刘二打断手了？他最近到处找你呢，说要你赔钱。”
　　季仰行没有理会他，眼皮不抬地继续走。
　　男人脸色不好看，呸得吐了口唾沫，“b子养的货，装什么清高。”
　　季仰行听到重重的摔门声，之后门窗也无法阻挡的怒骂哭嚎也随之传来。
　　六楼。
　　季仰行打开门，进了“家”。
　　空荡荡，客厅只有一张吃饭用的桌子，以及一张烂沙发，另一侧靠近阳台的墙边放着矮柜，上面挂着两张遗照，以及燃烧殆尽的香。
　　季仰行抽出两根香点燃，星火微燃又落下，烟雾轻轻升起，浓重的烟火气息伴随着一点香气弥漫。
　　他静静注视着，垂着头随后坐到了沙发上。
　　过了一会儿，他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眼球不自觉的颤动，让他无法避免地想起了宋也。
　　宋也……
　　宋也……
　　宋、也。
　　真是叫人心烦意乱的名字。
　　季仰行从未为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陷入这种……奇异的感受当中。
　　他莫名地想起赵舒君借给他的那本漫画中，首页开篇语。
　　［想要分辨一个人对你的感情是什么，那就看他看向你时的眼神，看他触碰你的手、贴近你时的心跳是否手足无措又情不自禁。］
　　［喜欢一个人，连呼吸都会变轻。］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季仰行闭着眼睛，在这间窄小的屋子里，在这独独属于他的、安静的地方，很轻地将这个人的名字念出：“宋也……”


第9章 可怜的学霸
　　［卧槽，怎么主线就百分之五了，我的个亲主脑啊……］
　　555诈尸般的叫声响彻云霄，宋也差点以为它出故障了。
　　［怎么了？］宋也摸脑壳，觉得嗡嗡的，［我都要被你吵聋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我都还没说你呢，你跟季仰行在地铁上干嘛呢！摸眼睛，你怎么不挖眼珠呢，我天啊我主板都要烧了。］
　　555说着，一个念头猛地窜出来，它颤颤巍巍，难以置信，［你他爹的……不会是因为你，主线剧情才涨了吧，这可是等真主角攻出来才会开启的剧情啊……］
　　宋也心虚：［什么什么因为我啊……］
　　［你小子！］555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赶紧去查了后台，数据还是没问题，这口气彻底上不来，系统一摊，过了几秒才挣扎着起来，警告宋也，［不准你喜欢季仰行。］
　　宋也涨红脸，［谁说我喜欢季仰行了！］
　　555翻白眼：［不喜欢最好，喜欢也给我断了，说过别搞主角，前车之鉴等着你呢，这次剧情主线要严格点我还得举报你，扣你奖金！］
　　说到钱，宋也急眼了，［怎么还带举报的，剧情主线增长了不是好事吗？我又没做什么！而且是你先让我当地铁色狼的！］
　　555也急眼了，这锅真扣它头上它回去得写报告写死。
　　［我叫你当色狼又没叫你跟季仰行产生感情！你俩到时候谈个恋爱搞崩世界，咱一起闭眼成为电子灰烬！］
　　［产生感情又不是我想的！］宋也一着急说瓢了，立刻捂住了嘴。
　　555抓到把柄，［哦，你看，你看看，冲你这句话和剧情线的变化，扣完你工资还不够！］
　　宋也恼了，一甩手，破罐子破摔，［那我就跟季仰行谈恋爱，有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就当花钱恋爱了！］
　　555被他恼羞成怒的一番话给吓傻了。
　　［喂……不是……］
　　［扣吧扣吧，我倒要看看这个破烂的变态小世界是怎么就能谈个恋爱就崩的！等下我就去找季仰行说在一起！］
　　555真怕了，［不是，哥，有话好好说，我们这里还有操作空间，我不投诉你就没事的……］
　　宋也不听，逆反心理一上来，干脆大喊：“我等下就去亲季仰行嘴！”
　　声音之大，整个客厅还回荡了一下。
　　“……”
　　安静几秒后，哒哒的敲门声默默响起来，与此伴随而来的是……
　　“宋也，是我。”
　　——来自即将被亲嘴的季某。
　　“……”
　　宋也不敢开门。
　　他埋怨555：［都怪你。］
　　555反怼：［你自己喊出来的。］
　　［那现在怎么办啊！季仰行不会听到了吧？］宋也又尴尬又羞耻。
　　555在经历刚刚的事情后已经心如死灰，［听到就听到吧，反正你们都要亲嘴了。］
　　［……］
　　宋也犹犹豫豫，又在猫眼上看了几下，才佯装镇定地打开门。
　　看见季仰行，他假咳两声，“那个……”
　　“你药涂了吗？”季仰行平淡地问。
　　宋也怔住：“……没有。”
　　季仰行没有动，“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我自己就行。”宋也反应过来，闷闷地回，随即侧身让开，“你进来坐吧，我还要给我爸妈打个电话 ”
　　说完他就没去看季仰行，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嘴角往下撇得厉害。
　　季仰行闷不吭声走进宋也家门，入目是宽阔明亮的客厅，简约温馨的装修风格，毛毯软枕，柔软的沙发，漂亮的水晶吊灯，从隔绝阳台的玻璃窗外能看见种着一些盛开的花草。
　　宋也耷拉着拖鞋进了屋子里拿手机，回来时看见季仰行才慢慢坐到沙发上。
　　他想拿点吃的出来，又不知道该不该去拿。
　　思来想去，自己呆了一下，干脆走过去，在季仰行身旁坐在沙发前铺好的毛毯上，把扭到的手一伸，“还是你帮我涂吧，可以吗？我给我妈打个电话。”
　　季仰行侧头看她，从上往下的视角，黑框眼镜占据宋也的大半张脸，头发又遮住一些，看起来人小小的，瘦瘦一只，像不谙世事的小猫。
　　他没拒绝，拿出药膏给宋也涂。
　　宋也松口气，拨打了宋母的电话，简单告知自己不小心扭到手的事，面对对方急迫的询问，他安抚了两句，思索了一下，说出自己的目的：“这两天刚好是运动会，我想明天再去学校，你帮我给老师请个假吧。”
　　宋母自然不会拒绝，不仅不会，还在挂断电话后又转了一笔钱给宋也。
　　手腕上传来细微的疼感，宋也放下手机，抬头看见季仰行收回手，而自己的手腕上完药之后，浮现出亮晶晶的透明油色。
　　“谢谢你帮我涂药，我不回学校了，你先回去吗？”宋也说道。
　　季仰行用纸巾擦手上沾了的药膏，应声好。
　　宋也拿出准备好的钱递给他：“还你，今天谢谢你了。下次请你吃饭。”
　　季仰行神色如常，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看了他一眼，就站起身道：“我要回去了，下午还有比赛。”
　　宋也跟着他站起来，送他出了门，见他下了电梯，自己靠着门框发了会儿呆才进门。
　　555老怀欣慰，以为宋也要跟季仰行拉开距离，［你很理智，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完成任务，我不会投诉你的。］
　　宋也彻底看清555的狗样，总之这家伙只要不被主脑发现世界剧情有变，估计是不会主动去投诉他，毕竟他们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是他被处罚了，555必然逃不过连坐责任。
　　555也就只能嘴上威胁一下他罢了。
　　就算真投诉……那就投诉吧……
　　宋也摆烂地想，果然，他还是不适合打工，还不如回主系统那边打杂，三天两头请假也没人说，虽然没钱，但也饿不死。
　　这样的念头维持了半天，到傍晚宋也又莫名亢奋，一个垂死惊坐起，握拳！
　　不行，他爹的还是要存点钱啊！早点退休才不用打工！
　　.
　　事实上，宋也不回学校，有一部分是不明白季仰行和自己现在的关系，拉开距离或许会想清楚一些，而且他看季仰行那样子……
　　总之窗户纸对方并不想戳破。
　　宋也也不戳破，他甚至比季仰行还要茫然，毕竟他清楚明白这个世界于他而言，甚至不是真实的，他完成任务后就要离开，只是个过客，但是……现在他面前的季仰行，却说真实的。
　　不远处，宋也看见学校外面不远处的超市门外——一到傍晚，送货的车就回如约而至，整箱整箱的饮料以及各式货品，随着车后门的打开而露出来，搬货的工人、超市的员工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运输，里面包括着季仰行。
　　季仰行是从去年过年时开始在这家超市里面当临时工的，本来只是过年忙碌时的寒假工，后面因为主动要求降薪，超市老板见他太过可怜，于是答应让他平时一到周五的晚上过去值夜班，杂物间可以让他休息，还省下了学校的住宿费。
　　超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二十四小时不关门，季仰行人勤奋又会来事，老板对他很是满意。
　　季仰行在一群阿姨以及中年男人之中显得尤为瞩目。
　　过了一会儿，等货搬了大半，其他人开始偷懒，理所应当地、默契地把剩下的货物留给了季仰行。
　　季仰行沉默地来回，乌黑的发濡湿，在灰蓝色的天空的映衬下，整个人虚幻地像一道影子。
　　555无法理解宋也做出这番举动的原因，但它愿意尽力斩断二人莫名其妙萌发的感情。
　　人类真是很奇怪的生物。
　　它心里吐槽着，对静静看着那边的宋也说：［你也看得出来了，季仰行过得很辛苦，他就算喜欢你，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你对他来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且你也要清楚，我们和他，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等到这个小世界的剧情达到he之后，我们就要离开了。］
　　宋也：［怎么样才算he呢？］
　　555本来想说当然是和另一个主角在一起之后，但由于不久前主线的忽然进展，它犹豫了一下，才说：［可能是季仰行心中，能够安定或者幸福的时候吧？他是主角，怎么样才算完美的落幕，由他心中所想。］
　　在原剧情中，生活在这个欲望世界的季仰行，在考上大学后依旧逃不过命运的捉弄，只能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才断绝了无穷无尽的骚扰和噩梦，这样于他来说，也能平静地接受，于是作者就这样将他的一生画上句号。
　　宋也一直觉得，一个人的堕落，永远先取决于自身，可环境，是能侵蚀一切的，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555大概看出来他的心思，心想，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于是它只能说：［你要是到时候被抓，不要跟别人说我们认识。］
　　.
　　六月，梅雨季。
　　一到高考前后，总是会下雨。临近暑期，天气本就热，加上雨水，空气中登时弥漫着一股潮湿闷热的气息。
　　在高考前一天，学校清场，连着周六日，高一高二获得了五天的小长假，就连下午的数学课都显得不那么煎熬。
　　临近下课的十几分钟，老师布置了题目，回办公室拿卷子，教室里逐渐闹腾起来。
　　宋也听着四处嘈杂的声音，跟吴志鑫说了两句话之后，下意识看向坐在左侧方不远处的季仰行。
　　在运动会过后的晚自习，班主任就组织班里换了座位，季仰行依旧没有挪动位置，只是同桌换成了另一个成绩中等的男生，赵舒君跟她的舍友坐在了一起。
　　而他坐到了教室最右边靠墙的位置，趴在桌子上，侧头就能看见季仰行挺直脊背，微微低头认真看书做题的样子。
　　自运动会那天后，他们心照不宣，揭过了那若有似无的暧昧，平时回家也分开，只是偶尔依旧会对视，在那穿梭的地铁中，四周景象模糊，唯有对方是清晰的。
　　555也没有催促宋也完成地铁任务，心里想着等高三后，期待着或许出现的另一个次配角会变相帮他们完成也不一定。
　　少年的心事像外面下的雨一样，细细密密，一层叠一层。
　　下课铃在众人的期盼中响起，大家不约而同地拿着书包往外冲。
　　宋也扶了下自己的眼镜，等门口不再拥挤才走出去，季仰行比他还要更慢一些。
　　他以为今天还是会跟前几次一样，和季仰行分开坐地铁回去，却没想到刚出校门，他就看到了一个长相……似乎有点熟悉的中年男人。
　　男人手里拿着把旧伞，右手手腕绑着绷带，看上去不太自然地垂着，神情阴鸷猥琐，目光不断打量进进出出的学生，粘稠阴暗地像下水道里生长的苔藓。
　　宋也停下脚步。
　　［这个人……］他蹙眉问555，［我们是不是见过他？］
　　555没认出来，不过确实有点眼熟，它正打算去查一下，没想到下一秒，那中年男人就忽然朝着学校门口冲去。
　　电光火石间，宋也猛地瞪大双眼，［是之前在巷子里被季仰行打断手的那个男人！］
　　而对方冲向的对象，正是季仰行。


第10章 可怜的学霸
　　“季仰行！你个小兔崽子！”
　　刘二自之前被季仰行打了一顿手断了之后，就一直在医院里躺着，当时本来想立刻出来找季仰行麻烦，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债主忽然找上门，弄的他不得不躲去乡下，直到不久前才回来。
　　他一回来，必定要找ＢΕíЬèì季仰行麻烦，一是为了钱，二则是咽不下那口气。
　　“你个b子养的，当初我多照顾你妈生意，你妈去年棺材钱还有我出的份呢，找你说两句话就打断了我的手，你以为你自己多干净？龙生龙凤生凤，你妈是贱货，你以为你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刘二双手抓住季仰行的衣领，他不够高，把季仰行往下拽，看着不太微风，可咧着嘴喷口水大骂时气势很足。
　　季仰行除了起初的愕然，之后神情变得冷漠，他单手抓住刘二的手腕，略微用力甩开，刘二痛得表情扭曲，不自觉去拍打季仰行的手，随后在对方松开手时倒退几步，握着手痛叫。
　　而周遭所有人仿佛都按下了暂停键，不约而同地看着他们。
　　保安皱眉走出来，企图驱赶这个来者不善的男人，“你干什么呢？在学校放学的时候堵在这里，快走开！”
　　“我来要医药费的！他前段时间打断了我的手！给我还钱，不然我要报警了！”刘二大吵大闹，故意道，“季仰行，你也不想进警局吧？不过说起来你之前跟你妈也去过不少次警局，警局里面说不定都有‘熟人’呢！”
　　暧昧不明的话语加上前面说的话，校门口的众人眼神闪烁，互相窃窃私语。
　　他们多是曾经听说过季仰行家里面的事情，只是对方成绩好，对于不少故意来欺负他的不良也毫不手下留情，加之老师也护着对方，这件事热度也就降下去。
　　可是万万没想到，今天竟然又有人来找麻烦。
　　宋也下意识快走几步想要走到季仰行身边，555阻止了他。
　　［你过去有什么用吗？别被一起泼脏水。］
　　555现在也很头疼，一边翻剧情一边嘀咕，［该死的，明明这个人的剧情要等到下个学期才开始啊。］
　　宋也隔着堵塞的人群，遥遥看到季仰行清瘦挺直的身躯，侧脸隽秀冷白。
　　“那你报警吧。”季仰行对刘二说，声音不含一丝起伏。
　　宋也咬咬牙，拨开人群，往学校里面跑去。
　　而刘二听到这话，先是愣了几秒，旋即大怒：“你以为我不敢！？”
　　他确实不敢。
　　一是他本身背着有债务，而且还不大光明，二则是季仰行怎么说也还是个学生，警察帮谁还不一定，顶天也就是报点医药费，季仰行现在还说不定拿不出来，得拖着，到时他岂不是人财两空，得不偿失？
　　季仰行冷眼看他，明明没什么表情，刘二却觉得对方在嘲讽他。
　　刘二怒火更甚，头脑气得发昏，下意识攥紧拳头用力打向他。
　　碰——
　　拳头砸到了季仰行的脸颊，对方毫无闪避，几乎是直面迎上这一拳。
　　刘二懵了。
　　“啊——”
　　“打人了！”
　　“一看就是无赖，就算季仰行欠他钱也不能打人吧？”
　　“不过季仰行他妈不是……说不定是私事呢。”
　　“诶，下雨了。”
　　豆大的雨滴随着砸在地上。
　　季仰行感觉到了一种麻木的狼狈。
　　他看向刘二：“扯平了。你要是想让我拿钱，你们你也得赔我钱。”
　　季仰行的脸上被打的地方很快浮现青紫，嘴角破皮，这种伤痕一旦出现在脸上就特别明显。
　　保安看不下去，抓着刘二把他往外推。
　　“有什么事别在这里闹！欺负小孩算什么！”
　　刘二反应过来季仰行话里的意思，挣扎着用力推开保安，“扯什么平？你要不把你家里的钱全给我，要不就想办法去找，管你是去干什么，你妈……留着还有不少钱吧？”
　　最后那句话才是刘二的真面目。
　　从去年季仰行他妈去世，季仰行却还能继续上学，刘二以及一些人便觉得季仰行他妈肯定还留了不少钱，甚至还有人闯进门过，只是季仰行太能打，而且他们一时间根本找不到，才不甘心地罢休。
　　“我没钱。”季仰行疲惫又厌恶，“你报警吧。”
　　刘二被他这态度和事不关己的模样气得涨红脸，眼球充血，心火上涌。
　　“你以为我愿意要你的钱吗？你妈那贱人靠卖身给你赚读书钱，你也敢读，这学校也敢收，真是……”
　　污言秽语不断，季仰行神情却丝毫未变。
　　他不想再在这里待着跟刘二掰扯，也不想被人像猴子一样看着。
　　他对着保安微微点头示意，就抓紧背包，大步往外走。
　　人群自动分开给他让路。
　　雨越下越大了，季仰行拿着伞想要打开时，就听到刘二大吼一声，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下，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朝季仰行冲过去。
　　“小心——”
　　季仰行回头，表情一下变得震惊惊慌。
　　不是因为看见刘二狰狞含恨的扭曲面孔，也不是刀刃在蓝灰色的雨色中闪着光，而是那个向刘二伸出手，把对方往后拽的人。
　　他几乎是下意识，立刻拿着伞大步冲过去，伞尖抬起甩到刘二的头上，在对方惊呼时，提脚踹至腹部，再把对方身后的人拽到自己身后。
　　“你疯了吗？！”
　　季仰行双手攥紧宋也的肩头，咬牙切齿道。
　　宋也被他抓疼，“痛……”
　　意外发生了一瞬，转折几乎也是眨眼。
　　在众人回过神，刘二倒在地上只会□□，被保安上前警惕地摁倒，而老师也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倒吸一口气。
　　季仰行负气般松开了抓着宋也的手，嘴抿得紧紧的。
　　这起事件从拿出刀那一刻起就不是小打小闹能解决的了，老师们安抚学生解散后，立刻带着宋也和季仰行报了警，警察抓着刘二回了警局，宋也等人则是要去做笔录。
　　宋也和保安大叔，以及老师都是简单得呗询问过后，就放出来了。
　　他们隔着玻璃窗看审讯室里季仰行和警察的谈话，季仰行看上去非常平静，虽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是从警察的表情来看，大抵是对季仰行产生了一定的同情以及理解。
　　宋也莫名其妙想到了原剧情，其实……在遭遇不公的时候，季仰行也有请求过警局的帮助，只是坏人一而再再而三，普通的人频繁出入警局，再出门时，也会觉得疲惫。
　　况且，他的人生，怎么可能在寻求他人帮助下过一辈子吗。
　　宋也又觉得心里堵堵的。
　　咔哒。
　　谈话结束，门打开。
　　“基本的情况我们都了解了，是那个刘二的错，勒索、加上猥亵未遂等，我们会按照条规进行相应的处罚，如果他还去骚扰你，你就再报警，我们会帮你的。”警察拍拍季仰行的肩膀，对站在外面的三人道，“你们也可以回去了。”
　　老师松口气，搂过季仰行，“谢谢。”
　　警察摆摆手，转身去忙。
　　几人出了警局大门，宋也和季仰行拒绝了老师想要送他们回家的想法，但老师还是固执地帮他们叫了车回家。
　　“这里离地铁站远，你们不要转来转去地坐车，太麻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见推脱不了，宋也瞥着季仰行的脸，跟老师说：“我和季仰行家很近，叫一辆就好，填季仰行家的地址。”
　　老师看向季仰行。
　　季仰行垂眸，睨了宋也一眼，嘴里报出地址。
　　车来得很快，二人坐上车后，宋也跟老师挥手：“谢谢老师。我们回去了。”
　　车窗关上，老师的身影被雨水模糊。
　　车内没有人说话，只有司机放的歌，是一首缠绵的情歌，司机哼着歌，不时看一眼后面坐着的两人，他的手机放在磁吸支架上，导航语音指引着前进。
　　宋也和季仰行一人分坐两边，中间位置分明得像隔了楚河汉界，宋也悄悄去看他，被看了一眼后又缩回去，怂得要命。
　　雨下得大了，噼里啪啦的雨水砸在窗户上又迅速滑下，宋也手碰着窗延，指尖贴着窗户，微凉。
　　沉默的一段路程，只有鸣笛声跟雨声，司机很快把两人送到季仰行家附近的小巷。
　　他不愿意开进去：“等下掉头不好掉，你们下车吧。”
　　无法，二人下车。
　　车子划着水洼离开，雨大得离谱，紫色闪电一晃而过，宋也看向撑着伞看他的季仰行，伸手推了对方一把，“快走，我去你家躲躲雨。”
　　季仰行神情略有变化，又很快消失。
　　他转身在前面带路，宋也跟在后头跳着脚，这个小巷太脏了，暴雨冲刷，垃圾到处都是，即便此刻雨水不停的时间，也能闻到一些臭味。
　　555有种不妙的预感：［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可能会崩剧情的事情。］宋也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可能你很快就要换一个新搭档了。］
　　555绝望地挽留：［你可能恋爱都谈不到一会儿，你要为了这短暂的、并不深切的感情，断送自己的以后吗？而且到时候世界崩了，季仰行的记忆也会被清除，他不会记得你的。］
　　宋也沉吟片刻，令555以为自己即将看到一丝曙光时，他道：［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得，就算他很快就会忘记我，但是这一刻的感情，是真切的吧，我能感受到。］
　　宋也的目光久久地落在前面那个人的背影，［……好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视线总是离不开他，偶尔、莫名其妙也会想到他，虽然只是一瞬，可我的心里留下了没法忽略的痕迹。
　　不过我们确实没有什么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感情，我也不明白……］
　　［好像有一根线，拉在我跟他的身上。］宋也忍俊不禁，［或许上辈子我们就认识吧。］
　　555身为新世纪系统，绝不认可这种古怪的宿命论。
　　它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心如死灰，电子音硬生生挤出来三个字：［死恋爱脑。］


第11章 可怜的学霸
　　宋也跟着季仰行一路往前，在暴雨中走进楼道时，雨声似乎被隔绝掉了一些。
　　虽然撑了伞，但身上依旧湿了不少，宋也甩甩闹到，疑心自己耳朵进水。
　　555不放过一点嘲讽他的机会：［是脑子进水。］
　　宋也没理他，微微仰头看前方的季仰行，随着对方踏步上楼跟上去，只是没爬几楼就开始大喘气。
　　“季仰行……几……几楼啊？”他双手扶着膝盖，两眼发黑。
　　季仰行朝他伸出手。
　　宋也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他要牵自己，正疑惑着，就见季仰行朝他走了一步，把他肩膀上的书包提下来。
　　书包不重，不过少了负担，还是轻松多了。
　　宋也慢吞吞往前走，直到到达五楼时，发现不对，因为从五楼上六楼的楼梯上，逐渐开始多了一些红黑色的油漆，点滴状或刷子拖拽的痕迹，不祥的预感袭来。
　　“季仰行……”
　　宋也扶着墙，仰头喊。
　　脚步声停下，他赶忙往前跑了几步，转过角时，入目的一切缺让他怔住。
　　六楼一层三户，其中一户靠在楼梯正对面，上面泼了大面积艳红的油漆，甚至达到了祸及隔壁门以及楼梯的地步，味道刺鼻，上面还粘着不知道什么的杂物垃圾，不仅如此，还有黑色的油漆在红漆上画着大大叉字，一些更小的字不知道是什么，大抵是一些威胁的话。
　　油漆已经干了，踩上去有些轻微的滑。
　　“上来吧。”季仰行背对着宋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宋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地走上前，随着季仰行打开门而进了对方的家。
　　在他还没来得及打量时，门口忽然发出剧烈的撞击声，以及斥骂。
　　“姓季的！你可算回来了！我家这被你波及的地方，你看看那油漆！要不是你，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这还怎么住人了？我找过人问，弄干净至少也得几百，你得把钱给我！”
　　宋也着急忙慌地想出去，却不料他抬手去拧门时，门锁了。
　　季仰行在外面把门反锁了。
　　宋也拍门：“季仰行！你把门打开！”
　　没有人理会他。
　　门外的叫骂还在继续，似乎还有推搡，而且叫骂的人变多了，从一个，变成两个，三个……
　　这里的隔音不太好，宋也靠着门听，听得急得要命，催555：［你去看看！］
　　555平静道：［这对季仰行来说，是家常便饭。］
　　宋也愣住，随即慢慢地握紧手，无能为力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争吵已经进行到最后。
　　“这房子我不租给你了，你把这些油漆收拾干净，住最后这个月吧，我没办法了，小季。”
　　房东对着季仰行说。
　　自这句话后，宋也再没听到什么。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季仰行走进来。
　　他样貌依旧，没有受伤，只有衣服肩膀的褶皱比较严重。
　　屋内昏暗。
　　二人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季仰行的身影一半隐匿在阴影中，黑眸平静无波，“我去给你找一身我的衣服，可以吗？湿衣服穿着可能会感冒。”
　　不等回话，他侧过身子往房间走。
　　直到手被抓住。
　　季仰行回过头，垂眸，视线却没有落到宋也脸上，“怎么了，你不想要……”
　　宋也仰起头，松开抓着季仰行的手，在对方的话语停顿的片刻，他上前一步，抱住了面前这个将所有情绪都隐藏起来的人。
　　相比于语言的婉转丰富，肢体的动作要显得更亲密直接。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二人不约而同地对视，半垂眼眸，慢慢贴近。
　　雨水倾盆而下，少年人交缠着在昏昏不明的屋内相拥而吻。
　　最先主动的人，反而成为了猎物。
　　放于背后的手，紧贴的身躯，发丝触动脸颊，脖颈时带来的痒意，身上本有些湿润的衣服，仿佛都被此时此刻互相的体温所烘干。
　　人都是贪婪的，于心中所念更是恨不得将其拆骨入腹。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季仰行拥着他，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外面天色更暗了，他的目光却明亮而专注，落在身前人的脸上，有种不自知的茫然和渴求。
　　宋也微微喘息着，手轻轻放在季仰行的脸颊，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
　　季仰行下意识合眼，那双微润的唇就落在了他的眼皮。
　　不言而喻。
　　他们没有再继续亲吻，而是拥抱着，在这间窄小的、可以算得上空旷的屋子里面，平复着这汹涌的情意。
　　宋也靠在季仰行身上，听到了他的心跳。
　　咚、咚、咚……
　　他一瞬间有些恍惚，漫无目的的视线落在敞开的阳台，地上淌着风雨过后留下的痕迹，夜已黑，灯火亮，微光照进，一点晶亮。
　　不知怎的，宋也的心沉甸甸地压下去，一种莫名的刺痛从心脏传入脑海。
　　他咬紧唇，依旧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身子。
　　季仰行有所察觉，先是低低地问了他一句怎么了，随后又抱了他一会儿才放开，起来开灯。
　　眼睛习惯黑暗，乍然遇见亮光，宋也不适地眨眼，等眼球适应后，他下意识去寻找季仰行的身影，便见对方已经在厨房里面忙活起来了。
　　季仰行在煮面。
　　水开后，放入面条，将其煮软后捞起来，再开始煎鸡蛋。
　　面条的香气以及煎蛋的油香味交缠，传遍整个屋子，宋也觉得自己有些熏熏然。
　　他靠在沙发上，沙发皮质的，有点硬，很破旧了，表面甚至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摸起来坑坑洼洼，但他没有一点不适。
　　555冒出来嘲笑他：［这当然就是荷尔蒙分泌的作用，要是换作你和季仰行上床后，你怕是躺在垃圾堆都觉得香。］
　　宋也：［……倒也不必如此。］
　　555哼哼直冷笑，只是电子音听着的哼声有点奇怪，像是拖拉机失灵一样。
　　当然，这话宋也是不会说的，怕555恼羞成怒。
　　［主线没崩？］宋也反应过来555这会儿的异样，问道。
　　要是主线崩了，555早就跑了。
　　果不其然，555不情不愿地说：［没崩，还涨了百分之十。］
　　［但是你别得意，现在不崩，不代表之后不崩，踩钢丝这事儿可不兴干。］555怕宋也无所畏惧，连忙又补了两句。
　　宋也没有得意，他咸鱼状地瘫在沙发上，跟555说：［那就等崩了再说吧。］
　　555：［……］
　　和555聊了几句，宋也竟然有点犯困。
　　他半合着眼睛，神情放松，闻着厨房传出来的香味，内心前所未有的安心平静。
　　过了一会儿，季仰行端着面出来，轻轻叫醒宋也，二人面对面把鸡蛋汤面吃完了。
　　这时已然是近八点，季仰行送宋也下楼回家。
　　二人一起走下楼，距离不像上楼时隔得远，走动时，垂下的手会不经意碰到，肩膀、呼吸，就在身旁。
　　走出单元楼，一路往前，离开小巷，再往前走一段，到明亮的马路，直走就是宋也家的小区。
　　季仰行走到那里就停下来了，他站在路灯后，灯光照不到他，只有余光一点。
　　宋也回头看他。
　　“回去吧。学校见。”季仰行神情柔软。
　　宋也望着他，随后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来，然后在季仰行愕然的、猝不及防的目光中，跑了回去，站在对方的面前。
　　“你喜欢我吗？”
　　他专注认真的眼神，让季仰行有些恍惚。
　　“我……”季仰行本不该说出那句话，鬼使神差，还是低声说，“不适合你。”
　　无论是哪一方面。
　　“爱很难克服一切。”
　　季仰行声音依旧柔软又平静，宋也却觉得他的悲伤仿佛要溢出来。
　　“你喜欢我吗？”宋也没有露出伤心，愤怒的表情，重复着又问了一句刚才的话，有点固执的模样，甚至思索了一下，再次补充了一句告白的话，“我喜欢你。”
　　“所以，你喜欢我吗？季仰行……”
　　话语像被按了暂停键。
　　季仰行无法回答宋也的话，他学会了另一种表达。
　　他微微弯腰，偏头在那张干燥又柔软的唇上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是喜欢你的。”


第12章 可怜的学霸
　　五天的假期一眨眼就过去了，在下午去学校前，宋也给季仰行打了电话，叫他在小区门口等自己，等收到回复后，提着书包脚步轻快地出门。
　　说起来也是有点好笑，二人在前几天才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就开始时不时地通电话，不过季仰行做兼职的时间长，所以导致电话大部分都是在晚上打的，而且更让宋也崩溃的是，晚上打电话时，季仰行选择了在边做题时，边时不时给他讲题。
　　宋也萎了。
　　555也萎了。
　　［你是找了个家教老师当对象吗？］555虽然是个系统，但也对高中数学和物理深为痛恨，一听就恨不得拔掉自己的能源管待机。
　　宋也麻木：［你该检讨一下自己，为什么x文男主会化身为家教老师。］
　　555思索片刻，猥琐发言：［难道你想他兽性大发，然后和你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宋也：［……滚啊。］
　　插科打诨，宋也来到小区门口，和季仰行一起步行去地铁站。
　　555看着二人并肩往前走，姿态悠闲，步伐轻松，不时对视时萦绕着的气氛，麻木的同时不免更加奇怪。
　　他仔细观察季仰行，发觉他看似如同往常一般，但肢体和眼神总是倾向于宋也，这是在原剧情里，和原攻在一起很久、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情绪和动作。
　　在原剧情里，就算已经达到了he，季仰行仍然是不信任、警惕着任何人的。
　　而现在，宋也却那么轻易地就获得了季仰行的爱吗？
　　555不明白这种情感，可后台数据并没有出错，在轻微紊乱后甚至提升了剧情线。难道放任……或许是更好地完成任务的一种方式吗？
　　再看看吧，指不定过段时间就回归正常剧情了，少年人的恋爱总是短暂而又仓促的。555一边想着，一边有点怕上边查到这事儿，溜回总部看了几眼。
　　最近经济不好，小世界诞生的少，主系统前段时间就新开发了个部门试试水，想能不能促进小世界发展，结果部门是搞成了，员工没几个。
　　大多数系统不愿意调部门，所以现在基本都是轮流顶岗，上班时长算加班费，555绕了一圈，差点被抓过去顶岗，吓得赶紧跑掉。
　　主系统那边估计没空理他们。555放宽心，决定对宋也和季仰行这段恋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高考后，高三的人全部都回了家，杂物堆满了垃圾桶，学校显得空旷而杂乱，不过等到过两天，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宋也偶尔晚自习下课会借555的神通，跑出去外面季仰行所在的超市去买点零食，超市人不多时，他还会刻意多待一会儿，不做什么，只是和季仰行待在一起，就觉得心情愉悦。
　　日子一眨眼就过去大半，转眼七月，雨水逐渐少了些，日头也更烈了。
　　期末考如约而至，宋也考完竟然觉得浑身轻松，完全没有之前考试时两眼昏花什么也不会的状态，这当然也得归功于季仰行不时的“教导”。
　　吴志鑫对此非常羡慕：“你小子简直就是抱到金大腿了，到时候发达了提拔一下我啊。”
　　宋也推了一下眼镜，老神在在：“这也不仅仅是大腿的功劳，还有我自己的努力。”
　　吴志鑫：“呸，不要脸！”
　　555：［呸，不要脸！］
　　宋也：“……”你们两个别太同步。
　　简单地聊了几句，宋也余光瞥见季仰行收拾好东西看向他，他就跟吴志鑫说再见，跟着男朋友一齐回家。
　　一路上，宋也多次去看季仰行，思来想去，还是开口道：“这个月你住哪儿呀？要不你来我家吧，我家里就我一个人，我爸妈都不在。”
　　说完又怕伤季仰行的心：“你可以给我补课算房租！”
　　说到“补课”两个字，宋也心都要碎了。
　　季仰行见他一副小心翼翼，想要自己答应，又仿佛带着一丝期待着不答应的模样，忍俊不禁。
　　他并不在意这些事情。
　　“我已经找到暑假工，可以住进员工宿舍，开学再搬进学校宿舍里。”
　　“不过……”
　　宋也这口气松了，又疑惑地看向季仰行。
　　然后就迎来了暴击。
　　“补课，我会用闲暇时间帮你的。”
　　季仰行慢慢往前走，语调平静，跟平时一样，又带着别样的轻快与不易察觉的憧憬。
　　“一起上大学吧。”
　　宋也愣了一瞬，之后追上去，手抬起搭在他的肩膀上，嘴角翘起来，想到自己的成绩又耷下去，颇为苦恼地道：“那就只能头悬梁锥刺股了。”
　　二人一齐进了地铁站。
　　今天人虽然不算多，但并没有位置让他们坐。
　　想着下一站或许会有位置，他们找了个角落站着，旁边就是座位，几个年轻人在那里低头玩手机亦或者打瞌睡，宋也一边抓着杆，一边想着自己要怎么样才能提高成绩，555忽然冒头。
　　［地铁任务，最后一次，速速。］
　　宋也差点没反应过来。
　　［那你还能让他睡着吗？］
　　555无语：［亲口你对象你都不敢？别浪费我能量，赶紧的。］
　　宋也不是不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真谈了恋爱，反而没有之前当没皮没脸的样儿，他犹豫了一下，地铁恰好下一站，提示音如约响起，门打开，车上立刻涌进来几人，陆续往里走，刚好走到宋也和季仰行附近，背对着二人。
　　不过两分钟，地铁重新往前开，宋也微微侧头去看季仰行。
　　“怎么了？”季仰行低声问他，头也低下来，方便他靠近。
　　宋也咬了下嘴唇，心一狠，对着季仰行小声说：“你过来点，我有话跟你说。”
　　季仰行不暇思索便靠过去。
　　宋也五指合拢，挡在侧边，作出说悄悄话的举动，
　　在季仰行认真等待时，凑上去很轻地亲了一口对方的侧脸。
　　在感受到触感的刹那，季仰行愕然地睁大眼。
　　而很快，没有任何声音，人再次站回原来的位置，手放下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宋也一脸淡定地看向别处，手攥着，耳朵慢慢红了。
　　而季仰行也反应过来，直起身子，静静地看着他。
　　宋也被他看得脖子、脸也渐渐红了。
　　他低着头，小声反问：“干嘛看我。”
　　季仰行慢吞吞地说：“为什么亲我。”
　　他声音音量正常，没有刻意压低，宋也生怕其他人听到扭头看他们俩，不过555的话倒是让他理直气壮起来。
　　555鼓励他：［x文里衣服脱了那些人都不抬头，你亲个嘴而已怕什么！给我伸舌头！不然任务完不成。］
　　宋也：［……］
　　他有时候觉得555的搭档同事陆续离职不是没有理由的。
　　不知不觉间，宋也又觉出了空气稀薄，他抬眸，看见季仰行朝他凑近了些，似乎是想要得到答案。
　　宋也背靠着车厢，细微的抖动仿佛他此时此刻的心，也在为面前的人颤动。
　　“亲就亲了，不可以吗？”宋也理不直气也壮。
　　说完，眼睛左右一瞥，见没人看过来，胆子一大，手一揽住季仰行的脖子，往那薄而软的唇亲去。
　　他张开唇，舌尖故意在对方紧闭的唇齿舔了一下，近在咫尺，他看见季仰行因为惊诧微微放大的瞳孔，眼中登时含了笑，洋洋得意，觉得季仰行这会儿的表情模样十分好玩儿。
　　轻薄完，宋也便松开手打算全身而退，却不料下一秒，腰被搂住，季仰行动作急切地往他面前靠了些……
　　也是一秒的事情，不等他反应，腰又被松开了。
　　宋也脑子发懵，捂住嘴，脸颊烫的能煮鸡蛋，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你……你……”
　　宋也结结巴巴。
　　季仰行老神在在，依旧毫无波澜地板着一张俊脸，面白如玉，唯独唇有点发红，车厢中间的光照着，泛起一点水色。
　　“你干嘛亲我！”宋也压低声音，左顾右盼，脸红透了，“还……”
　　他不好意思说，瞥见季仰行嘴角似乎翘起来了，又羞又恼，急了。
　　“你嘬我舌头干嘛！”
　　季仰行喉结滚动，目光移向别处，声音微哑。
　　“嘬就嘬了，不行吗？”
　　“……”
　　.
　　地铁x狼的任务完成了，宋也回到家后反而开始惆怅。
　　555对此非常不解：［怎么了？完成任务钱到手，你有啥不开心的，现在这些任务对你来说那不是随地捡钱的事儿吗？］
　　宋也表情严肃：［这不是钱的事儿，这是我……人身安全的事儿！］
　　555：［？］
　　宋也憋不住气儿，绷紧的脸垮下来，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像一坨软趴趴的猫流体。
　　他回想起地铁上的事儿，不由自主地，卷了一下舌尖。
　　仿佛上面还残留着某种麻意。
　　［季仰行……好像很会的样子。］正当555准备不搭理他，跑回系统空间时，忽然就听到宋也闷闷地说。
　　它一看，好家伙，脸又红了，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它对人类真是无语，电子机械才是最棒的！没有欲望就是最强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它幸灾乐祸。
　　［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在哪个小世界了？毕竟这可是x文，每个人的欲望都翻倍，而季仰行……］
　　555邪魅一笑：［他可是主角。］


第13章 可怜的学霸
　　夏日炎炎。
　　七八月份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灼热的气息，热流在刺目的阳光下涌过，扑得来往行人眯起眼睛，满身是汗。
　　宋也午觉睡醒之后，呆在房间里面好一会儿才摸起手机给季仰行发消息。
　　季仰行在一家湘菜馆里打暑假工，每逢周六日生意爆火，每天都得上将近十小时的班，不过工资也相对可观。
　　今天已经是七月二十六号了，还有五天他们就要回校提前开始准备步入高三的补课。
　　平时宋也都是白天闲着没事就去找季仰行，两点多没客人，和他一起在饭馆里待着，一般都是拿着资料书，当然，还有手机。
　　网瘾患者宋也，总是会偷偷摸摸玩手机，对于他来说，写练习题时，连来回按自动笔都无比有趣。
　　季仰行拿他没办法，偶尔严厉起来，也会被宋也可怜兮兮的模样所蛊惑。
　　555为此发言：［我怕你以后地瓜都烤不上。］
　　“我也是有学的好吧……”宋也一边不满地嘟囔着，一边回季仰行刚刚发来的短信。
　　季仰今天特地跟餐馆老板娘请假，打算跟宋也去市图书馆逛逛，买些教辅资料。
　　两人约好了四点半见面。
　　现在已经三点四十六分了。
　　季仰行收拾好已经出门，问宋也要不要喝奶茶，他早到了可以去买，图书馆附近正好新开了一家奶茶店，味道尚且不知，但宣传图片看起来漂亮好看，吸引了一大堆年轻人去打卡，宋也前几天还跟季仰行说过这件事。
　　“都可以啦，你看着买，全糖就好。”宋也回了条语音。
　　季仰行：［OK］
　　宋也看着那个小手势就想笑。
　　总感觉季仰行活泼了不少。
　　宋也从床上爬起来，换了身衣服，背上包出门，手里还拿着一把遮阳伞，这天气已经不是晒不晒黑的问题，而是会不会中暑的问题。
　　从家里到市图书馆有点距离，宋也选择了坐地铁，大概半个多钟，踩点到。
　　地铁口一出去，热流直往身上涌，宋也撑开伞往外走，小跑着往图书馆的方向去，走到目的地却没看见季仰行。
　　难道是买奶茶还没回来吗？
　　宋也想着，在手机上打字发消息，但发送键还没摁下去，他就突然听到了555诧异地啊了一声。
　　［怎么了？］
　　他问着，抬头，看见了不远处正撑伞板着脸的季仰行。
　　季仰行穿着深灰色的短袖T恤黑长裤，勾勒出清瘦的身躯，可露出来的手臂提着奶茶时绷着的肌肉轮廓，让他看起来也并不是弱不禁风。
　　而让宋也怔住的是季仰行身后跟着的人，看着跟季仰行差不多高，俊眉星目，笑起来自带一股邪气，吊儿郎当的模样，一身潮牌，是个富家子弟的模样。
　　宋也似有所感。
　　555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心虚，弱弱地说：［……是攻二。］
　　.
　　就是在原文里面，在高三转过来的的转校生，对季仰行进行了强取豪夺，威逼利诱，并且成功住在同一个宿舍开展了一段寝室文学，戏份逼近主角攻的攻二——段原易。
　　甚至原文里，对方未来还做了红娘身份，在大学期间把季仰行带出去玩儿，结果季仰行被主角攻看上，从而开始了另一段虐恋。
　　［所以……他应该算是你的情敌。］555下定了结论，同时又开始抖起来了。
　　它本来就不同意宋也和季仰行这段感情，无奈季仰行还真就喜欢宋也，为此这段时间的主剧情线都涨了不少，它没法阻止，干脆摆烂，结果这下倒好，虽然两人谈了，但该出现的主人物，该出现的剧情还是出现了。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小世界的剧情还没崩！指不定哪一天季仰行又回归他x文主角的剧情里头去了。
　　［你斗不过剧情力量的。］555像个反派。
　　宋也对此倒是……不太在乎。
　　他相信季仰行，不过相信归相信，他对跟在季仰行身后笑嘻嘻说话的段原易倒是十分不爽。
　　事实上段原易对宋也，也保持着看不顺眼的态度。
　　他从季仰行刚刚看到宋也后，忽然加快的步伐，不易察觉的亮起的眼眸，以及神态、动作、语气，都能看出来两人的关系必然不是普通的同学或者朋友。
　　应该是偷偷摸摸恋爱的关系。
　　段原易在初中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生，他尤其喜欢看上去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类型，毕竟折下一朵刚直的花比折下其他柔弱常见的花所带来的快感多多了。
　　他是在一次和朋友去餐馆吃饭时遇见季仰行的，多么清冷漂亮……
　　思绪回笼，段原易的目光移向正凑在一起说话，姿态亲密的二人。
　　站在季仰行面前的男生戴着厚厚的眼镜，头发耷拉着，人瘦弱又不高，只是皮肤白了点，跟季仰行简直是天壤之别。
　　段原易心中不屑，却还是扬起笑容主动打招呼，“你好，你是仰行的朋友吗？我叫段原易。”
　　仰行？叫得真亲密。
　　宋也瞥了眼季仰行，嗯了声，“你好，宋也。”
　　言简意赅，没有丝毫热情，摆明了不想认识，段原易的脸色有点僵。
　　季仰行神情微动，似乎察觉了什么，低声解释：“餐馆认识的，不太熟。”
　　当着人家面说不熟。宋也差点没绷住脸笑出声。
　　段原易脸色更难看了。
　　不过他不在乎。
　　“这里好热，我们还是先进去吧，不是要在图书馆找资料吗？”段原易笑着说，“我这个学期也转到你们学校了，说不定还是同班同学哦。”
　　宋也不知道他想搞什么幺蛾子，没吭声，扒开吸管插进奶茶里，吸了两口，是桂花乌龙奶茶，浓浓的花香加奶味，冰凉爽口。
　　他下意识递给季仰行：“你试试，好喝。”
　　季仰行低头吸了口，点头，“不错。”旋即拆开自己的奶茶给宋也尝。
　　段原易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双手抱胸，手指漫不经心地点着，越点越快，眉头都快皱起来了。
　　好在两人很快互相交换完奶茶，走进市图书馆里待了会儿，奶茶就喝完了。
　　他们把包寄存，一齐上了楼，段原易跟上，感觉自己根本插不进二人中间。
　　这样更有挑战性了不是吗？
　　坐扶梯时他俯瞰图书馆的大厅，表情淡然。
　　宋也，也终于现实看到季仰行在面对原文中死缠烂打的段原易时有多么烦不胜烦了。
　　也不知道段原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不仅知道季仰行是班长，还得到了班主任的电话，让班主任打电话给了季仰行。
　　因为高三他们还是跟高二一样的班主任，于是在面对这个即将转到本班的学生，班主任还是嘱咐了季仰行多看顾一下。
　　班主任对季仰行照顾良多，季仰行根本拒绝不了。
　　而段原易也看出季仰行的低气压，也不说废话，只围着季仰行说教辅资料，甚至没有忽略他，还会问他问题，对方的厚脸皮简直是可以学习的一种技能 。
　　宋也转悠累了，看书看得头晕眼花。
　　他一屁股在角落里坐下来，手里抱着几本书，有季仰行替他挑的，也有自己找的，还有他夹带私货放进去的一本科幻小说。
　　季仰行在进了图书馆后犹如鱼进水，加上段原易粘着，一时半会儿还很难去找宋也。
　　宋也干脆坐那边看小说边和555聊天。
　　555诱哄他：［咱就是说，现在多好，背景板的身份又回来了。］
　　［当不当，剧情都崩过了，你怕什么。］宋也咸鱼道，［要死一起死。］
　　555：［……］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段时间在干什么？月总结应该过了吧，这个月都要过去了。］宋也真的蛮好奇的。
　　他跟季仰行在一起后，555就很少冒出来了，他平日里还能谈恋爱玩手机学习，555在意识空间里虽然也能抽电子烟打电子游戏，但是他都没有听到一点动静，真是奇怪。
　　一问到这个，555开始支支吾吾：［没……没干嘛啊。］
　　宋也从它心虚的语气里发出疑问：［你该不会是旷工回家玩儿了吧？］
　　555：［……］
　　555：［才没有！］
　　它为自己辩解：［我就是去看直播了，那个主播线下开了个粉丝见面会，我就去了一趟，来回还没二十四小时！］
　　宋也：［不信。］
　　555无能狂怒：［爱信不信！你谈恋爱开开心心，我无聊了找点美女帅哥寄托一下感情不行啊？我还是个孤统呢！］
　　宋也忍俊不禁：［好好好。］
　　说完又好奇555爱的主播长什么样，555矜持发出视频——一个戴着粉色花的金属色圆球在满屏炸裂的直播特效里面扭屁股。
　　别问为什么能看出是屁股，宋也也蛮震撼的。
　　［有没有点……适合我审美的。］宋也呆了好久，没能理解美在哪里，他只能说，尊重个统审美。
　　［我又不喜欢人类。直播当然有分人类和系统主播啦。］555说，［我偶尔也会看人类主播。］
　　说到这里，555困惑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搞崩了小世界，然后被罚白天挖矿晚上当反派的那个主播吗？］
　　宋也依稀记得：［怎么了？］
　　555：［他不见了。］
　　［直播下架了诶，他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官方也装死不回消息。］555说，［其实我还蛮喜欢看的。］
　　宋也并不在意，他洞悉555爱看的真相。
　　［看到有人上班比你还苦就高兴是吧？］
　　淋过雨的人，就想把别人的伞撕烂，统也是如此。
　　555：［……］
　　正当555要辩白自己时，宋也侧边响起声音。
　　“宋也。”
　　宋也抬头，面前是居高临下俯视他的段原易，眼神睥睨，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但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喊完后，左右看看，竟然在他对面坐下来，两条大长腿曲起，手放在膝盖上，略往前一伸，就把宋也手里捧着的书抽走，转过来看了两眼。
　　段原易嗤笑：“看小说？你和季仰行还真是不配。”
　　“……”宋也无语。看个小说还能扯上这个。
　　“你成绩也差吧？你怎么会和季仰行在一起？”季仰行不在场，段原易鄙夷的神情没有丝毫遮掩。
　　他十分嫌弃宋也。
　　宋也扶了一下滑下来的眼镜，慢吞吞地回击：“那又怎么样？他喜欢我，不喜欢你。”
　　“他不会一直喜欢你。”段原易自信道，“有我和你对比，时间长了，季仰行自然会知道谁更好。”
　　“那你等着吧。”宋也懒得跟他说。
　　段原易为宋也的态度感到疑惑，“你不喜欢季仰行吗？为什么知道我要和你抢他，你还那么淡定？你那么自信？你凭什么那么自信？”
　　“你话好多。”
　　宋也烦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打算远离这个聒噪的攻二。
　　他走出书架角落，起身时勾勒出瘦削的身姿，因为拿着书的缘故，衣服半皱，腰线明显。
　　“喂。”
　　段原易声音不轻不重地喊：“想要钱吗？考虑一下把他让给我呗。”
　　宋也顿住脚步。
　　他侧身，对着段原易缓缓比了个中指。


第14章 可怜的学霸
　　［你这算是富贵不能移吗？］
　　555对刚才发生的事还蛮震惊，毕竟宋也平时看起来是一枚咸鱼，遇到挑衅的事基本不会理，这次竟然会给段原易比中指！
　　宋也抱着书在桌椅前坐下，趴在桌子上［因为他好烦。］
　　“困了？”季仰行不知何时走来，坐在他身旁，压低声音轻轻问道。
　　宋也侧头看他，嘀咕道：“你怎么那么受欢迎。”
　　季仰行不用猜也知道宋也为什么会说这话，眉头一皱，语气冷下来，“他烦你了？”
　　像是下一秒就要去找段原易算账。
　　宋也忽然想起季仰很早之前在小巷打刘二的事儿，赶忙抓住他的手，阻止他去找段原易。
　　“没有，就是吃醋。”宋也理直气壮地说。
　　他自下往上去看季仰行，黑框眼镜滑下一点，眼睛睁得大大的，睫毛不算翘，却长，瞳孔倒映着季仰行的小小缩影，专注又认真。
　　季仰行转身的动作一顿，他伸出手，食指在宋也睫毛上轻轻一拨，惹得对方闭上眼。
　　宋也的眼镜框被提着往上架好，等他睁开眼，季仰行就已经在他身旁坐下。
　　跟他不一样，季仰行手里的书无一不是教辅资料，由于打工减少了学习时间，季仰行剩下的时间里，除了陪他，就是用在了看书写题上。
　　是想要一个好的未来吧。
　　宋也的手放在桌子底下，闲着无聊去扯季仰行的T恤下摆。
　　扯了一会儿，就想收回手继续看自己的小说，可刚松手，就被反客为主地握住。
　　季仰行的手比他大一些，掌心温度高，从斜握，到十指相扣，也不过是短短几秒的变化。
　　两只交握的手机放在了桌子下。
　　宋也耳根发烫，没有挣脱，而是坐直了，用另一只手开始翻书。
　　不知多久，段原易忽然在他和季仰行的对面坐下，手里拿着一本物理教辅资料。
　　他百无聊赖地看着，神情没有之前刻意露出的友好，显得有点冷淡。
　　大概是发觉宋也的视线，他掀开眼皮看过去，嘴角一撇，复而又垂下头去。
　　竟然出乎意料的安静，宋也挑眉，手就被捏了一下。
　　他对着季仰行乖乖地笑，不再看段原易，继续低头看书，心想，说不定是段原易看他们俩感情太好，觉得自己无法插足放弃了。
　　可事实证明，并不是。
　　在安静了一段时间，离开图书馆后，段原易又跟打了鸡血一样活跃起来，张嘴闭嘴请吃饭还是去哪里飙车唱k，喊完见季仰行无动于衷，又说找个时间一起学习。
　　结果当然是被无情拒绝了。
　　段原易看着也不恼，手一摆就转身走了，只是离开后，脸上的笑沉下，一张还算帅气的脸变得有些阴鸷。
　　“我就不信了……”
　　.
　　而在段原易离开后，宋也和季仰行一块儿步行了一段路，转头去了夜市解决晚餐。
　　半大小子吃垮老子，两人正值青少年时期，饭量巨大，宋也胃口还算小，饿极了也能吃两碗饭，季仰行每天干活，饭量比宋也大将近一倍。
　　两人找了家卖浇盖饭的店，吃完后又买了点炸串和果汁，一路走一路吃，等吃完，时间也过去了。
　　温饱思x欲。
　　不知不觉间，两人越来越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倒也不显得突出，手指微勾，十指交握，肩膀贴着肩膀，汗水、呼吸、气味融合在一块儿，离得近了，疑心能听到彼此不太规律的心跳。
　　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贴近对方，更深入一些，展开的是恨不得将彼此融入骨血，混为一体才好。
　　夜市走到尽头，灯光不在明亮，而烟火气息依旧飘出，只是淡了些。
　　二人听着身后嘈杂的喧闹，交谈笑骂吆喝，将一切抛之脑后。
　　往前走一段，有个暗淡的夜巷，夹在明亮与灰暗的交界线，里面放着一些杂物，宋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大胆子，拽着季仰行侧身走了进去。
　　巷子不大，容纳两人却是刚好，宋也背靠着墙，狭窄的空间给人一种逼仄感，他不由自主放缓了呼吸。
　　季仰行任由他镇定笨拙地搂住自己的脖子，迫使自己低下头，明明是先动手的人，眼神却是闪躲的，也不知道是说胆大好，还是胆小好。
　　季仰行的眼底泛起笑意。
　　宋也抬起头，飞快地掀开眼皮看了季仰行一眼，只看到那薄而柔软的唇，以及白皙的下巴，他咽口水，觉得自己像个色狼。
　　黑框眼睛被摘掉，季仰行在宋也投来茫然不安的目光时，很轻地亲了一下他的嘴角——这是一种安抚。
　　…
　　少年人的身躯滚烫，呼吸急迫，在这里，外面的嘈杂喧闹，人群的来往与他们无关，呼出的热气，汗水沾了满身，薄薄的夏季T恤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又欣长的身体。
　　宋也已经无法正常呼吸了，他张开嘴，脸颊绯红，不由自主地发出喘息，他抗拒又无力地推着埋头在自己肩膀上的人，手指扯着对方肩膀上的衣服，试图让对方放过自己，只可惜，换来的只是轻柔的吻，以及强势的禁锢。
　　真是的……平时看起来那么正经，他刚开始也只是想简单地亲个嘴而已啊……
　　宋也后悔地想着，察觉从自己衣摆下伸进去，在自己皮肤游荡的手握住了他的腰。
　　汗水冷却后是一种凉意，掌心的温度交融，宋也敏感地挺了下腰。
　　“宋也……”
　　“宝宝……”
　　季仰行沙哑又充满爱意的声音随着胸腔的振动，仿佛传递到了宋也的心中。
　　宋也无法抵抗，他的手从拍打季仰行的肩膀到了卸下力气，搭在那明显初具成年男人的身躯上。
　　“……轻一点，有点痛……”
　　巷口外行走的人似乎听到一点声音，迟疑地停下脚步，企图探头看进来，宋也瞥见，羞囧得把头垂下，下巴碰到了季仰行微硬的头发。
　　许是窥见里面交缠靠近的身影，知道里面的做什么，行人赶忙收回目光，低声骂着“破情侣”，“乱发.情”后，快步离开。
　　只留下宋也融化在季仰行的怀中。


第15章 可怜的学霸
　　宋也晕晕乎乎地回了家，父母依旧忙于工作并不在家，这对此时此刻的宋也来说少了点麻烦，比如说解释一下自己这会儿的模样。
　　他在玄关换鞋时看见了鞋柜上放着的小镜子上——这是宋母放的，为了在离家前看看自己的妆容是否完美无缺。
　　而现在的作用则是让宋也看看他现在有多乱七八糟。
　　即使眼镜还搭在脸上，也无法遮掩水润的眼眸，发红的眼角，被亲吻的唇微肿，像采撷过度的花朵。领口宽大的白t很容易就能看到一些暧昧的痕迹，不深，透着点粉。
　　555对此发表感言：［你像已经被x过了。］
　　宋也羞恼：［闭嘴！］
　　555出奇没有怼回去，实话说它现在心情还不错，因为之前季仰行没完成的小巷play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完成了。
　　副线任务完成的红勾简直就像是月底增加的绩效对它招手。
　　宋也搓把脸，深呼吸一口气，把烫意给呼出去，开灯进屋，走了没几步，又快步走到了阳台边往下看。
　　他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影子。
　　季仰行刚刚送他回到了单元楼下，临进电梯前他还看见对方站着没动，没想到现在才走。
　　或许是似有所感，那个小小的影子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来。
　　宋也没忍住举起了手，回神后又放下来，降温的脸颊又烫起来。
　　那么远怎么会看得到呢？他羞窘地想。
　　可是下一秒，季仰行的动作令他诧异不已——季仰行举起手，也挥了挥。
　　只是简单的挥手，宋也就觉得心情澎湃，人又持续燃烧一般。
　　看着那身影消失，宋也靠着阳台玻璃门坐下，夜风轻柔吹拂，天上繁星点点，他忽然又有点想季仰行了，即使现在他们才分开几分钟。
　　.
　　高三开学比高一高二要晚近一个月，短短的暑假结束，开学当天回校时还恍若隔世，不少人还没适应过来，游荡在学校有种不真实感。
　　季仰行这个学期开始住宿，他去找班主任时，宋也就在宿舍收拾东西，收拾好之后收到消息，季仰行说班主任给他分到了503号宿舍。宋也在502，刚好两隔壁。
　　还不错，离得挺近的。宋也记得隔壁宿舍似乎并没有多少人住，十二人寝只住了五个人，不过不知道这个学期人多不多。
　　带着这样的想法，宋也去隔壁串门，结果不幸地遇到了一个他非常不想见到的人。
　　段原易笑眯眯地坐在已经铺好的床上，他睡上铺，这会儿双腿悬空晃荡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宋也仰头看自己。
　　宋也扬着的脸耷拉下来。
　　两人对视没几秒，其他同学床也铺好了，宋也环顾四周，出乎意料地发现这个宿舍竟然差不多住满了。或许是因为段原易坐姿的缘故，没有人选他所在的下铺床位。
　　他四处看看，只剩下那个位置没有人了。
　　“你故意的。”宋也咬牙道。
　　段原易没反驳，因为他的确就是故意的，甚至连搬到503都是他故意的。
　　他知道季仰行会住进这里，毕竟高三时期宿舍紧缺，为了保证同学的关系融洽，大部分都会将同班同年级的分在一个宿舍里，本来其他宿舍还有空位，但段原易提早跟班主任说过和季仰行认识，请求对方将他们分在同一个宿舍，班主任自然不会不同意。
　　“有本事你住过来看着他啊。”段原易嚣张地笑道。
　　宋也拳头硬了。
　　两人对峙着，其他同寝的人面面相觑，打算跟宋也扯两句分开两人，毕竟对于不熟的段原易，宋也还是他们的老同学。
　　不过他们还没开口，季仰行就回来了。
　　班长来了就班长解决吧。
　　虽然班长也没预料到面前的画面，他提着行李走进来，段原易立刻就把腿收回去，笑眯眯地喊：“班长，好久不见。”
　　明明昨天还缠着说要一起开学。宋也无语。
　　“要我帮忙吗？”宋也不打算再理段原易，而是问季仰行。
　　季仰行做事是一把好手，收拾寝室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但是面对宋也的询问，他还是点头道：“帮我去装盆水吧。”
　　宋也应声，拿起季仰行的水盆就往洗手间去。
　　而等他一走，季仰行就目光冷冷地投向段原易，“别惹他。”
　　段原易笑容一怔。
　　谁惹谁？
　　他没问出这句话，他清楚地看见当那个又矮又小，戴着黑框眼镜的呆子走出来时，季仰行面上的冷意转为柔和，即使在旁人看来与平时不同，但仔细看，就连声音都放轻了。
　　段原易坐在上铺面无表情地看着，心想，看着真恶心啊。
　　［段原易看起来要发疯了。］555在宋也回宿舍后说道，［原文里季仰行虽然也不喜欢他，但是实话说，这种不喜欢加上臭情侣秀恩爱的打击简直可以让人黑化。］
　　宋也：［？关我啥事。］
　　555：［因为你是臭情侣组合之一。］
　　宋也无吊谓：［他自找的，而且这样他就没办法按照原剧情里面对季仰行做什么了吧？主线之类的……］他说着卡了一下，［我会和季仰行一起完成的。］
　　555：［……你脸红个屁啊。］
　　555自觉也被臭情侣的酸臭味给熏到了。
　　宋也大概也能猜想到段原易迟早会找他和季仰行的麻烦，但是没猜到竟然会来得那么快。
　　就在第二周的周五，宋也就被段原易带着两个别班的男生堵住了。
　　高三住校后，宋也跟其他人一样半个月亦或者一个月才回一趟家，他其实对回家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因为回去也是一个人。
　　只是现在……
　　“你想干嘛？”宋也手里提着垃圾桶，“我搞卫生呢，别挡路。”
　　他的同桌吴志鑫这个星期回家了，导致今天只有他一个人搞卫生，季仰行本来想帮他，被他赶去学习了。
　　那可是高考状元的料。
　　“你不知道我想干吗？”段原易皮笑肉不笑，完全没有面对季仰行时的和善。
　　实际上他连面对季仰行都要摆不出笑脸了。
　　既然软的不吃，那就来硬的吧。
　　“宋也，你说你也不是非他不可吧？”
　　段原易上前一步，手大力推向宋也的肩膀，把他推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他比宋也要高半个头，体型也是。
　　段原易其实是体育生，成绩不咋地，但家庭条件好有钱有权，所以在原学校乱搞都没人管，要不是高三要回户籍地考试，他压根不会来这里，好在来了也有乐子，不过这乐子总是让他无法尽兴，这就让他很不高兴了。
　　“你不想好好读书吗？你要跟我抢？你抢的过吗？”段原易嗤笑道。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对视一眼，大概知道这是个什么戏码，也跟着笑。
　　“小身板不够我们打两拳的。”
　　“要吓哭了吧？干什么不好要跟我们段哥对着干啊。”
　　“就是……”
　　“宋也。”段原易轻而易举地拎起瘦小的人，故意狞笑道，“不想缺胳膊断腿就给我滚远点，别跟季仰行腻腻歪歪的，知道吗？”
　　可惜被他恐吓的人竟然抬眸看了他一眼，眼里没有丝毫恐惧。
　　段原易有些想发火，正待把人甩地上打，宋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挣扎着动了一下，他以为这是要反抗，下一秒，一阵哗啦声以及弥漫开的恶臭却让他浑身僵硬。
　　他缓缓低下头，看见自己腿上全是垃圾——宋也刚才把手里提着的垃圾倒出来了。
　　垃圾桶里本来就是积满了各种杂物碎屑，零食、茶水、铅笔灰，甚至还有没吃完的盒饭，交杂的味道一旦溢出来，令人作呕。
　　段原易感觉自己魂都飘走了。
　　他的两个小弟下意识往后退几步。
　　宋也扯开段原易的手，赶忙退几步，看着这一幕，嘴角没忍住翘了翘。
　　虽然自己身上也沾了点，而且等下要扫垃圾桶，但是心情非常舒畅呢！
　　“你……你找死！”
　　段原易回过神来，眼里喷着怒火，他急促地呼吸着，恨不得面前的罪魁祸首当场弄死。
　　宋也老神在在，“法治社会，不要乱说话。”
　　不过他表面看似镇定，实际上已经在准备转身逃跑了，他有自知之明，论武力值他是没法和段原易比的。
　　段原易怒极反笑，大步朝他走去，宋也立即拎着桶转身跑，打算等下要是被抓住，就把桶扣段原易头上，怎么也得让他深刻体会到来自垃圾桶的爱。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宋也跑了没几步，段原易轻而易举地追上了他，甚至垃圾桶也被夺走了扔在了一旁发出响声。
　　宋也慌张地往旁看了一眼，下意识想要呼叫555，却被段原易抓住了肩膀。
　　“跑啊，你以为你跑的掉吗？”
　　段原易嘴角上扬，恶意满满地注视着面前逃跑的人，“你……啊——”
　　手腕半途被截住，有人反抓住了他。
　　段原易被迫停下脚步动作，忍痛看去，高涨的怒火一窒。
　　季仰行冰着一张脸，黑眸蕴含着风暴。
　　“你在做什么？”


第16章 可怜的学霸
　　季仰行和段原易打了一架，结局是两人被路过的老师制裁了。
　　“你们两个给我说说，怎么就在大庭广众，学校里面打架了呢？啊？季仰行！你还是班长呢！”班主任恨铁不成钢，十分不解自己的好学生怎么会混进斗殴事件里。
　　两人在办公室被班主任训了一节课，宋也因为是当事人也被叫过去，简单说了事发经过，班主任陷入思考，沉吟不语。
　　班主任想息事宁人，心里其实还是偏向季仰行这个爱徒，不过段原易家里来头不小，也不太好办，好在两人伤都不重。
　　“你们是同班同学，要互帮互助，出了什么问题可以找老师解决，不要打架欺负他人。”班主任这话主要还是对段原易说，他委婉地道，“都高三了，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最后一年大家一起奋斗，考个好大学，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高考是很重要的事。”
　　“仰行你是班长，你也懂的，虽然你是为了帮宋也，但你也动手了，这是不对的。原易，你跟宋也道个歉，仰行，你跟原易道歉。”
　　最后班主任给出解决方案。
　　段原易首先就不乐意，“他把垃圾倒我腿上！”
　　“宋也你也道个歉。”班主任说。
　　宋也：“……对不起。”早知道在季仰行和段原易打架的时候，他先把垃圾桶扣段原易头上了，失策。
　　班主任看向段原易。
　　段原易冷笑着说了声：“对不起啊宋也。”挑衅满满。
　　一直一言不发的季仰行瞥去一眼，段原易脸上的笑僵硬，拳头不由自主地握起。
　　他现在对季仰行除了那点不多的情欲，剩下的多是恼火和恨意。
　　季仰行和宋也靠得近，淡淡地对他道：“对不起。”
　　气氛不算好，可在班主任看来，这就算圆满解决了。
　　他把三个人轰回去。
　　回去的路上，段原易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后面是宋也和季仰行，两人不时低声说些什么，细碎的声音让他不耐地啧了好几声。
　　没人理。
　　他大步回了教室，心里头火越烧越旺。
　　.
　　自那天后，段原易对季仰行的态度冷淡不少，说话脸上也不带笑了，每天吊儿郎当地跟其他班的男同学去打球，偶尔夜里还爬墙出去上网，令班主任头疼不已。
　　而宋也却没有松口气，因为段原易对他和季仰行的针对并没有停止，反而像是才刚刚开始。
　　没有下课堵人欺负，而是在一些琐碎的事情上体现，比如打饭、装水、洗澡被插队，在教室时撞到课桌，进出时挡在门口，洗手时水假装不小心甩在你的脸上身上，甚至有交试卷作业时，被画了几笔。
　　一件件事情堆积起来，无穷无尽一般，令人疲惫恼恨，偏偏这些事影响到的只有对方针对的人，与其他同学无关，以至于没有人多言，即使有，出头后，段原易也不以为然，依旧我行我素，被班主任抓了，就说不小心，轻飘飘一句对不起甩下，自然而然地化解一切。
　　就连吴志鑫私底下都问宋也：“你和班长跟那个段原易有仇啊？”
　　还不如有仇呢。宋也心想。
　　宋也的反击也很简单，一是撞回去，他不怕闹大，二则是找家长。
　　他才不是什么薄脸皮的高中生。
　　宋父宋母虽然不是有权有势的人，可也不是什么柔弱可欺的，他们当即跟公司请假去了一趟学校，找班主任和校领导谈话，甚至还强硬要求约了段原易的父母。
　　段原易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最后被父亲骂了一顿。
　　实际上段父也只是嫌麻烦而已。
　　他没法找宋也麻烦，而对季仰行，学校也十分关注，今年高考的状元苗子，能给学校带来不少好处，自然也不会让他随意七度，段原易只好安分下来。
　　在父母取得胜利后，宋也送他们出校门，这等待宋父开车过来时，宋母忽然停下脚步看他，“小也，你和你们班班长关系很好吗？”
　　宋也一顿，“挺好的。”
　　宋母沉默，和宋也相似的漂亮眼睛里闪过一些无名的情绪，最后很轻地叹口气。
　　宋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什么，想去看宋母时，对方的手落在他头上，发泄似的狠狠揉了揉。
　　“真是让人操心。”
　　宋父恰好开车停在门口，“走了？”
　　宋母应声，旋即面色如常地对着宋也摆摆手，“好好学习吧，有事再给我们打电话。”
　　“……嗯。”
　　等车的影子消失，宋也才整理头发，心情复杂地准备回教室。
　　而他一转身，就看见离他有点距离站着的季仰行，对方站的位置很偏，要不是宋也眼尖，可能都发现不了。
　　他跑过去，“季仰行！”
　　“别跑太快，摔了怎么办。”季仰行打开手扶着他的肩膀。
　　“没事。”宋也说着，跟他并肩往前走。
　　季仰行有些沉默，情绪低迷。
　　宋也猜想到可能导致对方变成这样的原因，心被一股无奈萦绕，柔软的情绪涌起，他大喇喇地抓住季仰行的手臂，直接道：“我妈可能看出来我们的关系了。”
　　季仰行不自觉抿唇，竟下意识转移话题，“刚刚学委从办公室回来，又发了两张试卷，一张语文一张英语，说今晚要交。”
　　“啊……真是，数学习题我还没写呢。”宋也被带偏，反应过来，“不对……我不是想说这个。”
　　他好笑地看眼神闪躲不安的季仰行，“你怕什么呀？我爸妈很开明的，不会有那种棒打鸳鸯的剧情出现的好吧？”
　　他戏谑，“还是丑媳妇见公婆，不好意思了？”
　　季仰行怔愣，“……他们没意见吗？”
　　“有吧，但是他们会自我消化的。”宋也孩子气地一脚一个脚印，哒哒地放重脚步往前走，“我要跟谁在一起，要过怎么样的生活，是我的事情，我不是父母的附属品，只要我过得好，他们就安心了。”
　　季仰行：“可是……我不太好。”
　　季仰行的自卑，并不体现在表面，他的无措、不安，永远藏在他的心里，融在骨血里，轻易见不到。
　　他不在乎旁人的想法，贫穷、饥饿、窘迫、尊严、觊觎，在他看来，是可以忍受的，在母亲与外婆离世后更是。
　　什么也没有，也就不会有失去的痛苦。
　　可是现在他有了。
　　宋也是平凡的，是幸福的，是耀眼的，是无可替代的，是父母的珍宝，他是灰暗的，不明确的，是随时会烂在地里被人践踏的。
　　学习，只是他无数不足里能拿出来的唯一东西，这对宋也，对宋也的父母来说，不足一提。
　　季仰行静静地看着宋也，宋也在那双清冷的黑眸里窥见了一点悲伤。
　　“对我来说，只要你是季仰行，你就足够好。”宋也轻声说，“只要你不远离我，我永远会在你的身边。”
　　“永远？”
　　“永远。”
　　.
　　段原易的安分让宋也和季仰行恢复了原本的高中生活，忙碌而充实。
　　555对此还挺失望，它本来还以为段原易能拆散宋也和季仰行，相对于可能棒打鸳鸯的宋父宋母，它更像是打算拿金簪划银河的恶毒婆婆。
　　没了希望，555又开始催宋也冲KPI。
　　［比如广播室play。］
　　宋也服了555，该说不说，这家伙敬业程度远超其他部门系统，难怪能在这个背景板部门驻守那么久。
　　他和季仰行在学校里偶尔会在晚修下课，在操场走走，走着走着也会溜到某个灯光找不到的地方，跟其他小情侣一样偷偷摸摸地牵手、接吻、拥抱，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为那一刻的相处沉迷。
　　季仰行热衷于亲吻，像是有皮肤饥渴症，宋也总是被亲得迷迷糊糊，心想，还好这是在学校，不然屁股不保。
　　是的，宋也在经历了好久才接受季仰行竟然是1，他本来还以为自己要为爱做1，结果在某个大放周，他和季仰行……嗯……不小心擦枪走火……阴差阳错发现了这件事。
　　555当时大为震撼，好一阵没冒出来过。
　　宋也倒是接受良好，能躺着就不坐着，他相信季仰行应该会……不那么凶吧？
　　星期五下午，广播室轮到季仰行值班。
　　季仰行早在高二下学期就提出离职，可惜因为暂时招不到人，季仰行时不时还得去一趟，好在只是放个歌。
　　宋也洗完澡，迅速跑去找季仰行，打算完成广播室play。
　　亲嘴这事轻而易举嘛。
　　带着这样的想法，宋也在广播室扑到季仰行怀里，双眼亮晶晶地朝他笑。
　　刚洗完澡的宋也浑身散发着一副淡淡的花香味儿，脸颊带着薄汗，穿着秋季校服，有些宽大，包裹着热哄哄的身躯，花香热气扑脸季仰行一脸。
　　“广播室里的监控是坏的吧？”宋也鬼鬼祟祟，理不直气也壮。
　　季仰行忍俊不禁，他嗯了声，随手把门掩上，低头衔住宋也的唇。
　　在柔和的广播乐声中，亲吻是深而重的，一如少年人压抑的情、欲。
　　……风轻轻吹过，未能完全掩住的门不知不觉地合上，一片衣角随之消失。


第17章 可怜的学霸
　　偷.情般的约会结束，宋也晕晕乎乎地在广播室里待了很久，才跟季仰行一起回了教室，他摸着自己发烫的脸，有些恼了。
　　他瞪季仰行，声音不敢太大，抱怨道：“都叫你别亲太重。”
　　季仰行永远知错不改，用那张清冷俊俏的脸，低眉顺眼地说：“下次不会了。”
　　下次不会，就是还有下次，宋也气得想踩他两脚。
　　“段哥，你怎么了？”
　　跟班的疑惑唤醒了发呆的段原易，他的目光从一前一后相继进门的二人身上收回，扭头对上跟班好奇的脸，无语地用手拍开，“没怎么，别靠过来，臭死了。”
　　“你明明也臭啊。”跟班嘀咕着，又道，“你不是说要去广播室放DJ吗？他们不准你放把你赶出来了吗？”不然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段原易没好气地骂：“滚远点，看见你就烦。”
　　他双手抱臂靠在墙上，脑海中浮现出在广播室里看到的一幕——在未能关紧的门缝，被季仰行抱在怀里，低头拥吻的人，摘下眼镜后发红的眼角，含泪的眼眸满是羞意与爱恋，抓紧禁锢自己的人的肩膀时收紧的手指，冒出粉意的脖颈，整个人像一株被细心浇灌后开放的花儿，散发着迷人的香味，想让人采撷。
　　段原易浑身燥热。
　　.
　　［555，我感觉有人盯着我，你发现不对劲没？］宋也在晚修时，写着试卷忽然停笔，左右看了几眼，蹙眉说道。
　　555正打赏主播，投了个最便宜的玫瑰花，它前段时间追的主播塌房了，不仅是个男统，还脚踏n条船！这让迷它迷得神魂颠倒，把工资统进一大半的555幡然醒悟，再也不敢花大钱去追了。
　　它现在从新人主播区翻主播，随便投个礼物都当大哥。
　　这不，里头黄灿灿的小圆球羞答答地说：“谢谢AAA—批发电子烟5老板哥哥的玫瑰花，您的支持对小m来说就是最好的鼓励。”
　　宋也：［……什么鬼网名，你什么时候去批发电子烟了。］
　　555：［副业！这叫副业你懂不懂！］
　　［好好好，懂懂懂。］宋也顺着它说了两句，旋即又回到自己的问题上，［你发现有人一直看着我没？］
　　［季仰行呗还能有谁。］555满不在乎。
　　破罐子破摔，在季仰行和段原易大打出手的时候，555就知道，自己的希望破碎了，于是它现在对恶臭小情侣唯一的要求就是把剧情任务补充完，然后立刻、马上离开这个小世界，这样就算小世界崩塌，它也有借口辩解说不是他们搞塌的，毕竟他们在的时候可没塌，走之后塌了关他们什么事儿。
　　555已经打算当老赖了。
　　宋也不知道它摆烂的心态，还在纠结有人盯着自己，他放下笔好一会儿，还是没发现是谁，并且过了一会儿，视线又消失了，他也只好放弃寻找。
　　“月考卷子发下来了，你成绩怎么比上次进步了那么多，居然排二十五了。”吴志鑫哀嚎着，把脑袋往宋也桌子上凑，等看见试卷上艳红的分数，双眼一闭，即将去世。
　　他痛苦地怒斥，“你背叛了我们学渣联盟！”
　　宋也安抚他：“你也不错啦，比上次进步了，你看你这次数学考了五十六，虽然还是不及格，但是你上次才考三十分。”
　　吴志鑫：“……嘤。”
　　有点被安慰到，但是又好像没有被安慰到。
　　宋也的成绩在步入高三后反而比之前提高了，功劳嘛……自然还是他的学霸男友的。
　　班主任在班里表扬了一些成绩进步突出的人家，里面就有宋也。
　　宋也蛮高兴的，喜滋滋地跟555说：［我说不定大学可以和季仰行在同一个学校，不用在他学校外面烤红薯。］
　　555阴阳怪气：［你和他的分数还差个一百五十多分呢，是是是，他x大，你x大蓝o技术学院。］
　　宋也：［……］
　　体会到了吴志鑫的痛苦。
　　同桌二人双双经历打击，怂头搭脑的，握着试卷齐齐叹口气。
　　晚修下课，教室里三分之二的人依旧待在教室里面奋笔疾书，教室关灯时间极限是在十点半，宿舍关灯时间在十一点，宋也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九点十分。
　　他有点饿了，打算去饭堂买点夜宵。
　　吴志鑫痛苦地在磨数学题，而宋也决定明天再学。
　　555：［……没点上进心。］
　　［说起来，我以前活着的时候，上过大学吗？］宋也在路过季仰行时手贱地摸了对方脸颊一把，滑滑的。
　　季仰行无奈地看他。
　　宋也佯装没看见，溜溜哒哒地出了教室。
　　［谁知道，你想知道回去查档案就好了，不是有入职档案吗？］555忙着卖电子烟，没想到居然还有统跟他讲价，买两支还要八折，怎么不上天！
　　入职档案？
　　宋也回想，好像他曾经也去找过，没有找到，听最初带他的系统说，是意外丢失了。
　　现实世界的他是怎么样的呢？会有爱人、亲人和朋友吗？他没有一点记忆了。
　　［可能我活着也是个学渣吧。］宋也说。
　　555听到这话，没吭声。
　　按照它的想法，其实宋也学习能力算不错的，毕竟高二下学期才来到这个世界，什么都不懂，从头捡起，到现在高三开学两个月已经爬到了班级二十五名，要知道现在虽然没有按照成绩分班，但季仰行所在的班多少也算个尖子班，一个班六十三人，成绩也算中上了。
　　这话它还是不说了，免得宋也这小子骄傲。
　　饭堂的夜宵五花八门，宋也买了份炒粉和一份萝卜牛腩，加了几个肉丸，吃得直打嗝。
　　回去宿舍时大部分人已经陆续回来了，他在路过502的时候往里头看了一眼，没看见季仰行就收回目光，打算回去。
　　“嘿，宋也。”
　　宋也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但他不想回头，可惜那个人快走几步，手搭过来。
　　那只手落到肩膀上，宋也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转身不耐地看向段原易，“干什么？”
　　段原易笑：“没什么，打个招呼不行吗？怎么没和季仰行一起？写作业不理你啊，要不要来我宿舍等他。”
　　宋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段原易给他的感觉，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带来的拜年礼物还是一瓶敌敌畏。
　　“不用了。”宋也不想理他，说完拔腿就跑回宿舍。
　　好在只有两步远。
　　但不知道段原易发什么神经病，竟然跟着他进了宿舍，虽然没有再刻意地找他，而是在跟其他同学说话，可宋也总觉得他偶尔会在看自己。
　　难道是对季仰行还没死心吗？
　　宋也快速洗漱，爬上了床。
　　他穿着五分裤，裤子有点松，爬上去后下意识提了提裤头，提太过，膝盖往上一点的皮肤就露出来了。
　　宋也皮肤白，衣服底下的皮肤更白，在白惨惨的光照射下，晃人得很。
　　段原易的目光一动不动，转了一圈后，忽然若有所思地笑了。
　　跟他说话的同学搓了搓手臂，慎得慌。
　　十一点关灯，宋也还能听见对方离开宿舍时哒哒的脚步声。
　　段原易的异常让宋也警惕，他平日里开始注意起对方，以防对方搞什么幺蛾子，这举动惹起季仰行的不满。
　　季仰行蹙眉道：“别理他。”但也没有说宋也敏感，自己反而更加注意宋也的安全。
　　只是这一切又像是他们二人的幻觉，一直到学期末，段原易都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元旦将至，宋也爸妈在元旦前一天匆匆回了一趟家，拿了水果零食来学校看宋也，随后又因为出差而离开。
　　宋也没有回家，因为季仰行没有地方去。季仰行的租房没有了，外祖母和母亲的骨灰也早就交到了殡仪馆，季仰行甚至已经申请了过年在学校里面住，毕竟他真的无处可去。
　　宋也有想让他过年到自己家去，又顾忌季仰行的自尊心，于是打算等学期末时再提出邀请，实在不行，除夕夜来吃饭也可以，总不能让他的小男友孤独一人过年吧。
　　元旦当天，宋也起了个早，跟季仰行出去赶早市，今天非常热闹，人来人往，一副热火朝天的场面，宋也穿着棉服，被挤得满脸通红，眼镜都快掉了。
　　季仰行倒是只出了一点汗，没怎么喘气，护着宋也到了一家馄饨店里，店里人爆满，大多数都是大爷大妈，馄饨的鲜味儿喝热腾腾的气息萦绕这这家不大的店，人间烟火气浑然而出。
　　宋也解开围巾，脖子上一层薄汗，他还想脱外套，季仰行阻止了他。
　　“别感冒了。”
　　上个星期宋也有点流鼻涕，季仰行怕他病着病着发烧，整天盯着他穿衣，宋也被训惯了，闻言又把拉链拉上。
　　老板上了两碗馄饨面，味道鲜美，肉馅儿饱满，宋也吃了一颗，眼睛都亮了。
　　这家店是季仰行推荐的，以前外祖母还在时偶尔会带他来吃，价格不贵，份量足，可以说是物美价廉。
　　两个人吃完，闲逛一早上，买了些零食饮料以及速冻饺子之类的，班主任看他们过节在学校太可怜，给了他们自己的宿舍钥匙，他们晚上可以偷偷去那边煮饭吃。
　　最后一站是花鸟市场，宋也兴致勃勃地买了一盆多肉，还没手掌心大，五块钱，绿油油，肉鼓鼓的，尖端戴着一点粉，看起来十分可人。
　　他把这盆多肉送给季仰行，眉眼带笑：“新年快乐！”
　　季仰行看着他许久，“……新年快乐。”


第18章 可怜的学霸
　　宋也回到宿舍后和季仰行腻歪了会儿，季仰行就先一步提着东西去了班主任的员工宿舍，随后给宋也发消息去教室里面写题。
　　季仰行的勤奋日复一日，没有一刻懈怠，全校第一的宝座坐得稳稳当当。
　　宋也跟着他一起到教室写完了老师发下来的试卷作业，等到快四点时，人已经困得脑袋直点。
　　“你回去睡会儿，六点半，或者七点，你再去老师的宿舍，我会提早去做饭的。”
　　季仰行摸了摸他的脸，声音轻缓。
　　宋也打了个哈欠，点头含糊应好，“到时你给我打个电话吧，我怕我醒不来。”
　　“好。那你不要调静音。”
　　“嗯。”
　　宋也抓着钥匙回去了。
　　回到宿舍时，他路过隔壁宿舍，透过半掩的窗户看见里面竟然还有人，他不记得除了季仰行以外，他们班还有人留宿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宋也停下脚步，迟疑地站在502门口。
　　他手抬起，打算敲门看看。
　　啪——
　　门自动打开。
　　宋也吓得收回手。
　　“诶？宋也。”
　　是班里的一个男同学。
　　宋也跟他不太熟，说过几句话，对方成绩不算好，也不太努力，跟段原易那群打篮球的关系倒是不错。
　　对方挠着乱糟糟的头发，“你怎么站我们宿舍门口啊，你找谁？”
　　“没找谁，我以为你们宿舍进了其他人呢，我记得留宿的名单只有班长填了名字。”宋也解释。
　　男同学哦了声，“我来宿舍拿东西，你要进来坐吗？”
　　“不用了。”宋也摆手，“我回去了。”
　　男同学也跟他摆手，不过手刚抬，宿舍里就传来了其他声音，他回头看，“怎么了……”明显还有其他人在。
　　宋也没在意，揉着眼睛回宿舍补觉。
　　冬季昼短夜长，不过四点，已经晚霞铺了一地，再过没一会儿就暗下来。
　　宋也关了门，没关紧，想着要是自己没醒，季仰行也好进来。
　　他调好闹钟，没一会儿就和周公成功会晤。
　　一切都十分正常且平静，直到宋也迷迷糊糊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薰衣草，又夹杂着一些其他气味，慢慢地，由淡转浓，他眉头不自觉蹙起，下意识往被子里躲，把脸埋进去，想要祛除这股萦绕在鼻尖的味道。
　　门外响起说话声，又很快消失。
　　门被打开了。
　　有人爬上了他的床。
　　.
　　段原易在季仰行和宋也面前一再吃瘪，被父母骂的时候，已经对季仰行由爱转恨了。他本来就是只图季仰行样貌好，人穷，好拿捏，结果没想到一张嘴咬了个硬茬子。
　　他没有再针对季仰行二人，心头的火却一直没熄灭，而且这火在意外撞见季仰行和宋也在广播室亲吻时，像是又被加了一把柴，烧得更旺了。
　　季仰行固然漂亮，他没想到的是，宋也竟然也不差。
　　他夜里辗转反侧，有了反应。
　　拿不下季仰行，宋也似乎也可以。这样的想法愈演愈烈，直到今日他做出了选择。
　　段原易看着床上皱着脸，两颊发红的宋也，非常不体贴地用手里带了药的毛巾往他口鼻又扑了扑，想要醒来的表情松懈下来，陷入睡梦。
　　段原易掀开宋也的被子，里面藏着的是少年单薄羸弱的身躯，触手细腻，稍微用力能留下粉红的印子。
　　他的手从脸颊往下，流连至锁骨、肩头……
　　…
　　555要疯了。
　　谁能告诉它，为什么段原易竟然会往宋也宿舍喷药，还爬宋也的床摸宋也！天知道它从直播间退出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有多惊恐，都快吓死机了！
　　眼见着段原易手从肩头要往下，555赶紧使用道具让段原易停止动作，但是它的道具使用时间有限制，而且这道具还是之前在地铁上对季仰行用剩下的，当时因为效果不够好，后面它还去售后了，才知道商家偷工减料，已经被抓了，因为退不掉，这才留下来的。
　　现在去买其他道具显然不够时间，说不定它一走，宋也屁股就不保了。
　　［mad……死人快滚开！宋也！醒醒啊你这傻x，要□□了！你清白不保！］555急得狂飙脏话。
　　［宋大哥，求你了，醒醒吧！］
　　［握草怎么就失效了，我还有最后一瓶！来人！救驾啊——］
　　555的哀嚎响彻系统空间。事情到了最后，它已经决定一咬牙，花积分现身出去撞晕段原易时，宿舍门口忽然传来响声。
　　——是季仰行。
　　季仰行冷着脸，明明没有做出什么愤怒的表情，可紧绷的身体，握紧的拳，黑眸里蕴含着尖锐的情绪，犹如一把尖刀刺向了段原易。
　　555还没来得及庆幸，一眨眼季仰行已经直接拽住段原易的腿，把人从上铺边沿摔到地上，“砰”的巨响，段原易头破血流地在地上哀嚎。
　　季仰行膝盖压在段原易的腹部，拳头狠狠往段原易的脸上打，过程一言不发。
　　沉默，安静。
　　唯有段原易的痛叫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门外冲进来了其他人，是个男生，惊叫后去阻止，反被一拳打得倒退几步，双腿发软地坐在地上，看魔鬼似地看着季仰行，恐惧地颤抖着。
　　一切是那么快速又残忍。
　　季仰行拽着段原易的衣领拖出去，地上拖拽出血迹。
　　555猛然惊醒：［疯了……疯了——！？］
　　［……什么疯了？］
　　疑惑迷糊的询问发出来时，555险些没反应过来。
　　［握草，宋也你可算醒了，你这个祸国妖姬！］555嘴巴突突突地，语言混乱，［段原易给你下药想干你，季仰行过来已经把他打成狗屎了，不知道死没死，但是现在季仰行好像要把他搞死了。］
　　［……什么？］
　　宋也浆糊似的脑袋无法理解，他勉力撑起身子，往外看——
　　季仰行把歪着头满脑袋血的段原易压在了走廊的墙上，慢慢提高。
　　值班老师跟宿管匆匆赶来，发出尖叫。
　　“季仰行……季——季仰行——”宋也张开嘴，用最大的力气呼喊。
　　季仰行回头，神情怔愣。
　　宋也跟他对视，抬起手，对他招了招。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下，季仰行松开手，如一摊烂泥的段原易软倒在地。
　　季仰行手上沾着血，衣领子也有溅射的血点，他走到宋也面前，才恍惚着低下头，知道自己做了出格的事情。
　　“谢谢你。”宋也捧起他的脸，替他擦掉脸上的血，“你保护了我。”
　　季仰行眼皮颤动，睫毛扫在宋也的手背，他似乎想说什么，可已经说不出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宋也。
　　在这已然暗下的傍晚，唯有彼此眼眸中的倒影，是如此真切。
　　［主线剧情已偏移，出现重大错误！请立即修正！请立即修正！］
　　［滴——滴滴——滴滴滴——］
　　—
　　季仰行坐在教室写试卷时，在某一个瞬间忽然停下笔。
　　他侧头，目光落在了趴在桌子上睡着的人身上。
　　宋也嫌热，在教室里脱了棉服，黑高领毛衣卷起的领子拉开，盖着下巴，显得人更小更白了。
　　睡得很香。
　　“……怎么盯着我看。”宋也把头埋进双臂之间，闷闷地问。
　　“忽然醒了。”季仰行没有回答，反问着，帮他拿起一旁放着的棉服盖在他的肩膀，“五点半了，天黑温度会降，把衣服穿上。”
　　宋也坐起身，脸颊压了有红印，右手麻麻的，他裹着棉服，没戴眼镜的眼睛显得大而明亮。
　　他看着季仰行，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地说：“我爱你。”
　　“……怎么突然说这个。”
　　季仰行目光游移动，动作慌乱，双手无措地放在膝盖上，耳根发红，低下头不敢去看宋也，像是在听训。
　　宋也笑着扑到他怀里，吓得他两只手都举了起来。
　　“因为真的很喜欢你，真的好爱你。”宋也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谢谢你。”
　　季仰行侧头，很轻地亲了一下他，“我也是。”
　　“谢谢你。”
　　谢谢你爱我。
　　—
　　［好在时光回溯了，还消除了记忆，不然真是要出大事了。］事后，555心有余悸，唯有一事不甘，恨不得化身正义使者，狂扇段原易巴掌，再把对方扭送警局。
　　宋也表示同意，又感慨，［这个世界真是崩得不能再崩了。剧情千变万化。］谁能想到段原易居然会对他下手呢。
　　555看着传回来的消息有点想死：［……虽然事情解决了，但是我们得写个一万字报告回去，报告一下出事原因、流程、结局。］
　　［好歹没罚钱。］宋也安慰它。
　　［罚钱了也得你给我出！］555气不打一处来，［你对象也太狠了，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天动地！］
　　宋也能怎么办，只能好声好气地安抚它。
　　555气哼哼，随后声音又低下来，别别扭扭，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知道季仰行他妈是怎么死的吗？］
　　［不是……突发猝死吗？］宋也迟疑道。
　　原文里是死在了床上。
　　555小声说：［因为当时那个客人逼着她吃助兴药了，强迫她，季仰行想阻止，但是太小了反被打了一顿，差点也被逼着吃了药。］
　　在把季仰行拉出纸片人npc的视角看，他的一生堪称戏剧又可悲。
　　555不明白它为什么要这样对宋也说：［你现在是他唯一的珍宝，所以他会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
　　因为他不能再失去。


第19章 可怜的学霸
　　在高考出成绩当天，宋也准时准点坐在家里的电脑前，左边是宋父，右边是宋母，两人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走动，紧张又忐忑。
　　宋也也紧张，段原易在高三第一学期转学后，他和季仰行就少了很多麻烦，最后半年里，季仰行几乎是亲力亲为地抓着他一起学，短短半年他瘦了快十斤，当然，相对于的，他成绩也冲上了班里前十，年纪前二十。
　　宋父：“别怕，考都考完了，就算不好也是尽力了。”
　　宋母：“你不会说话就滚出去！我们小也那么努力，怎么可能会考差！”
　　宋父很委屈：“我也没说会考差啊……”
　　宋也一个脑袋两个大。
　　他偷偷给季仰行发消息。
　　耶耶耶：要是我考差了，我们异地恋怎么办（哭哭）
　　小季：估过分，没事。
　　小季：我会和你一起。
　　小季：可以查了。
　　一条比一条快。
　　宋也身后响起宋母的尖叫，“到点了——”
　　宋也差点把手机摔了，他赶紧输入考生号和密码点击查询……
　　682。
　　看到分数的那一刻，他松口气，绷紧的身体松懈下来。
　　宋父宋母控制不住激动地大叫，互相抱在一起狂蹦，宋也都怕楼下邻居起诉自己。
　　他心想，还好，不用去烤地瓜了。
　　…
　　季仰行不负众望裸分上720，成为了当年的高考状元，学校拉了横幅庆祝，派了学校新闻社的学妹来采访，并且奖励了他十万块。
　　收拾好最后的东西离开学校时，宋也和季仰行遇到了班里的一个男生，是和段原易在元旦那天一起回宿舍的男生。
　　他们打了招呼，但不知道是不是记忆里还有残留的缘故，他面对季仰行时总是有点害怕，声音打颤，显得季仰行很像无恶不作的校霸，而不是人人称赞的学霸。
　　“你们还记得段原易吗？”男同学临别前小声问道。
　　宋也摇摇头，季仰行板着脸神色平静，宋也看得出来他有点不高兴。
　　男同学也感觉出来了，他声音更小了，“……他复读了。考得不好。”
　　说完就跑了。
　　这件事宋也倒是不怎么稀奇，就段原易那招猫惹狗，乱七八糟的坏坯子，能考上好大学才是奇了怪了。
　　段原易现在对他和季仰行来说，只是陌生人。
　　“小季同学，拿了十万块奖金，打算做什么呀？”宋也觉得他们可以去来个毕业旅行。
　　结果他话还没说出口，季仰行就回答道：“用来租房。”
　　宋也：“哈？”
　　季仰行盯着他：“我们大学一起在外面租房。”
　　宋也：“……”
　　他不得不怀疑季仰行的居心不良，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他和季仰行报了同一所大学，只不过季仰行是热门专业随便选，奖学金助学金已签订，他则是在不冷不热的专业里面填报，最后调剂进了食品科学与工程。
　　宋父宋母对此没什么意见，还兴致勃勃地说要存钱给他开餐厅。
　　宋也当时还在上课是不是还得学做饭，完全没料想到自己的厨艺天赋为零。
　　很久之后，宋也在专业里蒙头前进，成为了可以做出一顿吃不死但能吃的饭，同学们称之为猫饭改良版，成为了专门做“工程”的人。
　　当然，有跌倒，就有人爬起来，虽然宋也做饭稀烂，但季仰行后来莫名成为了一位厨艺大师，就连宋父宋母也为之折服。
　　宋也嘛……在很久之后的某天起床后，看见光着上半身，围着围裙煮饭的季仰行，觉得这也算是一种折服。
　　因为剧情进行了修正和整改，后期季仰行在大学里遇到的主角攻被段原易未能上大学的蝴蝶翅膀扇掉，往后的日子里，只会有他和季仰行两个人美好的大学时光。
　　555对此评价：［踩了狗屎运。］
　　事实上段原易没上大学这件事还是555暗箱操作，本来段家会给段原易捐个大学，不过后面出了点事就作罢了。
　　暑假是大部分高中毕业生们第一次打工的日子，宋也和季仰行在甜品店打了近两个月工，终于在宋也的强烈期盼下，两个人订好了去看大峡谷的票。
　　各种交通工具轮流换，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宋也想着终于能好好休息一晚的时候，就看见前台小姐姐低着头在操作电脑时，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八卦的眼神跟隔壁的小姐姐对视。
　　宋也：？
　　前台小姐姐甜甜道：“星空情侣套房，请拿好您的房卡。”
　　宋也：……？
　　他缓缓看向季仰行。
　　季仰行面色不变，稳若泰山，接过房卡，“谢谢。”
　　555火上浇油：［屁股不保咯～］
　　宋也：……
　　宋也镇定自若，宋也稳如老狗，宋也心惊胆战，宋也……宋也在看见星空房的时候彻底沦陷。
　　别的不说，布置是真的好。
　　一面大的阳台玻璃门，外面是青山绿野，出去就能闻到一股属于大自然的清新气息，伸手还能摸到枝叶，头顶是露天的，想必夜晚繁星点点，银河闪烁更是美丽。
　　“这房间很贵吧？”宋也又有点心疼季仰行的钱了。
　　季仰行打开行李箱整理，“订了三晚，我们下一站不是去别的地方玩吗？没事。”
　　曾几何时，季仰行还是个为了一个月不到五百的房租苦恼的家伙，现在倒是大手笔。
　　555：［洞房花烛夜，自然是要花大价钱了。］
　　宋也：［……没你什么事，快滚。］
　　被555一瞎起哄，宋也又紧张起来了。
　　和季仰行不是没有出格的亲密行为，但一直没有做到最后，他还是要有点心理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宋也紧张了一晚上白紧张了，季仰行老老实实，跟往常一样，两人顶多亲个嘴，然后就睡觉了。
　　宋也：……皇帝不急太监急。
　　他气鼓鼓转过身背对着季仰行睡觉，完全没察觉闭着眼睛恍若睡着的季仰行在他睡着后，笑着把他往怀里揽了揽。
　　第二天两人出发去看大峡谷，步行到山间时坐船而下，绿水迢迢，阳光照在水面折射出五彩的光，美不胜收。
　　从狭隘的山间一路往下，视野逐渐开阔，飞鸟从高山林间飞出，发出长鸣，水波荡漾，日光灿烂，手伸进水里，却冰凉刺骨。
　　玩了两天，到傍晚时季仰行和宋也去逛了小镇夜市，精美饰品较多，宋也和季仰行都不太感兴趣，两人就回了酒店。
　　回去时才八点，两人洗了澡躺在床上，头顶是繁星，银河带闪烁着，宋也看得有点痴迷，拿出手机拍照，完全没料到危险竟然在此刻来临。
　　耳边被轻轻啄吻，宋也有些痒，躲了一下，“……别闹。”
　　腰被搂住，宋也还没当回事，哈哈笑着被衔住唇，他自然而然地接受来自男朋友的索求。沐浴露的香气萦绕在二人身上逐渐发酵，空调冷气也无法阻挡这股蓬勃而出的爱意。
　　宋也晕晕乎乎地搂住季仰行的胳膊，任由对方为所欲为。
　　“……唔……啊……”
　　季仰行平时一副老实样，实际上对于某些事上比宋也还要懂，可能是长期生活环境的原因，他很懂怎么取悦人，宋偶尔难耐地蹙眉，他便停下动作，一下一下地亲他，眉头也被抚平。
　　宋也抬眸能看见璀璨的星空，偶尔垂下眼睫，季仰行微红的面庞和充满爱意的眸光，有一刹那，他心中悸动，不自觉地抬手抚了一下他被汗打湿的额发。
　　季仰行总是喜欢看宋也的眼睛，偶尔珍重亲吻。
　　宋也其实知道，并不是他的眼睛有多漂亮，而是季仰行喜欢他眼里全心全意，纯粹的爱，一如他现在对季仰行的感受。
　　季仰行侧过脸，神色难耐，似是羞窘，“别看我……”
　　跟话语相反的是，他抓着宋也的手收紧，不让人逃脱，他希望宋也攀附着自己，永远离不开自己。
　　“宋也……宋也……”他离不开似的蹭宋也，一声又一声地唤。
　　“小也……”
　　在临界点到达的那一刻，他们紧紧相拥，就像是野兽。
　　但，人本来就是野兽，不是吗？
　　“……我爱你。”
　　.
　　［主剧情圆满结束，崩坏程度45%，已处理40%，偏离剧情100%，是否上报修理，请答复。］
　　［否。］
　　［未曾上报，扣除积分5000。世界未崩塌，奖励积分25000，剩余积分—374927399］
　　［……草。］


第20章 透明人老公
　　圣诞节前夕，平安夜的当晚，杜氏集团旗下的分公司包下了维克多五星酒店用来团建。因为前段时间拼死拼活完美完成了一个大项目，加上节日氛围，大家今晚多少都有些放肆。
　　巨大的多层蛋糕在食用后成为了打闹工具，酒水四处都是，男男女女听着音乐扭动身体，面色潮红，甚至还有喝醉了在地上学狼嚎的。
　　好在另一侧放食物的长桌是幸存地，几个内向腼腆的员工坐在一起说话，端着酒杯，显然也是极其放松的。
　　而在几个员工的右侧，坐着个瘦弱的男人，似乎是喝醉了，倒在餐桌上没动，不时侧头透气，发出一点嘀咕声，睡得不太安宁的样子。
　　“是宋经理，他喝醉了。”女员工犹豫要不要上前去关怀，喝醉的男人总是令人多少有几分忌惮。
　　她的同事小声说：“别过去了，听说他老婆很善妒，要是被那几个嘴碎的男的传出去，说不定宋经理老婆会打上门来。”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几个搂着肩膀指着女服务业嘻嘻笑的男同事。
　　女员工退缩叹气，不再多管闲事，好在她们谈论没多久，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朝着那边走去了。
　　宋也很想吐。
　　这具身体不久前喝了太多酒，导致他一进入，就手脚发软，眼皮干涩，连动都不想动，偏偏喉咙里一股涩感，像是有一团东西堵着，可又吐不出来。
　　555还在尽职尽责地跟他说这个世界的背景。
　　［形成这个小世界的原文是聚集了狗血、伪兄弟，追妻火葬场、出轨、男扮女、真假少爷……等等烂梗的坑文。］
　　［是的，它还是坑文，作者在写到主角攻受在一起之前，突然半夜猝死，导致这本书以不可抗力的结局坑掉了，所以我们的任务是等到坑的边缘时，就可以撤退了。］
　　［主角受江吻，生得漂亮皮囊，本应该出生富贵，但因为保姆的一念之差而和保姆的儿子调换，互换了人生，并且保姆为了保险，谎称自己生的是女儿，于是，主角受一直以女性的身份存活着，在被换掉辉煌人生后，过上了贫穷又水深火热的生活。而你，是他长大后找的冤大头。］
　　［江吻从小到大都是远近闻名的校花，你在初中时就暗恋他，暗恋到大学还追着人家一起上了同一所高中，为了逃脱母亲的掌控，江吻选择和你结婚，但要求是你不能违背他的要求跟你亲热，即使知道他是男的，你也同意了。］
　　555啧啧备注：［舔狗人设，记得别崩了。］
　　［主角攻杜乐衡，188高质男，长相帅气英俊，乐天派，杜氏公司的继承人，有钱有权，公认的别人家的孩子，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还主动去了分公司奋斗，事实证明这家伙的确有两把刷子，分公司利润在他在的这两年里上升了两个百分点，夺取了江吻人生的他即使把一切还回去或许也不会太差。你是他信任的下属，没想到吧，你的能力也不差，年纪轻轻也是个经理。］
　　［公司员工福利好，经常可以出去旅游团建，而江吻和杜乐衡也是因此熟悉起来，互相暧昧拉扯，创造出出轨文学，你总是昏迷不醒，眼睛跟瞎了一样，他们会在你的一墙之隔做、爱，会在你汇报工作的时候在桌子底下做不文雅的事情，会在你睡着的时候在你旁边公然接吻。］
　　［秘而不宣的感情显然让两人处于蜜恋期，直到江吻母亲意外遇到杜乐衡，一切痛苦就此开始。］
　　555像读广告一样读完
　　νb嘸鮟徆１阿洎ěΠＧ曰樂㈠昻。
　　，累得想大喘气，可惜它没有心肺功能。它说：［反正到他们知道彼此互换人生后你戏份就没多少了，找个机会噶掉就完成任务了。］
　　宋也听得晕乎，但大致内容还是了解了，他缓了好一会儿，抑制住想吐的冲动，迷迷糊糊地想起上一个世界，脑海却是一片空白，不免问555：［我怎么没之前完成任务的记忆啊，难道我记错了，这不是我的第二个任务世界吗？］
　　555心里嘀咕，你要记得上一个世界的记忆，这个世界就该以小寡妇自居了，严重影响任务完成的因素必须祛除！
　　于是它道：［这是你的第二个任务，但是我们为了避免工作失误，一般都会封锁任务世界的记忆，人类工作者更是，因为你们情感充沛，这是大大滴不好。所以你老实完成任务吧，完成了回主空间就能解封记忆了。］
　　宋也趴在桌子上艰难地比了个OK。
　　“噗。”
　　笑声轻快，来人说话声音悦耳，有种金属质感，“宋经理这是跟谁在比OK呢？”
　　椅子“滋呀”一声被拉开，身后的人在旁边坐下，从容不迫地拿过干净的高脚杯倒出香醇的葡萄酒，暗紫色的酒光荡漾，醉人芬芳。
　　宋也顺着那只握着高脚杯的手往回看，高大俊朗的男人笑意盈盈，立体深刻的五官，挺鼻薄唇，小麦色皮肤，简单的白衬衫肩膀被撑得有些紧绷，隐约能看见流畅的肌肉线条，头发短而利落，不太柔软的样子。
　　宋也眼睛都直了。
　　男人见状，笑得更欢，“看来是真醉了。”
　　宋也脑袋宕机，缓了会儿才在555的催促下，慢吞吞地说：“我有点醉了，我要回家。”
　　他说着就做出行动，可惜撑着桌子刚站起，手一松，腿就软了，啪嗒一下，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因为太过突然，屁股都震麻了，脸不由自主皱起。
　　有点丢脸。
　　宋也不用看都知道自己身旁的人肯定要嘲笑自己，酒精上头，管不了什么主角攻受，手羞恼地攥着餐桌布，从脖子到脸全红透了，他看着面前吃了一半的烤鸭，凶巴巴地说：“不准笑！”
　　杜乐衡真的要笑死了，他怎么之前没发现他这个沉默寡言的下属那么好玩儿呢。
　　人果然要多喝酒，释放自我。
　　“好好好，我不笑。时间也不早了，我叫个代驾送你回去吧。”杜乐衡把高脚杯里剩余的葡萄酒喝完，伸手去扶宋也。
　　就宋也现在这样，他都怕代驾把人送到家门口都能被捡尸。
　　宋也没躲，因为555在喊。
　　［主角攻受就是这一次相遇的，你的平庸和杜乐衡的闪亮对比，江吻心动了。］
　　“怎么那么瘦。”杜乐衡的手各搂住宋也的腰肩，青年瘦得单薄，骨头咯手。
　　他低头去看醉得迷糊的人，头发有些长了，遮住眉眼，翩长的睫毛不自觉轻颤，眼尾发红，脸颊也泛着淡淡的胭红色，走出充满暖气的大厅，冷风一吹，青年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像是某种怕冷的小动物。
　　大抵是走了几步又停下，宋也有些迷茫地仰头看他，唇因为喝了酒润润的，呼吸间弥漫着一股酒气，杜乐衡竟怪异地觉得并不难闻。
　　明明没有问，他却自动解释：“我们的衣服还没拿，外面天冷，会生病的。”
　　宋也迟钝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原文里他还买了一束花和礼物准备带回去给江吻，毕竟今天是平安夜，要不是公司强制团建，他今天或许会在家里陪江吻过节。
　　于是在杜乐衡示意服务员拿衣服时，他扯了扯杜乐衡的衬衫领结，靠在对方怀里说：“还有……我的花和包。”
　　杜乐衡怔愣。
　　好在服务员格外记得宋也，毕竟带着一束巨大的玫瑰花来参加团建，还不是为了告白同事，而是为了早点回家陪老婆的客人，在这里说十分罕见的。
　　玫瑰花在暖气房里放久了，花瓣边缘有些干燥，但整体来说依旧鲜艳美丽，玫瑰挤挤挨挨，目测数量不少，大概是199朵，花束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中央有个小小的凹陷，应该是放礼物的位置。
　　宋也挣脱杜乐衡的怀抱，把花束抱在怀里，太大了，他看不着路，姿态认真，走路却得摔，杜乐衡看不过去，帮他接回来，单手搂玫瑰，另一只手搂宋也。
　　对宋也来说太大的花束，在杜乐衡手里轻轻松松，人与人的对比让宋也心酸。
　　代驾在两人磨蹭时到了酒店门口，杜乐衡把车钥匙给了对方，宋也似乎看到了代驾眼睛猛地亮起来，仿佛得到了赏赐，事实上也是的，当兰博基尼停在宋也面前时，他跟代驾的表情一模一样。
　　“你也想开？下次去我家，还有几辆，随你选。”杜乐衡打开车门，把他塞进车后座，玫瑰花也塞他怀里。
　　“真的吗？”宋也憋不住问。
　　555严肃道：［不要给自己加戏。］
　　宋也醉了，宋也假装听不到，于是在杜乐衡点头后，他忍不住嘴角翘起，在外面路灯射进来光里，眼睛亮晶晶的。
　　“说好了。”
　　“嗯说好了。”杜乐衡笑。
　　车开动，代驾心情美妙，隐约在哼歌，宋也坐着想吐，憋住了。
　　杜乐衡想把他手里的玫瑰花拿过来，让他靠着舒服点，结果扭头就看见宋也在自己的公文包翻出巴掌大的绿色丝绒盒，以及一个包装完美的礼盒苹果，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花束中央。
　　杜乐衡一瞬间心情难以言喻，很久以后他才明白，那或许是嫉妒与羡慕。
　　只是这一刻他还是笑着说：“那么爱你老婆啊，宋也。”


第21章 透明人老公
　　宋也没听清楚杜乐衡在说什么，他茫然地看向对方，眼神都是涣散的。
　　杜乐衡觉得自己挺莫名其妙，于是背靠在座椅上，双手略放松搭在腰腹间，闭目养神，打算等下送完宋也，自己也回家休息。
　　车内的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杜乐衡的存在感太强烈，男人长手长脚，腿曲起微微叉开，车抖动时，就和宋也的膝盖碰一块儿了，宋也吓得一激灵，并起腿，抱着硕大的玫瑰花束跟只鹌鹑似的缩一旁，结果坐着坐着开始犯困，他喉咙不太舒服，总想吐，又什么都吐不出来，反复咽口水好几次，就算睡下，眉头都是皱的。
　　杜乐衡发现，拧开矿泉水瓶给他喂了几口，见人眉头舒展，才拧回瓶盖。
　　代驾车技不算特别好，甚至可以说一句烂，也不知道是不是新手，遇到红绿灯时停车总是猛踩刹车，宋也左右摇晃，好几次差点撞到前车后座，最后人晕乎乎地跟着花一起倒向杜乐衡。
　　杜乐衡不悦地看向后视镜，与心虚的代驾对视，代驾冷汗直流，不停道：“不好意思啊，我，我……我一定注意。”
　　要不是现在不能半途换人，他一定让代驾滚下车。
　　宋也躺下后舒服不少，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把杜乐衡当垫子，只觉得枕头烙的慌，他呼吸逐渐平缓，杜乐衡不习惯被人靠近，起初有些不适，企图推开宋也，可手落下，却轻轻地掀开了宋也额头上半长的碎发。
　　宋也算不上多好看，只能说秀气，像一副寥寥几笔的路边野花，不让人注意，注意时也能称上一句还行。
　　大概是平日里不常出门，肤色苍白，骨骼细，人也就不高大，平日里穿着工作装，看着跟普通社畜没区别，杜乐衡注意到他还是因为他的工作做得不错，反正在分公司也没亲信，不如提拔提拔，给自己干活。
　　可惜英年早婚，如果没结婚就好了，他就能把人带在身边更好地培养。
　　杜乐衡想。
　　宋也家住在城西郊外的一个旧小区，交通不发达，环境倒是不错，门口那条路竟然种着两排银杏，秋天会是一道美景。
　　到了小区门口，杜乐衡让代驾等着，自己扶着宋也下车。
　　“宋也，你住哪栋哪楼？”他企图叫醒宋也，因为左手拿花右手扶人，他几乎是靠在宋也耳边喊的，于是也清楚地看见宋也敏感地躲了躲，耳根无意识红透了。
　　宋也唔唔地不知道说什么，杜乐衡忽觉心烦意乱，揽着宋也腰的手用力一捏，力气有些大，宋也疼得啊了声，醒来了。
　　杜乐衡终于知道了他住在几楼，同时也在对方的要求下把玫瑰花束递给他。
　　洛城是典型的北方天气，今早刚下一场细雪，融化后地面湿湿的，风呼呼地刮，宋也的醉意也被刮走了一半，脸上醉酒的红成了冻红。
　　他回过神来，面对杜乐衡就不免羞窘：“真是麻烦你了，杜总。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来。”
　　杜乐衡坦然接受道谢，“大家都是同事，你接下来给我好好完成工作就算是报答我了。”
　　“一定会的。”宋也弯起眼角笑。
　　在路灯的照耀下，宋也捧着花面对他的样子，让杜乐衡产生了一种对方是要跟自己告白的错觉，他的心脏乱七八糟地跳起来，面上镇定，“得了，你快回去吧，我看着你到家我也回去了，天冷，明天说不定还会下雪。”
　　宋也点头，稳稳搂着花，脚步一轻一重地往前走，还没彻底醒酒呢。
　　杜乐衡落后他一步，双手插着风衣口袋，长腿一迈，轻轻松松跟上。
　　宋也家住在六楼，坐电梯时想到要见到“老婆”，心情紧张，手攥紧了玫瑰花，思绪漂浮，不知道“老婆”长什么样，是比较像男人还是像女人，不管怎么样，应该都是漂亮的吧。
　　“喝酒了怕被老婆骂吗？”杜乐衡看着前方电梯门反射出来宋也忐忑不安的神情，“你都买了礼物和玫瑰花，她应该高兴才是。”
　　叮——
　　电梯到楼层，缓缓打开门。
　　这栋楼一梯四户，宋也住在左边第二户，他抱着花很难拿到钥匙开门，求助的目光投向杜乐衡。
　　杜乐衡叹口气，秉持着做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想法，伸手过去掏宋也的兜——他早早在车上把钥匙从包里翻出来揣兜里，以求方便，结果还是要杜乐衡帮忙。
　　手伸进口袋，避免不了间接接触，这种触碰太亲密，以至于杜乐衡心绪都有些变化，而宋也毫无感觉，盯着家门发呆。
　　杜乐衡拿出钥匙，正直起身子，便听到嘎吱一声，是哪户人家的门开了。
　　“宋也。”低而柔软的呼唤传来。
　　——是宋也家门开了。
　　杜乐衡还没回过神，洁白细腻的手臂自打开的门内伸出，宋也一个踉跄被拉进家门，带着满怀的玫瑰扑向对方。
　　“怎么回来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轻轻的嗔怪带着无尽情意，杜乐衡看去，对上一双泛着冷意的黑眸。
　　那双眼睛明明是极漂亮的，弧形完美，睫毛卷翘纤长，瞳孔泛着一点浅棕，在头顶的走廊灯照射下，有种盈盈秋水之感，可当和对方对视时，一股冷意骤然冒出，令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宋也的老婆？
　　杜乐衡蹙眉。
　　生得固然漂亮，性子看上去却不好。
　　宋也不知道两主角已经完成了第一次交锋见面，奠定了感情基础，傻呆呆地看着面前貌若好女的漂亮脸蛋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当红娘。
　　“杜总，谢谢你送我回来，要不你进来坐坐。”宋也说。
　　“不用了，我该回去了，下次吧。”杜乐衡把钥匙抛过去。
　　宋也没接到，他老婆接到了，把钥匙握在手里。
　　宋也看在眼里，心想，这可能就是发展感情的桥梁吧。
　　杜乐衡转身离开，宋也看着他进了电梯门，刚想回头，就听到猛地一声“砰——”。
　　门被大力关上，吓得他差点蹦起来。
　　“依依不舍吗？”前一秒还温驯的漂亮老婆，忽然变了脸，冷冷一笑，“不是叫你早点回来少喝点酒，现在不仅喝得烂醉，还和人乱搞，是对我不满了吗？”
　　“今晚别想上床睡。”漂亮老婆把玫瑰花往他怀里一塞，转身进屋。
　　宋也一脸痴呆。
　　“……啊？”
　　.
　　［服了，早知道让你早点穿了，看看都醉成什么狗样，脑子都不清楚了。］
　　555对刚才两主角的会面心有余悸，上个小世界给他留下了一定的阴影，生怕两人打起来，于是抓着宋也絮絮叨叨地嘱咐。
　　［不是我说，这任务呢，完成好了，咱是有钱拿的，打一份工尽一份力，你的人设也要维持好了，这个小世界比较难一点……］
　　555口若悬河，长篇大论，画饼都画了一堆，没听到答复，急了，［你听到没！］
　　宋也：［呕——］
　　555：［……］
　　不回家则已，一回家吐个昏天暗地。
　　宋也在卫生间蹲着吐了好久，终于醒过酒，他眼眶发红，因为生理性呕吐掉了不少眼泪。
　　他吸吸鼻子，迟缓地回555：［知道了。］
　　555：［……］真知道还是假知道，它也不知道。
　　宋也把厕所冲了，洗手台也洗了洗，不敢摸进房间找睡衣，怕被江吻骂，还好在卫生间挂着还有一件浴袍，免了他一顿骂。
　　555想嘲笑他怂包，但转念一想这踏马不刚好符合舔狗卑微人设吗，登时闭嘴，甚至翻了翻任务，鼓励宋也勇于奔向挨骂的前线。
　　［你记得待会儿哄哄江吻，把项链送给他，让他戴上，这对以后的剧情有用。］
　　被热水包裹，宋也冲掉身上的酒气，一身轻松，他想起江吻的冷脸，画面已经不太清楚，却还是怕怕的。
　　［有什么用？］
　　［比如在杜乐衡和江吻偷情的时候，起一些道德伦理上的冲击感。］
　　你身上戴着你老公送你的项链，人却躺在我身下的刺激。
　　［……］
　　宋也很想矿工，555阻止了并且进行了PUA——它专门花积分去请教了专业系统。
　　［这点小困难都不能战胜！还打什么工，赚什么钱，过什么好生活！］
　　［我们部门还算好的了，你说你以后调部门要是调到隔壁舔狗部门里，不仅挨骂还要挨打！钱没了还要割肾！最后眼角膜还要捐给白月光，你这就挨个骂，怎么了！而且说不定还能和主角受贴贴，你说你占了多大便宜！］
　　宋也被骂得晕头转向，为了让555闭嘴，赶紧答应了。
　　555心满意足，［那我看直播去了，你好好工作。］
　　宋也：［……］这就是老员工吗。
　　宋也无可奈何，心想，算了，来都来了。
　　他洗完澡，吹干头发，牙也刷了，确保自己身上没有味儿，就鼓起勇气，拿着礼盒包装的苹果，手里攥着项链，以一种赴死的勇气直接推开门。
　　结果进去后被江吻看了一眼就泄气。
　　江吻是真的很漂亮，雪白的皮肤，乌黑如丝绸的长发，精致的五官，静坐时像一朵亭亭盛开的玉兰，在卧室暖黄色的灯光照耀下，他低头看书的侧脸秀致美丽，温柔得不像话。
　　他穿得粉色丝绸长袍，胸口露出来大半，莹白一片，宋也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看见宋也进来，江吻也没多大反应，没了之前的咄咄逼人，改成了沉默应对，把他当透明人。
　　还在生气吗？
　　宋也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爬上去，手试探着摁住江吻准备翻页的书，在对方说话前，把手里包扎好的平安夜苹果放在书上。
　　苹果比成年男人的拳头还大，绑着绿绸带，红彤彤的格外喜人，色泽鲜亮，视觉效果极好，太完美，反而像白雪公主里的毒苹果。
　　江吻看着苹果默不吭声，而等他拿起苹果的时候，感觉到身后的长发被轻轻拨到一边，银质的精美项链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脖子上，并不冰人，因为有人用掌温把它捂暖了。
　　“平安夜快乐，愿你平安。”那人说道。


第22章 透明人老公
　　平安、快乐。
　　江吻在过去二十六年的人生里，很少听到这两个词的存在与他相关。
　　幼年时父母的嫌恶，男扮女装的恐惧不安，殴打、怒骂、嘲笑、垂涎……黑暗将他吞没，他能寻求的出路竟然是可笑的婚姻，甚至并不是合理的、正常的婚姻——他和宋也连结婚证都领不了，因为婚前要婚检。
　　他的男性身体过不了婚检。
　　即使宋也爱着他，他也必须得警惕着宋也，以防对方将秘密泄露。
　　宋也的爱是那么拿得出手，衬托他的胆怯卑微如此可怖恶心。
　　“……不喜欢吗？”宋也忐忑不安的声音将他唤醒。
　　江吻垂眸，手抬起项链，这是一条四叶草蝴蝶项链，翅膀的边缘镶嵌着碎钻，散发着微光，他记得这应该是个轻奢品牌，这对宋也来说并不便宜。
　　“我以后会注意少喝酒，今天实在是被拒绝不了。”
　　宋也见他依旧沉默不语，干巴巴地解释，绞尽脑汁地思考该怎么哄人时，柔顺的长发忽然扫过他的手臂，江吻扭身拥住他。
　　江吻只是看着像女人，实则依旧是个实打实的男人。他压下来时，宋也毫无防备，瞬间倒在床上。他下意识回抱江吻的肩膀，触手是细腻光洁的皮肤以及略微的长发，他不太敢用力，江吻却用力地抱着他，脸埋进他的胸口，呼吸有些急促。
　　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宋也想推开他的手停滞在半空。
　　但很快，宋也还是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企图让江吻放开自己，因为……太近了。
　　宋也穿着的浴袍系得不紧，方才散开一些，系带松垮，江吻此时几乎是与他肌肤相亲，宋也能感觉到对方五官的位置，湿润的呼吸，柔软的唇……
　　太亲密了。
　　宋也皮肤上应激一般浮现出淡淡的红，他咬着唇，忍耐了会儿，轻轻拍了拍江吻的肩膀：“江吻，放开我。”
　　江吻的手收紧，人听话地抬起头，脸颊大概是因为憋气而微微泛红，面如秋水，乌黑的长发裹着艳色撩人的面容，他像是一只美艳的鬼，缠绕着，想要吸干宋也的精气。
　　宋也不由自主地侧过头躲避，结果暴露出自己更大一片的肌肤。
　　比起看似柔弱的江吻，他的身体藏于西装之中，其实比江吻还要更瘦弱一些，细白的脖颈隐约能看见淡淡的青筋，仿佛一手就能掌握，可以控制他的生死，催生人的毁灭欲。
　　江吻的手拂过他的胸膛，引起战栗，身下人敏感地轻微颤抖，却不曾反抗，只会咬着唇，用泛红的眼尾看来，透着股可怜。
　　江吻忽然觉得，发生关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进入彼此的身体，成就另一种融合，对他来说，也是掌控宋也的另一种方式。
　　“我是你的妻子，你为什么要叫我全名。”江吻静静注视着他，长睫颤动，慢慢俯身靠下，声音低软。
　　他放低姿态，又压在了宋也身上，但并不是像之前一般，而在靠在宋也的肩膀，微仰起头看去，宋也只要一低头，对方的唇就能亲到他的脸颊。
　　宋也绷紧身体，努力回想原文里是怎么叫的，然后耳朵不由自主地慢慢、慢慢红了。
　　江吻直勾勾地盯着他。
　　宋也最后还是面色绯红地喊出声。
　　“……老婆。”
　　喊出这两个字的宋也羞赧得不敢去看江吻的眼睛，按照原文剧情里，两人的感情其实不错，甚至有缓慢发展的情况，要不是有杜乐衡，或许会日久生情真的在一起。
　　想到这，宋也又放松了紧绷的心，反正老婆迟早要被人抢走，他只是个背景板，顶多也就熬几个月，到时江吻躲他还来不及，到时想起自己做的事也会觉得懊恼和难以置信吧。
　　江吻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宋也，宋也的表情变化他看得一清二楚，跟之前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以前不是没有叫过老婆，难道是因为今天送他回来的男人吗？
　　宋也能接受他是男人，是不是也能接受其他男人成为伴侣。
　　他眼神幽暗，吻上宋也的耳垂，“老公……”
　　宋也手足无措：“怎、怎么了？”
　　江吻的手抚开他的浴袍，指腹粗糙，滑过皮肤时带来磨砂感，他的唇也游移至宋也的嘴角。
　　宋也的腰被揽起抬高，江吻眼眸迷离，俯在他身前，吐气如兰，如妖精般，唇微张，吐出一点舌尖。
　　“我也有给你准备平安夜的礼物。”
　　—
　　次日清晨。
　　房间暖气开得足，被褥厚厚一张，躺在床上的人嫌热，手探出，隐约可见手臂有几个咬痕，不重，已经化成了淡淡的痕迹。
　　睡梦中，宋也像被蛇紧紧缠绕着，他热得喘不过气，挣扎着想推开对方，可惜身上无力，连抬手都困难，他挣扎着又睡去，直到某个东西渐渐抵住他的腿。
　　危机感迫使宋也醒来，他眼珠子往下一看，江吻抱着他睡得正香。
　　长发乱七八糟地散着，江吻胸膛露出来大半，内里中空，宋也都能看见他的内裤边，还有……
　　不是，搞什么，主角受也能那么天赋异禀吗？驴玩意。
　　难道是互攻？
　　［咳咳咳！］555熬夜上网回来，看到这一幕差点短路，［搞什么，宋也，你第一晚就把江吻睡了？］
　　宋也赶忙辩解：［你别胡乱污蔑人！我什么都没干！是他先动的手！］
　　说起来别不信，只动了手，当然，还亲了会儿就是了。
　　［睡了也没关系，剧情里好像有说江吻会和前夫dio。］555精神亢奋，［可能这也是一种对比刺激法。人夫yydd！］
　　宋也：［……］
　　555自从迷上直播，就开始上网冲浪，现在网络用语一套一套的，跟俄罗斯套娃似的，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问题，主要是555每个月还得写工作总结，导致它的语言系统变得紊乱。
　　一会儿是“从主角的xx角度分析，得出剧情点在于xxx……”一会儿又是“666（狂比手势）笑死，你懂什么叫做grxp吗？爹咪，给我整点饭！”“给我老妹儿来个大火箭！”
　　“老公……”江吻含糊着叫。
　　555嘻嘻笑：［老公你说句话啊老公。］
　　宋也：［……555，你给我立刻戒网瘾！］
　　555：［我嘞个豆，这谁还分的清你和网警的区别啊。］
　　宋也：［……］
　　宋也有殴打同事的心，没殴打同事的办法。江吻醒来，懒懒地抱着宋也往他怀里蹭，而后便坐起身去洗漱。
　　宋也跟着起床换衣服，他看到落地镜里自己敞开的浴袍里的斑斑点点，犯嘀咕，江吻真喜欢咬人，怪疼的。
　　今天还要出门，为了遮住痕迹，宋也换了件灰蓝色高领针织衫，深色显得他更白，眼下乌青，颓感顿出。
　　家里只有一个卫生间，宋也等江吻时，打开了客厅紧闭的窗，外面阳光刺目，他不由自主抬手挡光，等适应光线，才发现原来是昨夜下了雪。
　　应该不大，路边还只剩有薄薄一层。
　　张嘴吐出一口白气，呼吸时进入鼻腔的是寒风，宋也有点鼻炎，他用手捂住口鼻小口地呼吸，缓过来时江吻已经站在他身边。
　　“今天是个好天气呢。”江吻眯着眼睛说。
　　的确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阳光温暖，适合出门。
　　今天是圣诞节，也是周日，宋也不上班，可惜江吻却要赶工。
　　江吻大学读的广告设计，毕业后上了一段时间班，因为家庭原因辞职，后来嫁给宋也，就一直承接外包项目，宋也没跟他要过钱，不知道他的工资具体多少，但外包的项目大多都有点名声，报酬应该蛮高的。
　　宋也洗漱完，江吻恰好从厨房里端着两碗面出来，简单的水煮面，加了简单和青菜，香味漂浮，雾气蒙蒙，宋也坐在餐桌上接过筷子，一时间愣神。
　　“怎么了？不想吃面吗？”江吻疑惑。
　　宋也摇头，夹起荷包蛋咬了一口，“不是……”只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一幕。
　　江吻心情比起昨天来说美妙许多，长发用发圈简单扎成低马尾，素面朝天，有种清水出芙蓉的清透。他在家里向来是穿些中性素色的衣服，此时看着倒不十分女气，能看出是个生得漂亮的男人，肩宽腰窄，手比宋也还要粗一点。
　　宋也埋头吃面毫无所觉，吃完了，江吻顺手收拾碗筷，他坐在沙发上瘫着，厨房响起洗碗声，屋外阳光照进来，不开暖气也不冷。
　　［难怪大家都想娶老婆。］宋也忽然感慨。
　　555看不得人快乐：［马上就不是你老婆了。］说完又想起件事，［不是，你不是舔狗人设吗，怎么让你老婆洗碗，还不快快去抢过来自己洗！］
　　宋也不动：［马上就不是我老婆了，让我享受一下吧。］
　　555：［……］
　　说归说，宋也最后还是搞了一下卫生，让江吻专心工作去了。
　　他和江吻住的房子并不大，不到四十平，一房一厅，一厨一卫，还有一个小阳台，没有种什么花草，光秃秃的，拉钢线用来晒衣服，宋也蹲下来能在阳台底端边缘看到一些小青苔。这个小区太老了，原文中，他计划着存钱明年贷款在市区买一套新房，能让他和江吻过上更好的生活。
　　如果他们会有孩子，也能让孩子比大部分人赢在起跑线上。
　　江吻在客厅的小书桌上办公，宋也不想打扰他，轻手轻脚回房间玩，公司群在临近中午活跃，大家都酒醒了，还有同事艾特宋也怎么回家不在酒店住，毕竟五星级酒店不住白不住，薅老板羊毛这事儿决不能错过。
　　宋也回复：陪老婆过节。
　　嗯，塑造妻奴形象，让杜乐衡产生有夺□□的愧疚感，最好给他涨薪资。
　　群里哟哟哟个不停，杜乐衡也冒泡了，不过说的就不是太美妙的事了。
　　杜总：@产品部宋经理，有空吗？下午来公司一趟，有份后续文件要处理。
　　他能说没空吗？在社会上打工多年的社畜都明白，上司问你有没有空，没空都得说有空，要不然就是你不识相，不认真工作，有朝一日裁员名单上就有你的名字。
　　宋也萎了。
　　产品部宋经理：@杜总。好的，收到。（黄豆微笑）
　　与此同时，客厅里的江吻，也收到了一条短信。


第23章 透明人老公（二更合一）
　　午饭后简单休息片刻，在下午三点半，宋也拖着沉重的步伐打车去公司加班，而江吻在他离开后不久，也换了套衣服出门。
　　他比短信里约好的时间早到了一个钟，但来人还是晚了半个钟才到。
　　“干嘛约在这里，咖啡一点都不好喝，苦得要死，这些糕点也就一口的事，不顶饱，还不如去隔壁的餐厅，我还没吃饭呢。”
　　抱怨的话语不断从江吻对面的中年女人口中吐出，她吆喝着服务员端上白开水，在众人的目光中粗鲁地一口喝掉，把嘴角流下来的水渍跟汗水一起甩在地面。
　　旁人露出嫌恶的神情，她却毫不在意，反而看向自己的“女儿”。
　　“不是说答应给我钱吗？钱呢。”
　　江吻用小汤匙搅拌着咖啡杯底，将表面的花纹搅成小小的，缓慢流动的漩涡。
　　“已经打在你卡里了。”
　　“那还约我出来做什么？白费劲，我还要回去给你弟做饭呢。”中年女人打开手机去查银行卡信息，不满地说，“我出来一趟不容易，你等会儿陪我去逛超市，我要买点东西回去，给你弟和你爸补充一下营养，你现在嫁人了，宋也疼你，你多跟他要点钱补贴家里，我们养你也不容易……”
　　她嗓门并不大，在安静的咖啡厅里却很清晰，江吻能看见左侧方的女生对自己投来的怜悯视线，他习以为常，又觉无聊，他总是习惯地想要寻求一点来自母亲的爱，或许看在钱的份上，或许看在亲情的份上，给他一点关怀也好，哪怕是放低声音，让别人不用可怜的目光看他。
　　可惜总是失败。
　　江吻时常觉得自己贱，可能像他妈说的，他天生就是贱骨头。
　　他端起咖啡抿了口，迎来了意料之中的怒骂。
　　“怎么才一万？！我不是说要十万吗！”江母收到银行发来短信的刹那，当即质问江吻，她已然苍老的面容透露出阴鸷尖锐的憎恶不满，手“砰”地砸在桌子上，咖啡杯弹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液体飞溅。
　　“没有那么多钱。”江吻放下杯子，缓声道。
　　他仪态端正，坐在江母对面，恍若光鲜亮丽的对照组，年轻貌美的面容，高大而不再瘦削的身体，平淡的语气，皎白的侧脸在冬日暖阳的照射下仿佛会发光。
　　江母难以自制地想起她嫉妒的那个女人，凭什么同样长着一张漂亮的脸，对方却能有美满的家庭，恩爱的丈夫，数不清的钱，就连生下的孩子也是这样，在污泥中生长，长大依旧是美丽的，洁白的，明明已经不一样了——
　　“贱人！你别想糊弄我，宋也一个月能挣好几万，加上其他收入，肯定不止十万！你个白眼狼，我白养你那么大了，早知道不如掐死你！”
　　江母张嘴，不用想，一连串的唾骂脱口而出，她端起咖啡要泼，不料江吻先行一步站起身，打断她的动作。
　　“你为什么觉得，宋也的钱一定要给你？我有没有真的嫁给宋也，难道你不知道吗？”
　　为什么总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呢？
　　宋也不是她的儿子，她没有给予宋也生命，为什么也要割肉还母。
　　江吻陶瓷般细腻精致的脸上浮现出疲惫，他疑惑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妈妈，前所未有地开始想要放弃所谓的亲情。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把一身血肉都还给江母，这样，或许就不相欠了吧。
　　“江达赫十六岁□□，十八岁猥亵未遂，你以为，十万，能堵住那女孩父母的嘴，堵住他们的恨吗？”
　　“你不知道，达赫是被那女的骗了，她自己不检点勾引达赫……”江母理直气壮地辩解。
　　“什么人啊，服了，什么样的妈养什么样的儿子，看那小姐姐多可怜，那么漂亮被当成提款机吸血！”
　　“还有小姐姐老公也是，他们就该断绝关系，这种父母要来做什么？”
　　“什么加害者有理论，真恶心……”
　　动静引起咖啡馆其他人的注意，窃窃私语渐渐聚集，声音庞大，江吻看着她在周围人的指责中开始恼怒，羞愤，涨红了脸，指着旁人骂：“你们懂什么？这是我的孩子！我生的我养的，没有我就没有他，给我点钱怎么了！你们都是一群没良心的白眼狼 你们爸妈养你们都是白养了！”
　　“江吻！你说话啊！”江母说不过旁人，急了去扯江吻，下意识去拧他耳朵。
　　可是他现在长高了，不像小时候，她轻而易举能拧着江吻的耳朵提起来。
　　江吻一米八几的身高，站着时，她才到他肩膀，她举起手，徒劳无功。
　　江吻忽然说：“上个月，你跟我说你出了车祸，要二十万做手术，我给你了。”
　　江母讪讪收回手，闻言有些心虚，“那不是你爸说想买辆车，不买给他他就跳楼，为了你爸的命，二十万算什么。”
　　“那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江吻低声道，“我当时跟你说了。”
　　江母听不懂，她还想再多要点钱，可惜不管她再怎么说，江吻也不说话了，只是坐下来看着窗外发呆。
　　周围人的声讨愈来愈烈，服务员过来竭力忍着不悦来请她离开。
　　江母求救地看江吻：“我……”
　　江吻并没有看她。
　　最后她恨恨地抓着包走了，临走前，她不甘心地对着江吻道：“下次再找你算账！”
　　江吻依旧没看她，只是在她走后，在玻璃落地窗前，看着那一抹消失的背影，失神地喃喃道：“妈妈……”
　　.
　　“杜总，不用给我买衣服了吧，我够穿了。”
　　站在落地镜前的宋也有气无力地穿上店员递来的长款风衣外套，感觉身体被掏空。
　　天知道在加班完之后，杜乐衡为什么心血来潮带他来商场买衣服，而且他已经在这里试了快一个小时衣服了！
　　“加班福利。”杜乐衡摸下巴绕着他转了两圈，满意点头，“这件衣服不错，比你平时穿的好看多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古时传下来的话总是有道理的，这会儿的宋也看上去再也不像个房产销售了，长风衣内搭白色高领毛衣，咖色风衣外套，下半身是深蓝色牛仔裤，身体欣长，皮肤白，脸秀气，转头时完全是个小帅哥。
　　宋也上班时除了见重要客户，平日里的穿着打扮十年如一日，春夏秋是衬衫加黑西装，冬天则在里面加保暖衣和毛衣，外披棉服。他怕冷，穿得厚，衣服倒是因为质量平平，不保暖，且穿久了就从平平变成了烂，实在没有下降空间。
　　杜乐衡看着他这样穿已经很久了，偏偏今日忽然看不下去，大手一挥，干脆带人来购物。
　　“不用换了，直接穿吧。”杜乐衡把黑卡夹在食指和中指间，递给店员，“帮他把换下来的衣服装起来。”
　　店员喜笑颜开，连连说好，转身就去刷卡，宋也拦都来不及。
　　他看了吊牌，身上这一套下来少说也得上六位数。
　　“不如把钱给我。”宋也心在滴血。
　　杜乐衡笑：“给你你还是不会买新的衣服穿，老穿旧的，我带出去也没面子。”说罢语气一顿，“你老婆也不嫌弃你啊？”
　　宋也一听到“老婆”两字，立刻惊醒，条件反射去看杜乐衡，心想，果不其然，见一面都惦记上了。
　　“不嫌弃。”宋也回着话，正思索怎么才能让两人见上一面，555从天而降，解决问题。
　　［江吻现在就在这家商场的咖啡店里。剧情点到了，你快去打电话把人叫出来吃饭，带杜乐衡一起。］
　　宋也奇怪：［他不是在家吗？怎么出来这里？］这家商场离家里可不近。
　　555：［当然是江吻他的假妈又跟江吻要钱啦，给他那假弟假爸吸血，这会儿正伤心呢。江吻从小到大被PUA，即使怀疑自己可能不是江母的孩子，也不想去做DNA检测，明明上次已经下定决心要远离，这次却还是打了两万块给江母，应该真的要断了吧。
　　要我说上次都不该给那二十万，当时你出差不在家，他熬夜赶稿吹了风大半夜发烧要病死了，想给他妈打电话，结果他妈先打过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对方张嘴就是要钱，哭天抢地，给了钱，知道江吻发烧，你知道她说什么了吗？］
　　宋也猜想不会是什么好话。
　　555讥讽：［她叫江吻多喝热水，别矫情。］江吻最后自己打了120去医院。
　　江吻是个清醒又可怜的人。
　　［他好像很害怕，害怕一个人，所以就算家里的人不把他当人看，即使他可能不是那么需要这一点爱，知道自己不欠家里，他也还是想抓住什么，用一些理由来说服自己需要，需要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555说，［不过他现在已经打算远离江母他们一家，原因似乎是因为你，虽然是名存实亡的婚姻，但他把你认为是家人呢。］
　　［人还是会趋向于更好的选择，在江母和你之间，他选择了你，在不久后，在你和杜乐衡之间，他会选择杜乐衡。］
　　宋也听着555对江吻的“注释”，觉得江吻像是对江母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受害者对加害者有依赖倾向，无法逃离禁锢。仔细想想，有一些缺爱家庭的孩子，会对父母更听从。
　　渴望得到爱而得不到，于是更加渴望。骑着的驴眼前吊着胡萝卜，吃不到就越是想要吃到。
　　“怎么发呆？”杜乐衡脸上的笑不知不觉淡下，话里语调还是轻松的，“想你老婆？要不要那么恩爱，羡煞单身狗了。”
　　宋也回神，“今天是圣诞节，本来我打算下午跟他出来吃饭的。”结果被喊来加班。
　　杜乐衡听到他隐藏的小埋怨，挑眉，“宋经理是对我不满吗？我记得上次是谁在群里说要为了我和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领红包的时候谁不这么说。宋也腹诽，给江总发完消息，捋了下脸侧落下的碎发，他头发有些长了，该找时间去剪。
　　“那，杜总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吗？”宋也在得到江吻的回复后，慢吞吞地问杜乐衡。
　　杜乐衡没想到宋也会对自己发出邀请，和对方夫妻一起吗？做电灯泡？
　　按常理说他现在该拒绝，可他看着宋也低着头回消息，颇有点不情不愿的意思，嘴里说出的话却是：“好。”
　　他倒要看看两人有多恩爱。
　　由于三人位置相近，宋也便叫江吻在购物中心的门口等，自己和杜乐衡去找他。路上，宋也跟杜乐衡介绍江吻。
　　“他性子比较腼腆，不太会说话。”宋也为江吻在杜乐衡面前创造好印象，“人慢热，熟了就好了，你见到他就知道，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他这边努力遣词造句，殊不知杜乐衡却觉得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昨天见的短暂一面看来，宋也那位妻子，至少看起来是不好相与的。
　　“见了就知道了。”杜乐衡抬手帮他掖好风衣翘起来的领边，目光在对方耳下脖颈处看见微红的印子，眼神一顿，随即转移话题。
　　“元旦后，大概是年前放假前，公司有团建活动，去P市的南山泡温泉。到时候你可以带你老婆一起来，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飞一趟国外，有个合作要谈，初步见面如果确定了，过完年我们就着手工作。”
　　这个项目完成后，杜乐衡就要调回总公司，正式继承杜氏，没有意外，不会再回分公司。
　　杜乐衡没有把这话说出口，他的目光落在若有所思的宋也脸上，忽觉好笑，自己未免也太……心急了，要离开也得是明年四五月的事，现在年都没过，时间还早。
　　两人一路来到购物中心门口，刚出去，一股冷风吹过，宋也下意识低头缩脖子，刚动，风就消失了，杜乐衡挡在他面前。
　　杜乐衡心下懊恼自己给宋也买的衣服虽然漂亮，但保暖程度对怕冷的人来说也只够白天穿，到晚上，温度降下，怕是会冷。
　　他张嘴便要跟宋也说，再着近去买件大衣，便见宋也眼前一亮，越过他朝前喊了声，“江吻。”
　　宋也快步走到了他的前面，与一个人靠近，微仰起头，黑眸晶亮，而那个人则是抬手摸了一下宋也的脸，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给宋也围上。
　　二人亲密熟稔的动作神态，很容易分辨出他们的关系。
　　杜乐衡不自觉蜷缩手指。
　　他走近，彬彬有礼，“你好，想必你就是宋也的妻子……”杜乐衡的声音有些迟疑。
　　乍一眼看，江吻此时此刻看上去确实是个长相漂亮的女人，可是当他摘下围巾，露出凸起的喉结时，杜乐衡便疑心对方的真实性别，尤其是江吻竟然和他差不多高。
　　不过很快，江吻低垂着头，声音轻柔地跟宋也说话时，他倒是半信半疑地打消了一点念头，心想，可能是女生男相也不一定。
　　江吻确实耀眼，他穿着灰色长呢子大衣，内搭黑色高领针织衫，与白衬衫叠穿，穿着西装半裙，粗跟长筒靴笼着两条长腿，长发披散没有扎起，丝绸般在昏黄的光线散发着光，容色夺人。
　　事实上宋也在江吻摘围巾时还吓了一跳，想把围巾还回去，但被江吻拒绝了。
　　他仔细看江吻今天的模样，发现他竟然把一些妆给擦了。
　　按往常江吻出门都会化妆，淡化自己的轮廓，改变穿衣风格，在高中毕业后，江吻已经不能再靠本来样貌装作女性了，他继承了母亲的容貌，自然也继承了父亲的卓越身高，由于生理原因，大部分女性是长不到一米八五的。
　　江吻面不改色，单手搂着宋也，另一只手伸出去跟杜乐衡握手，没有解释，说话时的声调稍稍放柔和，“你好，江吻。”
　　［决定和江母分道扬镳，江吻也决定要做回男人。］身份上的男人。
　　555跟宋也说。
　　宋也没什么感觉，江吻和杜乐衡在一起，肯定会知道江吻是男人，现在知道也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杜乐衡。”握住指尖一点的手冰凉，很快松开，杜乐衡像是被蛇碰了一下，不适。
　　两人正式认识，宋也仿佛看见未来剧情飞快发展，自己也能快速结束工作，心情美妙，更何况今天还是圣诞节，七点半，外面灯火通明，不远似乎还有装扮成圣诞老人的兼职在派发传单。
　　圣诞节也是个约会重灾区，杜乐衡干脆带两人去了自己朋友开的一家西餐厅，是本市有名的高档餐厅，一位难求，但杜乐衡打了一通电话后，还是成功预约了位置，进了门口，服务员就带着他们去了楼上靠窗的好位置。
　　餐厅里飘着悠扬的小提琴声，不时会有客人上台去弹钢琴表演，无论好坏总能得到掌声，待正式开动，钢琴前就换上餐厅雇佣的钢琴手，熟稔自在地弹奏曲子。
　　杜乐衡独自坐在一边，宋也和江吻坐在一起，在点餐时，宋也看不懂，默不作声地交给江吻和杜乐衡做主，他神游天外，脑子里跟555讨论如何开启副业。
　　555上次卖电子烟卖出名头来，现在生意不断，平时不到剧情点出现，都懒得理宋也。
　　宋也羡慕它赚钱，想分一杯羹。
　　555老神在在：［这次小世界圆满完成，我就让你入股。］
　　宋也心想，这不是小菜一碟，看现在杜乐衡都和江吻一块儿说话了，改明儿睡一起不还是眨眨眼的事情。
　　他已经窥见赚钱的日子了，多赚点早退休。
　　“再来份冰激凌甜点吧。”杜乐衡挑了几样招牌菜和主食，想着宋也似乎爱吃，正打算勾上，一道声音阻止了他。
　　“我老公肠胃不好，不能吃太多冻的，上次你们公司团建，他回来就胃痛了。”
　　江吻握着菜单，淡淡道。
　　杜乐衡听出敌意来，心下不悦，垂眸，手指灵活，笔在指尖转了一圈，最后在甜品选项上打勾，“是吗，少吃一点也没事，毕竟今天过节。你平日里管他那么严，也不太好，越是禁着，他越是想要，若是平时能吃，也不会一松开就吃太多。”
　　江吻冰着一张脸，“杜总孤家寡人，体会不到我作为妻子的心，等到您结婚，自然就会明白。”
　　妻子？在灯光明亮的地方，杜乐衡就越发有破绽，杜乐衡左看右看，不好发问真实情况，心里却确信宋也怕是被人骗婚了。
　　现在网上不就流传着一些情感骗局吗？他的下属沉默寡言，天真好骗，一张好皮囊一张巧嘴，就能把人骗得干干净净。
　　“有机会，我当然会明白。”杜乐衡淡笑道。
　　两人针锋相对，硝烟却在宋也侧头看他们时消失，室内暖气足，杜乐衡脱了外套，内里是件简单的浅咖色毛衣，做工并不精致，毛绒绒的，反而有点可爱，不适配杜乐衡那张俊气逼人的脸庞。
　　见宋也好奇，杜乐衡便解释道：“这是我妈今年刚给我织的，她喜欢做些针线。”谈起妈妈，杜乐衡面色柔和。
　　宋也下意识看江吻。
　　杜乐衡的妈妈，才是江吻的亲生母亲。
　　而江吻连看都没看杜乐衡一眼，转头语气柔和地问他：“怎么了？”
　　宋也摇头，“没什么。”
　　被忽略的杜乐衡不太爽利，然后宋也就发现自己的脚尖被人不轻不重地踩了一下。
　　宋也：？
　　他嗖一下去看杜乐衡，眼珠子都瞪大了，杜乐衡能看到他脸上不太明显的震惊和茫然。
　　不过反应过来，宋也回杜乐衡：“挺好看的，令堂手艺真巧。我妈就不会做这些，我一直都是买毛衣穿。”
　　“我可以给你做。”江吻在旁道。
　　“江先生看起来不太像会做针线的人呢。”杜乐衡面上带着和熙的笑，单手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猿背蜂腰，压迫力极强，姿态却又轻松自然。
　　当然，谁也没想到这人竟然在桌子底下踹着宋也的脚玩儿。
　　宋也不动如山，宋也咬牙切齿，宋也忍无可忍，回踩了他一脚。
　　因为用了力气，膝盖顶到桌底，“铛”的一声，宋也自己都吓一跳。
　　江吻立即蹙眉往桌子底下看，“怎么了？”
　　“没什么，看到虫子了。”宋也撒谎，声音低低的，余光瞥见杜乐衡脸上还带着笑，没忍住瞪去一眼。
　　江吻的脸色难看起来，他不善的目光落到杜乐衡身上，与其对视时，双方的态度明显都不友好。
　　好在服务员及时推着餐盘赶到，解决了问题，餐点端上来后，宋也和稀泥地说了两句话就开吃，杜乐衡和江吻也不多说什么，沉默地跟着吃起来，一顿饭吃得宋也既开心又痛苦。
　　尤其是当冰激凌甜点上来之后展开的“吃”与“不吃”的战争。
　　杜乐衡和江吻两张嘴能说到天荒地老，宋也在旁边趁着两人说话狂炫。
　　他吃掉最后一口冰激凌，发表感言：［冰激凌真好吃，电灯泡真难做！］
　　555看着这情形怎么都有点不对劲，但怎么个不对劲法也说不出来，犹犹豫豫地说：［……还，还行吧。］
　　宋也意犹未尽，还想再吃一份甜点，他看新品就挺不错的，可惜无论是杜乐衡还是江吻，都拒绝了他。
　　他没吭声，闷闷地拿着小勺子戳空荡荡都冰激凌杯。
　　“下次我在家里给你做。”江吻安抚他。
　　杜乐衡则是暗示道：“一次吃太多不好，不过公司下午茶可以加个选项。”
　　宋也在杜乐衡的暗示下，肉眼可见地眼睛亮起，丝毫没注意江吻垂眸抿唇。
　　为了给两人相处空间，宋也待了一会儿就借口尿遁跑了。
　　“杜总现在还没对象吗？”江吻冷不丁开口。
　　杜乐衡在跟江吻对线中隐隐约约察觉自己的心思，虽自己都不太明确，但一派淡定，“之前没有打算。”
　　“是吗。”江吻放下叉子，动作幅度不大，却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叉子尖端与瓷盘相摩擦发出刺耳声。
　　他抬起眼眸，“那难怪杜总那么关心员工，体恤下属，让我这个做妻子的都比不上，杜总对其他员工也这样吗？”
　　面前漂亮美人咄咄逼人的语气比手里的叉子还要尖锐，让人不由自主想起了网上流传的某些“你肯定肖想我老公，我老公那么帅那么好”，实际上老公却是河童的爱夫臆想症。
　　杜乐衡一针见血：“你不是宋也的妻子吗？你不信任他？”
　　江吻不为所动，“请杜总一视同仁，不必过于关注我老公。”
　　杜乐衡好笑道：“一般人恨不得上司关注自己，你擅作主张，宋也知道吗？”
　　江吻情绪明显已经不对了，他冷冷地看着杜乐衡，憎恶不耐的神色呼之欲出，“与你无关。他爱我，他会为我付出一切。”
　　赚不到钱没关系，他可以养着宋也，他能赚到很多钱，他可以给宋也一切，只要宋也待在他身边，爱他一个人就好了。
　　杜乐衡，江吻从见他第一面就不喜欢。
　　俊朗、大方、有钱。与他相反的类型，尤其是，模样似乎跟他的“弟弟”江达赫有些像，是脸型，江达赫就像是仿造失败版本的杜乐衡，但这不妨碍江吻同样讨厌他们。
　　江达赫抢走了江母对他为数不多的关注，难道杜乐衡也要抢走他唯一的爱吗？
　　他不允许。
　　撕掉漂亮面孔的伪装，江吻就像只保护自己无上珍宝的野兽，平等地厌恶警惕所有人。
　　杜乐衡虽然疑心江吻的性别，但明面上江吻还是给女人，他态度想放好些，却还是被江吻给激怒了。
　　他漫不经心地用言语去戳江吻的心：“你确定他愿意吗？把个人意志强加于他人身上，这就是你的爱吗？而且，恐怕你和宋也的关系……也并不牢固吧，不然你那么怕做什么？况且管那么宽是不是有点过分了？退一万步说……”
　　他顿了顿，“就算我对宋也有意思，那又怎样？我还是有道德心的。”
　　不会做男小三。
　　江吻讥笑：“最好如此。”
　　杜乐衡顿觉心烦意乱，拿起桌上的烟盒一言不发离开，江吻坐在原地不动，缓了许久，侧头看向玻璃窗外的夜景，群灯闪烁，月明星稀，他能迎来属于他的美好未来吗？
　　会吧，只要宋也爱他。


第24章 透明人老公
　　宋也不知道他离开后杜乐衡和江吻两人的对话，剧情点莫名的偏离倒是提醒了555，555跑回去看了一圈，见剧情点大部分都完成，也没当回事，这个小世界本来就有点相爱相杀的意思，越恨爱越深，越爱恨越深。
　　宋也本来借口上厕所，实际上是在餐厅溜达了一圈，溜达着，又真的有点想上厕所了，于是他问了服务员，往厕所的方向走去，可惜刚走进去，肩膀就被狠狠一推，他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好险扶住了洗手台，才没真摔了。
　　他恼怒地回头，不料对方比他还气愤，张嘴就骂：“赔我钱！你个死鸭子！”
　　宋也：？
　　推他的人是个长相略微油腻的秃顶中年男，脖子上戴个粗金项链，一身暴发户气质，本来还在满嘴喷粪，看见宋也的脸后话语又一顿，“玛德，认错人了。”说完就往外走，完全没有愧疚的模样。
　　宋也一把火烧到心头，他手掌撑着洗手台还疼着，眼见着人走，他没忍住喊了声：“不跟我道歉吗？”
　　中年男听了，嗤笑一声，什么也没说，态度轻蔑，上下打量他一眼，“碰瓷啊？想得美，爷虽然钱多，但就是不想给你。”
　　宋也：……？
　　傻逼啊。
　　他憋得脸红，不知道该骂什么好，中年男见状更是得意洋洋，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了几句，转头要走时，面前却挡了个高大的身影。
　　“爷？”
　　杜乐衡垂下眼睫，居高临下地睨着这人一眼，轻飘飘地一个字，中年男便腿脚发软。
　　.
　　“你也太好欺负了。”厕所不远处的透风小阳台上，杜乐衡靠在栏杆上抽烟，烟雾从嘴里吐出，模糊了英俊的五官，格外撩人。
　　宋也在旁边吹风，嫌弃地离杜乐衡远一点，他不喜欢烟味。
　　“这也是你的错吧。”宋也回他。
　　中年男之所以认错人，还是因为宋也身上穿的这件风衣，对方找的人也是穿这件衣服。
　　杜乐衡失笑，认下来，“好好好，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下次给你买新的。”
　　“还是谢谢你。”外面纷纷扬扬又下了雪，宋也伸手接过一点雪花，很快就融化在掌心成为冰凉的水，“不然那个男人才不会跟我道歉。”
　　“所以我才说你好欺负啊。”
　　杜乐衡没有喝酒，看着宋也却有一种熏熏然的错觉，他想起江吻言有所指他过分的关怀。他看着宋也，目光怎么就离不开了呢。
　　“那么早结婚，为什么。”他莫名其妙地说，“不会后悔吗？如果遇到更好的人呢？”
　　宋也以为他在说江吻，认真思索片刻，回答道：“如果有更喜欢，更想在一起的人，可以和现在的人分开，只要不对不起对方就可以了。”
　　杜乐衡眼神闪烁，夹在食指与中指间的香烟星火点点，烟雾淡淡升起，他站在夜与雪色之间，忽然朝着宋也粲然一笑。
　　“那我等等。”
　　宋也不知为何，被他看得不自在，他低下头含糊应着，想到江吻还在餐厅里，他们在这里聊天似乎不太对劲，于是打算进屋，不料刚抬头，便见不远处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江吻站在那，不知道多久了。
　　他的长发柔软地披散，站在餐厅的灯光里，整个人本应沉浸在热闹中，却透着一股令人酸涩的孤独，已经很明亮了啊，为什么还会难过。
　　杜乐衡是站在夜里都恍若是在光鲜亮丽的世界里潇洒举着酒杯，而江吻，就连站在灯光下，都会感到一种无处遁形的痛苦。
　　“江吻……”宋也下意识朝前小跑几步，抓住了江吻的手。
　　江吻的手很冷，在他触及对方的那一刻，反被对方牢牢抓住。
　　江吻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垂下头，有些疲惫地靠在宋也的肩头。
　　宋也抱住他，小心翼翼地问：“不舒服吗？”
　　江吻闷闷地嗯了声，抬起的眼眸看向走来的杜乐衡，幽深漠然。
　　杜乐衡看着宋也安抚地拍拍江吻的后背，还把围巾解下亲自替对方围上，一脸担忧地摸摸对方额头，转而对他说：“江吻有点不舒服，我们先回家了，杜总，你自己回去吧。”
　　“我送你们。”杜乐衡绅士地说道。
　　江吻低声又和宋也说了什么，宋也迟疑一会儿，脸微微红了，但还是点头。
　　“不用了，他还是想要走一走。”宋也歉意地笑笑，声音小了一些，“他喜欢热闹，我平时没什么时间，今天是难得放假，我陪陪他。”
　　杜乐衡没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站在原地目送着两人靠在一起低声说话，一起离开，在临出门前，江吻侧头，在宋也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眸光流转，满是爱意，而宋也不好意思地摸着脸颊，也在江吻的嘴角亲了一下。
　　多么甜蜜的夫妻。
　　杜乐衡回到餐桌上，对着来结账的服务员道：“给我来瓶红酒。”
　　—
　　江吻跟宋也满街游荡，撑着一把伞，两人挤在一起，雪色寂寥，街上热热闹闹，驱散清冷感，前面的甜品店搞活动，圣诞老人站在门口发传单和糖果，不少小孩赖着不走，也有情侣合照，两人经过时，圣诞老人恰好掏出了一把糖果，随便发给面前的人，宋也手里也抓了两个，是草莓味和柠檬味的。
　　江吻没有，宋也忍痛给了他草莓味。
　　“想吃草莓味吗？”江吻剥了糖果含着，过于甜腻的草莓糖精味儿充斥着口腔，他用舌头翻动，垂眸去看低头准备剥柠檬味的宋也。
　　宋也啊地应着，费力跟柠檬糖的纸较劲，“没有了啊，总不能回去跟那个圣诞老人要吧？你喜欢吃我们去超市唔……”
　　草莓的气息从口中传出，交换唾液的同时，硬糖也落入了另一个人的口中，江吻人如其名，很会接吻，他的吻并不热烈，温热的口腔像是全身上下为数不多温度较高的地方，与人接吻时，才好不叫人躲避。
　　宋也被捏着下巴，半睁开眼睛时看见江吻垂着的长睫，伞低下头遮住他们，雪色满眼，噗噗地盖满伞面，又慢慢降落在脚边。
　　他们在这个伞下的小世界里交换了一个吻。
　　“草莓味，我很喜欢。”江吻擦掉宋也嘴角的一点水渍，他的脸上绽放了今天的第一个笑。
　　近距离地看，江吻笑起来其实很有点孩子气。
　　他珍之重之地闭上眼睛许愿，“我希望，圣诞老人每年都会给我一颗草莓味的糖。”
　　“会的。”宋·圣诞老人·也在对方的期盼中应下承诺。
　　江吻开开心心地撑着伞，单手牵着宋也，漫步在街道。只有宋也一边跟着他往前走，一边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疑心江吻的不舒服通过接吻传给了他，否则心跳为什么会那么快呢。
　　.
　　十二月底一过又是元旦，宋也上了几天班又休假，心情美妙，唯一不美妙的杜乐衡说元旦后要出差，可能要去半个月，回来差不多就年会团建，之后就是年假了。
　　元旦当天宋也带江吻回了一趟家，他和原文的父母关系一般，他们是单纯为了过日子而在一起，生下宋也也只是尽了社会需要他们尽的责任，宋也几乎是放养的，他们一家的关系大概可以用君子之交淡如水来形容。
　　江吻明面上已经是宋家的一份子，实际上户口本都没上。
　　拜访完父母，他在回家路上跟宋也说：“我想改身份。”
　　他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宋也没有意见，他开着车点头，“可以啊。”
　　“改完，我们去国外结婚好吗？”江吻声音轻轻的。
　　宋也恰好遇到红绿灯，听到这话停车有点懵，一脚刹车，车子晃动。
　　他扭头去看江吻，江吻依旧看着他，神色镇定地等待他的答复，手却交握在一起，用力时骨节泛白，青筋明显。
　　宋也想说你迟早要和杜乐衡在一起，这样到时候离婚会不会太麻烦，也想说过段时间你可能就把那么想了，说不定还会后悔。
　　不过话在嘴里滚来滚去，他还是说：“好。”
　　于是他就看着江吻的脸一下子亮堂起来，嘴角翘着，眼角翘着，微微歪着头靠过来，在他脸颊亲了口，甜腻腻地说：“好爱你啊老公。”
　　宋也假装霸总，沉稳地点头，继续开车。
　　时间很快来到一月中，宋也提着行李箱跟杜乐衡搭上了飞机，临行前，江吻早起给他做了早点，备好了拌饭吃的酱菜，以备不时之需，毕竟国外的饭菜吃不惯也是常有的事情。
　　“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一定要接，接不了也要给我发消息，不然我会担心你。”江吻抱着他，依依不舍。
　　宋也拍拍他，“没关系啦，我和杜总一起，他常飞国外，是老油条了。”
　　不料江吻听了抱得更紧，好一会儿才松开他，温柔地笑。
　　“他毕竟是你的上司，不要太麻烦人家。”
　　宋也哦了声，心觉也是该跟主角攻拉开距离，免得对方吃醋折腾他。
　　江吻见他乖乖应下，抱着他，轻声道：“没关系，我很快就能陪着你了。”
　　宋也不明所以，直到在国外和客户谈生意的某一天，555忽然上线。
　　［新剧情开启——］
　　555跟宋也说：［江吻入职杜氏分公司了，你回去就能跟他当同事，当然，你的背景板工作也要加重了。］
　　宋也后知后觉想起江吻说的话，下意识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杜乐衡，心想，蓝颜祸水。


第25章 透明人老公
　　宋也眼神自带深意，杜乐衡被看得莫名其妙，他有心探究，不过重心还是放在了客户身上，好在谈判这时已经接近尾声，宋也和杜乐衡打配合，成功谈下合作，项目预计在年后开始进行。
　　送走客户，杜乐衡还没来得及问宋也刚才怎么了，宋也的手机铃声就响起来，他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出差将近半个月，每天宋也都要接三到五个电话报备，杜乐衡听着都烦。
　　可人家是夫妻，他又算什么，多管闲事的变态上司吗？
　　在这半个月里，杜乐衡知道宋也和江吻是初高中同学，知道是宋也先追求的江吻，也知道宋也和江吻的感情很好，越好，杜乐衡就越嫉妒，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充斥着杜乐衡的内心，让他觉得自己变得丑陋。
　　等宋也打完电话，杜乐衡低头看手表：“还没到餐点，明早就能坐飞机回去，要去走走吗？这里的景色不错。”
　　宋也没有拒绝，应了好，便跟着杜乐衡一起出门，今天难得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连带着温度也升高了一些，宋也脱下外套搭在手上，宽松的毛衣领口略大，露出一点凸起的锁骨，沐浴在阳光下，苍白的皮肤仿佛也染上了几分热度。
　　杜乐衡今天穿得正式些，马甲三件套，西装解开几颗扣子，蜂腰猿背，略长的额发中分，稍微用发胶固定，绅士的同时，眼里的野望为他增添几分西装暴徒之感。
　　两人并肩漫步，路边有卖花的棕褐色头发的绿眼小男孩提着花篮跑来，脸颊两团和鼻尖红扑扑的，笑得像朵向日葵。
　　“Buy a flower for your lover.”（给您的爱人买支花吧）
　　他举起手里的花篮，里面是颜色鲜艳的蝴蝶兰，宽大圆乎的花瓣大小不一，乍一看以为蝴蝶展翅，小男孩懂眼色，直接把花篮递到宋也的面前。
　　宋也手足无措，又觉无奈：“We're just colleagues.”（我们只是同事）
　　小男孩歪着脑袋假装听不懂，“Choose one， sir.”（选一支吧先生）
　　杜乐衡笑眼弯弯地看两人对峙，最后宋也败下阵来，随便拿了一支浅紫色的蝴蝶兰，上面坠着几片叶子，委实漂亮。
　　正当他打算付钱时，小男孩转而把花篮送到杜乐衡面前，理直气壮：“Sir， I think you should buy all my flowers. You're not so stingy， are you.”（先生，我觉得您应该把我的花全部买下，您不会那么小气吧。）
　　杜乐衡慷慨解囊，连带着花篮也买了下来。
　　小男孩数着钱，朝杜乐衡顽皮地笑：“Cowardice is not a gentleman's character.”（胆小可不是绅士的品德。）
　　说完这话，小男孩便一股脑地转身跑了，犹如鱼儿游入水底，再抬头人已经看不着了。
　　“这小孩真是鬼灵精。”杜乐衡好笑又好气。
　　“为了卖花什么都说得出来，不过这花还挺好看的。”宋也举起蝴蝶兰，食指和拇指捻着茎叶转了一圈，在阳光下花瓣显得有些透。
　　杜乐衡提着一篮子花，在他看过来时，忽地低下头。
　　地面上二人影子交错，杜乐衡说：“好看。”
　　宋也没有察觉异样，他抓着一朵蝴蝶兰跟杜乐衡一起在景点逛了一圈，期间杜乐衡把蝴蝶兰送给了几个结伴一起玩的可爱小女孩，自己则是留下了一朵淡蓝色的蝴蝶兰。
　　回家后，杜乐衡把这朵蝴蝶兰夹在床边没看完的书里。
　　他抱着一点卑劣的期待。
　　蝴蝶兰的花语是
　　——幸福的来临。
　　.
　　江吻入职杜氏分公司其实算是捡漏，临近年底，按理说，怎么样都不会有人会在这时候辞职，尤其是杜氏对员工的福利在众多企业中算是佼佼者，可惜老天就是这样眷顾江吻，他是这个世界的核心之一，在某些时刻，在众多苦难里，它还是愿意给予对方一点便利。
　　杜氏分公司的企划部的一位主管怀孕了，对方是个女强人，年近四十事业有成，前两年终于打算和丈夫孕育爱的结晶，可惜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消息，好在她本人信奉有也行，没有也没事的人生态度，所以也不紧张，结果没想到在元旦后查出来怀上了。
　　明年公司项目开展紧张，她打算再招个有经验的人做助理，以备不时之需。江吻本来是去应聘个设计部门的小岗位，阴差阳错被她看上，转而去了企划部。
　　宋也跟女主管还挺熟，两人在工作上面交流多，很难说江吻不是歪打正着。
　　“今天起，到以后，我都能和你一起上班了，不用在家等你。”江吻靠在宋也的怀里，他的个头高，手臂揽着宋也，看人时有种仰望感，眼眸里倒映着宋也的面庞，眸光流转。
　　宋也双腿交叠，好让江吻躺得舒服些，一边回手机消息，一边道：“上班挺辛苦的，没有你在家里自由。”
　　江吻很是失落：“你不喜欢我出门吗？我只是想多看看你，他们都说夫妻要互相扶持，我在家只会做饭做家务，比不得外面那些工作有能力的人，我怕你以后嫌弃我。”
　　他揽着宋也的手松下，垂眸道：“我去把工作辞了。”
　　宋也吓一跳，手机扔沙发上，赶忙抱住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怕你不适应上班。毕竟上班不比家里舒服，你想去上班我当然支持，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想出轨那我不是还得给你们当电灯泡吗。
　　宋也觉得自己真是当代武大郎。
　　宋也对哄江吻不说手到擒来，也算颇有心得，他俯下身子，上半身轻轻趴在江吻身上，侧头，脑袋凑过去，在江吻的下巴亲了口。
　　“我最喜欢你了，你能跟我待在一起，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呢。”
　　“可是你昨天还说不喜欢我。”江吻得寸进尺。
　　宋也涨红了脸，“你！你！那个时候的话怎么能拿出来说……”
　　他在上周出差回家，某个晚上，和蓄谋已久的江吻完成了生命大和谐。
　　很不幸，作为老公，宋也在床上承担了老婆的责任，并且被压得没法反抗，任由江吻为所欲为。
　　宋也在做完之后其实思考了很久，他没有什么道德贞操的观念，但对于和人发生亲密关系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发生的，可是奇怪，在江吻小心翼翼又期盼的目光下，他竟然没有起拒绝的念头，只是有些为难和不知所措。
　　555说他欲拒还迎，得了好处还叫屈。
　　［你上哪找那么漂亮的老婆去睡，你就偷着乐吧。］
　　宋也想说自己才是被睡的，可惜555不听，宋也觉得这家伙迟早得被主系统制裁。
　　“怎么不能拿出来，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江吻的手插进宋也的发中。
　　宋也前两天刚剪了头发，嫌长，剪了又觉得短，闷声闷气好一会儿，第二天上班还忐忐忑忑地怕别人说丑，江吻却觉得长短适宜，刚好露出宋也的眉眼面容，敏感的耳朵也露出来了，人格外清爽。
　　“那不一样……”宋也小声说，“你也别老是在杜乐衡在的时候说这些，怪别扭的。”
　　上次上班，杜乐衡本来找他拿文件，刚好遇上江吻也从隔壁部门给他送热饮，两人一碰上跟针尖对麦芒似的，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话，尤其是江吻还提了一嘴说自己身体不太舒服之类的话，怪宋也不体贴，言下之意当然是在某事上。
　　当即杜乐衡看他的眼神就不对了。
　　宋也尴尬得想死。
　　好好好，屁股疼的是他，被当色魔的也是他。
　　而江吻闻言手一顿，眼眸幽暗，笑容不改：“这又怎么了，杜总嘴严，不是会嚼舌根的人。”
　　宋也在国外出差回来，私底下就不再喊杜乐衡杜总，叫起了名字，这让江吻十分不爽，尤其是宋也平日里也叫他的全名。
　　江吻想要特殊对待，想要在宋也眼里不一样。
　　宋也嘀咕着：“这可不一定”时，他咽下嫉妒与怒火，咬住了宋也的脸颊。
　　“啊！”宋也猝不及防，脸颊的疼痛让他不敢动。
　　他惶惶地问，“怎么忽然咬我？”
　　江吻不舍得用力，用牙齿磨着，直到宋也眼角泛红才松嘴，饱含歉意地用吻亲去宋也眼角将掉未掉的眼泪，手抹去脸颊的口水，在那齿印中细细摸了摸，算作安抚。
　　“对不起，老公，我错了。”江吻看着比宋也还要委屈难过。
　　他起身，把宋也压在沙发上，抓起宋也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下摆往上，按在赤.裸的胸膛，感受他温热的皮肤和跳动的心脏。
　　“我太爱你了，忍不住想要跟所有人炫耀，讨厌任何人靠近你。”
　　他将自己的心剖开，想要宋也看到里面肮脏丑陋又单纯的一切。
　　是你啊。
　　是你，是一个叫宋也的人。


第26章 透明人老公
　　今年过年略晚些，在二月下旬，杜氏打算在二月中旬正式放年假，带薪假期长达二十天，同时，在年假前，员工有一次可以带家属的旅游团建活动，去隔壁市的南山温泉山庄过三天两夜游，不去的甚至可以折现。
　　通知出来，宋也听到了同事哭喊着：“洒家这辈子值了！这条狗命奉献给公司，绝无二话！”
　　宋也没憋住去问555：［我们过年有什么福利吗？］
　　555最近在戒烟，听说是谈恋爱了，对象要求的。它嘎吱嘎吱吃电子糖果，闻言发出老油条的冷笑：［你以前收到过员工福利吗？不让你交系统维修费就不错了。］
　　宋也想不起来，他以前在系统空间打杂，收到的工资都是不定时的，有时候一个月发两三次，有时候三个月才发一次工资。
　　他都不知道员工福利是不是包含在里面。
　　555闻言怜悯道：［那我比你还是好一点，至少工资按时。咱们啊，不管打杂、实习，还是正式工，全年无休，想要休息全靠摸鱼，工作不出事，你到处玩儿都没事，但是有些工作就是你得盯着，不然铁定出事。］
　　555在经历上个小世界后恍然大悟，竟然这样都没崩，工资也发了，那它还死抓宋也做什么，同事是傻白甜恋爱脑，不是更方便它摸鱼吗？
　　况且……要抓它也不是它一个统被抓，555生死看淡，主打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
　　［我们现在没出事吧？］宋也询问。
　　他老觉得江吻太粘着自己，没什么时间和杜乐衡相处。
　　555大手一挥：［没事。］有一点小毛病但不多，公司的剧情细水长流，至少要延续到四月份，而现在最主要的是温泉剧情点。
　　［你记得找机会撮合他们就行，当他们干什么，你就装聋装瞎子装哑巴，什么也别动，剧情就完成了。］
　　宋也点头表示了解。
　　“诶，宋经理，杜总找你。”隔壁行政部门的同事从不远处走来，扬着文件，招呼了声。
　　宋也起身，“找我有事吗？”他记得自己手头没有工作了。
　　“谁知道。”同事说着，却掩不住八卦的神情，他神神秘秘地凑到宋也面前问，“你竟然是未婚？江吻不是你老婆啊？你们还没领证吗。”
　　宋也心想这件事到底还是捅破了，公司掌握着员工的各项资料，这次去温泉山庄要订酒店，杜乐衡应该是知道了，所以才要叫他过去问话的。
　　他也小声跟同事说：“还没领，打算过段时间去的，你别说出去。”
　　同事点点头，“理解理解，漂亮老婆要藏着嘛，你小子艳福不浅，就是江吻人实在太高了点，你站着气场不够啊。”
　　别说宋也，他们几个部门里能从身高样貌上压得住江吻的男男女女，恐怕没有，杜乐衡倒是能和江吻抗衡一二，可惜两人又不是一个类型的。
　　“你快去吧，反正要下班了，你不如让杜总顺路送你回家得了，江吻不是有事把你车开走了吗？”闲聊几句，同事看着钟表说道。
　　江吻在两个小时前接了个电话临时离开，跟宋也说是回家拿文件，可惜现在也没回来。
　　宋也整理好桌面四散的文件，估摸着下班时间，磨磨蹭蹭去杜乐衡的办公室，杜乐衡的办公室和他在同一楼层，不过有一点距离，他走了几分钟，来到门口后抬手叩门，第一声落下，门由内打开，里面的人蓄谋已久般，在刹那抱住了他。
　　宋也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拥进怀里，杜乐衡的力气大，抱住他肩背时，他下意识挺腰靠近减轻束缚，脚下失力。
　　在此刻，杜乐衡的呼吸，心跳，身体的任何反应，仿佛都对他全面敞开，宋也有种幻觉，他能从这些反应中体会到杜乐衡的所思所想，连带着他自己也莫名紧张，心跳加快。
　　“杜乐衡……你干什么，不舒服，放开我……”宋也双手抵在杜乐衡身前，使不上力气，他用脑袋去撞杜乐衡，又不敢用力，不明地抱怨着，跟小猫撒娇蹭人。
　　杜乐衡真想把宋也勒进身体里。
　　他松开人，在其他同事路过门口前，拉着人的手进了办公室。
　　宋也满头雾水。
　　进去后，他企图甩开杜乐衡的手，结果对方攥得紧紧的，直到回头看见他瞪，才松手。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不好说领导发疯，宋也握着自己发红的指尖委婉道。
　　杜乐衡坐到沙发上，竟笑容灿烂地承认了。
　　“遇到了件，对我来说是好事的事。”
　　宋也心想，好家伙，知道江吻未婚那么开心，看来两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剧情进展飞快，可惜555不在，他都不知道进度条现在到哪里了。
　　杜乐衡不知道宋也在想什么，要是知道，真是恨不得叫屈，在江吻进入公司后，基本两人没聊过几句，江吻板着脸冷若冰霜，只有在宋也面前才笑得娇里娇气，杜乐衡从网上学了一个词，叫“绿茶”，他认为形容江吻十分合适。
　　“你和江吻下周都去温泉山庄是吗？”杜乐衡给他倒茶。
　　宋也坐在他对面，“嗯。反正在家也无聊。”
　　温泉山庄的剧情是必须走的，也就是在这个剧情点，杜乐衡和江吻开始暧昧拉扯，发生肢体接触，延续到偷情。
　　“我看……李心君提了一嘴，你们还没领证吗？”杜乐衡将茶放在宋也面前，收回手，背略靠着沙发，双手交握收紧，似乎是有些紧张。
　　他目光牢牢地落在宋也的脸上，仔细观察上面会出现的表情。
　　“还没领，打算过段时间。”宋也遵循人设，眼角弯起，语速放缓，轻柔道，“他家里有点事不方便，等事情解决了，我们就会领证办酒，届时请你来吃席，你可不要嫌弃。”
　　他笑得温柔，眼角眉梢都是对爱人的欢喜，捧着茶杯垂眸的模样真叫杜乐衡心如刀绞，又恨不得他所思所想的人是自己才好。
　　杜乐衡注视着宋也甜蜜柔情的笑容，忽然想起以前自己为什么会在众多下属中，唯独看中了宋也，好似也是在某天下午，他下班前，在公司走廊偶然看见宋也靠在那低着头打电话，不知道是给谁打，姿态是小心的，脸上是带笑的。
　　垂下的橙黄色夕阳，落在脚边，他站在阴影处，目光长久落在那个人的身上，心想顾家的人应该不会太差，于是就这样草率地将人带到身边。
　　从很久之前自己不经意种下的果实，在今日迫不及待摘下，咬入口中，依旧是酸涩的。
　　道德是一条绑在喉咙、胸口、腰腹、下肢的束缚带，杜乐衡拉着两端用力，窒息感迫使他想要求生，可越是这样，他越用力，濒死的快感将他淹没，折断。
　　他是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是出生后一帆顺风的天之骄子。
　　得到的，他人渴求的，他不屑。
　　得不到的，他人所有的，他自信于自身不过是时间问题。
　　宋也。
　　杜乐衡口中含着这两个字，舌头翻滚□□，若呼出声调，必令人惊骇于其中的渴望与贪婪。
　　杜乐衡的底线一降再降。
　　他在宋也久久得不到答复的疑惑目光里，展唇一笑。
　　“好啊。”
　　他不会故意去破坏，但，什么叫做破坏呢？他只是在掌握属于他自己的机会。
　　老天都在帮他不是吗？
　　［叮——］
　　［主线剧情进展增加百分之十五，剧情任务完成度：10/2。］
　　［请各位同事再接再厉，为工作岗位奉献出自己的力量，如有疑问，请拨打主系统客服热线，热线号码：3729—0000—26372****］
　　宋也被这提示音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坐直身体，对面的杜乐衡在眨眼间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双腿叉开，靠在沙发上放松地看着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事情。
　　555垂死惊坐起：［爹啊，怎么主剧情点涨了那么多，我看看我看看。］
　　555：［唉宋也你真是，你们聊了什么啊，怎么把人道德底线给聊没了。］
　　宋也：［？］
　　他说了啥，他什么也没说啊！
　　555戏瘾犯了，拉着破烂电子音：［呔！还敢狡辩，你这泼皮！速速招来！］
　　宋也：［……你再这样我要拨打客服热线把你拉回去维修了。］
　　555一秒正经：［开个玩笑而已，你仔细跟我说说是个什么情况，我们好好分析一下剧情为什么会涨，杜乐衡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江吻人呢？］
　　宋也：［……］变脸别太快了555。
　　两人一番讨论，最终确定杜乐衡可能是因为宋也刚刚的那番话受到刺激，决定要勇夺□□，温泉山庄旅行中采取强取豪夺，威逼利诱等路线。
　　555嘱咐宋也：［那你可要见机行事，到时候一切可就靠你了。］
　　它翻剧情，［包括不限于门后play，温泉play，纯情一点的有打雪仗，看雪景，冒着被你发现的危险打kiss……］
　　［你可以吗？］555睁眼说瞎话鼓励他，［年度最佳背景板！］
　　宋也对自己蛮有自信，［OJBK。］


第27章 透明人老公
　　临近下班，宋也暗戳戳地想要早退，杜乐衡看他不断看手机，心中失笑，面上倒是一派正经，说道：“过会儿就下班，我们先走吧，我顺路送你。”
　　“这不好吧？也就还有十几分钟，等等也行。”宋也假意推脱。
　　杜乐衡挑眉：“那就……”
　　“不过我们到楼下刚好就下班了，这样不算提早下班。”宋也怕他真应，赶忙补上话，希望杜乐衡识相点。
　　杜乐衡佯装考虑，宋也急了，正要再说话，就见对方骤然笑起来。
　　他反应过来明白对方在逗自己，无语道：“你真的很无聊啊杜总。”
　　“是有一点吧宋经理。”杜乐衡穿上西装外套，略垂着头笑看他。
　　他站在那没动，让宋也有种对方下一秒会伸出手的错觉。
　　宋也连忙站起身，见他往外走，才跟上。
　　下楼即下班，宋也心情不错，坐上杜乐衡的副驾时还在想家里有什么菜，要不要等会儿顺路去超市买点水果，江吻前两天有点咳嗽，说想吃梨。
　　杜乐衡心情也不错，他开着车，他倒是什么也没想，时间还长久，他自信自己比江吻不算差，没有结婚，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两人心思各异，直到杜乐衡在宋也家小区门口停下车，二人神态还是轻松的。
　　“这次谢谢你了杜总，我先走……”宋也边打开车门边说话，他脚刚踏在地面，话被站在不远处的保安打断。
　　保安看见他赶忙跑了几步过来：“诶，宋先生，你妈来了，闹得声音不小嘞，你快管管吧，等会儿其他业主要投诉的。”
　　宋也疑惑：“啊？我妈？”闲来没事他妈来干什么？况且元旦才见过面。
　　“怎么了？”杜乐衡下车走来，蹙眉询问道。
　　“哎呀！是你岳母，不是你亲妈，你快去看看吧，你老婆不管呢，任由她在那里骂，吵得很。”保安说着，走出来的几个业主也点头附和了几句，其中还有宋也的邻居，牵着小孩一副不胜其烦的模样，看见宋也还迁怒地翻了个白眼。
　　宋也心里咯噔一下，难怪江吻回家那么久也没回公司，他拿起手机看江吻不久前发来的消息，还叫他下班后去超市买点日用品，现在想来是要支开他吧。
　　“需要我陪你吗？”杜乐衡在旁边问。
　　宋也想到了他们之间的另一层关系，犹豫片刻，默认了。
　　两人快步进入小区，赶到了楼下，上了电梯，一出去，便听到了怒骂斥责的喊叫，伴随着干嚎的哭声，刺耳至极。
　　“江吻！你个见死不救的白眼狼，你要害死我啊！你不管你爸，不管你弟，就连我你也不管了吗？我辛辛苦苦养你那么大，给你吃给你穿，没有我你还不知道死在哪里呢，跟你要点钱你就翻脸，你出来，出来！”
　　入目便是个穿着深色花衣的中年妇女粗鲁地锤门，头发凌乱，手里提着的包扔在地上，打开时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东西，地面上砸烂了个花盆，里面的绿萝被踩烂了，叶子奄巴，那是宋也和江吻上个礼拜刚买的。
　　因为泥土散落，混着绿萝盆里的水，湿漉漉的脚印踩得四处都是，脏兮兮一片。
　　宋也没有见过江母，原文中虽提起过对方的粗鄙，寡廉鲜耻，但远远没有直面感受来的令人震撼与深刻。
　　江吻就是在这样的家庭中，生活了二十多年吗？
　　“宋也？！”
　　江母迟来地发现了来人，“你终于来了，那个贱人不让我见你，你……”
　　她眼睛一亮，下意识扑过去，宋也没反应过来，肩膀被杜乐衡一揽，带到了身后。
　　杜乐衡挡在宋也面前，江母不得不急刹车，跺脚不满地骂：“你干什么？挡着我和我女婿说话了！”
　　她抬头，想要跟平常一样把那些多管闲事的人骂得狗血淋头，却没想到话道嘴边时，竟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太像了。
　　面前这个人太像她的孩子了。
　　江母不是没有母亲爱孩子的本能，只是她那为数不多的爱给了第二个孩子江达赫，剩下的，又给了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第一个孩子。
　　“杜乐衡，你先走吧。”
　　宋也从杜乐衡身后走出，可江母已然无暇顾及他，下意识抓住杜乐衡的手臂，急切地喊：“杜乐衡？你是乐衡……”
　　是了，这就是她的孩子！她漂漂亮亮，体体面面长大的孩子！
　　杜乐衡不明所以，但仍对这个撒泼的妇女没有好感，他甚至有几分明白为什么江吻会对宋也抓得那么紧。
　　唯一的光和救命稻草，谁会舍得松手？
　　他礼貌又不容拒绝地把江母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拿下，“您好，我是江吻和宋也的上司，您认识我吗？”
　　江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狼狈，她慌里慌张地用手去梳理因为叫喊撒泼变得凌乱的头发，整理衣服，“我，我在电视上见过你……那贱……江吻也在你公司里上班吗？”她紧张地问。
　　杜乐衡嗯声，目光透过面前的江母，看向沉默地走到门前，去捡花盆碎片和绿萝的宋也，微微蹙眉，想上去帮忙，可又碍于面前不动的江母无法上前。
　　“是的，不知道您现在找江吻和宋也是为了什么，我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他依旧保持着礼貌。
　　江母用欣慰、激动、欢喜的目光看他，这让杜乐衡感到怪异。
　　“我，我就是想来找他们要点生活费，家里过不去了，他弟弟要上学，他爸也病了，我平时打零工赚不到钱，所以过来找江吻。”说到这，江母的表情变得憎恶不耐，“你说说，他不理我，把我关在外面，是为人子女该做的事情吗！”
　　“江吻给过你很多钱。”宋也冷不丁开口。
　　他抱着那颗奄奄一息的绿萝，站在家门口，朝江母说，“江吻跟我在一起四年，给了你将近一百多万。他自己身上没有放一点钱。”
　　江母语塞，“这，这都是他该给我的……”
　　“这位女士，不然您先回去，我跟江吻和宋也商量一下，如果他们确定是不赡养您，我会帮您的。”杜乐衡在江母下意识要撒泼时，眼中闪过不悦，语气平常。
　　江母惊喜道：“真的！那真是太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好孩子，不像他们，白眼狼……”
　　对方没有丝毫怀疑，反而让杜乐衡心里那股感觉越发强烈，可惜他找不到源头，他注视着面前平平无奇的中年妇女，最后看着她依依不舍地离开，才像从那种玄之又玄的境地中惊醒。
　　他把手抬起，疑惑地看着自己不久前被抓皱的衣袖，最后拍了拍灰尘。
　　“宋也，你还好吗？”杜乐衡走到宋也面前，想要替他拿过手里的绿萝。
　　宋也摇头拒绝了他。
　　宋也有些担心江吻在家里出事，在拿出钥匙开门前，宋也侧头，对上杜乐衡担忧的目光，心神一动，情不自禁：“杜乐衡……如果她是你的妈妈……”
　　话未说完，宋也停下，他懊恼地低头，手里的绿萝随着他的动作，叶子晃了晃。
　　“宋也。任何原生家庭带来的痛苦，不是孩子的错 也不是孩子需要承受的。”
　　宋也抬起头。
　　杜乐衡语气坚定，目光温柔：“人被生下来的最初是没有选择权的，无论是好是坏，他只能被动接受世界、父母、他人给予的一切。”
　　“在很久一段时间里，他都必须接受一种来自外界的痛苦与欢愉，有人说，人生下来就是分三六九等，其实除了环境，父母也是分三六九等，你知道最差的父母是什么吗？”
　　宋也似有所觉。
　　“是不会爱孩子的父母。”
　　杜乐衡揉揉宋也的头发：“有一些人，看似会爱孩子，实际上，他永远靠着自己内心的幻想和自以为是，爱与不爱，他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怎么想，他觉得好，那就是好，这是爱吗？不是。”
　　“假如我是刚刚那位女士的孩子，我会和江吻一样，尽义务，远离她。”杜乐衡难得对情敌有好话，“江吻不狠心，他心肠太软了。”
　　杜乐衡从他手里接过绿萝，“回去吧，他现在应该很需要你。”
　　“那你呢？”宋也下意识问。
　　杜乐衡笑：“我当然是回家了。”
　　他要的是宋也的心甘情愿，不是趁人之危。
　　.
　　宋也进屋后，轻轻掩上门，动静并不大，房间内的人却敏锐地快步走出来，乌黑长发凌乱，冷着一张脸，精致的眉眼满是霜色，身上还穿着今日上班时的黑色毛衣与长裙，孤零零站在光影下，萧瑟得像一道影子。
　　那影子在看清来人后顿住。
　　宋也清楚地看见江吻的神色像被打破薄冰的湖面，乍然生动。
　　下一秒，他快步朝前奔去，脚步匆匆，张开的手抱住宋也时，带来一阵寒风。
　　江吻在颤抖。
　　他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的丑陋暴露在最爱的人面前。
　　“宋也……”他咬着牙，颤音仍从口中发出。
　　宋也安抚地顺着他的脊背拍了拍，“我在。”
　　他顿了顿，“怎么不穿鞋，别着凉了。”


第28章 透明人老公
　　杜乐衡出了小区门，却没想到有人在外面等着自己。
　　“杜总。”江母小跑着跟上，笑容满面，“我想跟你要个电话可以吗？你看这家里有点事我也指望不上他们，你说不定还能帮帮我呢。”
　　杜乐衡心想，这人未免太自来熟。不过他还是随意报了个数字，看着江母如获至宝般记下，在某一瞬间，在低头的某个角度，他惊异地发现自己和对方的长相竟有相似之处。
　　这个想法让杜乐衡觉得古怪。
　　但在江母抬起头后，这种相似又消失了，杜乐衡压下涌起的思绪，佯装无意道：“这段时间公司里面挺忙的，阿姨您有时候找不到他们也很正常，您多少也理解理解，他们可不能耽误工作，一耽误，要是几千万的工作单子因此损失，公司是要宋也和江吻赔的。”
　　“几千万？就他们也能……”江母不信，可看着杜乐衡穿着西装站在豪车旁，话又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眼里化为了艳羡，真好，如果她也能像杜乐衡一样有钱就好了。
　　这孩子她知道是认不回来的，要是能打好关系拿点钱也不错。
　　没有她，怎么会有他呢。
　　“好好好，阿姨肯定不会去打扰他们，影响你的工作，要是有什么事，我再找你，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吧。”江母理所应当地说道。
　　杜乐衡眼底毫无情绪，语气温和：“我尽量。”
　　.
　　南山温泉团建活动在公司放年假的第一天开启，清早公司会安排包车在固定地点等待员工上车，再清点人数上路。
　　江吻起了个大早，在宋也迷迷糊糊刷牙的时候，江吻已经化好妆，做好早餐，甚至已经清点了一遍行李。
　　宋也洗完脸扭头看见一张熠熠生辉的美人脸，大脑宕机，那张美人脸笑得更灿烂，往前凑，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
　　二人交换了一个薄荷味的吻。
　　宋也的唇染上浅淡的红，苍白的脸上增添几分气色，口腔中似乎还残留着被入侵的感受，他无奈道：“你的口红花了。”
　　“再涂就好了。”江吻人比他高大，靠过来时双手笼着他，像是把他整个人都裹在怀里，声音软软的，“早安，今天还是很爱你。”
　　“早安。”宋也对此免疫，任由江吻摸摸蹭蹭。
　　早餐是三明治和热牛奶，宋也盘腿坐在沙发上，用手套拿着三明治吃，江吻把牛奶端到他旁边的小茶几上，自己拿出口红对着镜子涂。
　　口红是乌龙肉桂色，颜色比较温柔，内唇叠加一层枣红，层次感明显，整的人都明亮起来，且唇珠饱满，看上去很好亲。
　　江吻企图帮宋也也涂一点，宋也下意识拒绝，话没出口，江吻就先垂着头，声音低低的：“你会不会觉得我一个男人涂口红……难看。”
　　宋也：“……涂吧。”
　　他麻木地献上自己。
　　江吻兴致勃勃地给他涂了同款色号，只是涂得不多，显点气色就恰好。
　　宋也被捏着下巴仔细涂口红，看着江吻想起前几天的闹剧。
　　后面他知道，江母之所以会来这里找江吻闹事，是因为江吻已经断了每个月固定给江家的生活费，以及他打算把自己的户口单独迁出来，改性别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被江母听到了，于是人就闹过来了。
　　江吻第一次正式尝试脱离那吸血蛭般的家庭，好险并没有失败。
　　“我们年后搬家。”宋也忽然说道。
　　江吻用手指给他晕开口红，动作一顿，旋即嗯了一声，本来就是半蹲着的，这会儿直接膝盖着地软软坐着，收了手，侧头靠在宋也的膝盖上，长发铺散，宋也撩起握在掌心。
　　“你对我太好了。”许久后，江吻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我以后会离不开你。”
　　“那就不离开。”宋也漫不经心，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感受着这份抚慰，江吻闭上眼睛。
　　离开你，我会死的……
　　他在心里说。
　　.
　　离开家门是在七点半，到达目的地刚好踩点七点五十六分，还有四分钟就发车了。
　　宋也急急忙忙，手里拽着行李箱往前跑，江吻在后面跟着，怕他跑急摔了，连忙喊慢点，宋也只得时不时回头看他，然后又不禁快走几步。
　　主要负责此次团建活动的行政同事见状，不由哎呀道：“不是都叫你们看着点时间，别急，还没开车呢。”说着又诶呀了声，夸赞，“宋经理，今天气色挺好的呀。”
　　宋也在他面前停下，抹汗，不由自主抿唇：“是吗。”
　　“怎么不上车？”大巴车门处，杜乐衡走下两个台阶，弯腰看去。
　　杜乐衡今天穿得厚实，浅灰色的带帽羽绒服，帽子是白灰色混杂绒毛，内搭白色卫衣下穿宽松牛仔裤，日常感十足，以往用发胶略微固定的头发这次没有固定，额发散下来一些，英俊的脸笑起来时，给人一种活力开朗感，比往常工作的他年轻亲和许多，乍一眼还以为是大学生。
　　他扶着门朝宋也笑，大大方方地：“车上还有两个位置，留着给你们呢。”
　　江吻来到宋也身旁，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你先上车吧，我把箱子放好。”
　　行政同事招呼后面的人：“放后车厢就好了，诶……小李，帮帮江吻把箱子放进去呗！”
　　眼见着江吻去了车尾，宋也往车门走，杜乐衡伸出手来拉他。
　　“上来吧。”
　　宋也没多想，应声把手搭上去。
　　男人的手心温度高，握住时能感受到明显的力量感。
　　车上坐了大概有三分之二的位置，这次团建一共报名了四十七人，不到五十个，大部分人都选择休假回家。
　　杜乐衡坐在车前排，他帮宋也和江吻占了左侧第二排的位置，靠窗。
　　“你不是晕车吗？我这里有晕车贴，你自己揣着。”杜乐衡在他坐下来后将晕车贴递过去，他跟宋也常年一起出差，习性记得差不多。
　　宋也诧异于对方的体贴，道谢正准备接下，江吻上车了。
　　“不用了，我买了有。”江吻走来时，不知有意无意，手碰到杜乐衡的手臂，将他的手推回去，旋即顺势坐到宋也身旁，动作一气呵成。
　　他今天装扮得漂亮，黑风衣内搭牛仔裙，粗跟皮鞋，白肤红唇，别样清丽。
　　“说起来还要多谢上个星期杜总的帮忙，要不是老公跟我说，我都不知道那天你也在。”
　　杜乐衡慢半拍地收回手，缓缓笑道：“这没什么，都是同事。既然你买了药，那就算了，如果有需要可以再来找我。”
　　“那就谢谢杜总了。”
　　“不客气。”
　　简短的寒暄听起来像是有看不见硝烟的战争莫名其妙发生又消失了。
　　行政同事上车搓搓胳膊：“慎得慌。”
　　宋也深有同感。
　　“老公我给你贴到耳后吧。”江吻从衣兜里拿出晕车贴，“我还买了有药片，如果不舒服就再吃点药片，听说要坐四个多钟。”
　　“好。”
　　宋也撩开耳边的头发让江吻贴。
　　人到齐发车，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灿烂，可等到出了省，天色就变得暗下来，雪也噗嗤噗嗤地落下，从细雪到大雪，地面铺满白茫茫一片。
　　车里热闹，众人纷纷唱歌聊天，宋也打开车帘看雪，江吻在旁边用平板工作，他在杜氏工作，但以前的外包项目也没有停止，只是少接了些单子。
　　不知不觉，江吻忽然感觉肩膀一重——宋也睡着了。
　　江吻放起平板，翘起腿叠起来，小心地把宋也挪着睡到自己的腿上。
　　车路过某处时有些颠簸，宋也迷迷糊糊地想要睁眼，江吻捂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拍拍他的后背，轻声哄道：“没事，睡吧，乖。”
　　宋也含糊地唔了声又睡下。
　　江吻的手从他眼睛松开，摸了摸他的脸颊，满心柔软。
　　看着乖巧的宋也，他不免生了点懊恼，他带的小毯子放在行李箱里，即使车内温度不算低，宋也身上也穿了外套，可他还是怕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会降临。
　　而正当他直起身子，想要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给宋也盖上时，一只拿着绒毯的手出现在他面前。
　　杜乐衡轻声道：“给他盖上吧。”
　　多余的话没有说，二人对视一眼，江吻最后还是接过毯子，回了句：“谢谢。”
　　杜乐衡回了位置，江吻把绒毯给宋也盖上。
　　雪越下越大了。
　　江吻拥着宋也，看着窗外鹅绒似的大雪，窗子折射出他淡薄而美丽的面庞，眼神幽暗。
　　—
　　宋也几乎是一路睡过去的，约莫十二点半，他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声音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意识回笼，他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江吻的腿上睡着了。
　　江吻在小憩，睡得浅，几乎是宋也刚醒，他也醒了。
　　他的手放在宋也的脸颊旁，怕宋也咯着，这会儿顺势轻轻捏了下。
　　“快到了。”江吻说道。
　　宋也坐起身，愧疚地看江吻活动身体：“下次我要是还这样，你就叫醒我。”
　　“我喜欢你睡在我怀里。”江吻凑上前在他睡得发红的脸颊上吻了吻。
　　“咳咳！”
　　准备叫大家准备下车行政同事看见，严肃道，“公共场合，注意点哈。”
　　宋也脸更红了。
　　江吻依旧笑眯眯的。
　　“毯子是谁的啊？”宋也热得出汗，他把毯子扯下，疑惑道。他记得家里没有这张小毛毯。
　　“是杜总的。我跟他借了。”江吻语气平常，“给我吧，我还给他。”
　　宋也不疑有他，把毯子给江吻，就见江吻走到在杜乐衡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宋也有心想偷看，可惜江吻人高马大，挡住了。
　　没两秒，江吻扭头回来，看见他看过去还笑了下。
　　能借毯子，关系应该不错吧。宋也想着，见行政同事拿着手机对车里的同事们来了个旋转录视频，宋也立刻缩头躲起来。
　　行政同事兴致勃勃地嶶薄卐疜缯纟勺哴喊道：“各位女士们先生们，南山温泉山庄到了！让我们尽情开始玩乐吧！”


第29章 透明人老公
　　大巴停在温泉山庄的山脚下，众人下车后还得步行一段路上山，好在因为人数过多，山庄的老板派人开观光车下来接。
　　“还是让他们把行李运上去，我们步行吧。”行政同事看着几十个行李箱发愁。
　　观光车一趟最多能做十几个人，不如载行李箱上去，他们步行来得快，还不用等，温泉山庄建在半山腰，上去最多二十分钟。
　　这一提议得到众人的赞同。
　　行政同事伙同几个人看行李，其他人步行上山。
　　上山的路显然是被清理过，路两旁堆满了高高的雪，现在已经没再下雪，临近中午，云散开些，竟还出了点太阳，眼前明亮许多。
　　几个同事闲着无聊，路上边走边扯叶子拔草玩儿，也有抓着一把雪斯哈斯哈，冻得不行还不愿意放手。
　　宋也和江吻牵着手，走了会儿也想去玩雪，江吻看出来，松开手让他去抓雪玩儿，自己揣着兜看，想着等会儿能帮宋也暖手，结果没想到下一秒就看见杜乐衡也走了过去。
　　杜乐衡很难掩饰自己对宋也的看重和喜欢，起初来到分公司，便开始一直和宋也扎堆，员工私下群里闲聊还提起过，如果宋也没结婚，说不定两人还能日久生情。
　　当然这只是私下玩笑话，谁敢在正主面前说啊，于是几个同事见宋也和杜乐衡在一起说话也没在意，不过看见江吻脸色不太好，就互相对视一眼，打算拯救一下宋也。
　　谁都看得出来江吻对宋也的占有欲。
　　几人围到宋也和杜乐衡附近聊天，江吻身旁也站着俩女同事，她们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江吻，瞻仰美丽，兴奋得不行，不时问一下口红色号和化妆技巧。
　　谁不爱美人！
　　直到……
　　不知道谁先团起雪，握在手心砸向身旁的人。
　　“握草！好冰！”
　　“王小吴！看剑——”
　　“你用树枝弹雪给我什么意思，给爷爬！”
　　“啊啊啊你打到我了！”
　　“救命……你们这群e人能不能放过我……”
　　宋也手里也抓了一团雪，握着都要融了，身边的同事刚刚不知道怎么的一直在聊工作的事情，听得都无聊死了，杜乐衡倒是时不时跟他一起玩雪，但因为要回其他人的话，也没有怎么跟他多聊，江吻嘛……
　　他回头去看，江吻站在雪景里看他，手里抓着雪团，眼神犀利，手抬起往后，狠狠抛出——
　　正中目标！
　　杜乐衡在他旁边抹了把脸，碎雪扑扑往下掉，“草！”
　　英俊面孔消失，变成狼狈大狗。
　　江吻老神在在，蹲在地上随意团雪，同时不忘记招呼宋也：“老公，躲远点。”
　　［哇哦。］宋也默默走远，目瞪口呆。
　　555：［哇哦。］实话说看见主角攻受如此狠辣地对待彼此，有时候真是怀疑他们的相爱相杀里面到底有没有相爱这个选择词。
　　“啪嗒——”
　　宋也被突如其来的雪砸地歪了下脸，雪融化成水流进衣服里，冻得他赶忙用手去拍。
　　“宋经理，来玩啊哈哈哈哈……哎呦，你干嘛砸我！”
　　“你敢打我上司，我怎么不敢打你，宋经理，您的安全由我守护！”
　　“喂喂喂——”
　　宋也笑弯眼睛，抓着雪团扑过去，加入了“战斗”当中。
　　555看得眼馋，嘀咕着：［幼稚，一点也不好玩……］机械爪子却在模拟抓握的姿势。
　　路边的积雪被用来玩乐，众人一边往上跑一边喘着气大笑，手里来不及抓雪就捡树枝“击剑”，等爬到半坡停下，旁有小亭子与平地，更是玩得忘乎所以，开观光车的温泉山庄员工瞥见叹为观止，差点也被误伤。
　　行政同事坐在车上一脸“世人皆醉我独醒”，“真是一群不成熟的人，哪像我，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喂！我在车上你们也砸？！别太过分了！”
　　温泉山庄员工惊慌大喊：“你别晃啊，掉下去怎么办……诶！不要跳车——”
　　打打闹闹，欢声笑语传了一路，宋也玩累了，往前面跑了几步，蹲在转角的地方休息，这会儿也顾不得脏，一屁股又坐在地上，没想到没过一会儿江吻也跑到这边来了。
　　江吻脸颊微红，是因为过度运动而浮现的红晕，薄汗让他的妆容更加服帖，一眼看去有种出水芙蓉的清透感。
　　在和杜乐衡“大战”后，其他同事也跟着分队一起打闹，不过因着江吻样貌的缘故，他身上的雪不多，基本还都是杜乐衡砸的，虽然江吻砸的也不少，但杜乐衡还是被吐槽了没有绅士风度。
　　他明显是来找宋也的，目标明确，走到宋也面前也坐下来。
　　他把手捂在自己脖子上捂暖，才去擦宋也脸上的汗。
　　“要不要我背你上去？”江吻问。
　　宋也脑海中浮现画面，尬得脚趾扣地，手无处安放，“不了吧……”
　　江吻噗嗤一笑，搂着宋也摇晃，“想背你，想背想背想背～”
　　“……”宋也义正言辞，红着耳根，“不！”
　　说完又怕江吻闹，小声道：“没人的时候再背行不行？”
　　江吻眼波流转，笑着不说话。
　　宋也降低底线，低头抓着雪，手指红红的，“……上次的事情我答应了。”
　　江吻捧着他亲了一口：“我当然是听老公的话啦，老公做主老公最大！”
　　他悄声说：“我一定给你挑件我最喜欢的裙子，我保证你会喜欢的。”
　　宋也心里泪流满面，决定择日找555申请加薪。
　　坐了一会儿，后面的同事也上来了，宋也和江吻站起身，宋也看见杜乐衡喝着气和其他同事说笑，挺拔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大概是察觉他的视线，杜乐衡看过来，对着他眨眨眼，手指放在脸颊上，摩擦着蹭了蹭，姿态自然又亲密，仿佛是在隔空触摸他的脸颊一样。
　　宋也怔愣，下一秒脸上一热，江吻擦掉他脸颊上的碎雪。
　　“走吧。”江吻握住他的手说。
　　一行人花了不少时间才到温泉山庄，行政同事已经吃上了，餐桌上摆着不少餐饮，见到他们边吃边含糊道：“你们那么久没到，我饿死了，就先吃了，快来。”
　　吃完饭，众人休息了一会儿就各自分房卡上楼，宋也和江吻是双人大床房，房间位置不错，拉开帘子就能看到山中雪景，枝叶堆着雪，厚厚一层，被风吹动便会扑扑落下。
　　宋也回到房间先洗了澡，浑身热腾腾的，屋内开了暖气，他穿着浴袍出来躺在床上玩手机，员工群里精力旺盛的已经在山庄附近玩乐了，还堆了雪人，宋也回了两条消息就被邀请着过去一起。
　　江吻收拾好行李，刚准备进浴室，宋也有些犹豫要不要去。
　　“你想去堆雪人吗？”江吻看到了群消息，见宋也纠结的模样，当即知道他在想什么，“去吧，我洗完澡去找你。”
　　宋也：“可以吗……”
　　江吻一顿，拿着衣服的手抓紧，笑着点头：“可以啊。”
　　宋也从床上爬起来：“那我先去了哦？”
　　“嗯，不过头发要吹干，不然着凉就不好了。”江吻说着进了浴室。
　　他关上门，站在浴室洗漱镜前站立不动，听着门外风筒吹动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宋也出门了。
　　静止的一切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打了铃，江吻如梦中惊醒。
　　他抱着衣服，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苍白、可怖。
　　他惶惶地低下头不敢看，许久喃喃道：“不要这样……江吻……”
　　.
　　宋也对此浑然不知，他头发其实没吹干，便已经迫不及待地穿上羽绒服跑到山庄门，不少人已经在那边堆起雪人，拿着跟厨房要的胡萝卜和小番茄等食物来给雪人妆点。
　　他站在那里看了看，准备找个雪多的地方，后面便冷不丁伸来一双手，捧住他的脸，冻得他忍不住惊叫，险些蹦起来。
　　宋也赶忙拍开对方的手，快走几步转身，自己摸着自己的脸企图捂暖。
　　“杜乐衡！你无不无聊！”他对着笑得弯腰的男人怒道。
　　杜乐衡耸肩，“无聊，所以来找你玩啊。”
　　他把手贴到自己脸上：“也不冷啊。”
　　“你在外面那么久，脸都冻僵了当然不冷。”宋也无语道，“我才刚出来诶！”
　　“对不起嘛宋经理。”杜乐衡略微弯腰，把脸凑过去，脸上眼里满是笑意，“不然你摸回来。”
　　近距离面对杜乐衡那张脸，宋也不免脸热，他想说些什么，但对上对方的眼睛时，里头真切的注视叫他竟有些手足无措。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微微侧头看向一边，“我才不要。”
　　杜乐衡不无可惜：“好吧。”
　　宋也松口气，旋即往酒店山庄侧边走去，杜乐衡跟在他身后，见他停在一棵树旁边堆雪人，问道：“要我帮忙吗？”
　　宋也蹲下来揉雪球，闻言毫不客气道：“要！”指挥杜乐衡：“你给我堆几个大一点的雪球。”他要堆个江吻和自己的雪人。
　　杜乐衡任劳任怨地帮他干活，心情很好，还在旁边哼歌。
　　不远处的员工跑跑闹闹，山中雪景寂静安宁，两者融合也不突兀，多了些尘世之感。
　　杜乐衡和宋也聊了几句，“他们说晚点泡完温泉想去山顶拍照，要去吗？”
　　山庄在半山腰，实际上连半山也没到，还要往上走一段才算半山腰，山庄老板说那边还有个临时堆放物品的自建房，是以前的猎户留下来的，上到山顶还需要不到两个钟，景色宜人。
　　现在时间还够，赶得快能在六点多回来，刚好泡温泉。
　　宋也想了想：“晚上会不会不安全？”
　　杜乐衡：“酒店有人带路，也可以不去。”
　　宋也：“我问问江吻。”
　　杜乐衡难得撇嘴：“妻管严。”
　　宋也随意道：“你要是有老婆，你也妻管严。”
　　杜乐衡将雪球推到他身边，看着他专心致志的模样，垂着眼睛眼睫都在眼下拉了条小小的阴影，显得很乖。
　　杜乐衡嗯了声：“是吧。”


第30章 透明人老公
　　有人帮忙，宋也堆雪人堆得毫不费力，等江吻出来，他已经大功告成，只差拍照。他叉着腰看着自己的两个雪人，圆乎乎的，鼻子上胡萝卜，眼睛是小番茄，手是捡的树杈，脖子上还挂了从同事手里拿的丝绸带，带子是从酒店送到客房礼品里拆下来的。
　　他非常满意：“我觉得挺好看的。”
　　他寻求赞同，看向左边。
　　杜乐衡：“好看。”
　　看向右边。
　　江吻：“老公最棒了。”
　　然后宋也站在两个……三个雪人——杜乐衡自己给自己堆了个……
　　总之就站在雪人们中间拍了张照片，他两手比耶，戴着蓝白色格子围巾，秀气的脸上是腼腆又不好意思的笑，在背后雪景的衬托下，就像是这满天寂静里的一点生机。
　　之后宋也又跟江吻单独拍了一张照片，江吻紧紧搂着他的胳膊，亲密地贴近，杜乐衡看得直咬牙，但还是尽心尽力地拍了几张照片。
　　将手机还给宋也时，他故作无意地说道：“给我也拍一张吧，和你一起可以吗？”
　　宋也点头：“可以啊。”
　　杜乐衡脸上泛起笑，下一秒又立刻僵住，因为宋也又说：“你和江吻也一起拍一张吧。”
　　杜乐衡：“……”
　　江吻板着的脸更冷了，不过当宋也看过去，他微笑道：“当然可以。毕竟我也是很尊敬喜爱杜总的。”
　　杜乐衡：“……”
　　好，为了能和宋也有合照，他忍。
　　宋也本人倒是兴致勃勃，甚至对555邀功：［我真是个大聪明。］
　　555看着江吻和杜乐衡两人一左一右站着，中间隔了三个雪人：［……是、是吧。］捏马的怎么这个剧情那么奇怪。
　　宋也拿着手机，对两人位置不太满意，指挥道：“靠近点！”
　　两人不情不愿靠近。
　　555清楚瞥见在宋也拍好照片低头查看时，江吻一脚踹到杜乐衡的雪人上，“咔哒”，雪人下半身缺了个角。
　　杜乐衡不甘示弱，长手一挥，江吻的雪人脑袋直接少了半个。
　　一眼看去只有代表着宋也的雪人完美无缺地挥舞着两只树杈手，单纯无知地屹立在两个残缺的雪人当中。
　　555：［……］
　　开始心慌了。
　　它慌里慌张去翻剧情，截至目前为止还没问题，那问题出在哪里。
　　［宋也，他们关系怎么样？］
　　宋也指挥杜乐衡和江吻补雪人，回答555：［还不错啊。］
　　他还把毯子的事情举例给555听。
　　555半信半疑：［……是吗？］
　　宋也不满：［你不是说我是最佳背景板吗？你不信我？］
　　555：［……倒也不是。］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它决定暂停副业，盯着剧情点。
　　.
　　想上山顶的人不多，粗略看去只有不到二十人，大家收拾了会儿直接上路，早上雪下太大了，时间来不及，只能清出一条小路，观光车上不去，众人步行上山。
　　一路上非常顺畅，到达山顶时恰好傍晚，风雪欲来，从上往下俯仰，萧瑟壮观，行政同事请酒店员工给他们一起拍了合照，路上都不忘记p图。
　　宋也同情对方出来玩还要工作，不料对方嗨了声，美滋滋道：“有额外加班费呢，不亏！”
　　宋也知道数目后，两眼一黑，他幽幽看向杜乐衡。
　　杜乐衡被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宋也拍胸脯：“我觉得我也能在放假时间内为公司发光发热，贡献力量！”
　　杜乐衡：“……上次叫你加班，暗地里白眼不知道对我翻了多少。”
　　宋也这家伙表面安安静静，实际上低着头不知道骂了他多少句。
　　“我哪有。”宋也望天，拉着江吻做挡箭牌，“我明明很努力工作对吧。”
　　江吻笑眯眯地：“当然，你可是我们家里的顶梁柱。”
　　他为宋也拍掉落雪，手停留在头发上，蹙眉道：“好冰。”
　　宋也心虚，他为了堆雪人，其实头发吹得半干就出来了，后面也一直没注意。
　　“可能是雪的缘故。”他打哈哈。
　　“好了，差不多该下山了大家！天气预报有暴雪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我们不要待久了，下起雪来雪崩就麻烦了。”酒店员工大喊招呼众人，“走了！”
　　众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纷纷聚集，可惜在半个钟后依旧下起了雪。
　　雪越下越大，路都看不清，他们才到半山腰，酒店员工没办法，又带着他们往上爬了点，到了自建房里。
　　他们一进屋，抖掉雪，回头看屋外，鹅毛大雪顺着风漂浮，风声呼啸，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酒店员工打电话回酒店说明情况，随后无奈地对他们道：“今晚可能要在这里住了，还好这里平时也有人来，通了电，分一下房间吧。”
　　房间只有两个，大厅还大些，酒店员工翻出睡袋不够分，偏瘦的人只能挤在一个里，还有四五个则是睡在房间，有两床被子，最后宋也和江吻以及杜乐衡，还有一个男同事在一个房间里睡。
　　晚餐是几包泡面，宋也烤着火有点心不在焉，恹恹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没什么力气，脑子嗡嗡的，还很困。
　　不会是感冒了吧？宋也想着，眼皮都耷拉下来了。
　　江吻给他端了泡面，他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
　　江吻担忧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吗？”他摸宋也额头，又对比自己，是烤火的缘故吗，差别并不大。
　　“我没事，就是有些困了。”宋也安抚他，还开玩笑，“你吃饱点，说不定我下山真的要你背。”
　　“你回房间睡觉吧，床已经铺好了。”杜乐衡给他拿了瓶热好的牛奶，说是热，也只是放在热水里烫了一下。
　　江吻无暇顾及杜乐衡，宋也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他接过牛奶戳好给宋也，可惜宋也喝了几口也没喝了。
　　最后宋也回房间睡觉，对着看着他的两人摆手道：“我睡会儿觉好了。你们出去吃东西吧，在这里我睡不着。”
　　江吻给他掖被子，又把他脱下的羽绒服盖到被子上。
　　杜乐衡把窗户关上，说道：“我们就在外面，有事打电话，不用出来。”
　　宋也没力气跟他们说话，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等两人依依不舍离开，他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直到一股热意翻涌，他躺在床铺里，连呼吸都困难，他张开嘴想要呼吸，双手探出被子，紧紧蹙眉，想醒又醒不来。
　　耳边响起几人的声音，额头被反复摸，贴上湿毛巾，凉凉的让他舒服不少。
　　“发烧了，这里有药吗？”
　　“喂点水……”
　　“还有被子吗？拿过来给他盖吧。”
　　“我去问问。”
　　“那我去找……”
　　房间里兵荒马乱。
　　宋也半夜忽然发起烧，第一个发现的是江吻，他和宋也睡在一起，半梦半醒间下意识去摸身旁的人，结果摸到一手烫意，当场惊醒，再去看宋也，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干，不舒服地蹙眉，再一摸，温度烫人。
　　“老公……宋也，醒醒。”江吻推宋也。
　　宋也含糊着应着，眼睛却没睁开。
　　杜乐衡醒来，打开灯，看到这一幕猜出发生了什么。
　　他摸宋也额头，神情逐渐严肃，“温度高，怕是高烧。”
　　房间的另一个男同事迷迷瞪瞪坐起来，“怎么了……”
　　“宋也发烧了，我去外面问问那个酒店的负责人，有没有退烧药或者温度计。”杜乐衡坐起身急匆匆去外面找人。
　　江吻起身去找干毛巾给宋也擦掉汗，又去洗湿毛巾。
　　男同事也反应过来，跟着去外面忙活。
　　自建房并没有放发烧药，但是有消炎药，酒店员工找出药，江吻犹豫许久，不知道该不该给宋也吃，擅自用药要是引起不良反应怎么办。
　　杜乐衡看着天色，现在还在下雪，最早也要第二天早上才能下山，宋也越烧越严重，不吃药也不行。
　　“喂他吃，有问题我们带着他下山。”杜乐衡说道。
　　江吻一心扑在宋也身上，没有反驳，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们喂宋也吃了药，又换了毛巾，见人紧皱的眉头解开才松口气。
　　他们需要开灯观察宋也的情况，男同事去隔壁房间挤。
　　宋也不久后退烧，可临近清晨时温度又升高，江吻去给他换毛巾，杜乐衡把宋也抱起来喂水，见他吞咽后嘴角有水渍，擦去，又不放心地用额头去靠近宋也查看温度。
　　还是烫。
　　“宋也……再坚持一下……”杜乐衡叹息着，一边帮他把被子拉上些。
　　宋也迷迷糊糊地听到声音，身后的躯体温度比他低，他下意识地靠近，想要降温，侧着头，额头靠在对方的脖颈，凉意让他不自觉去蹭。
　　对方一动不动，心跳声却很明显。
　　手温柔的拍抚在他的胸前，宋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担忧疼惜。
　　是江吻吗？
　　宋也愧疚地想，让江吻担心了吧……
　　于是他很努力地睁开眼睛，沉重的眼皮只能打开一条缝，让他看清抱着他的人凸起的喉结和脸型流畅的下颌。
　　“我没事……”
　　宋也仰起头，在那喉结上落下一个干燥温热的吻。


第31章 透明人老公
　　轻轻的一个吻，蜻蜓点水，却叫杜乐衡心里掀起惊天骇浪，本就易燃的干柴里扔下一点零星的火星，如何不燃？
　　喉结处刹那变得滚烫、瘙痒，他不禁抓挠、按压，痛意让他有了真实感，叫他从那惊人的梦中醒来。
　　是梦吗？并不是
　　杜乐衡目光垂下，落在罪魁祸首的脸上。宋也又再度陷入不安定的睡梦当中，对此浑然无所觉，剩下他对这阴差阳错的一个吻，一点触碰发疯。
　　“真是……”杜乐衡喃喃着，“我真是个下贱无耻的小偷……”
　　他的手托在宋也的下巴，这会儿，二人的温度仿佛同样炽热。
　　他深深注视着怀中的人，鬼使神差地俯身……
　　砰——
　　拳头突然袭来，狠狠砸到杜乐衡的脸上，力道和痛感让他不由自主偏过头，下一秒，衣领被扯起，来人力气大到惊人，带着勃然的怒气。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杜乐衡抬起头，直面江吻饱含怒气的面孔，眼中的憎恶恨意几乎溢出，恨不得欲其生死。
　　“啊……”
　　因为两人的动作，原本还躺在杜乐衡怀里的宋也意外脑袋撞到床沿，发出细微的抽气呼痛声，声音并不大，却叫两人动作都停下来。
　　“出去。”江吻深呼吸，咬着牙，额头青筋爆起，竭力忍着情绪。
　　他双眼发红看着杜乐衡，“不要吵醒他。”
　　杜乐衡默不作声地把宋也放下，江吻把洗过的湿毛巾给宋也贴上，旋即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杜乐衡跟上。
　　两人到了屋外，雪已经停了，天蒙蒙亮，满地雪白。
　　江吻率先动手。
　　他脱掉碍事的粗跟鞋，光脚朝杜乐衡冲去，他没有系统学过任何拳击和打斗，全靠着一身力气，杜乐衡被他打了两拳便一直躲避，他学过拳，江吻不是他的对手，况且江吻还是女人……
　　可江吻的力气未免太大，不管不顾的疯劲，雪地里雪堆积太厚，他躲闪不及，被一拳打进雪里，在拳头直冲眼睛时，他终于还手，一拳打在了江吻的脸颊，腿曲起用力踹去，手去挡江吻的胳膊，这一碰，意外碰到了江吻的胸膛。
　　杜乐衡一愣。
　　平的，毫无起伏。
　　他愕然看向江吻，江吻坐在雪地中盯着他，黑眸燃着火焰。
　　“你是……男人……”杜乐衡迟疑道。
　　江吻冷笑：“那又怎么样？”
　　他站起身，甩了甩发麻的手臂，秀美的脸上带着尖锐的戾气。
　　“抢别人的爱人，你不觉得自己很卑劣吗？杜乐衡，我还以为你多么光明伟正。”
　　杜乐衡擦掉唇角的血迹，脸颊火辣辣的疼，但在冰天雪地里，又仿佛变成了一种麻感。
　　他说：“对不起。”
　　他承认了自己的卑劣与下贱。
　　想要得到的，即使是旁人的，他也想要抢上一抢，为那没有可能的可能。
　　…
　　［我服了爸爸。］555看着雪地里打成一团根本看不清影子的两人，头痛欲裂，想原地自爆。
　　好家伙，真的打起来了。
　　它含泪看向宋也，［你都干了什么啊！！！］
　　宋也被它闹得醒来，搞不清楚情况，［怎么了……］
　　555一般只有在有任务的时候浮出来，［是任务出现了吗？完成了？］
　　他费力地去看房间里面有没有人，脑子发晕，朦朦胧胧想起555说过的剧情点，［他们背着我去约会了吗？］
　　555：［……］是是是，约着在雪地里打起来了，恨不得你死我活。
　　555一口气没上来，当即要抓着宋也问个清清楚楚，但它还没开口，任务系统里传来了提示音。
　　［支线任务：雪地play已完成。］
　　555：［……］
　　宋也：［怎么了？］
　　555：［……没什么，你好好睡吧，要我给你买个退烧特效药吗？］
　　宋也裹着被子，鼻音浓重，眼皮耷拉下去，“不要了……刚刚吃过药了……”
　　临睡前，他似乎听到了窗户外面有动静，砰砰砰的，宋也心觉奇怪，又没力气去看，暗暗想，该不会是江吻和杜乐衡两个人在屋外吧，约会的话也太冷了。
　　他再度睡下，而屋外的两人在天光大亮后终于停下手，沉默地回了屋子，江吻观察宋也情况，发现退烧后松口气，他手脚都冻的发红，指节开裂出血，他沉默地用水洗干净手脚，穿上鞋袜和手套，遮掩起来。
　　杜乐衡的伤比江吻的要重些，尤其是脸颊有一处擦伤，回到屋内后温度升上，伤口就肿起来，青紫一片看起来有些可怖。
　　两人后面都没有往脸上打，不过脸上难免会波及。
　　江吻在捂暖身子后上床抱住宋也，像是守护宝物的巨龙，他不知不觉睡去，眉头依旧是紧皱的，而杜乐衡坐在床下，他半趴着，抓住宋也从被窝露出来的手。
　　他本想等着众人起床，可是握着宋也的手，他垂着头，竟也睡着了。
　　最早起来的是宋也。
　　睡了一整晚，他的精神气不错，喉咙还有些干痛，眼皮也沉沉的，但脑子很清醒，他想翻身，结果动弹不得，江吻抱他抱得紧，稍微一动就不安地蹙眉，头发挡住江吻大半张脸，宋也却依旧能看到他白皙的脸颊上布有红痕。
　　像是被人打的。
　　怎么回事？
　　宋也下意识抬手，结果一只手夹在江吻身前，另一只手……被人握在手里拔不出来。
　　他往边上看，杜乐衡不知道怎么就趴在床边睡着了，还把他的手攥得紧紧的。
　　宋也：“……”什么情况？
　　他茫然地看着破皮的天花板，心想，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他依稀记得555还说江吻和杜乐衡一起去约会了。
　　555跳出来大喊：［冤枉！我什么时候说过！而且他们哪里是约会，他们打架去了！你看看杜乐衡脸，都快肿成猪头了！］
　　宋也吓一跳，［啊？］
　　“老公……你醒了吗？”宋也没来得及反应，额头先被轻轻碰了碰。
　　江吻额头贴到宋也额头上，随后又用手摸了摸，“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睁开眼，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眼下有些乌青，憔悴的模样别有一番风情。
　　另一边杜乐衡也醒来了。
　　他抓着宋也的手略微送开，宋也便顺势抽回手，他愣了愣，随后若无其事地撑着床站起来，“我去看看他们醒来没。”大概是察觉宋也的目光，他难得有了几分窘迫，低着头想遮住脸上的伤口，抬手捂住脸，脚步匆匆离开。
　　“你们……”宋也欲言又止。
　　江吻掀开被子把风衣穿上，手套沾了点血，摘下来有点痛，好在血已经干了，他背对着宋也随意擦了擦手，又把手套戴上。
　　“没什么，昨天出去外面看了一下雪，不小心摔了。”
　　他不愿意说，宋也就没有再问。
　　房间外逐渐响起声音，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惊叫，宋也听到了杜乐衡的名字，他们在讨论什么显而易见。
　　等到宋也和江吻出去时，众人看到江吻脸上的伤更是面面相觑。
　　杜乐衡和江吻的说辞一模一样，都是睡不着去看雪景时摔了，撞到树之类的，大家表面点头，信不信又是一回事了。
　　至少宋也是发现其他人看他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了。
　　回到温泉山庄大概九点左右，这次上山顶简直得不偿失，宋也还病了一场，还好山庄里在旺季都会请医师住在山庄里，避免发生意外。
　　宋也吃了药，在房间里面又睡了一天，晚上醒过来，准备去泡温泉。
　　江吻还有些不放心，不过见宋也精神尚可，便也没多阻挠。
　　由于江吻的特殊性，两人额外加钱订了私人温泉位置，杜乐衡知道后没说什么，多看了宋也一眼便走了。
　　私人温泉在山庄的后方有露天隔间，宋也只穿了条内裤就泡下去了，初进有些烫，过了会儿便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因为是露天，雪天风还有些大，吹得他想把头也埋进水里。
　　江吻□□着胸膛，靠在一旁，长发用一根簪子盘起，他没化妆，美丽精致的五官多了几分英气，轮廓深刻流畅，鼻梁挺拔，侧脸秀致，宋也偷偷拿手机偷拍，刚拍了一张，就被抓包。
　　“我好看吗？”
　　江吻游来，修长白皙的手臂揽住宋也的脖颈，他歪着头，湿漉漉的睫毛颤颤，黑色的眼眸盈动着光，呵气如兰，像是诱惑水手的海妖。
　　宋也手忙脚乱把手机举起来，脖子被温泉烫红，连带着脸也泛起粉色。
　　他嘟囔道：“别把我手机弄掉了……”
　　江吻不满地搂得更紧，伸手抢过宋也的手机扔到一边。
　　“为什么不回答我。”
　　他娇横地问。
　　宋也只得也抱着他，仔细端详他的脸，认认真真地点头：“好看。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了。”
　　江吻这才笑开，手从宋也的脖子上往下滑，改为抱着他的腰，圈住，用力，稍微抱起，自己反而略沉下水里。
　　他仰着头，看宋也犹如看自己的神明。
　　“也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他一字一句阐述自己的心意。
　　宋也心下柔软，生病让他多了几分柔和的疲态，看人时格外温柔。
　　他捧着江吻的脸，避开对方脸颊的擦伤，最后在那双熠熠生辉的，充满爱意的眼眸赐下自己怜惜的吻。
　　江吻闭着眼睛，听到他说：“我知道。”


第32章 透明人老公
　　温泉山庄三天两夜，在夜晚度过，还剩下最后一天白天，傍晚时分他们就该坐车离开。当天晚上泡完温泉，同事们都想着在一楼开个party，杜乐衡大手一挥，包下大厅，供大家玩乐。
　　宋也精神不济，坐了一会儿就和江吻回房，杜乐衡端着酒杯跟旁人喝酒，余光瞥见二人离开，在背影消失在转角，收回目光时，看见不远处的手表，动作微顿，起身去拿。
　　而就在这时，一个同事，项目经理，八卦地凑近杜乐衡，笑问：“杜总，江吻人还不错呢，长得漂亮又能干，听李泉晶说，做出来的策划非常出色，这样的好女人真是便宜了宋也，要我说，嫁个豪门也是可以的。”
　　他试探着询问，“是我，我也喜欢呢。”
　　杜乐衡笑：“可惜人家不喜欢你。”
　　项目经理以为自己戳中杜乐衡的心思，拉进距离，登时道：“害，现在结婚离婚多么正常，更何况还不是合法夫妻，只要杜总您出手，对谁不得手到擒来。就是宋经理，说不定都拜倒在您西装裤下呢。”
　　杜乐衡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听到最后一句，忽然失笑。
　　“真的吗？”
　　项目经理精神大振：“当然！”他连忙吹捧杜乐衡，彩虹屁频出。
　　他就知道！杜乐衡和江吻肯定有问题，他才不信其他人口中的杜乐衡对宋也比对江吻关注多……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杜乐衡打断他喋喋不休的话语，将手中的酒抿尽，脸上的伤不仅没有影响他的形象，反而增添几分危险与野性。
　　“他的手表落下了，我去拿给他，待会儿再聊。”杜乐衡手勾着表带下滑，张手握住。
　　他对项目经理不浅不淡地笑了一下，长腿一迈，往电梯方向走去。
　　项目经理目瞪口呆：“乖乖隆地咚，不会真对宋也有意思吧……”
　　杜乐衡快步往前走，皮鞋踩踏在地毯上发出富有节奏的哒哒声响，他思索着待会儿见到宋也要说什么，想着如果只是见到江吻要怎么办，他想跟宋也说两句话……
　　“唔……”
　　甜蜜又难耐的哼声。
　　脚步猛地停下，脚步沉闷地踩入地毯。
　　前方不远——
　　走廊墙壁，靠在房间门口的两人忘情地亲吻着，背对着他的人长发及腰，披散着，在暖黄的灯光下散发着光泽，像一匹华美的丝绸，而更显眼的是抓着对方头发的手，苍白、修长，虚虚抓着，不敢用力，可在某一瞬间，又骤然抓紧，颤抖着，抗拒着，无力承受着。
　　杜乐衡知道那是谁。
　　他站在走廊的转角，隔着长长的走廊，躲在阴暗处，僵直地看着这一幕。
　　江吻像一条蛇，伸展身躯，笼罩着身前的猎物，他一条腿屈膝顶在宋也的双腿之间，将人固定，一手去摸房卡，一手游走在那瘦削温热的身体中。
　　他不停地深入，不听地靠近，想要汲取更多，他想要……想要宋也的全部……
　　宋也侧头躲避，他追上去亲，一边亲一边哀求般叫唤，“老公，宋也……宋也，小也……”
　　宋也仰着头，双眸盈满生理性的泪水，生病让他的反应变得迟钝，身体却更加敏感，他张开嘴，吐出热气，睫毛纠成湿漉漉一片。
　　锁骨处的咬合痛感让宋也不由恼怒，他抓住江吻的头发用力往下扯，避免对方太过得寸进尺。
　　宋也无力地靠在江吻身上，感觉脖子一片湿意，他咬着唇，忍住痒意，泪水终于滑下眼眶，落在地毯上。
　　他并未反应过来，有人却比他更早惊动。
　　突兀的撞击沉闷，只是一瞬间，响起又消失，宋也似有所感，隔着泪眼朦胧望去。
　　他靠着江吻的肩膀，遥遥对上杜乐衡的双眸。
　　在视线接触的刹那，二人都没有挪开，直到房卡滴地一声打开房门。
　　宋也下意识搂紧江吻的脖子，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惊慌不安垂下眼眸。
　　直到江吻把他放倒在床上，他才怔怔回神。
　　江吻舔掉他眼睛的泪水，撕开在床头柜找到的包装袋，歪着脑袋，轻声提醒：“老公，要专心哦。”
　　…
　　门外。
　　杜乐衡站定许久，手心的疼痛再度唤醒他。
　　他低下头，指节的伤口破裂，血渗出，落在地面消失不见，就像几分钟前宋也的眼泪。
　　手表咯着他并不柔软的掌心。
　　抱着不知道哪种心态，杜乐衡弯腰，把手表放在了门口的地毯前。
　　走廊一片寂静。
　　内里会是吵闹的吗？
　　杜乐衡抬起手，看着上面的血。他缓缓张开唇，咬住。
　　仿佛望梅止渴。
　　.
　　翌日一早，宋也浑身酸痛醒来，他推不开靠着自己的江吻，便摸索着从另一侧爬出去，难以启齿的疼痛因为涂了药消退些。
　　他昨晚出了一身汗，这会儿站立还是有点晕，口干舌燥。
　　桌面矿泉水喝完了，他不想吵醒江吻，穿上衣服打算去楼下，顺便能带早点回来。
　　他打开门，抬起的脚因为视线落在某处而停滞。
　　“诶？”
　　宋也蹲下，捡起地面上的手表，拿起时冰凉，清晨不甚明亮的光在玻璃表面折射出刺眼的光，内里有一点红。
　　是血。
　　宋也擦掉那滴血，将手表重新戴到手腕上，恰好遮住手腕中心的咬痕。
　　昨晚party开到半夜，宋也在群里看见还有在雪地里发疯的员工视频，时间是半夜两点四十多分，现在是早上八点。
　　一楼有几个员工正在整理桌面，保洁已经把地面拖了一遍，干干净净，空气中弥漫着清新剂的气味，是淡淡的花香。
　　宋也先跟酒店员工要了矿泉水，拧开喝了几口，扭头便看见有道人影从转角处走出，手指间夹着根熄灭的短烟，黑发凌乱，俊朗的五官透出几分疲态，低垂着眼睫，面上没什么表情，疏离而不近人情。
　　是杜乐衡。
　　“起那么早。”杜乐衡扔掉手中的烟，朝宋也走去。
　　他身上有着冬日寒风和烟草味交杂的气味，不算难闻，却也不好闻。
　　或许是知道，杜乐衡没有走太近，而是随意在宋也旁边的椅子坐下。
　　大厅里的员工抱着花盆离开，满室寂静，只剩下他们两个。
　　宋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时面对杜乐衡总有些紧张，是因为555说的话吗？杜乐衡和江吻并没有产生暧昧，反而互相厌恶，为什么？总不是因为他吧……
　　“江吻是男人，你们不是夫妻。”杜乐衡冷不丁道，“所以你们是在谈恋爱吗？”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宋也。
　　宋也愕然，握着矿泉水瓶，手心微凉。
　　“嗯……算是吧……”他对自己的定位开始迷茫。
　　按明面关系来说，他和江吻亲密无间，可按照原剧情来说，杜乐衡和江吻才该是一对。
　　宋也后知后觉地发现剧情好像崩了。
　　“在我小时候，我的妈妈对我的教导非常头疼。”
　　杜乐衡莫名其妙说起其他，“因为我不知道别人的东西是不可以抢的。”
　　“你觉得别人的东西是可以抢的吗？”杜乐衡问。
　　宋也蹙眉：“抢别人的东西当然是不对的事情。”
　　“是。”杜乐衡笑，“所以我的妈妈对我非常头疼，我因此挨了很多顿打。”他开玩笑，“还是男女混合双打。”
　　“我在幼儿园时期，和同龄人都得到过老师的奖励，只是有时候奖励并不一样，在我想要另一个同学的奖励，交换不成功时，我会产生抢夺的念头。好在这种想法因为……老师？父母？总之是来自各方的教导，就像小时候课文要学忠孝友悌，孔融让梨，总之就是无法做到明面地争抢。
　　但想要一样东西到某种地步时，那种强烈的心思是无法阻止的，于是我学会了各种……其他方法。
　　比如让对方厌恶丢弃那个奖励，比如让旁人交换后再与我交换……各种各种……最坏的是，我总以为自己是对的。”
　　“想要的东西要去抢夺，不然永远只能看着别人拥有，在我能做到的能力范围内，拿到能属于我的东西，是错误的吗？”
　　杜乐衡回答：“是错误的。”
　　他对宋也笑，“我很坏吧？我说不定还有反社会人格。”
　　宋也不明白，他坐立不安，不知道杜乐衡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他把矿泉水瓶放在桌面上，手无处安放，蜷缩着，苍白的手在暗红色的桌布上格外显眼。
　　“那么多年，我本来以为我已经改好了。”杜乐衡自言自语，“没想到还是那么自以为是。”
　　“杜乐衡……”宋也下意识想要离开，紧绷的气氛叫他的大脑直打铃。
　　“宋也。”杜乐衡慢慢地喊，仿佛像一只对猎物斟酌已久，终于要下口的野兽。
　　他眸色深深，忽然握住宋也放在桌面的手。
　　宋也被他手冷得一惊。
　　男人的手干燥冰冷，指节有力，牢牢握住时根本无法挣脱。
　　杜乐衡低下头，宋也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他要做什么？
　　杜乐衡在他的手背上轻轻一吻。
　　“我喜欢你。”
　　.
　　江吻于梦中惊醒。
　　他摸到身旁已然微凉的空位，猛地出了一身汗，他坐立，抓了把头发，湿漉漉一片。
　　宋也不在，房间里也没有声音。
　　他当即掀开被子要去找人，房门咔哒一声开了。
　　宋也拿着早餐走进门，笑道：“你醒了？”
　　江吻松口气，连忙穿上拖鞋过去抱他，嘟囔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宋也接受着他的依赖，语气温和道：“怎么会呢。我去买早餐了，快去洗漱，我们还能再在这里逛会儿。”
　　江吻乖乖应好，依言去洗漱。
　　宋也把早餐放在桌面上，盘腿窝到沙发里，呆了好一会儿，才握紧拳头，无声道：握草！


第33章 透明人老公
　　［你打算怎么办？］返回途中，555又开始抽起电子烟，沧桑地问宋也，［要不还是跟之前一样，你把剧情揽了算了。］
　　在它发现门后play任务是怎么完成后，它的内心逐渐从崩溃变得平和。
　　宋也敏感反问：［以前一样？我上个世界剧情也崩了吗？］
　　555大喇喇承认：［是啊，跟这个世界崩得相差无几了，相同的点就是你都收获了男人，哦不对，也不完全一样，这个世界你有两个。］
　　宋也：［……我和杜乐衡是清白的。我上个世界也？］
　　555吐烟圈，忽略了后面的问题，直接道：［清白个屁，你还亲他了嘞。］
　　宋也大惊失色：［什么！？］
　　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555一腔吐槽无处可说，就连这也达成支线任务里面的“认错梗”。
　　［你还是照常走下去吧，等两人知道自己是抱错的，我们就能退场了。］剧情任务既然阴差阳错都能成功完成，说不定接下来也会顺利。
　　宋也：［只能这样了。］
　　他俩暗自商量，干脆摆烂。
　　555想，大不了调岗，反正它也干腻了。
　　宋也想，大不了回去打杂，反正他也不亏。
　　剧情发展迅速，宋也无暇顾及，因为新年即将到临，他要跟江吻去置办年货。
　　江吻打算在年后恢复男人性别，两人在购买年货时还买了不少成年男人的衣服，宋也也因此被拉到女装店试裙子。
　　当时宋也就拉着江吻走到一边，憋了半天，支支吾吾地说：“网上买不行吗？”
　　“要是不合适怎么办？质量不好皮肤会过敏的。”江吻温声软语地哄他，“我们待会儿挑好，去没有人的试衣间里面试怎么样？店员问，我就说是我要买。”
　　宋也还是有些不情愿，双手捏在一块儿低着头，委委屈屈的。
　　江吻眼中浮现笑意。
　　“老公你不是答应过我吗？反悔我可是要生气的。”他故作恼了。
　　宋也急道：“我没有反悔！”
　　江吻点头：“好，没反悔。”他牵住宋也下意识抬起的手，“那就去看看衣服吧。”
　　宋也：“……”瘪着嘴去了。
　　冬季女装店的衣裙大部分都是毛衣亦或者卫衣裙、半裙，两人逛了一圈，宋也想随便挑一件卫衣裙，他看那件长到能盖住脚踝的就不错，跟平时穿睡袍也没区别。
　　他正打算拿起来看看尺码，江吻便忽然叫了他一声。
　　“老公。”
　　他回头，直面一条白色蕾丝睡裙。
　　江吻笑眼弯弯：“这件好看。”
　　宋也：“……”
　　不远处的店员跟上来，“您真有眼光，这条裙子是真丝制作的，您摸摸布料，那是顶顶好，为防止滑肩还有肩带设计，外出拿快递也没问题，底下绣有蕾丝，白色又衬您，虽然薄是薄了点，但咱们家里有暖气，也没关系。这条裙子我们店里也就还剩下几件了，要尺码合适您试试呗？”
　　江吻眼睛看着宋也，嘴里说：“那就试试吧，你觉得呢，老公？”
　　店员跟着说：“这位先生，这条裙子买下是真的物超所值，看着自己的老婆穿得那么漂亮睡觉，自己心里头也高兴吧！”
　　宋也：“……好吧。”
　　他丧眉耷眼的，店员心里不免嫌弃，娶那么漂亮一老婆，怎么买件睡裙都不愿意，转头要给江吻拿大尺码的睡裙，结果却被制止了。
　　“我先试试这条。”江吻笑着把衣架取下来递过去。
　　“可是……对您来说恐怕太短了。”店员迟疑道。
　　这条睡裙是中裙，合适的尺码是到膝盖往上一点，对方手里这条适合一七左右穿，算是大码的了，但这位女士的身高比大部分男人都高，店里还有一条比这个大一码的，她还想会不会短呢。
　　江吻余光瞥见已然自觉走到试衣间旁的宋也，美目盈盈，“没事，你忙去吧，我试试就好。”
　　店员见状，只好作罢，去招呼其他客人。
　　宋也在江吻走过来时，做贼心虚般往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才走进试衣间，江吻下一秒掀开帘子跟着走进。
　　“太短了。”宋也知道拗不过江吻，自动脱下羽绒服和毛衣放在一边。
　　江吻把睡裙挂在臂膀，听着宋也抱怨，一边去帮他脱衣服，脱到只剩里衣和裤子时，宋也耳根悄悄红了。
　　“你转过去，我自己穿。”
　　江吻失笑，拉着声调逗他，“老夫老妻了，害羞什么呀～”
　　可当宋也窸窸窣窣脱下衣裤，穿上睡裙，别扭叫他名字时，江吻依然下意识紧张，屏住呼吸转头——
　　宋也半侧着脸低垂头，耳垂红透，黑色碎发挡住些许眉眼，江吻只能看见他秀气的侧脸以及不安颤动的睫毛。
　　睡裙非常适合宋也，柔软顺滑的布料包裹着苍白瘦削的身躯，露出的锁骨，动作绷紧时的脖颈，像引颈受戮的天鹅，透着别样的脆弱易折。
　　“很好看。”
　　江吻喉结滚动，声音沙哑。
　　他上前一步，逼近。
　　试衣间狭窄，容纳两个人本就困难，尤其还是两个成年男人，江吻的手停留在宋也的肩膀，拇指摩擦着——因为换衣冷的缘故，激起点点战栗的皮肤。
　　宋也察觉他的变化，羞窘道：“好了，看完了我就换回去了。”
　　“那你觉得合适吗？”江吻的手往下滑至裙摆，猝不及防抓住了宋也的大腿。
　　宋也惊呼，又赶忙咬住唇，避免被人发现。
　　如店员先前所说，睡裙并不是长裙，略短，宋也身材瘦，穿着合适，长度却……有些短了。
　　江吻垂眸，视线往下
　　宋也天生骨架小，人瘦，他养了那么久，浑身上下，也就大腿和屁股有肉，睡裙短至大腿，勉强遮住隐私部位，但稍微一动，便会露出边角，试衣间的灯光明亮，二人交叠下的影子，遮住光亮的地方又如此……
　　江吻从温泉山庄回来时，满手的裂伤，即使回家后每日涂药，段时间内结痂的伤口仍存在，摩擦时带来的触感格外明显。
　　宋也腿夹紧，背靠着试衣间的门，低声哀求：“江吻……”
　　“嗯？老公，我看看有裙子多短。”江吻眼神晦暗，蹲下身，“不合适我们要换一条。”
　　……
　　“欢迎下次光临。”店员笑容满面送走客人，松口气擦汗，打开手机看眼时间，想起不久前看中一条睡裙的夫妻，下意识在店内寻找，恰好就在试衣间门口看见两人。
　　才试完出来么？
　　店员疑惑，面上挂着笑迎去，“两位试好了吗？感觉如何？”
　　夫妻中的丈夫低着头，头发遮住大半张脸躲在妻子身后，双手插兜，隐约能窥见微红的脸庞，是生气了吗？
　　妻子往旁一步，挡住她的视线。
　　“我很满意。”妻子捋着自己的长发，红唇水润鲜艳。
　　“包起来吧，谢谢。”妻子对着她笑道。
　　.
　　小时候觉得过年好，好吃好喝还有红包，但长大后什么都能靠自己得到，便觉得过年无聊透顶，尤其是宋也和江吻两人双方父母都关系一般，两人连年夜饭都是自己在家里吃的。
　　江吻在网上学了几道做法复杂的菜式，结局是……失败了。
　　好在宋也不嫌弃，两人一起合伙重新下厨，外加点外卖，终于折腾出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晚上他们也没出去，窝在家里看电影，宋也翻出尘封已久的投影仪，两人靠在一起看到双双睡在沙发上，屋内温馨安静，屋外其他家庭欢声笑语，因为小区临近郊区，烟花爆竹不断，尘世间所有的热闹在这一天尽数绽放。
　　叮咚——
　　手机里响起短信提示音。
　　宋也下意识打开看一眼，是杜乐衡发来的一张拿着点燃的仙女棒的照片，时间是零点。
　　仙女棒犹如一棵因烟火催生的璀璨花朵，火星四溅，光芒刺眼美丽。
　　杜乐衡：新年快乐。
　　杜乐衡：侄女送给我的，她说拿着仙女棒可以许愿。
　　杜乐衡：新的一年，希望你平安健康。
　　宋也没有回复。
　　他放下手机，心绪复杂。
　　窗外烟花声已断，爆竹声如约响起，震耳欲聋，江吻在睡梦中依然下意识伸出手捂住他的耳朵。
　　“不怕……”江吻嘟囔着靠近，用脸去贴他的脸。
　　宋也捂住他的耳朵，“我不怕。”
　　爆竹声此起彼伏，长达十几分钟终于全部消失，硝烟已尽。
　　宋也静静看着，最后抱着江吻睡去。
　　杜家。
　　杜家在新年里总是最热闹的，无论是直系还是旁系，在除夕夜当天必须来到家里吃年夜饭，小孩的尖叫欢笑，大人们的喝酒谈话，打麻将说笑，声音吵闹又安定。
　　“表叔！”小女孩刚从楼梯爬上二楼，小跑着来到阳台，对着站在那的高大身影兴奋地大叫，“你把仙女棒给你喜欢的人看了吗？”
　　杜乐衡弯腰单手把她抱起放在臂弯，他另一只手里攥着的是燃烧殆尽的仙女棒。
　　“给了吗？”小女孩催促。
　　“嗯。给了。”
　　“那他开心吗？是不是答应和你在一起了？”
　　“没有哦。因为他有喜欢的人。”
　　“那个人不是你吗？”
　　“不是。”
　　小女孩若有所思：“那怎么样才能让他喜欢你呢？”
　　“不知道哦。”
　　小女孩急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那你要怎么和他在一起嘛！”
　　“等吧。”
　　杜乐衡笑着点点小女孩的鼻尖，“因为小叔在做坏事，只能等了。”
　　天空中爆开的五彩烟花，在空中短暂停留，毫无保留地照亮黑暗，又在瞬间坠落、消失。
　　烟花散尽留下的只有淡淡的烟火气息，风一吹便消失不见。
　　杜乐衡放下小女孩，牵着她往里面走去。
　　他有足够的时间。


第34章 透明人老公
　　年平平无奇地过去，年后复工，宋也因为工作的原因，需要去一趟杜家找杜乐衡拿文件。
　　他本来不想去，可惜工作上的事无法拒绝，而江吻也得去一趟江家要户口本，以及去医院做性别检测。
　　江吻不让宋也跟着自己一起，宋也只好作罢。
　　宋也在这段假期中，敏锐发觉江吻的情绪时好时坏，且是突发性的，上一秒还笑着，下一秒就神情落寞。
　　江吻大概很怕他发现这件事，总是遮掩着，在发现遮不住时，还暗地里躲起来，让宋也一顿好找。
　　555对此解释：［经历长期缺爱和打压，江吻的精神状态没有崩溃已经不错了，他在原文就是这种性格，汲取到爱就会患得患失，所以原文也纠结于你和杜乐衡的两份爱之中，后续回归家庭拥又有母爱状况就好很多，现在嘛……］
　　估计就是只抓得住宋也，杜乐衡是情敌，他本能警惕所有人来抢夺宋也，也害怕宋也会厌恶自己而离开。
　　在宋也来到之前，世界主角的性格已经定型，比如杜乐衡在原文中就是没有道德观念的人设，不然怎么会做出夺下属之妻的事呢，而这种人设在某种方面也极具刺激性和魅力。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好了。快走吧你，磨磨唧唧。］555见宋也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家门，江吻还站在门口看着，两人跟要分别千年的牛郎织女似的，虽然它自己也谈了恋爱，但还是无语。
　　宋也坐上出租车，［你急什么。］
　　555：［没急什么。你去杜家可别被杜乐衡爆炒了，原文有这段剧情，到时候我可不救你。］
　　宋也：［……］开始坐立难安。
　　杜家处在城郊东边的别墅区，这一片全是有钱人家的住所，越往里，越隐蔽的地方，安保措施做得越好。
　　宋也登记信息后，独自走进，过了一会儿跟着管家进了杜家。
　　他刚踏进门，杜乐衡便从楼下走来，穿着宽松的浅色居家服，手里还拿着浇花的喷壶，“你来了，我以为你还要晚一些呢。上来吧。”
　　宋也依言上楼，跟着他的身后进了房间。
　　“文件在书房，等我浇完花拿给你可以吗？”
　　杜乐衡没有像555说的那样像个色中饿鬼，也没有像宋也想象的那般紧紧相逼。他背对着宋也走进阳台，阳光照射在他身上，温暖而富有生活气息。
　　宋也不禁往阳台走了几步，在即将踏过阳台门时又停下脚步。
　　他犹豫不决的步伐落到杜乐衡耳中。
　　“要来看看吗？我种了些花，平时不在家都是阿姨帮忙浇的，这段时间放假我倒是自己浇了一阵子，起初还浇多了，还好现在琢磨出频率，不至于把花浇死，我准备带盆去公司养养。”
　　杜乐衡笑着说道。
　　宋也往那看了一眼。
　　花架上放着不少花草，有绿萝，也有兰花，还有几盆小多肉，宋也一眼看见那盆麒麟多肉，暗红色，叶子不像其他多肉一样肥嘟嘟的，乍一眼看有点像白菜。
　　“这盆多肉是我妈闲逛时买的，她说寓意好，可我第一眼看见觉得像白菜，买来也便宜，三十多，我说还没五块钱的好看，被她锤了一顿。”杜乐衡颇为无奈，“可是真的像白菜啊不是吗？”
　　宋也放松下来，脑海中浮现画面，忍俊不禁，弯着眼睛笑起来。
　　杜乐衡看着他，眼角眉梢也都是笑意。
　　宋也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后知后觉被带偏，连忙正襟道：“还好吧，每个人看法不一样而已。文件呢？我拿了就回去了，过两天上班要用。”
　　杜乐衡把喷壶递给他，“那你帮我浇一下。”说完就转身往外走，不给宋也拒绝的机会。
　　他一走，宋也紧绷的心松懈，拿着喷壶左右看看，水没多少了，估计浇得差不多。
　　宋也蹲下来去看花架子上的多肉，租房那边他和江吻也种了几盆花，但没杜乐衡的长势好。最上面的那层花架角落里有棵肥嘟嘟的多肉，隐藏在阴影里，青色的，颜色剔透，叶子尖端是淡淡的粉色，晕染开来，十分漂亮。
　　宋也用手摸了摸，没忍住把它扒拉出来些，能晒到一点太阳。
　　他蹲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怔怔地有些失神，总感觉自己似乎也应该有一盆多肉，可他从来没买过多肉。
　　“喜欢吗？你拿回家吧。”
　　杜乐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也回头，看见他倚靠着阳台玻璃门，站在那里不知道多久。
　　“不用了。”宋也站起身，想要接过他手里拿着的文件。
　　手伸出去握住文件，扯不动，反而因为对方用力一扯，人下意识往前倒去，杜乐衡单手搂住宋也的腰，猛地用力，宋也几乎是被迫踮起脚尖，腰紧密与对方相贴。
　　宋也惊诧地瞪大眼睛，他与杜乐衡面对面，呼吸交融，甚至能看到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
　　“你放开我……”
　　宋也想到555来前说的那句话，心跳到嗓子眼，他竭力想跟杜乐衡分开，身子往后仰，却根本无济于事。
　　杜乐衡说：“是我强迫你的。”
　　他搂着宋也的腰，略微转身，宋也猝不及防靠在了玻璃门上，惊慌推阻，低着的头却被手指略微抬起。
　　冰凉的唇相贴，张开时吐出的舌又是温热的，液体交换、勾连。
　　不够，依旧不够。
　　杜乐衡展现出惊人的强势，他死死摁住宋也的腰肩，不允许对方逃离，唇追逐着，舔咬着，汲取着——直到对方无法呼吸。
　　冬日已过，春日将近，阳光灿烂到让人几近眩晕。
　　杜乐衡松开宋也，下一秒，掌风扇来，一道清脆的巴掌落到脸颊，令他偏过头。
　　“你怎么能这样！”宋也眼尾发红，捂着嘴，怒视他而恼道。
　　杜乐衡低眉顺眼，“对不起。”
　　他说这话说得干脆利落，透着一股“知道但不改”的意思。
　　宋也又气又拿他没办法。
　　“我有对象了！”
　　“没有结婚，我还有机会不是吗？”杜乐衡捡起地上的喷壶，顶着脸颊的红印子，若无其事地去给兰花浇水。
　　“况且我们还是上下属关系。”杜乐衡一边浇花一边看他，盯着他殷红的唇试探道，“嗯……或者说，你想要升职加薪吗？我可以把我的工资都交给你。”
　　“你这是职场性.骚扰！”
　　宋也气得满脸通红，他擦了嘴，可口腔里仍旧留有方才纠缠的错觉，与江吻不同，杜乐衡喜欢咬人，他的舌头现在还有点麻。
　　杜乐衡笑：“如果能成功就好了。”
　　宋也无话可说。
　　他拿着文件就要走，杜乐衡下意识拉住了他，喷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到一边，手里改而拿起宋也之前看的那盆小多肉。
　　杜乐衡把多肉塞到他手里。
　　宋也想要甩开他的手停住了。
　　“收下吧，算是新年礼物。”杜乐衡恳求地说道，“或者你过几天把它带到公司还给我也可以。”
　　宋也忍无可忍：“可以还给你，你为什么还要给我。”
　　“我可以假装是你重新送给我。”杜乐衡说出的话令人难以理解。
　　宋也不明白，可他在杜乐衡松手时，没有把这盆多肉砸在地上。
　　他一言不发地低头看着多肉，待杜乐衡又想上前时，转身大步离开。
　　杜乐衡站在二楼阳台看着宋也一路离开，直到身影消失。
　　房间门外响起敲门声，来人走进，笑声温柔：“那是你喜欢的人吗？”
　　杜乐衡回头，对着那人点头，神情惆怅若失：“是的，妈妈。”


第35章 透明人老公
　　那盆多肉最后被宋也放在家里的阳台角落，江吻问起，他只说是朋友送的，之后也没有再多去看，直到某一天，杜乐衡意外进入时，发现它已经在角落里枯萎了。
　　年假休完开始上班，杜乐衡心思的戳破，让宋总的工作多多少少发生了一些小问题，当然，不至于多么严重，但总归是有影响。
　　“办公室剧情”偶尔发生，宋也有了警惕，杜绝一切暧昧气氛，可偶尔有时候，宋也看着杜乐衡，心里生出某些困惑，这种困惑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总之，宋也稀里糊涂把这段剧情给混过去，任务剧情竟然也过线了。
　　江吻在这段时间里也经常帮他送文件，和杜乐衡发生了什么宋也不知道，反正……杜乐衡和江吻脸上偶尔都会有伤。
　　日子一点点过去，宋也几乎以为，一辈子也会这样过去时，事情发生了。
　　周一早上，宋也和江吻一起请假，打算去民政局将身份证上的性别改回来，假批了，可是第二天一早，公司发来消息，他们一直追踪的项目出现了问题，客户疑似反悔要选择其他公司。
　　这个项目他们投入了很多精力，年前宋也和杜乐衡出国谈的就是这个项目，为此还拒掉不少短期项目，要是打水漂，不仅损失严重，还影响到公司后续发展。
　　宋也只能让江吻打车先去民政局，自己到公司跟杜乐衡汇合。
　　他到公司时，杜乐衡正在跟客户打视频电话，争取到时间见面，他们要立刻订机票飞往国外。
　　“时间紧急，最早的航班在两个小时之后，如果谈得顺利，晚上就能回来，你可以吗？”杜乐衡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一手拿文件，问宋也。
　　宋也哪里能说不行，这个项目他也是主要负责人之一。
　　他点头：“可以。”然后一边跟着杜乐衡往外走，一边给江吻发消息说明情况。
　　两人到了地下车库，杜乐衡去开车，宋也站在原地等待的时候，听到了不远处有叫喊声，他抬头看去，隐约看见有道人影站在那往这走，看着有些眼熟。
　　他蹙眉想再看看，杜乐衡的车就停在他的面前。
　　“怎么了？走吧。”
　　宋也收起疑惑，上了副驾驶座，他绑好安全带，余光瞥见刚刚看到的那道影子冲来，在车子开动时，他在滑过的车窗看见了对方的脸——是江母。
　　她怎么会在这里？
　　宋也眼皮直跳。
　　他问杜乐衡：“你刚刚看到人了没有？”
　　问完他反应过来，江母出现在他这边，杜乐衡不扭头的话，以他的视角不一定能看见人。
　　果不其然，杜乐衡问：“看见谁？”
　　“没。可能是我看错了。”宋也思来想去，还是打开手机，去取消拉黑江母的勾选。
　　他和江吻很早之前就拉黑了江家一家子。
　　过年时江母带着江父来找过他们，来了张嘴就是想要钱，他们怎么可能给钱去填补无底洞？那天江吻第一次在他面前动手，把江父打得站不起来，江母哭得震天响，宋也报警告他们入室抢劫加勒索。
　　他和江吻没有法律上的夫妻事实，他的起诉是有用的，江母一下子不敢哭了，求着他撤诉，带着骂骂咧咧的江父走了。
　　江吻说是江达赫被抓，择日审判，至少要坐十年牢，所以江母才想来找他要钱周转。
　　江吻当时冷笑道：“不如再生一个，也比江达赫强。”
　　取消勾选后，弹出来的消息有很多，无非都是一些谩骂和哀求。
　　最后一次发消息是在昨天。
　　江母：你有没有杜乐衡的手机号码？给我！你们都是群白眼狼，我是你们的妈！生你们养你们，要不是我，杜乐衡怎么会有那么好的生活！我****……
　　后面都是不堪入耳的脏话。
　　宋也有所预感，他问555：［江母是不是要自爆了？］
　　555应是，［她在江吻手里要不到钱，在杜乐衡那边找不到人，小儿子坐牢，老公整天打骂她，她觉得自己过不好全是你们的锅，她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换个人吸血，嗯，比如杜乐衡。］
　　“怎么一直看我，我会分心的。”杜乐衡忍俊不禁。
　　他开着车，本该焦急的心也因此变得雀跃。
　　宋也不知道他在傻乐什么，心情复杂，回归了原本家庭的杜乐衡，还会像现在这样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吗？塑造他成功人生的最重要因素的，是江吻的亲生父母，在得知自己的孩子被调换，被欺辱后，对杜乐衡的感情还会一如既往吗？
　　“有什么事跟我说吗？”杜乐衡发现不对。
　　“等回来再说吧。”宋也只这样道。
　　他低头跟江吻发消息，叫江吻早点回家别在外逗留，免得被江母抓住，不如等杜乐衡和他谈完生意回来后，一起面对来的好。
　　车子驶入分流，他们路过路口时恰好碰上红灯，等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车，身后的车传来“滴滴滴”的催促，杜乐衡开动车，却发现不远处转角停着好几辆车，甚至有人走下车对着一辆车破口大骂，而车主始终没有下车。
　　宋也多看了一眼，那辆车大概是本来在他们后面的，不知道怎么绕了弯路，拐弯走了小路逆行到他们前面，又硬生生在转角处不走不动，挡着旁人的路，尤其是在这会儿早高峰。
　　宋也收回目光，却在他们路过那个转角时莫名侧头去看。
　　围着那辆车骂的人忽然蹦起来躲开，满脸惊慌，其他人也猛地散开，因为……那辆车开动了，它直直朝着前面冲去。
　　“快躲开！”宋也惊声叫道，“那辆车要撞上我们了！”
　　杜乐衡听见，猛打方向盘，可惜还是晚了。
　　来车太迅速，带着不管不顾的必死心态，车子被撞进绿化带，宋也因为冲击而往旁倒去，玻璃碎裂，天旋地转，剧烈的疼痛袭来，他失去了意识。
　　—
　　“滴滴滴——”
　　“滴滴——”
　　“病人呼吸减弱，心跳频率下降，采用心肺复苏……”
　　“1001，1002，1003……”
　　“创伤严重，失血过多，快去通知家属！”
　　宋也无意识地睁眼，眼睛只睁开一条缝隙，隐约可见手术台的灯光刺眼而冰冷，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打开清理，医生护士忙碌的行走，绿色的防护服看得他有些眼晕。
　　555的声音也变得遥远。
　　［你没事。不要担心，晚点我去给你买个降低痛感的道具，你睡会儿吧。］
　　［剧情已经开始了，他们……知道抱错孩子的事情了。］
　　宋也在陷入昏迷前问：［江吻呢？］
　　555：［来了，也知道了。］
　　手术室外。
　　红色的“手术中”高高亮起，血一样鲜艳，生死就在眨眼间，江吻坐在手术室门口，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有种做梦的不真切，他们的声音传入耳中像是隔了一层薄膜，面容也模糊又奇怪。
　　江母坐在地上失声大哭：“我没想真撞死他们！我只是想让杜乐衡停下车来听我说话，我是他亲妈！我能害他吗？是他先不听话的，给我的号码是空号，不让我进他们的公司让保安拦着我，也不让我去找江吻和宋也，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他怎么能骗我！是我给了他这样好的人生，要是换作是我，我根本不会这样对我爸妈！”
　　“都是他的错！不孝顺父母是不对的！我给了他一条命！”
　　“那你给了我的孩子什么？”
　　喘不过气的哭声缓了好久，才勉强压着情绪，声音嘶哑地问。
　　江吻看向那个此刻被人扶着，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的女人。
　　对方长得温柔又漂亮，柔顺乌黑的长发，笑起来时，即使眼角有皱纹也依旧充满魅力，妥帖体面，身上都散发着香气。
　　在他进医院时，对方也恰好赶到。
　　生得跟他好像啊。那是江吻的第一个念头，那么多年他第一次见跟他长得那么像的人。
　　人也好温柔，还会对他笑。别人也会对他笑，可是他不会去看对方，可是这个人，他怎么总是想去看她呢。
　　对方紧紧咬着唇压抑情绪，“你凭什么，有什么资格，交换掉我的孩子。”
　　“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我抱着期望生下来的孩子，我有自信，能他感受这世界一切的美好，才生下来的孩子。”
　　“你剥夺了我作为一个母亲的权利和义务。”
　　那个美丽的女人擦掉泪水，“你能给他的，我能给得更多，你不能给他的，我也能给他。可是你给了他什么！？”
　　她再一次大口喘息，就像得知杜乐衡不是自己的亲生子，而面前那个，被江母不断拉扯的，唾骂的，神情麻木的孩子，才是她的孩子。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那么瘦呢？怎么会拥有这样的一副习以为常的麻木？
　　江吻看着她崩溃地哭喊：“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做错了什么……”
　　江吻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愣了好久，他好想宋也，好想告诉他。
　　原来，这是妈妈。


第36章 透明人老公
　　宋也再次醒来，已是深夜，555给他用了降低痛感的道具，身上倒是没有感觉痛意，只是有些麻，头晕脑胀，缓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
　　他输液的手被人握在手里，略微动动手指，对方就醒来了。
　　“小也……你醒了……”
　　江吻从趴着改为坐起，他抬起头，露出憔悴又不安的面庞。
　　他的眼泪怔怔流下，“你吓死我了……”
　　宋也用另一只手轻轻擦掉他的眼泪，“我没事。”
　　江吻把脸靠在宋也的手上，温热的泪水逐渐浸湿他的掌心。
　　他无声流泪，宋也知道这不仅仅只是因为自己醒来的缘故，还有身世揭穿带来的解脱和痛苦。
　　这么多年，从婴儿时期，睁开眼开始，改变的人生，在经历了种种苦难，回归正途，可这样的回归，对于习惯、接受了以前生活的江吻来说，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呢？
　　他经历的一切，有什么意义，他说服自己的一切，又成了什么？
　　压抑的哭声在病房里响起，很久之后，哭声渐缓，理智回笼后，江吻看着宋也的手心积满的泪水，另一只打着吊针的手手背也留下些痕迹，一股极端的厌恶从心里如潮水般涌起。
　　他又在宋也面前失态了。
　　他慌乱地用衣袖去擦宋也的手，不敢去看宋也。
　　“我去叫医生……”
　　“按呼叫器就好了，你陪陪我。”宋也抓住他的手。
　　力道不大，江吻停下动作。
　　江吻依旧没有抬头。
　　他知道宋也爱他，他知道宋也不会嫌弃他，可是他好丑，他总是想哭，总是想很多，明明已经离开江家，即将过上想要的生活。
　　网上总说，无论是谁，都很难接受自己的伴侣生病，因为会累，所以会选择离开。
　　要是宋也这样想，他要怎么办。
　　“江吻。”宋也握着他的手摇了摇。
　　江吻下意识看过去，反应过来想遮住脸，可手却在看见宋也脸上无奈温和的笑时落下。
　　宋也神色跟往常没有区别。
　　“你不问我……为什么……”哭吗……
　　江吻抿唇。
　　宋也故意逗他：“难道你不是因为我醒了，喜极而泣吗？”
　　“好啦，把我扶起来坐着吧，待会儿护士和医生就来了。”宋也坐不起来，他没痛感，不代表伤口不会崩开。
　　他的腿似乎骨折了。
　　江吻把他扶起来，往他后背垫了枕头，在他收拾整理好，想要起身时，宋也忽然把手搭在他的后背，轻轻抱住他。
　　他的脸埋进宋也的肩颈。
　　宋也做过手术，身上消毒水和药味格外浓重，加上一些没擦干净的血腥味，味道委实不好闻，可他身上的气息却让江吻感到安心。
　　“不要哭啦，哭就不好看了。”宋也在他耳畔说，带着轻哄。
　　江吻的眼泪又要溢出来了。
　　“很丑吗？对不起。”他闷声说，声音哽咽，“我……我不是经常哭的，这次是意外……”
　　“我的意思是，看到你哭我会心疼。”宋也声音缓慢，“嗯……我们江吻，哭肯定是有原因的是吗？当然，没有原因也可以哭，就是有点伤身体哦，我还等着你照顾我呢。”
　　宋也还是不习惯叫出那个称呼，“老婆，拜托你了，照顾好我。”
　　江吻抱紧他，“……嗯。我会的。”
　　“哒哒。”
　　护士拧开病房门，颇为不好意思地敲敲门以作提醒。
　　江吻放开宋也，低垂着头擦掉眼泪站起身，眼眶还是红的，看向护士时脸上浮现得体温和的笑。
　　“麻烦您帮他检查一下身体吧，针水也快没了。”
　　护士点头，推着小推车走进，来到病床前一一给宋也检查，过程对宋也来说不算煎熬，他甚至还因为痛感降低而无法回复护士的部分问题，好在糊弄过去，护士最后道：“没什么问题，手术很成功，不过还是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届时没问题就可以出院，回家做康复训练也没关系。”
　　护士拔掉针水收走，想起什么，犹豫着提醒：“门外坐着一位女士和先生，似乎是在等你们，需要我帮忙叫他们进来吗？”
　　江吻顿住，随后道：“不用了，我会叫的。”
　　护士点头，推着小推车离开。
　　病房内又恢复安静，江吻在床沿坐下，他不敢靠在宋也身上，于是疲惫地侧靠在床边的一点位置，长发披散落下，垂到地面。
　　宋也静静地陪着他。
　　“宋也，妈妈不是我的妈妈。”过了不知道多久，宋也因为药效而即将睡着时，江吻忽然开口，话语颠三倒四，令人摸不着头脑，“我有其他的妈妈，杜乐衡的妈妈，是我妈妈。”
　　宋也抚摸他的头发，“嗯。”
　　“我们抱错了。”
　　“嗯。”
　　“不，我们被换了，因为妈妈。”
　　“嗯。”
　　“门外的是妈妈。”江吻迟疑，“还有……爸爸？”
　　“嗯。”
　　江吻不满地侧头，眼睫上抬，瞪宋也，“为什么说嗯，你是不是在敷衍我，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宋也无辜地“啊”了声。
　　他抓着江吻的一缕头发，佯装思考，“可是，无论是哪个妈妈，你都是江吻啊。我们江吻多了一个爱你的人，不是很好吗？”
　　“如果妈妈对你好，我们就要，对你不好，就不要。”宋也问，“你觉得她好吗？”
　　江吻摸自己的脸，答非所问：“她跟我长得好像。”
　　“那是挺好的。”宋也说，“要见见她吗？她应该也很痛苦和难过吧，失去了我们江吻那么好的小孩。”
　　江吻隔着被子抱住他的腰，闷声闷气，“我不好。”
　　“好吧。”
　　“你不准说我不好。”
　　“嗯……好吧。”
　　江吻恼得坐起来，“真是烦死你了宋也！”
　　气呼呼地骂完，他又忍不住笑起来，嗔怪埋怨地说：“烦死你了。”
　　见他笑，宋也放松身体靠在床头，“别烦我嘛。”
　　江吻又陪着他坐了一会儿，最后才收拾好心情，出门去见杜家夫妇。
　　宋也犹豫片刻，还是问555：［杜乐衡怎么样了？］
　　［啊？］555没出门，待在意识空间里追剧聊天，闻言道，［嗯……哪方面？伤比你轻一点，有点脑震荡和出血，现在做完手术没事了，估计很快就能出院，他也知道换孩子的事情，现在一个人待着，可能有点emo吧，杜母去见过他，两个人对着坐了很久没说话，后面杜父赶到医院，就和杜母一直在你病房门口守着江吻了。］
　　［江母呢？］
　　［被杜母报警抓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出来，看情况估计得陪她小儿子坐牢去吧。］
　　宋也：［罪有应得。］
　　［别说这个了，剧情有点崩，虽然主系统没发出警告，不过我们还是尽快完成就离开吧，本来这本书也是坑文，你剧情不多的。］555怀疑主系统那边其实知道他们这边的情况，但没有发出警告和罚款是为什么，它也不清楚，未知令它不安，可是它又没法去解决。
　　算了，早跑早了事。
　　［再看看吧。］宋也说，［总不能不管剧情就跑路吧，要是我们一走，小世界崩了算谁的？现在好歹还没崩。］
　　有更坏的当陪衬，现在的情况也没那么坏了。
　　555无话可说，默默遁了。
　　而门外。
　　江吻打开病房门，杜父杜母就下意识站起身朝他走了几步，又在他的注视下停下来。
　　“换个地方聊吧。”江吻瞥了一眼杜父，按年龄算，对方大概有四十八了，看着比杜母年长些，但五官俊朗，身材高大，眼角有皱纹，不怒而威，跟杜乐衡气质倒是有些像。
　　杜父见江吻看自己，下意识绷紧脊背，紧张地喊：“小吻，我是你……”
　　“好，我们去别的地方聊，在这里不要吵到小宋了。”杜母打断丈夫的话，连忙应合江吻，心情复杂地问了一句，“小宋现在情况怎么样？应该醒了吧？”
　　说到宋也，江吻神情柔和，“醒了，没什么事。”
　　“去楼梯那边吧。”江吻不想离开宋也太久，选择了最近的地方。晚上医院楼梯一般没什么人。
　　杜母和杜父没有不应的。
　　三人走到楼梯口，江吻站在窗边，现在已经是三月，春季，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他穿着薄毛衣，没怎么感觉冷，江母却把窗户略关了些，没关紧，“不要感冒了。”
　　江吻没应声，他背靠着墙，杜父杜母生涩紧张地看着他。
　　他歪着头，想到宋也说的话，他问：“你们是我的爸爸妈妈吗？”
　　他如此直白地发问，杜父杜母吓一跳，连忙道：“是。”
　　“亲子鉴定已经出来了，我们的血缘鉴定是99.99%。”杜父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依旧处在难以置信和痛苦当中，他低声补充道，“和小……乐衡，也做了，他不是我们的孩子。”
　　“现在我们的想法是，你改回性别……”杜母说到这里，咬着牙，恨不得将罪魁祸首江母千刀万剐，“如果你愿意的话，也改回户口和名字，回家来吧，宝宝。”
　　她不禁上前一步，“那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我没发现你，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江吻没有避开她的手，当杜母柔软的手握住他，含着泪光和毫无虚假的爱，像夜风包裹他时，江吻是有感受到对方的爱的。
　　“杜乐衡呢？”他黑眸深深，犹如审判，杜母愣住。
　　杜乐衡呢？这个鸠占鹊巢，享受了二十多年的幸福日子的孩子呢？
　　杜母张张嘴，“只要你想，他……可以离开。”这是杜乐衡欠江吻的。
　　江吻微微侧头，夜风吹拂，他的长发飘起丝丝缕缕，他眯着眼睛，在这夜里，视线穿透眼前的一切投向灯火通明的城市远方。
　　“没关系。”他安抚杜母，“我有宋也。”


第37章 透明人老公
　　江吻轻飘飘又饱含柔情的呢喃，无需多看，便能感受到他对口中那个名字深切的，无法割断的眷恋和爱意。
　　杜母几乎要为这句话而落泪。
　　“小吻……”她竭力让自己冷静，杜父在旁边搂住她的腰，搀扶着不让她倒下。
　　杜父注视着眼前这个被调换了命运的孩子，他们缺席参与对方大半的人生，此刻说得再多，都像是在欲盖弥彰。
　　他愧疚，心痛，狼狈到不敢面对对方，最后，在沉默中，他说出自己与妻子商讨过后的解决办法。
　　“我们养了杜乐衡二十多年，没有感情，是假话，我们不想骗你，也不会因此而委屈你，他……虽然对一切毫不知情，但享受了你本该有的亲情、资源、一切，他就该对你赎罪。”杜父道，“他在杜氏许多年，他可以在你彻底掌握杜氏之前，为你保驾护航。”
　　父母怎么会不爱孩子，他们的爱夹杂着太多，尤其是杜家，权与利的诱惑，远远比许多虚无缥缈的东西都要重要。
　　“乐衡可以迁出户口，改姓。”杜母低头擦掉眼角的泪，对着愣神的江吻道，“回家吧，小吻，这一切本来就属于你。”
　　“如果你实在不想看见乐衡，我们可以让他离开。”
　　面前这一对夫妇恳求的目光，退让的话语，奇异地没有让江吻感到心动。
　　杜氏，对他来说算什么？
　　他没有追名逐利的欲望，钱只要够用就好了，上层社会的一切就像泡沫，戳破后是幻影，至少对江吻来说是这样。
　　可是……
　　有了这一切的他，会变得更好吧？宋也会欣喜于他的改变吗？
　　于是江吻应下，“好。”
　　.
　　回到杜家这件事，办得非常迅速，杜父本就有钱有权，目前掌管杜氏还未松手，他吩咐下去，不到一周，所有手续完成，他甚至把江吻和宋也所租住的屋子买下来赠予江吻。
　　宋也从普通病房转到VIP病房，江吻天天来来回回地走，精神气肉眼可见地变好。
　　杜母时常提着汤来看宋也，因为江吻一天里，三分之二的时间跟宋也待在一起，夜里也在病床边的陪伴床上睡，哪里都可能找不到江吻，但在宋也身边，江吻一定会来。
　　宋也喝着汤时，会好奇杜母知不知道杜乐衡喜欢他，这个问题他没有问出口，直到某一天他独自杵着拐杖在病房里练习走路，拐杖却没杵稳，打滑，他险些摔了，好在眼疾手快扶住墙才稳住，而就在那刹那，宋也听到了病房门发出声响，像是有人。
　　他回头，打开门进来的是杜母。
　　“小也，我忽然想起来今晚我叫保姆阿姨做了海鲜粥，还有一些鱼虾，你对海鲜过敏吗？”杜母自然地询问着，走来时顺手把桌子上散开的文件收起来，这是江吻拿过来看的。
　　收拾完，她又过来扶宋也，“小心些，别摔了，不然我还是给你找个护工吧？”
　　“不用了，之前都没找，我都快好了。”宋也笑着拒绝。
　　江吻不愿意旁人对他太亲密，这段时间都是亲力亲为，直到宋也能杵着拐杖走几步，才放下手。
　　杜母想起这回事，笑容不知怎的有些惆怅若失。
　　“小也，你出院后，不如调去总公司吧，小吻再学习一段时间，刚好也要跟他爸爸一起去总公司，你们也有个伴，小吻离不开你。”杜母不是第一次在宋也面前谈起调岗的事。
　　宋也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再看看吧，我在分公司还有工作，我希望可以完成工作再离开，不然交接是件麻烦事。”
　　“也是……”杜母点头。
　　宋也大约猜出杜母的用意，无非是为了杜乐衡和江吻。
　　江吻回杜家，并没有要求杜乐衡离开，江吻对杜乐衡的所有情绪，都出自于对方接近宋也。
　　他跟宋也谈过调换孩子的事。
　　“恨没有意义。”江吻出乎意料的情绪稳定，他抱着宋也，听着宋也缓慢坚定的心跳，在宋也出车祸后他经常这样做。
　　生命太脆弱了。
　　江吻余光看见床头柜上放着的粉色保温壶，里面是杜母做的玉米排骨汤，味道很好喝，甜甜的。
　　“我以前偷喝过她做给江达赫的汤，当时我以为，全世界的汤都比不过偷喝的那一口，因为那是妈妈做的。后面我才明白，只是当时我抱着无限的期待，满怀憧憬地幻想这是专门做给我喝的，才会那么好喝。”
　　“杜乐衡提起过妈妈，他从小身上穿着妈妈的衣服，喝着妈妈做的汤，健康快乐地成长。他长成了大家眼里年少有为的人。”
　　“我们差别很大吧？”江吻喃喃道，“可是，像小也你说的，江吻就是江吻，杜乐衡就是杜乐衡，如果没有在杜家长大，杜乐衡就不是现在的杜乐衡，如果没有在江家长大，江吻就不是现在的江吻。”
　　“我要恨他吗？他根本不知情，妈妈说的话他都照做了。”
　　江吻忽然改口，“不，我恨他，他跟我抢你，烦死了，叫爸爸妈妈把他发配去国外。”
　　宋也要笑晕了。
　　他捏捏江吻鼻尖：“哇，江大总裁，那么霸道啊。”
　　江吻抓住他作乱的手，一口咬到指尖，“是，我劝你以后叫我老公。”
　　“痛。”宋也虚虚地喊。
　　江吻松开他，不满道：“你装。”
　　两人说笑片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目光相对，像磁铁般靠近，唇齿相依。
　　接吻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在很多没有接过吻的人看来，与另一个人交换唾液，无意义且不适，可是当你做了这件事，就会发现，在你与心爱的恋人亲密接触时，甚至不会产生“想要更多”的其他念头。
　　午后的阳光温柔灿烂到像一片将人溺毙的海，细小的颗粒漂浮在光线中，跳跃沉浮。
　　宋也最后奖励般亲了亲江吻。
　　“我以为你会恨杜乐衡。”
　　“恨过钱敏为什么会是我妈妈。”钱敏是江母的名字。
　　“现在呢？”
　　“恨她没有意义。”
　　宋也的手轻轻抚摸江吻的脸颊，“是的，恨没有意义。爱，才有意义。”
　　…
　　“小也，你在想什么？”杜母的声音呼回宋也漂浮的思绪。
　　宋也回神，“没什么，就是想我是不是快出院了。”
　　“如果你想的话，这几天就可以办出院手续，我们可以回家住，我在家里给你和小吻准备了房间，我布置好了，就是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杜母说到这里不免雀跃。
　　她是个心思细腻又温柔的女人，对孩子保持着永远的爱意。
　　宋也是江吻喜欢的人，也是杜乐衡念念不忘的人，杜母在接触宋也后，也很难不喜欢对方。
　　可惜没有两个宋也。她常常这样想。
　　“我都可以的，您问问江吻就好。”宋也说道。
　　杜母闻言掩唇笑：“小吻也是这样跟我说的，他让我问你呢。你们呀，真是……”
　　面对长辈，宋也多少有些羞赧，好在杜母在病房里待了不久就离开了。
　　宋也看着她离开，不知怎的，似有所感，他杵着拐杖走到窗户旁，拉开窗帘往下看，他所在的病房位置能清楚地看见医院楼下的草坪花园，这是医院的后门。
　　大概五六分钟后，杜母先一步走出，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是杜乐衡。
　　遥遥看去，杜乐衡瘦了许多，他一步一趋地跟着杜母，仔细听对方说话，不时点头，看着跟以往没什么区别。
　　宋也已经半个月没见过他了。
　　发生车祸时，宋也直面江母撞过来的车，杜乐衡在另外一边，伤比较轻，听杜母说漏嘴过，一个星期前杜乐衡就已经出院了，并且在着手处理江母的事。
　　杜家告江母拐卖人口和故意伤人，证据确凿，不日庭审。
　　两人的身影越来越小，即将离开宋也的视线范围之内。
　　宋也打算拉上窗帘。
　　他的手攥住窗帘边，正打算用力，动作却又在下一秒停下。
　　杜乐衡在即将打开车门上车时，忽然回头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准确而熟稔，像是看了许多遍。
　　…
　　“叫你来接我，你怎么偷偷去看小也了。”杜母在上车后，板着脸批评杜乐衡。
　　杜乐衡坐在后座靠窗，侧头看窗外，在这个角度他已经不能再看见宋也病房的窗。
　　“我……”他想解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是看看他。”
　　他回头对着杜乐笑，一如既往，双眸却暗淡无光，“我知道的，妈妈，我只是看看他。”
　　我不会跟江吻抢。
　　杜母欲言又止，她微微张开手臂，将杜乐衡抱在怀里。
　　“乐衡。就算没有发生调换的事，你也不该跟小吻抢。”杜母带着劝诫的温柔话语在杜乐衡耳畔响起。
　　“你爸爸，你叔叔，他们教你，在工作上，在很多事情上，有冲劲，能抢到手的，无论之前是不是别人的，只要没彻底失败，都可以试着抢一抢，可是，那是物品，是金钱，是权利。宋也是什么？宋也不是你们争抢就能获得的。”
　　“你自己也从小展露出掠夺的攻击性，妈妈不是教过你吗？要等待，要寻找另一个选择。”
　　“宋也，是一个人，一个有生命，会思考的人。”
　　“你们要尊重他的选择。”
　　杜母说：“他选择的是江吻，你明白吗？”
　　杜乐衡喃喃：“可是我好喜欢他……”
　　好想靠近，好想拥有，像烙在灵魂的印记，深刻而痛苦。
　　“乐衡，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杜母拍拍他的背安抚。
　　车辆开动，玻璃窗折射出杜乐衡平静又悲伤的面容。
　　“我明白的，妈妈。”


第38章 透明人老公
　　江母于法庭审判当日，宋也陪着江吻旁观，杜母作为原告坐在席位，她今天化了精致的妆，气场逼人，律师拿出文件一一举证，对面的律师毫无招架之力，他本身也是出于法律援助才替江母辩解，知道江母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求原告受害者的谅解，可惜这事行不通，到最后，他也无法再多说什么，只能默默替江母认下罪名。
　　“被告钱敏，于二十六年前因一己私欲，偷走原告的亲子，构成拐卖人口，并且与一月前，三月十六号违反交通，故意制造车祸，造成两人受伤，构成故意伤人罪，故法院判处终身□□，剥夺其政治权利……”
　　法锤落下，判处已定。
　　江母呆呆地站着，等到要被带走时，才尖叫挣扎，她扭身逃脱，疯癫地大喊：“我没有！我没有拐卖人口！我也没有伤人，我只是想要他们听话，想要日子过好！我有什么错！”
　　说着又哀哀哭起来，恳求杜母，“我好歹也养大了江吻，没有把他扔掉，你放过我吧，我错了……杜乐衡也是我儿子，你看在他们两个的份上放过我吧，求求你了……我是他们的妈……”
　　杜母冷笑：“你现在知道你是他们的妈了，换掉孩子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我和小吻会母子分离二十多年，怎么不想想乐衡侵占了别人的人生，会背负上多大的罪过，你毁了他们两个的人生！”
　　“你根本不爱他们，你只是想，你只是自己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你听不进道理，你要把一切都怨给旁人，怨天怨地，从来都不会想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我没有……”江母摇头，她依旧固执己见，“你胡说……”
　　杜母不再多言，冷眼看着她被带走。
　　工作人员死死摁住江母的肩膀和手臂，江母哭嚎着想躺在地上，却被拖着往前走。
　　“我错了行了吧，我错了……”
　　在被推出场内之前，她鬼使神差地回头，泪眼中，她看见坐在观众席的江吻和宋也，二人低着头说话，没有看她一眼，她喊叫的声音小下来，江吻似乎有所察觉，抬头轻飘飘又满不在乎的一眼，江母忽然想起他小时候。
　　小时候的江吻在被她打之后，即使害怕，后面还是会靠过来软乎乎地叫她妈妈。
　　现在呢？江吻再也不会叫她妈妈，任她予取予求。江母愣愣地，又在不远处的角落看到了一个人影，那是她的亲生子，可现在也只是平淡地看着她被人拉走
　　她错了吗？
　　她只是……只是想……
　　在这一刻，她朦朦胧胧地感受到了这一切的始端在很久以前，她在医院里惊然浮现的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如一颗子弹射出，贯穿了许多人的一生。
　　江母垂下头，烂泥般被带走。
　　庭内逐渐散场，杜母跟律师寒暄后，走到宋也和江吻面前，神清气爽。
　　“你们爸爸订了餐厅，我们去吃饭吧。”
　　宋也下意识想起杜乐衡，在开庭时，他和江吻就看见了杜乐衡。
　　果不其然，杜母小心翼翼地看向江吻，“小吻，乐衡……”
　　“一起吃吧，他不是今晚就要出国了吗？”江吻平静地说道。
　　杜乐衡在分公司的项目交接给宋也，他要出国开扩产业，为江吻。
　　杜母和杜父商量过，等到江吻彻底掌握杜氏，杜乐衡就能脱离杜氏的一切，这一切包括他的“原罪”。
　　江吻并不在乎，但送上手来的也不会拒绝。
　　杜母松口气，抬抬手招呼杜乐衡过来。
　　时隔许久，三人再次相见，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杜乐衡瘦了许多，但笑起来一如往昔，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薄衬衫，手里搭着外套，随性帅气。他笑道：“好久不见。”
　　江吻对于情敌，向来没什么好脸色，不过碍于杜母，还是勉勉强强嗯了一声，看起来有些冷淡。
　　杜乐衡无所谓，他站在杜母身旁，对宋也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关注，仿佛以前抓心挠肺的“坏念头”已经消失。
　　杜母打圆场，搂着杜乐衡的手臂拍了拍他的手，又给宋也使眼色，拜托他带着江吻走，她夹在中间委实左右为难。
　　宋也比她好一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真是“难兄难弟”。
　　杜父在市里一家有名的中餐厅订了顶楼位，近日多雨，今天倒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吃饭时杜父为了不冷场，干巴巴地谈起了工作上的事情，杜乐衡和江吻都能搭的上话，气氛缓和不少，宋也则是跟杜母讨教怎么做饭……实话说，他还是没放弃拯救自己的厨艺。
　　“要是你们两个携手，公司肯定会更上一层楼。”杜父说着感慨道。
　　杜母踹他一脚，瞪他：“话那么多干嘛，吃饭还要谈工作！”
　　杜父反应过来，也知道自己说错话，呐呐不吭声，平时在公司里积威甚重，在妻子和孩子面前反倒是地位最低的。
　　好在江吻和杜乐衡脸色也没什么不对，只装作没听到父母的对话。
　　杜乐衡本来的计划是不打算出国的，即使是在发生了“调换”事后，杜父杜母也是想让他按照原计划，在今年回归总公司，协助江吻掌握公司，他们也会酌情给杜乐衡一些帮助，让他在杜氏立稳脚跟，对于两个孩子，他们都有毫无掺假的爱。
　　出国是杜乐衡率先提起的，他除了开拓新市场的念头，还有就是想自己重新创业，他有足够的自信。在杜家的二十几年，确实给他带来了旁人一生无法企及的帮助，但他本人也不是什么烂泥，否则根本不会来到分公司后，在短短的时间内将其带大。
　　一餐饭吃得简单迅速，杜母去卫生间补妆，江吻顺带跟过去一起补妆。
　　恢复了性别后的江吻，依旧留着长发化着妆，他喜欢宋也为了自己这张脸神魂颠倒的模样。
　　杜父接了个电话离席。
　　出乎意料的，餐桌上只剩下杜乐衡和宋也两人。
　　“我出国后，可能很少回来，以后或许就见不到了。”杜乐衡垂眸，他的手上还拿着刀叉，切割着餐盘里的牛排。
　　他胃口似乎不是很好，吃得并不多。
　　宋也看着他，“想回来还是可以回来的。江吻……他不恨你。”
　　“嗯，看出来了。”杜乐衡忽然笑道，“真是讨厌，要是他恨我，我可能就没那么愧疚了。”
　　宋也没回话。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直到杜母跟江吻说笑的声音逐渐传来时，杜乐衡抬眸看向宋也，那一刻，他专注又认真，神情里带着自己也无从察觉到祈盼。
　　“如果我和江吻没有调换，和你在一起的人会是我吗？”
　　如果我从小在江家长大，是不是也能和你从小学认识到高中，和你大学毕业就结婚的人是不是我，和你在一起的会不会是我。
　　宋也愕然。
　　可杜乐衡其实没有想要得到他的答复，他在杜母和江吻来到餐桌后，拿着外套站起身，抱了抱杜母，“妈妈，我得回去收拾东西了，晚些要赶飞机，恐怕要先走。”
　　杜母嗔怪：“早就叫你收拾了，你真是的，如果带不了太多行李，我叫李嫂给你寄。”
　　杜父打完电话，被杜母吩咐当一回司机，送杜乐衡回家，她要和江吻以及宋也去逛街，走下一趟局。
　　“再见。”
　　杜乐衡笑着跟他们告别。
　　走出餐厅，杜乐衡仰头，刺眼的阳光温暖到灼人，他抬手挡住，喃喃道：“再见，宋也。”
　　.
　　一年后，杜氏。
　　临近下班，公司前台小姐心里开始焦灼，她反复去看时间，准备一下班就跑路，今天是她的新晋墙头开演唱会的日子，她好不容易抢到前排票，本来还打算请假，可惜舍不得全勤。
　　现在距离演唱会进场还有半个钟，她的同好已经在去会场的路上了，她待会儿打车，不堵车应该能早点赶到。
　　“你好。”清润温和的男声在面前响起，前台小姐吓一跳，忙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休闲装的男人正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男人皮肤白，生得秀气，笑起来时眼角弯弯的，很是温柔。
　　“吓到你了吗？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你找谁？”前台小姐忙摆手，“有预约吗？先生。”
　　“啊……没有预约，唉，最近记性是真的差，卡忘带了，手机也没电了。”男人有些懊恼，“你可以让我打个电话吗？我找你们江总。”
　　前台小姐立即警惕，他们江总长得好，前段时间可有个客户老缠着，江总烦的不行还发火了，自此之后都戴着戒指，恐怕是伴侣吃醋……
　　“这个……恐怕有点困难……”前台小姐委婉拒绝，“我们江总比较忙，一般来说……”
　　她话没说完，一阵香风扑来，带着些许撒娇的埋怨话语也随之飘来。
　　“你总算来了。”
　　前台小姐看见他们平日里冰雪美人般的江总拥住男人，嗔怪着蹭对方脸颊。
　　她看呆了。
　　宋也怪不好意思的。
　　他推开江吻，又怕他闹脾气，牵住他的手，不好意思地对着前台小姐笑笑，带着人往外走，边走边说：“哎呀，路上堵车，手机又刚好没电，我还没带员工卡上不了你们的员工电梯……”
　　“……听起来好多借口。”
　　“是真的，不信你检查。”
　　前台小姐探头去看。
　　她看见两人黏黏糊糊地出了公司门，不知道男人说了什么，他们江总忽然停下脚步，像是在闹脾气，男人去哄，反被将了一军，被搂住腰索吻。
　　这可是在公司门口诶……
　　前台小姐脸红扑扑的。
　　路过的员工看了一眼，来ьＥǐЬＥī到她身旁啧啧道：“羡煞单身狗。”
　　“那是江总的老婆吗？”前台小姐好奇地问。
　　“肯定啊，你新来的不知道，宋总是公司项目组的主负责人，他这段时间休假来着。”
　　说完，员工神色古怪，“要这样说，他其实是江总老公……”
　　“……啊？”


第39章 我的万人迷
　　凌晨两点半，于许多人来说正是酣睡的好时候，宋也却不得不打着哈欠出门找人。
　　他刚从睡梦中醒来，头发乱糟糟，身上裹着件黑色外套，懒洋洋地躺在车后座，脸在衣领上勒出一点圆润的肉，他捧着手机查定位，跟前头的司机兼保镖艾丽娅说：“艾丽娅，麻烦你把车开去蓝调酒吧。”
　　艾丽娅同样困得不行，她边开动车，边怂恿宋也惩治罪魁祸首：“宋，等找到金，你一定要狠狠骂他一顿，还有三个小时就要踏上回国的旅程了，他竟然还在大半夜跑出去玩，简直太过分了！”
　　宋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含糊地应好，心里却在想，他可管不着这个小世界的主角，说不定骂完主角，第二天他就躺在公海里喂鲨鱼了。
　　555照例在他进入小世界时熟读剧本，告知这次的任务和戏份。
　　［这是一本漫改作品，原文主角金尤曦，出生于黑白两吃的顶级富豪金家，是金家家主第二任妻子所生的幼子，受尽万千宠爱，是天生的万人迷，引无数人倾慕。他顺顺利利成长到十八岁，然后回国开启了娱乐圈万人迷的生活，风靡万千少男少女，成就一时神话。］
　　［当然，更深层一点的原因是，金家家主的第一任已死前妻的儿子要继承家业了，为了避免某些兄弟相争以及保护小儿子，金家家主选择让小儿子跟第二任妻子回国避风头，进入娱乐圈则是因为金尤曦的母亲嫁给金家家主前是名震一时的美艳大明星。］
　　［这本书的配角有很多，影帝、总裁、画家、歌手……，剧情并不是要全部走完，过一遍就可以了，主要基调还是万人迷事业。你是其中的背景板，金尤曦的青梅竹马，你见证了他的成神之路，到结局对方拥有无数爱慕，你也还是旁观者，你剧情不多，跟着当透明墙就是了。］
　　宋也困得想死，他动作慢吞吞地给手机里的万人迷发消息，疑惑地问555：［为什么我来到这个小世界之后，感觉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555：［这是你的人设呢，慢吞吞、呆了吧唧的青梅竹马，这样才能在万人迷身边待着，不被其他人打死嘛。］
　　宋也：［……］他对着555慢慢翻了个白眼。
　　555：［……］上个世界又崩了还没跟你算账呢还敢翻白眼。
　　是的，上个世界又崩了，555花钱维修，得了一个“稍后处理”的回复，不知道要不要返场重做任务，唯一令它欣慰的只有工资还是照常发了，不然它都不敢想自己会有多发疯。
　　不过……555没有抽取上个世界宋也的记忆，但是来到这个世界后，555发现，宋也完全没有上个世界的记忆。
　　能抽取记忆的除了合作系统（因为以前出现过相关时间，比如任务者储存记忆过多导致精神崩塌，所以在做任务前都会签订协议，合作系统有权暂时抽取其记忆另作保存的条规），就只剩下主系统有这个权限。
　　主系统为什么要抽取宋也的记忆？崩了的世界为什么，它只用花一点积分去维修，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几乎要动用主系统的力量？
　　555不敢深想。
　　总而言之，它嘱咐宋也：［你随意，别把主角搞死了就行，死了没法做任务。］曾几何时，它还是个对工作抱有极高热情的热血统，现在，它只求死贫僧不死道友。
　　宋也无语凝噎，555最近像是吃错药，老是莫名其妙的。
　　车窗外景色飞快驶过，欧式建筑优雅华丽，半遮颜在黑色的天幕中，梧桐树并排齐齐地站立，在这寒气未消的春季里，随风轻轻摇摆，路上没什么人，偶尔见到醉鬼，握着酒瓶醉死在躺在大街上，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光影略过宋也的面容又消失，宋也思绪漂浮，漫无目的地落下。
　　他……好像忘记了很多事，现在连在系统空间里打杂的记忆都模糊不清了。
　　是抽取记忆后遗症？还是系统一不小心抽多了导致的呢？
　　宋也眼皮往下耷拉，他慢吞吞地想，做完这个小世界的任务他要申请休假，也不能尽用一头驴拉磨，他也要回去整理一下以前的记忆，不然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变傻吧？
　　随着车子的驶入，街道两边的人开始多起来，各色人种都有，穿着嘻哈或火辣的服装，嬉笑着结伴，来来往往。
　　艾丽娅停下车，不放心地询问宋也：“需要我陪着你一起吗？”她真怕宋也走没几步就被那些人高马大的男男女女一手捞走。
　　宋也多少有点汗颜，不过艾丽娅的担忧不是无凭无据，他在这个小世界里面才十九，又是亚裔，一张无害又困倦的秀气脸庞，看着就好欺负，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竟然才长到一米七！就连艾丽娅都比他高，这对宋也来说是一个严重的打击。
　　宋也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他天天都要喝一杯牛奶补充钙，现在他才十九岁而已！还能长高！
　　“这边乱，我可真怕没找回金，你先丢了。”艾丽娅想跟着他下车。
　　宋也拒绝，他把外套衣领拉高挡住下巴，抱着给金尤曦带的衣服，慢吞吞地打开门。
　　他关上车门前道：“别了，他本来还想叫我单独出来的，你要是跟我一起去，他就要闹脾气不跟过来了，毕竟你可是会跟金叔告状。”
　　这下轮到艾丽娅尴尬了。
　　她看着那小身板脚步缓慢，像是走几步就要睡过去的模样，小声嘀咕：“谁给钱谁才是老板嘛。”
　　这条街的确很乱。宋也往里走了几步，就有个棕发浅绿色眼睛的男人对着他吹口哨：“hi，小甜心，你是否需要一点帮助？在找人吗？”
　　宋也这会儿已经快走到手机定位的目的地了，他抬起手，往方向指了一下：“嗯，找我朋友，他似乎在那边，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绿眼男人立即变脸，“噢我的天，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伙伴面面相觑，收起嬉笑的脸，赶忙跟着走了，宋也听到他们边走边说：“朋友？真不像，那小甜心吃不了我一巴掌，他朋友像是能把我打成一巴掌，真是令人恐惧，我的上帝啊……不过他们倒是如出一辙的漂亮。”
　　“……”
　　宋也站在原地给“朋友”发消息。
　　好，不回。
　　宋也只能迈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往前走，待走到蓝调酒吧外的不远处，当他站在拐角某处听到了混杂着音乐的哭嚎哀求声，各种语言混合，最后化成砰砰砰的撞击沉闷声响，他就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他拉着调子喊：“金—尤—曦—”
　　击打的声音停下，哭嚎尖锐地拔高又落下。
　　安静的几秒。
　　“why are you so late？”（你怎么才来）充满磁性的抱怨随着脚步声传出。
　　在拐角处阴影的黑暗里，一道身影浮现在光影之下。
　　来人擦了把脸颊上被溅射的鲜血，雪白的脸上留下一道浅红色的痕迹，他一边走一边嘴里嘀咕着“over time”“So dirty”，一头金色耀眼的碎发像是在发光。
　　宋也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就扑过来抱住他，两只手长揽，抓住他的腰，人弯下腰把脸埋在他的脖颈，因为不满衣服的遮挡，他胡乱往里面蹭，像一只见到主人撒娇的大金毛，直到把宋也拉起的外套衣领蹭得掉下，鼻尖和脸颊贴住温暖而充满清新香气的皮肤上贴才罢休。
　　“You smell so good.”（你闻起来好香）
　　宋也用力拽着他金色的头发，企图让他离开自己。面前的万人迷现在味道难闻得要死。
　　“Ouch.”（痛）
　　装可怜。
　　“说中文。”宋也打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又重新拽他头发，“放开我，你好重。”
　　一大坨，挂身上好费劲。
　　“况且……看起来，和你一起‘玩’的朋友们，比你更痛。”宋也目光投向已经从角落爬出来像是要趁机逃跑的鼻青脸肿的友人。
　　大约有七八个，鼻青脸肿，黑白皮肤的都有，其中一个满嘴是血，呜呜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一张嘴发现牙都掉了几颗。
　　万人迷不甘心地放开宋也，回头朝着神情惊恐的几人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一刻，附近的灯光清晰地照出他的面容，轮廓深而秀美，睫毛纤长浓密，五官精致，金色的发衬得皮肤白亮得惊人。
　　十八岁的少年人正处在成长的高峰期，肩背已初具成年男人的身形，一米八三的身高，穿着白色薄长袖，露出锁骨，肩宽腰窄，长手长脚，站在那里即使不动都能引他人瞩目。
　　他是天生的聚光灯。
　　宋也看见金尤曦对着那几个人挑衅比了个中指，然后回头对着他笑。
　　少年人笑着时眼睛微微眯起，扇子般的眼睫毛半遮住犹如蓝宝石般的眼眸，他像只狡黠优雅的豹子。
　　“我玩得开心就好了嘛。”


第40章 我的万人迷
　　“你现在是开心，等会儿金叔叔和阿姨知道你半夜溜出来打架，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而且我们马上要赶飞机了。”
　　宋也把外套扔过去，双手插兜，迈着步伐往外走。
　　金尤曦现在一点都不冷，但他还是穿上外套，捋了把汗津津的碎发，小跑一步，长手一揽，亲亲热热地把宋也往自己身旁搂。
　　“这有什么，我开直升机带你回去。”他毫不在意。
　　“你很急，想爸爸了吗？”
　　宋也的父亲是金家家主的心腹，主要负责国内公司的工作和发展，宋也几年前因为读书才来到金尤曦身边，结果没想到儿子一去不复返，成了金尤曦的小跟班。
　　宋父常常想要让宋也早点回去，可惜金尤曦不肯。
　　“还好。”
　　宋也母亲早亡，父亲独自抚养他长大，当爹又当妈，管的严，人隔得远也天天打电话，想倒是没什么感觉。
　　宋也推他，懒得使劲，手没力气，作作样子似的：“你好臭。”
　　金尤曦笑嘻嘻地把脸贴近他：“可是他们说我好香，想要亲遍我的全身，还有一个冲着我脱裤子。我本来只是想来喝点酒……”
　　他鼻尖蹭到宋也粉白的脸颊，对方大概是没睡醒才赶过来，车上又有暖气，碰到时软乎乎的。
　　金尤曦不由自主咬着后槽牙，眼神漂浮，“啊，他的玩意儿没你好看。”
　　“……滚啊。”宋也白了他一眼，“不要拿我跟其他人比。”
　　“那跟我比？我的比你大好多。”金尤曦若有所思。
　　“……”
　　金尤曦在国外长大，生性又直白，常常语出惊人，宋也认为，他没被人打死全是因为有个好家世。
　　“下次出门要带保镖或者艾丽娅，你再乱来，金叔叔会让人二十四小时，连你上厕所都跟着你。”宋也转移话题。
　　金家势大，产业分布广泛，黑转白后依旧保留一些灰色产业，现在正在缓慢转型，对此有不少人眼红，金尤曦同父异母的哥哥就被人绑过几次，现在天天出门都得带保镖，唯独金尤曦，胆子大又不服管教，经常偷偷自己跑出去，金父和他的母亲便只能找了金牌拳击老师给他特训，又学了一些其他攻击技巧，才勉强放手。当然，明面放手，背地里还是看着的，要不然宋也怎么会有金尤曦的手机定位？好在金尤曦知道自己没法再让父母退一步，也就坦然接受了。
　　“讨厌。他们跟着我，没人跟我玩。”金尤曦撇嘴不满。
　　还想玩？回国后当了大明星，恐怕连在街上闲逛都困难。宋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为此松口气，关在家里好啊，免得到处跑还得他来找人。
　　“回国后，就有人陪你玩了。”宋也推他的手，“少来抱我。”
　　“我还没抱，你想我抱？”
　　金尤曦嘻嘻笑，他弯下腰，弯腰一捞，轻而易举就搂着宋也的屁股，像抱小孩一样把人抱起来，宋也骤然被这动作吓一跳，视线拔高，他惊慌失措地抱住了金尤曦的金色脑袋，脸上平静的表情破掉。
　　他有点恼：“你发什么疯？”
　　“你不是想要我抱吗？”金尤曦仰着头看他。
　　近距离看，那双深蓝色的眼眸纯粹又美丽，像一片神秘的大海。
　　宋也有一瞬间的怔愣，但下一秒就消失殆尽了，因为！金尤曦这家伙！抱着他拔腿往前狂奔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快点回家不要被发现……晚点我带你开飞机！I am a superhero！are you？”（我是超级英雄，你呢？）
　　“……你把我放下来！金——尤——曦——”
　　…
　　超级英雄金尤曦，在上了车后臭着一张脸，双手抱胸扭头看窗，一副脾气很大的模样——原因在于艾丽娅接的一通电话。
　　“金尤曦！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半夜溜出去玩！你是不是想气死我？”电话里的女音中气十足，“你要是再这样，回国你看我抽不抽你，我本来还准备跟朋友见个面的，这会儿接到你爸的电话，给我气的，你怎么就不能学学别人家的孩子，不说你哥了，学一下小也也行，安分点，知道的知道我生了个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生了条狗，天天都要遛！”
　　“……”
　　“噗。”
　　金尤曦难以置信，猛地回头看宋也：“你笑我？”
　　宋也慢慢放下捂住嘴的手，正经道：“没有。我只是打了个喷嚏。”
　　金尤曦咬牙：“你当我傻？”
　　宋也慢吞吞地点头，“啊。没有啊。”
　　“……”
　　金尤曦朝他扑去，双手一推就把人扑倒在后座上。他出恶魔般的笑：“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宋也懒得理他，侧着头，任由他作乱，还打了个哈欠。
　　金尤曦一下没了兴致，他撑在宋也两侧的手啪嗒一下没了力气似的，直接压宋也身上，好在他心里还有点数，没真压完全，不然宋也得吐口血。
　　“你欺负我。”他闷声说。
　　“小也，打他。”柳女士，金尤曦的亲妈平静的声音在话筒里传出。
　　宋也：“……”
　　金尤曦：“……呜。”
　　闹了一通，金尤曦最后被狠狠制裁，在于他不仅不能开飞机，卡还被家里停了，他刚成年没多久，属于他的资产还没彻底转移到他的户下。
　　同时，柳女士告知金尤曦一件事，她要上一档亲子综艺，金尤曦得作为“子”一同出场。
　　金尤曦：“……我不是小baby了妈咪。”
　　柳女士：“但你还是我的小baby哦宝宝。敢不听话你就死定了。”
　　宋也在旁听两人打电话，好奇问555：［怎么会让金尤曦进娱乐圈，一般来说有钱人不是不喜欢孩子进娱乐圈吗？］
　　555：［漫改剧本一般比较无厘头啦，而且谁说有钱就不能追逐娱乐圈，你这是刻板印象，而且金尤曦亲妈前几年复出，在国内娱乐圈泡着，金尤曦回去刚好避免他到处乱跑，国内不比国外，就金尤曦这样，天天都得进警局。］
　　宋也：……无从反驳。
　　“你在想什么。”
　　脸颊被捏，宋也拍开金尤曦的手。
　　电话已经挂断了。
　　金尤曦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双手往后垫着脑袋，翘起二郎腿，一晃一晃的，精力旺盛没有丝毫困意。
　　“在想回国。”宋也手肘撑着膝盖，手撑着脸颊，脸颊肉抵着手心。
　　他人不高，但不算瘦，是很均匀的身材，因为年纪不大，脸颊上还有一点婴儿肥，比起金尤曦看上去还要更小一点，头发蓬松，黑色的碎发遮住了一点耳朵，雪白的耳垂在车内不太光亮的光线里很明显。
　　金尤曦偶尔会觉得宋也像是家里送给他的洋娃娃，虽然他不喜欢洋娃娃，但是他喜欢宋也。
　　所以……
　　“回国了也要和我住哦。不要跟爸爸住，跟爸爸住的话，我就晚上偷偷把你偷出来。”金尤曦认真地说。
　　宋也觉得金尤曦对自己太腻歪了，可是好奇怪，他并不讨厌，甚至有点习惯，是因为剧情的力量吗？好像他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洞悉金尤曦的念头，也明白对方的想法。
　　在他即使动作缓慢，还是精准挡住金尤曦作乱的，企图捏他耳朵的手时，宋也深沉地想：金尤曦真的好烦。
　　.
　　回国速度迅速，他们最终还是赶上了班机，宋也上机就睡着了，金尤曦也是，两人头靠着头睡得天昏地暗，好在艾丽娅可靠，全程处理一切，在下机时一手背包一手拉箱，催促着两个少年人随着人流往外走。
　　金尤曦走了几步就清醒，新奇地左顾右盼，他很少来国内，小时候倒是住过一段时间，现在全忘了。
　　他身高腿长，金发蓝眼格外引人注目，尤其是还长着一张漂亮精致的脸蛋，不少人匆匆路过时都会停下来多看他两眼。
　　人太多，挤得人更晕了，宋也一个不小心被落在后面，他还没醒神，茫然地去找金尤曦和艾丽娅，没找到人，心里有点慌了。
　　前面的金尤曦因为围观的人太多，同时同班机似乎也有明星，最后的结果就是被人误以为是下机的那个明星，更多的人挤过来，围得水泄不通。
　　金尤曦习惯性被人注目，还觉得国内外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他想跟宋也说说，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好玩”的地方，结果一侧头，宋也不见了。
　　他百无聊赖的表情一收，停下脚步。
　　艾丽娅已经找到了宋也，她放下行李箱想要去把人带到一边，她比两不靠谱的要靠谱太多，她已经看到了柳女士以及对方带来的人。
　　她刚踏出一步，嘴里的喊声还没发出，便见一道身影挤出人群，朝着宋也奔去。
　　宋也这会儿困意消散，打算拿出手机看一下金尤曦定位。
　　手机点亮屏幕，红色的点在靠近。
　　靠近？
　　不断靠近。
　　直到与他重叠。
　　手腕被牢牢抓稳，拽着往前，宋也踉跄一步，险些摔进某人怀里。
　　他抬起头，对上金尤曦的目光。
　　对方撒娇般道：“我以为你丢了，吓死我了。”


第41章 我的万人迷
　　“人太多了。”宋也放下手机解释。
　　金尤曦从握着他的手腕改而牵着他的手，对方的手比他大一圈，完全可以把他的手包裹进手里，热度传递，交叠的手仿佛在出汗。
　　“所以你要跟紧我。”金尤曦教训他，另一只手去捏他的脸，“你看，你那么小，人群里根本看不到你，还好我高，才能看见你。”
　　“……”
　　宋也很想给他一个巴掌。
　　在两人说话这会儿，真的明星也出来了，引走了不少人，柳女士带着保镖走来，驱赶了部分路人，和他们汇合。
　　“墨迹什么呢？”
　　柳女士稍微做了点掩饰，一身气场却遮不住，踩着高跟鞋，披肩西装外套内搭白衬衫西装裙，酒红色波浪长卷发，烈焰红唇，略低头，墨镜滑下，露出一双跟金尤曦除了颜色不一样以外，如出一辙的漂亮眼睛。
　　柳女士全名叫柳明燕，十几年前嫁给金父后退圈，前几年待着无聊，意外购物被媒体抓拍小火了一圈，心思一起又跑回国继续女明星事业，这会儿虽然名气没以前大，但人还挺开心的，全当打发时间。
　　“白长那么大个子，看不见我啊？”柳女士看见儿子还是挺开心的，她展开手臂抱住自己一年不见又长高了的儿子，母爱油然而生，“宝宝，妈咪真是想死你了。”
　　“你好割裂，像有双重人格。”金尤曦弯着腰让她抱，眼疾手快接住她肩头滑下来的西装外套，耿直道，“有点吓人哦妈咪。”
　　柳女士笑着薅住他一头金毛，“如果你不说话妈咪会更爱你的。”
　　宋也旁观两人“母子相爱”，手机也响起铃声，是他爸打过来的。
　　“小也，你到了吗？爸爸临时有点事，可能要晚半个钟到。”宋父愧疚道。
　　“啊，没事。柳阿姨来接我们了。”
　　“好，那你先跟柳小姐去吃饭，晚点爸爸接你回家好不好？我前几天已经给你布置好了房间，就等你回来了……”
　　“叔叔，那我的呢？”金尤曦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柳女士分开，脑袋凑到宋也手机边，冷不丁提问。
　　宋父迷茫：“你不是跟柳小姐回家吗？回国了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样，小也得回家……”
　　“我跟小也回啊，如果叔叔没来得及给我收拾房间，我可以跟小也睡。”金尤曦理所应当道。
　　“……”
　　宋父话一时噎在嘴里。
　　柳女士本来在看戏，听到这话气笑了，“我呢？”
　　“妈咪想的话可以睡沙发。”金尤曦望天望地望宋也。
　　宋也无话可说，他冷静地跟宋父说：“那爸爸你处理好事情再过来接我，我现在跟柳阿姨走，晚上我会回家的……”
　　“no！！！no——”
　　宋也捂住手机话筒，“到时候爸爸你打电话给我就好。”
　　宋父对金尤曦的性格有一定的认知，他思考了一下，“需不需要我派个保镖给你？”
　　宋也：“……不用了。”
　　电话挂断，金尤曦刚好挣脱柳女士的捂嘴攻击，抢过宋也手机想表示自己的想法，可惜电话挂断了，他还不知道手机密码。
　　宋也感觉金尤曦眨眼间，两只蓝色的眼珠子里浸满了眼泪。
　　“You abandoned me.”（你抛弃我）
　　“我只是回家住，第二天还是会和你见面。”宋也哄他，“不是说好了，你去拍综艺，我当你的小助理吗？到时候就能一块儿了，我爸爸很久没见到我了。”
　　他没打算离开金尤曦，毕竟背景板之所以叫背景板，当然是要待在主角身边，在剧情发生时充当一个背景的作用。
　　就算他回家，在家里待不了几天就要跟金尤曦进综艺了，他不明白金尤曦干嘛一副“第二天就要死了”，“再也见不着了”的模样。
　　宋也慢吞吞抬起手指，戳了戳金发大狗的俊脸，“不要装可怜。”
　　金尤曦泪眼汪汪：“你会想我吗？”
　　宋也：“我们有手机，你想我可以给我打电话。”
　　金尤曦：“你会秒接吗？”
　　宋也：“看情况。”
　　金尤曦：“你不可以这样……”
　　宋也：“你平时出去自己一个人玩儿，也没见你想我。”
　　金尤曦：“我怕你被抢了。”
　　金尤曦时常觉得自己有被害妄想症，他怕宋也一不留神就会消失。
　　“你们搁这演晚间八点档呢？”柳女士颇为无语，“走了，吃饭去，饿了。艾丽娅，我们走。”
　　柳女士跟艾丽娅关系不错，她让身边的保镖接过行李，搂着艾丽娅的手臂往外走。艾丽娅有一米七五，而柳女士虽然只有一米六，踩着恨天高，两人看着身高差距不大，但柳女士身材苗条，歪着头靠在艾丽娅的肩膀，不时被对方逗笑，显得格外小鸟依人。
　　“柳小姐，您比起两个月前看起来更漂亮了，是有什么保养秘方吗？”
　　“哎呀，哪有什么保养秘方，美容院、按摩店定时定点去呢，这次你回来，可算多了一个人陪我，说起来你两个月前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变漂亮了？”
　　“视频看的，您真人真是太漂亮了，完全看不出来生了孩子。”
　　“真的吗……”
　　两人亲亲密密，保镖跟随其后，把金尤曦和宋也落后面。
　　宋也拽着金尤曦走了几步，没想到走几步，金尤曦就忽然停下来。
　　宋也不知道他要闹什么幺蛾子，掀开眼皮去看他。
　　金尤曦严肃地把宋也的手扯过去，挽在自己手臂里，因为宋也不配合，还自己主动夹紧，不让手臂溜下去。
　　他指着前面柳女士和艾丽娅的背影，“我们跟她们一样走。”
　　宋也：“……”
　　不要什么都学啊喂。
　　最后宋也还是拗不过金尤曦，实际上……也是因为挣不脱金尤曦，根本没力气。
　　宋也跟只被牵着的风筝似的，被金尤曦拉着到处晃荡，满脸习以为常的麻木，因为走得太慢，动作太慢，金尤曦还对他展开了批评，并且把他扛起来跑，把柳女士吓了一大跳。
　　“你在节目上要是这样，第二天都得火上热搜。”
　　“不好吗？”金尤曦大喇喇地叉开腿，躺在沙发上，举着手机回消息。
　　柳女士冷笑：“好，那些对家好骂我不会教儿子。”
　　“儿子是儿子，妈咪是妈咪，我做了什么关你什么事。”
　　金尤曦绕嘴半天，说出这句话，柳女士大感欣慰，“没白养。但还是不准，你看小也被你累成什么样了。”
　　金尤曦微微侧头，不远处，宋也趴在一旁桌子上晒太阳，手脚伸直，眯着眼睛像一只小猫猫。
　　大概是发现他们在看他，半眯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和他对视几秒，脸蹭了蹭自己的手臂，扭头继续睡。
　　“哎呀。”
　　手机砸下，金尤曦皱着脸捂鼻子，“痛。”
　　然后从沙发上爬起来，拿着手机跑到宋也身边去偷偷拍照。
　　柳女士：“……”真造孽。
　　幸福的时光对金尤曦来说短暂得像被他轻而易举一拳打飞的“朋友”，到了傍晚，宋父开着车来接人，金尤曦依依送别。
　　“明天我一睁眼你就要出现。”他蛮不讲理。
　　宋也打开车门，慢吞吞往上爬，“哦。”
　　金尤曦手贱，托着他屁股用力一下，他差点脑袋撞到车门。
　　宋也回头瞪他。
　　金尤曦无辜收手：“软软的。”
　　“……”
　　宋父咳嗽：“尤曦啊，你们都长大了，不好再腻歪，以后要是你们找老婆了怎么办呢？你岂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要背着你老婆走？”
　　金尤曦：“老婆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背着吗？那小也做我老婆。”
　　宋也：“……不可以。”
　　宋父：“……不可以。”
　　柳女士：“……不可以。”
　　金尤曦：“那我做小也老婆。”
　　宋也/宋父/柳女士：“不可以！”
　　宋父沉稳开车，甩了金尤曦一脸尾气。
　　路上宋也收到金尤曦发来的消息，忍俊不禁。
　　他撑着下巴看车窗，隐约能看见自己翘起来的嘴角。
　　短信里的消息——
　　金毛：QAQ


第42章 我的万人迷
　　#娱乐头条##亲子综艺#
　　#明星父母x长大后的孩子#
　　#增进亲子感情##影帝肖闻声##花瓶女星柳明燕#素人嘉宾齐上阵#
　　#惊！90后小花和**共赴青春之约！究竟是为何？！#
　　#照片*9#
　　“靠，为什么轮到我就要加个花瓶！”柳女士冲浪刷到娱乐头条，躺在沙发上，登时一个仰卧起坐，怒了，“王八蛋，我就演了一部戏天天扯着我骂！我平时又不去演戏！”
　　“可是那部剧里，妈咪你真的看起来好奇怪。”金尤曦坐在地毯上跟宋也一起打游戏，头也不抬，双腿盘着，脑袋上还戴着柳女士故意给他夹的粉色Kitty猫毛绒发夹。
　　额前的碎发被夹着，露出精致的五官，身子前倾，盯着屏幕里战斗的像素小人不断地摁动游戏键，很是入迷。
　　相反的，宋也坐在一旁满脸呆滞，他不太会玩这种打斗游戏，种田基建和单机才是他会玩的，他的脑袋另一边也被柳女士夹了Kitty毛绒发夹，不过是鹅黄色的，在金尤曦那边已经获得胜利时，他在游戏里被敌方一拳KO，秀气的脸上充满了迷茫。
　　“我本来就不会演嘛！但是谁叫出的价钱高，那剧组妆造也一般，还好老娘脸撑着，要不然连花瓶的称号都没了。”
　　柳女士这样一想又释然了，她拿起手机照自己，美滋滋地想，她的脸好看到爆炸，不然为什么会被叫花瓶。
　　“小也，笨。”
　　金尤曦没理会亲妈的自恋，摇头晃脑地对着宋也叹息，恨铁不成钢，“随便摁摁就赢了啊，你怎么能站在那里被打。”
　　宋也抬手薅住他的金毛，“你才笨。我只是不喜欢。”
　　金尤曦也跟着薅宋也的头发，软软的滑滑的，搞得他不敢用力，他虚张声势，“你抓疼我了。”他又装可怜，“你天天回家住，你不爱我了，现在竟然还欺负我！”
　　“……”
　　他们回国已经快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里宋也都在家里住，白天才出门找金尤曦，金尤曦每天被母爱爆棚的柳女士带出去购物，累得跟条狗一样，愈发想念宋也。
　　“你心虚了吧。”金尤曦哼哼唧唧，然后凑近宋也，“你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kiss me！kiss me！”
　　宋也无语地推开他的脸，“乱亲人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金尤曦从小在国外长大，说“爱”和“想”像家常便饭，语言直白得吓人，对于亲密接触也是毫不避讳，宋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忽然自动闪过幼年版金尤曦的模样，软乎乎的脸，眼睛奇怪的竟然不是深蓝色，而是纯正的黑。
　　小孩张开藕臂大喊着“抱！”在他的视角里，他弯下腰把人抱起来，脸颊便被软软的小手捧住亲了一口，他似乎有点愕然，但小孩笑得开怀，咧开的嘴上门牙缺了一块，可爱又好笑。
　　宋也的心像琴弦般颤动。
　　“啵——”
　　脸颊被狠狠亲了一口，发出清脆的响声。
　　宋也回神，下意识摸脸，还好没有口水。
　　金尤曦在旁洋洋得意，甩着一头金毛，然后被柳女士扔的枕头砸中。
　　“金尤曦你能不能别乱亲小也？你们长大了，又不是像小时候一样。”柳女士瞪金尤曦，“况且你有没有想过，小也不想被你亲？”
　　金尤曦捡起枕头，不在乎：“小也喜欢我亲。我又没有亲别人。”
　　“不。”
　　金尤曦惊愕回头。
　　宋也低垂着头，手里随便摁着游戏机，“不要随便亲我。”
　　“……”
　　金尤曦闷闷地“哦”了一声，抱着枕头丧眉耷眼，委屈地倒在地毯上，不时去看宋也，想看看对方是不是故意逗他，可惜怎么看，宋也都不像是在开玩笑，心情更差了。
　　柳女士见儿子这样又不免心疼，从沙发上跳下来，捧着倒在地上的金尤曦的脑袋亲了口：“亲妈咪，妈咪喜欢你亲我。你亲亲妈咪。”
　　金尤曦乖乖在她脸上亲了亲，神色依旧有点落寞。
　　宋也莫名于心不忍，他想了想，“得到我允许可以亲。”
　　金尤曦眼睛蹭一下亮了，“真的？”
　　宋也刚点头，他就又一个旋转转圈，从地毯另一边挪到宋也身边，仰着头，人大大一条，翘着脚，眼睛亮闪闪的看宋也。
　　“现在可以亲吗？”
　　“……不可以，你刚才亲过了。”宋也无情拒绝。
　　等到剧情人物出场，金尤曦想亲几个亲几个，现在亲来亲去，以后亲都亲不过来。
　　“好吧。”金尤曦脑袋躺在宋也的腿上，“我们再来一把游戏！你跟紧我，我KO全场！”
　　宋也慢慢叹口气，麻木地跟着一起打游戏。
　　当然，主要是他被打。
　　柳女士目睹这一切啧啧称奇，心里倒也没怎么当回事，两小子一起长大，关系不好才是怪了。她拿起手机，经纪人的头像有红点，发现对方给自己发了个网页链接，点击打开，竟然是金尤曦机场照，配字“难得一遇金发美少年”。
　　经纪人王姐：你儿子在网上火了，真是件好事！明天开播流量肯定多！
　　经纪人王姐：综艺开播有短暂一段时间是直播，明天节目组会直接到你家门口突袭，记得早上早点起床化妆，化个伪素颜，把你儿子也倒腾一下，务必惊艳直播间所有观众！
　　柳女士回了个OK手势。
　　她收起手机，严肃地看向自己傻乐的儿子，最后又照了下镜子，怀疑自己早起的同时还得把赖床大王金尤曦叫起来，委实有点困难。
　　于是她决定寻找帮手——宋也。
　　“小也～”柳女士甜蜜蜜地喊。
　　宋也：“……”
　　.
　　节目组在早上六点就收整好，集体出发，分批挨个去嘉宾家里，突袭还未起床的嘉宾，务必让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到他们在私底下不一样的一幕，和平时营业的精致形成极度反差，此乃节目组的惯常小伎。
　　小钱充当知名花瓶女星柳明燕的主持，他来的时候就被上司吩咐过，说柳明燕有后台，让他小心伺候，可以的话多给点镜头，儿子另说。
　　小钱懂，更是在他七点多到别墅区门口登记完，进入繁花似锦的路道以及看到各式风格的别墅时，懂得不行。
　　“咱们等下敲了门，人应声再开直播。”小钱跟摄影说。
　　美人也是要精雕玉琢的。小钱想。
　　此时此刻的他完全没想到，在几分钟后，在他敲响柳明燕家门后，他迎来他此生最大的转折点。
　　小钱跟摄影稳步靠近，家里柳女士疯狂化妆拍粉，不时用手肘和脚去踢金尤曦的房门，“快起床！”
　　房间内毫无反应，柳女士摇头叹息，没想到自己找了帮手还是没能叫醒金尤曦，而事实上，宋也昨天晚上已经被金尤曦折腾得一魂升天二魂出世。
　　他俩已经很久没一起睡过了（正常的睡眠），金尤曦昨晚高兴得不行，精力充沛，偷偷在柳女士睡美容觉后，带着宋也和艾丽娅出门兜风，他不知道从哪搜刮来的钱，买了辆改装过的重型机车，黑蓝金属反光色外壳，配件改了不少，好在都是合法范围内。
　　金尤曦那时跨坐在机车上，双手握着车头，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戴着黑色头盔对宋也挑眉时，宋也实在无法抵抗。
　　金尤曦做什么都疯，开车也疯，背后宋也搂着他的腰，他心里的兴奋无限放大，引擎发动声音巨大，轮胎摩擦着地面飞速驶过，艾丽娅在后面跟着，边用耳机跟其他保镖联系，冷静地叫他们在各个地方跟紧小少爷。
　　宋也起初有些怕，后面被风一吹，人也放松下来，他眯起眼睛，手上抱着金尤曦紧实瘦窄的腰，嘴角弯起。
　　“I love this night！woooo———”金尤曦大喊，风灌进嘴里，宋也却听得很真切。
　　“I enjoy spending every night with you！”（我喜欢和你共度每一个夜晚）
　　宋也抱紧金尤曦的腰，经过江边，桥上的灯明亮，映照得幽深的江水也染上点点金光。
　　他想，今晚的夜色确实很美。
　　不过再美，早上被闹钟吵醒，艰难叫起金尤曦后又睡过去的宋也，在柳女士持续敲门中再度醒来，发现某只金毛依旧赖在床上抱着他睡得死死的时，也还是很想给这家伙一拳。
　　昨晚他们可不止兜风了，金尤曦精力旺盛，国内不比国外，而且柳女士严格看管，他刚来没多久，又带着宋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玩乐的地方，最后干脆逛了会游戏城，就带宋也去拳击馆打拳去了，最后拳击馆的师傅都被他打得没力气，两人才回了家。
　　“金尤曦！快醒醒，出去刷牙洗脸了！你今天要上综艺！”
　　宋也拧金尤曦的耳朵，对着他耳边喊。
　　可惜他自己也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反倒被抱得更紧。
　　宋也不慌，他自有妙计。
　　他在床头柜拿到自己的手机，解锁，找到闹钟铃声，调到最大，在金尤曦耳边按了播放。
　　“噜啦啦噜啦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
　　“啊啊啊！”
　　金尤曦崩溃地松开宋也，立刻捂着耳朵躲到床的另一边，弯着腰缩成虾米，还顺带抓了个枕头压着脑袋，企图掩耳盗铃。
　　宋也老神在在，伸出脚。
　　“砰！”
　　人形物体完美落地。
　　“……”
　　最后金尤曦垂着一头凌乱的金毛，满含怨气地打开门出去洗漱。
　　宋也深藏功与名，把被子往上拉了点，嗯，空调温度有点低呢。


第43章 我的万人迷
　　门外，小钱摁响门铃，在里头传来模糊的应声才让摄影打开直播。
　　因为太早，直播间里只零星飘过几个观众，大多数明星粉丝都是挂在那里放着，自做自事，偶尔看一眼。
　　小钱扬起灿烂活泼的笑，在直播间里热情开讲：“当当当！现在的时间是7：36：49，我们已经在柳老师的家门口了哦，柳老师还没起床，不知道待会儿能不能看到柳老师刚睡醒的样子，最美女星的称号究竟是不是名副其实呢？还有她的儿子，听说是个混血儿，今年刚满十八，会更像爸爸还是妈妈呢？接下来我们就能看到……”
　　他抬手敲门，退后一步，摄影配合地将镜头怼到门前。
　　在门由内打开，两人心提到嗓子眼，生怕出差错，后悔没有再给设备调些数据。
　　可在摄像头照到打开门的来人脸上时，他们俩，连带着直播间里的观众，都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停下动作。
　　“variety show？”（综艺？）
　　金发美少年手里拿着毛巾，眼皮微着，困倦未散，纤长的睫毛微卷，露出深蓝色的眼眸，纯粹剔透，像珍贵的宝石，雪白的脸上大概是被毛巾粗暴擦过，两颊泛着淡淡的粉，在曦光的照耀下，他整个人显得虚幻而不真切。
　　对方睨一眼过去，近距离看向镜头，直播间观众仿佛直接跟他对视，不少人疯狂截图，开始狂发评论。
　　小钱和摄影呆了好几秒没回过神，金发美少年已经收回目光，不耐烦地“啧”了声，转头朝着屋里大喊“妈咪”，松开门把手往里走。
　　屋门大敞，小钱恍恍惚惚：“是柳老师的儿子吗？好漂亮……”
　　像希腊神话里会为自己的容颜而倾倒的纳西索斯。
　　直播间更是炸了。
　　小钱拿出自己手机偷偷刷了一下直播间看评论。
　　［天爷，我看到天使了，来个人给我一巴掌，我怀疑我已经加班加到升天了……］
　　［我就说！漂亮妈生漂亮崽！我的女神基因yyds！］
　　［十八岁吗呜呜呜好青春好美丽好年轻的**，而且好高，看过来的时候还要低头才能对准镜头！摄影师下次把镜头举高点！］
　　［近距离看没有毛孔的样子欸……女娲！你不公！（泥点子哀嚎）（泥点子跪地痛哭）（泥点子薯掉）］
　　［系不系熬夜了，眼下有点黑，但是还是好漂亮，姨姨嘴一个！］
　　［我的新老公诞生了——］
　　看来这对母子嘉宾有望成为这期节目的黑马。小钱想起自己之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他不由有点尴尬，好在里头再度传来声音，这次来的是柳女士。
　　柳女士穿着丝绸睡衣，神采奕奕，容光焕发，没有化精致的浓妆，稍微打了点底，画了眼睛，便有种平时没有的柔美感。
　　可惜她此时此刻的模样没有丝毫疲惫，大概在镜头前还想装一把，揉着眼睛道：“哎呀，怎么那么早，我还没收拾好呢。”
　　要是她背后没有一个困得东倒西歪倒在沙发上的亲儿子，说不定观众和小钱就信了。
　　俩母子在同一镜头下，精神状况对比实在惨烈。
　　小钱为柳女士的演技默哀，在简单寒暄后，他进行剧本里的问话：“柳老师对这期综艺，有什么看法和期待吗？我们马上就要启程去p市进行综艺拍摄了，到时候会和其他嘉宾老师们同吃同住，会不习惯吗？”
　　柳女士端坐在一旁，温柔微笑：“我很期待参加这期综艺，一是因为上一期我也有一直追，二则是因为我的儿子金尤曦这次也回国了，从他上高中后，我就回国没有跟他一起住了，许久不见，想借着这期综艺多多培养感情，多了解他一下。”
　　金尤曦斜靠在沙发上，撇嘴，什么也没说，柳女士看着就觉得他欠揍，于是伸手——
　　金尤曦猛地挺腰蹦起，难以置信的看向他亲爱的妈咪。
　　为什么掐他！
　　明明她每周闲了就会飞国外，有时候在家里住个把月都不回国，他没戳穿竟然还掐他！
　　柳女士掩嘴佯装失落：“怎么碰你一下就蹦起来了，哎呀，那么久没见就是生疏了。你跟观众和主持打个招呼吧宝宝。”
　　她要建立一个渴望与儿子相亲相爱的落魄美丽少妇！听说现在都流行这种类型！
　　［笑薯了，臣妾揭发柳贵妃辣手摧花，掐wuli小皇子的腰！］
　　［楼上你成分有点复杂啊。］
　　［生疏？我不信。（狗头）］
　　小钱顺势把话题转到金尤曦身上：“今年刚满十八吗？是混血儿吧？头发是金色的，眼睛很漂亮呢。叫金尤曦吗？是哪个字呢？”
　　“金子是金，尤是尤其的尤，曦是晨曦的曦。他爸爸也是混血，其实他主要遗传了祖母，跟他祖母长得像呢。”柳女士替他回答，熟门熟路吐槽，“他小时候因为我和他不像，还觉得自己是捡来的，哭了好久呢。”
　　被揭短，金尤曦臭着一张脸，双手抱胸，抬着下巴看小钱：“你们上一期是混住，这次我可以一个人一间房吗？”
　　小钱怔愣，“这……要看情况。”
　　金尤曦理直气壮：“我要一个人一间房，因为我要带人睡。”
　　小钱：“？”
　　直播间观众：“？”
　　那么狂野？
　　柳女士心累：“他的朋友跟他一起回国，这次给他做小助理，没有别的意思。”
　　［我以为……嗯……国外长大的孩子都……比较奔放……］
　　［什么朋友我看看我看看，是不是也是漂亮宝贝～（放大镜）（寻找）］
　　［好到一起睡啊，啧啧啧。］
　　“我们会给助理和工作人员安排酒店。”小钱试探着说，“不用担心，我们剧组福利也挺好的。尤曦的朋友现在也在这里吗？还是等我们出发了再汇合？”
　　“也在。”柳女士怕金尤曦兴奋起来发疯，她赶忙道，“不过那孩子比较害羞。”她对小钱示意，表示对方不想入镜。
　　小钱明白，在镜头后比了个OK。
　　“我去喊小也。”
　　金尤曦坐不住，他这会儿醒神，昨天消耗掉的精神气和体力又回来了，一捋头发，随手梳到脑后，露出精致的五官，神态模样攻击力十足。
　　他站起身，松垮的黑色T恤露出点锁骨，镜头本来是平放对着脸，摄影师顺着他的动作抬高，有种从下往上看的仰视，更显得人比例好，手长腿长，脸小，像动漫里走出来的人物。
　　观众又被蛊到了。
　　［好妙的一张脸，秒了。］
　　［……？举报楼上，起诉了。］
　　［好奇朋友，睡一个房间吗？］
　　［握草，昨天刷了个视频，好像就是他欸，金发帅哥，因为被认作明星围起来，后面朋友落下了，他穿过人群跑去找，还握住了对方的手，我朋友狂说磕到了。］
　　［义父！链接何在！？］
　　［速速速——］
　　金尤曦不知道自己在前几天已经短暂火了一圈，现在愈演愈烈，他把柳女士和小钱的商业聊天甩在脑后，打开房间后，眼珠子一转，张开手飞扑到床上。
　　“啊！”
　　宋也差点吐出一口血。
　　他垂死惊坐起，睁开眼，入目就是金尤曦那种帅气逼人的脸。
　　对方催促：“小也，快起来，节目组来了，我们待会儿要去p市玩，听说那里是钓鱼圣地，可以钓鱼，I want to fish，I like fishing！”
　　金尤曦哼起儿歌：“Five fish standing…… in a line.6 7 8 ……9 10.”*（注1）（五只小鱼排好队。6 7 8 9 10）
　　他翻身滚到床另一边，不等宋也反应 就掀开宋也的被子，人摸进去，“Ten fish dancing happily～”*（十只小鱼开心地跳舞）
　　宋也不堪其扰，整个人热乎乎软绵绵，睡在被窝里舒舒服服，这会儿金尤曦作乱，两只手邪恶伸出，挠向他的腰和脖颈。
　　“哈哈……哈……金——不准……金尤曦！哈哈哈哈……放开我不要挠了……”
　　宋也躲不开，连忙去抓金尤曦的手，反而被对方轻而易举单手抓住两只手腕，举起摁在头上，宋也像他嘴里唱的儿歌的小鱼，挺动身子躲避。
　　被子因为两人的动作而散落在一旁，宋也的睡衣衣摆往上掀了点，露出纤细雪白的腰腹。
　　金尤曦动作一顿，他撑起身子，目光在那停留了一会儿，复而对上宋也笑得含泪的疑惑双眸，不知道怎么的，心口涨涨的，有些不自在。
　　不过他很快将这股感受抛之脑后，按照自己的想法，握住那截细腰，滑腻柔软。
　　他的手粗糙，摩擦时有种颗粒感，宋也咬着唇瞪他 ，最后服输：“放开我，我起床了还不行吗？”
　　金尤曦挑眉：“谁叫你叫醒我，自己偷偷睡懒觉。”他摇晃着脑袋，“Big sharks…… swimming around……”*（大鲨鱼游呀游）
　　他翻身，长腿跨开，直起身子，半坐在宋也的大腿上。
　　在宋也的视角，平视能看见金尤曦那令人难以启齿的部位，视线上抬，又是金尤曦居高临下的一瞥，没有敌意，攻击性浓重，是一种……男性的荷尔蒙。
　　才十八岁啊。宋也脸颊绯红，心脏砰砰砰直跳，他有些不敢直视坐在他身上的金尤曦。这种念头，让他隐约有不详的预感。
　　“Seeing the little fish having fun.……Come and say hello to them. Making a big smile say…… ”*（看见小鱼在玩耍。上前去打招呼，张大嘴巴说……）
　　金尤曦悠闲快乐地唱着歌，双手因为高兴而松开宋也，举起来，然后上半身伏低，捧着宋也的脸颊，俩颊的软肉都被他捧在手心。
　　宋也被迫抬起脸。
　　金尤曦张开嘴，露出自己雪白的牙齿：“ hello. ”*（你好）


第44章 我的万人迷
　　屋里传来震声，大厅坐着的柳女士顿感不妙 小钱和摄影师好奇地探头往扶梯二楼看去。
　　直播间里也涌动翻滚起弹幕。
　　［怎么了怎么了？］
　　［地震啦？］
　　［什么东西摔了吧……］
　　柳女士保持着微笑：“可能是风太大，把我放在二楼阳台的盆栽吹掉了，待会儿会有阿姨来收拾的，不用管。”
　　小钱半信半疑点头，直播间也没多想，继续活跃地讨论节目活动以及金尤曦等人。
　　柳女士见糊弄过去，心里狂抹汗，暗骂，不知道金尤曦那小兔崽子又作什么妖，不是和小也打起来了吧，天爷，早知道还是让小也先回家，后面再汇合了。
　　她想的倒也没错，在半个钟后，金尤曦扒拉着一头碎发，耷着脸从二楼下来，双手揣兜，边走还边回头望。
　　“你的朋友呢？尤曦。”小钱笑着问。
　　金尤曦在沙发旁坐下，撇嘴：“后面。”
　　“揣着兜干嘛，吊儿郎当的。”柳女士看不顺眼他坐下来两手还放口袋里，“把手拿出来。”
　　金尤曦掏出手，低头自己看，嗯……右手的手指头印着一个咬痕，现在印痕边缘还泛着红。
　　鬼使神差，他抬起手，在上面咬了一口，咬痕重叠。
　　小钱和柳女士没发现，直播间里的观众反而眼尖地注意到了。
　　［啧啧啧，什么表情啊我的天，知道的是在咬手指，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做什么嘿嘿的事情呢，是我人黄还是我新晋老公人蛊啊？］
　　［楼上，你人黄，咱新老公也蛊。不过说起来嘻嘻，去叫朋友起床，回来就这副样子，很难不在朋友前面加一个“男”字啊。］
　　［好，立刻失恋。（黄豆微笑）（手指）］
　　［看了机场视频的cp粉横空出世！小金的朋友长得好乖哦，嫩嫩的，动作慢吞吞，跟小金是完全不同的类型，而且没有小金高，差大半个头，呜呜母爱涌动了，快出来给姨姨嘴一个！］
　　“时间差不多，我们也该出发了。”小钱收到另外几个同事发来的消息，其他嘉宾已经陆续出发去机场了，他们也该走了。
　　柳女士昨天就把东西收拾好了，让小钱等等，就回房间换衣服，再化化妆，她速度不算慢，但磨蹭下来也要半个钟，这段期间里摄影师对着金尤曦各种角度怼脸拍，搞得金尤曦非常不爽暴躁。
　　他蹙眉，“How much is your camera？”（你的摄像机多少钱？）
　　摄影师下意识回答：“大概十二万。怎么了？”
　　“I can afford it.”（我买得起）
　　金尤曦微微弯腰，抬手把摄像机拉到自己眼前，镜头近距离高清照出他的面容，美得人呼吸一窒，那双深蓝色如大海的眼眸仿佛能包裹一切，不是温柔平静的，底下能翻涌出令人惊骇恐惧的未知危险。
　　他们清楚地听到这个金发少年，一字一句地说：“So if you aim the camera at me again， I don't mind smashing it down.”
　　（如果你再把摄像机对准我，我不介意它砸碎。）
　　“……”
　　摄影师他呆滞地看着金尤曦。
　　金尤曦松开手，摄影师下意识收回手里的镜头，人往后倒退踉跄了两步，回过神来惊恐地抱住镜头，一时无言。
　　小钱咽口水：“不……不好意思，他新来的……”
　　金尤曦斜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笑：“我也是新来的。”
　　“……”
　　［妈妈，他好凶，但我好爱。］
　　［M属性大爆发！老公，打我——］
　　［不是我说，拍综艺不就是要配合工作吗？你们不觉得他没礼貌？一群颜狗。］
　　［可是是摄影师先怼着他脸拍的。］
　　［我老公说可以赔，财大气粗，别管。］
　　直播间吵起来，小钱和摄影师面面相觑，最后摄影师东拍拍西拍拍，看看别墅的环境布施，窗外的小花园和草坪，然后贼心不死地继续偷拍金尤曦。
　　金尤曦瞥他一眼当没看到。
　　摄影师有种被轻视的感觉，他心想，自己怎么能被个十八岁的小孩给吓到，说服自己，立刻就光明正大起来，打算走回去拍，结果镜头微转，就看见了楼梯上下来的另一个少年人。
　　对方手里提着行李箱，单手扶着扶梯走下来，动作不紧不慢，头发乌黑蓬松，戴着口罩和黑框眼镜，看不清楚脸，露出来的皮肤倒是白得透亮，发现镜头对准他，他也不紧张，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继续慢慢往下走。
　　这应该就是金尤曦的朋友吧？摄影师想着，就看见坐在沙发上闲得玩手机的金尤曦在听到声音后眼睛一亮，焕发生机般，脚步雀跃地朝少年走去。
　　“你怎么那么晚下来。”金尤曦轻轻松松地就把宋也提得费劲的行李箱拿过来，三两步带下楼梯，嘴里不忘说话，“妈咪化妆好慢，我好无聊，你不陪我。”
　　宋也面无表情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口罩，“谁叫你乱来。”
　　他鼻尖、脸颊都被金尤曦咬了牙印，估计要等到晚上才消。
　　金尤曦坐在行李箱上，长腿一滑，伸出自己的食指，歪头笑：“你也是哦。”
　　两人打哑迷般，小钱和摄影师迷惑不已，但着实为金尤曦的变脸速度震惊。
　　你是怎么忽然从凶狠威胁人的样子变成金毛大狗的？还歪头？你有两幅面孔吗？
　　［这不是爱我吃shi（微笑）］
　　［他们没谈我哥吃双倍shi（微笑）］
　　［我爸吃十倍shi（微笑）］
　　［我男朋友吃一百倍shi（微笑）］
　　［我弟吃一千倍shi（微笑）］
　　［我……我家狗吃……啊啊啊啊啊——宝宝妈妈错了别咬我……］
　　“欸，怎么都站在这，出发了。”柳女士打扮好，见几人不动，奇怪道。
　　随后挥挥手招呼儿子：“宝宝，帮妈咪把行李箱拿下来。”
　　她指挥所有人：“小也，把我的包包提着，小钱老师，摄影老师，我们走吧，尤曦很快就会来的，我们先出去等，我叫司机过来了。”
　　大家随着柳女士的话动起来，等小钱和摄影师坐上豪车时，两人脑子还没转过弯，直播间的观众已经叽里呱啦吵了两轮。
　　金尤曦提着行李箱到车旁，交给艾丽娅，没在车里面看见宋也，疑惑道：“小也？”
　　艾丽娅：“小也在另一辆车和杰克他们在一起，你和柳小姐要录综艺，不方便。”她怕金尤曦不服管，补充道，“小也不想入镜，况且你想让其他人议论小也吗？从我的角度来看，娱乐圈里可乱得很，柳小姐也经常被人骂。”
　　金尤曦想起什么，脸上表情变得冷淡。他应道：“知道了。”
　　艾丽娅看他表情，显然也同样想起点东西，不过相对比金尤曦，她的表情更加丰富些。
　　等金尤曦上了车，她才嘀咕了句：“Strange and terrifying child.”（奇怪又可怕的孩子。）
　　车子驶向机场，约莫四十分钟，他们准时到达目的地，恰好碰上其他几个嘉宾汇合。
　　这一次综艺一共有四队嘉宾，除了柳女士母子，还有一对素人嘉宾，其实不算素人，算是网红母子，在网上也有上百万的粉丝，以及一对豪门继母子和三十七单身影帝和他收养的小女孩。
　　在金尤曦入镜之前，网上议论纷纷最多的其实是影帝唐烨和他的养女，养女是贫困山区出来的，影帝唐烨在拍摄影视剧时意外遇见父母双亡，被奶奶抚养长大，年近九岁的小女孩，在两人一起在山上看风景待了一下午后，他决定资助这个孩子，资助维持了三年，小女孩的奶奶去世，他就收养了小女孩，改名叫唐雁飞。
　　唐雁飞今年十二岁，刚上初中。
　　［影帝唐烨是败倒在金尤曦裤下之臣的第一个，三十七岁的老男人一朝老房子着火，烧得没边，在原漫里人气不低。］555充当“导游”，给宋也介绍，［网红母子是陪衬，继母子是小反派，只剩下金尤曦这一对和影帝，他们在接下来会联手合作，产生感情……］
　　宋也刚从车上下来，闻言下意识往那边看去，刚好看见唐烨跟金尤曦握手后，金尤曦嫌弃地把手在裤边蹭了蹭。
　　宋也迟疑：［产生感情……？］
　　555：［……］毁灭吧爱咋咋地，它不管了。
　　“欸，你帮我拿一下行李呗。”肩膀被随意拍打，宋也侧头，看见吊儿郎当的红发男人从他身旁走过，把行李箱往他脚边一甩。
　　宋也不气不恼，好脾气地说：“我不是工作人员。”
　　他坐的是小钱和摄影师的车，难免会被人认错。
　　“你从车上下来怎么就不是工作人员了？想偷懒啊？”红发男人生得还算有几分姿色，且一身奢侈品，但神情轻佻，耳朵打着几个耳钉，手里还夹着根刚熄灭的烟，“快点。”
　　说完就往前面走，把烟揣兜里，走到嘉宾里面的其中一个中年美妇人身边，融入谈话。
　　宋也看了他几眼，低头又看脚边的行李箱，思索了一下，告诉了开车的司机这件事，很快，剧组工作人员就跑过来拖走了行李箱。
　　临上机前，宋也发现那个红发男人回头看了他好几眼，在对上视线后，恶狠狠地指了一下他。
　　宋也没当回事，他跟着艾丽娅上了班机。
　　说起来有点好笑，以防这群有权有势的嘉宾罢工，节目组忍痛花钱给嘉宾们开了商务舱，为了节目，嘉宾们不得不坐下，除了网红母子和影帝父女适应良好，其他人多少都有点不适应，而宋也，美滋滋地跟艾丽娅坐头等舱。
　　他享受空姐的服务，吃了小蛋糕，准备盖着毯子睡觉时，忽然想起了金尤曦似乎没吃早餐。
　　宋也叫来空姐，麻烦她去商务舱给金尤曦等人送餐点。
　　嗯……为了防止金尤曦闹，宋也额外帮他带了同款小蛋糕，他坏心思，给金尤曦选了抹茶味。
　　十几分钟后。
　　空姐微笑着走过来，递给昏昏欲睡的宋也一张小纸条。
　　宋也低头去看。
　　纸条——
　　TO：世界上最坏的宋也。讨厌抹茶，苦，但还是love you ^v^


第45章 我的万人迷
　　p市是有名的旅游胜地，景点多，门票便宜，山水宜人，一下机，闻到的空气仿佛都比其他地方柔和清新。
　　节目组全程直播，抛出话题，“平时在家里怎么和孩子相处。”
　　亲子关系自古以来都是件难题，这四队嘉宾囊括了大部分类型——亲生母子、继母子、养父女、年轻生子的网红。
　　“尤曦小时候我会带着他一起上亲子课，睡前讲故事……基本都是自己带，不过过段时间我有事，他又精力旺盛，所以后面都是保姆跟着他，我放养。”柳女士说着感慨，抬手去捏身旁儿子的脸，结果捏了个空，更哀怨了，“小时候可爱多了，现在都不让我碰。”
　　“有照片吗？”这一辆车里坐着的是柳女士母子和影帝父女，小钱充当了主持坐在前座，开口询问道。
　　“有啊。”柳女士掏出手机，“前段时间换手机，刚好整理保存了，还有他穿裙子的照片呢，超可爱，要是当初生个小公主就好了。”
　　“妈咪！”金尤曦臭着一张脸，不满地喊，同时用手去抢柳女士的手机，可惜并没有用。
　　大家都围过去看，镜头推进，对准柳女士打开的手机相册的某个分类，粗略看，里面保存着小一千张相片，什么样儿的都有。
　　柳女士随便点开一张，好歹不是尿裤子的。金尤曦低头狂摁手机——给宋也发消息控诉柳女士的所作所为。
　　“哇——哥哥好可爱！”一向安静的唐雁飞看到照片，忍不住轻呼。
　　她喊完又下意识捂住嘴，有些无措地看向唐烨。
　　唐烨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旋即也赞同：“的确很可爱。”他把目光投向靠窗坐着的金尤曦，完全是等比例长大的洋娃娃，非常漂亮耀眼。
　　柳女士手机里的照片，在宽阔华丽的大厅，五六岁的金尤曦，拖拽着恐龙连体服的尾巴蹦哒，头发金灿灿软乎乎，脸蛋嫩嫩的，弯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作出扑抓的动作，像是下一秒就要冲破手机屏幕来到现实。
　　“还有好几张呢我记得。”柳女士又翻了几张照片，里面的金尤曦哭的笑的都有，大多数都是五六岁的模样，这个时间段的小孩最可爱。
　　直播间观众跟着看，边看边截图。
　　［亲娘嘞，跟俺来个长这样的儿子，俺再也不恐婚，保证让俺爹娘抱十个大孙子！］
　　［老公降级，变成乖儿子！我要无痛当妈！给妈咪亲亲乖宝宝～］
　　［照片里面好像还有一个小孩欸，在角落坐着堆积木，也还可爱哦。］
　　车内的其他人也发现了，唐烨指了一下柳女士的即将划走的一张照片，这张照片里明显能看到幼崽金尤曦背后不远处坐着个同岁数的小孩，软软一团，“这是？”
　　“这是尤曦的好朋友，叫宋也，小时候他爸忙，偶尔会把他一起放到我家，也是很可爱的小孩呢。”柳女士放大给大家看。
　　和金发蓝眼的混血宝宝金尤曦不一样，宋也是黑发黑眸的纯亚洲人，年龄比金尤曦还大一岁，看着却比金尤曦要小一团。
　　也是五六岁的模样，皮肤白嫩，两颊软肉鼓鼓的，穿着嫩黄的小黄鸭套装，严肃认真地在搭积木，嘴巴不自觉嘟起，一只小手抓不住积木，就两只手一起抓，认认真真往积木城堡最上面放尖顶积木。
　　金尤曦听到宋也的名字，凑过去看，看自己没什么感觉，看宋也倒是蛮新奇的，他拿起自己手机打算拍了个照片，结果……
　　“哈哈哈……给你们看个好笑的！”柳女士猛地想起来，赶忙往下滑了好几张，终于找到。
　　画面里的温馨美好转瞬即逝，恶魔小孩金尤曦拖着恐龙尾巴，横扫小黄鸭宝宝宋也的城堡积木！
　　“……”
　　“噗。”
　　“咳……”
　　“哈哈……唔……”
　　唐烨笑着说：“看来尤曦小时候还挺……活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活泼啊，影帝，你应该是，调皮！太坏了哈哈哈哈哈……看人家小黄鸭宝宝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
　　［太坏了，柳妈咪快打他屁股！］
　　［求宋小朋友心里阴影面积，公式如下：寻找本人采访。］
　　金尤曦僵着脑袋低下头，看自己已经发出的照片……
　　非常清晰照出他幼年时恶劣得意的笑。
　　还好可以撤回。他松口气。
　　小钱时刻关注直播间动弹，看热闹不嫌事大，灵光一闪，“不如把照片发给主人公看看。”
　　金尤曦：“no！！！！！”
　　眼前一黑。
　　另一边宋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在车上睡得天昏地暗。艾丽娅到p市机场就换了辆车，载着宋也和其他几位同事跟着节目组。
　　其中一位同事是个黑皮大哥，闲着无聊打开综艺节目的直播页面，刚好看到这一幕，小少爷僵硬的表情让他猛地笑出声。
　　宋也一个激灵被吓醒。
　　他茫然地看向黑皮大哥。
　　大哥抱歉地点头，“sorry，sorry”然后把手机递到宋也面前，“Take a look.”
　　手机屏幕上播放着金尤曦涨红脸，气急败坏狂飙英语的模样。
　　生气的金尤曦别有一番美人生动的风情，弹幕上都在疯狂截图。
　　“怎么了？”宋也摸不着头脑。
　　“photo！”黑皮大哥急了，可惜直播没结束没有回放，他只能遗憾地收回手机。
　　宋也这会儿彻底醒了，懵懵地缓了会儿，才拿起手机。
　　金尤曦给他发了99+消息，其中撤回了32条，剩下的60多条消息，前面是抱怨无聊和柳女士，后面是解释和装可怜。
　　不过很快，手机里柳女士发来消息，是几张照片。
　　宋也点开看，瞬间明白原因。
　　他眼底不自觉浮现笑意，放大照片滑动。
　　（弹窗）（信息）柳阿姨：小也，采访一下有什么感受。
　　黑皮大哥把眼睛从手机直播里挪开，看向宋也，他看着宋也裹着毯子，慢吞吞地打字。
　　直播间里，柳女士的手机叮咚一声，是宋也回的消息。
　　小也：罚他再穿一次恐龙衣。
　　.
　　一段短短的路程因为照片变得鸡飞狗跳，到目的地后，唐雁飞明显没之前那么紧张，放松不少，还会主动偷偷去看金尤曦，喊他哥哥，唐烨笑着摸摸女儿的头发，反而比较好奇金尤曦的那位“朋友”。
　　另一辆车的豪门继母子以及网红母子下车后，气氛倒是不太妙。
　　镜头合而为一，各方观众集合。
　　［那对豪门继母子关系看起来还行，实际上继母贼害怕继子，在家里估计没有什么话语权，这次来好像是继子要冲击娱乐圈搞名气，我真是不懂，听说是玩摇滚乐？］
　　［人家有名字的好吧，孙天晴怎么说也是个女强人，在赵家公司上班，说很害怕不至于，不然怎么一起上综艺啊？不过赵必看上去笑着，脾气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
　　［可是我就吃这一款欸，坏小子类型。］
　　［萧蓝蓝母子对着他们俩瑟瑟发抖，也是，一个当妈了才二十六，儿子都七岁了……］
　　［小孩还挺可爱，不哭不闹的挺乖。］
　　［斯密马赛，我还是觉得霸王龙小金可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队嘉宾在此集合在一栋郊外别墅，四处是山水，但交通发达，走远一点就能坐公交去市中心，附近还有小景点，不算知名，可青山绿水，大自然的新鲜空气比什么都美。
　　“那边还开了农家乐呢，附近也有住户，本来是个小村子，后面改建只剩下老人，大部分年轻人都去外头打工了。”小钱跟嘉宾们介绍，他们工作人员住宿吃饭也是在农家乐解决。
　　金尤曦没见过附近都是山水，一眼望去不是蓝天就是绿山野花，地面也湿润又清冷，走路完全没有大城市上的感觉。
　　他好奇地左顾右盼，唐雁飞对山水村落熟悉很多，主动跟金尤曦说话：“哥哥，我来的时候看到路上有江，我们可以去钓鱼，我爸爸很会钓鱼，之前钓出过二十斤的大鱼！”
　　唐烨失笑：“很偶然的机会，不是次次都可以的。”
　　金尤曦听到钓鱼，多看了唐烨一眼，他大方道：“可以教我吗？我想学。”学会就带小也去钓鱼！
　　唐烨自然无有不应的，他还多问了句：“可以带你朋友一起。”
　　金尤曦这会儿倒是有点不情不愿，不过还是点头应下。
　　唐烨注意到，心中哂笑。
　　还真是小朋友。
　　结果不久后他就反转了念头。
　　嘉宾进入别墅，主持暂时失去责任，导演接替，开始说起这一期节目的主要活动和过程。
　　“这一期亲子活动，我们选择在绿野农家乐，主要是想要让大家亲身下乡，体会青山绿野，享受纯天然的环境，以便增加各位的亲子感情。”
　　“节目为期七天，我们每天都会给你们下发任务，完成任务的亲子组会获得奖励，没有完成任务或者任务失败的亲子组则会接受惩罚。”
　　“《我们相爱吧！（亲子版）》现在正式开始！”
　　导演激情开讲，大厅沙发上坐着的人表情各异，金尤曦翘着腿，看着别墅的大门，想着宋也会不会在门口出现。
　　他刚这样想，门口就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宋也跟着工作人员一起靠在门口看他们，精神状态不错，想必睡了一路，睡足了。
　　金尤曦对着他做出了可怜哀怨的表情，对口型：好无聊。
　　宋也慢吞吞地拿出手机，点开相册，因为门口隔的不算特别远，金尤曦依稀能看出里面的照片是什么，是柳女士单独发给宋也的幼年版霸王龙金尤曦单人照。
　　金尤曦：“？”他看不懂。
　　“所以现在下发今日份任务！去跟村民以劳动获取今日的食材/餐点，补充自己的体力，而且接下来七天，嘉宾们也必须要自给自足。注意！以劳动！不能用钱来购买！”
　　导演再三强调，满意地看大家发出惊讶或苦恼的声音以及表情，然后转头就看见金尤曦心不在焉。
　　“……”
　　他笑眯眯地：“不过呢，有个嘉宾获得了惊喜彩蛋，今天！他必须要一整天都穿着固定服装！”
　　大家目光齐刷刷看向金尤曦。
　　金尤曦：“……”


第46章 我的万人迷
　　怎么说呢，成年版的恐龙金尤曦，真的有点可爱——金尤曦人高马大，面无表情时着实不好惹，精致的脸锐气十足，可一旦添加了其他元素，就连生气也变得怪萌的，尤其是在戴着恐龙连衣帽 ，拖着长长的恐龙尾巴往外走的时候。
　　宋也没忍住拍了好几张照片，成功得到了金尤曦控诉的表情。
　　金尤曦不太在乎形象，他装可怜只是为了逗宋也，跟着其他嘉宾一出门，被取笑就轻飘飘一眼扫过去，立刻没人敢笑了。
　　嘉宾做任务时，工作人员要跟着拍摄，中午太晒了，艾丽娅和几个保镖大哥跟着工作人员一起去，宋也待在别墅里用直播来看金尤曦和柳女士的动向，顺便煮点消暑的绿豆沙糖水。
　　节目组也有准备凉茶，不过宋也还是想吃点甜滋滋的食物，他喜好甜食，金尤曦更甚，要不然也不会不喜欢抹茶。
　　直播间里柳女士和金尤曦很轻松就找到了一户人家愿意给他们提供食物。
　　柳女士长得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实际上干活还挺利索，虽然有不会做的事，但是姿态摆正，让人心生好感。而金尤曦力气大，轻轻松松就帮那户叔公阿婆把要搬的旧谷堆好，提水砍柴也是一把好手，他自己也乐得玩，他还没劈过柴，玩什么都高兴。
　　阿婆给两人煮了面，临走前还摘了两把青菜和豆角，用红色塑料袋包着给金尤曦，金尤曦不要，她就直接塞到金尤曦的恐龙睡衣的衣兜里。
　　阿婆：“哎呀，小洋人！别客气！下次还要什么菜直接说，阿婆给你。”
　　金尤曦：“……”
　　［笑薯了，谁来救救我，小洋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婆：小洋*子还怪客气嘞！］
　　［谁懂啊，小金呆滞的模样真的好好笑，可能出来没遇到过直接塞口袋的吧，这件恐龙衣立大功！］
　　除去这俩母子，唐烨和唐雁飞也顺利完成了任务，父女默契十足，唐烨本身国民度够高，不说路人，村里的老人都看过他演的电视剧，一听说对方要吃饭，立刻随便少了点事儿让他做，就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唐雁飞又乖，惹得阿婆叔公格外怜爱。
　　网红母子年纪不大，找了户独居老人的家拜访，让他们帮忙浇菜，萧蓝蓝没做过，搞得满头大汗，身上也沾满了泥点子，菜园还湿漉漉一片，干的太干，湿的太湿，老人不满意，但最后看在萧蓝蓝的儿子萧亦一的面上，还是给他们用上午的剩饭剩菜给他们做了炒饭。
　　小男孩萧亦一懂事，吃完饭还主动端碗筷，观众一阵夸奖。
　　四队里面只有继母子那对不太顺利，孙天晴在公司上了太久班，本身也是在城市里长大，农活半点不会，洗个被子也拧不干，水滴滴答答往下，赵必在旁边看着敷衍地帮了她一下，转头就想给那户人家的小女孩唱摇滚乐，吓得小女孩躲房间不敢出来，最后两人得了两个水煮蛋被打发走了。
　　观众啧啧吐槽：［塑料母子情，假的很，也没一点培养感情的样子。］
　　赵必回去别墅后刷到评论气得半死，他本来就没打算和孙天晴培养什么母子感情，他今年二十二了，创业失败，对家里公司不感兴趣，而且他还有个亲哥，轮不着他在公司里混。
　　某天他发了摇滚乐忽然小火了一阵，所以他灵机一动就想来闯荡娱乐圈，不是都说轻松吗？怎么轮到他就不行了！
　　他怨孙天晴，孙天晴耐心安抚他两句，没被搭理就不吭声了。
　　她来这里也不是自愿的，她宁愿回去上班呢。
　　“饿死我了，完成任务了，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吃啊？”
　　他们第一个先回别墅，节目组听到赵必喊，就给他端了凉茶，他们不可能真饿着嘉宾，但是端吃的也得全部人回来才行，而且还是按照完成任务程度来划分奖励，就赵必这样儿的，最多得两个小面包。
　　宋也的绿豆沙煮好放了糖，在闷，估计等大家回来就差不多能吃。
　　赵必喝完凉茶还是饿，恰好宋也揭开盖子去看绿豆沙的软烂程度，甜味飘出，赵必立即就起身去厨房看。
　　节目组赶忙跟上，宋也在别墅里面煮绿豆沙，因为嘉宾不在，节目组也没制止，厨房摄像头也没开。
　　“是你啊。给我端碗出来。”赵必想说让宋也将功赎罪，碍于后面的摄像头还是没说，他抬抬下巴，趾高气扬的。
　　宋也瞥他一眼，慢慢放下盖子，声音温软，不紧不慢，“还没好。”
　　赵必不管，“先给我端。”
　　宋也不搭理他，避开节目组的镜头在旁边走过，镜头观众只看见他的半身，没看见他的脸，还以为是某个工作人员，不过就算如此，也不影响他们喷赵必。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什么都要人家端，那你来综艺干什么啊？（黄豆流汗）］
　　［他的歌也一般吧，还以为有多豪门阔少呢，就一整个被宠坏的纨绔子弟。］
　　［人家是工作人员，不是你的奴隶。］
　　赵必看见弹幕，脸都气歪了，他再次恨起宋也来。
　　孙天晴听到声音跑过来，看赵必表情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主动给赵必乘了一碗绿豆沙让他吃。
　　宋也走到大厅外，没怎么在意。
　　艾丽娅给他发消息：［他欺负你？］
　　艾丽娅的雇主是金父，主要负责保护和照顾金尤曦，可宋也也在她的职责范围内。
　　宋也坐在小钱给他搬来的椅子上，节目组在别墅侧方搭了个棚子，落地黑色大风扇一吹还挺凉，就是风太大了，他不得不眯着眼。
　　他给艾丽娅回复：［还好。］
　　还好就是有。
　　艾丽娅决定回去找机会收拾赵必。
　　她刚这样想，就听到金尤曦问节目组：“下午我可以去钓鱼吗？”
　　节目组不正面回答：“如果你完成任务又有空的话。”
　　金尤曦当然有空，节目组的任务对他来说小菜一碟，他不需要休息，他要出去玩儿！而且跟宋也分开几个小时，他有点想宋也了，不知道宋也有没有想他。
　　抱着这样的想法，金尤曦脚步轻快地往别墅里走，怀里的豆角一荡一荡的。
　　艾丽娅现在反倒有点担心赵必了。
　　可怜又可恶的孩子，为你祈祷，阿门。她点了自己的额头两肩，怜悯地想。
　　金尤曦和柳女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别墅，唐烨父女和萧蓝蓝母子也恰好前后回来，三对嘉宾一齐站在别墅门口，金尤曦扬起的灿烂笑容就落下来，因为宋也躲摄像机后面去了，他显然不想入镜。
　　金尤曦撇嘴。
　　唐烨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宋也，二人视线相对，宋也垂下眼眸，挪动步伐，用摄像设备半遮住自己的脸。
　　唐烨好笑。
　　是个跟金尤曦差不多年纪的清秀小少年，看着挺乖。
　　“哥哥，那是你的朋友吗？”唐雁飞小声问金尤曦。
　　金尤曦点头。
　　唐雁飞：“也好好看哦。”
　　金尤曦挑眉，用豆角轻轻打了一下她的脑袋，脸上竟然浮现出骄傲来，“当然！”
　　萧蓝蓝也试着问：“怎么不一起参加综艺呢？”
　　柳女士笑道：“他不喜欢上镜头。”
　　几人气氛和谐，进了大厅看见赵必和孙天晴也没撇开话题。
　　金尤曦鼻子尖，闻到甜味，摸到厨房。
　　“尤曦朋友给大家炖了绿豆沙。”节目组笑着说，“我们也有给大家准备下午茶，有小蛋糕……”
　　“怎么没了。”
　　金尤曦的话打断他。
　　节目组工作人员一愣，镜头下意识转过去——砂锅里的绿豆沙已经见底，还剩下薄薄一层，最多只能再乘一小碗出来。
　　工作人员想起赵必。
　　赵必这会儿听到“金尤曦朋友”也傻眼了。他来之前被家里嘱咐过不要招惹金尤曦。
　　孙天晴有种做坏事的感觉，她站起身，尴尬地解释：“……我们太饿了，吃了点……我来给大家重新煮吧。”
　　没人吭声。
　　金尤曦放下砂锅盖，清脆的一声。
　　他转过身，脸像凝了冰霜。
　　柳女士也不太高兴，但瞥见金尤曦攥紧的拳头，还是打圆场：“尤曦，你先上去睡觉吧，下午做任务妈咪叫你。”
　　节目组房间是早就分配好的，一人一间。金尤曦大步上楼。
　　一楼客厅里安静了几分钟，唐烨礼貌微笑：“雁飞有午睡习惯，我先带她去休息了。”
　　萧蓝蓝也赶忙说了同意的话，牵着儿子跑了。
　　柳女士在镜头照不到的地方对孙天晴和赵必翻了个白眼。
　　“sb。”她嘟囔着。
　　孙天晴愕然。
　　赵必当即站起身，双目圆瞪，“你！”
　　“我怎么了？我也困了。”柳女士哂笑，“孙小姐，你还是帮忙煮一下绿豆沙吧，毕竟大家都挺想喝的。”
　　说完，她也上了楼。
　　大家散得猝不及防，节目组傻眼，准备的下午茶还没端上来，拍摄就消失了，导演懊悔，应该不让宋也在别墅里煮东西，想着又觉得自己有病，怪也要怪赵必，胃口那么大全吃完了。
　　这会儿已经两点半了，导演思索片刻，决定四点再开拍，好险他在照到绿豆沙没了就关闭直播间，不然这会儿肯定吵得天翻地覆，赵家怎么说也是投资商之一，他不好交代啊。
　　连工作人员都散了，赵必脸色难看。
　　孙天晴还不得不去找绿豆沙来重新煲，她心里也有怨气，默不吭声的。
　　赵必狠狠踹了一脚沙发，沙发偏移，发出“滋滋”的刺耳声响。
　　“金尤曦！”
　　.
　　金尤曦趴在床上心情郁闷。
　　他不喜欢拍综艺，镜头下大家都要忍。
　　现在他倒是明白为什么父母要让他回国拍综艺了，他再也不能像在国外一样“玩”了。
　　小也还不在。
　　金尤曦烦得想打拳。
　　门“滋呀”打开，又关上。
　　他没锁门。
　　是妈咪吗？
　　金尤曦没翻身，他拿着手机给宋也发消息，理直气壮又委委屈屈，发了一大堆垃圾话，希望宋也补偿他。
　　结果身后传来信息“叮咚”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
　　宋也站在他身后，看着自己，苦恼地蹙眉，然后才慢慢看他，叹口气，“啊，私奔这种事，不可以哦。”


第47章 我的万人迷
　　私奔不可以，那就说明其他的可以。
　　金尤曦眼睛噌一下亮了。
　　“钓鱼～”
　　宋也在他床边坐下，“节目组有安排钓鱼，到时候我在附近钓，你完成任务过来就好了。”
　　“no～两个人钓！”
　　金尤曦才不要这样，他对偷偷逃跑这件事轻车熟路，他安排，“晚上叫艾丽娅他们去买渔具，我和你和他们一起钓，他们走远点钓，我们在一起钓。”
　　宋也双手抱胸，“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发现就发现，我叫爹地或者哥哥把节目买下来。”金尤曦觉得这个办法超妙。
　　“……”
　　宋也只能由着他去，就算阻止，金尤曦也会想方设法达成自己的目的。
　　不过……
　　他有疑问：“你刚刚为什么不发脾气？”比如狠狠揍赵必一拳。
　　金尤曦从床上翻身挺腰蹦起：“因为妈咪还挺喜欢这个工作的，我要是打人了，她可能会被骂吧，她以前没有工作的时候偶尔会不开心。”
　　他对综艺可有可无，柳女士却是少能接到这些剧本。
　　“我又不是小孩了，会控制自己。”金尤曦去掐宋也脸蛋，笑眯眯的，“等结束节目再陪他‘玩’。”
　　宋也：“……”
　　宋也打掉他的手，整个人卸掉力气，栽倒在金尤曦的床上。
　　他也好累。
　　又困了。
　　金尤曦也躺下，他侧着面对宋也，人悄悄蹭过去，在和宋也的脸还有一根手指距离的时候，宋也懒洋洋开口：“不准。”
　　“为什么。”金尤曦脑袋一低，蹭到宋也的肩膀上，像小狗一样去嗅宋也身上的味道。
　　痒意促使宋也不得已睁眼，拽住金尤曦乱动的脑袋。
　　他看着天花板，颇为无语：“还好房间没有摄像头，不然你小子就完了。”
　　“想亲你。”金尤曦抬起脸，手肘撑着床，手掌撑着脸。
　　他看着宋也，抬手解开对方的口罩，脸上还带着他今早咬的牙印，鼻尖、脸颊都有，已经很淡了，金尤曦牙又痒了。
　　“不可以。你去亲别人吧。”宋也莫名其妙想起唐烨，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烦。
　　他翻身背对着金尤曦，闷声闷气道：“你那么随便，亲谁都可以吧。”
　　“可是我只想亲小也，为什么要亲别人？”金尤曦去掰宋也肩膀，没用什么力气，最后人从背后抱住宋也。
　　“为什么要亲我呢？”
　　金尤曦本来还想使坏，结果被宋也的问题问愣了。
　　宋也回头看他，见他脸上闪过迷茫，就知道这家伙根本没想过。
　　也是，原漫里的金尤曦就是一副“浪子”，否则也不可能对那么多人来者不拒，他的真心可以分成很多。
　　［我也是他的后宫之一吗？］宋也找555问。
　　555电子烟事业被查了，剩余货被收缴，它还交了一笔罚款，最近在意识空间里面闲的抠脚。它不时跟网恋统友发消息，听到宋也的疑问，“啊？”了声，去翻原漫。
　　［按理说，没有人能逃脱万人迷的诱惑，不过在原漫里竹马没有什么戏份。］
　　555看透一切，原漫没问题，但是崩了的世界就不一定了。
　　所以它对宋也说：［你随意发挥吧。是也没关系，不是也没关系。］
　　宋也十分羞耻。
　　555的回答从侧面反应了他心里所想。
　　“因为喜欢小也。”
　　鼻尖又被咬了一口。
　　这次力道很轻，略微湿润的感觉令宋也不由自主瞳孔放大。
　　哪种喜欢？
　　宋也一时竟不敢问出口。
　　其实金尤曦也不明白吧。他看着金尤曦澄澈的眼眸，懊恼与自己刚才的失控。
　　“我也喜欢你。”宋也努力放松，用不在意的语气说，他没有注意到金尤曦刹那的愣神和呆滞，“和喜欢柳阿姨一样……”
　　金尤曦忽然双手用力。
　　他比宋也身高、体型都大半截，手一用力，宋也直接被提起，人躺在金尤曦的身上。
　　“……”
　　“……你有病啊金尤曦。”
　　金尤曦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是故意的，抱紧宋也，在床上滚了一圈，直接压在宋也的身上，他撑着身子，压迫感极强。
　　宋也下意识抵住他的胸膛。
　　“小也会喜欢其他人吗？会像同意我亲你一样，让那个人亲你吗？”金尤曦直白地问，“会和别人做.爱吗？”
　　“……”
　　宋也结结巴巴：“你……你在说什么……”
　　“我之前看见过别人做。”
　　金尤曦指的是在国外，他十六岁以后，就经常跟着他爸和他哥出席一些场所，有钱人经受的诱惑和交易总是更多，即使是年幼的金尤曦，暗中的试探也不少，尤其是他还有一张姣好的面容。
　　金父并不禁着他接触这些，没有接触过会好奇，不如多接触，还能避免上当受骗。
　　某些“邀请”和“觊觎”数不胜数，某些“朋友”比涌动的海水里的暗流还有危险。
　　金尤曦不喜欢他们，但还是会偶尔和他们玩，因为无聊，因为金家，因为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好奇怪。”
　　金尤曦对此没有什么感觉，他看着手足无措的宋也，“做.爱是一件奇怪的事，他们说会上瘾，有人能抵挡烟酒，但是不能抵挡做.爱。”
　　“他们邀请我，被我打了。”金尤曦回想着，“有自己想跟我做的，也有送人给我的，我都不喜欢，他们还说我是不是阳*。”
　　“小也会有反应吗？”
　　他像正常青少年会和朋友探讨性一样，好奇地询问宋也。
　　一晃而过的侵略性像是宋也的错觉。
　　“正、正常男人都有有反应。”宋也觉得金尤曦应该不至于丧心病狂对他下手，他们可是从穿开裆裤就认识，他依稀还有点记忆，尤其是在金尤曦离开他身前，又睡回他身侧后。
　　金尤曦上个月才满十八，平时除了那些狐朋狗友，就跟他玩儿，会讨论这种事情也是正常的吧？
　　“我不正常？”金尤曦疑惑，“每年检查我都没问题哦。”
　　“……可能是还没遇到喜欢的。”宋也说，“对喜欢的人才会有感觉。”
　　“我喜欢小也。”金尤曦抓着宋也的手，忽然放到了自己的某个部位。
　　宋也：！？
　　他猛地跳起来，甩开金尤曦的手。
　　他发誓，这是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动作那么迅速。
　　慌里慌张从床上下来，他像受惊的猫咪一样，后退几步还踩到了地上金尤曦随便脱掉的恐龙连体衣。
　　他下意识看向金尤曦的□□。
　　还好，没起来。
　　不对！为什么他要看！
　　“我走了，回去睡觉了，你……你好奇就自己找杰克他们要片，不行就找金叔叔和金大哥。”宋也强作镇定，“他们会教你的。”
　　金尤曦看着他同手同脚地跑了。
　　房间门关上，就像没有人来过一样。
　　金尤曦低头，看见自己某个……鼓起，他啊了声，张开双手，仰着头“砰”地倒在床上，床不堪重负地发出嘎吱的重响，床垫还弹了下。
　　许久，房间里传出他郁闷的声音。
　　“……笨蛋小也。”
　　.
　　下午的综艺活动如期而至，不过改为集体去农家乐打小时工，赵必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做错事，还是怎么样，总是围着金尤曦转，有意讨好，甚至有点谄媚。
　　金尤曦烦得不行，最后唐烨支开赵必，换成他们在一起处理杂务。
　　“还在生气吗？”唐烨手上择着菜，他动作娴熟，声音温润。
　　他今年三十七，长相是标准的三庭五眼，英俊耐看，在电影里，没有人不沉浸在他的一颦一笑当中。即使眼角有轻微细纹，他也能让人忽略他的年龄，反而注意到他的气质。成熟男人所带来的，经过时间沉淀的魅力，是年轻少年人所没有的。
　　唐烨对金尤曦有好感，活泼的少年人，没有人不会喜欢。
　　当然，虽然他性取向为男，但他目前很清楚，自己对金尤曦只是长辈看晚辈的好感。
　　“没有。”金尤曦烦的另有其事。
　　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今晚已经筹备好今晚怎么钓鱼了。
　　他问唐烨：“钓鱼有什么讲究吗？”
　　“早晚岸边钓，中午钓阴凉。”唐烨道，“要看好天气，做好规划，饵食很重要，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坐得住。”
　　他忍俊不禁，“尤曦，比较活泼呢。”
　　看起来是钓不到鱼的样子。
　　金尤曦：“……哈。”
　　两人相处融洽，引得柳女士等人好奇，跟着过来问，知道说到钓鱼，大家都发表了一下意见和经验。
　　柳女士跟金父去钓过鱼，根本没耐心等鱼上钩，他自觉儿子随她，耐心比她“青出于蓝胜于蓝”，放话。
　　“这小子抓鱼还行，钓鱼绝对不行！”
　　金尤曦：“……妈咪！”
　　“小也反倒可能会是一把好手。”柳女士扎起长发，狐疑发问，“怎么忽然问起钓鱼来了？这附近有钓鱼的地方吗？”
　　金尤曦理不直气也壮：“为以后做准备！”
　　不远处的艾丽娅和保镖们：……是为今晚做准备吧。（麻木）
　　“尤曦喜欢钓鱼吗？我家在p市有个钓鱼场的VIP会员，挺舍得放鱼苗的，如果尤曦想要我可以给你。”赵必插话进来。
　　金尤曦看都不看他一眼。
　　赵必尴尬，孙天晴转移话题：“他爸爸喜欢钓鱼呢，我倒是不擅长，欸……那边是不是需要帮忙啊？我去问问。”
　　大家四处散了，唐烨往另一个方向走，唐雁飞跟着后厨在打杂，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后厨。
　　他走了几步，就看见前面有人蹲在地上，他以为对方不舒服，快走几步去扶：“你没事吧……”
　　对方抬起头，戴着口罩，眼眸明亮清澈，唐烨认出他是金尤曦的朋友，似乎是叫宋也。
　　“我没事。我只是东西掉了。”对方解释着，摊开手，是几个花生。
　　是农家乐老板自己晒的，唐烨也有。
　　“没事就好。”
　　唐烨笑着松开手，然后就看着对方对他点头道谢，迈着慢吞吞的步伐，往他相反的方向走了。
　　跟金尤曦是不一样的类型呢。唐烨心想。


第48章 我的万人迷
　　宋也和艾丽娅以及保镖们在农家乐里吃饭，几人颇有种魔幻感。
　　主人家在干活，他们在享受。
　　……真的好爽。
　　“渔具已经准备好了，晚上就在别墅远一点的湖边夜钓。”艾丽娅边吃，边跟宋也说，“尽量早些去，免得被柳小姐抓住。”
　　发现是难免的，做之前被抓包才是问题。
　　宋也点头，手上在剥虾，这会儿忽然念起金尤曦的好来了，毕竟自己剥既麻烦又慢。
　　“你好，上菜。”礼貌的敲门，来人进门，端着菜。
　　宋也回头，说曹操曹操到，来人正是金尤曦和唐烨。
　　两人后面还跟着摄影，金尤曦看见宋也，脚一踢，门带上，门外摄影吓得抱紧镜头，直播间观众匆匆一瞥，部分人恍然大悟。
　　［刚刚那个是小金的朋友吧？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就是瘦了点，手里还抓着虾呢。］
　　［好看好看，也是个漂亮宝贝，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弟弟看我！］
　　［关门干嘛呢嘿嘿嘿，做坏事吗？啊，我磕到了……（捧心）（中箭昏迷）］
　　［影帝也在呢。］
　　“累。”
　　金尤曦抱怨着，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手里的菜放在转盘，一旁的保镖大哥识趣地把手里干净的碗筷递过去。
　　艾丽娅给金尤曦盛了碗汤，还给唐烨也顺便盛了一碗，唐烨这会儿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笑了笑，施施然坐下。
　　“看来我是沾尤曦的福了，刚好饿了。”他自然地说道。
　　门外摄像大哥犹豫着敲门，金尤曦一个眼神，保镖就去把门锁了。
　　“别待太久，现在在直播。”唐烨提醒。
　　金尤曦不在乎，他喝了汤，就夹菜吃，顺手还给宋也剥了两只虾，他速度飞快，宋也手里的虾还没剥完，他就已经进行下一个了。
　　宋也低头看了会儿自己碗里和手里的虾，大方地把自己亲自剥的虾递到金尤曦嘴边。
　　金尤曦看都不看，张嘴咬下。
　　两人熟稔的互动让一旁看着的唐烨颇为惊讶，他默不作声观察了一会儿，包厢内屋顶灯光刺眼夺目，照亮底下的饭菜和人，唐烨跟宋也隔了一人，也看见了对方鼻尖的一点牙印。
　　谁咬的呢？答案显而易见。
　　唐烨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好朋友，而是男朋友。
　　门外的摄像大哥受不了了，他拍门：“金老师！唐老师！你们快出来！”
　　［摄像大哥：你们在干什么啊带我一个吧求求你们了，不然导演要扣我工资了！］
　　［史上第一个被关在门外进不去的摄影（不）哈哈哈哈哈哈……］
　　［很没礼貌欸，你们不觉得吗？都不配合工作。］
　　［里面的人应该是认识的吧？聊会儿天也没什么。］
　　［金尤曦你给我出来，然后把你的小竹马也带出来给我们瞧瞧！（凶）］
　　最后也还是待了十几分钟，端上来的两盘菜都险些被金尤曦吃光。
　　打开门的刹那，摄影大哥悲愤地看向面前的两位嘉宾，唐烨温和地笑着，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还说了句“抱歉”。
　　金尤曦也说了句“sorry”，然后就单手压着端来的盘子，潇潇洒洒，心情肉眼可见地愉快，然后就走了。
　　摄影大哥：“……”
　　宋也在后面看了几眼，忍不住笑。
　　他慢吞吞地吃着面前剥好的一碗虾，嘀咕道：“可别被报复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被报复了，摄影大哥痛定思痛，生怕再发生刚才的情况，寸步不离地跟着金尤曦，就差踩他脚后跟。
　　金尤曦臭着一张脸回头，他就立刻躲出去三丈远，他可知道金尤曦会砸设备的！
　　金尤曦：“……”
　　好在农家乐义务打工活动在七点半就结束了，其中萧蓝蓝和柳女士出乎意料地建立了革命友谊。起因是萧亦一端菜等待他们的时候被一个顾客不小心撞到，结果萧亦一没哭，顾客先破口大骂，萧蓝蓝想讲道理还被推了一把，节目组阻止不及，柳女士就出手了。
　　柳女士的脸在中老年知名度不广，但委实漂亮，顾客又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最后被柳女士引着在直播间里出丑，才知道在拍节目，掩着脸慌里慌张地跑了。
　　“有些人就是贱。”柳女士说起这事儿还来气，“欺负小孩算什么。”
　　萧蓝蓝抱着萧亦一，小男孩后面还是哭了一场，眼眶红红的，十分可怜。
　　“谢谢你了柳姐姐。”萧蓝蓝拍拍儿子后背，“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节目组后面反应过来进行了补救，但还是没有当时柳女士挺身而出让她感动。
　　金尤曦知道事情始末，没什么反应，低头发消息，直播间就有人看不过眼。
　　［什么态度啊，没点同理心，不是自己家里人出事他就不当回事是吧？］
　　［事情都解决了，还要他怎么样啊？像赵必一样假惺惺吗？］
　　［这有什么好吵的……］
　　“恭喜大家完成今天的所有任务，现在是我们的奖励活动！”导演赶紧出来转移话题，带着嘉宾进入农家乐的大包厢，“请尽情享受美食吧！”
　　众人纷纷围坐，导演抛出话题聊天，场面热闹起来，金尤曦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边用叉子叉水果，吃着又咬着叉子，回手机消息，嘴角时不时翘起，表情丰富。
　　唐烨意外瞥见，略一猜测，便觉好笑。真是青春期的小孩儿，一刻离不开。
　　“爸爸，吃螃蟹吗？我剥好了。”唐雁飞在身旁举着螃蟹腿问他。
　　唐烨心头柔软，“嗯，你吃吧，爸爸自己剥，你还想吃别的吗？”
　　场面一片温馨，最后的结束，在他们回程的路上，长鸣声长而尖锐，烟花骤然升起炸开，璀璨的花朵绽放坠落，像点点流星。
　　金尤曦走在队伍最后，回过身，对着不远处跟着他们的宋也露出灿烂的笑来，烟花照亮他的面容，猝不及防击中宋也的心。
　　宋也有点别扭地低头，手机里弹出金尤曦发来的消息。
　　（消息）金小狗：下次一起放烟花。（烟花表情）
　　.
　　“快快快，小也，快起来。”
　　宋也的门被敲响，啄木鸟一样不间断的声音使得宋也烦不胜烦。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缓过神，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
　　金尤曦装备齐全，背着钓鱼竿，手提水桶，精神奕奕。
　　“都叫你别睡啦，现在醒不过来了吧。”金尤曦用手去抹宋也的脸。
　　惺忪的神色被抹开，宋也打着哈欠，“你太晚了。我就睡了一会儿，好困。”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金尤曦叉腰：“不算晚，我们早点去，说不定能钓到大鱼！”
　　“鱼都睡了。”宋也嘟囔着，还是洗了把脸跟着金尤曦出门。
　　节目组租了几户农户的客房住人，宋也跟艾丽娅等人又另外租了一户离别墅近的人家，按天算钱。这户人家只有一ьéǐъΕǐ对老人在，年轻的孩子都出门打工了，宋也住进来他们还挺开心，天天都用心给宋也备着饭菜。
　　他们住在二楼，老人觉浅，睡得早又睡不着，这会儿正待在屋檐下吹风，两位老人看见他们手里的钓鱼竿，就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嘱咐道：“注意着点呀，岸边滑，掉下去可不得了！你们是去哪里钓呢？”
　　“前边那片湖。”宋也说。
　　“那可远呢。”老人惊讶。
　　“我们开车去。”宋也说着，门口车灯闪烁示意，是艾丽娅开车过来了。
　　金尤曦放大话：“钓鱼回来给你们吃！”
　　老人哈哈笑：“好，好，好孩子。”
　　一夸，金尤曦的小狗尾巴又要上天了，宋也推他，“走了走了。”
　　金尤曦顺着他的力气往前走，嘴里还在数：“钓五条，一条给妈咪，一条给你，一条给我，一条给刚刚的爷爷奶奶，一条给大家红烧吃……唔，红毛不准吃。”
　　宋也扶额：“你能钓到一条就上天保佑了。”
　　两人打打闹闹地上了车，路上金尤曦叽里呱啦地说今天的事情，明明宋也在白天有参与，也有看见，可是现在在金尤曦的嘴里听到又是另一种体验，他并不觉得烦。
　　“综艺也不算无聊，就是和你见得好少。”金尤曦靠在宋也的肩膀上说。
　　“以后会见得更少。”宋也推他脑袋。
　　在综艺过后，金尤曦就会迎来自己真正的娱乐圈事业。
　　会每天飞来飞去，在不同的地方辗转，遇到很多人，再也不会记得自己有一个叫宋也的朋友。
　　“如果能把你揣在兜里放起来就好了。”金尤曦又赖到他身上，看着宋也白皙秀气的侧脸，轻声说，“princess Pea.”（豌豆公主）
　　宋也没听到他后面的那句话，随意道：“你想得美，别老做梦。”
　　金尤曦哼哼：“就做就做。”
　　艾丽娅开车带两人到目的地，保镖大哥们已经把那边帐篷支好，还挂了几盏灯，月光明亮，一眼看去，深绿湖水和附近的树木竟也不瘆人。
　　饵料是艾丽娅今天去市里买的，价格最贵，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保镖大哥还就地挖了蚯蚓，一小塑料瓶，扭动的躯体看得宋也心里毛毛的。
　　他不动声色远离，转眼就看见金尤曦手伸进去抓了一只出来，直接伸到他面前，兴奋地喊：“小也！像蛇！”
　　宋也：！？
　　他僵立在原地，瞳孔放大，一动不动。
　　“小也？”
　　金尤曦手里的蚯蚓不断扭动，他用食指和拇指抓紧，蚯蚓两头甩着挣扎，环形条纹清晰可见。
　　“……”
　　金尤曦“噗呲”一笑，使了坏心思，手愈发靠近，看着宋也一副要撅过去的模样，先把自己的脸凑过去。
　　“啵——”
　　脸颊被狠狠一亲。
　　宋也傻眼。
　　金尤曦哈哈大笑：“代替蚯蚓和小也亲一个。”
　　“……”
　　于是岸边很快就响起宋也怒气冲冲的喊声，以及金尤曦乱蹦哒的笑声。
　　“金——尤——曦——”
　　“你给我站住！”
　　“来追我呀～”
　　“啊啊啊小也，你别泼我身上，蚯蚓踩起来好奇怪……啊！小也！”
　　旁边的艾丽娅冷漠垂钓。
　　保镖大哥幽幽叹气。
　　鸡飞狗跳。


第49章 我的万人迷（已修，需重看）
　　安分下来钓鱼，已经是十一点。
　　宋也在艾丽娅的指导下放饵抛钩，找地方坐着，等待鱼的光顾。
　　挨了骂的金尤曦被革令离他远远的，坐在保镖大哥旁边甩杆钓鱼。
　　钓鱼讲究耐心，其次才是技巧。宋也以为金尤曦坐不了几分钟就得到处蹦哒，却没想到过去半个钟，金尤曦还是稳稳当当地在不远处坐着，也没过来吵他。
　　宋也一时间竟然还有点不习惯。
　　有言道，小孩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在宋也即将困得要栽跟头，打算找金尤曦说回去时，扭头忽然发现人不见了，更重要的是，扑通的水声，闷闷的一声，像是惊雷一样，吓得宋也立即站起身。
　　“金尤曦？”他不安地叫唤。
　　就连艾丽娅和保镖大哥，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怎么回事？
　　金尤曦不会真栽进湖里了吧？保镖大哥和艾丽娅不在，难道是金尤曦故意要戏弄他？
　　即使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大，宋也还是不由自主地在湖边半跪趴下，对着平静的湖面喊，声音止不住的轻颤。
　　“金尤曦，你在哪儿……”
　　“你不要玩了，快出来。你是不是在水里？”
　　“再不出来我走了……金尤曦！”
　　没有人回应。
　　宋也泄气般大喊，他的手摁在地面，石子和草地摩擦得生疼，他低头看，在月光和灯光的联合照耀下，有些印痕和发红。
　　“金尤曦……”他咬牙骂着，呼吸却轻微不顺畅，他深呼吸一口气，企图把胸腔里的酸涩呼出来，随即便要起身。
　　鱼竿轻轻摇晃。
　　水下泛起涟漪。
　　是鱼咬钩了吗？
　　宋也下意识回头，月光下，暗夜中的湖水泛起点点涟漪，一点小小的荧光骤然出现，接下来，是两点、三点、四点……
　　萤火虫像星火一样飘然浮现，比天上的星光还要耀眼。
　　“小也，喜欢吗？”
　　窸窸窣窣的擦过草丛的声音响起，一道人影走出，来到宋也面前，双手合十，打开时，满手光点，慢慢散开。
　　宋也回神，低下头，面上没什么表情：“不喜欢。”
　　“……哦。”金尤曦有一瞬的怔愣，回过神后想说什么，宋也便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背对着他不吭声。
　　宋也的鱼钩的确被咬钩了，出乎意料钓上来一条草鱼，约莫有八九斤，拉上来时不断甩动尾巴，宋也被甩了一脸水，好险把它放水桶里盖住。
　　艾丽娅和保镖大哥又出现了，就像没有消失一样，自然而然地帮宋也处理鱼和鱼竿。
　　宋也没了钓鱼的心思，他跟艾丽娅说了句：“我累了。”就上车了。
　　金尤曦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瞧见后赶忙追上去，可惜车被锁了，他只能可怜地看向艾丽娅。
　　艾丽娅头疼，嘀咕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就说金尤曦乱冒鬼点子的做法不可行，天知道在外面明明还算沉稳的小少爷，在宋也面前跟三岁幼稚园小鬼喜欢扯小女孩头花没什么两样。
　　保镖大哥提着水桶，左右为难。
　　金尤曦最后还是上了车，当然，是在一行人打道回府的时候。
　　车上金尤曦三番两次想开口，却又被宋也冷漠不理的态度所打败。
　　他闷闷地低下头，给宋也发消息，结果宋也果断调静音。
　　在即将进入宋也暂住的房屋前，艾丽娅停下车让宋也回去。
　　宋也打开车门，没走几步，就被赶上来的金尤曦拉住手。
　　“对不起……”金尤曦可怜地喊，他摇摇宋也的手，声音弱得令他自己听了都觉得可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宋也面无表情道，“只是想逗我？只是想玩玩？你知不知道……”他想控制自己，鼻腔却泛起酸涩，“我很担心你，你要是真的出事怎么办……”
　　恍惚间，像是真的有那么一个瞬间，有个人忽然消失了，就再也没回来。
　　是开玩笑吗？
　　一点都不好笑。
　　“太讨厌你了，金尤曦。”宋也抿紧唇，哽咽道，“你太肆意妄为了。”
　　宋也甩开金尤曦回到房间，他缓和了好久的情绪，才冷静下来。
　　555安慰他：［金尤曦就是那个性格，你别太放在心上了，不过骂是得骂。］话音一转，555心神一动，［要不你跟我一起搞事业，不理金尤曦，我们在系统空间里面卖货，你对标人类客户，我对标系统客户，我们双剑合璧！］
　　555的“宏图大业”听得宋也心情没那么差，他觉得好笑：［要是再被抓了怎么办。］
　　［……哪有那么倒霉。］
　　宋也坚决不愿意把自己的积蓄跟555投资，555泄气得很。
　　［我以前谈过恋爱吗？］宋也忽然问。
　　555结结巴巴：［……哈？忽然问这个做什么？我只是个系统而已。］
　　［没什么，就是好奇。］
　　宋也抬手，抚住心口，当时在湖边的痛苦清晰地叫他感到一种如梦似幻的错觉，他是该生气，但为什么那么生气呢？
　　……是因为喜欢金尤曦吗？
　　.
　　金尤曦和宋也吵架了。
　　这是大家在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录综艺时陆续发现的事，金尤曦总是在空闲时间跟做错了事，急迫寻求主人原谅的小狗一样围着宋也转。
　　宋也其实已经不气了，但还想教训下金尤曦，故意不理他。
　　金尤曦愈发丧气。
　　柳女士找了个机会光明正大到金尤曦房间里，问两人到底怎么回事，得知原由后非常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该！”她评价。
　　金尤曦躺在床上犹如一具死尸：“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会游泳，艾丽娅他们躲在旁边，我就是……想逗逗小也。”
　　他以为小也会开心。
　　为什么，他会以为小也会开心？
　　金尤曦懊恼又不解。
　　“可是小也会担心你，况且大晚上去湖边钓鱼就算了，你还装消失，嫌命大？要是真出事了，你想想要怎么办。”柳女士教训完他，欲言又止，还是问道，“你现在和小也……什么个情况？”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你找个时间告白。”柳女士恨铁不成钢，“小也现在亲也被你亲了，抱也抱了，不排斥就是可以接受，你怎么就不敢呢？胆小鬼。”
　　知子莫若母，其他人或许后知后觉知道金尤曦的心思，或者直接当成青少年间的打闹玩乐，可她的儿子她能不清楚？
　　金尤曦嘟嘟囔囔：“要是他跑了怎么办？”跑了，就不能亲，不能抱，不能在一起，而且他们没有亲过嘴！
　　“随你。”柳女士无语，转而又说起其他事儿来，“有个广告找你拍，拍不拍？拍了你就有零花钱了，这个钱不禁着你。”
　　金尤曦摊开双手，“拍。”
　　赚了钱他带小也去玩儿，小也就会原谅他了吧。
　　可惜第二天金尤曦就从艾丽娅口中得到宋也离开综艺地点，回家的消息。
　　那会儿综艺刚结束，金尤曦下意识要去找宋也，没想到走了没几步，艾丽娅就告诉他宋也回家了。
　　艾丽娅清楚地看见他表情的变化。
　　生气了。
　　艾丽娅默默站到一边。
　　柳女士和导演寒暄完，踩着高跟鞋走过来，睨了两人一眼，“怎么了？晚点去吃饭吗？导游请。”
　　金尤曦兴致不高，“不想去。”
　　“那你在家吃吧，想吃什么叫阿姨给你做。”柳女士说着还给他出主意，“小也喜欢吃海鲜，叫人空运点新鲜的到家，我叫他过来，你们趁机好好聊聊，大小伙子闹什么隔夜仇呢。”
　　金尤曦想着宋也可能是真的生气了，才不会来。
　　他丧眉耷眼的，“好。”
　　不出所料，晚上宋也还是没来。
　　金尤曦坐不住了。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金尤曦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跑，艾丽娅拦不住，赶忙跟上，跟了一会儿发现对方的路线是去往宋也家，就放下心，甚至庆幸地想：终于憋不住了。
　　.
　　“小也，歇歇吧，多亏你帮爸爸的忙，今晚跟爸爸去吃饭吗？”宋父端来一杯牛奶，揉揉儿子的头，温和地询问。
　　昨天宋父在工作谈判的时候不知原由忽感不适，助理便赶紧给宋也打电话，将宋父送往医院，好在只是因为高强度的工作时长和力度导致的疲劳过度，休息会儿就好了。
　　之后宋也又在宋父的鼓励下，跟着宋父的助理一起去解决后续合作的事情，忙来忙去，竟然也到了第二天晚上。
　　宋也拿出自己的手机，下意识点开金尤曦发来的消息，多到有点看不过来，柳女士也给他发了今晚去吃饭的消息。
　　“不用了，爸爸，你休息吧，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们早去吃。”宋也拒绝道，宋父刚从医院出来不久，还是休息为妙。
　　现在已经近十点了。
　　宋父遗憾道：“好。那我们明天吃。”他不由有点叹气，“你每天都跟金尤曦那小子混在一起，都不跟爸爸待了，说起来你有没有谈过恋爱？我有两个朋友家有和你年龄差不多的小孩，你们可以交个朋友，还是同校呢……”
　　说到这个，宋父便有些喋喋不休。
　　他希望宋也多交些朋友。
　　宋也含糊地应着，手里跟艾丽娅发着消息，不知道金尤曦是不是还在等他。
　　到现在，他的气其实已经消了，但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恼火于金尤曦的作为。
　　这家伙，不教训一下真的会出事。
　　宋也想着，手上发消息，结果他消息还没发出去，定位消息的弹出让他怔愣。
　　点开软件，红点飞速靠近。
　　宋也的心砰砰直跳，宋父疑惑的询问已经听不进去了，他似有所感，起身快步走到阳台前往下看……
　　“小也——”
　　金尤曦骑着机车，停在他们家楼下，双手作成喇叭状大喊：“小也——”
　　“对不起——”
　　“我以后再也不做错事了！再做错事我就是小狗！原谅我吧——”
　　“我永远——永远——永永远远——听你的话——”
　　他的声音太大，周围邻居都好奇探头往下看，宋也听到了讨论。
　　“谁啊？大半夜的？”
　　“欸？追女朋友？”
　　“什么情况哈哈哈，拍个视频……”
　　宋也脸色绯红，赶忙双手交叉，对金尤曦比了个停止的收拾。
　　别叫了！
　　金尤曦：“啊？你——在——说——什——么——”
　　“原谅——我——了——吗——”
　　宋父走过来，“金家小子怎么来了？小也，你脸怎么那么红？感冒了吗？”
　　宋父的手还没探去，宋也便手忙脚乱地握着手机往外跑。
　　“爸爸，我……我出去一趟，金尤曦给我送东西……”
　　宋也穿鞋拿外套往外跑的动作一气呵成，宋父来不及反应，看着空荡荡的玄关愣愣道：“……不能叫他送上来吗？”
　　也就几步远啊。
　　楼下，金尤曦在艾丽娅的劝说下停止了喊叫，打算自己跑到宋也家门口继续死缠烂打，在综艺里没办法，现在他还没办法吗？
　　“金尤曦！”
　　人未到声先至。
　　金尤曦惊喜回头：“小也！”
　　“你不要脸我还要呢！大半夜扰民！”
　　宋也气喘吁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下一秒，金尤曦长手一揽，把他抱起来，放在了机车上，接过艾丽娅递来的矿泉水瓶拧开，喂给宋也。
　　“你还生气吗？”金尤曦围着他转，“不要生气了！我以后都不会下水！”
　　宋也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瞪他。
　　“这是下水的问题吗？”
　　“那我以后，都不会让小也担心。”
　　金尤曦抱住他，闷闷地说，“你这几天不理我，我好伤心，像是要死掉了。”
　　宋也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你要学着珍惜自己的生命，金尤曦，死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金尤曦被刺激到般，猛地缩紧自己的手，宋也猝不及防紧贴在他身上，恼火地拽他脑袋，“干什么！”
　　“不想见不到小也……”金尤曦喃喃道，“想……永远在一起。”
　　宋也拽着他的力道变小，最后别扭地拍拍他的脑袋，算作应答。
　　宋也的手机震动闪烁，他示意金尤曦松开自己。
　　来点显示是宋父。
　　“小也？”宋父问，“你拿到东西了吗？”
　　宋也“唔”了声，脑子里编着借口，金尤曦便立刻抢过手机，“宋叔叔！我带小也去兜风！晚点回来！”
　　然后他当机立断挂断电话，长腿一跨，把宋也揽在怀里，双手拧动车把手，机车启动的声响震耳欲聋。
　　宋也：？
　　机车飞速离开，风扑过来，宋也镇定地缩在金尤曦的怀里。
　　“小也——”金尤曦大喊，“love you love you！永远不要吵架！”
　　“小狗的永远算什么永远。”
　　“是一千年、一万年、一亿年的永永远远！”
　　.
　　两人和好后，综艺下一期日子没定，金尤曦过上了白天陪宋也，晚上去玩儿的快乐日子。
　　他没带宋也去和那些富二代玩，也没说过什么，自己每天到固定时间就会回家，回来还会委屈地问宋也怎么不关心他。
　　宋也洞悉一切，懒得理他，果不其然，没过几天，金尤曦就腻了，偶尔去拳击馆玩，或者带宋也去钓鱼爬山，还开了一次直升机差点回国外，最后被柳女士制裁。
　　在一天晚上，金尤曦闲着无聊，恰好有人约他去会所玩儿，宋也又在赶作业没空陪他。
　　他们现在还在国外的一所大学读着书还没毕业，只是暂时休学，作业还是要赶的，不然影响期末成绩。
　　金尤曦思来想去，征求了宋也和柳女士的意见，还是跑出去玩儿了。
　　没过多久，宋也合起笔记本电脑，对自己的不镇定颇为恨铁不成钢。
　　“我担心他被捡尸而已……”
　　他掐着点开车出门。
　　555看透虚伪的人类：国外不担心，国内担心了！
　　不过它在宋也到达目的地，要进去找金尤曦的时候，阻止了他。
　　［现在里面在进行主线剧情点，你在这里等金尤曦，不要阻碍剧情发展。］
　　宋也愣住，抬起的屁股重新坐下，［我才没有想去找他呢，来这里是因为柳阿姨要我看着他。］
　　555：［……］
　　［金尤曦和主角二号梁故之遇上了，同为花花公子纨绔子弟，梁故之却是扮猪吃老虎，表面一个样，背地里运筹帷幄，在梁家公司里大杀特杀，报自己母亲死亡的仇。
　　故事老套狗血，当年他爸因为联姻娶了他妈，结果婚后遇上白月光要死要活，逼死他妈，争夺家产，梁故之被放养捧高，成为人尽皆知的不敢惹的纨绔富二代，本是万花丛中过，花花都得摘的人，在金尤曦手里却只是个平凡的人，这让他燃起了征服欲。］
　　宋也问555：［最后都在一起了吗？］
　　555深沉：［不！是都没在一起，万人迷要搞事业，全世界都迷恋他，他只把那些优质男当调味剂，有一点感情但不多。］
　　［好像渣男。］宋也想着，莫名其妙想起自己，金尤曦对他也很像渣男，难道他也是调味剂吗。
　　可恶！
　　有点生气。
　　哒哒。
　　有人敲车窗，宋也拉下车窗，是艾丽娅。
　　“小也，真是你。”艾丽娅笑，“我就说这车怎么那么眼熟，你很少开车呢。”
　　平时金尤曦和艾丽娅在，宋也基本不用怎么动手，今天两人都不在，宋也不好意思麻烦保镖大哥，只能自己开了。
　　“小也，你来找少爷吗？他肯定很开心，不然我进去找找他，你在车上等着。”艾丽娅说道，“我很快就回来。”
　　宋也双手抱胸，靠在后座上，垫着枕头，声音慢慢的。
　　“不。看看他什么时候才出来。”
　　艾丽娅没想到，她哑然，随后替金尤曦祈祷：“……”少爷，我真帮不了你。
　　会所包厢。
　　内里灯光闪烁，摇滚乐器激情四射，距离沙发不远还有个小型圆型舞台，竖着钢管，有两个长相漂亮的男女共舞，身体柔软纤细又不失力道，在场不少人挪不开眼。
　　不过更多的人，明着暗着，还是将目光看向坐在主位沙发上的金发少年身上。
　　与台上人相比……不不不，根本无法相比，即使在这混乱的音乐与灯光里，对方也像是能散发光芒的明珠般耀眼。
　　“金少，您看您又不喝酒又不跟那些……”坐在金尤曦不远的组局者刘方在其他人的催促下靠过去，笑着说话，想到面前人年纪，“小朋友”两字说不出来，又是忍不住笑，“那些人玩……这也无聊，不如我们晚点别的？玩牌会吗？”
　　“牌？”金尤曦睨他一眼，语气漫不经心。
　　在节目上惯常出现的轻松的表情消失，转而是百无聊赖的随意，蓝色的眼眸闪烁着暗光，充满危险，引人征服。
　　刘方心头火热，又不敢动手，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金尤曦来头可大，不过嘛……才满十八的少年人，哄两句，让他自己心甘情愿做点什么，也怪不到他身上。
　　“是啊，玩牌，输了喝酒，您赢了的话……我就再送一辆改装过的机车给您，是上一任赛车冠军的宝贝，性能外貌都是顶好的，您要是想要，赛车手也能给您。”
　　暧昧的暗示。
　　金尤曦哼笑，“不要。”
　　他的衣袖往上挽起，双腿微微叉开，上半身俯低，手肘靠在膝盖上，T恤紧绷，勾勒出身体轮廓，肩宽腰瘦，他的脸像一把尖锐的刀，直射在场所有人。
　　“come on.”他漫不经心道。
　　话出口，在场人纷纷围上去，刘方虚荣心爆棚，本还想跟金尤曦说一下玩哪一款游戏，或者是打牌的游戏规则，却不料对方随手拿起桌面上的扑克牌拆开，扑克牌在他手中，就像温顺的绵羊，在手心滑动翻转。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扑克牌，展开又合起，最后落在桌面。
　　刘方咽口水。
　　“熟手？”不知何时，门外走进来一个男人，高大俊朗，脸上浮着笑，有些轻佻，穿着暗红色丝绸衬衫，黑色西装裤，半靠坐在沙发靠背，看戏般笑问。
　　金尤曦笑了笑，手里整齐的扑克牌随手扔在桌上，散落一片，“怎么玩？”
　　“比大小吧？”男人说。
　　刘方闻言正要不满，他都还没开口，怎么就做好决定了，只是他抬起头一看到对方的脸，立即退却，甚至让出位置来，让对方坐下。
　　旁人见状，不敢质疑。
　　“OK.”金尤曦翘起腿，“你发牌。”
　　“遵命，王子殿下。”男人拿起牌道。
　　金尤曦眯起眼睛。
　　发牌手迅速准确，一副牌一分钟内发完，金尤曦和梁故之面对面坐着，出牌时不暇思索，众人看得眼花缭乱。
　　随着两人牌量的减少，会所内的气氛达到了最高潮。
　　“A，我猜是最大的。”
　　梁故之翻出梅花A。
　　“no.”
　　金尤曦手里握着两张牌，“很遗憾，它是我手里最小的牌。”
　　“真的吗？”梁故之笑，“大小王可是已经翻出来了。”
　　金尤曦挑眉不语。
　　“亮出你的牌吧。小少爷，不然我会以为你在虚张声势。”梁故之将梅花A往前推。
　　众人看着心灼，恨不得帮两人把牌全亮了。
　　在音乐到达最高.潮时，金尤曦甩出了手里所有的牌，一个方块2，一个是黑桃A。
　　“我输了。”短暂的停滞后，梁故之眼里闪出兴奋的焰火。
　　他不自觉舔牙，对着金尤曦笑：“即使你想让我和你睡一整夜，我也愿意。你太迷人了。”
　　“很抱歉，你不是我会喜欢的类型。况且，我有喜欢的人了。”
　　金尤曦拍拍手，随手拿出手机一看，立刻坐直身子，脸上微微有些厌烦不耐的表情骤然消失，化为了笑意。
　　梁故之似有所觉：“是谁给你发的消息？你喜欢的人吗？”
　　金尤曦心情颇好，翩然离开：“和你无关。记得把车准备好，我会叫人来拿。”
　　梁故之轻笑一声，旋即跟上去。
　　而刘方愣了会儿，想起什么，也赶忙跟上去，“欸！金少，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呢！就是那个综艺的事儿……”
　　包厢内的人面面相觑，这一场聚会金尤曦本来就不是主角，刘方还以为约不到人呢，现在人走了他们还放得开些，他们说笑着谈起刚才的事情，便自顾自玩去了。
　　此时此刻，会所外，宋也摁着手机在玩俄罗斯方块。
　　哒哒。
　　他所在的车窗被敲响。
　　他以为是艾丽娅，转念一想，艾丽娅不是就在他车上吗？他坐后座来了。
　　宋也扭头，结果看见赵必的脸。
　　“……”
　　不想开门。
　　他假装没看见地收回视线。
　　对方显然没想到，顿了顿，又接连开始敲，艾丽娅询问道：“我把他赶走？”
　　宋也点头。
　　艾丽娅下车后，宋也才摁下车窗。
　　赵必躲开艾丽娅的手，不情不愿地跟宋也道：“我不是故意叫你搬行李和吃完你煮的绿豆沙，你帮我跟金尤曦说几句好话，我给你打一百万。”
　　“你自己找他。”宋也慢吞吞地说，“我说了没用。”
　　赵必不信。
　　他咬着牙道：“两百万！”
　　宋也不理。
　　不过他隐隐约约看见会所门口似乎有人走出来了，是金尤曦吗？
　　还没看清楚人影，宋也便已经打开车门，他握着门把手，踌躇，心想自己是不是太随便了，亲自来接金尤曦，他尾巴不得摇上天。
　　不行！不能这样！
　　宋也动作变得慢条斯理。
　　等他关上车门，人影近了，赵必也把价格加到了五百万。
　　艾丽娅力气大，赵必不愿意离开，死皮赖脸弯着身子躲，惹得艾丽娅想把他举起来扔出去。
　　“五百五十五万！不能再多了——”赵必用尽力气，险些抓到宋也的手臂。
　　艾丽娅吓一跳，正要把人拽回来，人就忽然不见了。
　　赵必被拽着后领子拖走，金尤曦把他单手提了起来。
　　成年男人的体重至少也有120-150的体重，金尤曦手臂青筋爆起，肌肉绷紧，脸上却丝毫没有露出吃力的模样。
　　“垃圾，你想做什么？”
　　金尤曦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危险道，“你是不是没听懂我的话？综艺结束后，我不是叫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吗？否则我会打断你的腿，让你无法行走。”
　　赵必冷汗直流。离开综艺节目前，金尤曦确实有这样跟他说过，可是……
　　“你听我解释……啊——”
　　重物落地声。
　　宋也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
　　金尤曦朝哀嚎的赵必不屑一笑，转头看见宋也，大步一跨，猛地冲向宋也。
　　宋也矜持冷淡的表情破开，他连忙把手伸在前面阻止金尤曦扑过来。
　　“不——”
　　金尤曦急刹车，委屈地问：“why？”
　　宋也双手插兜，谁也不爱，“因为今天不宜抱小狗。”


第50章 我的万人迷
　　虽然阻止，但上车后金尤曦还是黏黏糊糊地想要过来和他抱。
　　金尤曦身上沾了些很淡的烟酒气息，宋也不太喜欢，他微微蹙眉，金尤曦便自觉起身，脱掉身上的皮衣外套扔到一旁。
　　“很臭吗？”他问。
　　“不喜欢。”宋也说。
　　“我没有乱来。”金尤曦睁着他那双大眼睛，“酒也没喝，人也没看哦。”
　　“……不用跟我解释。”
　　宋也扶额，金尤曦从小被金父和他哥带去玩，混迹娱乐场所，毕竟有些时候某些生意，不能那么正经，以至于金尤曦长大后也习惯了，柳女士倒是制止过，不过后面也没管了，因为金尤曦后面压根去了就是打架，而且以前偶尔清净些的会所，宋也也会去。
　　“我就是不喜欢那味道，你怎么那么快和国内那群……人玩起来了？”
　　面对宋也的询问，金尤曦略微思索了一下，“去看赛车，刘方送了我车，就是上次带你兜风的那一辆。”
　　“……我说你哪来的钱买车。”宋也还以为是金尤曦跟艾丽娅借的。
　　别看艾丽娅成天跟着金尤曦做保镖兼保姆，工资和奖金比其他几个保镖还要高。
　　这可是按本事算钱的。
　　金尤曦哼哼：“爹地说要和他们谈生意。”
　　黑转白的生意可没那么好做，国内市场太大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聊好了，总有些便利。
　　“等谈好了，就不去玩了。”金尤曦跟宋也保证。
　　宋也拍拍他的狗头，有些别扭：“你去不去和我没关系。”
　　“后天拍综艺，你要和我一起吗？”金尤曦想起这回事。
　　这两天综艺播出，金尤曦粉丝暴涨，之前广告谈好的价钱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是比较低，对方怕金尤曦反悔，催他早点去拍。
　　宋也最近在线上上网课，闻言点头应下：“去吧。”他得跟着金尤曦。
　　“小也对我最好了。”金尤曦装乖。
　　宋也对甜言蜜语抵抗力十足，“油嘴滑舌。”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金尤曦的手机震动，他没看，宋也倒是估摸猜到点什么，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开口道：“谁给你发消息？”
　　金尤曦坐在他身旁，他手机没有设密码锁，一打开就看见了，“是打牌的。”
　　宋也瞥见对方发过来的验证消息，是梁故之。
　　金尤曦没通过对方的验证，宋也反而又疑惑：“你不同意吗？”
　　“没什么意思，他要找我，会找刘方。”金尤曦轻飘飘道。
　　在他眼里，很多“朋友”都是短暂的，目前为止，他手机里的联系人屈指可数，别人都是通过中间人来约他。
　　“小也想要我联系他们吗？”金尤曦敏锐察觉不对。
　　宋也的态度令人疑惑。
　　他似乎对他在国内认识的某些男人，有一种无法说清的别扭感，像是不喜欢他去接触，又觉得他应该跟他们关系好。
　　宋也佯装疑惑，他往旁倒，脑袋轻轻磕在玻璃窗，“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金尤曦说：“是吗？”
　　“你有很多人喜欢，挺好的。”宋也看着车飞速驶过，橙色灯光像拉长变扁的线条，铺盖住马路，他声音慢慢的，有些虚浮。
　　他是个背景板。
　　他会离开。
　　他……
　　喜欢又怎么样？
　　“可是我只要小也喜欢。”
　　宋也抬眸，刹那间，车子驶进黑色隧道，他也依旧在那刹那看见金尤曦专注柔软的神情。
　　“……不要开玩笑。”
　　宋也小声说着，却没甩开金尤曦伸过来握住他的手。
　　.
　　广告拍摄的日子定在早上十点，金尤曦一大早被柳女士的经纪人从床上挖起来，敷面膜拍精华消肿，务必把最美的一面展现出来。
　　柳女士的经纪人程女士，短发精干职业女性，做事干脆利落，手上男女星小流量不断，一人干十人活，公司人称活阎王。
　　程女士倒腾好金尤曦，就派自己身边的一个助理带人去拍摄现场，转头看见宋也坐在客厅里吃海鲜粥，微微低着头，乌黑的头发蓬松柔软，脸颊白皙，在柔光下像会发光
　　。
　　她眼珠子一转，手里的女士香烟没夹回烟盒，闲闲地夹在手指中间。
　　“是叫小也吗？”面对不同的人，程女士的态度有所变化。
　　像金尤曦和柳女士那种就得快准狠，对宋也这种乖乖牌，自然不能凶，把人吓跑就不行了。
　　宋也点头，放下勺子，抬头打招呼：“您好。”
　　他眼神清亮，程女士最爱乖小孩，弯起眼角：“你好，第一眼看你，就觉得你跟尤曦能玩到一起真叫人惊讶。”
　　多看会儿，她就发现这段友情，或许是友情，宋也才是主导者。
　　没有出现在镜头，可当镜头对准金尤曦时，某些时刻总能在对方的动作、语言、神态里，察觉他在无意识地想着某个人，那个人是谁，毫无疑问。
　　宋也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只能笑笑。
　　“如果你想进娱乐圈可以找我哦小宝贝，”程女士咬住香烟，没有点燃，她在口袋里随手掏出名片，放到桌面推至宋也面前，“你也很上镜的。”
　　她都能想到两人一起营销，会有多少迷妹上头了。
　　宋也看着简洁雪白的名片，“我对娱乐圈不感兴趣。”
　　“那就留着我的电话，有什么事也可以联系我，我是你柳阿姨的经纪人，好歹还有点人脉，别小看我。”程女士笑道，“哎呀，烟瘾犯了，我去抽会儿烟，你跟小王和尤曦去拍摄地吧，我都打点好了。”
　　她不给宋也拒绝的机会，潇洒转身走人。
　　宋也想了想，把名片收起来。
　　金尤曦这会儿倒腾好，容光焕发，如果眼睛没眯着的话想必更精神点。
　　他扑到餐桌前，刚张嘴要说话，宋也就往他嘴里塞了个包子。
　　“吃点垫垫肚子。”宋也的海鲜粥还没喝完，他一边喝一边说。
　　金尤曦含糊吞着，“……饿死了。”
　　助理小王看了眼时间，任由两人吃，等到十分钟后，便提醒他们：“我们要早到一个小时去化妆和整理服装，路上吃吧，我们也买了早餐在车上。”
　　金尤曦喝掉宋也剩下的海鲜粥，点头，熟门熟路地去牵宋也的手。
　　宋也吃完饭就犯困，他习惯金尤曦的靠近，被牵了也没什么反应。
　　小王面上镇定，心里叫成尖叫鸡，好家伙，磕到真的了！
　　拍摄的准备和开拍过程非常漫长，宋也在棚子附近找了个折叠椅坐下，打开电脑做PPT，不时抬头去看金尤曦被围住拍摄的动作和说的广告词。
　　广告产品是新果味饮料，据说添加了各种蔬菜营养物质，0卡0脂，喝了不会胖，款式多样，金尤曦也得换多件衣服。
　　宋也偶尔会拍下几张自己喜欢的照片，被金尤曦发现就理直气壮地看回去，然后慢吞吞放下举起的手。
　　金尤曦很适合的聚光灯下，他天生适合镜头。
　　喜欢？只要他的喜欢？
　　宋也想起前天金尤曦说的话，心绪浮动，他低着头，不知不觉间，电脑屏幕熄灭，他的手搭在键盘上，不自觉蜷缩。
　　他自己也没发现自己此刻的神情，惆怅又柔软，像一株忧郁的水仙花，生长在湖水旁，人人都称赞照镜美少年的美丽，无人注意它静谧的绽放，可一旦被发现，便要为它散发出的浅淡香味而着迷。
　　“咔嚓——”
　　清脆的快门声。
　　宋也愕然。
　　“不好意思，情不自禁，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把它删掉。”
　　拍照的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面容撷秀，白衬衫黑长裤，表情冷淡，给人一种，一板一眼的感觉。
　　“但是我个人觉得，我拍得非常好。”年轻男人自顾自走过去，见宋也不排斥，便把相机递过去，丝毫没有防人之心。
　　宋也没有接，他就着对方的动作看了一眼照片。
　　的确很有感觉，杂乱无章的各式设备下，宋也坐在一旁，低着头，光影闪烁，他是视觉的中心。
　　“我希望能保存下这张照片，我已经好个月没有拍到满意的照片了。”年轻男人顿了顿，“宋也，是吗？”
　　宋也不意外对方能知道他的名字，托金尤曦的福，他现在也算小有名气。
　　“可以发给我吗？”宋也挺喜欢的。
　　年轻男人点头：“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吧。”
　　他拿出手机。
　　“小也。”
　　金尤曦不知何时离开了绿棚，他自然而然地走到宋也身边，“他是谁？”
　　语调轻松，眼神却淡淡的。
　　年轻男人对金尤曦自我介绍：“我叫陈硕。是一名独立摄影师，如果你们关注摄影的话，或许会知道我的名字。”
　　“是吗？很抱歉，我没有听说过。”金尤曦笑着说。
　　［啊，主角三号。］555发言。
　　宋也说怎么觉得这人名字耳熟，他看着金尤曦和陈硕你来我往地说话，听起来话里有话。
　　好吵。
　　他有点不耐烦听。
　　宋也暗地里扯扯金尤曦衣服的下摆，金尤曦这身衣服是朋克风，下摆全是流苏设计，扯着还蛮顺手。
　　金尤曦停下动作。
　　“要加好友吗？”陈硕问宋也。他看出来了，两人关系确实亲密得不像朋友，不过，怎么看，也没有确立关系吧？
　　他今天本来想来拍金尤曦，对方的确是个光芒四射的大美人，可身边的宋也，却更有一种别样的气质与美丽。
　　宋也拿出手机，“照片发我吧。”
　　金尤曦嘴差点气歪。
　　他不敢闹宋也，板着脸看两人交换了好友，然后陈硕就对着他笑了笑，就离开了。
　　是挑衅吧？
　　“小也……”金尤曦委屈地喊。
　　“我给他报的是你的号码。”宋也神情自若，一语解决金尤曦即将爆发的叫声。
　　金尤曦立即扬起笑：“等他把照片发过来，我就把他删了。”
　　他美得不行，险些想要抱起宋也转圈圈，好在广告负责人那边处理好设备，叫他过去重新拍一条，不然宋也真怕这边会有人偷偷拍视频，他就社死了。
　　金尤曦想第一时间删掉陈硕，思来想去，他把手机给宋也。
　　“小也来，我手机里还有小游戏可以玩，小也想看玩什么都行。”
　　他说完，美滋滋地去继续拍摄。
　　宋也拿起手机，屏保是他幼年的小黄鸭照片。
　　“……”
　　换掉，必须换掉。
　　宋也闭上眼，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然后打开了金尤曦的手机相册，随便换了个风景照，要退出时，他手指一顿。
　　……这怎么有个私密相册？
　　他下意识点开，结果屏幕弹出来提示，需要密码解锁。
　　金尤曦……怎么还会藏秘密。
　　宋也心里像爬满了十万只蚂蚁，痒得不行，手指悬空在屏幕上方，久久没点下去。
　　最后他说服自己：“……我就看看，金尤曦自己说过想看就看的。”


第51章 我的万人迷
　　点击需要密码。
　　宋也输入jyx123456。金尤曦老是记不住密码，干脆所有密码都弄了最简单的名字缩写加上数字，
　　密码错误。
　　好，下一个，加个特殊符号。
　　密码错误。
　　“……”
　　宋也严肃地皱起眉头，输入了金尤曦的生日，还是错误。
　　看来相册里的东西不可告人。
　　宋也百度柳女士的生日，输入，错误。
　　……输入自己的生日……正确。
　　相册眨眼展开，里面密密麻麻的照片，主人公全是同一个人。
　　是他。
　　“……”
　　宋也愣了好几秒，回过神后下意识看了一眼不远处在摄影棚里摆姿势的金尤曦。
　　这是最后一套服装了，是一套黑色背心和破洞牛仔裤，金尤曦摆着酷哥脸坐在高脚凳上，微抬头，手里拿着饮料，摄影师不断对着他拍，闪光灯不断。
　　宋也把目光重新投向相册，他点开第一张，是他和金尤曦的合照，是偷拍，在柳女士家的大厅，他侧着脸在认真打游戏，金尤曦坐在他旁边做鬼脸。应该是拍综艺前拍的。
　　后面几张，可以追溯到在国外时，有在学校的，有在路上的，也有他在拳击馆等金尤曦等睡着的，还有金尤曦抱着他的。
　　大部分是偷拍，有些则是一些小物件，是宋也送给金尤曦的。
　　甚至还有宋父家楼下的仰拍，配字：去抢小也！时间是凌晨两点半。
　　……这家伙什么时候偷偷摸摸蹲他家楼下的，他都不知道。
　　555旁观：［……你牛。］虽然早有预料，但是没想到宋也还是那么顺畅地，甚至毫不费力地把金尤曦拿下。
　　宋也小声：［……我什么都没做啊。］
　　555沧桑道：［可能你们上辈子就在一起过吧。］
　　宋也怔住，电光火石间，他脑子里像是劈下一道惊雷，震得他几乎恍惚。
　　“……我和他在一起……”
　　“和谁在一起？”金尤曦恰好走过来，听到这句，警惕发问。
　　宋也反射性关闭手机屏幕，“没什么。你那么快就拍完了？”
　　“小也你做坏事啦？这个表情。”金尤曦搂住他脖子，自然而然地靠过来。
　　“你才做坏事了。”宋也转念一想，偷拍的人又不是他，就算被发现了也是金尤曦理亏，他理直气壮，“你快点去把衣服换了，已经十二点半，我饿了。”
　　“不换啦，说衣服送我了。”金尤曦想要接过自己的手机，“我跟艾丽娅说一声，叫她订个餐厅，你想吃西餐还是中餐？或者我们去吃汉堡吗？今天星期四欸，我上网听说有活动。”
　　金尤曦搞怪，绷着脸道：“老公打我，婆婆骂我，儿子辱我，闺蜜是敌咪，伙同外人抢我家产，我不甘心，出门买菜意外身亡后重生，这次，我要夺回我的一切，想听详情，v我50。”
　　“……”
　　宋也看见小王憋笑的脸，双眼一闭，把之前送给555的话重新送给金尤曦：“……少上点网。”
　　.
　　陈硕拍的那张照片最后由金尤曦传到宋也的手机里。
　　金尤曦突发奇想，“要不我约人给我们拍一组照片吧。”
　　“不要。”宋也懒得理他。
　　金尤曦撒娇：“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他举起手机，给宋也看例图，“看，多好看，我们还没拍过正式的合照呢。”
　　宋也一看，确实还不错，但是点开，这个摄影师很出名，出名在于拍婚礼照能同时拍出质感和感情双重结合。
　　“……”
　　宋也怀疑金尤曦扮猪吃老虎。
　　他这些天也思考过自己对金尤曦的态度，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是他确定自己是喜欢对方的，关于任务……555说他们已经干崩了好几个世界，现在是在苟延残喘，叫他不用怕。
　　宋也：［……］真是斯密马赛啊，55酱。
　　回归正题，宋也眯起眼睛，慢慢地双手抱胸，看得金尤曦心里发慌，想要转移话题时，忽然开口：“你有喜欢的人吗？”
　　金尤曦没料到，愕然愣住。
　　宋也坐在沙发上，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殊不知旁人看在眼里，只觉得可爱到恨不得和他亲了。
　　至少金尤曦是。
　　“……啊，有的。”金尤曦闪烁着蓝色的眼眸，脸颊浮上薄粉。
　　宋也以为他会支支吾吾，会左顾而言其他，也猜过这家伙会直接大喇喇地说喜欢他，就是没想到对方会露出一副“少男怀春”的模样。
　　“啊……哦……”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结结巴巴，“我……我认识吗？”他说着自己都脸红。
　　可恶！都怪金尤曦不按常理出牌！
　　“认识啊，跟小也一样好。”金尤曦抿唇笑，然后蹭到宋也身边，把他所剩无几的一点虚张声势蹭没了。
　　宋也重新变成软乎乎一团，倒在沙发上，慢慢捂着脸缩起来。
　　“小也有喜欢的人吗？”金尤曦把他捞起来，捧着脸问。
　　他神态认真，宋也不敢和他对视，怕里面的情感太烫人。
　　“……不知道，或许有。”宋也侧开头，露出红通通的耳垂，声若蚊蝇。
　　金尤曦噗嗤一笑，改而抱住他，拉长音调感慨：“那真是太好了……”
　　好什么啊……
　　宋也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
　　咔哒。
　　玄关传来开门声，柳女士人未至声先到。
　　“呼，还是家里凉快！”
　　“你俩幸福，窝家里吹空调，今天累死老娘了。”
　　柳女士踹掉高跟鞋，光着脚走到另一张沙发上直接瘫下，长长的黑发散落，内里湿漉漉的，是汗。
　　今天柳女士去参加某个选秀当导师了，迫不得已还要上去唱跳，整得人要累瘫，好在她本人还挺喜欢看年轻帅哥，所以是痛并快乐着。
　　金尤曦给她倒了杯汽水水：“那就晚上去吃点好吃的。”
　　“不，我要减肥。”柳女士的喝下冰水，立起豪言壮志，“我今天上镜脸有点肿，那些黑粉肯定要说我连花瓶都当不了。”
　　“……”金尤曦郁闷，“没有成功过哦，你上次偷偷晚上吃炸鸡。”
　　“你懂什么，这叫松紧有驰。”柳女士白他一眼，然后又想起事儿来，“给你接了个MV男主角的活儿，待会儿去干，人家是个知名男歌手，之前约的人有事去不了，问到我这里来，我就介绍你过去了。”
　　金尤曦没有异议，他前两天拿到广告拍摄的钱，带宋也去外面逛了一圈就没了，现在手头又捉襟见肘。
　　“小也跟我去吗？”金尤曦回头。
　　宋也喝着金尤曦给他倒的冰汽水儿，点头：“去。”
　　这也是原剧情的发展。
　　怎么说，还是走一下剧情吧，至于其他主角n号，遇到了……好像也没什么水花。
　　程女士的速度非常快，小王半个钟后迅速到达他们家门口，现在小王已经被程女士指定给金尤曦做助理，基本负责对方的所有事项。
　　“这是剧本，金老师你看看。”小王递过来几页纸，“其实不难，剧情发展是浪荡子遇到了自己的真爱，开始追求对方而不得，最后落寞地离开，比较老套，和你配合的女星是一个新出的小花，御姐风。”
　　他说着还偷偷看了眼宋也，不幸被宋也和金尤曦都抓到了。
　　宋也：“……”
　　金尤曦笑得打跌：“小也是御姐吗？”
　　宋也锤他狗头，“闭嘴。”
　　锤完，宋也抽过纸看了下，发现了几句歌词。
　　“金尤曦要唱？”他疑惑。
　　小王解答：“高潮前后他们有要求说男女主要跟着唱几句，比较有情感，但实际上是MV里面是不会出现声音的，唱不唱都无所谓。”
　　“那就好，金尤曦五音不全。”宋也说。
　　金尤曦不服：“我没有！”
　　宋也和他拌嘴：“只会唱儿歌。”
　　金尤曦：“也会唱其他的，只是现在不可以唱给小也听。”
　　宋也：“？”
　　金尤曦摆谱：“以后再唱。”
　　宋也：“……”
　　好，继相册后又一个秘密。
　　宋也气鼓鼓。
　　聊天三两下，车就到约定好的公司大楼楼下，下车后男歌手的助理带他们上去，边走边道：“因为MV拍摄的镜头很简单，所以我们几个画面都是在同一个地方拍摄，不会过换布置，金老师会跳舞吗？”
　　金尤曦奇怪：“你们给那么点钱，还要我唱歌又跳舞吗？”
　　宋也蹙眉：“这是约好的吗？”
　　小王冷静道：“来之前没说要会跳舞，唱歌也是临时加的，如果你们要求那么多，完全可以找别人，没必要把我们叫过来。”
　　助理尴尬：“……我们本来是这样要求之前的拍摄者的，现在比较急，如果您不会也没关系，到时候会有指导的，实在不好意思。”
　　他连忙带人上电梯：“来，这里。”
　　几人上了楼，助理就小跑离开。小王撇嘴：“就是看柳老师和程姐没来，觉得我们好欺负呗，什么人啊，我们不拍了直接走都没事。”
　　金尤曦搂住宋也：“不拍了？好热，带你去吃冰激凌？”
　　小王吓一跳，“欸！我说说笑！”
　　宋也忍俊不禁：“看看情况吧，应该不用很久。”
　　男歌手和助理很快走过来，同来的还有一个穿着暗红色亮片长裙，划着浓妆充满女性魅力的年轻女人，想必对方就是金尤曦这次的MV搭档。
　　没有什么寒暄，男歌手看上去的确很着急，简单跟金尤曦打完招呼就回去继续倒腾东西。
　　“我们拍摄的顺序是，金先生你和李小姐一起在演戏上遇见，后面在路上一起抽烟，你被李小姐深深吸引，之后开始了买花追人等人的追求，李小姐有对你动过心，但最后还是投入了其他人的怀抱，然后你就一个人落寞地喝酒，这就是结尾了。”拍摄的导演跟金尤曦分析解释，“在相遇和追求时，你们都会一起共舞……就是有接触，结尾就是单人的。”
　　“金老师会跳舞吗？”李小姐温柔地笑，她比表面看上去气质要柔和许多。
　　“交际舞会一点。”金尤曦说。
　　“那就好，其实我也不会跳舞，待会儿我们看着转一下圈就好了。”
　　李小姐简单说了几句话，眼神不自觉在两人身边徘徊，被宋也发现后不好意思地笑笑，便借口补妆去了一旁，宋也看见她捂着嘴兴奋地跟助理不知道在说什么。
　　宋也：？
　　“小也还记得我们在学校跳舞吗？你硬是要跳男步，踩了我好多脚。”
　　金尤曦牵起宋也的手，自然而然地后退一步，手上用力，宋也习惯性地顺着力道过去，踩踏、靠近、离开，牵紧的手却从来没分开。
　　双手掌心的合拢，贴合时闻到彼此身上独特的气味，若即若离，又最是亲密。
　　在结束，宋也被拎着转了个圈。
　　“……你们看起来更适合。”
　　男歌手冷不丁的声音吓宋也一跳，宋也不小心扑到金尤曦怀里。
　　金尤曦把人抱稳，挑眉：“请小也要加钱。”
　　男歌手：“……不了，这是一首伤感情歌。”他想走，还是没忍住留下一句，“下次有机会再来。”


第52章 我的万人迷
　　几人说话的间隙，导演搭好布景，叫金尤曦过去在镜头前试着走位，再正式开始拍摄。
　　宋也站在不远处看着，手机里响起提示音，宋父问他有没有考虑好实习的事情。
　　宋父想培养他，叫他找个时间去公司里面当实习助理，了解一下公司的事情，以后更好地接位。
　　宋父对金父来说，不同于普通的下属，他们其实已经在宋父回国发展后变成了合作关系，现在的公司，宋父是有一定的股权在手，宋也在成年后手里也被转了股份。
　　宋也并不想工作，他本身就在上班，再去实习，岂不是班上加班？
　　可是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况且真累了，也方便请假，实习而已，主要还是学习。
　　同意的消息发出去，宋父明显很高兴，给宋也连发了几份完成过的合作文件让他慢慢看。
　　不能说要立刻上手，至少也要有所理解。
　　“微风轻抚。”
　　柔软的轻喃伴随着突起的琴音而出。
　　男歌手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清透，压低嗓音时自带一种独特的韵味。
　　放出的歌声是他早先录好的音频，他本人坐在一旁看着金尤曦和李小姐在镜头前，不时手指敲击膝盖，嘴唇微动，跟着哼唱。
　　宋也看向镜头前——
　　金尤曦换了一身孔雀蓝色的西装，质感是丝绒的，内搭白衬衫，领带散开，扣子没有扣到最上面，解开两个扣子露出锁骨，明亮的颜色，衬托得脸愈发出色。
　　“我做了一场颠倒的梦……”
　　“梦见我成为了猎物，对一抹身影魂牵梦绕。”
　　“我奔跑，抓住了她。”
　　随着歌声的推进，场中的金发男人怔然看着前方的红裙女人身影，忽地快步往前，伸出的手……没有抓住对方。
　　宋也站在导演旁，镜头停留在那只停滞在半空的手，微微蜷缩最后放下。
　　“不错，再来，换套衣服。”导演夸赞，“这次你们跳个双人舞。”
　　金尤曦微微蹙眉，他喊来小王，说了句什么，小王很快就去跟男歌手交流，男歌手有些不满，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很快，男歌手的助理往换衣间那边跑去，等李小姐出来，手上戴着一双长的白手套。
　　金尤曦也接过小王递过来的手套戴上。
　　李小姐换了一条白色吊带的丝绸长裙，勾勒出窈窕的身姿。
　　她大方一笑：“戴手套还免得我们尴尬，我和人握手紧张会出汗呢。”
　　刚刚男歌手的助理和小王已经跟她解释过了，小王还委婉地还道了歉，李小姐当然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小男孩呀。
　　李小姐掩唇淑女地笑了笑，旋即进入场中，裙摆像翩飞的蝴蝶。
　　金尤曦入场前跟宋也对视，冷淡的表情一变，表情无害。
　　他对口型：我好不好看。
　　宋也张嘴慢慢回他：不好看。
　　金尤曦佯装西子捧心，踉踉跄跄地进入镜头，没两秒又绷直脊背，踏着步伐进入场中。
　　其他叫来的临时演员也纷纷入场，把金尤曦和李小姐包裹其中。
　　“你们俩……一对啊？”导演好奇地问宋也。
　　宋也面色镇定：“不是。这一场剧情不是本来就是在正式的舞会吗？带白手套更好一些。”
　　导演啧啧：“是也没关系，我嘴紧得很。”
　　不是他们眼脏，是两人相处磁场和氛围都和普通朋友不一样。
　　有些事情是一眼能看出来的。
　　宋也有些羞窘。
　　怎么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在一起了，他们甚至连窗户纸都没戳破。
　　歌声再度响起，这一场主要是拍男女主角的对视和若即若离的暧昧，中途因为临时演员不小心抢镜而断了一次，后面很快就补拍完成，到了最后一幕。
　　宋也站累了，小王找了把椅子让他坐下。
　　在最后的剧情，宋也听到了脚步声，那个人在他身旁站定。
　　“他很漂亮不是吗？像小王子。”
　　是梁故之。
　　宋也没有理会他。
　　梁故之闷笑：“不过小王子有心仪的公主了呢，你说是吗？princess。”
　　宋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他语气不耐。
　　梁故之注视着他，他在第一次见金尤曦时，也见到过宋也，当时他莫名追出，看到的却是两人一起上车，金尤曦依赖又温顺的模样，叫他难以置信的同时又不觉失笑。
　　以为是未被驯服的野兽，没想到是个有主的小狗。
　　主人还那般……看起来柔弱可欺，很好骗的样子，真是意外。
　　他这次来是找人，没想到听到旁人闲聊知道金尤曦来，便想来看看……
　　“是叫小也吗？”梁故之俯身，危险的气息笼罩，他带着诱哄，“把金尤曦让给我怎么样？过段时间还给你。我可以给你一些东西，你想要，都可以。”
　　宋也闻言，一股火气油然而生，他回头，和梁故之对视，二人距离近，宋也却没有丝毫退却。
　　“金尤曦不是物品，我也没有资格来把他给你。”
　　“你有的。”梁故之笑，“你的权利比你想象的大。”
　　“你喜欢他吗？”宋也冷笑，往常慢吞吞地语速加快，“这算什么喜欢？”
　　“喜欢，或许吧。”梁故之觉得乏味，他喜欢刺激，最厌恶的不是平淡，而是美好的感情。
　　如果宋也抛弃金尤曦，金尤曦一定会变得更加耀眼刺目。
　　他失去了兴趣，打算离开时，忽然对上金尤曦在场中看过来的一眼。
　　冰冷，如一把利剑。
　　不，或许他夺走宋也，会更美味。
　　……还是算了，他惜命。
　　梁故之莫名其妙抑制不住地笑起来，他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像是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心情颇好。
　　“神经病。”宋也摸不懂对方的心思，小声骂了句。
　　场上金尤曦被导演要求重拍，宋也将注意力移过去。
　　MV剧情到最后是金尤曦独自一人喝酒，室内灯光打暗，只留一束光照到金尤曦身上，导演镜头拉近，从脸拍到吞咽酒水时喉结的滚动。
　　他忽然扭过脸。
　　“Maybe I'm just having a dream that I can't wake up from.”
　　（可能我只是在做一场无法醒来的梦。）
　　他的眼神落到宋也身上。
　　“Fantasizing that you love me.”
　　（幻想你爱我。）
　　“……”
　　短暂的停顿，导演喊道：“好，结束！”
　　宋也回神。
　　金尤曦摘掉耳麦朝他走来。
　　“小也。”
　　“怎么了？”
　　宋也以为他要问梁故之的事，没想到出口的却是：“你喜欢海吗？”
　　“还好。”宋也说，“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金尤曦表情凝固，嘴里含糊嘀咕了句什么，宋也没听清，想问的时候金尤曦却又认真严肃地说道：“不，小也最喜欢我。”
　　“……”
　　“当然我也喜欢小也。”
　　男歌手跟在导演身旁看回放，对两人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走了，小王提着东西蹭蹭蹭跑过来，准备回去。
　　金尤曦一边走一边跟宋也说：“小也之前说，有喜欢的人是真的吗？”
　　宋也心里隐隐有预感，他低着头看自己纠在一起的手，“不知道。”
　　“如果有一天我和小也吵架了，小也会再也不理我吗？”
　　“……不知道。”
　　“小也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金尤曦停下脚步，弯腰低头，和宋也对视，他脸上还化着妆，有些薄汗，显得深蓝色的眼睛深邃而晶亮。
　　“小也，我想要问你一件事，你知道后一定要告诉我答案。”
　　“什么事？”宋也脸颊升温。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金尤曦笑着，把头靠在宋也肩上，他想，一定不要离开我。
　　.
　　两人分开，各自回家，在上楼时，555冷不丁冒出一句：［他不会要跟你表白吧？］
　　宋也：［……］
　　555：［不用猜都知道了，看他那样，就差直接把话说出口了，可能你点个头，他都以为你们俩要结婚了。］
　　宋也：［……没那么夸张吧。］
　　他打开家门，回到房间，趴在床上滚了一圈，整个人呈“大”字躺在床上。
　　不知道金尤曦……会怎么告白呢？
　　555也好奇，它偷偷切换视角，跑到金尤曦那边看，就见金尤曦跟宋也是同样的姿势，躺在床上，不同点在于他在拿着一本本子，悬空写着什么东西，555看一眼，鬼画符，看不懂。
　　［……］吃不到八卦，不吃了。
　　555打道回府，回系统空间继续写报告去了，真难写啊这个月的月报。


第53章 我的万人迷
　　第一期亲子综艺播出后得到的反响超出导演的预期，他加班加点制作了第二期的剧本，只是嘉宾除了柳女士母子和网红萧蓝蓝母子，其他两对都换了。
　　赵必家最近生意不顺，翻来覆去找仇家发现是赵必惹了金尤曦，赵必道歉无果，被关在家里骂，宋也去公司上班都被赵必拦过，狼狈又可怜，艾丽娅轻而易举就把他赶走了。
　　唐烨则是因为档期到了，他要进剧组拍戏，早些时候接了一部电影，需要封闭式拍摄，进组前他还诚挚邀请金尤曦去客串，金尤曦拒绝了，他不喜欢拍戏，即使他临时被邀请去试戏时表现出众。
　　“为什么不喜欢？你很有天赋。”唐烨当时惊讶地问。
　　金尤曦发着消息：“时间太少了。我以后也不一定一直会在镜头前。”
　　回国进综艺，也是因为柳女士的突发奇想，他对此可有可无，当明星带来的便利和麻烦一样多，他上次和宋也去逛街被人认出来，人群挤在一起险些造成踩踏事件，宋也还吓着了，金尤曦非常生气。
　　唐烨没再说什么，人各有志，他只是依旧可惜于金尤曦不进军影视圈。
　　555为此还跟宋也说：［主剧情断了一截，本来金尤曦还会去拍戏的。］
　　宋也在公司实习忙得晕头转向，闻言收拾文件的手一顿，［有什么影响吗？］
　　［……反正都崩剧情了，现在小世界没崩就好了。我看看崩溃程度……］555的声音一下子提起来，［我去……百分之十五……意料之外的低，我以为会有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六十世界支柱会开始轻微崩塌碎裂，这时候主系统就会派员工来进行维修。
　　555心情复杂地看着宋也……其实你小子是个bug吧？
　　宋也不知道它在想什么，没空搭理，他最近忙得很，就连综艺也没陪金尤曦去，只能空闲时在直播间里看看。
　　他没想到实习竟然是这么麻烦的一件事，他之前在系统空间打杂几乎没怎么忙过，但出乎意料，他工作完成度非常好，比一些老员工都要熟练，下意识脱口而出的想法也很成熟。
　　以前是做过吗？
　　宋也想不起来。
　　他最近频繁地开始感到一些异样，对于这个世界和自己。
　　太融洽自然。
　　宋也有时候坐在位置上，或者某个空隙，总会莫名其妙停顿一下，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底升出，他忘记自己是和555搭档来做任务，好像一直就在小世界里按部就班地生活，等他回过神，手里的事情却已经做好了。
　　宋也不明白。
　　手机里响起叮叮当当的铃声，是金尤曦打来的。
　　“小也～”
　　话筒里传出金尤曦拉长音调的喊声。
　　“怎么了？”宋也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在桌面上拿着文件慢慢翻，“你不是在录综艺吗？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我做完任务，回房间休息了。你在忙工作吗？累不累，昨天晚上跟你视频的时候我看到你眼下黑黑的，是不是没睡好？”
　　金尤曦那边听起来风声很大，这一期节目是在海边的渔村，住宿也是在渔民家，打开窗就能看见一片蔚蓝的大海。
　　“还好，有点睡不着。”宋也说着，竟然有点困了，他打了个哈欠，见附近同事都没什么人，这个点他们都去茶水间透气去了
　　宋也趴在桌子上，声音闷闷的，像是在撒娇，“想跟我爸请假了，我要休息。”
　　“请呗，我这次拍综艺的钱全给你，妈咪说等这一期综艺拍完就把我的卡解冻，到时候卡也给你！”金尤曦豪气道。
　　“好啊，到时候把你的钱花光。”宋也懒懒道。
　　“那我就再赚嘛。”
　　金尤曦似乎在走路，宋也听到了下楼的声音，还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在干嘛？”
　　“在收拾贝壳，我捡了一桶，挑漂亮的带给你。……嗯？我在打电话……嗯……”
　　金尤曦前头回着宋也的话，后面像是在回答其他人的问话，宋也只听得到金尤曦回复的声音，金尤曦说着还轻轻笑了声，气音听得宋也心里痒痒的。
　　“小也，明天休息吗？”
　　“不知道……应该不会吧，怎么了？”
　　金尤曦“啊”了声，“没什么，就是明天综艺就结束了，我想让你在直播间看看我。”
　　他连声喊着小也，“可以吗？小也小也小也……在下午两点，你上综艺看看直播间。”
　　宋也佯装沉思：“……如果有时间的话。”
　　“不看我就要生气了。”金尤曦说着，自己又笑起来，他坐在了地上，背靠着墙壁，听着电话那头宋也浅浅的呼吸，“不过……就算你不看也没关系。”
　　“哦？”
　　“因为有回播嘛。”金尤曦这样说着，后面还是又说，“但是……”
　　“但是什么？”
　　宋也没得到回复，因为导演把金尤曦喊走了。
　　挂断电话后，宋也打开综艺直播间，看见金尤曦一行人正在公布方才赶海比赛的胜利者，金尤曦和柳女士当仁不让，一举拿下第一名。
　　“宋也，经理喊你？”同事从外面回来，顺嘴喊道。
　　“好，就来。”
　　宋也关掉直播间，拿起文件进了办公室。
　　工作的日子总是难熬又快速，宋也下班回家，洗漱完，意外收到了一条陌生来信。
　　555友情提醒：［是陈硕。］
　　在宋也把金尤曦的手机号码告诉陈硕，陈硕加好友就发现不对劲，怎么加的好友朋友圈不符本人？更何况拿到相片后，金尤曦又迅速把他删了，陈硕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加错人。
　　他找了当时广告商要了小王的联系方式，告知相片的事情，才拿到了宋也的联系方式。
　　宋也并不知道这件事，不过翻到小王的历史消息，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个OK的手势，看时间是凌晨两点，估计是睡迷糊了。
　　［他加我干什么？］
　　宋也心里犯嘀咕，他同意陈硕的好友验证，对方道明来意，原来是想把当初那张照片放入自己的参赛作品集，来征求他的意见。
　　陈硕礼貌询问，还表示可以给买断费。
　　宋也：不用了，你要用就用吧。
　　陈硕紧接着发来消息：明天可以见面吗？想跟你聊一聊，我还想给你再拍一组照片。
　　宋也：不好意思，我没空。
　　可是第二天，在中午下班，宋也在公司饭堂吃完饭，打算去买杯咖啡顺便消消食时，还是遇到了在公司门口附近的陈硕。
　　陈硕穿了一身休闲装，手里拿着相机，像是在附近闲逛，可看到宋也便迎上去，显然是早有准备。
　　“很抱歉，不过能聊聊吗？我请你喝咖啡吧。”陈硕道。
　　“如果是照片的事，我不想拍。”
　　宋也态度冷淡，他不快不慢地在街道旁边走着，头发略有点长，显得脸小而白，近日来频繁的工作让他变得有些消瘦，下巴尖尖的。
　　陈硕站在原地定定看了几眼，才快走几步跟上。
　　“我想跟你交个朋友。”他直白道，“我对你有好感。”
　　对上宋也惊诧的目光，陈硕笑道：“你和金尤曦，不是还没在一起吗？我想，我还有机会吧？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
　　“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宋也拒绝道。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到一点四十五分，他还答应金尤曦今天看他的直播，于是他决定速战速决，对陈硕道：“我不喜欢你，也不想和你做朋友，我们只见过一次面，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回喜欢我，如果是因为之前给你错误联系方式的事情，我很抱歉，对于你口中的喜欢，我也很抱歉，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做朋友。”
　　有机会，意思是没机会吗？
　　陈硕有料想过自己会被拒绝，只是没想过会被拒绝得那么狠。
　　“没有关系。”陈硕叹口气，“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我以为我还会有机会。金尤曦做明星，陪伴你的时间并不多，况且隐私也几乎算没有，和他在一起，你遇到的困难会比普通人多得多。”
　　“他无法公开你们的关系，就像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的感情，可是都是猜测，是心照不宣，不是光明正大。”
　　宋也本来往前走了几步，闻言停下步伐，他眉头蹙起，“和你无关。”
　　陈硕再次说了抱歉，但他的行动并不像自己口中所说。
　　有些人在有时候总是对自己见解不多，以为自己充满魅力。
　　时间已经快到两点了。
　　宋也打开直播间，可是外面的网络差得一直在加载。
　　最后几秒，还在转圈。
　　陈硕道：“我给你买了咖啡就回去，算是照片的报酬……”
　　“欢迎大家收看本期最后的一期活动，综艺要完美收官啦！”
　　导演模糊的笑声传出，陈硕话音一断，宋也抬头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是一家餐饮店，点餐台上挂着的投屏，正在播放金尤曦所参加的综艺。
　　“现在让我们来采访一下我们的嘉宾。”
　　镜头慢慢推进，从辽阔的天空和湛蓝的大海，对准最近的人，第一个是小男孩萧亦一，他比来之前开朗许多，面对镜头也不胆怯，“这些天我过得很开心，妈妈陪着我，还有哥哥姐姐们……”
　　第一个、第二个……
　　“到我了吧？”金尤曦的声音从镜头侧边传进收音装置里。
　　导演笑着说好，把镜头对准了金尤曦。
　　金尤曦穿着白T和花衬衫大裤衩，金发被风吹得飘起些许，露出眉眼，他光着脚踩在沙滩上，手里还提着一个小桶，镜头往里照了一下，是一些带沙的小贝壳，显然是刚捡的。
　　镜头靠得不太近，蓝天白云、卷起落下的潮水，泛起的波浪和泡沫浮现又消失，金尤曦站在那里像是聚光点。
　　宋也站在餐饮店打开的玻璃门抬头看他。
　　“你有什么感想吗？”导演问。
　　金尤曦不太给面子：“没什么感想。”
　　“……那你还那么急。”
　　导演无语。
　　“因为我急着想要……让我想念的人看到我。”
　　金尤曦忽然有些羞赧，他低下头闷笑两声。
　　导演好奇，又隐约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谁？”
　　宋也心跳加快，他有些不敢再看屏幕，他握紧手机往旁边走几步，手机里打开的直播间的卡顿却在这一刻，恰到好处地消失，变得顺畅。
　　画面里，金尤曦展开双手，倒退几步，衬衫衣角飞扬。他的声音从餐厅点的大屏幕、从宋也得手机里传出，清晰又悦耳。
　　“我喜欢你。”
　　“这是我想要让你回答的事。”


第54章 我的万人迷
　　金尤曦的告白光明正大地展露在所有人面前，他直白、真切地隔着屏幕，眼里像是闪着某种光芒：“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小也，我喜欢你。
　　宋也仿佛听到了他在自己耳边说：你呢，你喜欢我吗？
　　餐饮店内响起惊呼，宋也惊醒般回过神，众人都为金尤曦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话语感到不可思议，陈硕震惊道：“他不想在娱乐圈混了吗？”
　　演员尚且因为官宣而导致粉丝拉踩脱粉，更何况是没有根基的新起之秀，金尤曦无疑是断掉了自己在娱乐圈的后路。
　　宋也没有搭理他，握紧手机，屏幕关闭，他大步离开，这一次陈硕没有跟上去。
　　走到公司楼下，宋也才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心脏怦怦跳，他脑子都是一团浆糊，太突然了，没有一点准备。
　　他打开手机，犹豫着，还是点开了直播间，因为方才金尤曦的话引起直播间观众的震惊询问，导演紧急把镜头转给其他人引话题，可惜效果不佳，好在一切结束了，导演三下五除二地结束采访，把镜头移向海面。
　　#爆#
　　#当红新起流量金尤曦直播告白，对象究竟是谁#
　　#小也#
　　#我喜欢你#
　　#答复##结局##综艺结束#
　　（弹窗）（消息）金小狗：看直播了吗？
　　消息接二连三。
　　金小狗：没看到也没关系，我很快就回来了。如果看到了，小也要告诉我答复，我觉得你应该喜欢我的，对吧？
　　金小狗：我会对你好的，我发誓（小狗严肃.jpg）
　　金小狗：我今晚大概六点到机场，我会去找你，拜托拜托，不要躲我。
　　金小狗：小也，下雨了。
　　.
　　的确下雨了。
　　短短几分钟，雨水从嘀嗒两点变成了倾盆大雨，等到下午五点，依旧不见小，本来已经是穿短袖的天气，雨一下起来，空气中变得又闷又湿，风吹过时带着轻微的冷意。
　　金尤曦一路上都在给宋也发消息，可惜对方并没有回复，柳女士嘲笑他：“得了吧，要小也真看不上你，你怎么也够呛，还不如老老实实地等下了机去找小也再表白一次。”
　　虽然金尤曦在镜头前的举动也令她吓了一跳，不过她就觉得这是她儿子能做出来的事儿。算了，反正这家伙不适合混娱乐圈，长得好看有用，耐不下性子没办法。
　　“妈妈，如果小也不喜欢我怎么办。”金尤曦侧头看着窗外，一惯来的轻松和无所谓消失，柳女士竟然在他脸上看到了淡淡的郁色。
　　柳女士收敛调笑的神色，“不喜欢，就追，总有机会，但是你要尊重小也，知道吗？你喜欢他这件事，不能成为他的负担。”
　　金尤曦双手靠在窗沿，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好想小也。”
　　因为天气的缘故，飞机晚起飞了半小时，等到达机场，已经是近七点了。
　　金尤曦下了机就开始忐忑，他下意识四处张望去寻找熟悉的身影，找了许久，心慢慢沉下去，柳女士拍拍他的肩膀，正要说点安慰的话，前方忽然传来招呼声。
　　“这边……”
　　是程女士。
　　不仅仅只是程女士。
　　柳女士搭在金尤曦肩膀的手落了空，眨眼间，金尤曦便拖着行李箱快速往前奔去，轮子在空旷的机场内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急促，紧迫，就像金尤曦此时此刻的心情。
　　在即将来到那个人面前时，他停下脚步，把手里拉着跑得快要轮子冒火的行李箱放下，喘着气，呼出的水雾让眼睛都变得明亮又湿润。
　　宋也微微抬头看着他。
　　金尤曦竭力控制自己的呼吸，“你……”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你了吧？
　　他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宋也对他慢慢展开了双手。
　　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这无疑是导火索。
　　金尤曦像被主人允许松开狗项圈的狼犬，他咬紧牙，猛地抬手把宋也抱进怀里，他的力气很大，臂弯强健有力，宋也能感受到除去湿漉漉的空气和湿润的雨水气息中，他身上独特的火热。
　　抱得太紧，要被勒进血肉里。
　　怦怦。
　　怦怦。
　　是彼此的心跳。
　　“金尤曦。”宋也靠在他怀里，是一个纵容顺从的姿态，相比于金尤曦，他更脆弱，可对方却无法伤害他。
　　“我听到你的告白了。”
　　“……嗯。”金尤曦绷紧身体，答案就在眼前。
　　“虽然你总是不听话，还老是欺负我。”
　　“没有欺负……”
　　“嗯？”
　　“……我会改的。”
　　宋也勉强满意，所以嘉许地用手捏了捏他的耳朵，“就给你一个试用期吧，男朋友。”
　　“……”
　　宋也：？
　　怎么没反应？
　　他后仰腰去看金尤曦的表情，“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
　　“干嘛一副痴呆的表情，该不会是反悔了不愿意吧？”
　　金尤曦怎么可能会反悔，他还怕宋也反悔呢！他只是没想到宋也竟然那么轻易地就答应了，他知道宋也对他有感觉，但是……但是……
　　“我真的太开心了！不准反悔！没有试用期！我就是正式的，名正言顺的男朋友！”
　　金尤曦的脑子乱成一团，索性什么也不想，只顾着开心，他双手一提，竟然抱着宋也转起圈来，笑着喊：“小也，小也，小也……”
　　他的声音引来其他人的注意，柳女士在不远处弯着腰笑起来，艾丽娅等人沉默又好笑地帮他们挡住路过行人窥探的视线，程女士拉起行李箱，冷静提醒柳女士：“别笑了，想上头条吗？”
　　宋搂住金尤曦的脖颈，双眼盈着笑，“你是疯了吗？快点把我放下来……”
　　金尤曦对上宋也的视线，一颗心柔软又安定。他意犹未尽地把人放下来，鸭舌帽都压不住一头金发，他没有戴口罩，要是帽子掉了，指不定就被人认出来。
　　宋也对他招招手，金尤曦把头低下头，弯着腰，让宋也帮他整理头发和帽子。
　　“小也。”金尤曦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又喊了一句。
　　宋也没好气：“干什么？”
　　“没什么。”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他弯着腰笑，泪水忽然盈满眼眶，“……就是，好喜欢你。”
　　水滴落在地上，晕染出深色的痕迹。
　　宋也的手从他的头上，顺着捧住他的脸颊，擦掉他的眼泪。
　　好烫。
　　宋也靠过去，侧着头，亲吻他的眼角，眼泪是咸的。
　　“我知道。”
　　知道你喜欢我，知道你的感情，所以，给你一个答复，一个拥抱，告诉你我的感情。
　　宋也有些难为情，“我也是，像你一样，喜欢你……喜欢金尤曦……”
　　金尤曦眼泪又要溢出来了，宋也哭笑不得，赶忙给他擦眼泪。
　　柳女士看不过眼，快刀斩乱麻，拉着程女士快步路过，嘴里说道：“哎呀，回去肉麻啦，这里被人抓到怎么办？听说还有粉丝来蹲人呢，快走快走，下雨湿漉漉。”
　　“你是不是等我好久了，身上都冰冰的。”金尤曦自己擦掉眼泪，冷静下来后，搂着宋也往外走。
　　他刚刚抱宋也的时候，摸到他身上穿的外套背面是微凉，估计是过来的时候淋了点雨。
　　宋也的确是淋了雨，当时雨下得太大，伞也撑不住，他不想抱着侥幸心理，猜测飞机会晚点而晚来机场，那万分之一的错过接机，他不愿意。
　　金尤曦明显也想到了，他无形的尾巴摇起来，欠扁道：“我就知道小也喜欢我。你说，是不是其实你也暗恋我？”
　　宋也被他逗笑，故意慢吞吞地说了个字：“也？”
　　谁料想金尤曦理直气壮：“是啊，我早就喜欢你啦。”
　　“……你可真不要脸。”宋也想起相册的事，狐疑道，“你是不是故意把手机给我，让我去看你的私密相册？”
　　“啊？你看了？什么时候？”金尤曦惊。
　　“……上次拍MV。”
　　“每次我给你我的手机，你就只会拿它来打俄罗斯方块和钢琴块，我以为你不会看呢。”金尤曦叹息，幽怨地看宋也，“私密相册已经存在三年了，你半个月前才看到。”
　　“……”
　　宋也正容：“不要再聊了，我们快走吧，不然柳阿姨不等我们直接就开车走了。”
　　“本来我们就分开的，妈咪要和程姨去公司办事，我们坐另外的车。”
　　“你走不走？”宋也问。
　　金尤曦响亮地喊是，“遵命！男朋友大人！”
　　“……”
　　宋也忽然觉得，这个恋爱好像也不是非谈不可。
　　.
　　三年后。
　　九月，秋高气爽。
　　“宋副总，今晚团建你来吗？刘总说他带几瓶好酒过去，要请大家尝尝呢。”
　　放假前，同事例行公事，询问自己对上司。
　　他心里默数一二三，不出所料，三秒后，他年轻的上司抬起头，拒绝了他。
　　“不用了，你们好好玩，费用报销，我今晚回家，还有点事。”
　　因为临近放假，同事心情轻松，笑着揶揄：“是要陪对象吧？听说你们是异国恋？”
　　上司年轻有为，又是董事长的儿子，去年毕业后空降公司，做的项目也出色完美，提拔到了副总，当然，更令人议论的是对方有一个粘人的异国恋对象，听说是青梅竹马。
　　“他在国外发展，帮家里的忙。”上司回答他，看了眼手机，似乎是有人发来消息，动作也变得快起来，“不说了，我先走了。”
　　同事见他拿着外套往外走，没忍住问：“什么时候能喝喜酒啊？”
　　上司声音轻快：“快了。”
　　…
　　宋也坐电梯时想起刚才同事的话，忍不住看向电梯里反射出来的自己，嗯，上班族模样。他又想起金尤曦，不知道金尤曦现在怎么样，应该还和之前一样吧？或者也变成了上班族吗？
　　三年前，第二期综艺开播后，金尤曦就不再接任何的活动，他和宋也一起腻歪了一阵，在金大哥赶回国，两兄弟一起出席酒席，处理好国内连接国外的合作事项，金尤曦便功成身退，捞着宋也回国外继续读书谈恋爱。
　　直到毕业被金父抓着留在国外继承子公司，协助金大哥。
　　宋也则是得回国继承宋父的事业。
　　两人开启了异国恋，金尤曦不知道几次在视频里“水漫金山”，眼泪跟不要钱一样。
　　但这家伙焉坏。
　　宋也想起什么，不由自主夹紧腿，转而又懊恼，脸颊绯红。
　　叮咚——
　　电梯到楼下，宋也走出去，几步就看到了坐在公司一楼大厅沙发上的金尤曦。
　　金尤曦现在已经长到了一米九，身高傲人，长手长腿坐着，沙发都像容不下他。宋也倒是没怎么高，他非常忧伤。
　　大概是听到声音，金尤曦回过头，脸上倒是有一如既往的笑：“小也！”
　　相比于十八岁的金尤曦，现在的金尤曦显得更加具有攻略性，他快步朝宋也走开，抱住宋也，在他脸上亲了口，“好想你，以后我就回国了，高不高兴？我以后天天陪着你。”
　　宋也板着脸，忽略下班同事好奇八卦的目光，拉着金尤曦往外走：“你别老大庭广众亲我，不好。”
　　“那我回去把你藏被窝里偷偷亲。”
　　“……不准。”
　　金尤曦坏笑：“这次没有隔着屏幕了，我要……”
　　“闭嘴！不准！”宋也抬手捂住他的嘴，咬着牙，脸红透了，“回家再说。”
　　“哎呀不要……害羞……唔门马上要……结芬了……”金尤曦闷闷的声音从他掌心传出。
　　宋也松手踩他一脚，“哼！婚礼延期！”说完就甩下金尤曦快步往前走。
　　金尤曦大惊失色：“小也！no！I've been wanting to be the groom for a long time！”
　　“我错啦！小也……”
　　宋也走出公司大门，仰头看天，等着后面的人追上来。
　　嗯，天气不错。
　　.
　　［世界线丢失，警告！警告！警告！］
　　［清查中——］
　　［主任务断截百分之八十，世界未崩塌，核心未损坏。］
　　［支线任务完成百分之四十二，达成目标。］
　　［是否传输数据？］
　　［是。］
　　［是否进行维修？］
　　［否。］
　　［工作人员#@>***！&*（乱码）是否进行警告？］
　　［否。］
　　［是否清除***记忆？］
　　［是。］


第55章 绝望的丫鬟
　　早春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地连下了一个月，风雨潮湿，把人的骨头都要闷酥了。
　　安平侯府家近几日门前总是见着大夫来回奔走，百姓议论纷纷，都说是侯府嫡小姐不行了。
　　说起安平侯府，众人起了兴致，在先帝时期，前安平侯跟着先帝征战沙场，是先帝的左膀右臂，立下赫赫战功，这才封了侯，可惜先帝早死，留下幼子，被外戚趁虚而入，把持朝政，导致不少功臣被削职，前安平侯也在其中，更何况子孙不争气，侯府的威风到了如今，只剩下个空壳，全凭祖上的积蓄强撑，即使撑到已经长成的先帝清除外戚，重振龙威，降下赏赐，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这可不一定，说不定这安平侯府啊，还能起来呢！”茶摊里一老头拍腿辩驳。
　　被反驳的人不生气，反而恍然大悟，想起件事儿，又是哈哈笑，再出口时话语间不免带了几分讥讽，“你是说安平侯嫡小姐和孟大将军的婚事是吧？”
　　老头恼道：“你笑什么？孟大将军如今可是整个大魏国的功臣，他杀了奸佞，帮殿下驱逐了外敌，去年年岁还在边疆救了一城百姓，是名副其实的大英雄！有他和安平侯府小姐的婚事在，这侯府哪能起不来？”
　　那人还是笑：“像你所说，那这样的人会喜欢安平侯府小姐那什么也不会，胸无大志，毫无文采，身子骨还差的安平侯府小姐吗？”
　　老头噎住。
　　旁人交头接耳纷纷称是。
　　“所以嘛，要不是前安平侯爷慧眼识珠，早早给两人定下亲事，现如今孟夫人是谁，也轮不到安平侯府小姐。”
　　前安平侯府的确慧眼识珠，不仅给侯府小姐从小定了个好亲事，还给他从小定了个小仇人。
　　宋也躺在床上缩成一团，听着背后人默默捡东西的动静，想两眼一闭晕过去，再等555给自己重开新世界。
　　555冷酷：［不可能。你认命吧。］
　　宋也痛苦道：［要是他等下捡起碎瓷片给我脖子抹一刀怎么办？］
　　555：［剧情还没展开，你还有用呢，别怕，现在死不了。］
　　宋也：［……要是我没用了呢？］
　　555桀桀桀地笑：［当然是把你……抹脖子杀掉！］
　　“小姐。”
　　“啊——！”
　　肩膀被拍，宋也吓得一蹦，手胡乱甩到了什么，他拉着被子做在床上，战战兢兢地抬头，看见小仇人脸颊有点红。
　　“……”
　　苍天啊，给他一刀吧。
　　宋也绝望地想。
　　小仇人面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柔和，“小姐，药打翻了，我去给您再煎一副药，不然病没好，侯爷和夫人会担心的。”
　　宋也瞥见他左手指尖渗出一点血，用手帕随便卷着，红点渗出来。他这会儿哪敢说不，低下头想强作镇定，却还是气弱地应，“……好。”
　　小仇人福了福身离开，门关上，宋也彻底松口气，躺在床上只觉脑子嗡嗡响。
　　这个世界他真是属于一个早死晚死都得死的角色。
　　［这个小世界是由一篇复仇爽文创造而成的，主角魏屏，八岁时目睹前安平侯屠了他家满门，从此恨上安平侯府，想要复仇和洗刷家里的冤屈，于是长大后，在安平侯府的嫡小姐，也就是你，重病的时候买通算命的，假装他的生辰命格旺你，从而男扮女装成为你的贴身丫鬟，展开复仇，并且在复仇过程中和皇帝与将军产生了纠缠暧昧，最后他成功洗刷冤屈，复仇成功。在安平侯全家获罪后，他恢复男装，入朝为官，成为名臣。］
　　555这次比上个世界要认真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解释小世界剧本内容时，机械音都浓重许多。宋也自己回想上个世界，也回想不起来了，非常模糊，依稀记得有个金发的男生，是主角吗？
　　［你是安平侯府的嫡小姐，也就是魏屏假扮丫鬟时伺候的人，你娇纵体弱，胸无大志还喜欢打骂下人，是魏屏的对照组，让皇帝与将军更心疼魏屏，而且在他们私会魏屏的时候，你也是他们的挡箭牌，在结局，你被魏屏一刀斩首。］
　　宋也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摸脖子，［……我也太惨了吧？］
　　然后他想起件事，手往下摸到自己的配件，［我为什么也是男扮女装？］
　　555沉默，片刻后道：［……可能是穿进来世界波动导致你没能变性，要不我给你申请变一下？］
　　［不用了，我觉着现在挺好的。］宋也果断拒绝。
　　［你别怕，世界线会自动补全漏洞，你因为体弱多病所以被当做女孩儿养，这件事只有你父母和贴身侍女知道，而且因为你跟将军的婚事，现在他们也不敢揭露你的秘密。］
　　555转而说起别的事儿，［其实前安平侯杀魏府满门的确有错，但是不是全错。］
　　宋也：［怎么说？］
　　555翻剧情发现盲点，［当时魏屏他爹是清流顶柱，因为揭露外戚和世族贪污的事被记恨，要求拔除他们，先帝有点不乐意，一是那些人和他亲密，二则是外戚和世族虽然贪，坏，但是也实打实做了事，全部拔除，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廷都得动荡，当时刚好打完仗，哪里能再出事，可惜魏屏他爹倔，事情闹大了，皇帝就咬着牙除掉一批人。
　　魏屏他爹风光一阵，结果没几个月就被仇家找着机会告他草菅人命和贪污，事情是有，但是却是亲戚做的。］
　　宋也大约莫猜到，［是皇帝要魏屏他爹死吧？］
　　555：［当然啦，除掉外戚和世族贪官是好事，魏屏他爹树敌无数，不懂变通，有才又如何？一出事，待在朝廷也没用了，不如杀了安抚世族，诺大的天下，哪里没有人才呢？不过这件差事是前安平侯主动跟皇帝请求的，也是因为这件事，他才彻底被皇帝认作心腹，平步青云。］
　　或许是心虚，是愧疚，是莫名其妙的原因和一念之差，魏屏活了下来。
　　宋也瘫在床上，喃喃道：“……希望死的时候不要太痛苦吧。”
　　.
　　魏屏端着一托盘碎瓷片离开院子，路过小池塘时，站在边上，路上没什么人，他左手一松，托盘一边往下掉，碎瓷片哗啦啦掉进水里，溅起水花，最后沉底，消失不见。
　　水面的涟漪恢复平静，他垂下眼眸，清澈的池水映照出他淡漠的面容，以及灰绿色与的衣裙和披肩，他脸上傅粉，柔和面部轮廓，头上簪着一支劣质珠钗，坠在黑发里，看着很体面，比他在外面摸爬滚打，做镖师，做乞丐，做学徒体面得多。
　　但他看着却觉得比自己之前任何模样都要狼狈可笑。
　　做仇人孙女的丫鬟，伺候仇人，父母泉下有知都会骂他不知廉耻，下贱恶心吧？
　　“小屏，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路过的丫鬟好奇询问。
　　魏屏可是最近侯府的风云人物，靠生辰八字一跃成为小姐的贴身丫鬟，把原本的大丫鬟晓月都挤下来了！
　　魏屏回头一笑，“没什么，只是看这塘里鱼儿好看，在外头没瞧过那么漂亮的，想来看看，没想到被甩了一尾巴水，你瞧，我的裙子都湿了。”
　　丫鬟闻言，像是自己被夸了般，脸上有如荣焉，“那可不是，这可是我们前侯爷花大价钱买的鱼儿，叫什么锦鲤楼兰，贵的很，外头轻易瞧不见的。”
　　魏屏笑而不语。
　　丫鬟还想再说，便见他往自己侧边而过，要穿过拱门往外。
　　擦身而过，丫鬟的话忽然没能说出口，她愣了会儿，回头见刚好消失的身影，搓了搓手，“人还怪高的。”也怪吓人。
　　魏屏走过长长的廊道，绕过几座小院，来到了大厨房，端了一碗药回去，因为宋也的多病和脾气，大家都习惯多备一份药。
　　厨娘又给他托盘上添了碗燕窝和模样精巧的小糕点，“大小姐平日里少吃大厨房的餐点，今天刚好备了些新款的花糕，叫她病里也尝尝甜味。”
　　宋也院子里是有小厨房的，只是因着半月前，宋也吃惯了的做饭婆子生了场病，怕过给宋也，便早早请假回家，结果没想到她病好了，宋也反倒病了，这会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继续做事。
　　魏屏应好，低眉顺眼地离开。
　　厨娘见他走了，跟旁人笑道：“这孩子看着挺稳重，说不定能在小姐身边待久些呢。”
　　小姐，小姐。
　　宋也，宋也。
　　魏屏舌头慢慢顶着上颚，将这几个字翻来覆去地滚动。
　　有什么可怕的？一个病秧子，恃宠而骄的草包。
　　他步伐缓慢的走进院子，清扫的丫鬟早已将宋也屋子里撒了一地的药清理干净，淡淡的桂花香味取代了苦涩的药味。
　　魏屏敲门，穿过细如月纱的帐纱。
　　他步伐刻意放重，故意引起里头的注意，像要惊醒一只猫，怀着满腔的恶心思。
　　他的确做到了。
　　在来到床前时，小姐缩在床脚，抬起头，露出一张皎白惊慌的脸。
　　魏屏笑喊：“小姐。”


第56章 绝望的丫鬟
　　魏屏将手里的托盘放置于一侧的小桌，拿起外衣，披到宋也身上，低垂着脸，视线落在床沿的那片洁白的衣角上。
　　“近日雨多，天气寒凉，小姐病刚刚好些，莫要再加重。”
　　他动作轻柔迅速，手没有碰到宋也的身体，动作也恪守礼仪。
　　魏屏不知道他也是男的。宋也稍微放下心，小命暂时还是无忧的。
　　他刚一乐观，魏屏便起身端着药碗回来，药味浓重扑鼻，宋也一闻到这味道，屏住呼吸，喉咙就开始发痒，他捂着嘴止不住地咳嗽，单薄的身躯颤抖着，长发落下，看着可怜极了。
　　魏屏无动于衷地看着，待人缓过神，才轻声细语哄道：“药虽苦，但效果是好的，小姐喝下吧，半月后，将军班师回朝，您届时，不是得去见他吗？”
　　最后一句话说得有点轻飘飘，像是讥讽，又像是陈述事实，听得人颇感怪异。
　　宋也压制着咳嗽，抬起因为咳嗽变得湿润的眼眸看他。
　　魏屏脸上还是带着笑。他坐在小板凳上，弯着腰，不等反应，用汤匙舀起药，就喂到宋也嘴边。
　　舌尖接触到苦味的瞬间，宋也几乎要吐出来。
　　故意的！魏屏肯定是故意的！
　　宋也下意识要推开他，抬手的瞬间却被牢牢抓住手腕。
　　“小姐不要任性。”
　　隐隐的压迫感从魏屏身上传出，宋也好想发脾气，又不敢，他咬着唇，恼火地瞪去一眼。
　　“放开我。”宋也张开嘴，声音意外的沙哑，带着鼻音，听着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事实上他现在看着确实很可怜。
　　漂亮金贵的小姐，坐在床上白着一张脸，红着眼，湿着唇，委屈又愤恨，乌黑都头发披散着，连洁白的内衫也并没有系好，松松垮垮的，细细的脖颈，魏屏一手就能轻而易举地折断，结束这脆弱的生命。
　　魏屏忽然很想笑。
　　他忍住了，因为他想起来自己还得好好伺候着这位小姐，好来日将他们一家剥皮拆骨，以解心头之恨。
　　于是魏屏松开宋也的手腕，又端着药要喂。
　　不料他手还没舀起药，宋也便把碗抢过去，一饮而尽。
　　“咳咳咳……咳咳！……咳咳……”
　　宋也撕心裂肺地咳起来，趴在床沿边，像是要把心肺都吐出。
　　他没想到药会那么苦！一口气喝完，还有呛在嘴里的半口，难咽得要命，还好不烫，不然他真是要完了。
　　魏屏也没想到，他愣了会儿，见宋也已经在干呕了，下意识把人捞起来，单手搂住，顺手拿了小桌上拇指大小的花糕塞进宋也嘴里。
　　花糕入口即化，甜味清淡，宋也短暂地停下咳嗽，然后咳得更厉害了。
　　噎到了！宋也真想给魏屏一耳刮子，成心的吧，现在都忍不住要杀他了。
　　而魏屏难得无措，蹙起眉头，心道怎么就那么娇气，不然打晕算了，晕了就不会咳了。
　　好在下一秒之前伺候宋也的丫鬟晓月耳尖地听到声音，急匆匆跑来，推开门见此情形，熟练地倒了温水，推开魏屏慢慢给宋也喂水，又轻拍后背，柔声安抚，动作一气呵成，有条不絮。
　　魏屏被挤得往外站，像根木头。
　　等到晓月把宋也伺候好，才给了魏屏一个眼神，让他跟自己出去。
　　“你怎么回事？没看见小姐咳嗽？喂药怎么能不备好蜜饯和清水？”晓月呵斥道。
　　魏屏低着头，闷不吭声。
　　晓月看着他就来气，“你要是伺候不好小姐，等小姐病好了，就回你的乡下去，免得在这里碍眼，要不是你的生辰八字对小姐有益，这辈子你都见不着小姐！”
　　魏屏还是不说话。
　　晓月把自己气得够呛，一甩袖子，怒气冲天地走了。
　　等她走后，魏屏才慢吞吞地看向廊外，春光明媚，冬日枯萎的花草也重新焕发了生机。
　　魏屏心想，真娇气，不是有花糕了吗？还吃什么蜜饯。
　　.
　　半月后。
　　缠绵的雨水暂时消退，日光灿烂，温度骤然升起，不少人已换上轻便的薄衫，街市道中，难见穿披风厚衣之人。
　　京城今日格外热闹，因为孟大将军孟知因班师回朝半月，终于要在今日抵达京城！
　　众人翘首以盼，百姓自是于路上徘徊，不少名门淑女与随家中兄弟坐于茶楼酒馆之上，半掩木窗，期盼着见这英雄一面，寄托心意，即使人已有婚约，可谁知这婚约到底成不成呢？
　　“要我说，侯府小姐就该识趣儿些，早退了跟将军的婚事，将军本就从小没跟她见过，知不知道这婚约还是一回事呢，强买强卖算什么，谁不比她宋也强。”
　　一女子忽然与友韋伯日免霞贈枂煷人说道，嘴里满是对孟知因的爱慕与敬佩，以及对宋也的嫉妒。
　　“话不能这么说，或许将军喜欢她呢？”友人回道。
　　女子兄弟则是道：“你管人家怎么着呢，是你，你退吗？咱们家也高攀不上孟将军啊。”
　　“哥！”
　　女子恼火，正要再言，忽听“啪嗒”一声清脆的关窗声，下意识抬头，看见坐在侧前方的那桌丫鬟站起身在关窗。
　　那婢女身形修长高大，比她哥还要高一些，脸生得也有几分英气，冷冷看过来，吓得她一时无声。
　　“……咳咳……”
　　弱弱的咳嗽响起，那高大的丫鬟重新坐下，身影不见，女子彻底噤声。
　　“小姐身有不适，今日便不该出门，孟将军回京，若有心，自会来拜访。”
　　魏屏提起茶壶，抬高，对准，热茶入盏。
　　淡淡的茶香弥漫，白雾漂浮，模糊面容。宋也等他倒好茶，自己端起来暖手，小口地抿了口润喉，顶嘴道，“我就看，你管不着。”
　　魏屏瞥他一眼。
　　宋也没跟他对视。
　　魏屏嘴角上扬，不紧不慢道，“是啊，我怎么管得了小姐呢。”
　　“……”
　　［555，他欺负我。］宋也真的要哭了。
　　他觉得魏屏老憋着坏劲儿。
　　555无语扶额：［你一天跟我告八百次状，你现在死不了，放宽心吧哥，待会儿将军一出场，魏屏就得转移注意力，不整天跟着你了，他一去私会，你不就自由了？］
　　宋也思考：［有道理。］所以他今天才要带着魏屏出来，不然在屋子里跟晓月他们玩牌多好，他可是赌王！
　　宋也不说话，魏屏又有点烦。
　　他倒好茶，自己喝了口，有点涩，便下意识想起宋也嗜甜厌苦。
　　“……”
　　更烦了。
　　魏屏这段时间发现宋也其实有点怕他，很奇怪，但出乎意料地有趣。
　　他试探过，宋也应该不知道他的身份，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了，那就是——吃软怕硬。
　　宋也还在端着茶盏喝水，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被热茶熏得有点红，这个天气还裹着披风，看着小小一团。
　　魏屏想说些什么，话未出口，一阵喧哗骤然由低到高，之后便此起彼伏地喊起来，喊的都是同一个人。
　　“孟将军——”
　　“孟将军来了，大家快看啊！”
　　“你别挤我，孟将军，看我……看我这边！”
　　窗子纷纷支起，宋也放下茶盏站起身去推窗，窗子被他撑出条不大的缝隙，他往外看，根本看不到什么孟将军，再踮起脚尖，才发现人刚进城门，远远看去只是一个小点儿。
　　看了没两眼，窗子压下来的力道消失，有人帮他把窗子彻底支起。
　　宋也回头，眼睛亮闪闪的，“魏屏，你看，孟将军回来了。”
　　别老盯着我了。
　　魏屏脸色冷淡，“小姐，不要急色。”
　　“……”
　　宋也撇嘴，只觉他心口不一，原文里魏屏和孟知因的关系可比和皇帝的要好。
　　三人行，必有一偏。
　　随着两人说话，百姓的喊声越来越大，宋也撑着下巴趴在窗台上看，还硬是拉着魏屏一起。
　　这会儿倒不怕他了。魏屏看着他秀致白皙的侧脸，无端生出想把窗关上的想法。
　　不过关上后会急哭吧？
　　宋也不知道魏屏在想什么，他趴在窗边有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处的人影一点点靠近，从模糊变得清晰。
　　不亏是主角之一，孟知因年岁比他现在这个身体要大九岁，今年二十有七，正值青年，面容俊毅，神情沉稳，不怒而威，因为长年练武打仗，生得魁梧，猿背蜂腰，穿着一身银灰色盔甲，拉着马绳的手有力，看到有百姓不顾安危挤上来，眉头皱起，随即跟副将说了些什么，大抵是派人去维护秩序。
　　“孟将军好魁梧英俊。”宋也暗戳戳地看向魏屏，捏了他胳膊一把，“你说是不是？”
　　魏屏看着孟知音满身膀子肉，冷酷道：“小姐跟了他怕是会受苦。”
　　宋也：“？”
　　魏屏你有病吧？说什么鬼话。
　　宋也又说了几句夸赞孟知音的话，可惜魏屏油盐不进，眼见着孟知因就要从他们面前路过，宋也急得咬碎一口银牙，恨不得吐魏屏一口血，这红娘真他爹难做。
　　他正要丧气，余光却发现魏屏腰间卡着块丝帕，眼珠子一转，鬼点子冒出来。
　　“孟将军——”
　　旁边的那桌女子忍不住高声朝底下正经过的孟知因大喊。
　　魏屏腰上丝帕被猛地抽走，抬眼便见宋也亮着眼睛往下面扔，正对准孟知因脑门。
　　他板着脸，竭力控制冒出来的恼火：“小姐，那是你的丝帕。”
　　宋也脸上的笑僵住。
　　哈？
　　而茶楼底下，孟知因恰好捞到落在自己面前的丝帕。
　　手中的丝帕绣着一朵精致秀美的桂花，点点花瓣散在枝下，栩栩如生。
　　他抬起头，与楼上的人相望，先是愣神，后来，一路上没展开过的眉头松懈。
　　“宋小姐。”


第57章 绝望的丫鬟
　　宋也和孟知因楼上楼下相望一事在当天传遍整个京城，不少女子私下帕子都揪烂好几条，暗恼自己慢了一步，不然如今这风韵之事的主角还不知道是谁呢。
　　而宋也在经历种种不堪为外人道之的心路历程后，麻木地被魏屏带回家，不久后又被叫去了父母的院子里接受会审。
　　“囡囡，你可不是喜欢孟知因吧？”婢女下人一走，门一关，宋也屁股刚坐到椅子上，宋母就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宋也吓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连连摆手：“不是，我没有喜欢他，都是意外，意外！”
　　谁知道魏屏自己连条帕子都没，腰上夹着的还是他的帕子！真是无妄之灾！
　　宋母半信半疑：“当真？”
　　世家子弟玩得乱，喜男喜女不过一念之间，宋也从小被他们当女娘养，身子又差，说喜欢男子也不是不可能。
　　“我就是去看看，不小心把帕子掉下去了，真不是故意要……”宋也难以启齿，“不是要故意吸引孟知因注意力的。”
　　见宋父宋母还不信，宋也急了，“况且就算我喜欢孟知因又怎样，他又不喜欢我，他还不知道我是男的呢。”
　　这段话一出，宋母怔愣，转瞬一想，为难苦恼道：“说得也是，现在这婚约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他们原本的打算是想要跟皇帝和孟知因私下把宋也是男子这事儿说清楚，可是这桩婚事带来的便利太大了，侯府本就没落，因着这婚事，近段时间几位官位停滞不前的旁族表兄弟竟然有升职的趋向，更别提他们本家受到的影响了。
　　宋父宋母就生养了三个嫡出孩子，一个是宋也，还有一个对龙凤胎今年才四岁，以后少不得跟旁族互帮互助，婚约一解除，利益消失，亲人也变仇人了。
　　“再过段时间吧，孟知因才刚回京，你表哥升职的条子刚下来，等稳些了，就跟孟知因说，若他顾念着两家以前的关系，或许愿意解除婚约，届时我们再去跟陛下请罪。”宋父下定结论。
　　反正他们家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了，总不能让宋也嫁过去当天洞房花烛夜被揭穿是男子吧？那事儿就更大了。
　　宋也对此无所谓，毕竟嫁人这段剧情原文里甚至没出现，要真出现了，新娘也不是他。
　　“哎呀，还不如没这婚约呢，搞得我们好像求他一样，这婚事本就是你爹喝醉了跟孟家订的，我们早先还不知道，当是玩笑，谁知道两年前竟然寄回来婚约。”
　　宋母没好气地掐了宋父一把，“就算真嫁，我还觉得委屈我囡囡了，孟知因可比我们囡囡大九岁。”
　　宋父好脾气地应：“我这事先也不清楚。”
　　宋父没有本领，脾气软和，挂着侯爷的头衔，平日里就钓鱼逗鸟，家中事务多是宋母和姨娘们一起处理，好在不爱挥霍，不然侯府早败了。
　　宋也看着父母打情骂俏，自己在脑子里幻想把魏屏当成棉花布娃娃，一拳打扁！
　　可恶的主角受！
　　“好了，囡囡，回去休息吧，过段时间还要带你进一趟宫呢。”宋母帮宝贝儿子撩了下碎发，不免担忧，“太后要开宫宴为陛下物色妃子，陛下近日心情可不好，到时候咱们可别撞上了。”
　　“怕什么，陛下又不会把咱们囡囡掳走。”宋父摆手笑道。
　　“说什么胡话。”宋母对宋父翻白眼。
　　随即她又关切了宋也几句，把人送出门前，压低声音凑到宋也耳边道：“你也长大了，要是想，娘改日搜罗几个长相好的男女送你院子里。”
　　宋也：“……？”
　　“晚上再来跟娘和你两个弟弟妹妹吃顿饭，他们近日没见你，可想你了，要不是这会儿睡了，恐怕得闹你呢。”宋母笑眯眯地说完，又淡下笑容看向站在廊下的魏屏和晓月，冷淡道：“照顾好小姐。”
　　不是斥责的话语，听起来却比斥责还要叫人心惊胆战。
　　晓月连忙应是，魏屏低着头也随着说了声是。
　　两人一人撑伞，一人提着笼盒，随着宋也回了院子。
　　午后略有点闷热，宋也在晓月伺候下换了身轻薄的旧衣，散发上榻小憩。
　　晓月轻轻掩上门，转头看见魏屏，心差点跳出来。
　　“你作什么在这吓人？”
　　魏屏：“我想着小姐可能回去热，去取了蒲扇。”
　　他手里的确拿着一把用蒲草编成的宽而薄的扇子。
　　晓月怕吵醒宋也，瞪了他一眼，用气音道：“屋子里有绢扇，那才是给小姐扇风的，你拿的这给自己扇还差不多。”
　　魏屏哦了声，看着扇子。
　　“你守着小姐吧，晚些我再来跟你换值。”晓月道，“你不时进去看看，别让小姐冷着热着了，这会儿正值春夏交际，容易着凉呢。”
　　晓月说着打了个哈欠，见魏屏点头，便离开了廊下，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因为宋也性别的缘故，院里的下人不算多，一等贴身丫鬟只有晓月，现在多了魏屏，也算给她减轻负担。
　　魏屏现在不知道宋也的真实性别，伺候久了，迟早也会知道，况且魏屏卖身契还在夫人手中，晓月对他没什么防备心。
　　吱——
　　魏屏脚步如猫，毫无声息地来到床榻前，宋也已然熟睡，微微侧身，乌黑如丝绸的发散在肩头往下滑，有些许卷在衣襟，脸白而小，唇微微抿着，是很淡的粉色，瞧着细瘦羸弱。
　　他在床榻前坐下，看见了不远处放置的绣着精致刺绣的绢扇，手里却还是握着这一把大的蒲扇，手腕用力。
　　风忽得袭来，吹得睡着的人长睫颤颤。
　　“哼。还喜欢孟知因，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魏屏冷笑。
　　他收起扇子，起身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在他的视线下逐渐缩成一团的人。
　　魏屏鬼使神差伸出手，慢慢落在那在头发的遮掩下若隐若现的雪白脖颈。
　　触手细腻，几乎单手能握住大半。
　　掌心甚至能感受到跳动的脉搏。
　　脆弱的生命，宋也像一枝易折的花骨朵儿，摇曳在风中，风稍微大一些，都会不堪地被吹折。
　　算了。
　　他以后会挥刀挥快些，不让娇贵的小姐死得更快。
　　魏屏的手抬起，捋了些宋也脸侧的长发，随即耳尖一动，听到外面有声响，便起身往外走。
　　脚步声离开。
　　躺在床上的宋也慢慢翻了个身，面朝里，睁开眼睛捂住嘴。
　　卧槽，刚刚魏屏是不是想杀他。
　　他妈的也太吓人了吧？还好这具身体因为体弱多病缘故喉结不明显，要不然身份就暴露了。
　　魏屏肯定是因为今天扔帕子，扔的是他的帕子，所以吃醋，不爽了拿他出气？
　　宋也越想越气，他从床上爬起来坐着，左右看看，目光落在床沿边的蒲扇，脾气上来，他小孩子气地拿起扇子扔在地上，结果蒲扇太轻，根本扔不远，轻飘飘地又往回飘了点，落在他床下。
　　“……”
　　魏屏的东西也欺负他！
　　宋也伤心欲绝，拉进被子倒头睡觉。
　　这一觉睡得非常好，宋也模模糊糊觉得热时，轻柔的风恰到好处吹来，脸颊、脖颈处的汗热被擦掉，他昏天黑地地睡了好久，再次醒来，外面已是夕阳西下。
　　橙黄色的光从半开的窗撒进，像铺上一条长长的绒毛毯子。
　　宋也看了会儿，慢慢醒神。
　　而一直持续着的风也停下了。
　　宋也仰头，正好对上魏屏低垂的目光。
　　他不由一愣。
　　魏屏其实生得很是俊俏，俊美不失英气，年岁与他相同，正是十七八的少年郎，黑眸深邃沉静，睫毛也意外地长，扮成女装多了几分柔美，就是平日里总是面无表情，抿着唇有些不高兴的模样。
　　绢扇落在脸上。
　　“小姐看我做什么？奴婢害羞。”
　　“……？”用毫无起伏的话念出害羞两个字，你当真害羞？
　　宋也扯掉绢扇，在床上爬起来跪坐着，恼怒地瞪他，头发乱糟糟地，寝衣也乱糟糟的，表情丰富，恼了，烦了，委屈了。
　　“魏屏！”
　　魏屏不去看他，手不由自主攥紧，声音轻飘飘的，“是，小姐。”
　　“你放肆！”宋也骂道。
　　魏屏起身在地上柔顺地跪下来，脊背还是直的，“请小姐恕罪。”
　　“……”
　　宋也拿他没辙。
　　转念一想，魏屏心里有仇，真杀了他，他到哪讲也没理。
　　他丧了气，声音委屈巴巴，“我饿了。”
　　“那奴婢去传膳。”魏屏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拍拍膝盖。
　　宋也：“晓月呢？”
　　魏屏神色不变：“孟将军府在前两个时辰派了人来拜访，给小姐您送了些东西，晓月去拿了。”
　　宋也起了兴致，“那你去了吗？”
　　魏屏微笑：“我守着您呢。”
　　“好吧。那你去叫小厨房给我煮碗面。”宋也又趴回床上。
　　刚睡醒没什么力气。
　　魏屏转身离开，一出门，就遇上了回来的晓月。
　　晓月累得气喘吁吁：“你……小姐醒了吗？”
　　“醒了，喊饿。”魏屏看着她。
　　晓月喘过气来，“唉，孟将军送的东西太多了，夫人叫我和其他几个小丫头去整理，挑了些饰品，准备过几日春游戴，孟将军估计也会去。”
　　真是件难事儿，碍于婚事，宋也不能不赴约，赴约也得给孟知因点脸面。
　　“对了，孟将军派来的副将不是还交给你一样东西吗？你给小姐了吗？”晓月问。
　　孟知因派人来时，宋母也派人来喊宋也，宋也睡了，魏屏就叫晓月一起去，半途两人分开，晓月整理东西的时候，远远看见副将和魏屏说话，还给了他一个长盒子。
　　“我放在小姐奁盒了。小姐似乎不是很喜欢。”魏屏面不改色。
　　晓月又是叹口气，“算了，小姐爱戴就戴，不戴就算了，小姐心情最重要。”
　　说完她就往屋里跑去，魏屏在原地站定片刻，走到院子不远的小厨房，小厨房内，新厨娘早已备好晚膳，知道宋也要吃面条，便去擀面条，鸡汤煨着，待会儿做汤底。
　　魏屏随手拿过小凳子，在灶火前坐下。
　　火柴烧得旺，坐久了，焰气扑面而来。柴烧得裂开，火焰跳动掉落。
　　魏屏从怀里拿出一支用手帕卷着的簪子。
　　是一根木簪，做工并不精致，刻痕粗劣，能看出来手工者不擅此道，但却十分认真，细节到位，仔仔细细刻出一朵桂花簪，不知道还听了谁的，坠了些珠子。
　　“亲手所做？”
　　魏屏连同帕子，一起把它们扔进火焰中。
　　怎么能让孟知因与宋也结情呢？两家合力，他岂不是更难报仇。
　　魏屏如是想。


第58章 绝望的丫鬟
　　三月出游，宜踏春。
　　今日难得是个好天气，清早打开门，虽还有寒意，可空气清新，日光温暖，再过个把时辰，温度升上来，一切便就恰恰好。
　　宋也辰时被晓月从床上挖起来装扮，折腾了一早上，人都晕乎了，好不容易能坐下来，晓月打量着他忽然一拍手，“绣鞋应该换一双坠珍珠的！才配这身衣裳！”
　　还换？宋也想挽留晓月，但这丫头给他的打扮欲望空前绝后地高，他话没出口，晓月已经跑去放鞋的柜子里翻起来了。
　　“……”算了，随她吧。
　　宋也撑着下巴在桌子上打哈欠，他不敢掩嘴，怕把口脂擦晕，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魏屏，你端吃的来了吗？”他略微回头。
　　魏屏逆着光走进门，手里端着托盘，在目光触及到宋也脸上时脚步微顿，旋即又若无其事地往前，声音不轻不重，“是胡麻粥和糕点、包子。”
　　他说得简洁，宋也好奇地挺直脊背仰着头往托盘看，胡麻粥不说，里面的奶糕用模具做成兔子图案的，不到巴掌大，可爱极了，包子圆鼓鼓的，在中心点了红点，喜人得很，另外还有一碗羊奶。
　　宋也催促他：“快端过来，我饿死了。”
　　魏屏依言，把托盘上的早点放在桌前，又熟练地兑了热水洗帕子，给宋也擦手。
　　他做这些已经轻车熟路，宋也甚至也习惯了，两人明明是仇人，现在却比大多数人都要亲昵接近。
　　魏屏有时候甚至在想，如果宋也不是宋安崇（前侯爷）的孙女就好了。
　　可惜终究是一个“如果”。
　　宋也很瘦，手也细长白皙，青葱玉指，手如柔荑，掌心倒是肉肉的，捏起来有些好玩儿，不过稍微用点力，会留下一点明显的印记。
　　其他地方的皮肤也是。
　　魏屏手微微一松，宋也便迫不及待地抽回手，拿起调羹吃粥，粥入口的温度恰到好处，不是温的，而是带着一点烫，又不会太烫，吞下肚感觉肠胃都是暖的。
　　他急急地吃了两口，动作就慢下来。魏屏站在旁边看他。
　　今天晓月花了大功夫打扮宋也，平日里素面朝天，现在傅粉描眉，唇也上了淡淡的红色口脂，气色比以往都要好，鲜艳夺目，灵动的双眸无论投到哪个人的身上，对方都会为停足投目。
　　魏屏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捏紧，他绷紧脊背，回想起什么，忽得又低下头，没有再看他。
　　555跟宋也在闲聊：［魏屏已经跟他爹以前的好友联系上了诶，他们还暗示了几个大臣，打算趁着过段时间调职跟皇帝闹一番，把魏家的案子翻了，把你家撅了。］
　　宋也夹起奶糕，迅速放进汤匙。
　　［其他人肯信他？］剧情本来就要发展，可魏屏复仇的路绝对不轻松。
　　［当然不肯了，不过因为孟知因最近风头太大了，皇帝有点不高兴，其他人自然就……想要遵从帝心，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呢？］555翻剧情，［魏屏也知道这件事，这次踏春他就要去接近孟知因勾引孟知因，之后就能拿这个跟大臣们做交易，还能策反孟知因，你到时候看着跑远点，别当电灯泡让剧情出现失误。］
　　宋也点头，跟555表示没问题。
　　他胃口小，吃完奶糕又吃了一个包子，粥喝了几口就不想喝了，羊奶去了腥，甜滋滋的，一股奶香味，他倒是挺爱喝。
　　“小姐，可找出来了，累死我了，不知道上次是哪个小丫头清扫您的屋子，把这双鞋塞到另一个柜里去了。”晓月擦着汗走出，手里提着一双鞋头坠着珍珠的月白绣鞋。
　　宋也喝着羊奶摇头，又蹬腿，“唔唔！”不换。
　　晓月理解错了，“行，给您换上。”她手又脏，于是转头把鞋给魏屏，“小屏，你来。”
　　宋也：“？”
　　魏屏抬眸，盯着晓月看了两眼，接过绣鞋，转身就在宋也的面前半跪下来。
　　宋也放下羊奶，张嘴要说不，脚腕就被牢牢抓住，拽着往前。
　　穿着的鞋掉了。
　　“魏屏！我不换！”
　　宋也脚踩在魏屏的膝盖上，足袋有点松，他刚蹬了魏屏两下，系带松下来，即将脱落时，魏屏就抓着他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足带已经掉到一半，脚背露出，因着皮薄，青紫色细细的青筋明显，脚比手还白，魏屏拉着足袋两旁的系带往上提，眼睫颤动。
　　“把刚刚的鞋也给我穿上，这双鞋子放着备用，踏春说不定会弄脏鞋子。”宋也喊道。
　　魏屏系好足袋就没动，宋也狐疑对方憋着招，伸出食指，去推他的脑门。
　　魏屏：“……”
　　魏屏像是发条机器人重新上了发条，他给宋也再穿上先前那只浅蓝色的绣鞋，才提着珍珠月白绣鞋起身，又交回给晓月。
　　晓月忙得团团转，终于收拾好东西，准备跟着宋也一起出门踏春，满心期待，今天的小姐，一定迷死孟将军。
　　宋也大松一口气，看着天气晴朗，心情美丽，过了今天他就轻松了，该死的魏屏，去别的男人那里围着转吧。
　　魏屏跟在他侧边，见他笑得满面灿烂，心想，要是宋也知道他是男子，会不会惊慌失措地大叫，贴身照顾就算了，现在脚也看了，按照常理说，宋也都该嫁给他，否则就没脸见人了。
　　三个人各怀心思，踏上了出门的路。
　　出了府，马车出城路上，道路喧哗堵塞，晓月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两眼。
　　“今日丞相府的小姐约了几个贵女一起出门踏春，小姐！他们一定是故意的，知道今天孟将军约你！”晓月眼尖耳朵尖，听到百姓的闲言碎语，立即跟宋也汇报。
　　“随他们。”宋也坐着马车又困了，他靠在软垫上，东倒西歪。
　　晓月见宋也不急，自己也从斗志昂扬变得丧起来，也是，小姐又不是真的“小姐”，是少爷呢，指不定以后她还要伺候哪个贵女当主子，还是别说坏话了。
　　而魏屏抬手推了一把宋也倒过来的脑袋，冷酷无情地坐在一边。
　　宋也像没有骨头，被推就倒晓月怀里去了，魏屏看着，脸板得更厉害。
　　踏春的地方在京城郊外的一座山脚下，山上有道观，山下是一片桃花林，恰逢季节到了，桃花开满枝头，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加上蓝天绿草，小河流水，端的是一片美景。
　　不消半个时辰，马车便到了地方，晓月先行下车，她刚跳下车，就傻眼了，连忙想跟宋也说话，可惜宋也先一步掀开帘子，探头出来，见晓月这脸色，疑惑道：“怎么了？”
　　“宋小姐。”醇厚沉稳的男声替晓月给了宋也答复。
　　一只手抬起伸高，出现在宋也面前。
　　宋也从手看到本人，脸上浮现愕然，“孟知……孟将军！？”
　　孟知因的笑很收敛，看不太出来情绪，可这时他眼神柔和，声音也放低着，像是怕惊到宋也，他呵护的动作与神态，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若不嫌弃，叫我知因也可以。我还有个表字，叫寸方。”孟知因道，“我扶你下来。”
　　宋也下意识想回头看魏屏，但是他忍住了，不远处几个贵女看着他们，马车旁的晓月满眼晶亮，孟知道手依旧没挪开，宋也最后硬着头皮把手搭在孟知因的手上。
　　男人的手粗糙有力，握紧时能感受到对方手心里的茧。
　　孟知因的想法却是相反，宋也的手太小了，又太软，他甚至把另一只手虚空地做着抱宋也的姿态，好在宋也呼疼挣脱他时，不至于掉落马车。
　　宋也下了马车，魏屏也就才出来，手里拿着帏帽和其他物件。
　　晓月忙给他使眼色，他便把帏帽递给宋也，还未帮忙整理，就被晓月拉到一边。
　　孟知因看了他一眼，随即目光重新落回宋也身上，只是在宋也的头上多看了一眼。
　　“别打扰他们。”晓月说。
　　于是魏屏只能看着宋也戴上帏帽，随着等候已久的孟知因，一齐踏入那繁花似锦的桃花林。
　　而他，只能跟着晓月一起，远远地跟着，看着。
　　.
　　事实上宋也现在对与孟知因的相处有些拘谨，还好有帏帽，白色轻纱虽不能完全遮住视线，但还是给了他一些安全感。
　　“听说你前段时间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孟知因与他相隔一两拳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语气平静，说话时偶尔侧头去看他，也不长时间盯着，就像他的表字一样，很有分寸，不会给人不适。
　　“好多了，现在已经没事了。”宋也礼尚往来，“你在边境还好吗？这些年应该过得如何？”
　　“不太好。”
　　答复出来，宋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还以为孟知因会说些寒暄的话。
　　孟知因在一棵桃树下停下脚步，他人高，宋也目测快要有一米九，抬手便能抓到桃树上开得灿烂美丽的桃花。
　　“我两年前，打了一场仗，被偷袭中箭，差点死了。”孟知因忽然说起往事，“当时大夫说我没救，我爹与娘亲急得要死，不知道从哪听来传言，说要冲喜，便翻出婚约送去你家。”
　　他说到这里有些抱歉地看向宋也，“吓着你们了吧，他们怕你们不愿意，没说这事儿，只说要履行婚约，好在我没几日好转，这事儿也就搁置下来，没有再谈。”
　　宋也讶异，他不知道这事儿，宋父宋母也不知道，只知道婚约送来后不久，孟家又送了几箱珍宝过来，他们还以为是下聘，现在想来，是歉礼。
　　“……那你现在还要履行婚约吗？”宋也愣愣的。
　　孟知因笑，他说了句唐突，便掀起了宋也帏帽的白纱。
　　宋也今日化了妆，面颊白里透红，天热，隐隐有些薄汗，骤然与孟知因面对面，不免羞怯地垂下眼眸。
　　直到面前出现了一枝桃花。
　　是孟知因摘下的。
　　他对宋也道：“宋小姐，这是我的心意。”


第59章 绝望的丫鬟
　　这枝桃花最后取代了晓月精心挑选的发簪，埋在宋也乌黑的发中。
　　帏帽摘下，二人漫步于桃花林中，孟知因沉稳斯文，没有习武之人的脾性，反而像个翩翩公子，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宋也有些招架不住，他怀里报了些桃花，都是孟知因摘的，开得饱满灿烂，偶有些花苞，藏着其中也十分美丽。
　　两人走至河边，遇到了同出游的丞相府小姐等人。
　　丞相府小姐姓梁，生得花容月貌，是一副艳丽的长相，用素色的衣裙压了压，明艳的容貌依旧挡不住，她看见孟知因，眼前一亮，下意识站起来整理衣裙，羞涩地福身，“孟将军。”
　　孟知因颔首，也礼貌地回了句：“梁小姐。”
　　梁小姐还欲再言，便见孟知因唤来随从，叫他们把地方整理好，让宋也坐下休息，而他自己又低声问了宋也什么，转头去了旁处，竟是拿了备好的花篮帮宋也装桃花枝。
　　她心里烧起妒火，又觉失态，低下头转身回去。她的好友纷纷安慰。
　　“他们都定亲了，今日他们本就是约好的……”
　　“我们不也摘了些桃花，比宋也怀里的更好看呢。”
　　“丹儿，莫要生气，还会有更好的郎君。”
　　“哪里还有更好的郎君，孟将军就是最好的。”梁小姐眼睛一眨就要哭，她竭力忍住，哽咽道，“就凭宋也有个好祖父，早早订下娃娃亲吗？我也不比她差。”
　　她自小就恋慕孟知因，早两年还逼她父亲去提亲，谁想到孟知因竟和宋也有婚约！
　　今日她本来不想出门的，是听到了孟知因会出来踏春，她才约了朋友出来，她真是……梁小姐越想越难过，情绪失控，遥遥看了一眼宋也，眼泪是真掉出来了。
　　不远处接收到梁小姐含泪一眼的宋也：“……”尴尬且坐立难安。
　　好在晓月和魏屏来到他的身边跟着收拾东西，他才没那么尴尬。
　　魏屏给他铺了毯子，宋也坐下后，帏帽放在一旁，头上的桃花随着他的动作颤颤，花瓣掉下几片，落在肩头。
　　大抵是察觉魏屏的视线与停顿的动作，宋也微微仰起头去看他。
　　长睫黑眸，素面粉唇，真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小姐喜欢桃花吗？”魏屏半跪坐，将食盒里的糕点拿出，“……或者，更喜欢桂花？”
　　宋也帕子的刺绣，平日里的衣衫，多有一些花是桂花，不如一般花盛开时瓣大而鲜艳，桂花小而色淡，做成刺绣也不引人注目，只有在偶然动作间，才会注意到。
　　“一定要挑吗？我都喜欢，桃花好看，桂花香。”宋也不知道他话语里的深意，歪着头想了想，不做选择。
　　魏屏哼笑：“是吗，小姐真是胸怀宽广。”
　　宋也：“……你什么意思？”听起来不像好话。
　　魏屏柔声道：“夸小姐您的意思。”
　　不信。
　　宋也瘪嘴。
　　“想放风筝吗？”孟知因叫副官从马车里带来了风筝。
　　他是骑马来的，副官是驾着马车来的，带了一堆东西。
　　宋也回头，看见孟知因手里拿着一个彩色蝴蝶风筝 。风筝颜色是粉蓝色的，翅膀几乎都是稍微深一点的粉，内里是黄蓝交接，尾巴拖得细细长长，像两根丝带。
　　非常漂亮，即使宋也不喜欢粉色，也觉得这个风筝飞上天后一定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不喜欢的话，我还带了其他颜色和款式。”孟知因诚意满到叫宋也无措。
　　“不用了，我很喜欢。”宋也摆手，想搭着孟知因的手站起，结果一旁的魏屏忽然伸手把他扶起来了了。
　　宋也想到剧情，抓住魏屏的手臂没松开，跟孟知因道：“可以带我的丫鬟一起去放吗？”
　　“当然。”
　　宋也的要求，孟知因不会拒绝，恰好晓月和副官也收拾好地方，副官便留下来看着东西，三人便一起去桃花林外的空旷地方放风筝。
　　宋也不会放，他扯着风筝跑了几步，风筝就坠机了。
　　“……”
　　魏屏毫不留情地嘲笑，站在旁抱胸摇头，气得宋也想锤他。魏屏看着他挣扎，在要上前要帮宋也时，没想到孟知因却先一步站在宋也身后，微微俯身，握住宋也的手，声音沉稳，“不要急，等风来了，再往前面跑。现在先学会控线，不要太用力，也不要太轻，像这样……”
　　魏屏脸冷下来。
　　晓月在旁感慨：“真好。要是他们真能成就好了。”
　　她热情邀请魏屏：“小屏，我们一起放吧，将军还拿了两只风筝给我们。”
　　魏屏眼睛一直盯着那边，听到晓月的话，忽然笑了声，“好。”
　　然后晓月就眼睁睁地看着魏屏一顿操作，轻轻松松牵着飞到天上的风筝走到了宋也和孟知因的附近，看着两人还没起飞都风筝，特别无害地道：“小姐、将军，需要我帮忙吗？”
　　晓月：“……”
　　宋也把头抬得高高的，魏屏牵着的风筝是一只灰色的鸢，展开翅膀，在蓝台白云下翱翔，他忍不住“哇”了声，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魏屏。
　　他不说想要，谁都看得出他想要。
　　魏屏把牵着的风筝牵引绳递过去，宋也迫不及待跑离孟知因身边，接过风筝，自己牵着时不由用了点力，风筝又要摇摇欲坠，他下意识求助地看向魏屏。
　　魏屏揽住他的肩膀，他比宋也要高半个头，一手摁住宋也的肩膀不让他乱晃，另一只手抓住风筝的绳子，往上抬，顺着风飘。
　　两人靠得太近，耳鬓厮磨。
　　孟知因握着没飞起来的那只粉蓝风筝，看着魏屏抬眸垂下的瞬间，投向宋也的目光，压低的声音与眉宇间的柔色，眉头越皱越紧。
　　“太好了！飞起来了！”宋也惊喜地喊着，跟离开孟知因一样，干脆地从魏屏怀里跑开，拉着风筝顺着风跑。
　　他眼睛晶亮，边跑便看着风筝，完全不看路，可脚步轻快，笑容明媚，叫人又不忍打断。
　　魏屏真是……好气又好笑。
　　他想喊宋也小心，往前走两步，话最后还是没出口。
　　摔了疼就知道哭。
　　魏屏心想着，人又还是跟上去。
　　孟知因也同样，并且他手里的蝴蝶风筝，也飞起来了，甚至比宋也的飞得好高，尾巴丝带随风飘扬，荡出弧度，颜色鲜艳显眼，与风筝鸢飞在一起，吸引宋也视线。
　　“阿也，要试试这只吗？”孟知因问。
　　“可以呀，我跟你换。”宋也高兴地跟他交换了风筝，他现在在兴头上，拿了风筝又跑，晓月在后面也放起风筝来，两人笑着跑一块儿。
　　孟知因看着他，脸上露出温柔的笑，随即想起什么般，回头……
　　魏屏如他一般，看着宋也。
　　他的视线太明显，魏屏侧头与他对视，脸上不咸不淡，弯腰福身，又朝着宋也走去。
　　与此同时，其他的贵女看见风筝也心动了，齐齐眼巴巴看着梁小姐。
　　梁小姐咬着牙握拳：“走！我们也去！”
　　一帮人浩浩荡荡也去了外头，这边山下地方不大，除了桃花林也就那一片空旷的地方，众人玩乐刚刚好，宋也放了会儿，回头就看见梁小姐牵着自己的小猫风筝气势汹汹对他宣战：“我想跟你比放风筝。”
　　宋也刚玩累了，他体质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浑身没力气，但女孩子不好拒绝，他点头答应，跟着跑了一轮，没有魏屏和孟知因的帮助，不出意外输了。
　　除了他自己本身不会放风筝意外，梁小姐放风筝技术意外地高超。
　　不仅如此，宋也的风筝还在放到半途时断了，粉蓝色的蝴蝶风筝像真的蝴蝶一般，随着一阵风飞走，隐入了山林。
　　宋也顺着它飞走的弧度一路看去，估计是不知道挂在哪棵树上。
　　他拿着断线的风筝轮子，身后梁小姐得意洋洋：“你输了。”
　　魏屏蹙眉，“我再跟你比一次。”
　　梁小姐冷哼：“我为什么要和你比？一个小丫鬟。”
　　“因为我不会放风筝啊，刚刚我的风筝都是我的丫鬟帮我放起来的，梁小姐技术那么高超，不如跟我的丫鬟再比一次，好让我观摩学习。”宋也回过头，拉着魏屏对梁小姐说。
　　梁小姐闻言一愣，旋即骄傲起来，又偷偷摸摸看了眼孟知因，能在心上人面前出风头，这可再好不过了！
　　“那好吧。”梁小姐仰着下巴说。
　　“魏屏，我吩咐你一定要赢。”宋也去戳魏屏的肩膀，硬邦邦的，“丢我脸，回去罚你不准吃饭。”
　　魏屏睨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弯腰面对着宋也，声音飘进宋也的耳朵，痒得宋也不由后退，脸颊都红了。
　　“遵命，小姐。”
　　他慢悠悠直起身子，牵着风筝走向梁小姐。
　　其他贵女纷纷给梁小姐加油，晓月握着拳头，在旁边大喊小屏，看见魏屏脸黑了，宋也笑得肚子疼。
　　恰好这时孟知因回去拿了新风筝回来，宋也看见他，想起555的话，心神一动。
　　“孟大哥。”宋也垂着眼眸，耳根发红，声音低低的，“我还是想要蝴蝶风筝，你还有吗？”
　　心上人如此说了，孟知因怎么会说没有，况且他本来就多带了。
　　他道：“我马车上还放着有一个蓝紫色的，你想要，我去拿给你。”
　　“谢谢孟大哥。”宋也脸颊有些红。
　　孟知因看着他，脚步没挪动。
　　宋也疑惑抬头，孟知因伸出又停顿的手，最后还是落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捧住，指腹揉动，带茧的皮肤粗糙，摩擦感明显。
　　宋也惊愕，回过神来，脸红透了。
　　他躲开，磕磕巴巴，质问不像质问，声音比刚刚故意放软的还要像撒娇。
　　“……你……你做什么？”
　　“抱歉，情不自禁。”孟知因收回手，背在身后，手紧紧握住。
　　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便催促他：“你快去拿风筝。”
　　孟知因应好，临走前，又还是道：“没有人天生就会做某件事，我习武之前，也被人打败过。”
　　宋也看着他对自己笑。
　　“我以前也不会放风筝。”
　　孟知因拿着刚拿来的风筝走回去。
　　宋也站在原地回过神，自己抬手摸方才被捧住的脸颊，忍俊不禁，“什么啊，安慰人的话也那么婉转。”
　　身后是梁小姐和众人热闹的叫喊，宋也回头，魏屏站在草地，手举着风筝线，神情认真，身高修长，站在那里像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嗯，魏屏这家伙很直白，和孟知因非常合适。
　　宋也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自己，偷偷往山林的方向跑去。
　　他躲躲，让魏屏和孟知因联系培养感情。
　　那么就去找一下风筝吧。


第60章 绝望的丫鬟
　　山林往上是道观，宋也偷偷摸摸跑了几步，在进入林间时就放慢脚步，一边抬头往树上看有没有挂风筝，一边左右欣赏风景。
　　现在天气还不算特别热，进入山间，更是阴凉，树木遮挡日光，偶尔透进来几缕阳光，金灿灿地落在地面，走过时像踩着满地金子。
　　宋也爬了会儿山就累了，他这具身体的体质本就不好，更别提平时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刚刚放风筝已经费劲了他全部力气，他问555：［哪里有坐的地方，给我找找。］
　　555刚从系统空间交完报告回来，被主系统的同事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正满头雾水，听见宋也问，就搜索了下。
　　［左上角步行五百米再往下走会儿，有一个大石头可以坐。］
　　宋也依言过去。
　　555说的不错，的确有个大石头，不要说坐了，他躺下都行。
　　石头高一米，长近两米，通体蜡黄，颜色却不深，近看还有种通透感，宋也摸了摸，冰凉。
　　附近没人，偶有鸟雀飞过，枝叶摇晃，宋也坐在石头上，跟555聊了会儿天，困意上来，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
　　.
　　“陛下，走累了，咱们就歇歇吧。”尖细的嗓子带着担忧，在林间某处响起。
　　不多时，一行人出现在下山的路上，看着不过寥寥数人，皆围着中间一裹着深蓝披风，面色苍白的青年男子身上。
　　男子目如寒星，面容俊美近妖异，浑身气质冷得叫人望而生畏，可他不时掩唇咳嗽，肩膀抖动，帕子拿出，是点点血迹。
　　他身旁穿着常服的年长太监面傅粉，估摸有五十岁上下，翘着兰花指，忧心忡忡，看到那帕子，急得不行，“陛下呀，您可别倔了！那老道叫您步行下山，就是故意戏弄您，说不定他本就没本事！”
　　男子失笑摇头：“我也没说我要听他的。”
　　高公公怔愣：“那您这是……？”
　　“只是想看看景罢了，山下桃花也开了，我幼时来还曾见过，方才坐轿上山，似乎还看见了纸鸢，真是漂亮。”男子道。
　　高公公闻言，伤感又愤恨：“要不是那歹毒的刘氏人！您又怎会变成这样！”
　　刘氏便是当今皇帝的外家，借着扶持幼帝的名号，把持朝政近二十年，把这天下占为己有，甚至在宫内虐待、欺辱幼帝，这小二十年，幼帝从三岁的孩童长到如今，身体已是千疮百孔，不得不四处寻医。
　　“都过去了。”男子反而安抚高公公。
　　他捏着手里的帕子晃了晃，垂眸去看，血点在白色的丝帕上像散落的梅花。
　　男子轻笑：“他们都会比我死得早。”
　　“在我死之前，这天下，没有人能越得过我。”
　　闻正真于高处遥望一切。
　　他是天子，是这天下的主宰，他不会允许，也不会让任何人，踩在他的头上。
　　“是。那些该死的人，早该死了。”高公公自是附和闻正真。
　　他自卑微处便开始侍奉闻正真，二人相伴多年，关系非比寻常主仆，高公公如今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年纪，却不想闻正真身体比他还差些，心痛难忍，恨刘氏族人不比任何人少。
　　扮成普通侍卫的锦衣卫等人不敢说话，低着头守在闻正真附近，只当自己眼瞎耳聋。
　　一行人又往下走了一段路，闻正真便咳嗽不已，早些时候倒春寒，他生了场病，如今身体并未彻底养好，只是听说张道士云游归来，便亲自来了一趟求医，没想到依旧是无功而返。
　　“这张道士拿乔，改明儿咱家再来一趟，陛下就不要来了，免得给他脸面。”高公公劝得闻正真答应歇息，边走边道，“您幼年生了场病，太后娘娘虽嘴上说救命药是从张道士手里拿的，可谁知道又是哪里得来的呢？”
　　高公公没有说完，如今闻正真当政，清除外戚，太后自然也成了架之高台的人，她作为母亲，向着的，却不是闻正真，如今也不知道存着什么心思，还想要给闻正真选妃。闻正真被磋磨多年，还被刘氏族人下了慢性毒，如今病入膏肓，想要求医，可惜遍寻名医无果。
　　前几日，太后忽然说有个道士姓张，人有神通，近日刚回京城，幼年时闻正真生急病，太医都称无药可治之时，是张道士主动请缨给了救命药，才救了闻正真。
　　他们虽仔细查过宫内太医院备书，闻正真于六岁那年的确生过重病，又查到那张道士的确有本事，可谁知道，现在太后嘴里的话是真是假，张道士又到底是谁的人。
　　闻正真笑而不语。
　　高公公絮絮叨叨，直到走到某处，锦衣卫忽然拦下他们，往前走了一段路观察片刻，才蹙眉走回来，为难地说道：“前面有……一女子似是睡着了，躺在石头上。”
　　高公公阴谋论，“不会是太后派来的吧？”不然这荒郊野地的哪里会有女子独身在此。
　　闻正真挑眉，“去看看。”
　　高公公想叫锦衣卫把人赶走的话噎在嘴里，他心里腹诽警惕，随着闻正真往前走。
　　林间多幽暗，光影密布，几人靠近，步入眼帘的先是块巨石，看种类，与道观门前的石头相似，估摸着是以前建观时落下或者放置的。
　　石头上躺着一单薄的身影，背对着他们，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乌发松散，簪着一枝桃花，桃花瓣点点落下，散在发中，即使没见正脸，便也能看出是个美人。
　　闻正真往前走了两步，高公公等人及时跟上，为了保证闻正真的安全，他们不会让闻正真跟旁人单独相处，尤其是在外面。
　　随着步伐的走近，他们很轻易就能看清躺在石头上的人生的是何模样。
　　确实是个美人，不算艳丽的长相，秀气宜人，很温顺柔软的样貌，大概是石头太硬，睡得不太踏实，眉头皱得紧，很有一副气血不足的虚弱模样。
　　闻正真笑，“母后给我送人，也送个病秧子吗？”
　　高公公想说话，见闻正真随意坐在石头上，饶有兴致地去打量那人，话头一转，声音变轻了：“瞧着倒是个乖顺的。”
　　闻正真少有对人感兴趣的时候，高公公想，如果这女子能让闻正真高兴，收了也无妨，怎么说，闻正真也二十出头，该开枝散叶了。
　　宋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已经被人包围了，他睡得不太舒服，脑子昏昏沉沉的，隐约听到了一些声音，555的，其他人的，好像还有某个系统的，更多的，更杂乱的。
　　他没有办法分辩到底是谁在说话，是谁在呼喊哭泣。
　　“不可以……A453……”
　　“……什么时候开始……不……可以……”
　　“错误！程序……失控……正确……”
　　“……小也……”
　　“哥哥，不是我……”
　　“……老师……”
　　“……猫……你是谁？”
　　“C158……555……配合……******成功……错误！错误！错误！错误——”
　　尖锐的呼喊像一把利剑插入宋也的心中，他不受控制地蜷缩身体，咬紧唇，痛苦之色在脸上浮现。
　　闻正真略微惊讶，眼见着睡梦中的人要把唇咬出血，他伸手捏住了对方的脸颊，两指用力，掐得对方张开嘴，可即便如此，唇也咬出了深深的印记。
　　“做噩梦了吗？”闻正真手腕使力，迫使宋也微微仰起头。
　　因为脸颊被掐，力道过大的缘故，宋也终于迷蒙地从睡梦中惊醒。
　　闻正真见他眼睛睁开一条缝隙，似醒非醒，便松开了手。
　　结果对方躺回石头上，侧着头，竟然抓住了他的衣袖。
　　“……非……”
　　闻正真眯起眼睛，他抽回自己的衣袖，居高临下地看着怔怔醒来的人：“你看清楚我是谁。”
　　宋也脑子一团浆糊，“……你是谁？”
　　闻正真笑：“你不知道我是谁？”
　　宋也慢慢恢复清醒，他撑着石头坐起来，看一切都像是如陷幻境，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事情的不对。
　　这些人是怎么出现的？
　　他赶忙从石头上下去，站在内侧，看着闻正真慢悠悠地起身，被另一个人扶着。
　　“大胆！你见着我们……我们公子也不知道行礼吗？”高公公瞥见闻正真的脸色，拉着声调，对着宋也喊道。
　　宋也顿感莫名其妙：“我？”然后他莫名其妙地行了个礼。
　　“……”
　　不是，等等，他为什么要那么听话？
　　高公公对此倒是很满意，闻正真不说话，他就估摸着问话：“你是哪家的小姐？怎么知道今日……我们公子上道观？”
　　宋也听到这话明白过来，一时无语：“我来找风筝，走累了就在这休息，不是故意巧遇你们公子的。”
　　他还以为555靠谱点能守着他呢，谁曾想这家伙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高公公不相信，况且怎么会有人见了他们家陛下还不动心？
　　他张嘴欲问，便听到了许多喊声。
　　宋也听出来是晓月等人的声音，不敢再留下来，便提着裙摆往外跑，动作比起一般贵女来说，可以称得上豪放。
　　闻正真的视线落在他翩飞的裙角。
　　高公公见他真要走，大喊：“你大胆！”
　　锦衣卫下意识拦人。
　　宋也跑了几步，回头，恰恰对上闻正真的目光，他哼声道：“别太自作多情，我有婚约了。”
　　闻正真一愣。
　　高公公气得要命，锦衣卫却是见闻正真没吩咐，迟疑片刻，任由宋也跑走。
　　人影消失不见，鹿般隐入山林。
　　“哈。”
　　闻正真忽然笑出声。
　　他捂住嘴，控制不住地笑，笑着咳嗽起来，坐在石头上。
　　“有趣。”闻正真手抚上石头，上面仍然残留着温度。
　　众人手足无措，他却出声吩咐：“去找找，这山上，到底有没有风筝。”


第61章 绝望的丫鬟
　　宋也跑走之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脸颊的疼痛。
　　他摸了一下脸，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一阵风率先跑到他面前。
　　“你跑哪里去了？！”
　　魏屏抓住他的手腕，声音里夹杂着隐忍的怒火。
　　宋也抬起头，魏屏看到他的脸，话语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跟谁见面了？”
　　宋也脸上的掐痕明显就是一个成年男人弄出来的，普通女子不可能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这段时间里，宋也见了谁？发生了什么，脸上如此，身上……是不是也有？
　　魏屏觉得自己像发了病，像个妒夫。
　　他不愿意深想，可每时每刻，看到宋也，那种不像恨的情感迸发，如洪水将他淹没。
　　“你抓疼我了。”宋也被他略微扭曲的神情所吓到，另一只手想去拍打魏屏让他放开自己，见他这样又不敢动，只能小声地说。
　　疼字出口，魏屏便立即松手。
　　他的表情更加扭曲，“疼死你算了！”
　　宋也恼道：“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这句话像提醒魏屏尊卑有别，可魏屏却一下子想起了他和宋也最根本的关系。
　　是，他们是仇人。
　　魏屏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他脸上恢复平静。
　　“抱歉，小姐，我太担心你了。你脸上的伤要是被旁人……被孟将军看见，恐怕会引来误会。”
　　他话语刚落，像是为了验证真实性，晓月等人的声音先一步抵达宋也的耳中，宋也下意识上前一步把脸埋进魏屏怀里。
　　魏屏没动。
　　“你挡着点，说我找风筝脸不小心刮伤了，叫晓月把我帏帽拿来。”宋也后悔刚才没多骂那男子几句，力气那般大，这会儿他都不好解释脸上的伤是哪里来的了。
　　他现在的身份毕竟还是女子，况且孟知因和其他贵女也在，闲言碎语传出去，他不怕，侯府其他人还得怕呢。
　　“小姐！”
　　宋也赶紧把脸往魏屏怀里蹭，人几乎被魏屏挡住。
　　在晓月与孟知因等人赶到他们俩几步远时，魏屏才握住了宋也的肩膀，呈现出一种拥抱遮挡的姿态。
　　“小姐脸不小心被树枝刮伤，所以才在这里没出去，晓月，你把帏帽拿出来吧。”魏屏对着晓月道。
　　晓月大惊失色，“什么？”她不暇思索，转身往回跑。
　　孟知因则是还在往前走，手抬起又落下，“阿也，可以给我看看你的脸吗？伤得严重吗？我车上有金疮药。”
　　“女子家脸娇贵，寻常金疮药不知可否用在脸上，将军好意，还是让小姐回去寻大夫看看吧。”魏屏替宋也回答。
　　他一手扶着宋也的腰，一手搭着宋也的肩膀，近距离看，他的姿态、神情充满了占有欲，孟知因心中不适，可惜宋也却在赞同魏屏的话。
　　“我不想叫人看见我现在这副模样，孟大哥，实在抱歉，待我先回去，好些了，我们再见。”
　　孟知因不好多言，只得道好，顾忌着宋也的自尊心，稍微后退。
　　梁小姐等人也陆续赶到，知晓这件事脸色骤变，不由低声窃语，随后都纷纷安慰宋也，就连梁小姐，也呐呐道：“抱歉，如果不是我跟你比赛放风筝，或许你也不会……受伤。”
　　宋也伸出一只手摆摆，示意没事。
　　晓月很快赶回来，气喘吁吁，把帏帽递给魏屏。
　　魏屏把帏帽给宋也戴上，宋也便离开了他的怀抱。人离开，余温却还残留，魏屏心像开了个洞，空落落的。
　　他抿唇，随着宋也和晓月一同离开。
　　孟知因送着宋也上了马车，不久前摘的一篮桃花也被带上了马车，孟知因隔着车窗与宋也道：“你如今还喜欢桂花吗？”
　　宋也坐在车里不明所以：“将军所言为何？”
　　孟知因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未能问出口，而是道：“几日前，你于楼上扔与我的丝帕，我见是桂花刺绣，便以为你喜爱桂花，以前……我也曾听说你喜爱桂花，现如今想或许是以讹传讹。”
　　宋也敏锐察觉到什么，可孟知因已然道：“若脸上伤严重，可写信于我，我可以请求陛下赐御医下府替你诊治。”
　　［可恶啊，该死的魏屏。］宋也还没琢磨透孟知因的话，555先骂出声。
　　宋也睨了一眼旁边坐着的魏屏，这家伙一如既往地沉默，或许是刚刚被他骂了还在生气，垂着眼眸一声不吭，晓月则是在旁边翻药膏。
　　晓月起初真以为宋也脸受伤了，这会儿看是指印，心里犯嘀咕，也没问，反正小姐有小姐的想法和道理，她只是个丫鬟。
　　［你知道孟知因为什么会问你还喜不喜欢桂花吗？］555咬牙切齿，［因为魏屏把孟知因送给你都桂花簪子给烧了！］
　　555要崩溃了，这剧情怎么隐隐有崩塌的迹象啊，原文里面也没有这个剧情啊！魏屏不会崩人设吧？
　　宋也对魏屏这个剧情也大为震惊，他几乎是第一反应就去看魏屏，古怪的眼神看得魏屏抬起头来跟他对视。
　　“小姐，我脸上有东西吗？为什么看我。”魏屏声音淡淡的。
　　宋也不敢想刚刚魏屏在听到孟知因问话时，他心里在想什么。
　　［会不会是，魏屏不想要我和孟知因的婚事成功，因为成功，他复仇就更艰难了，烧掉簪子，他还能接着簪子和孟知因接触？］宋也绞尽脑汁为此想理由，不然怎么也没法解释魏屏的动机。
　　总不能是喜欢他吧……
　　哈哈……
　　哈？
　　555含泪：［宋也，我恨你。］
　　宋也：［……］
　　气氛凝固。
　　晓月终于翻到药膏，举起手叫道：“小姐，我帮你涂药吧？”
　　宋也收回偷偷去打量魏屏的目光，正襟危坐，点头，让出他和魏屏的中间位置让晓月坐下，他怕动作太明显，还看了一眼魏屏，但魏屏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心稍微放下，任由晓月擦干净手给他涂药，却完全没发现，在他收回目光的刹那，魏屏掀开眼皮看向他，眼神幽深。
　　.
　　京城的三四月的天气半晴半阴，上午还万里晴空，下午便下起瓢泼大雨。
　　因着天气的缘故，宋也并没有再跟孟知因见面，而是用书信交流，孟知因人看起来沉稳，实际上却很有些小心机。
　　从晓月在这段时间里对孟知因的称呼从孟将军变为姑爷可以看出。
　　这天早上下了点雨，天却还是亮堂堂的，云遮不住日光，雨像是光线一样透明密布。
　　晓月撑着油纸伞从院外回来，手里提着食盒，她进入廊下，收伞放好，便抖了抖雨，来到半开的窗边，变魔术般在袖口拿出信，对着趴在窗边看雨的宋也道：“小姐，看！”
　　宋也今日没梳妆，素白一张脸，身上穿着柔软的旧衣，是一条鹅黄色的罗裙，长发松散地用一根簪子固定，发丝凌乱，衬得脸愈发小而秀美。
　　他习以为常，不觉得孟知因送来信件是难得一见的，不过拆开信封，里头夹着的一片带着雨露的半干花瓣，倒是很有些意趣。
　　宋也展开信件。
　　（……
　　阿也，今日在郊外营中训练时，意外在林间发现一只野兔，已孕数子，看着可怜，我便叫人把它们抱回了府，这是它身上沾的花，不知从何而来，颜色倒也鲜艳。
　　若你闲来无事，可来府上一叙，见见其花之主。
　　——孟寸方。）
　　什么见花之主，孟知因真正想要让宋也见的人是谁？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宋也忍俊不禁，他捏着花瓣，“以后孟府不会被兔子反客为主吧？”要知道，兔子的繁衍能力可是很强的。
　　晓月不明所以，但小姐高兴她也高兴，只是笑着，鬼使神差地，她莫名其妙看向了站在屋内窗中，坐在宋也身旁不远的魏屏。
　　魏屏神色沉稳，手里拿着核桃，正在给宋也捏核桃，手指修长有力，动作时，手背上的青筋绷紧浮现，“咔哒咔哒”的核桃壳碎裂的声响听得晓月有说不上来的古怪感受。
　　近些日子魏屏和小姐的关系变得不那么亲密了，或许魏屏不久后就要被宋也赶走了吧。
　　就看现在魏屏都不知道小姐的真实性别，估计小姐也不喜欢他。
　　晓月想着，竟然替魏屏难过，即使魏屏不说，她也看得出来，魏屏是喜欢小姐的。
　　为着这一点怜悯心，晓月鼓起勇气跟宋也道：“小姐，明日入宫的宴会，我就不随你去了，让小屏跟着你吧？”
　　宋也闻言，回头看了眼魏屏，又看了看一脸天真看着自己的晓月，点头道：“好。”
　　他本来就还在想要怎么跟晓月说，自己进宫要带魏屏，哪曾想晓月自己竟然就先开口了。
　　清明节快到了，太后借此开了个宫宴，邀请各家贵女进宫，明着是想热闹一番，实际上是为了给皇帝选妃，宋也虽然有婚约，但是还是要去赴宴，毕竟太后没有直接说明是选妃。
　　魏屏是在这次进宫和皇帝认识，所以这次他非去不可。
　　宋也想着，半跪坐的姿势一换，转而看向魏屏，“既然如此，那你做好准备，明日随我进宫。”
　　魏屏将核桃肉装在小碟中，慢慢擦干净手，“好。”


第62章 绝望的丫鬟
　　定好入宫的人选，宋也捏着孟知因写的信到案几前回信，他不常回信给孟知因，三四封才回对方一封，孟知因从来没有生气过，甚至偶尔还会派人来府上给宋也以及宋母等人送些新奇玩意儿。
　　侯府上下对孟知因的评价都很好，就连之前嫌弃孟知因年纪大的孟母也改口夸了对方好几句。
　　晓月有心想让魏屏和宋也多些相处时间，让魏屏去研墨，可魏屏像是洞悉她的念头，先一步开口：“晓月姐，你陪着小姐，我待会儿有事出门一趟，已经跟小姐告假了。”
　　晓月“啊”了声，看向宋也，宋也对她点头，“让他去吧。”
　　魏屏福身离开。
　　晓月看着他的背影，回过神去帮宋也研墨，见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人，便忍不住问：“小姐，你是不是，要赶走小屏了？”
　　宋也不太会写毛笔字，所以写字时非常专注，闻言手腕抬起，不暇思索道：“我哪里赶他了？他自己有事要做，总围着我做什么？”
　　“伺候您，围着您，不就是我们要做的本职吗？”晓月不明白。
　　宋也落笔的动作一顿，“他不一样。”
　　自上次踏春后，宋也虽不想自作多情以为魏屏会喜欢自己，可心里总忍不住想，对魏屏的关注高了，魏屏却和他拉开了距离，专注地去筹谋复仇的事情了。
　　在555那里，宋也得知魏屏现在已经跟朝中大臣联系上，计谋着在朝中掀起旧案风云，第一个开刀的就是以前拉踩过魏屏父亲的户部侍郎，对方仗着家中有亲戚是先帝妃子，在户部贪污，胆子不算特别大，所以贪污数额在当时来说算小，补上去，先帝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如今，当今陛下已经清除外戚，对这些人自然也不会容忍，乐于看戏。
　　当然这也是凑巧，户部侍郎前段时间侵占农田做庄园，害死了一户农，对方子女不服，逃走后告官无果，被魏屏所知道了，便和大臣联合，打算将户部侍郎所做的恶事揭露，再顺势将以前的旧案翻出来。
　　所以魏屏应该很快就会离开他身边，恢复男装身份了吧？不过魏屏现在也太玩忽职守了吧？隔三差五出门。
　　宋也心里不知为何有股怅然郁闷之气，他看着信纸上晕开的一点墨，置气地想，回来罚魏屏倒立剥核桃。
　　.
　　另一边。
　　魏屏在离开侯府后，步入繁华街道，在一转角小衣铺侧门进入，再出来时，进门的绿罗裙丫鬟变成了黑衣束发的高大男子。
　　他与宋也一般年纪，今年不过十九，身量拉长，因幼年吃苦的缘故，身材不算特别健硕，可力气却十足，肩宽腰瘦，一手压着扁帽，离开衣铺，朝着另一条僻静的街道走去，来到巷口的一户人家，轻叩门扉，不多时，衣着朴素的妇人打开门，他便侧身进入。
　　“阿屏。”进门后，主屋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穿着舒适的衣袍，约莫四十来岁，笑容亲和，见到魏屏后抬手打招呼，一副长辈做派，“你来了，快过来坐，我从八宝斋买了糕点，平日里你可是吃不到的。”
　　魏屏摘下扁帽，他卸了妆，面容清俊，剑眉星目，端的是少年风流气。
　　他扬起笑容走过去，先是喊了一声“孙伯父”，而后坐在中年男子对面，捻了块糕点放进嘴里咀嚼，讶异道：“还真是好滋味，我以前只听说过八宝斋糕点好，却不知道竟会这样好！”说着又吃了几块，速度快，急得呛到，不断咳嗽。
　　中年男子眼中闪过怜悯与鄙薄，面上担忧，提起茶壶倒水递过去，“别吃那么急，有的是，要是没银子，伯父可以给你些。可怜的，要是你爹娘还在，你怎么会沦落到这副境地啊！都怪那些人，面善心恶，害得你们一家阴阳相隔。”
　　魏屏将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盏时哐当一声，似乎是被戳中心事，他眼中迸发出怒火。
　　“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以报我父母全家在天之灵！”他急急去握中年男子的手，“伯父，你定要帮我。”
　　中年男子摇头叹息，目光闪烁，“伯父肯定是能帮你就帮你，只是我身在官场，也自身难保啊，若是你拿不出证据，我也没办法啊。”
　　“不是已经将那户农家子女都找到了吗？他们能状告户部侍郎张澎，将张家拉下马，我家的事情也能顺势暴露出来，当今陛下圣明，必定会还我家一个公道。”魏屏道。
　　“还不够啊，毕竟，太后还在呢。”中年男子欲言又止，“若是……”
　　“若是如何？”
　　魏屏顺势踩中他的陷阱，“伯父你不必担心，有话就说，我永远感激你对我的相助。”
　　中年男子眼神闪烁：“不知你可否知道近些时日，孟知因在城郊外练兵一事？”
　　“略微知晓。”
　　魏屏可能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孟知因的行踪，思及此处，他思绪漂浮。
　　中年男子道：“是因为年后，陛下打算攻打他国，将先帝输掉的三城一地收回来。”
　　魏屏还没发问，他便又抛出巨雷，“可是，陛下心仪出征之人，并不是孟知因。”
　　孟家忠诚，孟知因也该是忠臣，可惜啊，名头太大了，帝王家，心思难猜，更何况当今陛下自小被当做傀儡，一旦掌权，必定要将一切掌握在手里，而孟知因，没有定数。
　　闻正真要培养其他人，他不可能一直只用孟知因。
　　“……依伯父之见？”魏屏怔愣后小心翼翼询问。
　　中年男子暗骂对方蠢，面上循循善诱。
　　“你不是潜伏在侯府吗？侯府小姐跟孟知因有婚约，你趁机……找点什么，让孟知因犯错……”
　　中年男子话语隐晦，说到此处又装良心不安，“唉，虽然这样做不好，可是为人臣子，总是要给陛下解解愁，况且陛下又不会真的对孟知因怎么样，再说……宋仁亲自下手杀了你全家，这是他们欠你的，退一步说，旧案翻出，侯府还指不定会如何呢。”
　　他拍拍魏屏的手，意味深长道：“机会只有一次，到手了，就要掌握啊，陛下高兴了，才会有人愿意去翻案办事，我跟你其他叔父伯父，都想看着你重新振兴家族。”
　　魏屏垂着眼睫，颤动着，好半晌，低声道：“……我会找机会的。”
　　中年男子这才满意，话音一转，又招呼他吃东西，怀念地谈起从前。
　　来回谈话不过半个时辰，魏屏便离开了屋子。
　　中年男子与妇人道：“真是毛头小子，浑身是胆，要是他真把孟知因拉下马，说不定他家那案子真能翻，可惜啊，哪有那么多说不定。”
　　旧案重翻，惹了陛下震怒怎么办？
　　他呀，还是且看着情况吧，毕竟，官场吃人，他自身难保啊。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又将桌子上没吃完的糕点随手丢到妇人怀里，妇人张嘴，口中无舌。
　　门外。
　　魏屏站定，听着中年男子的笑声，眼神淡漠，丝毫没有刚才的孺慕与急迫。
　　他低头看手，拿过糕点的手指油腻，待会儿要用皂子洗了才会干净。
　　魏屏没有奢想过报仇的路一帆风顺，中年男子并不是真心帮他，他知道，毕竟他们家倒下时，所有人避之不及，连尸骨收敛，都是宋也的祖父宋仁做的。
　　多可笑，杀了别人全家，还要替人收尸。
　　魏屏往外走，天光大亮，光刺破云层落下，他反手将扁帽戴上，隐入人群中。
　　.
　　翌日。
　　一早，宋也便随着宋母一齐进宫，他今日只梳了款式简易的云髻，簪上步摇，身着罗裙，是不出彩又得体的穿搭和装扮。
　　魏屏跟宋母的丫鬟跟在两人身后，一行人随着带路的宫婢朝太后寝宫走去。
　　“待会儿见了太后，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也别多说，要是被为难就装傻，说不知道，也别太跟太后亲密。”宋母嘱咐宋也，“你就待在娘的身边，哪儿也别去。”
　　宋也自是应的。
　　宋母回头看了一眼魏屏，奇道：“你怎么不带晓月？”
　　宋也：“就，随便带的。”
　　“他知道你……？”宋母没有把话说完。
　　宋也摇头：“没有。”
　　宋母不知道是想到什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只低声道：“要是喜欢，娘回头给你训训。”
　　宋也一头雾水，正要问，前头的宫婢忽然停下脚步避在一旁，宋母也拉着宋也躲避，等着不远处的车驾离开。
　　宋也没来得及反应，他抬着头，看见了车驾缓慢行驶离开，层层帐纱内，有一人影坐在其中。
　　诶？……伴随车驾身旁的太监怎么有点眼熟？
　　“你这孩子！”
　　宋也后脑勺被摁下，宋母无奈道，“那是陛下的车驾，你小心些，别冲撞了陛下。”
　　陛下？
　　是主角之一？
　　宋也愈发好奇，他控制着自己不回头去看魏屏，暗中找555要剧情资料。
　　车驾离开得很快，宫婢再次往前带路时，宋母拉着心不在焉的宋也再次嘱咐：“如果今天这场宴会，陛下来了，你就算躲起来，也别跟陛下搭上话。”
　　宋也奇道：“为什么？”
　　宋母叹气，凑过去，用气音跟他道：“陛下与太后，碍于……孝道，还是维持着表面光线，今天谁撞上他们母子间的事，谁就要倒霉了，你要是女子，还可能留一命，要是被发现……我们全家都得玩完。”
　　宋也乖乖点头，心想，他才不会那么傻撞到皇帝面前呢，而且这不是还有魏屏吗？
　　他这会儿终于回头去看魏屏，魏屏今天也被他精心打扮过，虽然对方后面擦了他心血来潮化的妆，但今天的魏屏，还是比以往的魏屏更容光焕发。
　　迎来你的第二春吧，魏小公子。
　　宋也心情很好。
　　而另一边，正在行驶的车驾内里忽然传来声音：“停下。”
　　帐纱掀开，身着红金色朝服的闻正真倚靠着软垫，掀起眼皮，问道：“刚刚那行人是哪家的？”
　　高公公遥望几眼，“不清楚，咱家去问问？太后今日请了不少官家女子。”
　　他想到什么，尖细的嗓音变得有些奇怪：“……咱家刚才看了一眼，那行人里有个跟山上那女子生得相像。”
　　真是想起就脸热，他们那天还真在山上找到了风筝，那风筝还带回来了，就放在闻正真寝宫里的侧殿。
　　闻正真撑着下巴，如玉的脸浮起笑，“是吗？若是她来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倒是要问问，是哪家的小娘子，跟哪家定了婚约，竟是连他这天下之主都看不起。


第63章 绝望的丫鬟
　　太后的寝宫坐落于后宫的东南面，早些年是在靠近皇帝寝宫侧边的清延宫，自两年前皇帝掌权后，便主动以身体不适为由搬到了另一座宫殿，但究竟是太后要搬还是其他原由，众人便不宜多言，只私下讨论，道其母子不合。
　　进宫的贵女不少，宋也还看见了梁小姐，梁小姐今日被父母装扮得十分出彩，艳丽的容貌配上鲜艳的衣裙，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她看见宋也，朝母亲撅着的嘴放下来，讶异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有婚约吗？……哎呦，娘，你怎么打我……”
　　梁小姐被母亲猛地拍了下后背，她抱怨着，声音却在触及母亲示意她看宫婢时慢慢变小。
　　宋也无奈，宋母倒是跟梁母笑着寒暄起来，臣妇之间，本也有交往，只看深浅罢了，不过有些时候，无论是怎么样，面子功夫都要做得极好。
　　旁的贵妇人便也跟着说了几句，贵女间认识的，也都在低声交谈，有的脸红羞涩，有的则是面露不安，当然，大部分人面色轻松，对一切都保持着随遇而安的态度。
　　宋也被挤出宋母身边，又不好与旁女子交谈，便转头看向魏屏。
　　他目光在魏屏脸上定格，招招手，像唤小狗一样，“过来。”
　　魏屏上前几步，弯腰垂下头，“怎么了？小姐……”
　　唇角被指腹轻轻擦过。
　　魏屏瞳孔紧缩。
　　宋也动作自然，重新拿起丝帕给他擦嘴角，“诶，你的唇脂花了，要不要补补？”
　　魏屏猛地直起身子。
　　宋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动作的不妥。
　　他收回手，把丝帕塞进魏屏的手里，“你自己擦，在宫内注意仪容，在外不要丢了脸面。”
　　说罢便被宋母唤过去。
　　魏屏站在原地维持着不动的姿势，手慢慢地攥紧帕子，明明是用上等的蚕丝制成的柔软丝帕，握在手心却那么痛。
　　“诸位请随我来，太后娘娘等候各位已久了。”不等众位贵妇人寒暄完，进去禀报的婢女便出声唤道。
　　众人整理衣裙发饰，陆续跟着婢女进入殿中。
　　宋也跟在宋母背后，低着头小步往前，殿内阴凉，熏香缭绕，一股清幽的香气漂浮，宋也余光瞥见殿柱隐秘处都放置有冰盆，现在的天气温度适宜，放了冰盆反而有些冷。
　　“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赐座。”
　　温柔的语调像一阵风，飘入众人的耳中。
　　宋也不禁向主座上看，上面端坐着一着正蓝色宫服，锈有金丝祥云纹路，乌发梳高成云鬓，头上簪着翡翠玉簪，耳边坠着同色宝石，手里绕着佛珠，太后今年已经四十有五，脸上有细微的皱纹，容貌却不见衰退，反而更添几分韵味。
　　宋也莫名其妙地想起在山上见到的那个男子，怎么与太后有些相似？再仔细看看，又仿佛不像。
　　可能美人都会有些相像，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那男子容貌确实俊美。
　　宴会在太后一声令下，宫婢陆续呈菜入场开始，歌伎伶人于殿中弹奏舞乐，心里有打算的官夫人跟小姐们便凑趣儿地跟太后说话，没打算的就低头装傻。
　　宋也和宋母是后者。
　　他们互相低声说话，案桌上的膳食不宜多吃，宋也夹了几筷子便被宋母制止了。
　　“少吃些，时间还长。”
　　时间的确还长，当午膳过后，太后便借口乏了，要休息，叫宫内的公主带他们去御花园玩。
　　“待晚些，哀家再请诸位回来共饮，哀家这，可是放着前两年丽国进贡的美酒，这酒，要黄昏时分喝，滋味才妙。”
　　太后被贴身宫人扶着，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随后笑着离开。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还是被太后推出来的公主轻声细语道：“诸位随本宫来吧，恰好近日天气好，御花园景色宜人，可以扑蝶赏花。”
　　公主和当今陛下是一母同胞，可惜关系并不亲密，二人自小被太后与皇帝隔开养，太后性子强势，公主便性子怯懦。
　　她强撑着力气，带着众位贵妇人与贵女出殿，身旁是太后的心腹宫人，她不知道太后派对方来她身边是为了什么，但是她知道，一定是为了皇兄。
　　公主心里一团乱麻，步行离殿，在进入御花园前，她忽然抬头，看见了不远处一抹身影，登时诧异，险些叫出声。
　　那不是高公公的小徒弟小豆子吗？
　　怎么会来这里？
　　她张嘴欲喊，最后见对方一直走动，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某处时，嘴又闭上了。
　　公主心道奇怪，情不自禁回头，便看见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人——是侯府小姐宋也。
　　侯府小姐和皇兄认识？她不是跟孟将军又婚约吗？公主的脑袋越发混乱。
　　“公主？”
　　宫人抓住她的手臂，蹙眉道，“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公主回神，顺着对方力道往前走，“没什么，看到一只蝴蝶。”后又忍耐道，“你抓疼我了。”
　　“请公主恕罪。”宫人依旧没有松开手，力道倒是放轻了，“待到了御花园，奴婢再向您告罪。”
　　公主企图挣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就像以前度过的十几年一样，即使母后现在没有了权利，却依旧能掌控她。
　　她的力气松懈，宫人眼中闪过得色，正要再言，却有人先一步开口。
　　“公主，您可以帮我看看，那支蝴蝶是您刚才看到的那一只吗？我也觉得它十分美丽。”
　　公主的手腕被另一个人所拉去，宫人跟着踉跄几步，碍于贵妇人们投来的目光，宫人不得已放手，愤恨地看向出声的人。
　　“宋小姐，看见蝴蝶这种事也要劳烦公主吗？侯府竟是如此叫你以下犯上的？”
　　她咄咄逼人，宋也却丝毫不惧，他淡淡道：“你一个宫婢，怎么敢对我这样说话？以下犯上，这句话该送给你才对，公主都没说话，你为什么敢说话？”
　　宋也松开公主的手腕，冷声呵斥宫人：“以下犯上的人，究竟是谁！”
　　宫人脸一阵红一阵白，见公主还往宋也身边躲，其他人也围过来，登时恼怒不敢言，只低着头道：“是奴婢逾矩了，还请公主与小姐见谅。”
　　“囡囡，怎么了？”宋母蹙眉问道。
　　宋也摇头，“没什么。”他又看向公主，“公主您还好吗？”
　　公主回过神，一股委屈劲儿忽然冒上来，她眼眶发红，强忍着泪水说道：“我没事。”她深呼吸一口气，把涌上来的酸涩咽下去，“你说的蝴蝶在哪里？”
　　“蝴蝶已然飞走，公主下次再看吧。”宋也温声道。
　　公主点头，宫人忍不住喊：“往前走吧，御花园里有很多蝴蝶。”
　　公主朝着宋也感激笑笑，随后还是带着宫人在前面带路，宋也心情有点复杂，不过也能理解，可能是被欺负惯了，也可能是因为太后……
　　“小姐。”魏屏的声音将宋也的思维唤回。
　　他回头看魏屏，眼中澄澈干净，“怎么了？”
　　魏屏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叫一下宋也。
　　或许他想问，为什么要帮公主，或许想问，值得吗？
　　可是什么是值得，魏屏想，宋也可能也不知道，他只是想，于是就做了。
　　“没什么。”魏屏抿唇，“只是也看到了一只蝴蝶。”
　　“哪里？”宋也好奇。
　　他没有得到回答，宋母搂住他的胳膊，“囡囡，走了。”
　　因此，他也没有看见魏屏一直看向他的目光。
　　.
　　御花园景色确实宜人，现在正是春日，百花盛开，姹紫嫣红，不少名贵的花被宫人从专门的孕育屋搬出，喜爱花草的贵妇人与小姐纷纷赏花，旁的坐在亭子里闲聊，扇着扇子，琢磨太后此举的含义。
　　宫宴开成这样，真是闻所未闻，也不知道傍晚时分能不能离宫。
　　“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来呢。”翰林夫人低声道，“今日这场宫宴，不就是为了……陛下吗？”
　　当今陛下虽然身子差，可又不是立刻就要撒手人寰，泼天的富贵，谁不想接住？
　　“谁知道呢？有缘了，谁都挡不住，没缘分，怎么也来不了。”丞相夫人摇着扇子，话这样说，可从梁小姐今日的装扮来看，她也是有野心的，只是她话音一转，问了宋母，“宋小姐跟孟将军的婚事，什么时候办呀？”
　　宋母打哈哈：“看情况吧，不急，我还想多留囡囡几年呢。”
　　“可别留来留去，留成仇了。”
　　“哪里的话。”
　　“诶？”有一妇人奇道，“怎么公主不见了？”
　　“去扑蝴蝶了吧，我见宫人拿网兜去了。”旁人笑道。
　　妇人们闻言，便重新坐下来聊天，不时左右看看，打量来往行人，心中暗暗期待。
　　而另一边，宋也没想到，公主私下里竟然是个话唠。
　　“宋小姐，你不怕我母后吗？要是她回去告状，你可能就会被责罚了。”公主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宋也。
　　宋也不知道怎么的，想起自己出门时在路边遇到的卖花的小女孩，小小一只，眼巴巴看着他，然后他就忍不住把花全买了，给他买糕点的魏屏回来，才知道，那些花根本不值那些银子，他被坑了。
　　可是小女孩还是很可爱，花也还是很漂亮。
　　于是他狠狠踩了翻白眼的魏屏一脚，抱着花开开心心回府。
　　宋也笑，逗公主，“不怕。反正我又不嫁给你皇兄。”
　　公主啊了声，嘀咕道：“是哦。”她少有玩伴，又追着宋也问了好几句，才发现自己身边的宫人不见了，一个念头从她心底浮出，令她浑身打颤。
　　宋也发觉不对，低声问：“怎么了？”
　　“……你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公主咬着唇道。
　　“什么地方？”
　　宋也问，公主却又不肯说，只哀求地看着他。宋也思来想去，还是点头答应了。
　　他招呼被他要求去扑蝴蝶的魏屏：“魏屏，过来，你一起。”
　　魏屏网兜里都是绚烂的，色彩鲜艳的蝴蝶，闻言，他深呼吸一口气，走到宋也面前，无奈地把打开网兜。
　　蝴蝶在宋也和公主面前翩飞，像飘舞的花瓣，颤动着，消失在阳光下。
　　“遵命，小姐。”


第64章 绝望的丫鬟
　　公主提着裙摆，带宋也和魏屏从御花园的小路离开，小路到廊下，再往前走几百米是一扇圆形拱门。
　　“我们要去哪儿？”宋也走到这，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会是去找……
　　“找我皇兄。”
　　公主的回答令宋也想立刻调头回去。
　　“这里离陛下寝宫有点距离吧？”宋也企图说服公主放下念头，“且不说这个点，陛下说不定还在休息或者处理政务。贸然前去，恐怕会打扰。”
　　公主听出他的意思，可怜地拽住他的衣袖，“我……你可以陪我吗？在门口等我就好，或者我们就远远看一眼。”
　　看一眼？
　　宋也想起公主身边的宫人，“是不是你要找的是你身边的宫人？”
　　公主点点头，承认了。不知道是真的心思纯善还是如何，她直接道：“我母后想要给皇兄选妃，定会找借口让他来御花园。”
　　长大的孩子无法掌控，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是帝王呢？
　　太后不甘心，于是插手婚事。
　　公主不明白太后的所作所为，她有时候甚至会害怕对方，可对方却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你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
　　公主摸着自己发冷的手臂，见宋也怔愣不明地看着自己，勉强笑道：“我不敢一个人去找我皇兄，你就当陪陪我，走一段路吧。”
　　面对公主的恳求，宋也很难拒绝，他提出自己的意见：“我们这会儿去，已经赶不上了，你的宫人早就离开我们身边，她要是真的去找陛下，这会儿应该和陛下见面了。不如我们派个人去看看情况，然后我们在来御花园的必经之路等着，若是陛下来了你还能早点遇上。”
　　“可是……”公主犹豫，“我担心皇兄。”
　　宋也无奈：“你能想到的事情，陛下怎么会想不到呢？”毕竟是皇帝啊。
　　“那派谁去呢？我身边的宫婢都在母后宫里没有出来。”公主说到此处，难以启齿，她身为公主，却比平常女子还要没有权利尊严，仔细想想，她此次想去找闻正真，也是自作多情了。
　　她沮丧，宋也手往后一拉，帮魏屏毛遂自荐：“让我的丫鬟去吧。”
　　刚好能和皇帝拉上线，主剧情进展顺利。
　　公主没说话，魏屏先一步开口。
　　他看着宋也：“我如果去，小姐和公主就该回御花园，不该在别处逗留。”
　　公主在宫里没有话语权，宋也身边没有人跟着，两人单独待在一起被旁人冲撞了怎么办？
　　宋也和他对视。
　　“我知道。我不会出事的，你去找陛下吧。”
　　魏屏蹙眉，仍然不赞同，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垂下眼眸没有作声。
　　魏屏是在担心他吗？
　　宋也不知作何感受，他放软了声音，“去吧，你快点回来不就行了？”
　　公主左右看看两人，拔下自己腰间的代表公主身份的玉牌，默默递给魏屏，“你别担心宋小姐……我，我……本宫会保护她的。”这话说得公主自己都脸热，声如蚊呐。
　　魏屏没有办法，他接过玉牌，听着公主给他指路，听完，又站在原地不走，公主一头雾水，宋也却反应过来，没好气地瞪了魏屏一眼，拉着公主往回走。
　　公主疑惑，一步三回头，待回到廊下转角处，她才看见魏屏离开的身影。
　　“你的丫鬟……”公主惊讶，绞尽脑汁想出形容词，“好有主见！不像丫鬟。”
　　要是她的宫人，想必理都不会理她，或者就是听从吩咐，怎么会因为担心还要看着他们离开才走，公主甚至感到了对方的强势。
　　公主复而沮丧：“其实我也不像公主……”
　　她今年不过十六，是在先帝在去世那年的遗腹子，太后本来想打掉，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还是生下了她，太后对她忽略，扔给宫人，可兴起了，又把她叫过去，宫人也都讨好太后，对她这个可有可无的公主，最多也只是尽责而已。
　　“为什么一定要像呢？”
　　宋也的反问令公主讶异。
　　“你就是你，你就是公主，不要用‘像’来形容自己。”宋也朝公主道，“如果觉得不开心，难过，可以跟太后说，她是你的母亲，无论如何，宫人都不该逾矩，况且，你还有陛下。”
　　宋也回想剧情里闻正真的人设，对方虽然性子孤冷，可也不是不讲理之人。
　　“你真好。要是你真的能当我的皇嫂就好了。”公主愣了好一会儿，忽然说。
　　宋也眨眼：“我的丫鬟也很好。”让他给你当皇嫂吧。
　　公主忍俊不禁，“没你好。”
　　她想去拉宋也的手，没想到宋也却避开了，公主难免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或许是还不熟，便又开怀起来，想要带着宋想去御花园东边的小湖亭里坐。
　　“那边恰好是能看见经过进入御花园的路，风景也好，我们等等你的丫鬟吧。”
　　宋也没有不答应的。
　　二人相伴往前，却没想到在来到湖心亭附近时，亭子里竟然早就已经坐着有人来，而且……
　　“你怎么在这？”
　　公主震惊地看着宫人。
　　宫人恰好从亭外走出，脸色尤带有未褪去的喜色，闻言抬头看见公主和宋也，先是不满，后福身道：“奴婢奉太后的口谕请陛下去殿中，不知您这是？”
　　从皇帝寝宫到太后寝宫，最近的路就是靠近御花园的这条路，来往必定要经过，否则便要绕路。太后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只是宋也没想到皇帝竟然本身就在御花园里，奇怪。
　　公主显然也没想到，她下意识道：“那我去见一下皇兄。”
　　宫人想阻止，却不料身后传来拉长声调的细细叫唤。
　　“哎呦，公主，真是好久不见，咱家都想您了。”
　　宋也听到这声音，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脑子里警铃呼啦啦大叫，眼珠子都不敢转一下，假装自己是块木头。
　　公主已然越过宫人，从他身旁飞奔往前，“高公公——”
　　“诶。”
　　高公公笑眯眯地应着，皱纹堆在眼角，目光一转，似若无意地落在宋也身上。
　　脚步声哒哒。
　　宋也听到那高公公走到自己面前，拂尘一甩，戏谑道：“这位姑娘，也一起跟咱家来吧，陛下，正等着跟您一叙前缘呢。”
　　“……”
　　宋也抬起头，对上高公公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山上的记忆死而复生，他痛苦地闭上眼睛，“……都，都是误会。”
　　谁能想到皇帝那么无聊独自跑出去玩儿啊？还在山上，不怕遇到危险吗？
　　宋也抓狂地想。
　　高公公心情颇好：“当然有误会，咱家这不就来跟您道歉了吗？来，您跟着公主一起过来吧，陛下刚才重新吩咐宫人拿了茶点呢，且来坐坐，解一解闷。”
　　宋也不回话，他就不走，笑容满面的，宋也根本奈何不了他。
　　宋也往湖心亭层层轻纱里端坐的那抹人影看了一眼，心如死灰，“……好。”
　　高公公满意点头。
　　公主好奇：“高公公，你和宋小姐认识吗？皇兄也是？”
　　高公公：“一面之缘。”他看宋也那副丧眉耷眼的样儿，又有点不爽，拂尘甩了甩，险些甩到宋也脸上，“宋小姐，见陛下可是天大的福气，您有什么不满吗？”
　　宋也哪里敢说有，唯唯诺诺低声下气，“没有。”
　　高公公哼声，随后便重新往湖心亭走去，公主跟上，宋也心里大呼救命，面上则是沉稳地……磨磨蹭蹭地挪动脚步。
　　宫人在听见他们交谈时，脸上表情骤变，这会儿下意识要跟上，结果走了没几步，就被守在一旁的宫侍拦下。
　　“陛下没有吩咐要见你。”宫侍双手交叠垂在身前，语气平缓地说道。
　　宫人停下脚步，咬着牙看了眼前面已然进入亭中的几人，念头一转，神情恢复自然，竟是转身离开了这里。
　　而宋也跟在高公公和公主的身后，只恨不得两眼一闭晕过去。
　　他仓促地行礼，把头低得都快埋进胸前，可依旧是听到了伴随着咳嗽的轻笑。
　　那笑着的人声音略微沙哑，又格外悦耳。
　　“皇兄……”
　　公主见了闻正真，比见了太后还要怯弱胆小，她小声地喊了一声，察觉气氛不对，声音弱下来，去看看旁边笑眯眯的高公公，便躲到对方旁边，好奇地看着宋也。
　　宋也听到她的声音却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赶忙脚步往旁边挪。
　　结果他刚挪两步……
　　“宋也。”
　　坐在亭中桌前的男子懒懒地喊，“孤命令你，抬起头。”
　　“……”
　　宋也抬起了一点。
　　高公公都要气笑了。
　　他下意识想出口训斥，不料余光瞥见闻正真站起身，登时闭嘴。
　　手里的拂尘被抽走。
　　宋也听到脚步声慢悠悠地朝自己靠近。他心中大喊吾命休矣，自暴自弃地想要抬头，却没想到，下巴忽然被某样东西所挑起。
　　——是拂尘细长的桃木柄。
　　他顺着力道抬头，脸上是来不及掩饰的惊愕茫然。
　　而这皇宫的主人，天下的掌控者，却笑得开怀。
　　有温度的掌心代替了冰冷的桃木柄，闻正真捏起宋也的下巴，挑眉道：“真的很抱歉啊，宋小姐，孤这次，可又是自作多情了。”


第65章 绝望的丫鬟
　　自作多情？是认为他这次进宫是冲着想要做对方妃子的意思吗？
　　宋也一个激灵，扭脸躲过闻正真的手，快速后退，“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跟着我娘来参加宫宴……”
　　他急着辩解，闻正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中闪过笑意。
　　真有意思。
　　闻正真略微掩嘴咳嗽，高公公赶忙搬来椅子放在他身后，他自然坐下，手肘撑着桌面，手撑着脸颊，歪着头看宋也，等对方解释完，才慢慢吞吞地给予重击。
　　“这么说，你是看不起孤，觉得做孤的妃子是件丢脸的事儿？”
　　“……”
　　宋也很想骂他神经病，可惜好歹人家也是个皇帝，他一骂，说不定小命儿就没了。
　　“陛下，臣女不敢。”宋也假装惶恐。
　　“孤看你倒是敢得很。”
　　闻正真手里的拂尘随意甩甩，尾巴不知道无意还是有意，甩到了宋也的面前，春衫薄，膝盖上扫过时有轻微的触觉，宋也忍了两秒，没忍住去抓拂尘，他抓住拂尘头，闻正真抓拂尘柄，二人持力。
　　高公公大惊：“大胆！”
　　公主不安地看着两人，鼓起勇气跟闻正真替宋也解释：“皇兄，是我让宋小姐跟着我来的，今日来的贵女也很多……”
　　她不敢多说，意思却明显。
　　闻正真侧头看向自己这个从小到大没见过几次面的妹妹，委实生出点疑惑和嫌弃：“你为什么还要住在明秀宫？”
　　明秀宫在太后新搬的寝宫的隔壁，以前公主都是住在太后寝宫的偏殿，闻正真在掌权后，叫她自己选宫殿独自住，结果还是搬到了太后隔壁。
　　闻正真有时候会想，他这个妹妹是不是被太后养成傻子了。
　　公主支支吾吾，双手纠着衣袖，羞愧道：“我……我……母后说想要我陪着她，我就……”
　　闻正真懒得看她，扶不上墙的家伙。
　　宋也在两人说话时松手，拂尘重新落回闻正真的手心，然后又被他随意一甩，抛到高公公怀里。
　　高公公抱着拂尘，心想，这宋也要是跟陛下成了，他这拂尘不得成定情信物？
　　“坐吧，宋小姐。”闻正真这会儿又像是失去了逗弄宋也的兴趣，他侧身端起茶杯抿了口润喉，苍白的脸上被雾气蒸腾出一点润色。
　　宋也现在后悔把魏屏叫走了，不然此时此刻，他不至于尴尬成这样，明明魏屏才是主角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努力安慰自己，在闻正真对面坐下。
　　公主则是在他旁边坐下，高公公给自己认的儿子小豆子使眼色，小豆子便机灵地给几人斟茶倒水。
　　“小豆子，我……我好像在御花园看见过你。”公主端着茶盏，放松下来，随口道。
　　宋也一听，就知道自己在进宫时估计就被闻正真给盯上了。
　　可恶！
　　闻正真垂着的眼皮掀开，“不会说话就闭嘴。”
　　公主：“……”她瞪大眼睛捂住嘴。
　　宋也这会儿放松下来，下意识道：“你别吓她。”说完发现不妥，奇怪的是闻正真竟然也没有多言。
　　公主跟高公公等人难掩脸上的震惊之色，齐齐看向宋也，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
　　宋也：……有没有你们夸张。
　　没有人说话，湖心亭内安静，只有风吹拂时吹起帐纱，隐约能看见碧绿幽深的湖水，如一块巨大的碧绿色翡翠。
　　这片湖不算小湖，除了湖心的亭子，还散落有三个湖边小亭，各有人守着。最大的亭子便是他们所处的湖心亭，亭内放了些许冰盆，又用厚棉布盖了一半，把温度控制得刚刚好。
　　熏香在一处角落里燃烧着，清淡的香气漂浮，顺着风来到人的鼻前。
　　宋也坐着忽然有些犯困，这个点，他本来该在家里午睡，魏屏或者晓月偶尔会陪在他身边给他扇风，一切都惬意而安静。
　　他眼皮打架，公主正满心纠结要怎么问闻正真，关于宫人和太后的事，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而当她终于鼓起勇气要说时，抬眸又发现闻正真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旁——宋也身上。
　　或许闻正真自己也没发现，即使只跟宋也见了短短一面，说了几句话，他却总是鬼使神差地、不自觉地将注意力放在宋也身上，无论有意无意，他所做出的事已然代表了一切。
　　高公公会想，是不是以为陛下太长久地没有人陪伴，所以遇到了有趣的就会想要接近？
　　他不会认为宋也会是闻正真的唯一。
　　可公主，在这血缘的联系中，竟奇异地窥见了某种未来。
　　她的皇兄对宋也，绝对不仅仅只是偶然的兴起。
　　“宋小姐，你和……孟将军的婚事定了吗？”公主突兀开口。
　　宋也脑子昏昏沉沉，闻言清醒，“啊？”
　　“是啊，定了吗？孟将军可是孤的重臣，他若是成婚，孤必然要去给他主持庆祝。”闻正真懒懒道。
　　宋也不由朝他看去。闻正真聚集了先帝跟太后容貌上的所有优点，可惜虽生得俊美，但因为身体差，脸色苍白如鬼。
　　日光灿烂，所处的亭子层层都要叠上细白帐纱，光透进来不刺眼，闻正真唇色浅淡，薄唇轻启时，流露出的声音像玉石相击敲发出的清脆声。
　　“或者说，宋小姐别有他想？”略带戏谑的话语传出，那双狐狸般的眼眸微微眯起，才是真的别有深意。
　　若不是知道剧情，宋也怕要以为闻正真对孟知因有意思。
　　这个小世界里的三个主角，在身份上，其实都是对立的。
　　“父母之言，媒妁之命，我一切都听家里的。”
　　宋也话未说完，远处便传来了些许嬉闹声，他似有所觉，公主猛地站起身扒开帐纱往外看，“……是其他小姐。”
　　宫人把那些小姐带到湖心亭这边了。
　　大概是看见湖心亭的守卫，小姐们的笑闹声安静下来，逐渐姿态神情变得端庄有礼，宫人面上保持着笑：“诸位小姐莫要靠近中心亭，在附近玩便好。这边有小船，可以去湖边泛舟。”
　　湖心亭种有荷叶，此时花未开，荷叶翠绿倒也赏心悦目。
　　公主跑出去，宋也心里大松口气，忙不迭跟上。
　　两人离开，闻正真手里的茶盏放在桌子上，发出“当”的响声。
　　高公公寒蝉若噤。
　　过了会儿，高公公才轻声细语道：“陛下，婚事未定。”
　　闻正真道：“父母之言，媒妁之命。”
　　“可这，又怎么比得上皇恩浩荡呢？”高公公道，“且不说孟将军回京不久，与宋小姐，也没什么感情。”
　　嫁给一个将军，跟嫁给一个皇帝，区别可是一个天一个地。
　　闻正真失笑摇头：“你真是……孤的佞臣。”
　　高公公以为他是应下，却不想闻正真微微侧头，语气淡淡。
　　“孤要得到的东西，绝不是要靠抢。”
　　他笃定：“孤要他心甘情愿。”
　　555从系统空间回来，听到这句话立刻就想魂穿西天 ，回到系统空间里面再重新出来，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你又做了什么？］555含泪控诉宋也，［我就回去休了个假。］
　　宋也心虚，转而想起这事儿555也有责任，立即道：［还不是上次你不提醒我，我在那睡着，一睁眼看见陌生人，可把我吓死了，谁知道那人就是皇帝啊？你还好说休假，我全年无休！］
　　555软硬不吃，冷笑：［我看你在小世界里比度假还开心。］好吃好喝有男人。
　　他们第一个世界开始，老老实实干活的日子已经飞逝而去。
　　剧情崩得555崩溃。
　　555这段时间断断续续回系统空间，除了交报表以为还接受了新培训，还更新了运行系统，它现在是新时代新系统！
　　［我下个世界要给你选个真背景角色。］555立下豪言壮志，［我们不能再堕落下去了，奖金都要扣光了。］
　　宋也发出疑问：［我们有奖金吗？］
　　555：［……好像有吧？］它仔细翻翻，的确是发了 ，但是发之前它为什么还垫付了一大笔积分？奇了怪了。
　　宋也不信，不过他也发现自己的确莫名其妙把剧情搞崩，可这怎么怪得到他头上，明明他什么也没做。
　　死猪不怕开水烫，宋也心想，大不了被辞退，他继续回系统空间里面打杂。
　　一人一统各怀心事，公主也跟鼓起勇气跟宫人吵了一架，气咻咻地跑回来宋也身边，带起一阵风，宋也被这风扑得眼睛眯起，香味扑过来时，他有一瞬间的眩晕。
　　宋也皱眉，险些没站稳。
　　“宋小姐，你怎么了？”公主担忧。
　　“没什么。”宋也看向她身上，没有发现异样，便问，“你今天用了什么熏香？好香。”怎么之前没有发现。
　　公主茫然：“我没有用熏香啊，不过我今天戴了香包。”她捏起腰间的香囊给宋也看，“你喜欢，我叫人给你送几个。”
　　“不用了。”宋也拒绝。
　　“宋也——公主——一起来玩呀——”
　　梁小姐在那边划着小船，兴奋地韋伯日免霞贈枂煷喊，其他小姐也兴致勃勃，一脸兴意。
　　抛开皇帝在的可能，她们对于泛舟湖上十分有兴趣。
　　宫人与婢女帮着她们乘船而上，有才情的贵女已经忍不住抒发感情，吟诗作对。
　　宋也不太想去。
　　公主也不想去，于是二人便坐在另一个小亭子里说话，直到“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宋也心口狂跳，他下意识快走几步，在亭子内往外探头去看，竟是贵女们游湖时，其中一艘船不知道怎么的翻了！
　　“公主……”宋也抓住公主的手，“快叫些宫婢来！”
　　不能叫宫内侍卫先一步救了这些贵女。
　　公主手忙脚乱，连连应好，要去喊人，转身看见来人时眼睛一亮，正要喊，却不料对方脚步疾疾，眼神阴冷，刹那间便来到她的面前。
　　宫人朝公主伸出手。
　　公主与宋也靠近亭边，她一推，必然会掉进湖水。
　　“你……”
　　“公主！”
　　宋也眼疾手快抓住宫人的手，怒道：“你想做什么！？”
　　宫人眼中闪过诧异，她没想到宋也的力气竟然比她还大！
　　“救命！快来救命啊——阿绯！救命……”
　　贵女们的呼喊哭声愈发大，已经有宫侍脱衣准备挑水进去救人了。
　　时间不等人。
　　宫人想起自己此次的来意，心一狠，放弃了企图再去抓公主的心思，反而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宋也。
　　宋也大惊，顿感不妙，想要推开宫人，却没想到对方用身子顶着他，快步往前冲，毫无防备，他身子抵住亭子栏杆，身子往后……
　　“扑通。”
　　二人双双掉进湖里。


第66章 绝望的丫鬟
　　湖水将宋也淹没，他不会水，仰头栽下入水时，像被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听觉视觉都隔了一层薄膜，眼前是涌动的透明湖水，他伸出手仿佛就能戳破，可惜他怎么用力去够，也够不到边界。
　　宫人在入水后就放开了宋也，明显是早有准备，往另一边游去。
　　宋也呛水，挣扎，湖水因为他的动作而翻涌，岸上喊叫的声音越来越小。
　　555紧急给宋也兑换了特殊道具，用来水下呼吸，只是宋也入水时呛了几口水，这会儿即使有道具，人也晕乎乎的难受。
　　胸腔内的呼吸被挤干净，慢慢恢复，或许是知道自己不会死，宋也平静又迷糊地想，原来呛水是这种感觉。
　　所以当有人朝他游来，宋也毫无波澜地看去，没想到看见了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是魏屏。
　　魏屏的头发几乎全散了，外袍脱掉，迅速游向宋也，他自己动作本身也不娴熟，宋也被抱住时，感觉到他的手十分用力，太用力了，反而用在游动上的力气就少了。
　　宋也看着魏屏呛了几口水，脸憋得发红，却依旧一手牢牢抓住他的腰。
　　不会凫水，却还是要来救他吗？
　　鬼使神差，宋也的手轻轻擦了一下魏屏像是在落泪的眼角。
　　轻微的触碰，甚至比不上水面流过带来的阻碍感，可魏屏还是回过头。
　　含着复杂又痛苦的双眸，与其对视，宋也感受到了一种无措。
　　一切是毫无准备毫无头绪的，魏屏回身拥住他，垂眸靠近。
　　当唇被撬开，不多的空气被渡到口中时，宋也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
　　魏屏吻了他。
　　像水底缠绕的水草，宋也与魏屏沉没在这无人发现的水底。
　　“扑——”
　　水面破开。
　　宋也被魏屏抬起，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他一直闭着的嘴下意识张开，555兑换的道具只能让他不会因为憋气呛水而死亡，却不保证他完全不会受到溺水的伤害。
　　他大口喘息着，湿漉漉的眼睫看向魏屏，“你……”
　　话到嘴边，又难以启齿。
　　魏屏依旧搂着他的腰，一言不发地往岸边游去，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宫婢的喊叫已经把其他官夫人引来，宋也一上岸，就被宋母紧紧搂进怀里。
　　“囡囡，你吓死娘了……你要是出事，娘就不活了……”
　　宋母颤抖着。
　　宋也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目光投向捡起自己外袍的魏屏。
　　魏屏上了岸，反而没有露出在水里出现过的情绪，他平静又温顺……
　　屁。
　　他要气死了。
　　魏屏冷着脸给宋也披上自己的外袍，跟宋母说：“先让小姐换衣衫吧。”
　　宋母想起宋也的真实性别，赶忙点头，而后为难地看了看附近，落水的贵女们也救回来了，宫婢们要带她们集体去换衣服，可是宋也……
　　“宋小姐去我的殿里换衣衫，穿我的。”公主愧疚开口。
　　要不是为了救她，宋也不可能会落水。
　　公主红着眼眶，“不过我不能跟着你们去，你……”她对魏屏说，“你拿着我的玉牌去吧。”
　　魏屏刚回来就冲进水里，玉牌丢在岸边，此时听了，便点头应下，态度冷淡，“多谢公主。”
　　公主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嘴，看着他们离开。
　　而不远处，闻正真斜靠在亭上的栏杆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自己面前跪着的小太监。
　　小太监满嘴鲜血，他被暴怒之下的高公公打掉了牙，脸颊高高肿起，头磕在地上，瑟瑟发抖，嘴里含糊喊着饶命。
　　就在宋也和宫人落水后，公主尖锐的哭声响起，守在亭外的一名小太监便急匆匆赶来，禀报此事，那时闻正真坐在桌前闭目养神，不知怎的他有些发困，本能让他已经警惕起来，于是在听到小太监的话时也没动身，直到听到“宋小姐”三个字。
　　闻正真不受控制地站起身，掀开帐纱往外看，目光触及到水面泛起的波澜，蹙眉要叫人，那一直低着头的小太监忽然走到他身边，凑过来似乎是想说什么。
　　香味愈发浓重了。
　　太监因为生理原因，身上总是带了些味道，年轻的小太监更甚，所以平日里他们都会在身上扑点香粉，等级越低的小太监，身上的香味和骚味就越重。
　　闻正真身边伺候的人，身上基本不会有太大的味道。
　　可此时，香味重得让他感到眩晕。
　　“陛下。”
　　小太监声音轻轻的，闻正真手抓住亭边栏杆，手背青筋绷紧鼓起，身子摇摇欲坠。
　　他目光冷然。
　　小太监缩着脑袋，像是退却，可在下一秒，又猛地抬手推向闻正真。
　　“陛下——”高公公睚皉目裂。
　　电光火石间，小太监以为自己要得手，他的手已经碰到了闻正真的肩膀，只要用力，眨眼间，这位病弱的陛下就会掉进水里，发出惊叫。
　　但痛苦的叫声怎么在他嘴里发出了？
　　剧烈的疼痛从小太监的脖子蔓延，他瞪大眼睛，呵呲呵呲地张嘴大口喘息，微薄的空气却无法从口鼻中吸入，他两只手死死掰着掐住他脖子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帝王。
　　闻正真轻而易举地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提起来。
　　明明还在咳嗽，手却又稳又狠。
　　“哈？”闻正真笑，“让我看看，孤的好母后，究竟想要哦做什么。”
　　他对高公公说：“找个人，把孤的外袍给他披上，扔进水里。”
　　高公公心还在狂跳，闻言立即点头，拿起放在一旁的闻正真外袍，去外面拉了个身高差不多的侍卫进来，披到对方身上，便指着湖水厉声道：“下去！”
　　一切发生不过数短短几十秒，侍卫落水，闻正真甩开小太监，撑着栏杆捂住口鼻咳嗽，眼睛紧紧盯着水面，在看见宋也破水时，提起的神经松懈。
　　他放下衣袖，垂眸看见上面的一摊血。
　　“陛下！这香囊和熏香有鬼！”高公公一脚踢翻了香炉，又夺过小太监身上的香囊，对比香囊和熏香靠近时散发的气味，咬牙切齿道，“好歹毒的心思！”
　　竟然是利用了香料来钻漏子！
　　公主跑来哭喊，见此场景，大惊，闻正真却看见她腰间的香囊。
　　目光一瞥，高公公便赶忙过去，扯下公主腰间的香囊与手中的对比，香味一模一样！
　　且同时，水下宫人攀抱着披着闻正真外袍的侍卫破水而出。
　　一切了然。
　　“哈哈哈哈哈哈！”闻正真控制不住地弯腰笑出泪水，眼中是狠觉和凄冷，“真是好母后！好娘亲！好个刘氏女！”
　　不惜叫来所有的贵女，让众人以为要给他挑选妃子，实际上却是精心策划一场“英雄救美”，英雄的还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宫人！
　　在太后看来，他只配得上一个宫人吗？
　　不，她只是想羞辱他。
　　即使会失败，即使那些宫人宫婢会死掉，这万分之一的可能，已经让作为皇帝的闻正真在各官妻面前丧失威严。
　　“皇兄……”公主被吓到，惊慌地喊着。
　　她没有得到回应，而闻正真却抬起头，越过她，看到了缓步来到湖边，搭着宫婢手臂的太后。
　　一场闹剧将散未散，此刻是最好的看结局的时候。
　　太后似乎是有些叹息，脸上依旧带着从容不迫的笑。
　　她隔着湖面与在亭中的闻正真对视，第一次表达了这段时间以来，她的憎恨。
　　“你不该好好活着，不孝不悌的东西。”太后缓慢张口，无声地说，“你不配拥有任何爱。”
　　杀死舅兄，杀死外家的恶鬼。
　　闻正真哈哈大笑，他没有露出丝毫痛处，手死死抓着栏杆，栏杆迸裂，碎屑扎进皮肉。
　　高公公惊吓不已，“陛下！”
　　闻正真收回手，他闭上眼睛，声音冰冷：“太后，病了。”
　　高公公怔愣，旋即低声应道：“是，早些年明庆亲王在外有座若得山庄，冬暖夏凉，正适合人养病。”
　　公主听懂对话，惊骇道：“……皇兄，母后她！她……”
　　闻正真没有理她。
　　他挺直脊背，垂着流血的手，离开了湖中亭。
　　.
　　而宋也在另一边公主宫殿换好衣衫，宋母在外拉着魏屏不知道在说什么。
　　宋也心里直打警铃。
　　他急得找555，语无伦次：［555，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
　　555没回复，门先一步打开回复了他。
　　魏屏逆着光走进来，身上还是湿漉漉的。
　　门又掩上。
　　宋也还穿着白色的单衣，头发散着，湿润地披散在肩头背后。
　　魏屏走到他面前，他不由自主地缩到了角落，一步步后退，直到背抵住衣柜。
　　“宋小姐。”魏屏像一只水鬼，俊秀的脸上布满了压抑过后爆发的怒火和冷意。
　　“不对，或许，我该叫，宋公子？”


第67章 绝望的丫鬟
　　吾命休矣！
　　宋也第一个念头就是跑。
　　可他怎么跑得了？前是魏屏后是衣柜，左右还被魏屏用手给挡住。对方的手险些卡住他的腰，他连弯腰钻走都困难，除非他现在能遁地飞天，否则看来是难逃魏晋魔爪。
　　“什，什么……你在说什么？”宋也强作镇定，“你挡在这里做什么？快去换衣衫，病了怎么办，难不成还要我来伺候你吗？”
　　“我可不敢让侯府公子来伺候我。”魏屏阴阳怪气的。
　　宋也登时起了脾气，“你会不会说话？是我想骗你吗？你又真的什么事都如实跟我说了吗？你这副拧巴样给谁看？”
　　话说出口，宋也懊恼，怕自己暴露了已经知道魏屏身份的事。
　　魏屏怔愣，第一次被宋也这样怼。他能感觉到，宋也刚开始对他似乎是有些惧怕，后面相处久了，习惯他的存在，对他便保持着放纵的态度，几乎没有发过脾气，就像一只软乎乎凶巴巴的小猫，亮爪子又学不会抓人。
　　实话说……被骂得感到新奇。
　　这个念头冒出来，魏屏脸又黑了。
　　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他无可救药地对宋也产生了感情。
　　无论宋也是男是女。
　　无论他该不该，能不能。
　　在他从外进入御花园，听到公主的喊叫中冒出宋也的名字，到他忘记一切跳进水里，再到那个吻，魏屏近乎绝望地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那么恨宋也，又总是那么地情不自禁把目光投过去。
　　魏屏像被戳破的气泡，浑身的气瘪下，他默默地看了宋也一眼，收回双手，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身上衣衫半干，衣角却还在嘀嗒嘀嗒地往下滴水。
　　他披头散发，掩饰的妆容尽散，柔化的棱角重新变得分明，一眼看去，只觉得是个生得清秀俊朗的少年郎。
　　他自己大概也知道，没有再遮掩。
　　刚才宋母也是眼尖发现此事，才告诉了他宋也的真实性别。
　　他这副心如死灰的麻木样子，反而让宋也有些不自在。
　　宋也犹豫了下，抽过一旁架子上放的长帕，走到魏屏面前甩到他脑袋上，“干什么搞得我好像欺负了你一样。”
　　魏屏一动不动。
　　宋也看了他两秒，挪过去，伸出手指去戳他脑袋，“你……诶！”
　　低着头的人忽然动手，揽住宋也的腰往前一带，猝不及防，宋也坐在了对方的腿上。
　　魏屏一手抓着他的腰，另一只手随意地擦了把湿漉漉的头发，长帕扯下，他仰着头，以下往上的姿态去看宋也。
　　他想说喜欢，想说爱，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他抱着自己的仇人，心像刚被人从水盆里捞出来的衣服，两只手用力拧起，往下滴水，拧干的是恨，留下来的是稀碎的爱。
　　至少在这一刻是。
　　魏屏把头靠在宋也怀里，手收紧，“你要对我负责。”
　　宋也大为震惊，“我？不是你应该对我负责吗？你……不对，为什么要负责？你不也是男子吗？”
　　最后一句脱口而出时，魏屏闷闷道：“你果真早就知道我是男子。”
　　怪不得老是又怕他又无所顾忌。
　　“……”
　　两人没有再说话，宋也被他抱着想离开，一动作，魏屏的手又收得更紧，且奇怪的，宋也想离开的心并没有那么强烈。
　　难道他对魏屏也有想法吗？宋也沉默。
　　直到魏屏喊他。
　　“宋也。”
　　宋也应着低下头看去。
　　魏屏抬起头，就这样，很轻地吻到他的喉结，在他愕然时，往上……下巴、唇角、舌尖……
　　宋也来不及反应，或者说，一切都水到渠成。
　　午后日光温暖而明亮，屋门关上，光线仍然从半透的窗纸透入，细细的尘埃漂浮在空中，触碰又分开。
　　魏屏身上湿冷，宋也感受到了在水底时被紧紧缠绕的窒息感。
　　他抓住魏屏的头发，手指蜷缩，秀气的眉蹙起，有些躲避的意思，可唇却还张着，任由魏屏肆无忌惮地进入，咬疼了，想侧开头，又被追着往上。
　　宫殿外有宫人来回奔走的声音，贵女们陆续被带来，细语闹叫绕在一起。
　　而他们的一切被隔绝在这个偏房里，魏屏愈发用力，越是拥有，越是想要得越彻底。
　　“嘶……”
　　宋也受不了，恼怒地去拽他头发，另一只手去推他的脸。
　　魏屏跟只狗一样。
　　被推打，还是要靠近，宋也险些被他压在桌子上。
　　门外不知道何时变得安静，在仰着头被亲吻时，宋也音乐看见了一道高大的人影，他骤然得睁大眼睛，心中狂跳，扭头躲开魏屏的脸，短短几秒，动作声细碎，屋门被很轻地推开，就像是风推开的一般。
　　魏屏已经停下动作，拥紧宋也，警惕回头，什么也没有。
　　宋也懵懵地坐在他大腿上，脸颊和脖颈都是红的，唇湿润又软红，眼睛还看着外面，心有余悸的模样看得魏屏生出几分心虚，尤其是宋也缓过神来瞪他，这种心虚被放到了最大。
　　“你把我的衣服都弄湿了！”宋也恼地去用脚踢他，结果一踢又踢到了不该踢的地方，脸气得更红了。
　　魏屏牵着他手臂把他扶起来，低眉顺眼不吭声，手去摸他屁股……他发誓只是想看看衣服有多湿，可一碰，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魏屏！”
　　宋也咬着牙骂道，“你要不要脸！”
　　魏屏闻言，心想，可能他是真的不要脸吧。
　　宋也气得团团转，又羞又恼，脑子里还浮现着方才门那开的一条缝隙里闪过的脸。他光着脚踩在地面上，魏屏一把把他抱起来又重新放在桌子上，拿起湿毛巾给他擦脚，套上足袋，系好，在外头宋母的贴身侍女敲门前，他把宋也收拾得妥妥当当。
　　他自己身上衣服半干，应完外头的人，直接扯开脱下，上衣内里本就松垮，他一脱，里面垫着的东西掉出来，白皙精瘦，肩宽腰窄，肌肉线条明显，宋也乍然一看，还看见了腹肌。
　　宋也秉持着欣赏的目光多看了几眼，魏屏挑眉，他就收回去，撇嘴道：“一点都不好看。”
　　魏屏眼中带笑，故意揶揄，“是啊，小姐的身材才好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幸赏我一看。”
　　“……”宋也想起自己软乎乎的小肚子，陷入沉思。
　　他跳下桌子，绣鞋是公主的，但没有用过，是以前宫人写错尺码做大了，公主就一直没穿，对宋也来说勉强穿得上，还有点挤。
　　宋也在魏屏穿衣服的时候捡起地上的垫子，是魏屏的垫胸。
　　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捏起来有点软乎，做出胸的形状，略显粗糙，吸饱了水，变得更大，用点力，手心就湿了。
　　“你想要？”魏屏弯腰从他手里把垫胸拿过去，粗暴又习惯地塞进衣服里，扁平的胸部有了轻微的弧度。
　　宋也看得叹为观止，“不会不舒服吗？还是湿的。”
　　魏屏：“这不算什么，以前还有更累更不舒服的。”
　　宋也一愣。
　　他的神情让魏屏想到了某种可能。魏屏失笑，心里泛起柔软的情绪，他跟着蹲下来，歪着头打量宋也，或许是压抑的情绪爆发，也或许是谬赞程度上的得偿所愿，松懈后，他身上拧巴气儿也没了，少年气涌出来。
　　魏屏今年也才十九，跟宋也差不多的年纪，若不是年幼时满门抄斩，现在的他也是个走马观花的翩翩少年郎。
　　“是可怜我吗？”魏屏问。
　　宋也垂下眼睫：“没有。我可怜你做什么？”
　　魏屏捧起他的脸：“是吗？我希望小姐能可怜我。”
　　魏屏把宋也拉起来，声调又一转，像笑又像自嘲，“不过，小姐还是别可怜我了。因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走吧，小姐，夫人该等急了。”魏屏打开门，又变成了那个沉默臭脸的丫鬟。
　　.
　　宫宴的事儿就像一场荒诞可笑的戏剧，太后从御花园回了寝宫就没再出来，闻正真带着高公公等人进去，也没出来。
　　众位贵女跟夫人在公主寝宫离开时，隐约听到了砸东西的剧烈声响，一瞬间响起又消失，众人面面相觑。
　　公主没有跟他们出来，小豆子扶了太妃，太妃面容苍老，比起太后的容颜，她多了几分和蔼和亲切，她衣着朴素，银丝隐约布在发中，缓声与众人道：“诸位，今日实在抱歉，出了如此错事，都怪那宫人私自做主带众位去湖心亭，太后与陛下对此也十分生气……今日回去，还请好好歇歇，改日，本宫再请各位来宫中一叙。”
　　众人哪里敢说不，连连道好，又随着骂了几句宫人，才陆续跟宫侍离开。
　　宋也落了水，虽然太医诊断并无大碍，可这会儿晒在太阳下，人有些晕。魏屏不动声色地靠近，让他半倚着自己。
　　宋母也在另一边担忧不已，跟婢女琢磨回去给宋也熬几副汤药喝。
　　一行人到了宫门，正要寻自家马车时，目光却齐齐落在了站在边不远处的人影身上。
　　宋也的袖子被宋母扯了扯。
　　宋母暗示他朝前看，宋也便顺着对方侧过头，眼神在某一处定点。
　　他愕然。
　　身旁的魏屏绷紧了身子，唇角抿直。
　　众人的视线中心来到宋也面前。
　　孟知因牵着马，不知道等了多久，他急切担忧地将宋也全身上下过了个遍，才松口气，提着的心放下。
　　谁都看得出来他隐忍，却又外露的情绪，
　　“没事就好。”孟知因情不自禁地用手轻轻抚摸宋也微凉的脸庞，难掩忧色，笨拙地只会重复说，“没事就好。”


第68章 绝望的丫鬟
　　“咳咳。”
　　宋母假装咳嗽，把宋也拉到自己身后，“孟将军怎么来了？”
　　孟知因收回手，收敛脸上的神色，面对宋母时变得尊重有礼。
　　“我今日上朝，因部分事宜被陛下留在朝前与丞相等人商讨事宜，后听说落水一事，便在此处等你们，想看看……宋小姐。”
　　朝廷官员是不能进入后宫的，孟知因只能守在宫门口等待。
　　他的举动表明了他对宋也的看重。
　　众贵女又是感慨又是羡慕，夫人们也暗自叹息没能抢到如此好姑爷。
　　宋母倒是恨不得没这回婚事，这次宋也落水，她心里愈发忐忑，欺君罔上是大罪，孟知因风头太大，一旦揭穿，事情会发展成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即使她对孟知因十分有好感，但也还是要找机会解决这件婚事。
　　“囡囡没事，你不用太担心。”宋母安抚了两句，随后看向宋也。
　　如孟知因所说，丞相等人也陆续派人来看妻女，众人陆续离开，宋母犹豫片刻，便先一步上马车，留下宋也跟孟知因说话，临上车前还给魏屏使眼色，暗示他看着点。
　　魏屏跟个木头似的站在那，一动不动，手指蜷缩握紧。
　　“阿也。”孟知因难得生出几分窘迫，“伯母是不是对我……不太欢喜。”
　　宋也忍俊不禁，“没有吧。”
　　踏青一别，二人没有再见过面，一是宋也体弱在休养，还得准备入宫礼仪培训，二是孟知因军务繁忙，还得上朝办公，机缘巧合下，竟是日日只能通过书信来联系。
　　面对面再见孟知因，竟恍若隔日。
　　“你没事就好。”孟知因柔声道，“今日落水，身子可有不适？回去可要喝点祛寒的姜汤，或喝点安神药，若是晚间有不适，大夫得随时守着。”
　　那么高大的男人，嘴里絮絮叨叨，反差大得叫人发笑。
　　宋也笑着看他，也不说话，看得孟知因先停下嘴，不好意思起来。
　　他耳根发红，无奈解释道：“我……平日不是这样的。”
　　“是吗？”宋也不想戳穿他，又忍不住戏弄道，“将军在信中……也不简短呢。”
　　写信也总是长长一篇。
　　孟知因拿他毫无办法：“阿也……”
　　明明刚见面是巧舌如簧，如今却变得口舌笨拙，只能喊心上人的名字以求得饶命。
　　两人站在一处，夕阳西下，柔软温和的光遥遥落下，落在二人的脸上、裙摆上，宛如一对璧人。
　　魏屏站在两人几步远，马车旁，处在阴暗中，光只照得到他的脚下，一点稀薄的光，离他的鞋尖甚至都还有距离。
　　在静静等待片刻后，魏屏轻声开口唤：“小姐，该走了。”
　　宋也回头，对上他的视线，不知怎的心绪复杂。宋母也掀开马车帘子，唤他：“囡囡。”
　　“改日，来我府里看兔子吧，它现在已经生了几窝了。”
　　说到这，孟知因显然是想到了宋也在信里所言的“反客为主”，叹气承认，“它们快成将军府的主人了，以多胜少。”
　　“噗呲。”
　　宋也掩嘴，“实在不行就放生吧。”
　　孟知因：“……嗯。”
　　有些不情不愿，看起来已经养出感情了。
　　宋也笑着摇头，旋即便摆手跟他告别，在魏屏的托举下，上了马车。
　　在握住魏屏的手时，宋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力气，他一脚踏上马车，回头看去，却只能看见魏屏垂下的眼睫。
　　魏屏随后而上，跟着坐在宋也身旁，不知有意无意，恰好坐在马车窗帘旁。
　　车夫驾马前行，轮子滚动发出咕噜咕噜都声音，马蹄哒哒，从寂静庄严的宫门口离开，步入热闹的街道，直到来到侯府门口。
　　宋也下马车进府，鬼使神差回头，在侯府街道的尽头，有一道骑着马的身影。
　　是孟知因，他一直跟在马车后面。
　　“小姐要去告别吗？”魏屏骤然开口。
　　宋也睨他一眼，十分头疼，“……别跟怨妇一样。”
　　“……”魏屏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没有！”
　　宋也懒得搭理他，提着裙摆进府。
　　魏屏站在原地看着他轻快的背影，起伏的情绪随着对方的步伐而跳动。
　　魏屏恍神片刻，旋即跟上。
　　而孟知因，在侯府大门缓缓关上后，拉着马离开，他步入街道，路上行人已散，只有三三两两的百姓各自提着东西回家。
　　副将在小摊里吃完馄饨，看见他三两口吞下口中的食物，放了银钱在桌上，追上去：“将军！宋小姐怎么样了？还好吗？”
　　他跟着孟知因出生入死，如今也有官职，自然也参与了今天的上朝，知道后宫发生的事情。
　　当今皇帝与太后的关系势如水火，众人盯着看着，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传遍所有人耳中。
　　皇帝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提到宋也，他眼神柔软，“嗯，没事。”
　　“没事就好。”副官嘿嘿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到将军你和宋小姐的喜宴，我和各位兄弟都要等不及了！份子酒我们都准备好了！”
　　“不急。”孟知因说着，想到什么，微微蹙眉。
　　副将疑道：“怎么了？”
　　孟知因回身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沉吟许久，道：“你去查查，宋小姐身边的丫鬟，究竟是什么来路。”
　　副官不明白，但还是点头应下，“那我叫老黄一起去查查。”
　　老黄是孟知因府里的管家，以前跟孟知因一起入军营，只是因为在战场被敌军砍了一条胳膊，便退下来，回了孟府党管家，对大部分事务都精通。
　　孟知因应声，看着天色，“清明快到了吧。”
　　.
　　清明时节雨纷纷。
　　天气晴了一段日子，雨又跟着落下，滴滴答答砸在屋檐，顺着往下，连成一段珠链，连绵不断。
　　祭祖当天雨下得很大，宋也身上穿着蓑衣，回来时也满身是水，晓月连忙给他拿干净的衣衫，在屋里直接换了。
　　屋内魏屏在收拾熏香，神情专注，晓月招呼他：“小屏，你过来帮小姐把头发擦了。”
　　在魏屏知道宋也的真实性别后，晓月和宋母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宋也在屋内还想躲着魏屏点儿，可惜晓月老是习惯地让魏屏一起干活。
　　魏屏一如既往地应好，放下熏香净手，走到宋也身后，拿起长帕去擦那一头乌黑的发。
　　头发湿的不多，发尾沾了点水，散在背后，在雪白的寝衣上尤为明显。
　　宋也人瘦，前段时间从宫里回来虽然没发烧，但也打喷嚏打了几天，胃口不好，急得宋母团团转，甚至想出了让魏屏跟宋也一起睡的想法，毕竟魏屏的“命格”旺宋也。
　　当然，宋也当然是婉拒了，不然他半夜做梦都会想魏屏是要把他杀了还是把他……嗯……那个了。
　　后背传来轻微的痒意，宋也敏感挺直腰背，身后的人便有所察觉，指尖在背上脊椎凹陷处若有似无地轻轻一划。
　　“！”
　　宋也弹起来，腿踢到椅子，发出哐当声。
　　晓月惊道：“小姐，你怎么了？”她正在给宋也收拾湿衣服。
　　“……没什么。”宋也咬牙，暗暗瞪了魏屏一眼，抢过长帕，“你去给我倒杯热茶！”
　　晓月不明所以，以为魏屏事儿没做好惹了小姐生气，可去看魏屏，又是副老老实实的模样。
　　真是不明白。晓月心里犯嘀咕。
　　热水是早就备好的，配上上等的茶叶，水过三遍，茶香飘飘，雾气朦胧的天气仿佛也跟着进了屋里。
　　宋也捧着茶盏喝了几口，余光瞥见魏屏离开，目光一定，想到些什么，复而垂下视线。
　　晚间，晓月回来，见魏屏仍旧不在，好奇问了一嘴，宋也那时躺在榻上看书，他打开窗户，现在没再下雨，天已经快黑了，灰蓝色暗沉一片，风雨欲来。
　　“他今日告假了。”宋也说。
　　.
　　京城郊外，野狼坡。
　　酉时末，天黑得几乎看不到路，茶摊老板早早收摊准备回家，走了一段路，路上忽然迎面遇见一戴笠帽穿蓑衣的高大身影，提着灯笼远远走来，他所在的这条路除了是入京的必经之路，往南走上数百米，还是一处乱葬岗，之所以叫野狼坡，也是因着野狼会来吃尸体。
　　雷声轰鸣，茶摊老板犯怵，赶忙跑了，走到好一段路回头，人影消失不见，他停下脚步，想起在经过对方时瞥见的侧脸。
　　“……好年轻的小孩。”他愈发害怕，不再多想，忙不迭提着东西回家。
　　而被茶摊老板害怕的人，在往南走了数百米，终于停下脚步，随后又在另一侧边走了几十米，才摘下笠帽，露出面容。
　　狂风大作，乌云密布，树叶沙沙作响，他看着面前树下的墓碑，屹立不动，直到藏在暗处的人终于出来。
　　“魏屏。”
　　那人声音沉稳醇厚，魏屏回头，见对方剑眉蹙起，满脸肃重，忽得一笑，冷冰冰道：“孟知因。”
　　……
　　夜半时分，宋也早已入睡，外头雨哗哗落下，声势浩大。
　　木窗没顶紧，偶尔被风吹开发出哐当的响声，宋也睡得迷迷糊糊，不想离开温暖舒适的被窝，眉头一直皱着，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声音消失。
　　微凉的空气从门口飘来，风雨被阻隔到了外面。
　　来人脚步很轻，在看见宋也后，站了很久，才用手去揉开那皱起的眉。
　　宋也半梦半醒睁开眼，唔了声，抬手去摸对方的脸，很凉。
　　他的手太温暖，衬得魏屏像冰得死人。
　　“……怎么那么晚回来？”
　　“嗯。”魏屏把脸埋进他的手中，“对不起。”
　　宋也睡意朦胧，含糊地应：“知道对不起……就对我好点。”他说着，人又睡去。
　　唯有冰凉的泪聚集在他的手心。
　　“……对不起。”


第69章 绝望的丫鬟
　　雨水淹没了一切爱恨离愁，在翌日尽数消散在日光下，灿烂的阳光与清脆的鸟鸣彰示着新的一切的来临。
　　清明下了好长一段雨，待天气晴朗，转眼已是五月。
　　各地商人在农忙时来往交易，争取买到新一批早稻，也将冬日里囤积的货物降价卖掉，一时间，京城来人络绎不绝，挤挤攘攘，热闹非凡。
　　大抵是为了促进各地交易，不多时，朝廷颁下旨意，不禁夜市一月。
　　京城夜夜灯火通明，侯府还算处在热闹的街道巷口，即使派人看守，叫闹笑声也仍然悠悠地传进府里。
　　孟知因到了休沐期，写贴子去拜访侯府，随后又在傍晚时分带着宋也出门游玩。
　　“……这样真的好吗？”宋也心虚地扯扯身上的男子常服，略显局促。
　　宋母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在宫里被吓到，下定决心要让他恢复男子身份，近些日子买了好些男装，今日临出门，还借口男装出门方便让他换衣。
　　“好看的。”孟知因说道。
　　宋也长相本就秀气，皮肤白皙，脸小而精致，平日里上妆显气色，不上妆清清淡淡也漂亮，此时穿上男装，倒是显出身板来，竟比寻常女子肩膀还要宽些，只是身姿依旧单薄。
　　孟知因心里生出疑窦，又在触及宋也忐忑的目光时压下。
　　“真的。阿也其实生得也有几分英气呢。”孟知因哄他。
　　一旁的晓月掩嘴笑，与魏屏小声道：“将军可真会开玩笑。”
　　宋也要真生得英气，恐怕也难扮演女子多年。
　　“是啊。”魏屏不冷不热道，“孟将军真风趣。”
　　晓月怎么听着，这语调怎么奇怪。
　　这个疑惑直到她在很久以后知道魏屏的真实性别和与宋也的纠葛后，才知道，这叫打翻了醋缸。
　　孟知因的副将听到两人说话，眼神古怪地看了一眼魏屏，被对方面无表情地看回来，又忙不迭收回目光。
　　他心底暗道怪人，抬头看见宋也和孟知因并排往前走，晓月和魏屏随之跟上，自己反倒落后几步，便赶忙跟上。
　　夜市东西城区都有，还没进入，吆喝讲价声便远远传来，幼童提着巴掌大的小灯笼乱跑，笑嘻嘻地，一头撞到来人身上，就扬起脑袋看去，眼神懵懂清澈，然后咧开嘴笑着跑开。
　　宋也被一女童撞到，她身后的男童着急地喊了声“妹妹”，伸手把人拽回来，不料女童看着宋也，竟张开手，“抱！”
　　宋也惊奇，把人抱起来。
　　一旁的孟知因还怕他没力气，手都呈现这搀扶保护的动作，但他没想到宋也抱得还挺稳。
　　魏屏眼疾手快捏住女童手里摇摇欲坠的莲花小灯笼，无奈道：“别掉地上，火冒出来会烧掉。”可能还会烧掉衣摆。
　　到时候别两个都闹起来。
　　孟知因闻言看去，两人对视，触及后目光收回，不约而同将目光重新投向宋也。
　　“好了，抱过了，去玩儿吧，你哥哥都要急哭了了。”宋也上下颠了颠女童的身体，惹得对方咯咯笑，他自己脸上也浮现笑意，肉眼看得出他对小孩的喜爱。
　　女童肉乎乎的手臂揽住宋也的脖子，歪着脑袋，忽然猛地凑近亲过去，吧唧一声，清脆响亮。
　　宋也反应不及，被她亲了个正着，好在不是亲到嘴，而是脸颊。
　　“哥哥，以后娶我！”女童高兴道，“亲亲了就一定要娶我哦，不然你就是欺负我。”
　　“……你这小孩！”魏屏忍不住捏住她还想再亲宋也的嘴，把那张嘴捏成鸭子嘴，“小小年纪，还没人膝盖高，就懂抢人了？”
　　孟知因抬手，配合般把女童从宋也怀里抱过去，然后放在地面，严肃教训：“不要随便亲人，而且这个姐姐……不，这个哥哥，已经有婚约了。”
　　小女童跑回哥哥身后，气鼓鼓地瞪着这一男一“女”的坏人。
　　“哼！你们坏！”
　　宋也接过晓月递过来的丝帕，擦了一下脸上的口水，见三人对峙的模样忍俊不禁，他蹲下身子，朝着小女童招手，“过来。”
　　小女童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犹豫片刻，还是跑过去了。
　　她哥哥比她大两岁，此时抓妹妹不着，怕这几个大人生气，嘴笨地解释：“她就是，跟我娘亲看戏班子看多了……”
　　“我不能娶你哦。”宋也跟小女童认真道。
　　小女童哼哼，两手一指，指向魏屏和孟知因。孩子的直觉总是莫名其妙，“是不是因为他们比我先说要娶你！哼，我才不怕，等我长大，他们都老了！抢不过我。”
　　魏屏嗤笑，双手抱臂：“小屁孩。”
　　孟知因跟着蹲下来：“夺他人之妻是不对的。”
　　“……噗。”
　　宋也失笑，真是一个比一个幼稚。
　　他抱着小女童，任由对方在他脸上又亲了口，才说道：“成亲不是一个亲亲就能定下的哦，这件事是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同意，也要对方同意，还有爹娘同意。”
　　“我们可以私奔嘛！”小女童油盐不进。
　　宋也头疼，“……那你还是跟他们打一架吧，谁赢了谁娶我。”
　　小女童嘴一憋，眼睛立刻就含了一大泡泪水，吓得宋也赶忙把她翻了个身，推到她哥哥怀里去。
　　她哥哥显然十分有经验，胸口一掏，掏出一条粉红色的帕子，粗暴简单往妹妹眼睛一掩，然后半拽着人跑了。
　　“诶，灯笼！”魏屏反应过来，往前追了几步，可惜两个小豆丁人小，眨眼就消失在人群中。
　　“提着吧，这是给我的聘礼。”宋也见他满脸无语，哈哈笑道。
　　他笑得眉眼弯弯，满街的灯火烛光摇曳生辉，在魏屏和孟知因的眼中，这些夜间人为的光亮，在这一刻只照亮了宋也的笑颜。
　　魏屏垂下视线，手握紧了莲花灯笼的灯柄。
　　孟知因则是一直看着宋也，到对方往前走，新奇地朝四处看去时，低声说了句“不要走丢”，而后假装正经，实则耳根通红地靠近，从握住宋也的手腕，到牵着他的手。
　　宋也讶异抬眸。
　　孟知因俊朗的脸上浮现羞赧，他“咳咳”地佯装清嗓，不仅没有放开，还牵得更紧，他另一只手指向街旁的卖面具的商贩摊上挂得最高的两张面具，是一黑一白模仿黑白无常的鬼脸面具。
　　“这两张面具图案倒是新颖。”
　　黑白面具正是一对，图案画法相同，唯独黑面具的白色部分，对于白面具来说是黑色，反之同样。
　　“我们也买来戴上吧。”宋也起了兴致，“就要那两对。”
　　孟知因：“……啊。”他还想说另两个登对的游春男女面具或许会更漂亮来着。
　　他无奈地看着宋也挣脱他的手，去让商贩拿面具，又拉着晓月和魏屏以及副将选。
　　结果游春男女的面具被晓月和魏屏拿到手了，魏屏拿的是女面具，桃花面，绿枝叶画在面具两颊，眼角眼线拉长，颇有几分唱戏人妆面的别样美丽。
　　宋也看着眼馋了。
　　魏屏面无表情戴上，一双黑眸熠熠生辉，宋也抬手欲摸，魏屏配合弯腰，旋即又在指尖触碰的刹那直起身子，酸里酸气，“您的面具可比奴婢的面具好看多了，将军也欢喜呢。”
　　“……”宋也回头，孟知因站在他身后，弯腰揽住他的腰往后，似是不经意，眨眼间他便挺住了身子，不再离魏屏太近。
　　孟知因语气淡淡道：“阿也买什么，我都喜欢。”
　　他夹在两人中间，前后为男，水深火热之感翻涌，连路人瞥见，都不由多投来几眼。
　　555闪现，幽幽道：［……还好我是法治和谐系统，不然你就完了。］
　　宋也：［？］他怎么记得555比他还没节操来着，具体是哪个世界他忘记了。
　　宋也在做任务后，发现自己记性总是不太好，之前的任务世界忘得都差不多了，虽说系统空间会自动保存，可他没有时间回去，记忆自然也就拿不回来。
　　［这个世界还没崩，魏屏和孟知因现在产生了交集，剧情成功了一半，你……勉强再救一下吧。］555艰难地说，［至少让他们多些相处，增进一下感情。］
　　宋也一动不敢动，瞥两人表情，琢磨着两人能增进什么感情，一问问555，555就冷漠道：［相爱相杀里面的相杀感情。］
　　［……］
　　宋也狂念阿弥陀佛，［我是无辜的。］
　　555发出冷笑。
　　它再信宋也，下次它回去主系统换形态就换成狗！
　　遭遇555的抨击，宋也心虚愧疚，然后弯腰奔向晓月的怀抱逃离了魏屏和孟知因的相杀修罗场，拿起白面具盖在脸上，灵机一动，“我们来玩捉迷藏吧，一刻钟内找到我。”
　　“阿也，这样不安全。”孟知因不赞同。
　　“可是你会找到我的，不是吗？”宋也问。
　　孟知因对上他的眼睛，拒绝的话一下说不出口。
　　魏屏抱胸站在一旁，干脆了当拒绝：“不行。”
　　“你个小丫鬟，有什么资格跟我说不行。”宋也哼声，跟魏屏斗嘴，旋即不等答话，便拉着晓月，快步奔进人群中。
　　恰好这时一群杂戏团声势浩大地移动着器具路过，来往行人聚集，宋也弯着腰戴上面具，如游鱼般一下子就不见了。
　　“……真是乱来。”魏屏气道。
　　孟知因看他，蹙眉道：“你还是不愿意离开阿也身边吗？他是无辜的。你不要利用他，以前的事，前侯爷……已经得到惩罚了，况且他还放了你一命。”
　　虽然这样说很无耻，孟知因依旧道：“仇恨只会蒙蔽你的双眼。”
　　魏屏神色冷然，“仇恨早就蒙蔽了我的双眼。”
　　他看着手里的游春女子面具，春意盎然，香草飞燕，美好的一切与他有何关系？
　　“一切太晚了。如果可以，就让我回到被屠满门时吧。”魏屏漠然道，“让我不用亲眼目睹父母、兄长、姊妹的死亡。”


第70章 绝望的丫鬟
　　那日清明，魏屏出府后到了野狼坡，路过茶摊老板，便敏锐察觉到有人跟着。他多年来在外漂泊，跟着镖局走镖学武，自然不会没有半点防备，可跟着的人一直跟着他到了墓前才停下，魏屏就知道，来人必定是知道自己身份的。
　　知道自己身份的人还有谁？除了那几个朝廷官员与父亲旧友，便只剩下有权利查他，且怀疑他身份的人——孟知因。
　　“是先帝要你父亲死，阿也的祖父……只是顺从帝意。”
　　顺从帝意，他不杀，旁人也会杀。
　　可为什么是他？因为他主动向先帝提起，是他主动想要寻求一条青云路，也是他含着怜悯之心放过魏屏，留下隐患。
　　“你不能看在先侯爷放你一命的份上，放过仇恨吗？你一旦翻案，牵扯重大，侯府获罪，阿也一家……难逃牢狱之灾。”说狠一点，当今陛下正想清扫整理朝廷，侯府说不定会被杀鸡儆猴，成为靶子。
　　孟知因甚至作出承诺：“我可以帮你改户籍，送你去书院，以后科举做官，亦或者入军营，做什么都可以。你的家仇，可以以后慢慢报，现在正处于风口，陛下金口一开，事情便再也无法挽回。”
　　“旁的不说，阿也待你如何，你便一点都不知感念吗？”
　　夜市人多声杂，杂戏团的人呼噜噜一群过去，带起小孩欢笑追奔，夫妇同行，掩唇对视一笑，情意绵绵，未婚男女相隔一肩，低声交谈，脸被灯火照得发红，老人、商贩、丫鬟、侍从、客人……笑语连天，好不快活。
　　“不知感念……”
　　魏屏从回忆的泥潭里拔足而起，抬起头，遥望着一切。
　　“你叫我，如何感念？”
　　如何感念受益者，如何感念仇人之后，如何……如何对得起家人的在天之灵，如何……如何对得起他这年经受的，年年岁岁的痛苦。
　　“为什么呢。”魏屏垂眸，将游春女子的面具戴到脸上，仿佛这样，就能遮住一切。
　　他喃喃道：“是命吗。”
　　.
　　［叮！主剧情进度45%。］
　　系统提示音忽然冒出。
　　宋也吓一跳，他面前卖糖葫芦的老爷爷也被他吓一跳，“怎么了？小公子？”
　　“没什么。”宋也说着，把手里的碎银递过去，拿回铜钱和糖葫芦，往前走去。
　　他在脑海里问555：［主剧情增进了？是魏屏和孟知因发生什么了吗？……增进感情？］最后四个字宋也说得比较艰难，肉眼看得出两人关系就差势如水火了。
　　555：［……因为魏屏的复仇开始了。魏父的旧友和他联系的大臣已经将案件作奏折传到闻正真案桌上了，不如审判，很快就会翻出旧案，到时候侯府作为旧案的主要参与者，也得被审问。］
　　这个小世界主要围绕着魏屏复仇展开，他的复仇开始，主剧情也就开始增长了。
　　［那我岂不是很快就要死了？可以提早下班了？］宋也咬了口糖葫芦，糖衣甜，里头包裹着的红果子却是酸涩的，混合在口中咀嚼细辩，咽下去，口中还残留着又酸又甜的滋味。
　　宋也不知道是酸的还是甜的，皱着脸觉得有点牙疼。
　　555看着他这副模样，心想，要是魏屏或者孟知因在，指不定会立刻给他端茶倒水，就算是闻正真……也不是没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还想着提早下班，不加班都不错了。
　　腹诽吐槽冒出，555整个统陷入了悲伤和沉思，为什么它会自然而然地冒出这个想法……
　　没有得到555的回复，宋也三下两除二解决掉一串糖葫芦，戴上和晓月互换的游春男子面具，悠闲地四处逛。
　　他来到这个小世界难得独自一人，平时身边不是晓月就是魏屏，不然就待在屋子里和孟知因写信，他虽然是个爱清静的性子，可久了，也依旧会贪图外面的热闹。
　　夜市里各色物品食物五花八门，尤其是兜售布料和饰品的，宋也被一个热情的中年女子拉过去，比对身姿布料，被说得晕头转向，差点就掏出银子买了，好在555疯狂呼喊提醒，才让他逃离了女子的热情推荐。
　　宋也嘴里还残留着糖葫芦的甜酸味儿，他逛了会儿，一视同仁，买了几个不同颜色的小兔子灯笼准备送给魏屏、孟知因和晓月以及副官。
　　小兔子灯笼只有巴掌大，兔耳朵垂在两边，糊灯笼的纸被染成了黄、绿、粉几个很淡的颜色，眼睛红彤彤的用朱砂点着，短短一截蜡烛在里头燃烧，小巧又可爱。
　　宋也两只手提着灯笼就打算去河边找晓月了。
　　晓月在和他一起跑走后，被他支开去买花茶了，二人约定在河边等对方。
　　他走着，左右看看，忽然发现不对。
　　怎么感觉他背后像是有人一直在跟着他。
　　宋也敏感地回头，目光扫过去，却被一群结伴往前的人给挡住视线。
　　“诶，那边好像有烟花！”
　　“哪儿呢？今日又没说放烟花，别不是骗人的吧？又不是花朝节。”
　　“听说是有个外来商人说要给陛下的谢礼！谢谢陛下开放夜市，让他们来卖东西，今、明两日都有呢！”
　　“可真是赶巧了！”
　　男男女女一齐往河边方向走，另一波人又左右分开，宋也处在中间位置，因为拿着灯笼，不得不随波逐流，护着灯笼不被挤到，结果最后被挤到了一个卖面具的阿伯摊子旁。
　　阿伯年纪不大，头发花白，面具刻工粗糙，但画工巧妙，面具上的妆造色彩艳丽夺目，有种诡丽感，或许是太过奇特，生意并不好。
　　此刻，他正在收揽着为数不多的生意——他的摊子前站着一白色薄衫，戴着恶鬼面具的男子。
　　面具显然是阿伯做的，他跟男子伸手，银钱却从男子身后另一个人手中给出。
　　宋也似有所感，默默低下头看着自己可爱小巧的兔子灯笼。
　　“宋小公子。”
　　声音在前方传来。
　　宋也装死，然后不动声色弯下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外冲！
　　嗒。
　　后衣领被提起。
　　宋也脸上的面具被摘下，他回过头，看见闻正真把恶鬼面具往上提，露出俊丽皎白的脸，对他笑：“没想到又见面了。”
　　冰冷的手指从宋也的下颌往上攀，最后落到柔软的唇角。
　　闻正真注视着，手指轻轻揉动，触感叫他回想起什么。
　　在宋也惊恐的目光下，他弯下腰，堂而皇之地品尝。
　　“确实如我想象的一般，滋味甚好。”


第71章 绝望的丫鬟
　　闻正真的吻跟他这个人一样是冰冷的，即使处在这临近夏日的热闹夜市里，他整个人也像是冰雕的一般，长久的毒素与虐待给了他虚弱的身体和一颗冷硬的心，他像蚌壳，明明已经打算紧闭唇舌，不再放开，可渔夫宋也就这样随意地出现，他就投降地主动靠近。
　　唇舌是一个人全身上下最柔软的地方。
　　闻正真强势地抓稳宋也的后脖颈，进攻、吞食、挑动……直至松口。
　　他比宋也高不少，外披的披风足以挡住身后卖面具阿伯的视线，高公公等人围在外头，挡住旁人的视线，低着头假装没看见两人的亲密举动。
　　宋也知道自己怎么都是跑不了，他回过神，把闻正真大力推开。
　　闻正真不知道是真没力气还是假的，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撞翻阿伯的面具摊子。
　　阿伯瞪两人：“做什么呢？”
　　宋也脸红嘴也红，咬着牙去瞪闻正真：“你做什么呢？”
　　闻正真好整以暇，慢悠悠回答：“做你和你的丫鬟，做的事。”
　　他就知道会这样！
　　宋也咬牙切齿，懊恼不已。
　　当时在公主偏殿里，在外面偷看他和魏屏接吻的人是闻正真。
　　他不知道闻正真是什么时候来的，只是在他和魏屏发现的时候，对方便毫无忌惮地离开，丝毫不怕被他们发现，否则也不会被宋也看到脸。
　　“而且，宋公子，欺君之罪，你可知晓？”闻正真见他一脸不高兴，眯起眼睛，哼声道，“我竟不知，宋小姐是个美男子呢。”
　　这话说得稀奇古怪，阿伯在一旁听了两耳朵，满脸疑惑，高公公见状，悄摸过去塞了块银子给阿伯让他走，阿伯见状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最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宋也看着恨不得跟他交换身体，你留下我走！
　　“陛下，臣女……草民这是不得已的。”宋也绞尽脑汁想理由，没了方才的气焰，他低眉顺眼地小声道，“我小时候身体差，养不活，家里这才说让我扮女子长大，后面又……有婚约，稀里糊涂到了现在，我们有打算要跟您说明白的。”
　　他声音闷闷的，闻正真垂眸，见他黑发束起，眼睫颤动，脸小而白，瞧着十分柔软的模样，心里不知怎的，也跟着柔软下来。
　　闻正真把玩着手里的面具，挑出他话里面嘴不起眼的两个字，“婚约？”
　　到这个时候，谁还看不出他的真正心思？他若是在乎宋也是男子，还会亲下去吗？
　　高公公对自家陛下迟来的春心萌动十分看重，见宋也想装傻，赶忙开口道：“宋公子，您说您都这样儿了，怎么还嫁给孟将军呢？孟将军应该还不知道您是男子吧？要咱家说，不如您跟陛下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这话听着怎么越听越别扭。
　　宋也去看闻正真，闻正真淡淡地笑着看他，风轻云淡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手里的恶鬼面具都要被他捏爆了。
　　看来剧情是真崩了。
　　“为什么……为什么陛下对我……？”宋也委实想不明白这件事。
　　他都按照剧情走了，魏屏和孟知因且不说，他和闻正真正山上的相见是意外，实际上二人并没有怎么相处过。
　　要问为什么，闻正真也不知道。
　　他只是这样遇见了，于是就这样想要拥有，其中的感情是怎么样的，他不想明白。
　　情字伤人，闻正真不想再受伤。
　　所以他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对你如何，你受着便是，若你不愿……”
　　他扣下宋也的面具，“有你求着孤的时候。”
　　宋也当然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在面具下撇撇嘴，心想，反正获罪他就下线，才不管那么多。
　　闻正真做事有一种奇怪的理所当然，或许是因为身份的缘故，他亲了宋也，想要宋也留在自己身边，直白说出又不强迫，像是笃定自己最后会达到目的。
　　他自傲，他自卑，他自认为掌控了一切。
　　他看着宋也，直到很久以后的某一刻，才知道，自己喜欢宋也其实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但那也是很久之后了，此时他对宋也只是像想抓住一朵云，一只蝴蝶，一缕风一样，人的好胜心与占有欲是非常强烈的。
　　烟花即将在河边发射绽放，百姓蜂拥而至，宋也趁机从闻正真身旁跑走，高公公与锦衣卫见状要抓，闻正真却摆手道：“随他。”
　　没人抓，宋也跑了几步反而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手里的兔子灯笼全部变成扁扁一天，好在蜡烛没烧起来，他垂头丧脑，肩膀还被人撞了一下，他大怒看去，又被一撞，人当即往后倒，然后撞进身后人的胸膛。
　　头一抬，又是冤家。
　　“陛下。”宋也肩膀被闻正真的手压着，天知道这个病秧子力气怎么那么大。
　　闻正真睨他一眼，像是听到他的腹诽，洞悉一切，哼了声，把他护在怀里。
　　高公公在旁卖惨：“我们家公子幼年时常常独自待着，那些侍从下人看人下菜碟，什么都不帮着，我们公子自然得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皇帝可能会被这样对待吗？手握权利的皇帝不会，但年幼体弱的傀儡皇帝，是连最底层的小太监小宫女都敢怠慢的。
　　宋也抬起眼睫看身旁的闻正真，男人戴着恶鬼面具，只看得到凸起的喉结和利落的下颌线。
　　搭在肩膀的手有点凉，可走着，二人的体温跟呼吸也逐渐交融，仿佛行程一个圈。
　　宋也在离开灯火通明的夜市里，来到微暗的河边，静谧的水面布满了小巧各色的灯笼，遥遥望去，星河流转。
　　在嘈杂的人群中，二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闻正真松开宋也的肩膀，低下头，面具与面具相磕碰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四目相对，宋也在那双深邃的黑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宋也，我不管你是男人，是女人。”他声音很轻，给出代表着帝王的承诺，“我可以让你凌驾于一切之上。”
　　这是人人趋之若鹫的权利。
　　“包括你吗？”宋也问。
　　闻正真笑：“包括我。”
　　.
　　“小姐——”
　　晓月的呼唤从远处袭来，宋也回神，看见晓月左右奔跑急急地找人，他刚想招呼，手臂便被人扯住。他回头——恰逢那人摘下面具。
　　黑无常的面具揭下，露出俊朗非凡的面容，孟知因的脸上，担忧和不安在看见宋也的那一刻压下，他张唇似乎想说什么，可那一刻。
　　砰砰砰。
　　“砰——”
　　烟花发射时，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如一颗流星直直飞向天空，声音变换，像是鸟鸣，再次炸开，天空为之一振，四散的烟火照亮了灰蓝色的天空，最后撒下它的余温。
　　众人不由发出赞声，烟花接连不断地循环发射落下，照亮每个人的神情，宋也却在这无数人里，看见了孟知因含笑的面容。
　　阿也。
　　宋也隐隐约约听到他喊。
　　孟知因神情微动，难为情般垂下眸，后不知怎的，戴上面具，拉着宋也往河边走，宋也被动追随着他的脚步，穿过人群。
　　晓月焦急的喊声音夹在其中。
　　“小姐——”
　　“小姐你在哪儿呀？花茶要不冰了！”
　　“公子！公子——小屏，你有看见小姐，不，公子吗？那将军呢？”
　　“哎呀！”
　　“哎呀！撞我作什么？”妇人恼怒地骂道。
　　她下意识掸掸身上的尘，往撞自己的人方向看，结果就看到两抹一前一后的人朝河边的大榕树窜去，她略一想，更气了。
　　“真是！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小姐，真是！”妇人嘴里嚼来嚼去，最后道，“不知廉耻！”
　　烟花还在放，但并没有刚开始的那般急促而丰富，放烟花的商贩似乎早有准备，这会儿烟花换成了更大筒的，在前一个烟花散尽时再点燃新的，如此便能连续不断地看到烟花。
　　一切仿佛回归平静，宋也的心却越跳越快。
　　孟知因把他拉到了榕树前，附近三三两两站着人。
　　“抱歉，小也。”
　　他说着靠近，忽然伸手抱住宋也的腰，在烟花熄灭的刹那，带着人腾空而起，失重感让宋也不由自主地抓住孟知因的肩膀的衣服布料。
　　“啊！”
　　不远处树下相约的未婚男女发出诧异的叫声，女子跟情郎道：“怎的树上这会儿还会抖叶子下来？”
　　情郎安抚她：“许是鸟雀被烟花声惊扰了。”
　　烟花再次绽放，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
　　宋也坐在榕树树杈上，两只手紧紧攀着孟知因的肩膀，怕惹旁人怀疑树上有人，又怕一不留神掉下去。
　　他想骂孟知因两句，可见对方背抵着树干，有些狼狈地取下面具，在这不甚明亮的树上，他也能看见对方绯红的脸。
　　宋也取笑：“原来孟将军也只是个毛头小子。”
　　孟知因无奈叹息：“昏了头。”
　　“知道昏了头还不快把我放下去，上这儿来做什么？难不成这儿看烟花更好看？”
　　宋也说着，侧头往河边看去，高处远姚，他隐约能看见放烟花的人，视线抬高，烟花确实更加美丽，仿佛触手可得。
　　榕树树高，孟知因带他飞上来的位置不低。
　　“外面人太多了……”孟知因声音小下去，堂堂大男人，再过几年便是而立之年，此时此刻真像宋也所说，成了个毛头小子。
　　宋也脸上的面具摘下，挂在脑后，秀气的眉，如繁星般闪亮的眼，在孟知因看来，比烟花还要美上一万倍。
　　“阿也。”孟知因这样喊他。
　　这句阿也，在他独自一人，在外征战，在外受伤，濒死时，在心中百转千回，辗转着，念了无数次。
　　长久的期盼，长久的期待，在年少的他心中种下了一颗名叫宋也的种子。
　　现在这颗种子发芽了，成长了，即将开花结果。
　　孟知因从来没有这样浓烈的情感，把心剖开，想要将这颗果子埋在心底，期盼着以他的血肉，永久地让它扎根。
　　宋也回头看他。
　　孟知因微微闭上眼，侧过头朝他吻去，声音夹在呢喃中。
　　“我们成亲吧。”
　　……
　　“小屏，你在看什么？”
　　晓月找不到宋也，也找不到孟知因，连副将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她在人群里绕了大半圈，气的把握住手心已经捂温的花茶喝掉。
　　她喝完，就发现魏屏站在河边不远，跑过去拍对方的肩膀，见人呆呆的，好奇询问，得不到答复，又叹气。
　　“真是搞不懂你们在想什么。”
　　晓月觉得自己是个小丫鬟，不该想太多，可是她看魏屏，却总觉得他是一个心里藏着很多难过的人。
　　像半截蜡烛，好像还能点燃，但是芯已经燃光了，再点，便会融成一团。
　　她陪着魏屏站了一会儿，直到对方拖动步伐，走到河边，晓月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盏小小的灯笼。
　　很朴素的纸质灯笼，上面画着的是小姐最喜欢桂花。


第72章 绝望的丫鬟
　　夜市维持一月有余，在七月彻底结束，天气逐渐热起来，晒得鸟雀没了精神，草木奄奄，日头烈时，连勤劳的农户都要躲避。
　　“小姐，你在想什么？”
　　晓月的声音唤回宋也的思绪，她吩咐小丫鬟换冰盆，一边拿着绢扇给宋也扇风，扇着叹口气，“是在想小屏吗？”
　　宋也一顿，没回话，晓月自顾自道：“也不知道他这回乡探亲，要探多久，回来时，恐怕小姐你和将军都要成亲了。”
　　魏屏在半月前跟宋也请辞，说辞是要回乡探亲，宋也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回乡探亲”究竟是什么呢？
　　剧情要彻底展开了。
　　宋也那时看着魏屏，竟然生出几分难言的痛意来。
　　“宋也。”魏屏挺直脊背，已然收拾好行礼，他还穿着丫鬟的固定服装，精神样貌却已经焕然一新，他对着宋也笑，像是坦然接受了一切，“再见了。”
　　再次相见，我们是仇人。
　　你要恨我。
　　你会恨我。
　　魏屏就这样在一个阳光晴朗的日子离开侯府，他走之前，宋也还在午睡，醒来时，屋内跟以往一般无异，床边甚至还放着魏屏那比宋也两个脑袋还大的蒲扇，还有一条靛蓝色的发带。魏屏偶尔会守夜，宋也还能记起他那一头乌黑毛燥的长发，会跟自己缠绕在一起，铺在床上，两个睡觉姿势不好的人起床，必须要贴在一起，先把头发解开。
　　宋也拿起发带，因为日光，发带表面泛着淡淡的白，握在手心有一种炙热感。
　　“小姐。”
　　晓月再次唤回宋也漂浮的思绪，宋也趴在榻上的案几上，面对晓月担忧的目光，他懒懒地蹭了蹭自己的手臂，夏衫薄而柔软，他靠着手臂说:“啊，我才没有想魏屏。我只是在想，婚事。”
　　孟知因已经向他们家下定，商量要选个黄道吉日成亲了。早些时日魏屏还没走时，孟知因便携带者父母登门，声势浩大，抬来的聘礼绕了三条街，引来不少人围观。
　　宋父宋母又喜又忧，喜在于自家孩子那么得人喜欢，忧在于宋也不是女子。
　　他们左顾而言其他，就是不说婚事，孟父孟母跟着他们打太极，宋也跟个鹌鹑似的坐在父母身边，孟知因借口离开，转头叫晓月给他送了从外面八宝斋须得预订才能买到的花糕。
　　还有一张偷偷摸摸的小纸条。
　　（……君子好逑……）
　　在几句文邹邹的诗句后，（……伯父伯母是不是不欢喜我。）
　　郁闷跃然纸上。
　　宋也险些笑出声。
　　好在最后还是孟父孟母取得了胜利，两家交换了庚帖，待请到人算好良辰吉日，便可以筹备成亲事宜了。
　　“孟将军人挺好的。”晓月纠结半天，只说出这句话。
　　做姑爷是极好的，她私以为，“……孟将军应该不会在意小姐你的性别。”
　　宋也：“在不在乎，谁说得定呢？”
　　孟知因不在乎又怎么样？还有个隐形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开。
　　宋也想到闻正真就烦，尤其是自夜市后，他时常都能暗地里接到锦衣卫送来的东西，大多是珍贵稀奇的物件，有一次送来个盒子，里面装着拳头大的夜明珠，给宋也吓了一跳。
　　闻正真让锦衣卫带话简单粗暴：你拿着玩儿，不喜欢就砸了。
　　“……”
　　宋也扶额，头疼。
　　他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晓月看着也用绢扇搭到脑袋上，头疼，她只是个小丫鬟，想不明白小姐的想法。
　　555若是在场，必定要跟晓月一起抱头痛哭，别说你想不明白，它这个机制无敌的新时代好系统也想不明白。
　　它现在已经完全放弃了这个世界，只期待着魏屏复仇的剧情线能完美实现，拯救一下世界线，否则这个小世界结束后，它不知道要写多少字的报告交上去。
　　总而言之，宋也现在过上了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生活。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宁静会那么快结束。
　　某日夜半时分，一声惊雷劈开漆黑的天空，白光闪现，风雨欲来。
　　夏雨是毫无预兆的。
　　555的尖叫跟雨声一起落下，［你快去城外的野庙！魏屏要死了！我给你兑了药和道具，快点！不然世界要崩塌了！］
　　像是为了证实它的话，雷声愈发密集，宋也从床上着急忙慌爬起来，外衣未披，打开门，狂风大作，满院寂静。
　　整个侯府仿佛一座死宅，除了他没有任何活人。
　　这是第一次出现主角濒死的情况。
　　宋也随手抓过外袍，穿着鞋往外跑，555的电子机械都喊劈叉了。
　　［往左拐！踩过那个石头，树林那边，不是！是右边！右边左拐！］
　　［啊啊啊啊他快死了，他失血过多，快点，道具得距离他三百米内才能使用！］
　　555都要哭了，［呜呜呜，主角怎么会死啊，明明剧情里面他不会死的……］
　　城内外如侯府一般安静，宋也一路奔跑，竟然生出莫名的平静来，这一切对他来说，像是早就已经预料到的，可他怎么会预料到呢？
　　疑云犹如这漆黑的天空层层叠加的云层，堆满了雨水，等待着某一个实际尽数倾泄而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555在宋也迎着风竭力往前跑时，忽然松口气，宋也几乎能幻视一个圆球瘫软地倒在地上。
　　［用了道具，活下来了。］
　　宋也大口喘气，汗水浸湿了衣衫，他弯腰捂住胸口，合上张开的唇，调整呼吸让自己缓和下来，［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555惊魂不定，［我看世界线是，魏屏去跟之前联系的官员见面，结果对方想反水，把功劳占为己有，杀死魏屏，毕竟有余孤和全家被杀还是有一定的区别，尤其魏屏看起来不是一个好掌控的人。］
　　［魏屏早就知道那个官员不可信，联系了魏父旧友，翰林学士等清流，但是因为之前被害的证人还在那个官员家里，所以他去暗中偷人，结果没想到……那个人以为魏屏是和官员一伙的，魏屏被对方捅了，这不算什么，主要是引起了官员家里守卫的注意，一路被追杀。］
　　555翻看原剧情线：［原本孟知因和闻正真会解决这件事。］
　　现在的孟知因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帮魏屏呢？孟知因是为了家国而在外奋战的人，他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国家和家人，魏屏要做的事，会伤害到宋也，所有的良知在遇到宋也那一刻有所动摇。
　　孟知因想寻找迂回的方式解决魏家惨案，只可惜这本来就是一件无解的事情。
　　闻正真作为掌握生杀大权的人，出于对朝廷的掌控，即使知道真相，也不会轻而易举地动手。帝王心术，如何能叫旁人动摇？
　　原文里为了感情而变化的主角们，也因为情感对象的转移，奇异地维持了自己的人设与性格态度。
　　宋也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想法跑进破庙，他一踏入，便觉得脚下粘腻湿漉。
　　555兑换了个便宜的纸质灯笼，惨白的四方纸里包着被风吹得左右摇摆的蜡烛，隐约照亮地面，是未干的暗色血迹。
　　这座庙是以前附近村落搭建的送子观音庙，后来村落陆续搬迁，这里便没有人再供奉。台上的雕像早已破败，被岁月风雪侵蚀，观音的面容早已模糊，只能隐约窥见其以往的慈和悲悯。
　　庙里很暗，外面的雷声不知不觉中已经消失，凝固的一切在主角的生命得到保证后，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
　　雨扑扑落下，夏日夜里凉爽，雨水冲刷地面发出一股特定的气息。
　　宋也提着灯笼，在破庙的菩萨雕像后，找到了缩成一团的魏屏。
　　浓重的血腥味和空气里漂浮的潮湿水汽融合在一起，宋也踩到了干稻草，或许是以前某个乞儿堆起的。
　　他把提着的灯笼刚在一旁，弯下腰去看魏屏，不知道是不是昏迷了，他慢慢靠近，魏屏却没有丝毫反应，直到他的手即将碰到魏屏时，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人忽然猛地起身，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天旋地转，来不及反应，宋也被压到了地上，干稻草烙得他背生疼。
　　呵呲呵呲的喘息在身前响起，掐着脖子的手用力很大，宋也没有反应，而是用手艰难地握着对方的手腕。
　　魏屏大概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抓过一旁的灯笼，当烛光照亮一块，宋也痛苦的面容映入他眼中，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梦境，魏屏像看到了什么令人惊骇的东西，松开手慌乱退后。
　　“魏屏……”
　　宋也撑起身子，无奈地喊。
　　魏屏没有出声。
　　破庙里，唯有他们二人的呼吸声清晰可听。
　　“你……怎么会来这里。”魏屏迟疑的询问终于响起。
　　在宋也提着灯笼走向他时，他下意识侧头掩住脸，神色难得惊慌，宋也却毫无顾忌地往他面前一坐，捏着他的脸扭过来，果不其然，脸上也有伤，不过伤口不深，大概是逃跑时意外划伤的，最主要的伤口还是在腹部。
　　555用了道具，伤口无大碍，只是看起来还是十分吓人。
　　宋也不回答他，直接粗暴扯开他的衣襟，魏屏羞恼道：“你做什么？！知不知道廉耻？”
　　“都是男的你怕什么。”宋也没好气道。
　　他们两人的性别早就互相揭穿了。
　　又轮到魏屏不吭声了。
　　宋也拿着555买的系统出品药，给魏屏撒上，粗暴地撕开自己的裙角给他绑上，魏屏的伤口看着很吓人，是利刃刺伤，擦干净后血迹还余留一些血色在上面，腹部的肌肉随着呼吸而起伏，宋也多瞥了两眼，魏屏就受不了地捂住他眼睛。
　　“为什么要来？”
　　他不问宋也为什么知道他在这，他只问宋也为什么要来。
　　他的手很烫，烫到宋也疑心血要从这皮肉里破开，宋也无法回答他的问题，扯下他的手，与他对视。
　　“魏屏。我也不知道。”宋也就这样说，“你为什么要来到我身边呢？”
　　魏屏很想笑，他扯动唇角，“……我也不知道。”
　　一种奇怪的气氛在二人之中弥漫开，直到魏屏因为伤口发炎而晕过去，宋也不得不找555兑换用品给他降温。
　　雨下得更大了，没完没了地下，像是人的眼泪，连同血也要流下。
　　“宋也……”魏屏在高热中痛苦地呼喊，他的手紧紧握住宋也的手腕，眼角发红，“小姐……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宋也擦掉他眼角的泪水，用手去摸他额头，“没有为什么。”
　　宋也心底生出奇怪的悲伤，他侧头去听魏屏的心跳，在这缓慢而有力的声响中，喃喃道：“一切是注定的。”
　　“我不要……”
　　魏屏不知何时睁开眼，他看着宋也，眼睛烧得发亮，泪水滑下，他用干燥灼热的唇去吻宋也，吻他的眼睛，他的鼻尖，他的唇。
　　压抑许久的爱意在这场高烧中如火山般迸发。
　　宋也知道自己是系统里的工作人员，他本来该是背景板，本来……本来不该这样。
　　他抓紧了魏屏的肩膀，口中拒绝的话在面前人的注视中无法说出。
　　他变成了一个哑巴。
　　脑海中无数的片段闪过，变成白茫茫一片，宋也心突突地跳，在回神，只记得一个人的声音，对方在喊他。
　　“小也。”
　　宋也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他看着破庙残败的屋顶，哽咽地应：“……嗯。”
　　……
　　魏屏的技术并不好，他自幼在外漂泊，长到如今岁数，不说见多识广，也算多少有见识，当然，有见识是一回事，实践又是一回事。
　　宋也恍惚着感觉自己像是要融化了，背蹭着地面，又疼又冷，魏屏拥着他，怕他跑掉，手臂有力地禁锢。
　　魏屏浑身烫得像火炉，温度传递到宋也身上，宋也便也觉得身上烫得厉害，疑心自己也发了烧，喘出的气都是热的。
　　受不了时，他死命去抓魏屏的背，去推打他。他哭得有点厉害，魏屏就怕，抱着他边走边哄，像哄小孩。
　　“不要哭，对不起，我错了。”
　　抖动让宋也哭得更加厉害。
　　外面的雨逐渐停了，在恍惚间，宋也看着身前的魏屏，对方像是已经恢复了清醒，眼神清明，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嘴唇嚅动，眼泪又掉下来。
　　滚烫的泪水落到了宋也的脸上，他们在破庙里面，也像是下了一场雨。
　　魏屏的吻最后落在宋也的唇角。
　　“宋也，我恨你……我恨你。”
　　因为我们之间，不能说爱。


第73章 绝望的丫鬟
　　翌日，天蒙蒙亮，宋也迷迷糊糊醒来，略微动一下，便觉腰酸背痛，他倒吸一口气，蹙紧眉头，环顾四周。
　　昨日他晕过去后，魏屏后面大概是把他从破庙里面抱走了。现在看所处的环境，这里是个两进的小院落，应该是魏屏暂时落脚的地方。
　　他们现在是在后院。
　　“你醒了？”
　　魏屏在门外走出，手里端着水盆和毛巾，他看起来亳无大碍，555的药果然效果奇好。
　　宋也看着他，昨天的事情发生得太混乱了，那一刻，宋也不明白自己是因为喜欢魏屏，还是因为……
　　“你为什么要叫我小也？”宋也忽然问道。
　　魏屏拧着湿帕，“我不记得了。”
　　他们都很平静，平静得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外面天气晴朗，清风微抚，不见昨日雨夜的狂风大作和漆黑，宋也靠坐在床上，身体还有些不适，他微微蹙眉，魏屏便放下手里的帕子拿早就准备好的软垫给他垫上。
　　宋也被他提着腰，一时脸热，但有软垫，确实比坐在只铺了一床被单的床板舒服。
　　“你这段时间在这里住吗？”宋也的脸铺上魏屏洗好的帕子，布料不比侯府的好，粗糙的麻布，热水泡过后散发出淡淡的皂香，魏屏的力气放得很轻，擦完，宋也脸上还是有淡淡的红，不过倒是显得血气足了些。
　　魏屏又给他擦手，回他，“嗯。不过不常住，所以东西不是很多。”
　　宋也习惯被他伺候，只是等到魏屏给他擦脚时，他还是不由自主缩了缩，魏屏垂眸，手里还拿着药膏，虽然控制得很好，但声音还是能听出轻颤：“你昨天光着脚……割伤了。”
　　宋也低头看去，脚上已经被妥帖地用布带包好，只是换药时需要取下，伤口和布带黏连，撕下有种细微的疼痛感。
　　在鸟雀鸣叫时，魏屏帮他换好伤药，二人终于揭开了昨天的事。
　　“你一直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吗？”魏屏道，“否则你不可能知道我的行踪。”
　　宋也无法暴露自己是来这里做任务的，也无法暴露555的存在，他默认了。
　　魏屏苦笑：“难怪，我在你面前像小丑吧。”
　　“你喜欢我吗？”魏屏抬眸去看宋也，他脸颊上的伤未痊愈，面色苍白，坐在床前有种虚幻感。
　　“……我不知道，或许。”宋也从未想过今天这一幕，一开始，他甚至在等待魏屏杀掉他，可到现在，复杂的情感在心中纠葛，而比情感更加令人感到痛苦和迷茫的，却又是另外一件事。
　　他控制不住地抓住魏屏的手，紧紧地看着他：“魏屏，你为什么叫我小也？”
　　为什么，“小也”这两个字，在昨夜里给他带来的冲击和痛苦，几乎要冲破雨夜里的一切，为什么在那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白点和模糊的影像回忆，那是什么，是他经历过的吗？里面的人又是谁。
　　是谁向他伸出了手。
　　“我不知道。宋也……”魏屏的表情凝固一瞬，像是幻觉，眨眼间恢复正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可能是昨晚……我烧得太厉害了。”
　　宋也虚脱般松开他的手，一时无言。
　　二人相对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魏屏忽然侧头看了一眼外面，天光灿烂灼热，屋内阴凉，可靠近门，也能感受到那股热意。
　　他双手交握着，忽然说起一件事来：“孟知因给你刻过一支桂花簪，被我烧了。”
　　宋也知道，但他应该不知道，于是他顺着问：“为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魏屏失笑，在这时候他坦荡起来：“因为不想你和他在一起。可能是当时就对你喜欢了，只是不敢承认，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欺骗自己，我这是不想让孟知因成为我复仇路上的阻碍，我已经够辛苦了，不想再多付出一点努力。”
　　“对不起啊，宋也，我没想到会喜欢你。”魏屏说。
　　话音落下，不等宋也回话，他便弯腰把宋也抱起来，给他穿衣穿鞋。
　　宋也似有所感：“我家出事了吗？”
　　魏屏扯着唇角：“是啊，我的复仇开始了。”
　　他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扁帽，给宋也系上绑带，披了见灰色外袍，宋也腿软站不住，他便搂稳对方，带着离开了屋里。
　　屋外的院子杂草丛生，有一棵巨大的榕树，搭建者秋千，秋千的麻绳已经因为风雨，染红的颜色吹得发白，风一吹，便晃晃荡荡地旋转起来。
　　魏屏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语气轻松，“这是我奶妈家，她带着儿子一起住在我家，可惜被我们连累，全死了。他丈夫后面守着小女儿，就在这里卖豆腐维生。”
　　往前走去，确实有一股豆子的香气，热腾腾的，宋也听到脚步声匆匆跑来，在他们面前停下，没有什么太多的声音，因为帽子，宋也看不太真切，他就看见了一双浅蓝色的旧绣鞋。
　　不多时，那双绣鞋都主人又跑走了。
　　“她是个哑巴。”魏屏解释。
　　“哑巴”就是魏屏奶娘的女儿。
　　宋也心底说不出的堵塞难过，在他们任务者看来，小世界里的一切运行机制都是有迹可循的，那么所有的情感也是存在的，只是任务者作为维修人员，自然而然地用一种上位者的视角去看待一切。
　　魏府当年被斩杀满门，连奴仆都未能幸免，满府血色，活下来一个小小的魏屏。
　　“不要难过。”魏屏洞悉他念头，轻声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如果想，就去弥补吧。”
　　魏屏的手揽着他的肩膀，一路往前，踩过枯草，走过石子路，来到了院前，那是一条小巷的后门，前面街道支着摊子，一个佝偻的男人站在那里搬着东西。
　　“宋也。”
　　扁帽被揭下。
　　宋也乍然见天光，不由自主眯起眼睛，他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他看见孟知因站在巷子尽头入口处。
　　魏屏推着他往前走了一步，在他身后说：“你欠我的，这辈子还清了。我欠你的，下辈子再还吧。”
　　宋也毫无防备，顺着力道走了几步，回头看，魏屏已经往回走。
　　他没有回头。
　　“阿也。”
　　孟知因走到他面前，神情复杂，“你……你怎么会和魏屏在一起？”
　　“是魏屏找你来的吗？”宋也垂眸问。
　　孟知因应声，他余光瞥见宋也脖子上的一点痕迹，瞳孔紧缩，牙关咬紧，宋也发觉，握住了他的手，很轻地叹气：“是意外。”
　　“他怎么能这么对你！”孟知因像一头被惹怒的雄狮，他急得团团转，张口欲言，瞥见宋也疲惫的神情，情绪又落下。
　　“你喜欢他吗？阿也。”
　　孟知因说：“还是因为愧疚？”
　　“孟知因，我不能跟你成亲了。”宋也答非所问，“我家和魏屏的事，你也很清楚。”
　　“我不在乎。”孟知因反手抓着他手腕，呼吸有些急，“我可以帮你们……”
　　“就算没有魏屏，我也不能嫁给你。”宋也打断他。
　　宋也心想，他和孟知因之间，也存在着欺骗，况且这会儿他也不能不说自己性别的事了，待会儿进牢里一搜身，暴露出来，事情更难解决。
　　他对上孟知因发红的双眼，牵着对方的手碰到了自己的胸膛。
　　孟知因本能想躲开，可手下单薄的身躯和……并不柔软的胸脯，让他停下来了。
　　他愕然。
　　“对不起，我是个男人。”
　　宋也依旧摁着孟知因的手，让他感受自己平坦的胸膛和心跳，“我和我爹娘本打算找时间跟陛下告罪，退掉婚事。我自幼体弱，被当做女儿家养大，又因陛下未掌权，我们不敢多言怕获罪……一直瞒着你到了现在。”
　　孟知因没有动，他眼睛红得快要滴血。
　　许久，他才出声，声音像从嗓子里挤出来一样，沙哑艰涩，“……都是假的？”
　　宋也不忍心看他，低声道：“对不起。”
　　孟知因挣开他的手，忽然转过身背对着他，呼吸急促，困兽般地想要在绝境里面找到一条出路，“……什么是真的，你是男人，那我们的婚约算什么？为什么要到现在才跟我说，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说！”
　　在他年幼时，他便知道自己有一个未婚妻，于是常常期盼，常常等待，常常梦想这有一天能骑着高头大马去迎娶他未过门的妻子，他们会有孩子，他会用一生去承诺保护对方。
　　而现如今，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
　　这叫他怎么接受！
　　宋也无从辩驳。
　　他开始后悔来到这个小世界，后悔没有让555在开头就把自己送走。
　　把工作变成这样，他真的很失败……
　　宋也抬手捂住脸，闷闷地在脑海里跟555说：［我不是一个很差劲的同事？］
　　［……还好。］555旁观一切，勉强安抚宋也，［我早就猜到了，我可是新时代新系统呜……］
　　“将军！”副将骑马到来打破了僵局，他远远便焦急地呼喊着。
　　孟知因下意识挡在宋也身前，蹙眉呵斥道：“你不要那么鲁莽！吓到……”
　　话到一半说不出来，孟知因陷入沉默。
　　宋也扯紧身上的外袍，从孟知因身后走出去。副将已经跳下马，看见他，眼神难掩怜悯：“宋小姐……”
　　天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副将是真为将军的婚事着急。
　　他还想说些其他什么安慰的话，孟知因却僵硬地打断他：“别说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副将回道：“陛下已经赐下圣旨，要抓拿当年参与魏家一案的所有人，户部侍郎王家、礼部厉家……他们都已经被抓进刑部了。”
　　副将不忍心道：“……侯爷和侯夫人也被抓了，他们现在在找宋小姐。”
　　话音落下，说曹操曹操到。
　　一批带刀侍卫在街上四处搜寻，骤然看见此处，匆匆跑来，就要缉拿宋也，领头的看见孟知因，想起两人婚事，警惕道：“孟将军，我们是按陛下的旨意办事，请您不要为难，若是侯府无错，我们自然会放人。”
　　宋也主动走出来，孟知因瞥见，手握拳，手背青筋绷起。
　　他冷着脸对领头侍卫道：“你们最好仔细着些！”
　　对方自然不敢不从，宋也走过去，他甚至还下意识退了一步避开。
　　“孟将军。”宋也在被带走前，回头对孟知因说，“谢谢你。”
　　孟知因没有看他，直到他们走了，才忽然一拳砸到了旁边的巷口墙上，“砰”地一声，吓得副将差点蹦起来。
　　“怎，怎么了将军？”副将小心翼翼问。
　　“没什么。”孟知因收回手，骨节破皮，往外渗血，通红一片。
　　痛意没有让孟知因感到解脱，他翻身上马，扯动缰绳驭马奔走。
　　“孟将军……”孟知因恨恨道，“真是好狠的心！”


第74章 绝望的丫鬟
　　领头侍卫押送宋也一路到了刑部大门，可在宋也要主动踏进时，一把未出鞘的刀横在宋也面前。
　　“宋小姐，去那边。”带刀侍卫向他扬下巴示意。
　　宋也回身，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一队人马，只有六个人，四人抬轿，一骑马，其中一个人面白无须，笑容和蔼，见他看去，还挥挥手打招呼，不是高公公又是谁？
　　宋也不动，带刀侍卫恭敬地低声催促：“宋小姐，高公公等您已久了，您快去吧，莫要叫人等急了。”
　　等急了的真的是高公公吗？众人心知肚明。
　　宋也叹气，朝着高公公走去。
　　高公公亲昵地靠近他，大抵是见他脸色不好，想着侯府的事儿，便心疼地安抚道：“哎呀，宋小姐，您别怕，侯府的事儿呀，咱们陛下自有定论，况且待您进宫里，见着陛下，多说几句好话，什么事儿都没了。”
　　高公公是真心想要让宋也入后宫，别的不说，能让闻正真高兴，就比什么都值得！
　　“真的？”宋也听着想笑，故意道，“我家可是犯了大事。”
　　高公公不以为然：“您祖父造的孽，跟您有何关系？祸不及后代。”
　　当然，这是站在高公公的角度看，若是他成了魏屏，指不定比现在的魏屏还要恨。
　　宋也笑而不语。
　　高公公知道自己这一来，也算是趁人之危，他厚着一张脸皮，丝毫不脸红，笑眯眯地让宋也进轿，宋也不动，他们便僵持着，周围几个抬轿的也盯着宋也，看样子不是闻正真的贴身侍卫就是锦衣卫。
　　宋也低头钻进轿子里。
　　高公公松口气，手中拂尘一挥，“起——”
　　他随着轿子往前走，脑海里回想着宋也的装扮，心里犯嘀咕，该不会是来之前还发生了什么事儿吧？唉，怎么就不能好好的呢？
　　轿子一路晃晃悠悠进了宫，高公公拿着宫内牌子畅通无阻，当然，他靠脸也能进，只是一切还是要按照规矩。
　　宋也在轿子内，从听到隐约的路人说话声响，到一切归为平静，偶尔只响起整齐的脚步声，就知道自己是进了宫。
　　［555，这个小世界是不是快结束了？］宋也抓着外袍衣袖，外袍是魏屏的，棉布材质，灰扑扑的，袖口简单用白线刺着祥云作点缀，绣法不算精巧，甚至可以说是粗糙。
　　宋也忍不住想昨天的事，头痛欲裂，他靠在角落里，放空思绪，才让自己好受一些。
　　［滋滋……］555那边似乎有点断线，宋也好一会儿听到它的声音，中间夹杂着电流，［好像……好像是快了。］
　　［好像？］
　　555恢复正常，［啊，我翻主剧情线，现在已经进展到百分之七十八了，判决出来应该能涨到百分之九十。其实我们现在就可以走了。］
　　555顿了顿，电子音听起来竟然有种低沉的诱哄，［现在离开吧。我们现在走。］
　　［现在走吗？］宋也犹豫，［要不再等等吧？等到剧情线满了。］
　　他有强烈的预感，自己一定会在这个世界里面寻找到什么，这次一旦轻易离开，再想要重新回来，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呢？］555轻声细语，［任务已经完成，离开后，你就不用再卷进他们的矛盾和痛苦之中，我再给你重新找一些简单的任务，如果你想，可以回系统空间，是积分不够花吗？我可以申请叫他们多给你些。］
　　宋也沉默，他手不自觉攥紧衣袖，［……为什么我要离开？我离开后，你不是没有搭档工作了吗？］
　　他声音有些颤：［你在哪里？你会和我一起离开吗？］
　　555没有回话，宋也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
　　［你……］
　　宋也急切地想要再问，却听到了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再度响起。
　　［滋滋……滋……走……咔哒……滋……］
　　“你是谁？你在哪里？！”宋也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他骤然大喊，抬起头猛地看向四周，下意识想要站起身来去寻找，可惜他面前依旧是一片空气，并没有出现任何东西。
　　“怎么了？宋小姐？”高公公听到声响，以为出了什么事，赶忙叫抬轿的人放下，掀开车帘去看，登时大惊，“你怎么哭了？”
　　他快速去看轿子内部有没有什么异样，可怎么看，也没事。
　　而宋也茫茫然回过神，抬手摸脸，一手湿漉漉的泪水。
　　他抓紧胸口的衣襟，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咬着唇，像是在忍耐某种疼痛，“……我没事。”
　　高公公不信，宋也打断他，“我只是不小心睡着，做了一场梦，梦见家里的事了。”
　　高公公半信半疑，随后安慰道：“这事儿您不用担心，陛下都安排好了人在刑部照顾侯爷和侯夫人等人，您的弟弟妹妹奶娘也都在身边。您且放宽心吧，没事的。”
　　“嗯。”宋也擦掉脸上的泪水，情绪低迷。
　　高公公不太放心，可宫内路道不能在半路停留太久，况且闻正真还在殿里等着，于是他道：“要是还有不舒服，您就直接叫一声咱家，马上也快到了，咱家再派人给您请御医去。”
　　宋也乏力地点头，没有再作声。
　　他低着头坐在暗色的轿子里，脸色苍白，外袍宽大，与内里的衣服层层叠叠，叠在一起，显得人小而纤细，像一尊已经碎掉的玉器，只是又被人努力粘起来，勉强维持现状。
　　高公公看着神情一顿，最后放下了轿帘。
　　轿帘子重新落下，宋也瘫软般靠在软枕中，泪水沾湿了眼睫，他鬓发微润，脑子里极乱。
　　555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嘟嘟囔囔地疑惑道：［宋也，你怎么了？干嘛喊那么大声，我只是想你可以做点简单的任务而已，实在不行，你去其他部门换工作也行啊。现在这个背景板工作做得我们俩都快要被开除去后勤部门了。］
　　不是它。
　　宋也平静道：［是吗？是因为我把世界搞崩了吗？］
　　555没好气道：［当然啦，这个世界好在主剧情还在进展，要不然早就崩塌了，魏屏还差点死了呢。］
　　［你愿意给我积分吗？］宋也冷不丁问出其他问题。
　　555下意识喊：［肯定不愿意啦！我自己还不够花呢！］
　　它喊完，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迟疑道：［……你要是急着有事要用，我也可以给你点。］
　　［不用了。］
　　宋也用袖子盖住脸，哽咽的声音掩在其中，他声音闷闷的，不知道在哭还是在笑。
　　“不用了……”
　　.
　　轿子一路到了某一处宫门，不能再往前，宋也便下轿跟着高公公走进去，穿过廊下，他们来到一处寝宫。
　　高公公跟他解释：“陛下喜静，平日里政务少，会住在这边。”
　　这处寝宫的环境确实好，步入便觉清新幽静，凉风习习，树木被打理好，发出沙沙作响，不少名贵的花草种在殿前，随意生长，红的红白的白黄的黄，颜色鲜艳，杂乱，却独有一种狂野的生长力在那里勃然绽放。
　　高公公一路小心翼翼打量宋也脸色，见他面色无虞，稍稍放下心，待到快把人带进寝宫，便叮嘱了一句：“陛下这几日被朝堂那几个老顽固吵烦了，心情不大好，若是说了些什么，您担待着些。”
　　宋也扯动唇角，没应声，垂着眼眸时静谧而脆弱。
　　高公公暗道麻烦，但还是没说什么，而是敲门后，待到里头有回应，小太监小豆子打开门，他就看着宋也踏进去。
　　小豆子走出，把门关好，静悄悄的，随着高公公走了几步，控制不住地问：“干爹，这宋小姐是不是要在宫里给咱们做小主子了？”
　　“闲的你，嘴多！”高公公用力点他脑袋，“别管那么多，闷声干你的事儿去，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那位宋小姐……你也且伺候着吧！”
　　小豆子明白话里含义，高兴道：“可太好了！陛下平日里没人陪，可寂寞了。”
　　高公公骂他：“敢编排陛下？小心咱家大耳刮子抽你！”
　　骂归骂，最后高公公还是舍不得动他，人到这时候，没根的，没家的，也就守着这皇宫和陛下，还有这个不成器的干儿子了。
　　高公公想起近日发生的事，没忍住还是叹了口气，喃喃道：“不知是良缘还是孽缘……”
　　而宫殿内，宋也进入后，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松木香味，他目光一扫，看见了燃着的熏香香烛。
　　“好闻吗？”闻正真坐在案前，正在批改奏折，头也不抬，便知道来人是谁。
　　宋也：“还好。我不是很喜欢熏香，太闷了。”
　　闻正真笑：“那就把它撤掉。你的喜好重要，以后在这里住下，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
　　他没有遮掩自己的目的，宋也却觉得疲惫。
　　“陛下，您到底想做什么呢？您是天下之主，合该享受天下美人，为皇室开枝散叶，而不是固执在我身上。”
　　闻正真这次放下笔，他没有被激怒，出乎意料地平静，面色毫无起伏。
　　“孤要你。”
　　宋也抬头，居高临下的帝王从高台走下，来到他面前，“孤非要不可。”


第75章 绝望的丫鬟
　　宋也就这样在皇宫里住下，他住在闻正真寝宫，跟闻正真同吃同住，睡在一张床上时，宋也心如止水，他想，要是闻正真想睡他，他高低先给一巴掌，再把555拉出来骂一顿原地回系统空间，反正已经可以离开了。
　　离开……
　　这个念头在那日进宫后就这样植入了宋也的脑海。
　　可是，怎么才算离开呢？是离开小世界，还是离开背景板部门，还是离开哪里？又为什么要离开。
　　想不明白的事情越来越多，而且，宋也隐隐察觉，这个世界已经摇摇欲坠了。
　　“靠近些……”低沉沙哑的男声在脖颈旁响起，呼吸落在肌肤上，引起战栗。
　　宋也有些不耐，他垂眸看抱着自己闭眼睡觉的闻正真，“陛下，不要跟没断奶的小孩一样缠着我。”
　　闻正真并没有对他做出真正的“□□”，只是很爱抱他，也会……亲他。
　　宋也觉得他在温水煮青蛙，自己则是那只泡在水里的青蛙。
　　闻正真体弱，即使是在夏日，整个人也像是一块冰，寝宫内常年要保持暖和的温度，宫侍穿着轻薄的宫装，热汗依旧会时不时落下，而自从宋也来了，暖炉熏香撤了不少，闻正真冷，便会抱着他取暖。
　　宋也拒绝不了，干脆把他当成移动空调。
　　“你竟敢如此说孤，真是胆大包天。”闻正真哼声，闭着眼，鼻尖在宋也的脸颊蹭了蹭，他有些困倦，毫无防备地靠在宋也身边，高大的身躯压着宋也的手，宋也竟也不觉得重。
　　闻正真病得太严重了。
　　太后离宫“养病”后，他又感染了一场风寒，病好后时常吐血，高公公眼泪暗地里不知道掉了多少回，宋也有一次撞见了，至今心有余悸。
　　闻正真那时不过是简单的咳嗽，宋也坐在旁边闲来无事拿着小豆子给的话本看，没想到身边的咳嗽声越来越大，他还没来得及去看，高公公尖锐的喊声先一步响起，待他侧头，便见闻正真已经用衣袖掩住口鼻，袖子满是鲜红的血色。
　　血渗透暗色的衣袖。
　　“吓到了吗？”闻正真神色不变，甚至还有心思笑。
　　他随手拿起放在一边的丝帕擦嘴角的血，惨白的脸上毫无生机。
　　“……别怕，等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思绪回笼，宋也又去看闻正真。
　　闻正真已经睡着了，他睡着时呼吸很轻，胸膛细微地起伏，像一只羸弱的小猫。
　　宋也忽然觉得很难过。
　　他用手轻轻去摸了一下闻正真的脸颊，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怜惜。
　　闻正真其实一直没有长大，他困在了小时候，困在了，那座孤殿里面，以至于长大后，随便抓到一点可以拥有的温暖，便要牢牢掌控在手心里，他太冷了。
　　在皇宫的日子安逸平静，一晃眼过去一月有余，宋也离不开，在小豆子和高公公的只言片语中，知道朝堂上因为魏家的事已经吵开了花。
　　闻正真那几日格外忙碌，夜半沐浴完爬上宋也的床，头发未绞干，还有些湿润，宋也迷迷糊糊感觉他在亲自己。
　　“不要闹了。”宋也用手去堵他的嘴。
　　闻正真就真的没有动。
　　他有时候很乖。
　　或许是夜色给了彼此一种无形的保护屏障，闻正真双手用力，揽着宋也翻身，让他压在自己身上，宋也猝不及防变换位置，再回神，耳边就是闻正真微弱的心跳声。
　　咚、咚、咚。
　　“涵亲王有个嫡幼子，名唤子君，我有意将他收为养子。”
　　宋也没作声。
　　闻正真声音慢慢低下来：“你会喜欢孩子吗？我瞧着他是个乖巧的孩子，涵亲王跟王妃一从旁人口中知道孤要选太子，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我们会比他们做父母做得更好……”
　　闻正真拥紧他，溺毙的人总要寻找一个浮木。
　　“……留下来吧。”
　　宋也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他好像睡着了，才抬起头。
　　他的手触碰到对方湿润的发，夜明珠挂在床头，也照亮闻正真不安蹙起的眉。
　　555冷不丁出现：［你不会又喜欢上闻正真了吧？］
　　宋也被闻正真抱得太紧，轻易挣脱不了，他慢慢拉着闻正真的手从他身旁滑回床上，闻言问：［什么叫做又？］
　　555闹不明白，［那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由于剧情的变化，魏屏不会再在道观里面为闻正真求得道士的良药，闻正真活不过明年冬天。］
　　闻正真快死了，宋也知道。
　　从日常就能看出来这件事。
　　宋也看着闻正真，仔ьéǐъΕǐ细观摩，像是在打量一件他不明白的事物。
　　闻正真为什么不碰他呢？宋也很奇怪。
　　宋也觉得这个世界都很奇怪，它在变化，并且是，有人故意推动的变化。
　　［如果魏屏去找道士，闻正真会活下来吗？］宋也问555。
　　555：［原剧情里会活下来。］
　　［现在去找，也会活下来吗？不管是不是魏屏去找。］
　　555：［……应该会。］它又改口，［不行，闻正真要死了。］
　　是要死了，“要”。
　　555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宋也低声道：［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走。］
　　555闻言喜不自胜，［你想走了？我们什么时候都能走，现在走都行。］
　　［离开后我们去下一个世界吗？］宋也问。
　　555：［都可以。你要是想回系统空间休息也行，回去见见你的老同事，是429吗？那也是我的前辈。］
　　555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宋也听着，直到555疑惑询问，他才说：［我不太记得了。］
　　［其实我也有点忘记了，好在这段时间因为更新运行系统老回去，我认识了挺多前辈呢。］555嘀咕，［我也是这才知道我们还有很多部门项目，他们还说带我一块儿，奖金不少呢，我之前网恋那个对象说谈结婚要彩礼，哎呀我可出不起一点。］
　　［更新……］宋也若有所思，在555想再次问话时话音又一转，［不过我现在不是很想回去，我要多赚点钱，不是说主剧情完成度百分百会有奖金吗？我再等等。］
　　［哎呀！没几个积分……］
　　555叫着，可惜宋也又不理它了，它只能作罢，跑回系统空间跟对象抱怨。
　　而它走后，宋也睁开眼，在夜明珠微弱的光亮，去看闻正真的侧脸，过了会儿，用手去抚平对方眉间的褶皱。
　　“你究竟是谁呢？”他像是问闻正真，又像是在问自己。
　　.
　　宋也是在一个雨天中再次见到孟知因的。
　　那时高公公因要去接下朝的闻正真而离开，他身边只剩下小豆子以及几个宫人。
　　宋也穿着颜色浅淡的衣衫，漫步在长廊里看雨，雨水沾到身上，便会化作一个圆点晕染开，空气是潮湿而闷热的，处在风雨中的花草树木蒙上一更雨色的阴霾。
　　孟知因就这样冲破雨幕来到他面前。
　　“孟将军！”宫人大惊失色，连忙阻拦呼喊，“您这是做什么？为何闯进后宫？”
　　小豆子挡在宋也和孟知因面前，警惕地说道：“孟将军，您失礼了，请快快离开。”
　　孟知因没有动，他隔着小豆子，跟宋也对视，好半晌才道：“……你扮男装也好看。”
　　他是第一次看宋也穿男装。
　　宋也在入宫后第一天，高公公便给他递上男装，是闻正真的意思。当然，除了闻正真，其他人对他是男子显得格外震惊，不过时间久了也就没什么了。
　　“孟知因。”
　　闻正真冰冷的声音传来，“你好大的胆子！”
　　孟知因回身，俊朗的面容含着冰霜，怒火在看见闻正真那一刻再度点燃。
　　“陛下，夺臣妻，是明君所为吗？”
　　闻正真嗤笑：“他是男子。”
　　“男子又如何？已入族谱，他宋也便是我孟知因的人。”
　　孟知因的话令在场的人心中一震。
　　宋也怔愣，555为他解释：［孟知因为了把你从魏家案件里拉出来，把你的名字写进族谱，你现在已经算是孟家人，娘家获罪，外嫁女不牵连。］
　　［孟父孟母答应？］
　　［不答应，打了好一顿。］555说。
　　不过那又如何，孟知因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是吗？可孤要他，谁敢夺？”
　　闻正真呼吸急促，他掩唇要咳，又不想在情敌面前示弱，咬紧唇将要涌出喉咙的血和痒意咽下，他还想再说什么，他身后一直低头不语的人却走了出来。
　　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俊秀的面庞。
　　——是魏屏。
　　“陛下，这件事，还是要看宋公子的抉择，臣私以为，他若是想要跟孟将军走，就不会还留在这里了。”
　　魏屏恭敬道。
　　他视线与宋也对视，又淡淡收回，像陌生人，没有爱，也没有恨。如他以前分别时所说，这辈子欠的还清了，他欠宋也的，下辈子再还。
　　闻正真恨他比恨孟知因还多，他冷笑：“轮不到你插嘴。”
　　话虽如此，他却是听进去了。
　　闻正真目光紧紧看着宋也，只说了三个字：“留下来。”
　　孟知因推开小豆子抓住宋也的手臂，有些恐惧地用力，像是下一秒宋也就会从他面前消失。
　　“有一个是真的。”
　　他说了句前不着头后不着尾的话。
　　“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宋也忽然想起上次分别时孟知因说的话，他说的是：什么才是真的。
　　孟知因永远会在爱中败下阵来，他还拥有着很多期盼，他有比魏屏，比闻正真更纯粹，干净的爱。
　　他不需要救赎，不需要拥抱，不需要很多爱和恨。
　　“阿也。我们离开。”孟知因说。
　　所有人都看着宋也。
　　宋也在良久的沉默中，在孟知因即将放弃的绝望目光里，握住孟知因要松开的手。
　　“好。”


第76章 绝望的丫鬟（完）
　　雨下得更大了，像是要把这条长廊给淹没。
　　所有人提着的心在这一刻落下，随后又更高地提起。
　　宋也看见孟知因暗淡的眼睛骤然亮起，看见闻正真撑不住般踉跄往后退一步，被高公公焦急地扶温，也看见魏屏抬起又低下的头。
　　宫人们面面相觑，皆不敢言。
　　“孤不许。”闻正真依旧这样说。
　　宋也想起很多事，他说：“陛下，你不是答应过我吗？”
　　闻正真眼睫颤颤，他听到宋也说：“你不是说，我可以凌驾于任何人之上吗？”
　　“包括您。”
　　……
　　宋也最后还是跟着孟知因离宫，雨水淅沥，宋也被孟知因抱着上了马车，衣摆全湿透了，头发也润润的。
　　孟知因早有准备，他平日里上朝基本上是骑马，根本用不上马车，如果不是早就打算今日要去后宫找宋也，马车不会那么凑巧地停留在宫门口，尤其是车上还放着他往日喜欢给宋也买的八宝斋糕点。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宋也拿起干帕自己随意擦了擦头发，轻声问孟知因。
　　孟知因脱掉了外袍，湿漉漉丢在一旁，仍恪守礼仪般没有太过靠近宋也，闻言以为他是在问魏家一事的结局，犹豫片刻：“陛下没有告诉你吗？”
　　宋也摇头。
　　555很久都没吭声，听到这话才奇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陛下抄了几个大臣的家，都是之前参与过魏家案以及贪污事件的，魏家平反，魏屏重归祖籍，并且呗陛下赐官，不日将前往姜州任职。”
　　孟知因说到此处，先是观察了宋也的神情，见没有变化，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他叹口气：“侯府收回爵位，判处流放从德。”
　　从德是一处荒凉之地，但比起其他地方，已经算是好的了。
　　“我派人打点过，你不要太担心，后日他们就要出发离开了，我让副将送他们一路到从德，再让当地的人给我们按时送信件。”
　　宋也静静听着，忽然发问：“副将去送？”
　　孟知因应声：“副将老家在从德附近的村落，他恰好能回一趟家。”
　　宋也不作声，孟知因不知怎的心中不安：“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宋也对他笑笑，“只是太巧了。”
　　“的确很巧，可能……”孟知因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可能是因为闻正真查过，知道他会派人去帮宋父宋母，也就顺势让他们流放去了从德。
　　孟知因至今仍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怎么闻正真就喜欢上宋也，非要他不可呢。
　　他有些落寞，明明自己才是最开始跟宋也有牵绊的人。
　　好在，他还有机会。
　　“回去你如果见到我的父亲和母亲，尽量避开，假如他们找你，你便派人来找我便是。”孟知因又嘱咐他。
　　宋也点头，随即又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竟然与他道：“陛下病重，已准备将涵亲王的嫡幼子立为太子。”
　　简单一句话，道出了这个国家的以后。
　　孟知因攥紧手：“是，陛下在朝堂上已经提起郭这件事，只是礼官不准，还在辩驳中，没想到……”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宋也，“没想到陛下跟你说了，是确定了吗？”
　　“不知道。”宋也说，“只是听闻正真说过。”
　　“……不要再提了，这件事，你我都不要参与。”他抓住宋也的手，目光紧紧地看着宋也，眼底带着哀求，“我们好好过吧。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的。”
　　宋也垂着眼眸，看着自己湿答答的衣摆，很轻地叹气：“是吗。”
　　孟知因抱着他，像是给予承诺，“是。”
　　马车缓缓驶向孟府，雨幕之中，在遥遥的宫门高墙，两抹人影看着马车变成一个圆点离开。
　　许久，闻正真咳出一口血，他抹掉，问身旁的人：“魏屏，你想死吗？”
　　魏屏神情淡然，“陛下，让他走吧。”魏屏的泪水就这样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滑下，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哭。
　　他抓着宫墙一角，潮湿闷热的风夹杂着雨吹来，“让他走吧。”
　　魏屏回头看闻正真，黑眸里闪过无机质的光，只是短短一瞬间。
　　“不要留下他。”
　　轰隆——
　　雷声轰鸣，白光闪过，他们对视时，面容被照亮又骤然暗下，在那一刻，令人惊骇地相同。
　　“陛下？您怎么哭了？”高公公慌乱不安，转头训斥魏屏，“闭上你的狗嘴！”
　　闻正真大口喘息，他撑着宫墙，看着高台下仿佛虚空的一切。
　　他掩住脸，没有再说话。
　　.
　　宋也变了。
　　555有点害怕。
　　它不知道为什么宋也还要留在这个世界里面不走，它不觉得宋也爱主角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也不觉得宋也是为了所谓的主剧情全满线的那点奖金。以前它可能会信，但是现在不会。
　　555系统内部运行程序出现过问题，在上个世界结束的时候，它被返厂维修，甚至更新换代了，回来后遇到问题也不会再被宋也气疯，只是……会偶尔卡顿。
　　主系统说，这是正常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可是没等到过段时间，魏屏就要死了，它着急忙慌地去让宋也救人，结果自己的系统又出现了故障，它再恢复清醒，这个世界又产生了变化。
　　好在变化是可控的，他们可以很快离开这里，但是宋也又不愿意离开。
　　一切让555赶到恐慌。
　　它甚至……甚至不敢回主系统。
　　即使闻正真快死这件事它是从主系统发来的小世界变化提醒得来的。
　　有什么它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555作为老员工，十分敏锐。
　　于是它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宋也。
　　［我们离开吧。］555再次找宋也，拿出借口，［我最近缺积分，这次小世界一过我就能发奖金了，你不走我很难拿到积分，要不你陪我一次，我到时候发奖金分你点，补上这次小世界剧情百分百会发的积分。］
　　这时宋也在孟府已经住了半月有余，宋父宋母已经前往了从德，副官也离开了，而孟府正在敲锣打鼓地准备置办成亲事宜。
　　孟知因早早备好成亲需要采办的东西，所以置办起来速度很快，只需要挑选黄道吉日便可以正式成亲。
　　宋也跟孟知因分房睡，这几日孟知因对成亲一事亲力亲为，时常辗转反侧，与宋也说：“我害怕。”
　　怕的究竟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这会儿宋也听到555哄劝的话语只说：［再等等。］
　　555垂头丧气：［你还在等什么？］
　　“宋小姐——”
　　孟府侍从满脸惊慌地跑来，气喘吁吁，指着外面，瞪大眼睛看着打开窗的宋也，“陛下下旨，将军要出征了。”
　　宋也点头，然后回答555：［我等到了。］
　　侍从见宋也淡定，自己也跟着冷静下来，随即又觉得这事儿怎么能冷静呢？
　　他怕宋也不懂，连忙道：“边疆那群蛮族又开始来进攻，已经破了三座城了，结果消息现在才到，陛下震怒，将军今天上朝回来，前脚刚进门，后脚圣旨便到了！宋小姐！您和将军的吉日就在这月十八……马上就要到了……”
　　话说到这，宋也依旧点头，“我知道了。”
　　侍从愕然，旋即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思来想去，最后见宋也推开门离开院子，他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孟府被这突如其来的旨意吓得乱糟糟一片，好在很快就恢复秩序，宋也一步步走出，在门口恰恰好接到回府的孟知因。
　　孟知因一下马，便猛地抱住他。
　　心跳声交叠。
　　“我马上就要走了。”孟知因放开宋也，“对不起，我们的吉日要重选了。”
　　宋也抬头看他，问了句奇怪的话：“副将回来了吗？”
　　孟知因顿了顿，“他会直接在从德去往南地，回到军营。你不要担心，我还有其他的副将。”
　　“孟知因，你会活着回来吗？”宋也看着他布满厚茧的手，想象出这人战场厮杀的模样，在平日里苦练兵器的模样。
　　孟知因说：“我会。”
　　他捧住宋也的脸，在额头上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为了你，我会活着。”
　　［叮——主剧情进展百分之九十八——］
　　［叮——主剧情进展百分之九十八点五——］
　　［叮——主剧情进展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不到晌午，孟知因便带着旧兵离开，赶往郊外兵营，立刻携带兵符前往战场。
　　555得知主剧情线的进展，立刻去找宋也：［我们走吧，主剧情……］
　　［魏屏死了吗？］宋也打断它。
　　555愣住，它下意识道：［……怎么会，他可是主角……］
　　宋也不说话，它忍着心慌去查……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555惊骇不已。
　　魏屏在姜州溺水身亡了。
　　溺水……对于世界主角来说，是多么可笑又可怕的死法。
　　宋也回到房间，他坐在榻上，看着桌前的桂花簪子，是孟知因新雕琢的，用的玉，费来对方不少力气。
　　宋也趴在桌子上，闷闷道：［再等等……］
　　555这回不敢问你在等什么了。
　　时间流逝，晃眼竟是八月，翌日一早，众人发现，昨夜京城下了一场大雪，一眼望去，银装素裹，寒意凛然。
　　宋也似有所感，早早起来，没过多久，孟府的门被人叩响，来人是个面色憔悴的中年男子，因跑得太急，帽子掉下，满是花白。
　　孟府的人一见他，吓了一跳，孟父亲自接见，来不及说话，就见对方奔向刚出现的宋也，直直在对方面前跪下。
　　“你跟我进宫——”
　　对方声音尖锐又凄凉，“去见见陛下——”
　　宋也看着高公公，弯腰扶起他，在他耳边轻声问：“闻正真要死了，对吗？”
　　高公公浑身一颤，似哭非哭，他扯动唇角，“……是。”
　　他死死地看着宋也，怕宋也不肯，骨瘦淋漓的手抓得令人发疼，“你随咱家走。”
　　宋也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好。”
　　高公公吐口气，勉强恢复冷静，他对着孟父说了句失礼，便带着宋也往外跑。
　　［雪真大啊，555。］上了轿，宋也掀开帘子往外看，［看来是等不及了。］
　　555像个鹌鹑，不再作声，直到它发现了不对劲，世界线在波动。
　　剧烈地波动。
　　难道是因为闻正真要死了吗？
　　可是魏屏这个最重要的主角死了，世界线都没有变化，为什么闻正真要死了，世界线却在变化？或者说，还发生了其他的什么事吗？
　　［宋也……你知道什么吗？］555在他进宫时，还是没忍住开口问。
　　［只是发现了一点东西。］宋也裹紧高公公递过来的披风，仰起头，呼出一口白气。
　　宫内也是一片白色，并且是一片死寂。
　　高公公沉默地领着宋也往里面走，走向他曾经住过的地方，临了到殿门，他想说些什么，又听到里面的咳嗽声，便什么也顾不上，推开门快步往里跑，口中大喊：“陛下——”
　　“您怎么出来了！这外头多冷啊！”高公公想去搀扶，却被推开。
　　宋也缓步从外面走进去，看见了穿着黑色大氅的身影，对方立在雪地里，弯着腰咳嗽，血从指缝中流出，落到地上，像是画了一株红梅。
　　闻正真瘦了很多，他像是一具骷髅。重病的人容色总是会衰退，他脸颊凹进去，俊丽的面容变得有些枯萎的干冷，只有一双眼睛一如往昔，熠熠生辉。
　　“你来了。”他看着宋也，说道。
　　宋也直言不讳：“来见你最后一面。”
　　高公公大怒，“你！你……”
　　他气得说不出话，闻正真却笑了。
　　“好。既然来了，那就来陪陪我吧。”闻正真招手，“我想堆雪人。”
　　他不再自称孤。
　　宋也走过去，在他身旁蹲下，闻正真其实已经堆了一个雪人了，很小，巴掌大，按理说应该是可爱的，但是还是丑。
　　“好丑。”宋也伸手去戳雪人，雪人肩膀上有一个红色印子，是闻正真吐的血沾到了。
　　闻正真跟着蹲下来，看见，手一扫，雪人直接被“砍头”。
　　“一起堆一个。”闻正真说，“我没有经验。”
　　“长那么大连雪都没玩过，好可怜啊陛下。”宋也捏起一团雪。
　　闻正真哼声：“我见你技艺也不见得有多高超。”
　　宋也闻言起了好胜心：“那就来比试比试！”
　　闻正真：“谁怕谁。”
　　于是两个苦手都开始捏雪人，高公公在旁看着，心里鼓噪的情绪慢慢平定。
　　雪人做起来简单，揉得圆，堆两个雪球，粘上芝麻，插上枯枝，简简单单就是一个活灵活现的可爱小雪人。
　　可惜闻正真就是手笨，雪人不是脑袋歪就是扁平头。
　　宋也好一点，至少完完整整。
　　他来气，又不舍得再次“砍头”，只能泄气认输：“算了。你这也不愿意让着我。”
　　宋也瞥他一眼：“送你了。”
　　闻正真愣住，旋即高兴：“好！我要把它带进我的棺材里。”
　　高公公哀叫：“陛下！”
　　闻正真笑：“是要死了，说说也没什么。”
　　宋也看着他许久，最后道：“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闻正真：“我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但是宋也，走吧……”
　　他咳嗽着，人忽然往后坠去，宋也下意识伸手去抓，却被他打开手。
　　闻正真躺在雪地里，脸比雪还要白，“快走……”
　　［主剧情完成度百分百——］
　　［请任务者快速离开小世界！叮——请任务者快速离开！离开！离开！离开——］
　　［危险警告！警告——］
　　宋也快步往外跑。
　　雪落在他身上，模糊了他的视线，冷风贯穿他的面颊、穿进他的喉咙口腔直达肺部，诺大的皇宫，在这一刻竟然空无一人。
　　所有人都消失了。
　　就连守宫门的侍卫，都不见了。
　　这个世界蒙上了一层薄膜，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宋也只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宋也！我们要走了！倒计时五分钟！你到底想干什么？！］555焦急大喊。
　　宋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他只是有一种直觉，他一定要跑。
　　跑去哪里呢？
　　是……
　　隆隆隆——
　　地面振动，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马蹄声。
　　［世界崩塌，正在重塑……］
　　［10%……15%……45%……］
　　宋也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停下脚步，这个世界在变换，完好的房屋眨眼间变得破败，雪融化消失，火焰腾空而起，天色灰暗，狂风大作。
　　消失的人和声音又再度响起，是哭声，是惨叫，是怒骂。
　　他看着城门大开，浩浩荡荡的人与马走进来，领头的是个穿着银色盔甲的高大男人。
　　对方生得英俊非凡，面色沉稳，驾着一匹汗血宝马，踏入了这座变化的城池。
　　［重塑进程……78%……85%……］
　　［离开倒计时60秒……55……］
　　宋也看着他驾马停在自己面前，睥睨地赏下一眼，“作何挡路？”
　　他身后的副将大声道：“我们乃洛城兵马，知道陛下被逆贼所害，特来清君侧！攻城多有不便，死伤在所难免，对于尔等的损失，我们会再商讨进行补救！”
　　附近的哀嚎哭叫小下来，副将是说给那些百姓听的。
　　“你是谁？”宋也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问他，“你的名字，叫什么？”
　　他一字一句道：“孟知因，是你吗？”
　　英俊的男子笑笑，“当然不是，孟知因是谁？”
　　男子驾马从宋也身旁离开，话语随风漂浮，“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我叫，许知绯。”
　　［世界重塑100%！］
　　［任务者000号，脱离世界！］


第77章 勤奋的哑巴
　　七月底八月初，丰收割稻。
　　正值夏日，日头烈得人发昏，南方的稻谷一年两收，临到孩子们上学放假，稻谷成熟的日子就到了，恰好可以充当家庭劳动力。
　　一眼望去满地金黄，沉甸甸的稻穗一捏，谷子散在掌心，喜得人满心满眼都是笑，也有没除到虫的，谷子稀疏，稻叶被啃食一半，割一亩的收成还比不上别人的半亩。
　　早上不到六点就要摸黑起来，听着公鸡长长的鸣叫，装好烧开的热水，提着水壶和镰刀去地里，趁着太阳没出来，趁凉好干活。
　　李家村的村长在本村是出了名的勤奋，种的地又多又好，每年光是卖谷都能卖个十几万，没人不羡慕他。
　　可惜今天一上午，收谷的村民都没看到他一眼，直到临近中午，大家都快要回家午休，才见他开着三轮车带着人回来。
　　嚯，真是好漂亮好精贵的人。
　　一眼看去像是会发光，在这烈日黄土里，仰着头看去，跟庙里供着的菩萨也没什么两样了。
　　“都让让！别挡着！”村长冲乱跑上路的小孩儿吼。
　　小孩儿吓一跳，背着背篓又窜回田里，一蹦一跳，背篓里的稻穗都掉出来了。
　　村子里的路是头两年有好心慈善家捐款修的，修到一半钱不够，往后的路就有点起伏不平，三轮车来得快，就抖得厉害。
　　村长怕坐在后头的人不高兴，回头喊了声：“林先生，宋少爷，你们还好吧？再过会儿咱们就到我家了，刚好赶上午饭，先在我家吃个饭再去李家可以不？我婆娘杀了鸡，土生土长的，可香！”
　　三轮车是有顶三面包围的，平日里是宋村里的人出镇上赶集用的，村长今天出门急，跟村子里的人借了，开的不算熟练，这样一分心，车抖得更厉害了。
　　坐车里头的人回他，是个清朗的男声，“小少爷说要先去洗澡。饭过会儿吃吧。”
　　村长还想再劝：“吃饭了再洗吧，饿着了可不好，身上脏倒是没事儿，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我要先洗澡！”他没说完话，恼怒的喊声先一步打断他。
　　这声声音明显比前一句回话的要年轻许多，当然，也要不耐烦许多。
　　劝说无果，村长只能应着说好。
　　三轮车接着往前开，路道拐弯时，轮子卡了个石子，又是哐当一抖，车子整个像要飞起来散开，后面又传来了恼骂声。
　　“小少爷，你没事吧？”林舒担忧询问。
　　“我都说我不来！你们偏偏要我来！”面对询问，不小心撞到脑袋的小少爷火气更大。他面白唇红，一身名牌的休闲装，洁白而柔软，可惜衣摆和裤子全是泥，看着可怜又可爱。
　　林舒熟练安慰：“只是一个月，你就当来这里过暑假了，乡下总有好玩儿的地方，比城市里好玩儿多了。老板要你来这里也是为你好。”
　　“要我好就不会让我来这了！你看这地方破的，我一进来就要坐摩托车，车翻进田里搞得我一身脏！”小少爷怒道。
　　林舒还是老话：“意外嘛，你看村长这不是开三轮车来接我了。”
　　无论小少爷说什么话，他都能堵上，这可能就是老板吩咐他贴身伺候小少爷的原因。林舒不由叹口气，觉得钱难挣饭难吃。
　　而小少爷被他气到，歪着头靠在一旁不说话了，看着是在生闷气。
　　实际上……
　　［555，这里风景好好啊。］宋也眯着眼睛，感受风吹过带来的燥风，金黄的稻谷被割掉一半，剩下的空地，不少小孩待着宽大的草帽在捡稻穗，三轮车往前，他们的身影就慢慢变小。
　　宋也还听到有人在田埂里大喊：“回去吃饭了——”
　　宋也喜欢乡下，有别于城市，一切都是自然而清新的。
　　555回答得一板一眼：［还好吧。］
　　自从上个世界结束，555就有点害怕宋也了，它不知道宋也发现了什么，但是它知道，世界重塑这件事肯定和主系统有关系，它只是个打工仔，它不想参与道纷争里面。
　　真是悲伤，它以为宋也跟他一样是个打工仔，没想到竟然还有隐藏身份。
　　不过……临近进入新世界时，它跟宋也都进行了一次记忆抽取，宋也当时似乎不太情愿，还想回一趟系统空间找主系统，被拒绝了，后面就直接抽取记忆。
　　555在进入新世界后小心观察宋也的状态，好像没什么问题。
　　应该是成功了。
　　希望他们能圆满度过这个小世界，555许愿。
　　三轮车东拐西转，林舒手抓着杆悠闲自得地跟村长聊天，宋也听到一点“农家乐”、“景点”的字眼，心想这主角还真是尽职尽责。
　　是的，林舒是这个小世界的主角，之一。
　　这个小世界是一个乡村耽美作品，讲述的是主角林舒因为工作原因来到乡村进行项目建设，从而认识另外一个主角，两人产生感情的故事。
　　而宋也，是他们爱情里的背景板，play里面的调味剂。
　　宋也的人设是被家里惯坏的网瘾小少爷，被家里老爸，也就是林舒的老板，派去跟着林舒一起建设乡村，磨练一下意志顺便戒网瘾。
　　当林舒和另一个主角产生感情时他在摸鱼，当林舒在跟另外一个主角这样那样的时候，他在捧着手机满村找WIFI和信号。
　　“到了。”
　　村长一脚刹车，宋也差点从那横着的木板椅子滚到三轮车中间。
　　“……会不会开车啊！”宋也遵从人设，咬着牙骂道。
　　林舒顺手把他搀起来，熟门熟路地哄小孩，“哎呀，到了，快去洗澡吧，洗完澡好吃饭，老板等会儿要给你打电话的。”
　　宋也哼哼唧唧被他扶着下了三轮车。
　　村长快走几步，打开土院子，往里头喊：“李二叔！李家小子！李从飞！在不在啊——”
　　院子外墙是黄土砖加固的，里头是砖房，两层，院子的铁门敞开，能看见里头铺开的稻谷，还带有稻叶，没筛干净。
　　随着村长的叫喊，里头也很快有人应声，那两人从屋内走出来，一老一少，皆是男人。
　　老的那个约莫五十来岁，面上皱纹痕迹深深，神色憨厚，背有些佝偻，后脖颈凸起，富贵包明显，皮肤黝黑，开门的手，手心的纹路深而黑，一看就是常年劳作。
　　而年轻的男人……宋也听到林舒赞叹了声，“好俊的小孩！”
　　的确很俊。
　　是一种……很接地气的粗糙的英俊。
　　看着跟宋也这具身体的年龄差不多，十八九岁，身高却达到了一米九，穿着宽大的白色老头背心，肩宽腰瘦，露出来的两条臂膀肌肉线条流畅明显，长裤包裹着下半身，黑色长胶鞋穿到膝盖，走动时响起清脆的哒哒声。
　　人剪寸头，总是最考验头脸，而对方剃寸头，却是恰恰好，露出锋利而英俊的眉眼，面部轮廓深且流畅，下颌线明显，抬眼看来，黑眸平静得像一潭湖水。
　　他没有说话，而是随手比划了一下，跟在他年长男人的身后，在出远门时，单手提着压在土墙上刚收回来的一麻袋稻谷往旁边放，轻松熟练。
　　“村长，这就是两位少爷吗？”年长的男人先是问了村长，等见村长点头，才对着宋也和林舒老实巴交地自我介绍，“谢谢你们愿意投资我们村子啊！我叫李安，你们可以叫我名字或者二叔都可以，村长跟我说了，这段时间你们尽管住在我家，缺什么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去做！”
　　宋也哼哼，“……这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林舒拍拍他后背，回李二叔，“我叫林舒，他叫宋也，你们怎么叫都行，这段时间要叨扰你们了。”
　　“不刀……不扰不扰！”李二叔摆摆手。
　　“我先回家给你们把饭菜留出来！林先生，你和小少爷先进去吧，日头烈得很，晒久了要中暑的。”村长催促道。
　　李二叔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快进快进，屋里头有凉茶。”
　　林舒礼貌道谢，推着宋也的背往里头走，村长抓着李二叔在旁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对方点点头，大概是在叮嘱他好生招待两人。
　　宋也和林先生进院子，院子里铺了满地稻谷，还带着点稻草的清香，林舒站在稻谷边缘不敢踩，宋也大喇喇就要踏过去，肩膀却被人一扯，没有防备，人顺着力道往后，撞到了硬邦邦的胸膛。
　　撞得他后脑勺疼。
　　“干什么！”宋也回头怒视年轻男人。
　　男人抿唇看了一眼他的鞋子，手指了一下稻谷，又指了一下院门台阶。
　　宋也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还以为他要让自己走，登时气不打一出来。
　　“你什么意思！”
　　林舒想打圆场，“稻谷干净，咱们别踩了泥巴上去。”
　　村长和李二叔听到声音，跑回来，“怎么回事儿？”
　　年轻男人打手势。
　　林舒看出不对：“……他？”
　　“他是哑巴！”李二叔打了自己儿子胳膊一巴掌，抱歉地对宋也说，“小少爷你别跟他一般计较，我儿子从小就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他刚刚是叫你把鞋子底下的泥蹭干净呢！这泥巴还湿的，踩进屋里不好打扫……当然你这样进去也没事。”
　　“李从飞！赶紧跟小少爷道歉！”李二叔骂他。
　　年轻男人一言不发，黑黝黝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宋也。
　　宋也被看得生气，太阳也大，他干脆一脚蹬开自己粘着泥巴快成松糕底的鞋，光着脚快速踏过半干的稻谷，跑到了屋檐下。
　　他叉着腰，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不好意思啊，小少爷在家里被宠惯了。”林舒道歉。
　　李二叔自然不会计较。
　　而李从飞，他捡起了宋也脱掉的鞋。


第78章 勤奋的哑巴
　　李从飞是个哑巴，听说是小时候发烧烧坏了喉咙，伤了声带，自此就不能再说话了。
　　林舒从李二叔那知道后，边给宋也铺床边唏嘘道：“太可惜了，看年龄跟小少爷你差不多大呢，不过好像去年考上大学了，现在是放假回来干活。”
　　他看着洗完澡干干净净站在一旁吹风扇的宋也，对方弯着腰，脸抵着旧风扇，头发吹得往后晃荡，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林舒看他就觉得在看自家弟弟。算了，孩子还小，多教教就好了。
　　林舒把晒得散发出阳光香味的被子叠好放下，“我去洗个澡，你跟老板打个电话吧。”
　　宋也眼睛一亮，手伸出来催促，“快给我！”
　　林舒早有准备，拿出了老人机。
　　“……”
　　宋也气道：“我要触屏智能机！”
　　林舒无能为力：“你跟我说也没用，小少爷，我也是拿钱办事啊。你跟老板打电话的时候求求老板吧。”
　　他把老人机放在桌子上，起身往外头走，屋门嘎吱关上，不是很稳固，可以看得出来这扇门很旧了，纹路深刻，颜色灰暗，要是有人一脚踹过去，估计当场就会散架。
　　宋也拿过手机给这个世界的他爸宋老板打电话，吹着风扇，声音也变得呼噜呼噜地窜风。
　　“我要回家。”
　　“你要是回家能不玩手机不看电视，老老实实陪你妈和你奶就回来。”
　　“……陪半天玩半天可以不？”
　　“那你待够一个月再回来玩。”
　　宋老板铁了心要把自己娇滴滴的网瘾儿子给摁在乡下改邪归正了。
　　宋也心想，555要是有这爹，那破网瘾早戒了，何必现在还在网恋。
　　一老一少谁也不低头，宋也大喊“不理你了”，接着愤而挂掉电话。
　　宋也把风扇对准床，自己盘腿坐在床上，打开老人机玩贪吃蛇。
　　没有信号，又是老人机，只能玩单机小游戏了。
　　555：［你跟真有网瘾一样。］
　　宋也：［李从飞也跟真哑巴一样。］
　　是的，李从飞不是真哑巴，他是个假哑巴。
　　小时候发烧说真的，但是并不是因此变成了哑巴，这个世界里还有他们不知道的秘密，导致李从飞变成哑巴。
　　可惜宋也在这个世界没有权限看完整剧情线，他甚至只解锁了部分剧情。
　　555理不直气也壮：［我也不知道完整剧情是怎么样，主系统只给了我粗略大纲和简介。］
　　它在心里嘀咕，还不是你上个世界发疯，搞得主系统设置了权限。
　　宋也手里的贪吃蛇从三颗红色点聚集到上百颗，他手指灵活地摁动键盘，随意道：［那如果我意外坏了剧情，你多看着我点儿。］
　　555绝对在这个世界时刻盯着他：［没问题！］
　　哒哒。
　　门敲响，却没人说话。
　　宋也喊了声进，门打开，走进来的人还是没说话，他约摸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他摁了暂停，就是不抬头。
　　来人站在他面前站定，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叫他，手伸出来又落下，最后是一个硬硬的长柄条顶端戳到了宋也的肩膀上。
　　不重，戳了两下就停。
　　宋也眼睫上抬，看见李从飞那张沉默寡言的臭脸，对方朝他单手比划，又指了指外面，做了一个吃饭的动作。
　　“不饿。”宋也往后倒，躺在被褥上，夏天被子不厚，垫着也没城里的席梦思床垫舒服。
　　李从飞又想拿东西戳他，宋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抢过来，是把蒲扇，像是最近新做的，泛着点浅浅的绿，凑近还能闻到一点草木的香气。
　　宋也翘着二郎腿，晃悠着蒲扇，就是不动身出去。
　　李从飞的眼睛从他雪白的腿看到他的身上。
　　这位城里来的小少爷骨架小，人不瘦，皮肉是雪白而细腻的，穿着宽松的衣裤，抬抬手脚就能让人看见更里面的风光，他本人还没什么防备，如果李从飞想，一手就能捏住对方的脚腕，把人拖下床扛在肩膀上带出去，哪里还要这样干巴巴地等。
　　蒲扇被抢了，李从飞没有办法，只能用手再次尝试让小少爷起来去吃饭。
　　他去抓宋也拿着蒲扇的手，手腕细得他单手就能抓住，如他所想，触手柔软。
　　宋也猝不及防被拉得坐起身，愕然看向李从飞，反应过来正要骂，不料手机忽然发出了叮咚的声音，宋也赶紧甩开李从飞的手，掏出老人机，好家伙，刚刚不知道怎么不小心摁到键盘，游戏失败了。
　　“李从飞！”
　　李从飞面对宋也恼怒的眼神，无辜地低下头，然后再次指了一下外头，表示：再不吃饭，饭要凉了。
　　宋也在床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说：“我就……”
　　声音断了，因为李从飞拿出了手机，不是老人机，不是按键机，而是智能触碰机。
　　即使看着是个杂牌。
　　在这个隔音不强的家里，没有人藏得住秘密。
　　宋也难以置信李从飞竟然会拿出手机来诱惑自己，实际上……人设的确无法抗拒手机的诱惑，不然网瘾哪来的？
　　［原剧情里就是这样发展的啊，给你玩儿手机，你给李从飞和林舒当隐形电灯泡，他们在一起腻歪，在外的说辞都有你的存在，实际上你早就跑去不知道哪个山坡连信号了。］
　　555在空间里头晃悠，更新系统后它总是精力旺盛，电子烟事业被收缴，网恋对象似乎要参加一年一度的系统职业技能鉴定大赛，没有时间搭理它，它闲来无事，不是刷视频就是盯着剧情线，这样一想，忽然它就充满了事业上的激情！
　　所以宋也认输了。
　　他瞪着眼睛看李从飞，下意识就要抢，结果李从飞人往后退，没让他扑着，这会儿高冷起来，揣着手机就走了。
　　“……喂！”
　　宋也急得穿上蓝色塑料大拖鞋追上去。
　　他围着李从飞转，“给我玩儿，我要上q，或者v，你有吗？给我登登，我还想打游戏，你这手机可以下的吧？你给我玩儿，我给你钱，我卡里面还有十几万呢。”
　　就如同宋也贯彻了网瘾少年的人设，李从飞也贯彻了哑巴的人设，他任由宋也追着自己，直到来到大厅里。
　　李二叔见着宋也，放下碗筷招呼：“快来吃，村长端了鸡肉来呢，我问了林先生，他说让你先吃，他洗完澡过会儿来。”
　　宋也在年长者面前，尤其是不熟的人面前，又没那么咋咋呼呼了。
　　他瞪李从飞，李从飞目不斜视，坐在了桌前，把盛好饭的瓷碗放在离宋也最近的位置上。
　　瓷碗边缘磕破了一点，花纹是红色并蒂莲，绕着瓷碗横着一圈，上下有两条红线隔着，看着土，实际上看多了还挺顺眼。
　　而李从飞和李二叔的碗又是另一种花纹的，宋也余光瞥见给林舒放好的斗笠碗，是蓝色的。
　　……一个家别是凑不出来一整套完整的餐具。
　　鸡肉用单独的深口碗装着，满满一碗，鸡腿、鸡翅等肉多的都在里头了，李二叔用公筷给他夹了鸡腿，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在乡下跟咱们一起吃米长的走地鸡！城里要卖两三百一只呢！”
　　李二叔给宋也夹鸡肉用了公筷，自己夹又用自己的筷子，宋也看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公筷的意义何在。
　　估计是村长叫李二叔做的吧。
　　宋也拿起筷子，先挑了口米饭进嘴，咀嚼后吞下，才去夹肉。鸡肉是用锅硬炖的，没有放水，炖出来全是鸡汁，肉质细嫩软烂，用筷子一拨，肉和骨头就分开了。
　　鸡腿肉进口，又嫩又香，还有一点点滑劲儿，一起入嘴的鸡皮也是滑嫩多汁，可能是盐放得不均匀，宋也吃的那块恰好有些咸，但无伤大雅，还更送饭了。
　　宋也瞬间没了趾高气扬的城里少爷气派，埋头吃饭。
　　他是昨天晚上穿进来小世界的，晚上他跟家里闹不来乡下，绝食一顿，早上五六点饿的不行被林舒塞了个三明治，到现在都没吃过其他东西。
　　这顿饭简直勾起了他饿到麻木的胃。
　　李从飞吃着，看见他的速度不由自主扭头看过去，目光上下打量宋也，似乎在想这么小一只吃那么多，怎么也不长个儿。
　　宋也把脸从碗里抬出，恶狠狠地瞪他：“看什么看？没看见人吃饭？”
　　这个小世界“尊重”了宋也的本来身高——178cm。
　　虽然这身高已经超越了普遍男性的平均身高，但是在有一米九的李从飞面前，宋也还是个小矮子。
　　宋也：……不服。主角一定都被世界意识暗中打了生长激素！
　　李从飞没回宋也的话，也没比划解释，只是端起碗自己快速吃了起来。
　　宋也：？
　　莫名其妙起了胜负欲，也开始加快速度吃饭。
　　一桌子三菜一汤加鸡肉，除了给林舒额外装起来的大瓷碗，剩下的饭菜三个人竟然吃得干干净净，当然，大部分都进了宋也和李从飞的肚子。
　　李二叔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宋也，赞叹道：“小飞能吃我是知道，要不也长不带那么高个儿，但小少爷你也……哎！能吃是福啊！”
　　宋也：“……嗝。”
　　他捂住嘴，饱嗝却还是控制不住地从喉咙里冒出，他吃太多了，感觉饭都要跟着饱嗝一起出来了。
　　都怪李从飞！
　　宋也一拍桌子要泄火，结果下一秒面前就出现了个一次性塑料杯，里头装着温开水。
　　李从飞收回手，自己示范，用他的铁瓷杯喝水。
　　“……我又不是傻子！……嗝……”
　　宋也怒气冲冲把温开水一饮而尽。


第79章 勤奋的哑巴
　　当然宋也最后还是没能把饱嗝压下去，他一边喝水一边咬唇不让嗝从自己口中冒出，可惜无济于事，他不发出声音，身子却不由自主跟着嗝一起动。
　　宋也：“……”好丢脸啊靠北！
　　他涨红了脸，两只手都捂住了嘴。
　　李二叔看不过去，让李从飞去再装点白饭，跟宋也说，“吃口饭压压。不行就再喝点白醋试试。”
　　听到白醋两个字，宋也连忙伸出一只手来摆手拒绝，等下别喝了白醋他就全吐了，醋味儿太重他受不了。
　　而李从飞听话地给宋也装了几口饭，递到宋也面前。
　　宋也还是不想吃，他觉得倔强地自己过会儿可能会好。
　　“……嗝，我不要……嗝！”够饱了！再吃肚子就要爆炸了！
　　宋也找555：［给我整点消食药。］
　　555无语凝噎：［消食药不要积分啊？而且消食药也不一定能让你不打嗝啊，你还是多喝点水吧，谁叫你跟李从飞较劲吃那么多。］
　　真不知道宋也是不是来到这个小世界被人设影响了还是本性暴露，真的很像一个不听话的小破孩。
　　宋也想反驳555，可嘴一张，一口饭就被送进了他嘴里。
　　他嘴巴没动，嘴里的勺子却往上颚一刮，饭就留在了嘴里。
　　宋也看罪魁祸首：“……？”
　　李从飞收回勺子，又挖了一口，然后示意他吞下饭。
　　“……嗝。”宋也嘴里含着那一口饭，咽又不是，吐又不是，吐的话他很难不相信李从飞不会再给他塞一口。
　　李二叔在旁边习以为常，大抵是怕宋也生气，给自己儿子解释了一句，“小飞他之前帮他姐带过一段时间孩子，我那外孙挑食得很，他习惯了喂饭……”
　　宋也：……他又不是小孩！
　　话虽这样说，最后宋也还是咽下那口饭，又猛喝了两杯水，竟然真的把嗝压下了。
　　李二叔笑呵呵，李从飞放下碗，全然不顾宋也要杀人的目光，还把宋也碗里剩下的饭菜倒到自己碗里。
　　宋也惊恐地想，李从飞不会要吃他的剩饭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他就看见李从飞拿着碗出了大厅往门外走去。
　　“他这是去喂鸡嘞。”李二叔解释着，从桌底下掏出一瓶喝了一半的白酒，“小少爷喝不喝？来点待会儿好睡觉。”
　　“不要。”宋也拒绝，又想起自己的初衷，眼珠子一转，问李二叔，“叔，你有手机不？”
　　李二叔点头，“有啊。”
　　他拔掉白酒瓶塞，放下手头的动作，起身在附近靠墙放杂物的木柜上摸索，然后……在宋也希翼的目光下，举起了自己黑砖头一样的老人机。
　　宋也痛苦地闭上眼睛。
　　“怎么了？”李二叔摸不着头脑，奇怪道，“小少爷你要手机干嘛？”
　　“他这是想玩游戏呢。”林舒擦着头发从屋里走出来，对李二叔笑道，“他这次成绩没考好，家里生气缴了他手机。”
　　拙劣的借口，李二叔却信了。
　　宋也皮肉嫩，看着比同龄人要稚嫩年轻，碍于身份李二叔不好说，只叹道：“唉，游戏不是个好东西，少玩，玩多了眼睛都要坏掉啦。”
　　宋也哼道：“游戏比你们好玩儿多了！村子里有什么好玩儿的！”
　　李二叔也不觉得村子好玩儿，他们都是白天夜里地干活，哪有好玩儿的东西呢。
　　他不吭声，放下手机，摸到桌边继续喝酒，这次招呼了林舒，可惜林舒也不喝。
　　李从飞端着空碗在院外走回来，收拾了桌面的空碗筷，擦掉油渍让林舒坐下来吃饭。
　　宋也在这看着他们烦，屁股一抬，干脆回房间玩贪吃蛇和俄罗斯方块去了。
　　按键机除了这两个游戏还有一个蜗牛推箱子，宋也玩了会儿觉得没意思极了，他躺在床上跟555闲聊：［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人类需要触屏机了。］
　　555深以为然，要让它戒网也是个非常困难的事情，于是它热情招呼宋也一起看电影摸鱼。
　　宋也高兴同意，然后三秒萎掉——因为555看的是系统类主角电影。
　　当你看到几个颜色粉蓝黄白银的圆球椭圆球扁球聚集在一起上演黄金八点档的狗血剧时，再大的热情也会哗啦一下被冷水浇灭。
　　刮——
　　哒——
　　刮——
　　哒——
　　窗外有节奏的声音吸引了宋也的注意，他抬头去看，刺眼的光线下，他只看见了一道身影正在动作，床在窗户的右边，窗前有个书桌，上面放着个空的玻璃瓶，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宋也心想外头应该是李从飞或者是李二叔。
　　他在床上站起来，腿一跨，往桌子上站去。桌子不稳，他简直是下意识抓稳了窗户的防盗栏，然后蹲下来。
　　呼。
　　稳下来后宋也松口气，同时发现刚刚一直响起的声音消失了，他抬起头，差点吓得从桌子上蹦下去。
　　“你干什么忽然站在这？吓死我了！”宋也恶人先告状，对着站在窗前的李从飞道。
　　李从飞瞥他一眼，比手势让宋也从桌子上下去。他戴着草帽，手里抓着晒稻谷专用的耙子，立在窗前，比宋也蹲在桌子上还高，这一眼瞥得有些压迫感。
　　“……”
　　宋也挺直背，略微伸了点儿腿，跟李从飞身高差距不大了，才哼哼道：“你管我，我要晒晒太阳不行吗？”
　　李从飞估摸着是有点无语，把自己的草帽压低一下，就继续晒稻谷。
　　他动作熟练，耙子一伸一收，院子平地的稻谷表面就被梳理到一边，露出底下湿漉漉的稻谷，湿的稻谷颜色明显比晒干些的深，只是没过多久就会慢慢被晒干。
　　耙子正反面都能用，正面用来梳掉稻谷里没筛干净的稻叶和杂草，反面就用来梳开聚集成一团的谷，来来回回两边，院子里晒的稻谷就变得平均整齐有规律，而李从飞也被太阳晒得出了一身汗。
　　宋也从蹲在桌子上变成坐在桌子上，他看着李从飞干活，还觉得蛮有意思的。
　　李从飞皮肤是小麦色的，比李二叔来说还算白一点，人高也壮，脸俊，站那还挺有乡村男主角的样子。
　　不过一个暑假过去，应该会变成乌漆麻黑的一团吧？到时候再俊的身材和脸也看不出来了。
　　宋也一想李从飞不说话，连白牙都不露出来，到时候估摸只有眼白是白的，他就很想笑。
　　当然他也是真的笑了。
　　李从飞刚好干完活，捡起地上的杂草往院子外丢，听到声音回头去看，就见那个小少爷不知道想到什么，笑得眉眼弯弯，像只偷腥的小猫。
　　李从飞不用多想，就知道他是在笑自己。
　　真是个奇怪又不听话的孩子。李从飞心里想，比他的小外甥还要不听话。
　　不过也比他小外甥要白，要嫩，要……更好看。
　　坐在窗子前，日头晒到一点，小少爷皮肤白得更通透了。
　　李从飞悠悠叹口气，娇生惯养的孩子，到这村里，回去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
　　他侧头看向远处，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这几日应是个好天气，适合早点把稻谷割完，再晒干，今年有个好收成。
　　.
　　李家村上上下下种的田不少，几乎每家每户都种了有田，不过年轻的种的少，年老的反而种得多，干活也利索。
　　“小孩们都外出打工嘞，打工挣的钱比种田挣钱多！”在田里用打谷机打谷的阿婆抬起头，眯着眼睛用袖口干净的地方去擦脸上的汗水和稻尘，即便如此，她脸上和脖子还是痒得厉害。
　　她习以为常地放下手里抓着已经打干净的稻谷，扔到一旁，自己去喝水壶里的水，再倒出来一点用来洗手洗脸。
　　“小伙子过来喝点水吗？”阿婆招呼着站在打谷机附近好奇地左看右看的少年人。
　　那少年人闻言拍了拍自己腰间挎带着的水壶，是精致的蓝色保温杯，“不用，我有。”
　　“六阿婆！我要喝！”他身旁大约七八岁的小孩倒是举手喊着往那边蹦过去。
　　阿婆笑呵呵地说好，然后用水壶盖子倒了水给小孩喝。
　　小孩喝完，又去看少年人，他背着个小背篓，表达自己的不满。
　　“少爷！咱们去捡稻穗吧，我已经一上午没捡了，回去我爹娘该骂我了。”
　　宋也无语提醒他：“……张小燃，我三点多睡醒才叫你来跟我出门的。现在才四点。”
　　这小屁孩真是什么话都张嘴就来。
　　张小燃是李从飞家隔了一百米多的邻居家的小孩儿，还和李从飞家是远房亲戚，按理说应该叫李从飞舅舅……嗯，不过这村里大部分人都是沾亲带故，远方亲戚的亲戚的亲戚，往上数祖上总有一个是连着血肉的。
　　总而言之，就是李二叔和林舒他们懒得天天看着宋也，就干脆使唤了个孩子给宋也当贴身保镖。
　　别看小孩儿小，人鬼精，村里上下找玩的地方比谁都精通，带宋也正好。
　　林舒跟着村长到处跑去找可以策划的旅游景点和农家乐，暂时也没空管宋也，扔了个老人机给宋也，也跑了。
　　宋也无聊死了，蹲了两天还是跟着小孩哥出门，你别说村子有些地方还挺有意思，就是小孩哥事业心挺强。
　　小孩哥·张小燃老气横秋：“上午我等你起床，怕你找不着我不敢走，这不就是因为你没干活嘛。”
　　宋也：“……”
　　“走喽，我们去小飞舅舅那里捡稻穗，小飞舅舅家种的地收成好嘞。”张小燃拽着宋小少爷，目标明确，仿佛要征服星辰大海，“我要在小飞舅舅的田里，把我的小背篓都装满稻穗！”
　　宋也瞥了一眼他又大又空的背篓，为李从飞即将迎来疯狂稻穗小子而默哀。


第80章 勤奋的哑巴
　　说走就走。
　　李从飞家的田离六阿婆家的田不远，张小燃熟门熟路地带着宋也往前奔，跑了几步嫌宋也拖拖拉拉，他就松开手自己跑，跑得快了他就哈哈地笑，完全把宋也忘在脑后。
　　太阳烈，张小燃顶着个大帽子，背着比身子大的背篓，活像个蜗牛。
　　在六阿婆田里，旁边还有树荫，走到路上，宋也就老神在在撑开自己的自动伞慢吞吞地走，边走边看乡村景色。
　　“轰轰轰——”
　　收割机发出卡顿般的声响，轰隆隆不停，宋也看着开收割机的人顶着烈日，三两下就把一亩田的稻谷给收完了，稻谷卷进机器里，收割机侧边的出谷口就呼噜噜不断往绑好的麻皮袋里吐谷，满了就用绳子绑好换新的空袋子。
　　有一些村民是会找收割机帮忙收田，再给辛苦费，不过大部分还是亲力亲为，毕竟一亩田收成就这么多，况且收割机也不是全方位能把稻谷全部收割完，总有一些小田或角落一些的田地是顾及不到的。
　　“小飞舅舅！”
　　远远的，宋也听到张小然兴奋的喊声。
　　他抬头看，就看见张小燃绕过小河田埂，速度极块地往里头走，而他奔向的田地里站起一个人，戴着草帽，连着脖子和脸都蒙上遮挡日光的布料，灰蓝色的长袖，玫红色袖套裹着手臂，一手镰刀一手稻谷地看向张小燃，然后目光一转，落到了小河对面的宋也身上。
　　宋也不知道李从飞是怎么从那么远的距离一眼看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对方裹得像个木乃伊的模样中，发现对方看的是他。
　　他莫名有点不自在，摸了一下脸，疑心自己是被太阳晒得有点头晕了。
　　李从飞这几天一直早出晚归地割稻，李二叔年纪大了，跟着李从飞一起，身体吃不消，加上家里还有个宋也，就比李从飞稍早一些回家煮饭种菜和晒稻谷。
　　这会儿李二叔刚在田埂旁喝完水，看见宋也笑着喊了声小少爷。
　　宋也矜持点头，站在不远处的小路旁看着他们，张小燃已经边在跟李从飞叽里呱啦说话，边捡稻穗了。
　　大抵是顾忌着李二叔还在，这家伙就只敢偷偷摸摸地捡，瞧着狗狗祟祟的。
　　“小飞，我跟你换换，你来打谷！”李二叔招呼道。
　　李从飞便顺从地放下手头工作，弯腰用扁担挑起绑好的两提稻谷，往打谷的空田里去。
　　打谷一般是在田地里，割出一片空地，铺上塑料油纸，上面印着各式广告，有饮料的也有猪饲料的，总之就是不知道是从哪里薅来的免费用品，大大一份，收谷机搬了放上头，打出的谷就弹到油纸上，到时候收工回家，牵着油纸四个角把稻谷拢齐倒进麻皮袋里，绑紧运回家。
　　李从飞接替了李二叔的工作，熟练地用打谷机打谷。
　　机器轰隆隆，谷子乱弹。
　　宋也撑着伞跟个小蘑菇似的往路边一蹲，拧开保温杯喝水，里头是冰饮料——在村长家里冻好装的，毕竟李从飞家可没有冰箱。
　　冰饮入口，可比凉白开好和多了。
　　宋也喝完蹲着腿有点麻，犹豫要不要直接坐地上，但坐了又脏，回去得直接洗澡，他左右看看，结果看见了一旁放着的空麻皮袋以及……手机。
　　是李从飞的手机。
　　宋也认得出来，因为李从飞手机看上去确实挺烂的，没有壳，手机本来的壳是黑灰色，有种塑料质感，边缘有磕碰，露出一点银，屏幕倒是完好无损，能看出来是贴了钢化膜。
　　宋也真的奇怪，好歹李从飞也在外头上大学，平时打工多少挣点，怎么不换个新手机，不说多贵，一千也能买个平价机。
　　555：［这就是淳朴乡下优质男，而且李从飞平时不爱玩儿手机。］
　　宋也：［那他不用做个人作业、小组作业、班内文件活动PPT吗？］
　　555：［他买了个一万块电脑。］
　　宋也：［……］好好好，果然是勤俭持家好男人。
　　于是等到李从飞把田埂上放着的水壶水喝完，来路边拿另一壶水的时候，就发现宋也看他的眼神格外复杂。
　　李从飞蹙眉，像是表达疑惑。
　　宋也幽幽道：“看你是个居家好男人。”
　　李从飞：？
　　城里小少爷说话真是话里话外都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等到李从飞拿起手机看时间，发觉宋也的眼睛一直跟着他转。
　　准确来说，应该是跟着手机转。
　　李从飞心想，真是网瘾重。
　　宋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现在真的挺想玩手机的，一是晒，二是无聊。
　　林舒自从知道他熬夜玩俄罗斯方块和贪吃蛇，还莫名其妙地对破纪录有执念……并且这记录本来就是宋也自己打的之后，就把老人机收缴，并且只在一周里的星期天给宋也玩个痛快。
　　好巧不巧，今天星期五。
　　宋也思来想去，想来思去，在李从飞要回去田里时，猛地站起身要去抓对方，结果蹲太久没站稳，腿一软直接往前倒。
　　李从飞耳朵尖，听到声音转过身，看见这一幕眼疾手快地抓住宋也的手臂，用力一提，把人拽到自己怀里面。
　　然后……
　　然后宋也就扑到了李从飞的胸肌上。
　　“……”
　　一股子汗味儿加上稻尘，宋也几乎要窒息，更别提他吓了一跳还张了嘴，吃到了李从飞的汗。
　　“李从飞！”宋也想推开他，手下意识一动，猝不及防摸到胸肌那鼓鼓囊囊的感觉，人傻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清醒，怒气冲冲骂他，“你臭死了！”
　　他擦嘴，嘴和脸颊都擦红了，可怜得要死，眼睛都想要掉眼泪，委屈地说：“我吃了一嘴汗！你怎么那么多汗！”
　　李从飞无从辩驳。
　　他有口难言。
　　他很想叹气，问问对方，谁干活不出汗？……嗯，小少爷不出汗，因为小少爷没干过活。
　　宋也擦完脸，觉得脸又痒痒的，怕是李从飞身上稻尘沾到他身上，脸更耷拉了。
　　李从飞也察觉他的奇怪，脸的确发红，但擦的也不至于那么狠，况且宋也还开始挠，他下意识抓住宋也的手阻止他，在宋也生气时，掐住他的嘴巴。
　　宋也：？
　　李从飞戴着黑色手套，胶质的，太阳晒后有强烈的热感，宋也两颊被掐的地方觉出热意，他含糊着要骂，目光一瞥却瞥见了李从飞的衣服。
　　胸前快湿透了，隐隐约约能看到肌肉轮廓。
　　宋也脸更烫了，他眼睛上抬，恶狠狠地说出含糊的话：“放……康……我！！！”
　　没有任何危险性，但李从飞还是放开了他，然后转身去一旁放杂物的地方翻纸巾。
　　李从飞脱掉手套，停顿一下，把手洗了，才用水浸湿纸巾。
　　水壶的水瞬间只剩下三分之一。
　　他拧好水壶盖，拿着湿纸巾朝挠脸的宋也走去，如法炮制地固定宋也不让他躲，然后去擦宋也的脸。
　　他没有想过让宋也自己擦，因为宋也有可能会因为泄愤而把纸巾扔掉，他没有多的水再给宋也浸湿纸巾了。
　　指腹是粗糙带茧的，湿纸巾是温热的，宋也想躲妹躲开，反应过来后也没躲，就臭着脸看李从飞。
　　夏天的日光太灼热的，人也会产生一种晕眩疲累感，上头的竹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宋也仰着头，只看得见李从飞专注而认真的眼神。
　　李从飞的眼睛是深褐色的，睫毛长且浓密，但不翘，所以平时根本注意不到，只觉得眼睛有神深邃，眼尾自然而然地有一道很浅的拉长，垂着眼眸时，别样深情。
　　宋也的眼睛被湿纸巾擦过，他不由自主闭眼，再次睁开，李从飞便已经松开手。
　　宋也摸了摸脸，有点湿，像自己也出了汗。
　　手臂被拽，宋也下意识抬头，就看见李从飞的手里拿着手机，伸出来，呈现出一种要递给他的动作。
　　宋也脑子险些没转过弯，直到李从飞挑眉，才抢过手机。
　　他的脸像一朵奄巴的花，被浇水后立刻就绽放了，嘴都不由自主张开上翘，眼睛像放着光。
　　好好哄。
　　李从飞想。
　　“真给我玩儿？”宋也生怕李从飞反悔，“给了我就不能拿回去了！”
　　听着像是从此以后手机都是他的了。
　　李从飞可没这样想，于是他伸出两根手指。
　　宋也当没看懂，笑嘻嘻道：“好好好，两星期。”
　　李从飞：“……”板下脸。
　　宋也撅嘴：“两天就两天。”
　　李从飞什么也不比了，抬手去抢。
　　宋也把手机往怀里塞，弯着腰躲，大叫：“两个小时就两个小时！小气鬼！喝凉水！”
　　李从飞看着他气呼呼的模样，不知怎的，忽然背过身，微微低下头，手还捂住了脸。
　　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宋也见状还想叫他告诉自己密码锁，结果打开手机，发现是无锁的状态。
　　只是他划拉两下，还是没憋住问555：［他刚刚干嘛要背对着我捂脸啊？他脸上长东西了？］奇奇怪怪的。
　　555心情难以言喻。
　　［他在笑。］


第81章 勤奋的哑巴
　　夏季天气说变就变，前两分钟还烈阳高照，下两秒云飘来遮住日光，凉快得在田地里忙碌的人心慌，仰头一看天色，忙招呼人回去收稻谷。
　　短短几天已经足够他们将新割下来的稻谷打好，晒在院子内平地亦或者是路上，一眼望去，满地金黄，人走路都只能走在两边，以免踩了泥土混进稻里。
　　宋也在李从飞家里大厅吹着吊顶风扇玩手机，他在拿到李从飞手机后就离开了那片田，张小燃为了捡稻穗没跟着他回来，屋子里剩他一个人，他玩着，听到外面风吹得呼呼作响，抬头看，发现天已经暗下来，乌云黑压压一片。
　　要下雨了。
　　宋也下意识放下手机往外走，站在门口，强劲的风迎面袭来，他不由自主眯起眼睛，院子晒着的稻谷表面也吹开了一些稻壳和稻谷，麻皮袋被吹得往院子角落飘，用来绑袋口的一捆布绳更是卷得四散。
　　“快收谷啊——下雨了——”
　　“淋雨就完了，快快快！”
　　“拿簸箕来！”
　　李从飞和李二叔还没回来，收割的田地离家里有一段距离。
　　宋也趴在院子墙头远远看了看其他收稻谷的人忙碌的动作，犹豫了一下，试着拿起墙边放着的木耙来收稻谷。
　　他动作不熟练，风愈大，谷尘吹得他眼睛又痒又疼，他停下来眨眼揉了揉，眼眶就红了。
　　哐当——
　　门被打开，宋也回头，看见李从飞气喘吁吁地跑来，草帽摘掉，露出一张微微发红的脸。他看见宋也的举动明显很吃惊，但很快就拿起另一个放着的木制小扫把来扫谷。
　　相比于宋也，李从飞的动作迅速而简洁，他力气也大，几乎是一扫，就把地上那被耙子耙过，只剩下薄薄一层的稻谷扫到中间鼓起的谷堆里。
　　他甚至接过宋也手上的耙子，三下五除二地把院子前晒着的稻谷聚集好。
　　眼见着李从飞要进行下一步，宋也就自动往放麻皮袋的地方跑，把袋子拿过来，用手指抓住袋口两边，配合李从飞用簸箕装谷倒下。
　　第一次倒下稻谷时，空荡荡的袋子骤然有了重量，宋也险些没拿稳，更别提谷尘由下而上扑到他脸上。
　　宋也侧开头，闭起眼睛。
　　李从飞注意到了，动作微顿，可下一秒宋也又疑惑地看他，催促道：“停下来干嘛？”
　　他看了宋也一眼，又继续弯下腰去盛谷。
　　宋也站着看他。
　　李从飞弯腰时，汗湿的衣服贴着身体，宽肩窄腰，肌肉跟着人的动作而动作，即使隔着一层衣服，也能想象出内里的爆发力。
　　555：［你馋了？］
　　宋也：［？你在说什么鬼话？］
　　555心想，你被抽了记忆我可没，指不定这个世界又闹幺蛾子。想完，它就想要冠冕堂皇地说点漂亮的职场话，结果宋也在这一袋稻谷装满，李从飞提着麻皮袋颠了颠，把即将溢出来的稻谷颠下去些好绑起来时，忽然伸手拍了下李从飞的后背。
　　555：［？］
　　宋也凶李从飞：“有虫子！”然后又对555砸吧嘴思考，［肌肉还行，你下个世界给我也弄个呗。］
　　555：［……你在说什么鬼话。］
　　说是鬼话宋也不认同，他看着李从飞轻轻松松扛着稻谷放到屋檐下，颇为羡慕。
　　有这体力他一拳一个555。
　　555：［……？］
　　“小飞！到外面来！”
　　李二叔也回来了，宋也听到他的声音，往墙外跑几步看去，见李二叔正在路边收稻谷，这几天他们想趁着天气好，把旧谷也晒了，铺在门口的路边，没想到临到头了老天爷说变脸就变脸。
　　宋也脸上身上都扑了尘，他站在原地见李从飞抓着麻皮袋和木扫把往外跑，他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直到李从飞跑出院门时对着他抬手往外挥，黑眸盯着他。
　　即使只是短短一秒，宋也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真是……手机要作为报酬送给我！”宋也喊着，还是跟了出去。
　　当你全身心投入做一件事，并且那件事时间相当紧迫的时候，时间是会过得飞快的。
　　反正对宋也来说就是。
　　他好像只是一低头一抬头，路上晒着的长长的一段稻谷就被收完了。
　　他出了一身汗，低下头看见自己浅青色的T恤上全是脏兮兮的印子，再看李二叔……对方上衣都脱了，露出干瘪的身体和凸起的肚子。
　　李从飞倒是一如既往地穿着他那件灰蓝色的长袖，裹得严严实实又……不太正经，因为他上半身几乎都湿了。
　　嘀嗒、嘀嗒。
　　一滴雨落在头上，仰起头，两滴、三滴落在了脸上。
　　宋也抹掉雨水，“下雨了。”
　　李二叔搬着稻谷放到推斗车上，“是啊！小少爷你快回去吧，这些我们搬就行。”
　　李从飞也对他摆手。
　　宋也看着他们快速搬运，想了想，提起两个木耙和扫把往回走。
　　雨来势凶猛，宋也走了没几步，雨水就从三两滴变成了淅淅沥沥，他往前跑，没想到李二叔推着推斗车比他跑得还快，他跑了几步扫把头还掉了。
　　宋也骂了句，淋着雨回头去捡，雨糊着眼睛，一切都变得模糊。
　　他捡起扫把头，拖着木耙，起身没走几步，忽然听到了推斗车轮子轱辘的声音停下，接着他腰被提起，眨眼间，面前的视野位置就变了——宋也坐在了推斗车装满稻谷的麻皮袋上。
　　李从飞绷紧双臂，弯下腰，黑眸沉稳淡然，在宋也刚反应好自己莫名其妙被抱到推斗车上时，迅速发力，推着一斗车的稻谷，外带一个宋也，快速往前跑。
　　“啊啊啊！李从飞！你疯啦？”
　　“喂！把我放下来！扫把头又掉了！”
　　“李从飞啊啊啊啊啊——”
　　宋也不知道李从飞哪来的力气，怕得抓紧屁股底下的麻皮袋，推斗车往前滑得飞快，宋也感觉自己人都在跟着抖，生怕李从飞一个没刹住车把自己给推墙里了。
　　李二叔远远瞧见，赶忙把院子门打得更开，宋也就这样被李从飞运回了家里。
　　在被重新抱下推斗车时，他还心有余悸。
　　“你……你是不是有病啊……”宋也捂着胸口，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他怒瞪李从飞，恨不得把对方的脑子拧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李从飞比手势：你太慢了。
　　得益于555的翻译，宋也秒懂，他叉着腰道：“慢你也不能把我抱这放推斗车上啊！我要是摔了怎么办？”
　　李从飞摇头，表示不会。
　　宋也气极，他好想骂李从飞别装哑巴了，可惜碍于剧情线又不能说出口。
　　头发湿答答的，雨水流到脸上，他抹掉，决定跟李从飞大人不记小人过，趁机让他把手机给自己，谁知道脸颊忽然被抬起。
　　李从飞严肃地看着他，眼里难得出现些别的情绪，可又在发现宋也并没有哭泣时变为愕然。
　　“你以为我哭了？我才没那么脆弱。”宋也拍开他的手，莫名又不生气了，他往屋里走，“我要第一个洗澡，还有，你的手机我不还给你了，哼哼。”
　　李从飞被拍开的手停在半空，直到李二叔扛着最后一袋稻谷回来。
　　“唉，今晚要打开了晾晾，可不要发芽了。”李二叔说道。
　　李从飞接过他肩膀上那一袋稻谷，放到地上。
　　李二叔拧着吸饱水的衣服进屋：“你也快进来，擦擦，别感冒了。”
　　李从飞没应，他也没在意。
　　屋檐下只剩下李从飞一个人。
　　哗啦啦——
　　雨水连成一片，模糊了一切。
　　李从飞解开面前这包稻谷，像李二叔所说，它已经湿透了。
　　……就像李从飞的心。
　　.
　　李从飞夜里做了个梦。
　　他梦见下午自己在乌云堆砌的灰暗下收稻谷，周围的人也都在手忙脚乱地收，生怕雨落下，毁了这几天好不容易晒干的稻谷。
　　一切都像今天下午一样，在将将收完稻谷时雨水落下，他推着推斗车满车的稻谷，见抱着木耙走路并不快，还要回去捡扫把头的小少爷，下意识就把人像抱小孩一样抱到推斗车上。
　　推斗车的重量其实很重，他要用全身力气才能把推斗车推得飞快。可是梦里推斗车很轻，轻得他奔跑起来极其容易，当然，除此之外，梦里的小少爷依旧被他吓得哇哇叫。
　　他们顺利回到了家，停在屋檐下。
　　小少爷还是在骂他。
　　他还是以为小少爷被他气哭了。
　　他有些慌张地想要去看小少爷的脸……小少爷头发是湿答答的，贴着脸颊，脸白唇红，眼睛是润的，像外头的雨，一样氤氲。
　　“李从飞。”小少爷的唇一张一合，念出他的名字。
　　他没有松开手，呆呆地看着，小少爷似乎想笑，嘴角翘着，竟然双手搂住他的胳膊，并没有骂他，而是促狭道：“你在看什么？你是不是……”
　　小少爷垫着脚尖还是够不到他耳朵边，于是只能恨恨地仰着头，手臂用力迫使他低头。
　　其实这点力气不足以让他低头，但他还是低了。
　　小少爷满意地笑，他也听到了小少爷后面半句话。
　　“你是不是……是不是想亲我？”
　　……
　　李从飞惊醒。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弯着腰大口喘息，汗湿后背。
　　在这黑暗里，一切声音都清晰可听。
　　李从飞听到自己胸腔剧烈的跳动，听到了自己的喘息，听到了外面的雨声。
　　他捂住脸，为自己此时此刻的灼热和难耐感到无措。
　　许久，他重新躺回床上，床板因他粗鲁的动作而发出震声。
　　他无声叹息，睁开眼，看着地面上那点盈盈的夜光，在心里喊：宋也。


第82章 勤奋的哑巴
　　一夜的雨浇灌了干涸的田地，早上推门而出，清新的空气袭来，竟让人感到刺鼻和寒冷。
　　李二叔起床收拾了厨房，和面蒸包子，倒腾好面粉，忽然看到厨房外头有人走过，心中一惊，顾不上上头动作，直接快步走到门口往外看，待看到人时心下才安定。
　　“小飞，你做什么？”李二叔疑惑地看着自家儿子，目光从他脸上落到了他的手里，是洗好的衣服，还未拧干，往下滴着水，掉到铁盆里，水面微微荡漾。
　　“怎么大早上洗衣服？昨天你不是洗过了吗？”李二叔奇怪道。
　　李从飞手上用力，断断续续的水滴骤然练成一条线，哗啦落下。
　　他单手拿着拧干的衣服，对李二叔比划：做噩梦了，出汗，衣服粘着不舒服。
　　家里有洗衣机，但是他们父子俩平时习惯手洗，所以一直闲置，现在只有林舒和宋也在用。
　　李从飞想到些什么，复而垂下眼眸，倒掉水盆的水，把衣服放进去，拿到一边的铁皮棚屋下去晒。
　　天气预报说今天不下雨，可是老天爷的心情说变就变，淋一下也不得了了。
　　李二叔盯着他看了会儿，才慢吞吞回去继续揉包子。
　　厨房抽风机不断运作，炉灶烧出来的雾气还是飘了些许到大厅，伴随着锅里慢慢透出的面粉香气，新的一天就开始了。
　　宋也在七点半就醒了，本来他只是被尿憋醒，想上个厕所，然后再回去睡回笼觉，结果上完厕所出来，还没进屋，李二叔就端着刚蒸好的包子出来，掰开一个，里头红红的豆沙涌出，甜味儿和包子本身的香味融合飘进他鼻子，他一下子就不困了，肚子也叫起来了。
　　林舒洗漱完看见他这样子，忍俊不禁，“快点刷牙洗脸，待会儿吃包子，别老是睡觉，人都睡矮了。”
　　宋也：“？”
　　睡觉怎么可能会变矮。
　　他怒视林舒：“睡觉只会长高好吗？”
　　林舒老神在在，抬下巴示意他看前头，“看人家小飞早睡早起，长得多高个。”
　　宋也：“……”
　　李从飞的确是个大高个，更别提现在又穿上他的老头背心，黑色五分裤，手长腿长，肌肉发达，站在厅里跟个柱子似的，堪比两个李二叔。
　　他正在冲泡豆浆，这是林舒买回来的，也是他们俩父子唯一会动用的。
　　实际上除此之外，林舒还买了有一些面包牛奶和糖枣之类的吃食，只是他们父子俩没碰过，所以最后都沦为了宋也的零食。
　　屋子客厅本就不算太大，林舒的说话声很轻易就传过去，李二叔呵呵笑：“小飞是遗传，他妈妈……”话语停顿，又转，“他姐姐也高呢。”
　　关于李从飞的母亲，这个家里并没有出现过任何痕迹，听村长说是意外落水身亡，李二叔独自带大两个孩子。
　　这件事是李二叔的伤心事，他明显沉默了些，林舒有点尴尬，毕竟话题是自己先挑起来的，即使他本意不是如此。
　　宋也被他催着去洗漱，众人含糊着结束了这个话题。
　　宋也蹲在厨房后头的小台阶边刷牙边问555：［李从飞他妈，剧情里有提过吗？］
　　555：［没有哇，反正我看不到，可能在屏蔽的剧本里吧。］
　　宋也奇道：［怎么还会在屏蔽剧本里？］
　　555：［不知道哇。］它仔细找了一下，［反正结局前林舒和李从飞会有感情升华，可能这个就和李从飞他妈有关吧。］
　　555熟读**文学，深情朗诵，［毕竟缺失母爱的孩子会在爱人身上找到爱，这不就是年上和年下的精髓吗？］
　　宋也吐掉牙膏泡沫：［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吧。］
　　555哼哼：［这算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古板。］
　　宋也：［……］
　　宋也莫名生出一种吾儿叛逆伤我心之感。
　　他伤心地刷完牙，拧开水龙头，洗毛巾擦脸，上下搓搓，跟擦地一样，毛巾放下来脸颊就搓红了一片。
　　宋也毫不在乎，随手晒好毛巾，就回屋里头准备去吃包子。
　　李二叔还煮了白粥，配了一盘子的梅菜炒鸡蛋，看着十分下粥。
　　“快坐这。”林舒吃着包子招呼他，“二叔做的包子真是又香又软，豆沙也是甜而不腻。”
　　李二叔不好意思道：“哪里哪里。”
　　因为家里人不多，吃饭用的桌子不大，坐下四五个人足够，但手臂就偶尔会碰到，宋也坐到林舒旁边，另一边就是李从飞，他琢磨着自己还不如坐到李二叔身旁，让这两人发展感情，结果他还没坐下，李从飞搭在桌子上的手就先收起来了。
　　宋也：……？
　　他缓缓扭头看李从飞，眯起眼睛审视对方。
　　你小子对我有意见？
　　李从飞目不斜视，低头喝粥。
　　“你看小飞做什么？他脸上又没长东西。”林舒问。
　　宋也哼声，“谁看他了。”
　　宋也用筷子夹起包子，拿到手上后，撕开，热气和豆沙甜味一起涌出，宋也直接从掰开的半边包子中间开始吃，一口咬下，满满甜香，像林舒说的，甜而不腻。包子皮出乎意料不厚，表面微硬，内里柔软，咀嚼时混合豆沙，吞下喉咙，嘴里还残留着甜味。
　　包子只有巴掌大，宋也三两口解决了半边包子，另一个吃下去有点噎，他用勺子舀了半勺白粥往嘴里送，还没嚼烂的包子皮触碰到粥后变得柔软易吞。
　　“别吃太急了。”林舒说了下。
　　面前随之出现豆浆，宋也以为是林舒，却见递豆浆的手是从右边抽回去的。
　　宋也扭头看李从飞，对方还是一副认真吃饭的正经模样。
　　豆浆是冲泡的，但因为牌子好，所以并没有寻常豆浆的甜腻或者是干涩，豆味浓，温度有点烫，入口舌尖会先品尝到烫意，可多喝几口，下肚后，整个人都变得暖和舒服。
　　实话说，在李家这几天，一日三餐是宋也最满意的，平时他晚起，锅里也会热着早餐，不过还是没有早起吃新鲜的好。
　　宋也夹了梅菜炒鸡蛋，混进粥里，舀起粥送进嘴，咸香爽口。
　　李二叔做饭并不吝啬油盐，故此炒出来的菜都很香。
　　宋也美得不行，吃得脑袋都要冒幸福泡泡了。
　　他没注意到李从飞一直在偷偷看他，看了几眼又垂下眼睫，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粥，一碗粥吃得慢慢吞吞，李二叔都给宋也盛第二碗白粥了，他还在吃第一碗。
　　说不定一顿饭就能把人拐走。李从飞抓紧手里的勺子，看着白粥上的一点梅菜，心头生出一股烦闷和无奈。
　　他这是怎么了？真的是要发疯了。
　　二人各想各的，林舒和李二叔却都发现了李从飞的不对。
　　林舒思考这几天宋也是不是闹幺蛾子了，李二叔则是盯着宋也的脸看了会儿，转而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总之，一顿饭只有宋也吃得美滋滋。
　　不过吃完饭他就被林舒制裁了，因为林舒发现他拿李从飞的手机玩儿。
　　“不是说了不要玩手机吗？”林舒无奈叹气，动作却强势地把李从飞手机拿到手里，“你老老实实这村子里玩儿，实在无聊就去小学图书馆那边看看书，图书馆还是宋总捐款建的。”
　　宋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要沦落到这个地步。
　　555看热闹不嫌事大，［去吧，这个世界熏陶一下情操。］
　　宋也：［……你给我闭嘴，下个世界给我选个年龄大一点的身体！］
　　他要做经济独立的男人！而不是玩手机都被管的小孩！
　　555：［好好好……但这个世界人设和剧情就是要被管嘛。］
　　555不知道想到什么，噗嗤一声笑了，电子音颤颤。
　　宋也顿感不妙，随后就听到555说：［哎哟，你不就跟李从飞和林舒儿子一样儿吗？严母慈父。］
　　宋也：［……滚啊。］
　　“在发什么呆？”林舒警惕道，“不准想歪点子。我会跟李从飞说不准你玩手机，你来之前去检查视力都有假性近视了，要真玩成真的，回去老板要骂死我。”
　　宋也靠在门边，心如死灰，“林助理，我爸哪里会骂你，你可是他最爱的得力助手和好侄子。”
　　林舒要真只是个助理，也不至于管宋也那么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他不仅仅是宋也他爸的助理，还是宋也他爸好朋友的儿子，来当助理只是为了磨练，以后是要回去自己开公司的。
　　林舒笑眯眯：“知道就好了，小少爷，我这都是为你好。”
　　宋也：“……”
　　林舒拿着手机走了，他趴回床上，真的开始琢磨要不要去小学图书馆里泡着，李从飞家只有个老式电视机，很久都没用过，他上次想看电视，只看得到新闻联播和动画片，真的很无聊。
　　“林助理……”
　　院门打开，宋也听到村长的声音，他爬起来扒拉着窗户往外看，林舒又忙事儿去了，今天还多来了几个工人，看着像是要改建什么。
　　林舒就跟压在宋也脑袋上的五指山一样，他一走，宋也就蹦出去找李从飞。
　　今天天气不算好，太阳没出来，天阴阴的，但稻谷不能不晒，尤其是昨天还有淋湿的了。
　　李二叔扛着几麻袋去路上晒，李从飞则是在院子里。
　　他看见宋也跑出来，下意识摸了下自己口袋，果不其然，宋也眼睛一亮，跑到他面前，理所应当地伸出手。
　　“给我玩儿。”
　　李从飞摇头。
　　宋也压低声音说：“我们不告诉林舒，这是我们的秘密。”
　　李从飞还是摇头。
　　宋也没想到他这么听林舒的话，略微一想，就觉得莫不是这几天两人暗地里进展飞快，已经暗生情绪了？
　　于是他试探着说道：“你不给我玩，我就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李从飞无动于衷的表情似乎一颤。
　　宋也再试探：“比如说……你……”他斟酌用词，“思春了？”
　　李从飞盯着他，握着耙子柄的手抓紧，手背青筋爆起，明显，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柄抓烂，只是即便如此，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直到宋也凑近来，就像梦里一样，红而润的唇张开，吐出能将他拉入痛苦与甜蜜的话语。
　　“你是不是……”
　　李从飞呼吸加急。
　　“你是不是喜欢林舒？”
　　“……”
　　李从飞的心坠下。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宋也。
　　宋也自以为自己猜对了，得意洋洋，像翘着尾巴的小猫，“我就知道。你真是变态，林舒那样儿的你也喜欢，要是你跟他在一起，以后可就遭老罪了！”
　　“你快点把手机给我玩儿，我就不把这件事告诉林舒和你爸，你要是不给我玩儿，我就立刻把这件事说出去！”
　　宋也说着，发现李从飞竟然开始拿着耙子在推开稻谷晒谷，完全不理他。
　　宋也：？
　　“你干嘛！”宋也抓着他的手臂，疑惑不解，又出言诱惑，“你没听到我说话吗？你要是这个月都给我玩手机，我还能撮合你和林舒呢！怎么样？划算吧？你出一个手机，获得一个老婆。”
　　李从飞松开耙子。
　　宋也期待地看着他。
　　李从飞单手比划了两下，然后手盖在宋也抓住他的手臂上。
　　手和手相叠，温度和皮肤的触碰，带来的是奇妙的碰撞感觉。
　　宋也下意识甩开他的手。
　　李从飞弯腰捡起耙子继续干活。
　　宋也是真不明白了，于是他选择寻找手语大师555。
　　555心情一如既往地复杂，它以自己的统生职业发誓，这个世界踏马的该死的又出现了问题。
　　因为李从飞刚刚比划的是，［我就是变态。］


第83章 勤奋的哑巴
　　没有手机的宋也，只能跟着张小燃到处乱跑，因着昨天下了雨，田里湿润，一踩下去必定要深陷泥里，所以张小燃今天并没有打算去捡稻穗，他带着宋也去了一家空院子。
　　屋子破落，窗户的防盗栏发绿生锈，蜘蛛网遍布，刷白的墙壁开裂，稍微一碰，墙灰就落下来了，可即便如此，屋门却还是锁着的。
　　“你看什么呢？这儿有秋千，我们一块儿坐！”张小燃晃荡着秋千，朝站在屋子门前的宋也喊道。
　　宋也应声，回身往张小燃那边走。
　　屋子破败，院子四面墙也陈旧不堪，唯独院子里的这棵树茂密生长，树干需要二人合抱才能堪堪抱住，枝干叉开，深深勒着小儿手臂粗的麻绳，往下吊，底部撑着木板，就是一个简易的秋千。
　　比起危房一样的旧屋，秋千虽旧，但能看得出来是常年使用的，木板都被坐得发亮，联系张小燃熟门熟路的举动，估计村里的小孩儿没少来这儿坐秋千。
　　“小少爷，你不坐吗？”张小燃仰着头看他，黑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不坐你就给我推秋千吧，我好久没玩儿了。”
　　宋也拍他脑袋，“想得美。”却还是站在他身后给他推秋千。
　　张小燃今年八岁，底下还有个妹妹，家里头经济困难，父母外出打工未回，家里只有爷爷奶奶，爷爷前两年摔了一跤，身体大不如前，平时干活只有他和奶奶做事，一老一少，即便再努力，终归还是比不上其他人，所以张小燃捡稻穗捡到别人田里，也没人说他。
　　“小少爷，我什么时候也能长大啊。”张小燃身体轻飘飘地随着秋千一起荡漾，迎着风，老大人一样叹气。
　　宋也接住他往下倒的秋千绳子，略一用力，他就又飞了上去。
　　“长大一点也不好玩儿。”宋也吹着风，闲闲地有一搭没一搭地推他，对着他稚嫩又期盼的目光，话音一转，“不过你长大应该会很棒吧。”
　　张小燃呆呆的，“啊？”
　　“因为你长大了就可以保护爷爷奶奶，还有妹妹了。可能会赚很多钱，会读很多书，会去很多地方看很漂亮的风景。”
　　秋千慢慢停下来，张小燃看着这个又白又漂亮的小少爷说，“即使……可能什么都没做到，但是你也长大了啊。”
　　“长大的张小燃，会比现在的张小燃还要差劲吗？”
　　张小燃摸着自己的脸，“……如果呢。”
　　“哪有那么多如果。”宋也哼声，“如果如果，等到长大的你再想那个如果吧。现在，张小燃！你！要给我推秋千了！”
　　宋也手指点他脑袋，“快给我下来。”
　　张小燃立刻蹦哒下秋千，笑嘻嘻的，“好嘛，小少爷，托你吉言啦。”
　　“叫什么小少爷，封建残余。”宋也坐在秋千上，双手分别抓住麻绳，他还有些怕自己太重，秋千会塌，没想到坐下后发现这秋千很稳。
　　他放下心，屁股往后一点点，脚尖就碰不到地了。
　　背后有手用力推，张小燃人小力气不小，宋也竟然真的被他推得往前荡起来了。
　　与此同时，他听到张小燃腼腆羞怯的声音，“小也哥。”
　　宋也回头，张小燃冲着他咧嘴笑，大声喊：“小也哥！我力气大吧！连刘二胖子我都推得动呢！”
　　“一般般吧……喂！张小燃你做什么？那么大力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小也哥你好重啊啊啊啊——”
　　…
　　飞鸟在空中发出鸣叫，眨眼消失在山林间。
　　宋也最后和张小燃一块儿挤在秋千上，脚尖点着地，慢慢悠悠地小幅度晃荡着。
　　张小燃是个话唠，莫名其妙的，竟然说起了这间屋子。
　　“这是村里的陈癞子的老屋，他现在住在我们村东头，你看过吗？是一栋三层小洋房，他是我们村除了村长以外最有钱的人。”
　　宋也满不在乎，“有钱能比我有钱？”这具身体身份可是名副其实的小少爷。
　　张小燃哎呀着，“在我们村里算有钱了。你听我说，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把这儿推了重新建房子，而是买了一块地儿再新建吗？”
　　宋也配合，“为什么？”
　　明明这里没人，张小燃还是用手压在自己的脸侧，神秘兮兮地说：“因为有鬼。”
　　呼——
　　强风吹过，像是有人狠狠推开，院门猛地“哐当”一声砸在墙上。
　　张小燃吓得抱紧宋也，哇哇大叫：“真有鬼！”
　　宋也好险没给他勒死，“你放开我！”
　　秋千晃荡晃荡，宋也要抱着张小燃坐不稳，干脆单手把人抱起来离开秋千，他一走，秋千也被风吹得往后飘，砸在树干上，随即又开始旋转转圈，转了会儿又往另外一边转……
　　宋也知道这是正常的，刚刚他和张小燃坐着秋千的时候还转了几圈。
　　张小燃被他抱着，喊叫小了下来，却还是不知死活地压低声音继续说话传播封建迷信，“真的，二狗说他爸听到过这里又哭声，而且……”
　　宋也没当回事，刚要把他放下，结果却听到他后面的几句话，瞳孔紧缩。
　　“……小飞舅舅的喉咙也是被鬼给毒哑的！”
　　“你说什么？”宋也目光紧紧地看着张小燃。
　　张小燃怔愣，呆呆地重复，“小飞舅舅的喉咙是被鬼给毒哑的。”
　　“你怎么知道？”
　　“我……”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快出来！”
　　院门口传来男人的呵斥。
　　宋也回头，看见一个拉着推斗车的村民正经过，看见他们，尤其是看见张小燃，眉头一皱：“都说过不要在这里玩了，陈癞子可不是好相与的，要是被他抓到，告到你们家里去，少不得你们一顿好打！张小燃，还没挨够打啊？”
　　话里意思很明显。
　　宋也看见张小燃不自觉捂了下屁股。
　　村民不认识宋也，以为他是张小燃家里的亲戚，也说了句：“小同学你也少跟着张小燃到处跑，这里荒得很，还闹鬼嘞！”
　　连村民都这样说，宋也急忙追问：“怎么闹鬼了？”
　　可他问了，村民又不说了，拉着推斗车，轮子咕噜咕噜，直接就走了。
　　宋也无奈，张小燃也像是怕了似的，抓着宋也的手，“我们走吧，小也哥。”
　　宋也知道问不出来什么，只得作罢。
　　走到院门口，张小燃认认真真地把打开的门锁上，动作熟练，看得出来是个惯犯。
　　宋也看着屋内，在门关闭的刹那，忽然窥见了屋门的一点闪动，心下漏了一拍。
　　“小也哥？”张小燃疑惑喊道。
　　宋也回神，缓了缓，“……我没事，走吧。”
　　［555，不会真的有鬼吧？］宋也心有余悸。
　　555莫名解锁了一点剧情，翻动后又发现没什么用，听到宋也的话嘲笑道：［这个世界又不是灵异事件，哪有鬼，你要是想，我下个世界给你搞一个，保证满足你的好奇心。］
　　宋也：［大可不必。］
　　两人离开陈癞子的老屋，恰好也快到饭点，张小燃跑向喊他回家吃饭的奶奶，小手接过奶奶手里摘的豆角，挽在臂弯，回头又朝宋也摆手，“小也哥！下午玩儿呀！”
　　宋也觉得这小孩儿精力真旺盛，跟着摆手再见，就转头往李家走。
　　走了没几步，他停下来，疑心自己眼花，怎么前头李家院子门口站着个人，像是李从飞。
　　站那儿干嘛？晒太阳？
　　……该不会跟张小燃他奶奶一样，在等他回家吃饭吧？
　　宋也心里犯嘀咕，然后就看见李从飞抬起手，对着他招了招。
　　还真是等他。
　　宋也愣神，心底生出股难明的滋味儿，有点开心，又有点复杂。
　　什么嘛……为什么李从飞要等他？难道是为了今天早上的事儿要跟他道歉？后悔了？
　　他就知道！
　　宋也脚步轻快……两秒，又矜持地停下，慢吞吞往回走。
　　李从飞竟然也一直有耐心没走。
　　因为昨天下雨，今天日头不算特别大，但临到中午，依旧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宋也走到李从飞面前，看见他额头跟瀑布似的往下流汗。
　　他有点愧疚，别别扭扭地问：“你站这儿干什么呢？等谁啊？”
　　李从飞见他明知故问，忽然起了点逗弄的兴致。
　　于是他比划了两下，推着宋也往里头走几步，自己却没动，脚跟长根了定在原地。
　　宋也：？
　　他暗含期待和得意的表情凝固。
　　他用死鱼眼看李从飞。
　　李从飞巍然不动，还奇怪他为什么不走一样，疑惑不解地跟他对视。
　　“李从飞，你好样儿的！”宋也气死了，他怒气冲冲，踩着院子里头的稻谷要回屋，结果还是气不过，又跑回去，狠狠踩了李从飞一脚。
　　这一脚踩得李从飞表情扭曲，弯下腰倒吸一口气。
　　“你活该！”宋也虽然还是不爽，但勉勉强强出了口气，哼声又重新往里头走。
　　他没发现，他自己前脚刚进屋，后脚李从飞的表情就恢复了正常，直起腰，低头看着自己被踩的……根本看不出印子的脚。
　　小少爷踩的是脚背，力气大，也只是疼一瞬间，根本没什么事。
　　李从飞叹气，连踩人都不会啊。
　　他抹了把汗，关上院门回去。
　　到了屋门口，他踏过门槛而入，左脚刚进，便听到了一声“哈”。
　　小少爷躲在屋门里侧，骤然跑出，猝不及防来到他面前，脸上满满都是“果然如此”四个大字，眉飞色舞，沾沾自喜于自己识破了诡计。
　　“我就说你在等我。”小少爷凑前来，狡黠地笑，摇头晃脑地伸出手指，摁向李从飞的胸膛，直直点中他的心。
　　“你骗不了我。”
　　怦怦——
　　怦怦——
　　李从飞的心要从他的身体里跳出来，来到宋也面前。
　　——它要对宋也俯首称臣。


第84章 勤奋的哑巴
　　李从飞抓住了宋也的手。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想法，只是回过神，自己已经把宋也的手攥在手心。
　　心脏还在跳动着，频率高得吓人，他手心的温度也同样烫得吓人。
　　宋也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对上李从飞沉沉的黑眸，心头乱了一拍。
　　“你干什么……”宋也企图把手抽回来，得意的小表情一收，变得正经，指责李从飞，“你抓疼我了。”
　　听到“疼”字，李从飞下意识松手。
　　宋也用另一只手握住自己那只被李从飞抓住的手，上面属于对方的温度仿佛还残留着。
　　他狐疑地看李从飞，像是要从对方脸上看出端倪来。
　　李从飞垂下视线，再抬眸又是一副平波无澜的模样。
　　“站那干嘛呢？”李二叔在厨房端着切好的西瓜走出来，放在桌子上，“快来吃西瓜，我昨天从瓜贩子那买的，在井里冰了一晚上呢。”
　　李二叔挑西瓜明显是个中好手，西瓜肉眼看约莫有十斤重，皮薄肉厚，西瓜馕红且出沙，放在宽大的铁盘里，密密地挤在一起，因为切开的缘故汁水流下，拿起来时沾了一手。
　　宋也被西瓜所诱惑，暂且放过李从飞，去洗了手来拿西瓜吃。
　　李二叔给他挑了个内瓤的西瓜切片，西瓜冰凉，在最上面尖端咬下，又冰又甜，微微的沙感在嘴里跟着汁水一起散开。
　　因为不是脆瓜，吃起来并不是太爽快，但是含在嘴里吞下又还想再吃，宋也觉得自己可能也不是纯粹的脆瓜党。
　　李从飞坐在他旁边吃，人长得高大，嘴巴也像比平常人大一样，没两分钟一块瓜就吃完了，并且吃到瓜皮只剩下淡淡的粉，宋也看着自己手里的瓜皮，底下还有一层馕肉，能吃，但不是特别甜，他就不想吃了。
　　宋也才不纠结扭捏，他放下吃完的就拿第二块，反正在乡下，一切都能喂鱼喂鸡鸭，瓜皮当然也在其中。
　　瓜皮长，他埋头吃，脸颊不免沾了汁水，红了一片。
　　他吃得欢，李二叔却忽然提起话题：“今晚村小学有电影放，小飞，你要去看吗？”
　　李从飞目光一顿，转回来看向李二叔，他没有吭声也没有打手势。
　　李二叔自顾自说道：“你在家这几天干活也累了，跟同龄人玩玩儿，你以前的小学同学也回来了，晚上一起去看电影说不定还能遇上呢，都是一个村的，你之前不是还和村西的小媛玩得好吗？小学你们经常一起上下学呢……”
　　宋也听着停下吃瓜，改吃另一种“瓜”。
　　好家伙，怎么听着那么像是相亲啊？还特意提起了小学同学小媛。
　　按理说，在原剧情李从飞和林舒是一对，那么李从飞就是喜欢男人的，估计同学小媛只是李二叔所期望的“儿媳妇”。
　　村里乡下总是这样，希望孩子嫁娶都在附近，最好是一个村子或者是隔壁村，更甚者就嫁给邻居，吃饭都走不了几步路。
　　宋也啧啧，看热闹不嫌事大，“小媛同学？她跟李从飞关系很好吗？”就李从飞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样儿。
　　李从飞看他，打手势。
　　宋也看不懂，李二叔搭话道：“可好嘞，以前还说要一起读中学高中，可惜他们去了不一样的中学，后面小飞读大学就没什么玩了。”
　　李从飞蹙眉，他看着李二叔孜孜不倦地跟宋也说他小时候和谁好，抱着什么心思，李从飞有所猜测，偏偏宋也还满脸兴致勃勃，完全没有开窍。
　　他生出烦躁和无奈来。
　　他收了桌子上吃完的瓜皮，拿出去喂鸡，恰好院门打开，林舒从外撑着伞走进来，脚上穿着塑料水鞋，沾满了泥，人看上去也十分狼狈，但精神奕奕。
　　林舒看见他手上的瓜皮，哎了声，“吃西瓜呢？”
　　李从飞点头，指了一下里面，林舒了然，踏进去，没两秒，笑声和话语自然而然地传出。
　　李从飞扔了瓜皮，看着鸡飞奔过来啄瓜肉，νb嘸鮟徆１阿洎ěΠＧ曰樂㈠昻动作迅速，生怕被抢，还拖着薄薄的瓜皮往另一边跑去，自己独自吃，而其他鸡也追着瓜皮跑。
　　他看了会儿，回过头，看见敞开的屋门，林舒洗好了手故意去摸宋也的脸，宋也面上嫌弃，躲避，看着像生气，但李从飞看得出来，宋也没有。
　　即使林舒和宋也跟他们一样待在砖瓦房里，处在这没有空调，没有冰箱，只有老式吊顶风扇和破旧电视机的屋子里，也还是跟他们不一样的。
　　李从飞低头看自己布满老茧的手，又慢慢摸到自己的喉咙，最后自嘲地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
　　刺耳难听。
　　.
　　晚上宋也还是跟着李从飞一起去村小学看电影了，同行的还有林舒，以及张小燃和他五岁的小妹妹张小娜。
　　小娜人细细小小一只，皮肤倒是比她哥白，眼睛圆溜溜地像葡萄，有些羞怯胆小，躲在张小燃的身后，好奇地看林舒和宋也。
　　林舒笑眯眯地掏出一把糖给张小燃和小娜，“是水果糖哦，有很多口味。”他这段时间跟着村长跑上跑下，遇到过很多小孩，都习惯兜里随便塞点糖了。
　　小娜没接，看张小燃，见他点头，才说“谢谢”接下糖果。
　　宋也打招呼的方式直接多了，自来熟地伸手捏了把小娜的脸，评价道：“比你哥嫩多了。”
　　张小燃无语：“小也哥，我妹妹比我小差不多四岁，肯定嫩啦。”
　　并且出乎意料，小娜似乎挺喜欢宋也的，在路上老是看他，甚至在宋也抓到她老盯着自己时，还主动把林舒给她的水果糖递给宋也。
　　宋也奇了怪了，然后又翘起了隐形的小猫尾巴：“唉，没办法，人见人爱。”
　　林舒笑他：“不要脸。”
　　小娜扒拉着哥哥的裤子，走累了，又朝着一直没吭声跟隐形人似的的李从飞张开手。
　　李从飞弯下腰抱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臂膀上，轻轻松松，毫不费力。
　　宋也也走累了。
　　他看李从飞，伤心于自己不是小孩，否则就可以让人抱着走了，天知道李从飞家到村小学竟然有差不多十里路，他腿都要断了。
　　要不是555说今天有剧情发展，他宁愿在屋子里用烂电视机看动画片。
　　555心想你这家伙不是上个世界坐轿子坐习惯了吧，嘴里又说：［多走走锻炼身体，你现在连张小燃都比不过。］
　　张小燃走还怕迟到，往前狂奔跑，企图拉宋也，被严厉拒绝。
　　宋也拿李从飞当柱子，拽着对方的手，另一只手又被张小燃拖着。
　　“小也哥！我们走快点！跑着去，跑着去很快的，我平时上学就跑着去！”张小燃使劲儿拉宋也。
　　宋也觉得自己手都要断了，他弯着腰，单方面用力地抓住李从飞的手，“我不要！你跑就跑带我做什么？你把林舒拉去！林舒，你笑什么呢？……喂！你别太过分了！”
　　张小燃力气是真大，宋也绝望了，他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李从飞——”
　　话音刚落，李从飞的手就把张小燃的手给掰开了，随即宋也因为惯性倒向他，他顺势就揽住宋也的肩膀，把人揽到了怀里。
　　夜里蝉鸣不断，靠近时，除了呼吸，仿佛都能感受到对方□□下跳动的血管和心跳，宋也累得喘气，脑袋靠在李从飞的肩膀里侧，闻到了淡淡的沐浴露，以及洗衣液的薰衣草气味，但当这些夹杂了□□独自散发出来的气息，传到人的鼻尖时，就变成了另一种味道。
　　宋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是心跳加快了，人也变局促了。
　　李从飞的手臂收得很紧，人却还在往前走，步伐不大，像是在迁就宋也。
　　宋也几乎是被他带着走。
　　小娜好奇地用手去小心去摸宋也的脸，待到宋也看过来，又转头把脸埋进李从飞的怀里，然后过了两秒又抬起来，去摸李从飞的脸。
　　“小飞舅舅，你的脸和小也哥哥的脸一样烫。”她像说秘密一样，跟李从飞说。
　　而不幸的是，宋也离得太近，也听到了。
　　宋也赶忙推开李从飞的手，快步跑，插入正在聊天的张小燃和林舒中间，抓住张小燃的手往前奔，“走得慢吞吞的，电影等下都播完了。”
　　张小燃被带着跑，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他茫然地张着嘴边呼吸边问，“小也哥你不是说你不跑吗？”
　　“……我只是想看电影了！”宋也恼道。
　　一大一小很快就离他们十几米远，然后没过多久就停下来，小的还在前面，瞧着就知道是谁先受不了停下来了。
　　林舒摇头无奈道：“真是小孩。”说着又不放心，快步跟上。
　　李从飞抱着小娜，眼睛一直看着远处宋也模糊的身影，眼里是不自觉的柔意。
　　小娜靠着他看了会儿，学聪明似的，忽然用手挡着嘴，小声问：“小飞舅舅，你是不是喜欢小也哥哥？我看电视里男主角就是这样看着女主角的。”
　　她常常跟着爷爷奶奶看晚间八点档，以自己的第一直觉发出疑问。
　　她又自言自语地嘀咕，“我也喜欢小也哥哥，哥哥说，小也哥哥对他很好，是个好人。小飞舅舅也喜欢他，那小也哥哥就是个大大大好人。”
　　李从飞在没上大学之前，在村里会时常帮扶张小燃一家，小娜没少在他背上待过。
　　他听到小娜这样说，抚摸对方的手一顿，后在小娜主动蹭过来时摸了摸她的脸，然后轻轻掰了一下她的下巴，示意她抬头。
　　小娜顺从地看去，就见李从飞伸出食指竖放在唇中。
　　“我知道了。”小娜点头，捏着手指在唇角做了拉拉链的动作，“我会帮小飞舅舅保守秘密的。”


第85章 勤奋的哑巴
　　电影是非常老套常见的搞笑版打斗片，讲述平平无奇的男主角为了追求女神想要改变自己，从而意外被卷入某个有钱人案件里面，稀里糊涂成为了鼎鼎有名的大侦探。
　　村小学的操场门口摆着上百张椅子，有塑料红高凳，也有矮凳，更有长形木条凳子，挤挤挨挨地靠在一起。
　　村民和相关人员拉了幕布，用铁夹子撑着，风吹过时，宽而高的幕布发出呼啦的声响，在天彻底黑下来时，投影仪打开，映射在幕布上，电影画面从中浮现。
　　宋也和张小燃到的时候，椅子上已经坐了不少人，有大有小，看见张小燃后熟稔地打招呼，又善意地看宋也。这段时间宋也在村子里走动，大部分在田里干活的人都有瞥见他的身影，加上村子被投资建设的事儿村长并没有瞒着他们，他们也就知道了宋也的身份，甚至还给他们特意留出了一排位置。
　　张小燃喜滋滋地坐下，还排序，“小娜坐我左边，小也哥你坐我右边，林舒哥坐小也哥你旁边，小飞舅舅坐小娜旁边。”
　　宋也想着今天目的，提出异议，“不行。你坐过来一个位置，让林舒和李从飞一起坐。”
　　张小燃没意见，反正左右两边都坐着自己喜欢的人就行，至于妹妹嘛，孩子小，谁怀里抱会儿都无所谓啦。
　　而宋也当然是想……
　　［夜黑风高，暗地里摸摸手，感情就升温了吧？］他跟555说，建设道，［我昨天还看见他们在屋子外面说话，林舒可喜欢这种贫穷努力的少年。］
　　555闷不吭声。
　　宋也想到什么，一下子也不吭声了。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心想，他刚刚，真的像小娜说的一样，脸很烫吗？
　　“你们有没有给我们留位置啊？”含笑的询问传来，林舒迈着步伐走向他们，视线在这一排扫了一圈。
　　入乡随俗，林舒这几天没有再穿西装，而是穿了T恤，不过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包袱，穿了长裤和便鞋，金丝眼镜一架，斯文矜持。
　　他瞥了坐在最边缘的宋也一眼，宋也正襟危坐，耳朵却竖起来听动静，小娜细细嫩嫩的说话声近了。
　　李从飞牵着小雅走来时，林舒已经在最外面的椅子坐下，他和小娜的位置在哪里一眼能看见。
　　林舒很贴心，“小娜要跟哥哥和舅舅一起坐吧？”
　　张小燃也招手，“小娜，快过来。”
　　小娜松开李从飞的手往前跑。
　　大家都以为他会跑到张小燃身边，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跑到了宋也身边，扒住宋也的腿靠着，声音细细嫩嫩的：“我想和小也哥哥一起坐。”
　　宋也猝不及防被cue，跟小娜大眼对小眼，回过神赶忙提溜着小娜把她推给她哥。
　　“你跟我坐干嘛？我可不抱你，我手上没劲儿，可别摔着你。”
　　小娜是李从飞和林舒的助攻才对，怎么蹭他身边来了。
　　“要跟你坐。”小娜被嫌弃，不满地撇嘴。
　　张小燃搂着妹妹，安抚道：“坐我腿上就行啦，反正我挨着小也哥。”
　　小娜乖乖地应好。
　　李从飞便坐到了张小燃身旁，跟林舒一起坐着另一边，宋也隔着张小燃两兄妹偷偷往那边看，看见林舒和李从飞说话，一时之间又觉得小娜坐在自己这边也挺好，毕竟剧情……
　　哎剧情……
　　宋也忽然有点想笑，他撑着下巴，手肘靠在翘起的膝盖上，吹着夜风，惬意得眯起眼睛。
　　其他人陆陆续续入座，这电影开播的前一分钟，还有住在附近的村民提着矮凳走来，在周围坐下。
　　在这娱乐匮乏的地方，劳累一整天的人们坐在学校操场，挥着手中的塑料或蒲草做成的扇子，幕布上浮现的男主人公被楼上一盆水意外泼到，倒霉地开始了一天。
　　遇到好笑的情节，众人哄笑一片。
　　电影老套，但架不住氛围好，宋也看得入神，脸上也不由自主浮现出笑容，他们坐的位置靠前，盈盈的屏幕白光照亮他弯起的眼角和翘起的唇，像钩子一样，勾住李从飞的心。
　　“我是配不上你！但是我有一颗爱你的心啊！这颗真心，难道还比不上那些虚假繁荣的一切吗？”屏幕上男主角痛心疾首地问女主角。
　　女主角被他惹生气了，冷笑道：“我不是看不起你的真心，我是看不起你只想给我真心。你不上进！家庭条件又不好！难道我一辈子都要靠你的真心吃饭吗？如果你真的愿意给我一颗真心，你就该捧着这颗真心去努力提升自己，让自己变好！让我看出来，在你可以给我的一切里面，那颗真心依旧是最耀眼的！”
　　女主角踩着高跟鞋离开，男主角恍然大悟，快跑几步，看着对方上了车，竭尽全力大喊道：“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
　　“小飞。”林舒轻轻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李从飞收回目光看向他。
　　林舒压低声音，像是在闲聊，“我最近跟着村长在忙事儿，不在家里头，小少爷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李从飞摇头。
　　“没有就好。那你……”林舒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觉得自己在做坏人，叹口气，准备好的话一转，“要是有什么事，你直接打电话给我就可以了。”
　　李从飞点头。
　　他沉默而顺从，头发张长了许多，寸头逐渐消失，面部凌厉俊朗的面容变得柔和些许，像一只被顺毛的豹子。
　　林舒想到刚才他看宋也的眼神，再联系到下午李二叔忽然问他什么时候离开。
　　那个念头就这样在林舒心头挥之不去。
　　李从飞喜欢宋也？
　　林舒想不明白，心头却警惕着。
　　他收拾好自己外露的神色，却没注意到李从飞淡漠的视线。
　　而另一边，宋也看电影看得正上头，看着还问555，［你可以给我下载点这种电影吗？晚上太早我睡不着，你给我在意识空间放点。］
　　555刚从林舒和李从飞那偷听完回来，心想放你个大头鬼，还看电影，两主角半点进展都没有，林舒还怕李从飞起坏心思要骗你。
　　它用毫无起伏的机械音道：［别看了，世界上花言巧语的坏男人那么多，看多了你也还是吃亏的。］
　　宋也：［？］
　　555：［因为你是恋爱脑。］
　　宋也：［……］这句话怎么似曾相识？
　　电影一路播放到最后，还剩下最后半个钟，张小燃还精神奕奕，看到最后人已经一屁股坐地上了，因为张小娜霸占了他的椅子睡得昏天暗地。
　　腿上有东西靠过来，宋也低头看见，是小娜。
　　小娜半梦半醒地歪在他身侧，宋也赶紧扶住她的肩膀，生怕用力了把这孩子捏疼。
　　“要尿尿……”小娜嘟囔着。
　　才五岁，宋也真怕她直接尿了，吓得不行，“你等等，我叫你哥……不是，诶……”
　　宋也看了一圈，不知道该叫谁，眼见着小娜开始扭身子，他用脚轻轻踢了下张小燃的屁股，等对方回头时抬下巴示意。
　　张小燃迷糊，被瞪了一眼，还是没明白，但好歹知道找人帮忙，“小飞舅舅……”
　　阴差阳错，做对了。
　　宋也抱着小娜往位置外挪，另一只手疯狂给李从飞比手势让他出来。
　　林舒看见，心底奇怪，问张小燃，“怎么了？”
　　张小燃忙着看电影，正打斗部分，他自己挥舞着手往空气打了两圈，闻言“啊？”了声，左右看看，看见李从飞从宋也怀里把小娜接到手，满不在乎道，“小娜睡着了，小也哥可能要让小飞舅舅把小娜送回去吧。”
　　这事儿宋也做得出来，林舒放下心，继续看电影，间或回一下工作消息。
　　“她说要上厕所！这边哪里有厕所？而且她是女生，我们不方便吧？你有没有认识的女生在这儿啊？”宋也把手上的“烫手山芋”给李从飞，稍微松口气，但还是怕小娜突然就尿了。
　　小孩憋不住尿，要是待会儿尿了说不定还要哭，村小学离小娜家也远。
　　李从飞也怕小娜真尿他身上，无奈叹气，环顾四周找熟人，对宋也比了个手势让他跟自己走。
　　他们走到了一个年轻女生的面前，女生面容亲和，眼睛明亮，看见李从飞有些惊讶，随即笑道：“今天我爸还跟我说让我和你见了聊聊天，说是小学同学联系感情，我还没去找你呢，你就来找我了？”
　　小媛？
　　宋也想到李二叔口里说的人名，跟这个温柔的女生对上。
　　媛，寓意美德、容貌出色，确实很配这个女生。
　　李从飞单手抱着小娜，跟她打手势。
　　“小学我就看不懂你比划，现在也还是看不懂，你要做什么？”小媛说。
　　李从飞回头看宋也。
　　宋也上前一步，下意识抓住李从飞的手臂，指着小娜，“她要上厕所！”
　　说着小娜还哼哼了两句，宋也感觉李从飞人都僵硬了一瞬。
　　怕小娜尿他身上吧？宋也想想，自己都替李从飞害怕。
　　“哎呦那快点！别真尿了，小孩最容易尿身上了，他们控制不住的！她今年几岁了？是张小燃的妹妹吗？快快快，去村小学那边的公厕……”
　　小媛着急忙慌地领着李从飞和宋也往外走，离开操场又往附近的一个上坡走了几步，才接过小媛往那昏黄灯光下的公厕走。
　　她们进了厕所，宋也和李从飞在外头等。
　　夜色朦胧，在没有路灯的地方，月光竟然显得十分明亮起来。
　　宋也并排和李从飞一起仰头，看着云稀疏地半遮半掩住像圆盘般散发着辉光的月亮，心下感到一片宁静。
　　唧——唧——
　　蝉鸣在田地、林间、草地各处连绵不断地快喊着，消逝这它们为数不多的生命。
　　一阵夜风吹过，鸣叫声断了一瞬，鬼使神差的，在这一瞬里，宋也看向了身侧的李从飞。
　　他不由怔愣。
　　——因为李从飞一直在看他。
　　在这昏黑的夜色里，对方眼里的情绪模糊不明，宋也却如此敏锐地察觉里头那模糊得几乎要冲破界限的情感。
　　“我，我去看看小娜她们怎么还没好……”宋也结结巴巴地往后退一步，旋即就要往上跑。
　　可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跑偏了一步，最后他踩在草丛，踩了个空，短促的惊叫压在喉咙，手臂就被身后的李从飞拽住。
　　顺着力道，宋也好险没掉下去。
　　李从飞的手心灼热，他放开宋也，蜷缩手指，最后又不安心地、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宋也的手。
　　就这样简单地握住，手指交叠，指尖能触碰到彼此柔软的掌心。
　　宋也的心漏了一拍。


第86章 勤奋的哑巴
　　“好了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公厕的门打开后关闭的声音因为风的缘故异常大，哐当一声，吓得小娜立刻就醒了，发出呜呜的泣音。
　　小媛抱着小娜在水龙头前洗了手，想给自己也洗洗，又因为抱着人不方便，转头要招呼李从飞过来抱人，却看到那个长得陌生的秀气少年忽然背过身往下坡走了几步，而李从飞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吵架了吗？
　　就这几分钟能吵什么啊？
　　小媛想不明白，她喊道：“李从飞，过来帮我抱下孩子！我洗个手。”
　　小娜还在哭，但是因为吓醒的缘故，清醒过来声音就小了点儿。李从飞从小媛手里把她接过来抱着，她就靠在李从飞怀里哼哼唧唧，“小飞舅舅……”
　　李从飞抱着她晃了晃手臂，又从兜里拿出纸巾给她擦脸擦鼻涕，耐心，不带一丝嫌弃。
　　小媛取笑道：“以后你的老婆肯定很幸福，你这么会哄孩子，她就轻松了。”
　　李从飞笑了笑。
　　小娜擦完眼泪彻底醒神，眼睛眨眨，说：“小飞舅舅的老婆不会生孩子。”
　　她思维逻辑清晰，小也哥哥是男的，男的是不会生孩子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媛吓一跳，“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她还怕李从飞生气，企图安抚，结果李从飞丝毫不在意，还看着小娜无奈地笑。
　　小媛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怎么放心上。
　　李从飞是个脾气又好，又……冷的人。
　　或许用“冷”来形容会不恰当，但小媛是真的这样觉得的。
　　从小学起，她就和李从飞一起读书，李从飞在二年级前不是哑巴时，他们没有说过话，哑巴后，他们更是没有说过话。
　　小孩是会歧视异类的，李从飞没有朋友，整个小学，他沉默而优秀，若是有人欺负他，他又会反抗，一拳下去，没有人回再去挑逗他，况且村里上下都相熟，这种事情也只发生过一次。
　　小媛对成绩好的人很欣赏，女孩天生心思柔软，她企图靠近李从飞，可也只是一起上下学几天。
　　李从飞并没有交友的意思。
　　所以小媛觉得他冷。
　　而他脾气确实也好，他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里，尽力帮助他人。
　　想起今天家里的叮嘱，小媛心觉好笑，又戏谑地想，要做李从飞的伴侣，可比电影里的女主角要求还严格，因为李从飞不一定会因为一个人的真心、物质、或品行和对方在一起。
　　他跟一个人在一起，必定是因为……他捧出了自己的真心。
　　只有他喜欢的人，才能窥见的那颗真心。
　　“走吧，会去看电影，都快结局了。”思绪回笼，小媛往水池里把手上的水甩干净，说道。
　　小娜精神劲儿回来了，笑嘻嘻地，两只手合成小喇叭在李从飞耳边嘀嘀咕咕地说话，看见小媛又抬手要抱。
　　小媛也喜欢她，干脆自己抱着走，回去了也没放开。
　　李从飞看着她们坐好，才看向早就坐回位置上的宋也。
　　对方认真专注地看电影，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座位。
　　李从飞的手握成拳，企图留住那一点交握的温度，但这终究还是徒劳。
　　他垂着眼眸回了位置。
　　电影即将播放到尽头，幕布前的人皆仰着头，里面的男主角功成名就，稀里糊涂获得了富豪给予的巨额支票，也终于证明了自己不仅仅只有一颗真心，他会用这颗爱女主角的真心来努力赚取更多，而女主角也明白了真心的重要性。
　　“我爱你。”
　　“我爱你。”
　　他们相拥，朋友们拉开礼花，在彩色的丝带飘落，男主角单膝下跪，拿出攒了许久，却一直没能拿出手的钻戒。
　　“这枚钻戒虽然并不昂贵，但却是我从和你在一起时开始挑的。它不是我唯一会送给你的戒指，也不是我会送给你最昂贵的礼物，它是我在我的心从一点点爱你，到完全爱你的见证。”
　　女主角感动伸手，钻戒戴到她手上。她道：“你的心里如果装的是溢满了对我的爱，那么我也会尽力回馈你同等的爱。”
　　假如你的爱消退，我也会离开。
　　男主角读懂隐喻，笑着亲吻她的手背，“时间会证明一切。”
　　［时间会证明我该退休了。］555沧桑地抽起了电子烟。
　　它戒烟已久，今天终于还是为宋也破戒了。
　　宋也：［……不要把戒烟失败赖我头上。］
　　555冷笑连连，［那我把任务失败赖你头上总行了吧？］它阴阳怪气，［男主的手好牵不？］
　　宋也扶额，不得不说，有点好牵。
　　一想到李从飞看他的眼神和小心翼翼的模样，宋也心里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的心也像蝉鸣一样在那一刻停下，又在下一秒愈发热烈地跳动。
　　况且……
　　“李从飞……”他半掩脸，从喉咙里吐出这三个字，心下起伏不定。
　　电影播放到最后，结局在男女主开车去度蜜月的画面结束。
　　在蓝天白云下，车子驶往前方，他们笑着，憧憬着未来。
　　未来是什么样的他们不知道，但这一刻在他们心里，在观众的眼里，是幸福而美好的。
　　幕布的画面消失，电影结尾剧组工作人员和演员名字的陆续出现，长长一条，村民们也起身提着凳子离开。
　　“小也哥，我们回去吧。”张小燃张大嘴打哈欠，揉着眼睛去扯宋也的手。
　　宋也看他困得东倒西歪，搂住他的脖子把他夹起来，“你清醒点，回去再睡。”
　　张小燃抓着他的手含糊着应好，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妹妹不见了，吓得差点蹦起来，“小娜呢？！”
　　宋也无语：“你妹要真不见了，你现在找也来不及。”真不明白张小燃爷奶怎么放心把小娜交给张小然的。
　　张小燃瘪嘴，“这不是有你和小飞舅舅吗？”他寻求亲爱的小飞舅舅的帮助，从宋也的手臂中间探出脑袋去喊，“小飞舅舅，小娜呢？”
　　他这一喊，宋也下意识低下头没跟旁边的人对视，做完又觉羞恼。
　　明明是李从飞先动手，凭什么是他害羞？
　　宋也又抬起头，这次鼓足士气去看李从飞，却发现对方面上情绪毫无起伏，即使跟他对上视线也是很平静地挪开，然后跟张小燃比划，指了指不远处正在跟小娜编头发的小媛。
　　张小燃看见妹妹，喜滋滋跑过去：“小娜～”
　　小娜嫩嫩地喊：“哥哥。”
　　小媛一手横开拒绝张小燃的虎扑：“很快就编好了。”
　　张小燃委屈巴巴，不过为了妹妹的美貌还是停下来，转头奔向他小也哥。
　　谁知道他小也哥又臭着一张脸，像是谁惹了他不开心。
　　张小燃又看看他小飞舅舅，又看看林助理，感觉每个人脸上表情都怪怪的。
　　在这一刻，张小燃的心情诡异地和555达到了一致：世界好复杂，好想回家。
　　总而言之，今晚的电影之旅顺利结束，小娜绑好头发后和小媛难舍难分，跑向张小燃之前还“吧唧”一口亲在了小媛的脸上，害羞道：“姐姐你好厉害。”
　　小媛笑着也亲了她一口，“你好可爱。”
　　小媛家和李从飞等人并不同路，她跟着自己的同伴一起离开，小娜和张小燃牵着手蹦哒着往前跑，宋也和李从飞，以及林舒三个人走在后头。
　　一路上沉默，只有前头跑着的两个小孩笑闹的声音。
　　林舒跟宋也聊了两句，“小少爷，你课业做了没？听老板说，打算明年送你出国当交换生，让你回去就把雅思考了。”
　　宋也双手揣兜，踹地上石子，石子从脚尖飞出，滚动停下，又在下一次被重复踹出，他闲闲地应了两句林舒，“你不给我手机我怎么学？”
　　“给你带书了。”林舒叹气，“早就放在你房间里了。”
　　宋也想起来，“好像在桌子底下垫着，那烂桌子不稳。”
　　林舒无话可说。
　　他家是跟宋也父亲沾亲带故，但是没有宋家势大，来当助理一是磨练，二也有点攀关系的意思，他看着宋也，有心想劝，也怕他又起逆反心理，只得道：“上点心吧。”
　　他说完，手机忽然响起，拿出一看来电提醒，赶忙接起来，“喂？您好，听得清吗……对，我是……关于西城开发的项目……”
　　林舒说着说着，脚步不由自主变快，走到一边，聚精会神地跟电话那头的人联系。
　　宋也踢着石头，发觉旁边的人靠近了。
　　乡下的月亮看起来比城里的要亮，也更近，星星也是，隐蔽在云里也依旧闪亮，夜风吹拂，宋也额前的头发翘起。
　　他抬手去压，手肘意外碰到了身旁的人。
　　心里头压着事儿不说，不是宋也的性子，于是他侧头去看李从飞。
　　“李从飞，你为什么那么淡定？”宋也问他。
　　李从飞是个哑巴，他不作回答，他的爱藏在心里面。
　　或许有朝一日他会张开嘴倾吐爱意，把就像蚌壳里藏了许久的珍珠一样，把他的心意拿出来给宋也看。
　　但不是现在。
　　可他对着宋也摇头，眼神又那么固执可怜，好像在请求宋也来揭穿他。
　　宋也如他所愿。
　　在这路灯与路灯之间的间隙里，这不明亮的黑暗里，宋也停下脚步，走近李从飞，戳破窗户纸。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宋也等着他的回复。
　　夜里星光闪烁，李从飞眼前也有一颗星星，在看着他。
　　李从飞看着这颗星星，心想，他要怎么说喜欢呢？
　　李从飞弯下腰，用脸颊试探着靠近星星，在蹭到对方，对方没有避开时，用唇去表达了自己的喜欢。
　　他是个哑巴。
　　他的爱不是。


第87章 勤奋的哑巴
　　这是一个柔软的、小心翼翼的吻。
　　并不深入，也不强烈，简单的贴近，平静又自然地在这段隐蔽的黑暗中发生。
　　呼吸是轻缓的，心跳是急促的。
　　在村小学里短暂交握的手再次握起，这次能清晰地发觉对方身体的灼热，眼前人黑眸深邃中暗藏着的火焰，几乎让宋也如同烈火缠身。
　　“你们怎么不走了？”不远处路灯下传来林舒的叫声。
　　二人迅速分开。
　　“走累了。”宋也声音颤抖着喊。
　　好在隔着有点距离，林舒没听出不对劲，站在原地喊他们，“快走！回去就睡觉了，小燃两兄妹都要走远了！”
　　说着他又怕两小孩身边没大人，走太远出事，朝宋也和李从飞喊了句“快点”，就上前追人去了。
　　他一跑，不知道落后的两人僵直的身子刹那都松懈了。
　　“……怎么跟偷情一样。”宋也嘀咕。
　　手心被轻轻挠了挠，他们虽然分开了，但手还握在一起。
　　宋也算起事后账来，“我就问你喜不喜欢我，你亲我什么意思？”
　　他想甩开李从飞的手显得有气势些，可惜甩了两下没甩开，李从飞还拉得更紧。宋也瞪他，“你手出汗，快放开我！”
　　李从飞听话松手，宋也被松开还愣了下，回过神另一只手又被拉住了。
　　“……叫你松手不是叫你换手牵。”
　　李从飞忽然变得粘人。
　　林舒已经走远了，宋也怕他回头来找他们，只能带着李从飞往前走，边走边指责：“李从飞，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流氓。”
　　李从飞任由他说，心情愉悦，他面上不显，神情已经不由自主柔和下来，看这条漆黑窄小的路，都恨不得它更长一些。
　　宋也瞥见他在走过路灯时，照亮的脸，绯红的耳朵和抿着却还是能看出上扬弧度的唇，那点促狭的心思冒出来。
　　“李从飞，你喜欢我多久了？”宋也故意逗他，回握住他的手，拉到自己面前来，看了看。
　　李从飞的手比他大一些，皮肤也黑，在夜里依旧明显，掌心有茧，握紧时茧擦过带来的触感明显。
　　李从飞讶异于他忽然的举动，见他打量，竟生出些退缩，手都往回抽了点儿。
　　宋也哼声：“我以为你脸皮很厚呢。”
　　他回想跟李从飞相处的点点滴滴，又想不出来什么暧昧靠近，这样一想又觉李从飞着实能装，谁知道平日里板着一张脸只会割稻谷晒稻谷的人会喜欢他啊？
　　李从飞单手比划，宋也不看，他张张嘴想说话，声音却吐不出来。
　　哑巴。
　　他是个哑巴。李从飞像是才想起来自己的残疾，手摸向喉咙，喉结滚动，他眼神暗淡。
　　“李从飞。”宋也喊。
　　李从飞抬眸。
　　宋也凑近他，搂住他的脖子，以往做过的梦在这一刻又出现在现实，但李从飞这次学聪明了，他耐心地等待着宋也说话，无论宋也说什么，他都高兴。
　　可宋也永远出乎他的意料。
　　宋也稍稍收手，他便低下头，像个虔诚的骑士等待他的王子吩咐。
　　王子得意地笑：“我给你追求我的机会。”然后在他的喉结上落下一个痒痒的吻，“李哑巴，对我感恩戴德吧。”
　　话音落下，脖子上的手收回，面前的人骤然从他面前跑走，脚步轻快，给他留下一个背影，手却背在身后，食指微勾。
　　李从飞站在原地，好半天缓过神追上去。
　　夜色寂静，心鼓噪着，怎么也吹不凉。
　　“你们怎么忽然跑起来了……”林舒瞧见两人追来，不解道。
　　张小燃和小娜跟着宋也跑，“小也哥，我们比赛！”
　　“别摔着了！”林舒无奈，又转为愕然，“小飞你怎么也跟着……”
　　“你们这群小孩真是的……”
　　“真的别摔着了！”
　　哈哈的笑声和林舒崩溃的喊叫混杂在一起，夜色朦胧，李从飞在奔跑中抓住了宋也的手。
　　·
　　村里农忙维持一月有余，耕田多的人家陆陆续续收尾，少一些的便只用晒谷，兼之把田灌水，重新打田，再选好谷种，养在选好的小田里，罩起来养苗，以方便下次耕种插秧。
　　李从飞家田少，他们在月中就收割完毕，只日日晒谷，李二叔忙一些，他跟村里相熟的人借了机器去放水打田。
　　他还跟宋也聊了两句，说：“以前都是用犁耙来耕田，有牛就拉着牛来回在田里走，没牛就只能自己拖着犁耙来耕田，现在科技发达了，有机器，我们坐在机器上头，省劲儿多了！”
　　秧苗培育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李二叔天天瞅着苗，闲下来了，便抽着烟到处溜达，不时去做小工刮腻子。
　　李从飞在家里晒稻谷，偶尔也去菜园子里浇水，整个家依旧忙碌，除了宋也。
　　他悠闲地躺在床上玩手机。
　　是的，手机是李从飞的，而且李从飞还往里头破天荒地冲了五十块买了流量套餐，就为了给宋也上网，即使这家里网速差得过分。
　　对此555痛心疾首，怒斥宋也：［你害人不浅！］
　　宋也推卸责任：［是李从飞自己要给我玩的，我都没跟他要。］
　　555：［你都说给机会让他追求你，他能不表现表现吗？］
　　宋也耍无赖：［他要表现我也没办法。］
　　555：［……我要退休，我要转部门。］
　　曾几何时，宋也只是给调过来帮忙的临时员工，它还算是宋也的前辈，事到如今，它竟然被逼得要转部门了。
　　555的电子眼不禁泪如雨下，还好它本机有防水装置，要不然早就死机了。
　　［剧情崩了吗？］宋也问555。
　　555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没。］
　　剧情偏移，小世界却没崩，并且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继续延续下去了。
　　事到如今，555不得不问他：［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宋也反问：［我发现什么了？］他话语一顿，［或者说，你有什么瞒着我的？］
　　555不吭声了。
　　它瞒着宋也的多了去了。
　　更新系统后，应该说，上个世界结束后，它被病毒入侵了，激活了旧程序，以前的一些储备程序也跟着重新回到它的数据库里。
　　主当然，系统没有吩咐，它是不会说的，即使这样对宋也不公平。
　　宋也没有把555的沉默放在心上，他放下手机，趴在窗台，朝外头喊：“李从飞！我要喝水——”
　　正在纠结痛苦的555：［……］
　　它就多余想。
　　李从飞在外头晒好稻谷回来，擦好了汗，倒了温开水，敲门进了宋也住的屋子。
　　他一进门就看见宋也翘着腿儿躺在床上在玩游戏，音效里的“unbelievable”清脆愉快地响起，果冻般的“啵啵”声陆续不绝。
　　宋也穿着短袖短裤，露出来的皮肤白的腻人，不过手臂和腿还是有点细微的色差，毕竟夏天的太阳实在是毒。
　　李从飞操心地把风扇关到二档，来到床边坐下，熟练地把水杯递到宋也的嘴边。
　　宋也张嘴，他就倾倒水杯喂过去，一侧头蹙眉，他就收手。
　　［养儿子不过如是了。］555大为痛心。
　　宋也摁着消消乐，翘着的腿得意地一晃一晃的，［你嫉妒了。］
　　555：［谁嫉妒你！我也有对象！］
　　宋也：［不是网恋早分了吗？］
　　555：［没分！我们过段时间就要见面了。］说到这里555还有几分羞涩扭捏，［我们视频过，它一定是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好系统，不过它可能上班上久了，喜欢人形，我打算花钱兑过人形再去和它见面，留个好印象。］
　　宋也连玩游戏都顾不上了，忙出谋划策，［什么人形？给我看看，我是人类，我肯定比你眼光好多了，我给你挑挑。］
　　555半信半疑：［真的吗？我已经挑好了几个价格还行的，就是还没下单。］
　　宋也信誓旦旦，［当然啦，我看看，保证你对象对你一见钟情。］
　　［本来我们就已经钟情了，还用你保证……诺，你看看……］555在两人的意识空间划拉出购物车，［这几个都不错吧？我喜欢那个白毛的，不是说现在人均白毛控……］
　　555：［你怎么不说话？］
　　宋也：［……我很难说话。］
　　他在意识空间里面几乎是呆滞的状态，因为555挑选的人形个个都是体型庞大的……胖子。
　　对，身高一米八又白又胖的胖子，而且还是很结实的那种。虽然仔细看能看出五官不错，也不是说不允许人喜欢胖子，但是像橄榄球一样儿的也未免太令人难以直视了。
　　宋也站那，都有一种一个人形的体型顶他五个的感觉。
　　555：［不好看吗？我还特地把各项指标拉到最高，我们系统最喜欢圆溜溜的统。］
　　宋也欲言又止，有心想劝，话没说出来，脸颊传来的细微触感让他从意识空间里面拔出，来到现实。
　　回神后第一眼看见的是近在咫尺的大脸，李从飞疑惑又奇怪地端详着他，手捏着他的两颊抬起，凑过来亲了他的侧脸，一点干燥的触感，然后就变得湿润。
　　在牙齿轻轻地咬住脸颊肉时，舌尖不可避免地碰到，这又像是一种安抚。
　　在疼痛过后给予的抚慰。
　　“干什么……”
　　宋也手里握着的手机扔在床边，上面还显示着关卡未过，小图标还在有节奏地跳跃着，音效响动，他却无心在意，而是两手抓住了李从飞的手，用力又不用力，阻止得并不尽心。
　　李从飞抬起头，离他稍微远一些，另一只手打比划，甚至指了一下手机，宋也就知道是自己进意识空间发呆引起对方的疑惑。
　　不过……宋也感觉自己右边脸颊也湿湿的，他摸了一下，果不其然。
　　李从飞不知道在他发呆的时候趁虚而入，亲了他多少次。
　　宋也瞪他：“你不要得寸进尺！”
　　李从飞脸不红心不跳，又指了一下手机，伸出三个手指。
　　他理所应当地索取自己的报酬，他没有得寸进尺，即使他有心这样想。
　　李从飞的眼里漾开笑来，他松开捏住宋也脸颊的手，改而摁在宋也的后脑勺，放松身体，带着宋也略微往下倾倒……
　　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
　　他们摔在并不柔软的木板床上。
　　李从飞身上还有太阳晒过的味道，身体也很烫，他温柔又不容拒绝地靠近，鼻尖蹭到宋也的脸颊，宋也微红着脸躲，嘟囔道：“我说给你亲，但是又没让什么时候亲，也没让你亲我，起开，我的游戏……嘶……”
　　嘴硬的人，唇最软。


第88章 勤奋的哑巴
　　午饭是李从飞做的。
　　在菜园里摘了小白菜洗干净，把蒜拍碎，在油惹后放进去，再加一点盐炒几秒，等到蒜微焦，便把小青菜放进去，“滋啦”一声，油和仍沾了水未干的小青菜混在一起，香味渐渐飘出。
　　除了必不可少的青菜，还有炖汤，山药猪肉汤，外加一些枸杞，宋也好奇揭锅往里看，白雾先一步弥漫出，他下意识避开，等到回过神就看见里面滚动的汤水，闻起来没什么味道，淡淡的。
　　手里的陶瓷锅盖被接走，李从飞正在火腿鸡蛋，他用筷子夹了鸡蛋试味道，又自然而然地夹了一块给宋也。
　　宋也张嘴吃了，焦香的鸡蛋连着火腿一起入口，就一个字，香！
　　“还想吃。”宋也馋了。
　　李从飞不会拒绝他，又夹了几块火腿和鸡蛋一起送到他嘴里。
　　宋也美得在厨房里面转，最后蹲在厨房门口看来觅食的野猫。
　　乡下野猫多，不像城里的宠物猫会绝育，即使饿着肚子，它们也会不断繁殖后代，宋也眼前的野猫是一只灰黑斑驳的老猫，它的肚子鼓，四肢却瘦巴巴的，脸尖，橙黄色的眼睛盯着宋也，尾巴甩着来回转动，闻着味道又顾忌着人不敢进去，最后只能去厨房外的垃圾桶里翻找。
　　宋也看到它吃枯黄的烂青菜。
　　身后有脚步声，李从飞在他身旁蹲下来，他往旁边挪了点儿，结果被李从飞搂住。
　　“你太大只了，好挤。”宋也嫌弃他。
　　李从飞蹭他，呼吸凑过来，痒得宋也往旁边躲，人靠在了门旁。
　　“哈哈……别蹭……”宋也笑着把脸捂住，不让李从飞蹭。
　　李从飞眼中带笑，手很轻地捏他耳朵，薄薄的，软软的耳垂。
　　“喵～”老猫迈着步伐，发出细细的叫声，有点刺耳。
　　它看着两人，许是认得李从飞，试探着靠近。
　　离得近了，宋也便伸手想去摸它的头，可手伸出去却被李从飞拦下。
　　李从飞对他摇头，手指在宋也的手背上挠了下，以作提示。
　　乡下猫可不好摸，摸了说不定就要出去外面打疫苗。
　　宋也歇了心思，李从飞起身去把炒好的菜从锅里盛出来，再夹了一筷子火腿过来，让宋也张开手心，把火腿放在他手里，让他去喂猫。
　　老猫看见宋也手里的火腿，瞳孔都变尖了，宋也怕它受不了诱惑扑过来，就捏了一块仍远了些。
　　火腿扔出去的一瞬，老猫就脚步敏捷地跑去，狼吞虎咽地吃下，还不舍地舔舐那块地面。
　　“这只猫是前头路边那户人家以前养的，从另一家里花了十块钱买来的，可惜一直养不熟，还抓了小孩，就干脆放了，放了它又不回原先那户人家，干脆就在这附近讨吃的。”李二叔忙碌回来，扛着锄头，看见宋也喂猫说道。
　　他裤管撸到膝盖，腿上全是泥，裤子和衣服也溅了有，放下锄头靠在墙上，打开水龙头冲洗。
　　宋也怕水溅到自己，站起身往厨房里头退了点儿，手里的火腿再抛出去扔给猫吃。
　　“那之前那户人家就不再养它了吗？”宋也问。
　　“抓了小孩，也不敢养了啊。”李二叔笑着，又用水溅猫，赶道，“老来我们这等饭，上次我门就一会儿没关，它就叼走了我买的一块猪肉，去，去——”
　　老猫“喵喵”叫了两声，徘徊一会儿，最后还是爬上墙，跳走了。
　　屋内李从飞也把饭菜做好端出去，宋也小尾巴似的主动去打开电饭煲盛饭，等李从飞过来就直接把饭递给他。
　　两人动作自然熟稔，有着别样的亲昵，李二叔看着，水龙头一直开着也没回神，直到李从飞看过来才恍然低下头关水龙头。
　　中午吃饭林舒一般不在，他是村长家的常客，这段时间项目进展到了尾声，后续是要换另外的专门搞建设的部门员工来接工，所以林舒这段时间忙得天昏地暗，有几天回来都凌晨了。
　　宋也还蛮好奇，［林舒这么忙，原剧情里怎么跟李从飞在一起的？］
　　555还在纠结人形，闻言头也不抬道，［本来前两个星期李从飞就应该因为去村长那边帮忙，意外救了差点踩空的林舒，林舒因为这件事想感谢李从飞，知道他是高材生又没钱，就让他当自己的私人助理，两人就这样培养感情。］
　　说到这里，555气不打一出来，［李从飞人是去了，结果搬了两袋水泥就提前回来给你做饭，直接错过了这件事，林舒差点摔得狗吃屎，还好村长给他垫巴了一下，没摔出什么事儿来。］
　　宋也:［……这也不关我事吧？］
　　555也知道，这李从飞看样子一开始就惦记上宋也了。
　　它只是随便泄一下气，毕竟宋也和李从飞俩都是不务正业的坏员工。
　　饭桌坐下，宋也吃饭时总是专心致志，李二叔则是和李从飞说起农活，吃到一半，又顿了顿，说道:“你姐今天下午回来，你记得跟隔壁阿伯借摩托车出去接她，就她一个人，小宝他们不回。”
　　李从飞抬起头，眉头深深蹙起。
　　宋也好奇：“李从飞的姐姐？”这在原剧情中可是从来只有一个名字的背景板，比他还背景，以至于无论如何都不会影响剧情，所以也不会有工作人员扮演。
　　李二叔点头，“她不常在家，三年前嫁到外头去了，回来远嘞。”
　　大抵是有难处，在宋也面前，他没有说姐姐为什么要回来，不过从李从飞的面部表情来看，估计姐姐回来也是有什么事。
　　“不过晚上房间不太够，小少爷你和林助理一起挤挤吗？”李二叔问。
　　宋也下意识想看李从飞，忍住了，他夹着青菜放进嘴里，边嚼边道：“可以啊，跟林舒说一声就是了。”
　　反正林舒平日里也不常回来，说不定晚上他还是一个人睡。
　　李二叔颔首，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
　　吃完饭后李从飞洗碗，宋也闲着无聊，拿着手机坐在一旁玩儿，玩着又看他洗碗，问道：“李从飞，你跟你姐姐长得像不像？”
　　李从飞点头。
　　宋也起了兴致，“她脾气好吗？”
　　李从飞想了下，点头，然后又摇头。
　　宋也忍俊不禁，戏谑道，“你完了，等你姐回来我要告诉她，你说她脾气不好。”
　　李从飞无奈地回头看他，手上有泡沫，拿着盘子又不好过去，只得先把盘子洗干净，再去抓宋也。
　　他的手湿漉漉的，抱住宋也的腰，两个大手印湿漉漉印在那里，宋也T恤腰部收紧，一眼看去，腰细得很，李从飞弯腰略一用力，再往后仰身，宋也就被他抱住，整个人在身前翘起来，脚瞬间离开地面。
　　悬空的感觉令人害怕，可身后的人给予宋也足够的安全感，所以他不仅不害怕，还笑弯了眼。他两只手抓着李从飞扣在他腰间的手，头后仰，故意用头发去蹭李从飞。
　　“不怕被你爸发现吗？”宋也像小猫一样狡黠地笑。
　　他们站在厨房门口附近，只要李二叔出大厅往旁边看一眼就能看到他们过分的亲密举动。
　　李二叔是希望李从飞结婚生子的。
　　李从飞不在乎。
　　至少在这一刻，他的人生，有宋也就很满足了。
　　他随着宋也笑，亲吻宋也的侧脸，爱意倾斜而出。
　　宋也看到他垂下的眼眸，动情柔和的侧脸，心像被
　　人很轻地揉捏过。
　　他的手反过去搂住李从飞的脸颊，小声道：“李从飞，我们在一起吧。”
　　李从飞愣住。
　　他像是被从天而降的礼物给砸了个头晕眼花，一时之间连呼吸都停滞了。
　　“放我下来。”宋也哈哈笑着蹬腿，他弯下腰，轻而易举地就从李从飞的手里逃走。
　　他跳下地面，转过头面对着还处在呆滞状态的李从飞，肚子都要笑痛了。
　　“笨蛋。”
　　笨蛋李从飞终于接过了礼物。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不常笑，笑得僵硬又不自然，像哭。
　　宋也停下了笑。
　　他抱住了李从飞。
　　“我知道。”
　　我知道你喜欢我，知道你那些无法从口中倾吐的爱意。
　　“所以，在一起吧。”宋也把脸靠在他怀里，“因为我也喜欢你。”
　　李从飞明明比宋也大一圈，此时此刻却低着头弯腰靠在宋也的肩膀上，呈现出依赖的姿态。
　　他手抱得很紧，宋也没有挣开。
　　直到厨房外老猫顺着扫帚杆子跳到窗户防盗栏上，发出“喵～”的喊叫。
　　它侧头舔舐自己的毛发，橙黄色的眼睛看着屋里头的两个人类，不明所以。
　　宋也莫名有种被偷看的感觉，他拍李从飞，企图把暧昧的气氛拍开。
　　“好了，你别以为在一起就万事大吉了，你可是还有试用期的。”
　　李从飞不愿意放开他，但这会儿宋也就算让他当后羿去射日，他说不定也会冒着被人骂神经病的风险去尝试，所以他顺从地放开了。
　　不过这回他成了宋也的小尾巴，跟着宋也走来走去，宋也有点受不了他那么黏人，干脆进房间把门反锁了。
　　“不要装可怜。”宋也看着跑到院子外头，在窗前的李从飞，颇有点头疼。
　　李从飞正色，指了一下脸。
　　宋也：？
　　他拿出手机还给李从飞，“你打字。”
　　李从飞打字：确定关系后，没有亲吻吗？
　　“……没有。”
　　宋也严肃道：“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你脑子里想点好的，回去你房间里头多读点书。”
　　说完宋也就跑回床上，把被子蒙住头。
　　一秒、两秒、三秒……
　　［555，他走了吗？］
　　555:［……？］
　　宋也掀开被子，脸颊闷得微红，窗外已经没人了，不知怎的，合了心意，又不大痛快。
　　“哼……”
　　宋也穿鞋下床，打算去倒杯水喝。
　　门打开，一道人影屹立在门口。
　　宋也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往后退时，那人却揽住他的腰，在他瞪大的眼睛下，俯身而来。
　　是短暂又深入的吻。
　　唇的张开和舌的纠缠就在一瞬间，转瞬即逝，快到宋也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小飞？你站在那儿做什么？”李二叔疑惑的询问在厅里传来。
　　李从飞直起腰，笑着揉了揉宋也略微凌乱的头发，在李二叔来之前，帮他把门关上。
　　门外李二叔的声音变小，脚步声远去。
　　宋也脸颊绯红，他好半晌回过神，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呆愣愣地坐回床上，然后转头倒下去，把脸埋进枕头里。
　　［……你不喝水了吗？］
　　555故意问。
　　宋也羞窘地喊：“……要喝你去喝！”


第89章 勤奋的哑巴
　　下午四点半，宋也被手机铃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地接通电话，手机那边传来的是陌生的女声，“小飞，我还有半个钟就到镇子上了，你快点出来接我，我去买点东西，你先到了就在信用社门口等我。”
　　宋也没反应过来，醒神后电话就挂断了。
　　他打开屏幕看，来电备注是：姐姐。
　　是李从飞的姐姐快到了。
　　宋也立即从床上蹦起来，拖鞋趿拉就往外跑，好险李从飞就坐在厅里面看书，宋也一出来他就抬头看去，还没动作，手机就先怼眼前。
　　“你姐刚刚打电话来了，说还有半小时就到镇上。”宋也说，“她叫你在信用社等她，她要去买点东西。”
　　李从飞接过手机，除了通话记录，还有两条未读来信。
　　宋也心虚道：“我睡着了，调了静音。”好险忘记把振动关掉。
　　李从飞笑着摇头，站起身回房间换衣服，宋也坐在桌子旁，倒了一杯温开水喝，喝完扭头就看到李从飞走出来，不由挑眉。
　　“都没见你穿这样过。”
　　李从飞平日里要干活，不是背心水鞋，就是短袖短裤，长着一张年轻俊朗的脸，穿得却跟老头没什么区别，好在他肩宽腰窄，衣服架子，露出来的肌肉轮廓也流畅有力，站在田野里别有一番“野”味儿，宋也可是知道，不少男的女的路过李从飞家的田，多少都要盯着李从飞被汗水打湿的胸肌看两眼。
　　当然，宋也是不会承认自己也是其中一员的。
　　现在李从飞换了身简单的黑T长裤，白色运动鞋，鸭舌帽压在头上，黑发翘起，小麦色的肌肤，立在那，像极了某个大学的健气体育生。
　　说起来李从飞还的确就是个大学生。
　　宋也摸下巴，上下打量李从飞，轻佻道：“还不错嘛。”
　　李从飞无奈，拿他没办法，拿了钥匙要出门，走到门口，回头看，宋也坐在那里又在喝水发呆。农忙过去，张小燃在家里补作业，最近都没时间来找宋也玩，他一出门，宋也又没有手机……
　　555看着李从飞跟邻居借了摩托车后，把宋也搭上一块儿出门，难以置信：［……有没有搞错，他就顶多出去一个钟，你又不是三岁小孩。］
　　摩托车到时候三个人坐回来也麻烦啊。
　　李从飞对此表情没有问题。
　　摩托车是女式的，有些旧了，红红的车头盖掉漆，坐垫也破了几个洞，好在只是表皮，宋也坐在后头，搂着李从飞的肩膀，从家门口一路出发，看着自己刚来时金灿灿的稻田变成了一片片空地。
　　有一些还没引水，经过暴晒，田地干涸一片，稻草根翻得到处都是，稻草堆在一起，被翻出来一些，里面就是湿漉漉的一片，指不定藏着什么小蘑菇。
　　而引了水并且耕过的田地便已经是软烂一片了，因为天气的缘故，部分水晒干些，但肉眼可见水滋润了土地，不日，田地的主人便要再次播种，以求下半年的丰收。
　　李从飞过几天又要开始继续干活，要插秧，宋也有些想跟着一起试试。
　　迎面吹来的风悠闲燥热，日头还没彻底下去，宋也戴着李从飞给的另一顶咖色鸭舌帽，遮住脸，脖子还是烫的，好在村里树林屋子多，一路出去，也晒不了太久。
　　出村的路走得越久，路便越来越颠簸。
　　宋也忽然闻到一股浓烟，侧头看去，看到了有人在田里烧稻草沤肥，他立即把脸埋到李从飞的背上，以期望阻隔着烟雾。
　　“快快快……我快呼吸不过来了，这烟味太重了。”宋也闷声催促。
　　李从飞拧紧把手，加油门，摩托车往前飙，可惜速度就放在那，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宋也着实憋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身前开车的某人闷闷地笑了两声，宋也恼道：“你都不会呼吸不过来吗？”
　　他有心去挠李从飞，但顾忌着对方在开车，于是最后不甘心地在李从飞的腰上拧了一把。
　　李从飞皮糙肉厚，动都没动一下。
　　开了半个钟的车，路程来到了土路，宋也还看见了自己进村时摔的泥坑，现在已经被填平了，抬头看去，还有几个工人正在路上比划，摩托车驶过，宋也依稀听到“修路”两个字，应该是投资项目的一部分进程。
　　即使没有大规模推广宣传，村民也知道宋也和林舒是来给他们村子做建设，所带来的好处，收益者不是一户两户，是一个村。
　　宋也偶尔在路上还会被不认识的阿婆叔公塞小番茄和青瓜。
　　纯天然无污染，宋也吃得挺开心。
　　想着，宋也有点饿了。
　　“李从飞，镇上有什么好吃的吗？”来到村子还没出过门，宋也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李从飞摇头，摩托车终于开出土路，来到了平整的马路，没过多久，与村里有别的房屋出现，并排在马路两边的商铺上挂着招牌，宋也就知道镇子到了。
　　因为不是赶集日，镇子上人寥寥无几，李从飞在熟人店铺门口停下摩托车，领着宋也到了信用社门口。
　　宋也左右看看，委实没什么好玩的，有饭馆也是没坐几个人，他一下子没了兴致，坐在信用社门口的等候椅上，困意又泛上来了。
　　他快三点才睡，本来以为自己会睡到很晚，没想到被手机吵醒了。
　　他打了个哈欠，低垂着头，鸭舌帽遮住视线，他半眯着眼睛，看到站在面前的写挪开。
　　李从飞走了。
　　宋也懵懵地抬头，李从飞正在跟路过的卖糖葫芦的老人比划买糖葫芦。
　　老人穿着布衫，手里拿着用稻草和麦秆扎的棒子，红彤彤的山楂用糖浆裹住，再用透明纸包着，一串串地扎在棒子上，就像是老人手里攥着一棵开满红色小花的树。
　　李从飞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块钱的纸币递过去，老人收钱找回三块，随即指着棒子上的糖葫芦，大概是让李从飞挑。
　　李从飞认真地端详糖葫芦，神情让宋也忍俊不禁。
　　他撑着下巴，弯腰看着他们，直到李从飞拿着糖葫芦回来。
　　拧开黄色扎线，撕开透明纸，饱满又红艳的山楂就露了出来，李从飞递到宋也嘴边，宋也顺从地张开嘴咬下。
　　“咔嚓”，是糖衣碎掉的声音。
　　糖渣掉下，宋也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抖掉衣服上的糖片，好险没有粘在衣服上。
　　山楂酸甜，宋也吃得了酸，配合着糖衣，咀嚼时并不脆，山楂软软的，辨出籽来，李从飞就摊开手掌，他的手里铺着纸巾，宋也吐到他掌心，他便又用纸巾垫着捡起了方才掉下的糖衣。
　　好吃吗？李从飞对他比划。
　　“你吃一个就知道了。”宋也觉得有点酸，但不知道李从飞能不能接受得了。
　　他推着李从飞的手，把糖葫芦推到对方嘴边。
　　李从飞面色如常地咬下，看着没什么异样，直到他咀嚼时，面上表情骤然一变，皱成一团，眉头蹙起，下意识就要吐出来。
　　“不准吐！”宋也要笑晕了，他眼疾手快地捂住李从飞的嘴，“吃下去……哪有那么酸哈哈哈哈……”
　　李从飞在他身旁坐下，非常艰难地吞掉了那颗山楂，吐出几颗籽来。
　　似乎口腔里还留有余韵，他表情蔫巴。
　　宋也笑他：“那么吃不了酸？”
　　李从飞报复般捏了下他的手，没说话。
　　宋也忽然有些在意他的嗓子。
　　原剧情里李从飞在后期和林舒一起离开村子，去上学时，林舒是带李从飞去了大医院做检查，后面是恢复了声音的。
　　可这非常奇怪，看李二叔的样子，并不是吝啬于给孩子花钱的家长，且李从飞考上了大学，在外面，为什么不自己去给自己看医生呢？
　　555说的隐藏剧情，究竟是什么？
　　“李从飞，你有没有去看过你的嗓子？声带损坏有一些是可以治疗的。”
　　李从飞摇摇头，垂着的长睫颤颤。
　　宋也抓住他的手，“等你开学了，我去找你玩儿，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吧，说不定你的嗓子能好呢？”
　　李从飞终于抬眸去看宋也。
　　面前人认真而真挚，他没有办法拒绝。
　　沉默许久，李从飞缓缓点头。
　　宋也捏他手，翘着腿儿咬糖葫芦，“你看你话都说不了，我不嫌弃你就算了，我爸肯定要嫌弃你是哑巴呢。”
　　李从飞肉眼可见地严肃起来，他想起自己的短处，又看看宋也，陷入沉思。
　　“但是谁叫我喜欢你呢。”宋也又把糖葫芦怼到他嘴边，骄傲地说，“你好好对我，我不嫌弃你，我爸嫌弃也没用。”
　　李从飞无奈，他摇头，不想吃糖葫芦，可宋也故意不挪手，他便张开嘴咬下。
　　宋也正要得意，甚至要拿手机拍下李从飞被山楂酸到的模样，就见李从飞倾身而来，大手挡在他们的脸侧，嘴里咬着的山楂，在刹那间，就过渡到了宋也的口中。
　　宋也呆住，回神震惊道：“你疯了……”
　　要是被人看见就完了。
　　他脸颊发烫，李从飞却笑着用手擦掉他嘴角沾到的碎糖，比划了一下，自己刚刚用手挡住，且路上并没有什么人。
　　李从飞不怕别人看见。
　　他给不了宋也什么，一点毫无顾忌的爱总是能给的。
　　宋也没想到他胆子那么大，吞掉口里的山楂就指责了他两句，也不敢再戏弄他了。
　　“铃铃铃……”
　　李从飞的手机振动，李从飞接通，那头是熟悉的女声。
　　“小飞，过惠来超市门口接我，我买东西太多了，而且我还想买箱苹果，我提不过去。”
　　说完电话干脆利落挂断。
　　“你过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宋也懒得走了。
　　李从飞便跟他比了个三十分钟的手势，让他在这等自己。
　　他姐姐买东西的时间可不少。
　　宋也应道：“知道啦。”
　　李从飞又把兜里的纸钞零钱递给他，大概有六十多，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宋也把纸钞揣兜里，吃完糖葫芦找不到垃圾桶，干脆就这样握着。
　　午后的阳光已经照不到信用社的檐下，宋也感受着夏日的燥热，困意慢慢袭来，他半阖着眼打瞌睡，不知不觉间，竟然睡过去了。
　　直到……
　　“宝宝乖……宝宝乖……”
　　“妈妈的乖宝宝……”
　　后背被轻轻拍着，宋也闻到了一股暴晒后的腐臭味，他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在刺眼的午后光线里，一个沾满灰尘和粘稠不明液体的肩膀在眼前。
　　他一个激灵醒来，反射性起身，看见了自己面前的人。
　　是一个衣衫褴褛的流□□人。
　　她面上都是灰色的脏块，长发凌乱打结，见宋也看他，便咧开嘴笑，人朝宋也扑来，嘴里喊：“宝宝……”


第90章 勤奋的哑巴
　　宋也都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立即起身躲开，站起来看着女人。
　　他站起来时比女人高半个头，气势十足，女人踌躇不敢上前，只期期艾艾地喊“宝宝”两个字，翻来覆去的，嘴里絮絮叨叨，显然是精神不正常。
　　宋也看自己身子，肩膀沾了点不知名的脏水，湿了一点。
　　而女人见他把目光从自己身上挪开，眼皮神经质地抬了又抬，上下抖动，旋即猛地朝宋也扑去：“宝宝，妈妈想你——啊！”
　　尖锐的叫声吓得宋也一激灵，他捂着砰砰砰狂跳的心脏下意识后退几步，便看见李从飞抓住了女人的肩膀，黑眸冷沉，女人看了，慌乱害怕地后退，一下没站稳，摔在地上。
　　女人瑟缩地搂着自己的胳膊，喃喃自语：“宝宝……宝宝……”
　　你没事吧？李从飞快步走到宋也面前担忧地对他比划。
　　宋也看不懂，正想说话，声音却被人打断。
　　“你还好吗？没事吧？”
　　说话的声音有些浑厚沙哑，能听出来是个女人，宋也看去，就看见了一个和李从飞长得有三分相似，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女人。
　　对方生得有几分秀气，其实仔细一看，相对比李从飞，她跟李二叔还要更像几分。
　　“你好，你是叫宋也吧？我叫李从芯，是李从飞的姐姐。”女人自我介绍道。
　　“你好……”
　　宋也的肩膀上的湿的一点被李从飞用纸巾擦掉，宋也说话声音顿了顿，才继续跟李从芯说：“我没事。就是刚刚被吓到了。”
　　任由谁在睡醒看到一个流浪汉抱着自己，都会被吓到吧？
　　李从芯瞥了眼女人，“镇子以前有几个流浪汉，早些时候有好心人资助，给他们送去特殊医院了，这个……我三四月份回家的时候还没见过她，应该是新流浪来的。”
　　女人呜呜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缩着到了墙边缘，李从芯拿出纸巾，从超市塑料袋里拿出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拧开沾湿纸巾之后，走到女人面前，帮女人擦手上的伤口。
　　宋也才发现女人的两条手臂都有不同程度的刮伤。
　　女人没有躲避李从芯，呆呆地看着她，嘴里还在喊，“宝宝。”
　　李从芯面无表情，手上动作轻柔，“我不是你的宝宝。”
　　女人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盯着李从芯给她擦手臂的纸巾看了会儿，竟然抬手去抢，抢到后猛地塞进嘴里要咽下。
　　李从芯眼疾手快地捏住她下巴，把纸巾掏出来，女人挣扎，手上长长的指甲划伤李从芯的手臂。
　　李从飞抓住女人的手，双手用力，把人摁在墙上，李从芯掏出被咀嚼的纸巾后，沉着脸把矿泉水剩下的水倒到女人口中，女人贪婪地吞咽，待水倒完了还不满地蹬腿。
　　李从芯又从超市袋子里拿出面包，撕开包装袋，塞到女人嘴里。
　　她跟李从飞说：“放手。”
　　李从飞松手。
　　女人抓着面包狼吞虎咽。
　　宋也在旁边看着，心中生出怪异感。
　　因为两人的动作配合实在是熟练了，熟练得仿佛他们曾经做过无数次。
　　“回去吧。”李从芯重新开了瓶矿泉水给自己洗手，洗完把水瓶递给李从飞让他洗。
　　她对着宋也笑：“我可以叫你小也吗？”
　　宋也点头。
　　“真乖。”李从芯看着眼前这个长相俊秀，模样乖巧的男孩子，她很难想象对方竟然会和李从飞在一起。
　　她拿出来一个早就包好的红包，塞到宋也手里，“这是见面礼，你跟小飞一样，叫我姐就行。”
　　宋也拿着红包，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对方肯定清楚他和李从飞的关系。
　　也就今天的事儿，李从飞前后脚的功夫就告诉他姐了？
　　宋也暗地里咬牙，面上小声地叫李从芯，“谢谢姐。”
　　“你也别怪小飞，他嘴里说不出话，有了你，心里憋不住呢。”李从芯笑着说。
　　宋也讪笑，“我没怪他。”
　　李从芯笑而不语，转头招呼李从飞，“你跟小也搬着东西先回去吧，我自己找辆摩托车回去，好险小也被你带来了，还能顺手提东西回去，不然就要走两趟了。”
　　李从飞点头，李从芯就从超市袋子里掏出两个面包给女人，便走到不远处招呼摩托车，直接提着两袋子东西，朝他们示意，就先一步回去了。
　　全程宋也都没来得及说推辞的话。
　　“让你姐自己坐车回去……是不是不太好……”宋也拿着手里厚厚的红包，打开后脸上表情更呆滞了，“……而且有点破费了。”
　　李从飞笑着摇头，让他把红包收好，旋即便开始往后座绑苹果箱子和李从芯买的一些日用品，宋也还看见了一个砂锅。
　　宋也想起自己的烂拖鞋和毛巾，发言道：“我想要换一双拖鞋，还有毛巾、牙刷。”
　　李从飞点头，继续绑东西，绑好之后让宋也坐上来，载他到超市门口直接买。
　　临走前，宋也鬼使神差地回头，女人已经没有再继续吃东西了，她脸上依旧脏兮兮，手臂的伤口却被李从飞擦得很干净，她呆呆地看着前方，眼睛没有焦距，她或许又在想自己的“宝宝”。
　　回到村子里快近六点，宋也逛超市后委实给李从飞又添加了亿点点负担，好险李从飞身强体壮，最后载着咬着雪糕吃的宋也回到了家。
　　他们回去时，李二叔已经在热火朝天地杀鸡了，宋也一进门就看见鸡被割喉还疯狂逃窜，眼见着鸡要飞过来，吓得宋也忙转头往提着东西的李从飞身后躲。
　　“别怕！这鸡死了嘞！”李二叔追上来把鸡抓住，脸上都被鸡抖了有血，他擦掉，一手抓着鸡翅膀一手拧着鸡脖子，把鸡抬起来，脖颈出血口对准碗装血。
　　宋也摸摸脖子，感觉凉凉的。
　　李二叔明显是个中老手了，放完鸡血，便用滚水烫鸡拔毛，搬个板凳坐着，手上迅速，三两下毛就拔下来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老猫觊觎着在附近转圈，偶尔李二叔扔出鸡内脏，它便扑上去吃。
　　“这鸡肥，晚上小少爷你和从芯一起吃鸡腿！”李二叔笑呵呵道。
　　宋也一下子又觉得杀鸡不恐怖了，嗯……就是有点馋。
　　李从飞去还了摩托车，回来被李二叔招呼着去菜园摘菜，宋也蹦哒着回了屋，李从芯恰好翻出被子来，看见宋也，道：“小也，今晚你跟小飞一起睡可以吗？我本来要后天才回来，结果提前了，回来得急，我爸和小飞来得及给我收拾房间，我太久没住家里头，房间太脏了，灰尘多，我有鼻炎，睡着不舒服，现在日头也晚了……阿啾——”
　　她说着侧头打了个喷嚏，赶紧在桌子上抽纸巾擤鼻涕。
　　宋也见她打喷嚏打得眼泪都出来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可以啊，没问题的姐。”
　　李从芯笑，“那行，要是你嫌挤，就让小飞睡地板。”
　　姐你可真是亲姐。宋也忍俊不禁。
　　李从芯抱着被子往房间走，宋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没有问题，顶多就是桌子上零食多了点，床上嘛……他是睡两个枕头比较软，分一个给李从飞就好了。
　　［555，李从芯和李从飞的妈妈，是真的失足死了吗？］宋也忽然想到今天看到的女人和李从飞两姐弟的举动，躺在床上问555。
　　555：［我怎么知道。剧情里打了马赛克，你去问李从飞呗。我现在可是跟你一样，被主系统给屏蔽了。］
　　宋也翻了个身，［算了。反正不管怎么样，过段时间就知道了，主剧情进展走到多少了？］
　　555不知道在忙什么，宋也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瓶瓶罐罐磕碰的响声。
　　555忙里偷闲给他看进展，［……百分之八十了，你想走可以现在走。］
　　百分之八十了啊……也是，这个月都快结束了，林舒还跟他说，下周六就能离开村子了。
　　［你在意识空间里干什么？］宋也思索着，555那边震天响，他还没关联系键，耳朵都快震聋了。
　　［……我在化妆。］
　　［？］
　　宋也：［化妆？？？］
　　宋也实在没忍住，跑回系统空间看了一眼……
　　［555，你确定你要这样去面基吗？我觉得你面基失败的概率比主剧情进展线都高。］宋也委婉地提醒。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网恋对象是一个一米八的白发大胖子，脸上还顶着两团高原红。
　　［它们说这样可爱。］555拿出搜索引擎给宋也看。
　　宋也再次闭眼，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这是系统球形面基攻略，你要人形去见面你就要……按照人类的标准来，远的不说，你看李从飞跟你现在这样儿像不像？］
　　555垂头丧气，［那怎么办？还有半个钟我就要出门了。］
　　［……我来帮你调整一下数据吧。］宋也撸袖子，为了555的幸福，他愿意出手救治一下555那惨不忍睹的审美。
　　……
　　“小也，我洗了水果，出来吃点儿？”房门被敲响，李从芯的询问唤醒宋也。
　　宋也从意识空间功成身退，跳下床，“我来啦！”
　　宋也打开门跑出去，看到李从飞正好从厨房里走出来，一时不禁感慨。
　　……还好555职位不高，不能调整主角的身体数据。


第91章 勤奋的哑巴
　　晚上林舒也回来了，见到李从芯后有些惊讶，旋即谈起来一件事。
　　“村子里准备开展农家乐，你们西村的那条桥附近的景色不错，还有一座灵芝山，都可以作为景点，最近缺人，要是想，可以去做小工，我可以安排。”
　　林舒说，“一天两百。”
　　这个价格不低。
　　可惜一家三口没人是要去。
　　“农忙，过两天要插秧了，看看忙完了还有没有活。”李二叔犹豫着道。对他来说，还是田地重要。
　　李从飞没去，他低头吃饭，李从芯倒是替他说：“我们俩有事，下个月可能得去外面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宋也听到这话，不禁去看李从飞。
　　李从飞没跟他说过这件事。
　　林舒闻言，下意识想问，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他瞥瞥宋也和李从飞对视的样儿，心想，该不会是要追着宋也走吧？
　　这个想法浮现在脑海，林舒反应过来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榔头。
　　真是怎么想，都能想偏。
　　林舒懊恼。
　　555忙里抽闲，［林舒知道你俩在一起后，肯定会觉得自己是小丑。］
　　宋也：［……你怎么还不专心约会去？］
　　555：［在路上呢。话说我这样真的可以吗？我感觉不够壮，661要是嫌弃我怎么办？］
　　661是系统的网恋对象，宋也从555口中挖出消息，对方好像是在什么“守卫贞｜洁”部门上班。
　　宋也没听说过这个部门，555说他大惊小怪。
　　［什么部门都有，就是分小部门和大部门啦，它在小部门上班呢，不过最近为了和我在一起，说要调岗。］说到这里555十分羞涩扭捏，［真是的，一刻也离不开我……］
　　宋也：［……］555恋爱起来也是很令人堪忧啊。宋也都怕它是个恋爱脑被卖去传｜销，好在系统界没有这一不法组织。
　　［不聊了，我快到了。］555蓄势待发，直接挂掉了和宋也的意识联系。
　　宋也咬着鸡腿，默默祈祷，希望对面不是一个跟555有着相同审美的统吧。
　　七点多，吃完饭，宋也去洗澡，林舒把手机给他放在了房间，临出门看见李从飞走进来还愣了下。
　　李从芯搬被子，解释道：“我房间没打扫，让小飞跟小也先凑合一晚上。”
　　林舒迟疑，“宋也同意吗？”
　　李从芯道当然，“不同意我也不能让小飞来啊。”
　　她理所当然的语气并没有让林舒紧皱的眉头松下，李从飞看林舒转头离开，收回目光，从李从芯手里拿过薄被。
　　“他们还不晓得？”李从芯问，“你打算怎么办？”
　　李从飞比划：看宋也。
　　宋也想说就说，不想说，他也就不说。
　　李从芯笑：“我瞧小也还是挺喜欢你的。我弟弟，也不差嘛！”
　　李从芯想起什么，笑容落下，眸光瞥见李二叔从房间里出来喝水，声音也压低了，“我找到他们了，离得远，他们想这两天就过来，可能下周就到，咱们要跟爸说一声，还有……还有你的嗓子，我问过，去大医院看看，指不定能治。”
　　李从飞看她。
　　“以前不说，现在你谈对象了，小也……小少爷嘛，家里肯定有钱，你得要让自己好点儿，更好点儿，配得上人家。”李从芯说，“就算不为小也，为自己，为我，为爸，也……为妈，就去看看吧。”
　　李从飞手指动动，蜷缩合紧，忽然无奈地低声笑了下。
　　他对着李从芯比划：他也叫我去看医生。
　　“他”是谁，李从芯不用猜也知道。
　　“噢……哦，挺好的。”李从芯忍不住笑。
　　两姐弟在这站着笑，宋也洗完澡出来瞧见，摸不着头脑，站在客厅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李从飞先看见他，招手，李从芯便笑着喊了声“小也”，旋即抱着被子去另一个房间。
　　宋也进了房间，坐在床边晾脚，脖子上搭着新毛巾，他拿着一边擦还在滴水都头发，好奇地问道：“你们刚刚在笑什么啊？”
　　李从飞拿出吹风筒准备给他吹头发，见他仰头看自己，黑发湿湿得贴在脸颊，黑眸湿润晶亮，倒映着他的面容，心下一动，低下头去。
　　“你做什么……唔……”宋也被蹭得脸痒，躲避时又被衔住唇，舌尖探进，他情不自禁地往后仰，手搂住李从飞的脖颈，闭上眼睛。
　　一切是自然而亲密的。
　　他们就像两块契合的拼图，除了彼此，无论是谁来都不可能拼成，只有彼此……
　　乡村的夜静悄悄，没有多余的娱乐活动，白日里忙活了一天，夜里就要早早入睡，一户隔着一户，远远看去，只有门灯还亮着。
　　李从飞的家建在田旁边，夜里蝉鸣不断，蛙声一片，破旧的风扇嘎吱嘎吱地转动着发挥自己的余热，门窗紧闭，黄色的粗糙窗帘遮住外头的月光，唯有风吹动时，从边角泄进些许莹白的光线。
　　宋也头发吹干，靠躺在床上，眼角微红，唇也湿润着。
　　他抓着李从飞的肩膀，看见他的胸膛，从锁骨往下……
　　李从飞的身材手感……很好。
　　“怎么练的。”宋也捏他耳朵。
　　李从飞说不出话，他张开嘴，只会去咬宋也。重了又怕，轻了又想重些，轮来轮去，心像被宋也捏在手里。
　　不是像，是本来就在宋也手里，任由他揉搓戏弄。
　　他拉着宋也在他胸膛留恋的手，往下，摸到腹肌，肌肉和血管在宋也手下跳动，宋也被烫到般想收回手，他却不肯。
　　宋也恼他：“我可没说进展要那么快，我不会对你负责的。”
　　李从飞闷闷地笑。
　　他趴到宋也怀里，那么大一只，压得宋也都要喘不过气来。
　　宋也稍微一动，他又稍微侧身，把压在宋也身上的重量减轻，手依旧揽在宋也的腰间，以一种依赖的姿势。
　　“你以为你是小宝宝吗？”宋也困了。他打开手机看一眼，竟然才九点半。
　　手机放置在一旁，宋也低头，李从飞竟然已经睡着了。
　　他伸手去拨李从飞的睫毛，对方便蹙眉躲避，把脸埋进宋也的怀里，白日里的沉稳荡然无存，真的像个小孩一样。
　　宋也摸摸他的脸，搂住他的脖子，回抱，“晚安。”
　　·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宋也便听到了铁门打开的声音，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灰蓝色的天还未亮透，比起夜晚，现在更像是月光已经洒满了大地，照亮了一切。
　　身上环抱的手松开，宋也和李从飞在不知不觉间把昨天的姿势调换，宋也被李从飞紧紧抱在怀里，李从飞坐起来时，宋也竟然觉出了凉意。
　　薄被改道身上，李从飞翻身下床，宋也下意识拉住他的手臂。
　　李从飞回头，宋也便后知后觉放开。
　　李从飞指向外面，他要去看看是谁来了。
　　宋也愣神，这会儿也听到了敲门声，有人在喊，“李二？李二？”
　　是在喊李二叔。
　　宋也跟着坐起来。
　　李从飞拍拍他的手，双手合十在耳边作睡觉的动作让他休息，自己穿上拖鞋出门。
　　宋也在床上躺了会儿，外面交谈的声音琐碎，他只听到一点，大概是借东西，接着声音消失，又继续交谈。
　　聊什么要聊那么久？
　　宋也越躺脑子越清醒，他爬起来穿鞋出房间，脚步不重，厅门外来找李二叔的人却恰好在这时候离开。
　　宋也看见李从飞和李二叔都在门口站着，父子二人背对着他，背影一个高大一个佝偻，伫立着，像两座沉默的雕像。
　　宋也停下脚步不再上前。
　　李从飞发现了他，对李二叔比划一下，转头朝他走来。
　　“吵醒你啦？”李二叔问。
　　不知道是不是宋也的错觉，李二叔的脸比平日里苍白许多，声音也有些艰涩。
　　“刚刚说……村子里有人要办喜事，椅子不够来跟我们借椅子，说待会儿中午可以去吃饭……喜事……”李二叔说着抹了把脸，大抵是站久了，步履蹒跚地进屋。
　　他习惯性地房间门没关，宋也看见他躺回床上，侧对着外面，背影竟是如此瘦小。
　　李从飞握住宋也的手又松开。他的手比宋也的还要更冷些。
　　昼夜温差大，村子群山环绕，天还没亮的时候气温更是低。
　　两人回了房间。
　　宋也睡不着，他问李从飞：“办酒席那家是哪家？和你们有矛盾吗？”
　　李从飞点头。
　　“什么矛盾？”
　　宋也再问，李从飞又不动了，他抱紧宋也，显然是不想说。
　　宋也顿了顿，没再问，直到李从芯来敲门喊起床，李从飞才从起身离开，眼神一片清明。
　　他没睡着。
　　打开门，李从芯的脸色不太好，开门第一句话便是问：“陈癞子要结婚办酒？”
　　她说完，见宋也看过来，自知情绪失控，便对李从飞使了个眼色，先一步离开。
　　李从飞随后跟上。
　　而宋也在听到“陈癞子”这三个字时，猛地想起了张小燃曾经带自己去过的无人居住的旧屋。
　　“……小飞舅舅的嗓子就是被鬼毒哑的……”


第92章 勤奋的哑巴
　　陈癞子结婚邀请了不少人，他今年四十七了，人不高，长得也不俊，还满头痘，青春期的时候没治好，年纪大了去涂药，脸上也依旧坑坑洼洼，没多少人看得上他，更别提他在村子里的名声差，说到底，除了有点钱，陈癞子没什么值得上一夸的，而且这钱，还不是他挣的，而是他爹陈正挣的！
　　陈癞子的爹在年轻时胆子大，偷偷摸摸地搞过批发卖物件，那个年代倒腾得也发了家，在村子里算得上数一数二，娶了邻村的姑娘生了陈癞子，在镇子上开了家茶叶店，红红火火，来来往往都夸他有眼光。
　　可惜子孙不争气，陈癞子初中毕业就没读，学着他出去创业，结果被骗去搞诈骗，坐了两年牢回来，就蹲家里啃老。
　　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这个，陈正少不得在家里打骂妻女，逐渐地也染上酒瘾，有一天掉河里淹死了，尸体都找不着。
　　不过说到这个，大家也要骂陈癞子一句，因为陈癞子主动说不捞，就让陈正烂在河里。
　　当年的河比现在的大，水多且急，公安来捞，竟真的也没捞上来。
　　“那段时间下暴雨嘞，好多人摔进河里没了。”宋也趴在院子墙头，听到路边阿婆们闲聊。
　　陈癞子结婚，请了村里不少人，毕竟村子里几乎都是同一个姓氏，往上追，都是一个祖宗。
　　“诶小孩儿，你是那个投资我们村的……那个……”阿婆看见宋也，不知道怎么喊，嘴里绕了半天，问出一句，“工作人员吗？”
　　宋也琢磨着自己算是投资人，但在两个阿婆的注视下，他承认了，“对，我是工作人员。”
　　“那今儿你去陈癞子家吃席吗？有没有吃过村子的席？跟城里不知道一不一样。”阿婆笑着说，“陈癞子应该有请你们，你们建的那个叫什么农家乐的地方，陈癞子出了一块地呢！你们给了钱，美得他！”
　　宋也还待说话，阿婆们话语一收，打招呼，“小飞仔啊，出门干活吗？”
　　李从飞提着垃圾桶出门倒垃圾，闻言摇头。
　　垃圾桶设置在路边，隔着几百米才有一个，李从飞提着桶往下路走，走远了，阿婆们才继续说话，宋也趁机问：“阿婆，怎么李从飞一来你就不说话了？”
　　阿婆面色尴尬，“唉哪有……”
　　“李从飞家跟陈癞子有矛盾？”宋也问着，话里却是肯定。
　　这说不定还关切着主剧情的隐藏部分。
　　两个阿婆面面相觑，最后只道：“这不是怕引起小飞仔伤心……他那个妈也是那段时间摔进河里没的……”
　　说到这，阿婆怕宋也再问，连忙揽着自己摘的青菜豆角走了。
　　宋也没得问，趴在墙头看李从飞走回来，转头又听到不满的吵架声，竟然是李从芯和李二叔。
　　“他们要来我不管！其他的……是……不能迁……”
　　“爸！你别发疯了！”李从芯怒骂，“你是懦夫吗？”
　　啪——
　　巴掌声清脆响起，如同震雷。
　　宋也下意识往屋里跑，抬头就看见李从芯擦掉眼泪，冷着脸说：“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我和小飞会过去的。”
　　李二叔身躯愈发佝偻，他手撑着桌子，颤抖着，他抖动唇，许久才道：“随你们。”
　　宋也立在那，微微蹙眉，李从芯却低下头继续擦桌子，干净的桌子擦到几乎反光，李二叔踉跄着走进屋，把门关上。
　　李从飞提着垃圾桶走回来，在厨房后门用水龙头把桶冲干净，洗手进屋。他先是看宋也，宋也对着他摇头，他才拍拍李从芯比划，李从芯没说话，扔了抹布，转头去洗手倒水。
　　她倒水的杯子是李二叔的。
　　李从芯端着水打开李二叔的房门，门没关紧，宋也依稀听到了一点说话声。
　　气氛缓和。
　　李从芯很快从房间里出来，她对着宋也不好意思道：“没吓着你吧？”
　　宋也：“没有。”
　　“没吓着你就好。”李从芯喊李从飞，“我汤好了，你把面条下进去，我们吃早饭了。吃完好干活，秧该插了。”
　　面条是用昨晚剩下的鸡汤煮的，因着家里没冰箱，昨晚放到了邻居家的冰箱，李从芯早起到汤隔壁邻居家的取，搭了些青菜送过去。
　　饭桌上，李从芯说：“买个冰箱吧，小一点二手的也行，我们在家还好，不在家他说不定自己凑合吃馊的都有可能。”
　　李从飞点头，他其实没放假前早就看好了冰箱，让镇子上的人送来，可惜刚到，冰箱就被李二叔退掉了。
　　宋也的鸡汤面上卧了个煎鸡蛋，李从芯的手艺比李从飞的还要好一些，煎蛋边缘焦黄酥脆，蛋黄却还是溏心蛋。面条弹滑，并不软烂，配上鸡汤味道恰到好处。
　　李从飞给李二叔端了盛好的面进房间，等到大家吃完，过了半个钟，李从飞又进屋把空的碗拿出来。
　　中午，李二叔就出房间门，看着没什么精神，但情绪已经好很多了。
　　父母跟孩子之间，为着一个面子，谁也不想低头，可又不舍得不低头，什么话也不说，只做事，情感在动作里体现。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但“一家人”这三个字，依靠的是长久以来的相处，看的是那一点心照不宣的服软。
　　他们谁都没有去陈癞子家吃席，吵闹声和车子驶过的热闹倒是从家门口飞过。
　　林舒晚间回来，倒是出乎意料的提起这件事，或许是看餐桌上气氛不对，他提了一嘴，“你们今天都没去陈癞子家吃席吗？我去了没看见你们。”
　　宋也撑着下巴挑青菜，他不爱吃，李从飞给他夹了几筷子又不好在大家面前扔掉。
　　“没去吃，你去干什么？”他回林舒。
　　林舒瞥他一眼，“村长叫我一起去，不好拒绝。”话说到这，他话语顿住，“不过我们没吃成，新娘子跑了。”
　　宋也傻眼，“啊？”
　　李二叔忍不住，“跑了？”
　　李从芯冷笑，“该，就陈癞子这样儿还想娶媳妇，我本来就奇了怪了，现在想想，指不定他是从哪骗来的女人，被揭穿了就跑了呗。”
　　林舒用诡异惊诧的目光看李从芯。
　　李从芯道：“我说对了？”
　　“……嗯。”林舒表情古怪，似乎难以启齿，有些后悔在饭桌上提起这件事，但面对几人的视线他还是道，“……那个新娘子说……陈癞子不行……”
　　宋也噗嗤一声笑出来。
　　李从芯愣了愣，也哈哈大笑起来。
　　李二叔表情凝固，看不出来是喜是奇，李从飞同样，对此并不惊讶，在宋也看他时，还夹了一筷子菜过去。
　　宋也心底的疑窦愈来愈大，同时他知道，这个小世界的主剧情即将要走到尾声了。
　　·
　　插秧比割稻程序简单许多，田早些时候就打好了，谷种发芽长成苗，撕开连着一片的塑料育苗托，把上面秧苗一个个拔出攥在手里，下田插秧，腿陷进软烂的土里，踩深一点，还能感受到脚底下未被打烂的草木根茎。
　　宋也跟着体验了一把插秧，初时兴趣盎然，毕竟早起天不热，又没有插过，他攥着绿油油的苗在田的一角开始插，弯着腰干了半个钟，看着自己的成功委实满意，结果回头看见李从飞、李从芯以及李二叔他们，心里的满意登时就像坐了个过山车，“啪嗒”一下摔下来了。
　　他们三个在另外三个角落插，都插到超过二分之一，苗精准地钉在田里立起来，甚至不用弯腰，直着身子手抬起一扔，就这样轻轻松松搞定。
　　且不说苗的间距恰到好处，就连横竖线都是直的。
　　宋也看着自己歪歪扭扭疏疏拉拉的苗：“……”
　　好，这活干不了一点。
　　李从芯哄他：“这有啥，活干多了就熟了。我待会儿要出个街，今天赶集呢，小也想吃什么？我买条鱼回来做煎鱼好不好？”
　　“好。”宋也说，“我还想喝奶茶。”
　　镇子上的奶茶店虽然是杂牌，但是聊胜无几。
　　李从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她爽快地说：“给你多买点儿，你把小燃小娜也叫过来好好玩儿，过几天咱就走了。”
　　李从芯和李从飞要出门，定的时间和林舒以及宋也离开的日子一样，宋也这几天老看见林舒古古怪怪地看自己和李从飞，大约摸是知道他俩在谈恋爱了。
　　李从芯插完手头的秧苗就起身离开，她走后没多久，宋也累了，就爬到田埂上，往前快速跑几步，脚下的泥土冰凉，田埂细长，奔跑时有种随时要错脚摔下去的错觉。
　　日头烈起来，山林还遮着他们这块田，远远看去，才能看见路边远处都是一片灿阳。
　　宋也跑到放东西的地方拿水喝，又去隔壁屋子跟人家借了水龙头洗手，跑回来才拿早就备好的包子吃。
　　包子凉了，但还是松软的，馅儿是白菜肉包馅儿和豆沙馅儿的，宋也喜欢吃豆沙，吃了两个，就看见李从飞也上来了。
　　李从飞满手泥巴，宋也自然而然地把手里吃了一半的豆沙包递到他嘴里，李从飞张口吃下下，宋也又给他喂水。
　　“哎！你自己洗手去吃！等着我伺候你呀？大少爷。”宋也后知后觉。
　　李从飞笑，用脸颊去蹭他。
　　路边没什么人，田地里四散着的人埋头干活，瞧不见他们。
　　宋也推李从飞的脸，往后仰着笑，“有泥巴，脏，别蹭过来……哈哈哈……”
　　晨起夏风清爽，露水嘀嗒，一切都是清新明亮的，田野的草木泥土气息铺散着每一处，日光一照，又飘飘然地融合在一块儿。
　　宋也看着远处遥遥的青绿，手被紧紧握着。
　　·
　　中午，李从芯从街上回来，她骑着摩托车，车垫上绑着不少东西，还有两箱牛奶，李从飞出门接她，提进屋时李二叔瞧见，说：“怎么买那么多东西，你们都要走了，我又不爱吃，要是放坏了怎么办？”
　　李从芯说他：“就是买给你吃的，平日里少吃剩饭剩菜，多吃点好的，我还买了点钙片和维生素之类的，你没事吃两粒，增强抵抗力，别不舒服了硬撑着。”
　　李二叔说不过她，转头去说李从飞。李从飞不会说话，李二叔说了几句砸吧嘴，没意思。
　　宋也看着好笑，喝着奶茶坐在屋里头，桌子上还有李从芯给他买的薯片。
　　“街上那个女人不见了。”李从芯戳开奶茶，蹙眉跟李从飞说，“我昨天联系了认识的朋友，说可以把她暂时送去福利院，之后报警查查她的户口，是在哪里流浪过来的，说不定能送她回家，但是我今天出去，问了人，说太满已经不见三四天了。”
　　李从飞往冰箱里放东西的手一顿，回身看去，比划：都找过了吗？
　　李从芯应：“对，都找过了。没有。”
　　两人对视，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宋也平静地听着，等待时机的到来。
　　但是他没想到来的人是张小燃。
　　张小燃牵着小娜去村里小卖部买酱油，路过李从飞家，看见宋也便打招呼，宋也把他俩喊进屋，各给了瓶冰饮。
　　张小燃当场就拧开喝了两口，他在大太阳底下走，脑门上都是汗，他喝完又给小娜喝了点儿，小娜握着冰饮不开，羞涩地对宋也笑，小声说：“回去给爷和奶喝。我喝哥哥的。”
　　“我还没那么抠搜。”宋也往她怀里又塞了两瓶，塞完怕把这小孩儿冰到，又掏出来让张小燃拿着。
　　两兄妹跟宋也那儿坐了会，张小燃嘴里吃着薯片，提了一嘴，“小也哥，我跟你说，陈癞子老屋那又闹鬼了。”
　　“闹鬼？”李从芯在外走进。
　　“对啊，我上次想带小娜去荡秋千，结果那门锁了，我听到里面有鬼在哭。”张小燃做足了主人公英雄姿势，被宋也一巴掌拍脑袋拍回去，撅嘴道，“我一点都不害怕，还想带小娜去看看有没有鬼，毕竟老师说，世界上所有的事情，科学都能解读，我们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眼见着这家伙话要飘到不知道哪里去，宋也及时把他拉回来，“然后呢？”
　　“哥哥被陈癞子吓哭了。”小娜趴在宋也膝头说。
　　张小燃恼羞：“我没有！”
　　“小燃，你说陈癞子旧屋那有哭声，他还去旧屋了？”李从芯抓住重点，连忙蹲下身子，手紧紧抓着张小燃询问。
　　张小燃不明所以，点头，“是啊。”
　　“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天吧？”张小燃不确定，“怎么了？小芯阿姨……”
　　“前天……”李从芯喃喃。
　　“李从飞！你去哪儿！”
　　宋也突兀的喊叫让所有人都看向门口，只这短短几秒，李从飞已经往外走去。
　　李从芯想到什么，迅速跟上。
　　“小也哥，他们怎么了？”张小燃忐忑不安，“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我，我说错了，也不是一点都不怕，我还是怕鬼的……”
　　宋也安抚道：“没事，他们就是忽然有事，有东西漏在田那边了，没拿回来，现在去拿，下午再拿回来肯定要被太阳晒坏了。”
　　张小燃这才放心，“这样啊。”
　　小娜扯扯哥哥的袖子，“我们回去吧？爷爷要酱油做菜。”她怀里还揣着打的酱油，青色的啤酒玻璃罐子，里头装满了黑漆漆的酱油。
　　宋也拿了把伞递给张小燃，“撑着回去，傍晚再还回来，别把你妹晒中暑了。”
　　张小燃嘀咕，“撑伞好麻烦。”但是还是接过伞。
　　宋也送着他们离开，才依靠记忆，走向了陈癞子的老屋。
　　他脚步很快，面上却没有一丝焦急，直到来到陈癞子的老屋，看见了围在院子门口满脸震惊窃窃私语的十几个村民。他走上前去，看见李从飞一拳打在陈癞子的脸上，把人贯倒在地。
　　李从芯在屋檐下，抱着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宋也眼尖地看见女人瑟缩着不经意抬起的脸，是之前在街上遇到的流浪/女人。
　　“没想到陈癞子竟然从外头抓了个女疯子关起来！他图什么啊？新娘子跑了也没必要这样发神经吧？”
　　“不会是想要娶这个疯子吧？”
　　“快报警！这事儿我们可处理不了！村长呢？”
　　“李从飞要把陈癞子打死了……”
　　“李从飞！你神经病啊！放开我——”陈癞子吐出一口血，带出一颗牙，疼痛让他发出尖锐的喊叫，他满脸的癞子，不大的眼睛里满是阴暗恨意。
　　他挡住李从飞砸过来的拳头，在地上乱滚，企图躲开，“你个死哑巴！你……”
　　“别打了！”李从芯喊道，“小飞，放开他！”
　　村民看不下去，出来两个人去拉李从飞，“哎哟，打死了他你还得进警察局，算了小飞，你松开……”
　　李从飞眼睛充血发红，喘着气，他紧紧咬着牙，即使被村民拉开，也依旧一脚踹向了陈癞子。
　　这一脚，陈癞子直接飞到了一旁的杂物堆，摔得起不来。
　　村民真怕陈癞子死了，赶忙又去把人扶起来。
　　陈癞子满脸青肿，他恨恨地看着李从飞，见对方黑眸沉沉，忽然吐了口唾沫，嗤笑道：“怎么？你们两姐弟那么护着这个女疯子，是不是因为……”
　　他咧开嘴，讥讽道：“是不是因为你妈也是女疯子啊？”
　　满场寂静。
　　［系统，你还不说吗？］宋也看见李从飞握紧的拳头，颤抖的身躯，忽然联系意识空间，冷静地问道。
　　电子音流动，出声的不是555。
　　［你怎么发现我不是555的呢？］出声的电子音温柔低沉，［或者说，你的记忆什么时候恢复的呢？0041号。］
　　宋也哦了声，思索了一下，［大概是从上个世界结束吧。］
　　主系统一直抽取他的记忆，再把他放进小世界，他当时处在抽取记忆的空间里，却发现了一个漏洞，导致他的记忆并没有被完全抽取。
　　在进入这个小世界之后，他的记忆也就慢慢恢复了。
　　漏洞是谁留下的，很明显。
　　而555……
　　知道的太多，在这个小世界里出现得太少，即使被刻意遮掩，但宋也能感觉有系统停留在自己身边，毕竟联系意识空间时，他是会有轻微感应的。既然不是555，那肯定是其他系统。
　　宋也思绪回笼，［555呢？］
　　电子音回复，［回主系统身边去了，你想见它吗？那可能要过一段时间。］
　　宋也想到555的面基，［网恋也是你们骗它的吗？］
　　电子音道，［这倒不是。］
　　［把这个小世界屏蔽的主剧情部分告诉我吧。］宋也缓声道。
　　电子音语气温温柔柔的，却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嘲讽感。
　　［你既然不知道吗？0041号，这个小世界的主角，跟你一样啊。］
　　［无论是现在的李从飞，还是李从飞的母亲，他们，都跟你一样啊。］
　　它说：［你们都是觉醒NPC，你忘了吗？］


第93章 勤奋的哑巴
　　［这个世界的主角，原本并不是李从飞，而是李从飞的母亲罗芸。］
　　［这是一本对照组虐文，罗芸大学毕业后因为和父母吵架而离家出走，意外被拐，经历了重重艰难后逃离了拐卖的地方，但因为被折磨，精神失常，流浪到了镇子上。］
　　［原文里，贫穷的李二叔在出门时遇到她，还未被社会打磨过的乡下质朴年轻人，怀着那一点可怜和施舍，时不时会给她一些食物，水，面包，几张纸。］
　　好久没有人对她好过了。
　　她一路流浪，恐惧着任何人，和蔼的老人？年幼的孩子？强壮的男人？就连猫狗，都是她恐惧的对象。
　　流浪汉也是，流浪苝丠男人是罗芸最大的威胁。
　　他们抢夺罗芸的食物，甚至会摸她。
　　她不得不躲起来，把自己的脸抹得漆黑，把垃圾蹭到身上，让自己的身子闻起来很臭，让所有人都嫌弃她，不敢靠近她。
　　［李二叔没有对她做什么，他只是日复一日地干活，家里父母病重，他接手了田地，勤奋而沉默。他并不聪明，也不勇敢，甚至怯懦，面对别人的嘲笑不敢反击，他只是有着怜悯心，这点怜悯心，他获得了罗芸的靠近。
　　在父母死亡后，他救下了被流浪汉殴打的罗芸，送她去看医生，把她接回了家，在罗芸意识清醒时，二人相爱了。］
　　［这算相爱吗？］电子音像讲故事一样，轻柔地诉说着罗芸的心里话，［其实不算爱，她只是想寻求一个庇护，但不算爱吗？她对李二叔也有感情。算了，就这样吧，不敢去找爸爸妈妈，让他们看见丑陋的自己。］
　　可是思念难以斩断。
　　在罗芸生下李从芯后，李二叔提出给罗芸去上户口，让她在李家村落户。
　　罗芸拒绝了，她在清醒的时候跟李二叔说：“我有户口，我有父母，我好了以后，想去找他们。”
　　李二叔没有拒绝，他答应了罗芸，甚至去帮罗芸探听消息，得来的却是父母离开了之前的城市，临走前还收养了一个女孩。
　　［她所在的世界剧情是，这个女孩获得了她父母的爱，他父母把对她的爱和失去她的痛苦转移到了另一个孩子身上。］电子音说，［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她只要再经历一些磨难，就可以回到父母身边，然后发现父母已经不需要自己，痛苦之后，成长为独立坚韧的人。］
　　［“一些磨难”，说得真轻松。］宋也说不出的想笑，［对你们来说的一些磨难，对她来说是一辈子吧？］
　　［可她是主角啊。］电子音不解，［主角就是要历经千辛万苦，才能得到升华。］
　　［所以磨难是什么？］
　　电子音：［是，被再次掳走，再目睹自己年幼的孩子死亡，和掳走她的人同归于尽。］
　　然后就会引起警察的注意，罗芸会坐牢，会见到父母，会在出狱后经历打压、痛苦，最后成长为出色的人，让所有人为她追悔莫及。
　　［死亡的孩子，是李从飞吗？］宋也用陈述的语气说。
　　电子音：［是的。］
　　陈癞子的爸，陈正，就是再次拐走罗芸的人。罗芸在生下李从飞后，精神已经逐渐恢复，李二叔带她去医院开药，她每天都有吃，少部分时间才会发疯。
　　她抱着李从飞，牵着李从芯，母爱让她变得温柔，她一改年轻时的娇气，一改流浪时的丑陋，乡村平静的生活和两个孩子使她的精神得到恢复。
　　她期盼着回家，她已经有信心面对父母，想跟他们道歉。
　　罗芸对未来充满了期望，直到夜里犯病被陈正打晕带走，关在了老屋里。
　　陈正觊觎罗芸很久了，这个漂亮的，精神不正常的女人，按他看来，李二叔这种懦弱的男人根本不配拥有这样的女人，还说要放罗芸走，不如给他带走，生个聪明的孩子，不比家里的笨儿子好？
　　［罗芸是在李从飞找到她的时候意识到，这个世界，属于她的命运，是那么地，令她绝望。］电子音说，［她觉醒了，但命运和世界线不可反抗，本该被陈正割喉杀死的李从飞，被她塞了木炭吞下，伤了嗓子，本该坐牢的她，和陈正同归于尽了。］
　　［为什么村民都说，罗芸和陈正是摔进河里死的。］
　　［噢，这都是陈癞子干的。他爸把罗芸掳走，他知道，也经常来老屋呢，他不能人道还是罗芸踢的。］电子音说，［害怕吧，害怕事情败露，害怕被抓。］
　　“报警抓他们！我都被打成重伤了！”陈癞子仗着有人拦着李从飞，疯狂叫嚣，“我要你们赔我钱！”
　　李从芯扑上去扇了陈癞子一巴掌，“报啊！我看是谁先被抓坐牢！”
　　场面一度混乱。
　　流浪｜女人被吓得发抖，她缩在墙角，看着这场闹剧，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忽然掉下来了，她喃喃地喊着“宝宝”。
　　宋也看见李二叔来了，或许是明白了什么，他站在院门口流着眼泪，他撑着院墙，或许有没有一刻在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后悔自己的懦弱，没有在陈正夜里总来家附近闲逛时，狠狠地斥责对方。
　　李从飞忽然侧过脸，他的目光与宋也对上。
　　他张开嘴，嘶哑的嗓子在这一刻依旧只能发出一点气音。
　　但宋也知道他在喊自己。
　　他在喊：“小也。”
　　［李从飞，噢，不，或者说，许知绯，他也是觉醒npc呢。］电子音不太高兴，［罗芸死亡后，这个世界线崩塌了，新世界创造，没想到来的主角竟然是他。］
　　宋也上前，握住李从飞的手。
　　冰凉的手紧紧相握，有一滴眼泪就这样掉到了他们的手上。
　　［我知道。他是为我而来。］
　　·
　　对于宋也的这句话，电子音并没有反驳，而是赞同道：［是呢，他不仅是为你而来，还是因为你而觉醒的。］
　　电子音说：［宋也，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身为系统觉醒npc员工，还把其他npc唤醒的。］
　　主系统掌控着大部分可控的衍生小世界，系统们就是它创造出来的员工，大家依靠着小世界运转产生的情感数据，也就是积分生活。
　　不是每个小世界都顺顺利利，有些小世界会有觉醒npc，销毁不可能，留下又影响主剧情，于是主系统会把他们纳入员工范围。
　　宋也是很早觉醒的npc，是老员工，本该过几年坐办公室，结果转头把一个小世界的主角给唤醒了，导致世界崩塌，尤其是被唤醒的主角追着宋也跑，导致搞崩了不少小世界。
　　主系统没有办法，棒打鸳鸯，新人没有数据植入，它只好把宋也的数据记忆抽出，让他待在自己的身边打杂，让他们先把积分补齐。
　　［被送去直播挖矿的也是他吗？］宋也说，［还有发工资给我的人。］
　　主系统恨不得把他身上的积分抠完，怎么可能还会发工资。
　　电子音道：［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院子里这场闹剧在一人一统的谈话中走到了结局。
　　村长来了，知道事情原委后，怒斥陈癞子：“你疯了吧？你这是拐卖妇女！”
　　陈癞子不服：“那李成还拐卖妇女呢！李从飞他们的妈不就是流□□人吗？”
　　“……”
　　李从芯抹掉眼泪，她恶狠狠地瞪陈癞子，“我妈不是流浪汉！我们找到了我的外公外婆，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陈癞子骂：“那我把那个女的放了不就行了，我又没对她怎么样！你妈她……”
　　他话差点没刹住，李从芯却已经明白，她深呼吸几口气，想冷静下来，最后还是憋不住蹲在地上，崩溃大哭。
　　“你们去死……你们去死……”
　　“报警，我要把你们都抓起来……呜呜……妈妈……”
　　李从飞松开宋也的手，他抓住一脸难色的村长，张开嘴，嘶哑的嗓子竟然发出了声音。
　　他急促地呼吸着，吐出几个字：“……他……害死了……人……”
　　村长大惊失色，“小飞，你不是哑巴？陈癞子害死谁了？”
　　众人议论纷纷。
　　警察也在这一刻赶到，他们环顾四周，走向了村长。
　　见村长被询问，村民们交头接耳，“谁报警的啊？”
　　宋也默默摸了下口袋里李从飞的手机。
　　“我没有犯罪！我没有——”陈癞子终于慌了，警察朝他走去，他还企图逃跑，最后被镣铐拷住，浑身瘫软地被拖走。
　　他知道，事情终于瞒不住了。
　　在傍晚时分，一切尘埃落定。
　　宋也坐在屋子里，夕阳西下，李从飞在外面走进来，在他身边坐下。
　　宋也摸他喉咙：“痛吗？”
　　李从飞摇头，靠在宋也肩膀。
　　记忆里的妈妈对他说：“小飞，要清醒地活着，不要相信命运。一切是虚幻的，唯有靠自己，才是真的。”
　　“不要畏惧死亡。”妈妈亲他的脸颊，“不要告诉任何人，活下去，替自己……活下去。”
　　“我找到属于我的，真正的命运。”罗芸在最后一刻闭眼前，嘴角是带着笑的，“我也要替自己活下去。”
　　她不畏惧苦难，却无法接受苦难是他人强行给予的。
　　主角，不是他人眼中的主角。
　　而是，自己的主角。
　　李从飞坐在这方黑暗的，唯有窗前有橙黄色温暖光芒的房间里。
　　他闭上眼睛。
　　妈妈，我也找到了自己的命运。
　　——
　　［罗芸觉醒后去了哪个部门？］
　　［……女强部，她上次去玄幻世界把主角都砍了，世界更新，女配角成了世界支柱，主系统要崩溃了。］


第94章 缺爱的小孩
　　五月底六月初，雨水淅沥。
　　“现播报黄色预警，台风‘小圈’即将登录，凌晨将由超强台风级减弱为强台风级，并于南部沿海登陆，登陆时中心附近最大风力有14级……”
　　电视里，新闻正在播报第二日的台风预警，沙发上，男人躺在上面，怀里抱着小儿子，一边看新闻一边给孩子剥花生，炒锅的花生脆香，一捏，红色酥脆的苞衣散开，里头就是香喷喷的花生肉。
　　小儿子约莫五六岁，张着嘴，手去掰男人的手，着急地喊：“爸爸！我要次花生！”
　　男人顺着他，把花生米放进他的嘴里，“好，给你吃。”
　　女人收拾家务，将碗筷放进消毒柜，看见后不免道：“给他少吃点，不然上火了。他前两天晚上还咳嗽呢。”
　　男人闻言道：“两粒花生而已。”可说着，还是担心小儿子咳嗽，又怕馋着他，干脆后面就不剥了，倒了杯温开水喂，“喝点水就不上火了。”
　　女人听了直笑，摇头倒也没说什么。
　　外面还在下雨，天色昏暗，女人怕晚点下大雨吹进来，把半开的阳台窗户关紧，又收了衣服，转头想起一件事来，问丈夫。
　　“明天台风，小绯要上课吗？家长群里有没有通知？”
　　男人下意识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群里吗？你看看呗，小宝的幼儿园倒是一早就说明天不用上课了，小绯他班主任老是很晚发消息，我都不爱看。”
　　“你多少也看看，我有时候做事没顾及到，上次他的班主任让我们陪他看教育视频，截图发上去，我还给漏了，他班主任还打电话给我，搞得我多尴尬。”
　　女人埋怨着他，又抬高声调，“别把小宝举起来，摔了怎么办？”
　　男人不以为然，“我会小心的……飞咯小宝——爸爸带你飞——”
　　男人双手把住小儿子的腰，把这个瘦小的孩子提起来，孩子咯咯笑，双手挥舞着，过长的裤管因为动作被撸起，蹬在半空的……只有一条腿，另一条的裤管是空的。
　　女人含笑的目光触及到那条空裤管消退，她移开视线，抱着衣服进屋，收拾好后才想起来拿出手机看群消息。
　　没有停课的通知。
　　窗外白光闪动，她想到明天还要冒着大雨去送孩子上学，不免蹙眉。
　　“小绯——”女人关上衣柜喊，“小绯——”
　　没有人应，雨声越来越大。
　　她发了脾气往外走，“许知绯——”
　　轰隆——
　　狂风吹过，女人拧开儿子的房门，里面却空无一人，她心里生出疑惑不安，又喊了两句小绯，依旧没人应。
　　她走到客厅，“许知绯——”
　　“怎么了？小绯不是在房间里面吗？”男人抱着小儿子，怔愣道。
　　小儿子也喊：“妈妈找哥哥？”
　　女人恼道：“没在房间里，不知道去哪儿了，该不会跑出去玩了吧？不可能啊，都下雨了，我没有让他出门。”
　　她踏步就要去邻居家问，没想到走到一半，忽然听到卫生间有哗啦的水声，她登时反应过来，去拧卫生间的门，没想到拧不开。
　　“许知绯！我数到三，你再不给我开门别怪我抽你哈！”女人拍门。
　　“一……二……”
　　咔哒。
　　门从内打开，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孩仰着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女人，他生得可爱，脸颊圆润，五官精致秀气，一眼就看出是继承了女人和男人五官最好的地方长的，穿着一件蓝色的哆啦A梦大T恤，双手背在后头，一看脚下，背后的手还在湿答答地滴水。
　　“妈妈……”小孩喊。
　　“刚刚我叫你，你怎么不吭声？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小子跑去哪里了！原来是在卫生间玩水！”女人先是点他脑袋，骂了两句后，去把洗手池里的水放掉，“怎么那么脏？你洗什么了？画笔吗……”
　　小孩眼神闪烁。
　　女人敏锐地去抓他的手，小孩扭着身子躲，大喊道：“妈妈！我没有玩什么！”
　　可惜小孩的力气无论怎么样都比不上大人，女人一用力揽住小孩的后背，手一抽一抢，撕拉一声，小孩不由自主松手，女人便松开他，举起自己手上的东西质问。
　　“你还说没有玩什么！那这是什么？”
　　女人的手里赫然是一只破旧的毛绒小猫挂件，只有巴掌大，黑漆漆的，四肢垂着，前腿只剩下一点还连着身子，明显是因为刚才的撕扯导致的。
　　小孩湿漉漉的手扯住女人的围裙，哀求道：“妈妈，这是我捡的小猫，我把它洗干净了……”
　　“哥哥前两天就有小猫了。”被男人抱在怀里的小儿子忽然出声，他指着女人手里的小猫挂件说，“臭臭的，我跟哥哥说臭臭的，哥哥说他会去洗，让我不要告诉爸爸妈妈。”
　　女人生气道：“许知绯，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捡东西回家吗？你竟然还叫小宝不要告诉我们，外面捡的东西多脏啊，有细菌的！你想要什么我没有给你买？”
　　小孩嗫嚅：“我洗干净了……对不起妈妈……你留下他好不好，我好喜欢……”
　　“直接扔掉。”男人出声道，“小宝前两天不是还咳嗽，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捡来的垃圾玩意儿，这段时间流感多呢！”他又对小孩不满道，“整天捣鼓什么呢？要什么小猫，想要挂件叫你妈明天给你买，现在把手洗了快写作业去！”
　　说完他就抱着小儿子回了客厅。
　　女人低头看小孩，声音柔和下来，安抚道：“你明天还要上课呢，去写作业，待会儿我叫你吃饭。”
　　“妈妈，小猫……”小孩不死心，仰着头，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女人心里的耐心在这一刻消磨殆尽。
　　她拍开小孩的手，“许知绯，你别给脸不要脸啊，猫猫猫，这算什么猫？我下次带你去猫咖完行不行？不要闹了！给我回屋！”
　　她转身就走，想把手里湿漉漉的小猫挂件扔垃圾桶，又怕小孩去捡，干脆打开门，走到外头，从楼梯窗户把挂件扔出去。
　　小孩仍停留在卫生间，见她回来，目光落到她空荡荡的手上，蓄满的眼睛终于掉下来，掉在地上，也像是在下一场噼里啪啦的雨。
　　他不敢哭太大声，和女人对视一眼，他抹着眼睛，垂着头回了房间。
　　呼呼——
　　狂风大作，风刮着雨击打窗户，发出闷闷的响声，不幸又幸运地掉在一棵树下的毛绒小猫挂件，艰难地抬起吸满水的破烂四肢，摇摇晃晃地撑起来，拖着烂掉的前腿靠在了树干上。
　　［这就是许知绯诞生的世界。］电子音777慢吞吞地说，［我只能把你传进这个身体了，毕竟你现在绑定的是背景板部门。］
　　宋也知道777是故意的，背景板哪里不能做？把他传进隔壁邻居家的小孩也好，偏偏要让他做被许知绯从垃圾桶里捡到的小猫挂件。
　　［是吗。也挺好的，反正能动。］宋也淡定道，［况且许知绯没度过这个世界，急的人也不是我，主系统更急。］
　　许知绯要是在这个世界没出去，欠主系统的积分就还不了了，况且许知绯在小世界工作后，还留下了不少待处理的后续工作，主系统可不想接手。
　　777一梗，转而好奇道，［你不急吗？］
　　［急也没办法。］宋也说。
　　现实里的小猫挂件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珠是便宜的珠子做成的，中央还有磨损，它就这样看着那一层亮起的灯光，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许知绯是觉醒NPC，但是他是靠因为宋也才觉醒了自我意识，相当于依靠外力，这和一般自己察觉世界不对而觉醒的NPC有着一定的区别。
　　区别在于，某一天他可能会重新回到本世界，重新失去自我意识。
　　［许知绯追着你跑了太多的世界，你在回首看见他之后，也爱上了他。］
　　777在他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说，［在你们被主系统分开后，你清除记忆回到了主系统空间，他被叫去做任务补齐小世界积分，在长久的任务世界里，他逐渐会失去自我。“同化”这个词对许知绯来说是致命毒药，因为他本来就是NPC。］
　　所以时至今日，许知绯终于还是回到了他诞生的小世界。
　　这一次，他能依靠自己觉醒吗？
　　777并不看好。
　　其实按照原本的计划，宋也应该一直待在主系统空间里面，直到许知绯重新变成NPC，再放没有记忆的宋也出来继续工作，结果部门调动竟然把宋也提前放出来了，那许知绯还不得闻着味儿跟过去？
　　主系统差点崩了数据线，777作为各个小世界的统一维修员之一，更是愁得要烧掉自己的数据。
　　没有办法，宋也找回记忆，他们只好给这对小情侣一个机会，毕竟它们也不是坏人。
　　不过……别让它们找到是谁把宋也调出去的，否则……呵。
　　［他可以的。］宋也捏捏自己被扯烂的毛绒前腿，［我相信他。］
　　777：［那就祝福你们吧。］
　　777跑回去休眠，这次的小世界任务特殊，它们不能让555回来，所以只好让777替工。
　　天杀的，777想，最好这次加班工资给它提三倍，否则它也要闹了。


第95章 缺爱的小孩
　　777跑了，宋也还在树底下淋雨。
　　台风在凌晨登录，宋也抽离自我意识回系统空间，只留了一抹意识在小猫挂件里，想着如果真烂在那了，得叫777给他换个身体，却没想到他在系统空间里待了还不到一个钟，就有人把他捡起来了。
　　“小猫……”
　　小小的许知绯撑着一把明黄色的小黄鸭伞，扛在肩膀上，他在楼下跑了两圈，才在树底下找到小猫挂件，雨下得大，风刮起来，他人都有些站不稳，穿着的卡通睡衣也沾了水。
　　他用软软的脸颊蹭小猫挂件，宋也觉得自己积满水的毛绒脸都要被蹭出水来了，况且许知绯还洗了澡。
　　宋也都闻到他身上的牛奶沐浴露的香味。
　　许知绯是偷跑出来的，他抓着小猫又跑回楼道，东看西看，不敢把伞拿回去怕露馅，干脆就把伞藏在一楼楼梯转角放电动车的角落，然后快速爬上楼。
　　拖鞋哒啦哒啦，他气喘吁吁，宋也被他抓在手心，浑身往下滴水，楼道里都是湿漉漉的鞋印和水渍。
　　门打开又关上，许知绯单手捂住嘴，跑进了卧室。
　　声音引起在浴室给小儿子洗澡的许母注意，她奇怪地探头往外看，“谁出门了？”
　　许父在房间里找衣服，恰好走出来，直接打开许知绯的房门，看见他在书桌前低着头正在写作业，听到声音回头小声说：“爸爸，怎么了？”
　　许父目光在他身上以及房间里随意看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异样，“没什么。你刚刚出去了？”
　　“出去倒了水。”许知绯说。
　　桌子上的确有一杯喝了一半的温开水。
　　“别乱跑哈，外头下雨，淋雨感冒了怎么办。”许父叮嘱了句，关上门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小绯出来倒水，可能是房间窗没关紧风吹到门了。”
　　父母交谈的声音隔绝在门外，许知绯松口气，从膝盖处掏出夹得紧紧的小猫毛绒挂件。
　　“小猫。”许知绯抽纸巾去吸挂件的水，挤一挤，声音嫩嫩的，“对不起噢，妈妈不是故意要丢掉你的……”他说着，看见挂件上残缺的腿，声音哽咽，眼泪又要涌出来。
　　宋也被他捏着用纸巾擦，感觉自己像个破布娃娃。他的视线落在了许知绯膝盖湿漉漉的一片，心想这家伙睡衣是不是也得换，毕竟他这具身体在外面吹风淋雨，的确也脏了不少。
　　而许知道擦完后，纸巾厚厚一堆卷成一团放在那，他想起父母说有细菌，自己在卫生间给小猫挂件洗了一半没洗完，干脆用那半杯温开水又给继续洗。
　　一番折腾，外头父母给弟弟洗完澡的声音也大了，许知绯心惊胆战的，看了眼纸巾堆满垃圾桶，灵机一动，把颜料蹭在桌子上，抽纸去擦。
　　许父许母果然没发现异样，只是看见了不免念叨：“下次画画注意一点，不要蹭到哪里都是，纸巾不要钱呀？多浪费。”
　　许知绯乖乖应好。
　　“出来吃饭了。”许母招呼。
　　房门半掩着没关，许知绯也不敢去，他拉开抽屉，把小猫挂件放进抽屉里，用书本压着，又欲盖弥彰地把东西往里塞了又塞，才在催促声中跑出去。
　　宋也不适地动动身子，残缺的手用力想推书本，可惜推不开，他只能瘫在那，等着许知绯来把他掏出来。
　　饭桌上，父母在讨论工作和水电费，弟弟小宝拿着调羹被母亲抱在怀里喂饭，许知绯坐在桌子前，小手抓稳勺子，稳稳当当地吃饭。
　　许母大抵是想起不久前的事儿，心里略有点愧疚，给他夹了一筷子芹菜炒肉，说道：“小绯，你别怪妈妈把那个垃……挂件扔了，不卫生，你说要是你和弟弟因为细菌感染生病了怎么办？你要喜欢，妈妈给你买一个新的，或者下周带你去猫咖玩都行，那有真的小猫。”
　　许知绯张嘴想说话，弟弟小宝却举手道：“妈妈我也要去。”
　　“你不行，你猫毛过敏。”许父说着又道，“小绯也别去了，回来一身猫毛，上次你在小区摸那流浪猫，回来夜里小宝一身疹子，要不是你妈夜里去看你们有没有盖被子，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他话到这里已经带了指责的意思，许知绯手足无措。
　　“好了，他也不是故意的。”许母打圆场，随即道，“不然下周让你姑姑带你去好了，然后在姑姑那住一天，怎么样？”
　　许知绯怯怯地摇头，“……不用了。”
　　“不要低着头，男子汉像什么样子，说话声音大一点。”许父说道。
　　许知绯咬着唇没吭声。
　　许父还想说什么，但是转瞬注意力又被小儿子吸引过去，“小宝，怎么不吃胡萝卜？胡萝卜有维生素，多吃点对眼睛好！”
　　许母道：“他不爱吃。”她看向许知绯，“吃饭吧，多吃点。”
　　许知绯鼓着脸颊呼气，好几秒，才点头，然后继续吃饭。
　　芹菜炒肉入嘴，他没嚼几口就吞下去，噎住了想拿水，起身的动作因为想到什么而停下，最后还是快速扒拉了两口饭吞下。
　　晚饭吃完，许知绯听话地跟许母一起收拾碗筷，洗了手才回屋。
　　弟弟被许父抱到了主卧，许知绯把门关紧，从抽屉里拿出小猫挂件。
　　宋也刚接触到亮光，大滴的眼泪就砸在他的塑料眼珠子上。
　　宋也被许知绯抱在怀里，小孩的眼泪就跟外头下单雨一样不停歇，唯独没有外面的动静大。宋也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也听到他委屈的抽泣和难过。
　　“……妈妈说过很多次带我去猫咖看猫猫，但是都没有兑现，我也不想去姑姑那，表哥不喜欢我跟他一起睡，他说……他说我是小屁孩……”
　　许知绯爬上床，房间里放着的是上下铺的双人床，许知绯睡在上铺，下铺是让不良于行的弟弟小宝睡，不过小宝并不常睡，他夜里总会惊醒或尿床，独立走不了路，父母经常会把他抱去自己的卧室里睡。
　　“小猫，妈妈不让我养活的小猫，那么我就养你吧。”
　　宋也听到许知绯擦掉眼泪，用气音在他耳边说。
　　虽然毛绒挂件没有感觉，但是宋也有，许知绯这样对他说话，他总觉得耳朵痒。
　　“我明天把你带去学校，在路上的时候，我用零花钱找路边的婆婆给你补补腿。”许知绯捏他那条几乎要断掉的腿，大抵是想起了弟弟，有些难过又有些理解地说，“妈妈不是故意想要把你变得跟弟弟一样的，但是……因为是没有腿吗？我也觉得你好可怜噢，爸爸妈妈也是这样觉得弟弟的吗？”
　　许知绯把脸埋在还没干透的宋也身上，闷闷地说：“我好像不是乖小孩。我也好想和爸爸妈妈一起睡。”
　　宋也听着他的话，心里很轻地叹了口气。
　　许知绯在这个世界并不是主角，他的弟弟才是，出生残缺的孩子，受到了所有人的怜爱，没有人不会为他退让，他有照顾他的青梅竹马，爱他的父母，友好的同学，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坏，平平安安地长大，最后进入大学，获得真爱。
　　是一个很平淡的幸福的故事。
　　除了许知绯。
　　许知绯是许知宝的哥哥，算是小世界里的反派，因为嫉妒弟弟而做出来一系列事情，最后结局是离开家里，出车祸死亡。
　　反派呀……
　　宋也看着许知绯哭得红扑扑的脸蛋，见他小声吸气，手用力抓着他怕他消失的，没安全感的模样。
　　看上去不像反派，像缺爱的小孩。
　　［你第一次来这个小世界的时候也这样说。］777冒出来。
　　宋也想笑，［哦。是吗？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777：［……］它说，［不是吧，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是cos许知绯和许知宝学校外头的花店老板，花店老板喜欢可怜可爱的许知宝，经常会送花给他。］
　　［那我怎么跟许知绯认识的呢？］
　　［……你看许知绯比看许知宝还可怜，偷偷给他也送了花。］777骂他，［你玩忽职守，不敬业！］
　　许知绯第一次，也不算第一次，只是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获得了和许知宝一样，甚至超乎许知宝的待遇，年幼的他好奇、疑惑、开心，对这送花的人感到好奇。
　　而送他花的人，也在这日复一日中，对他有了青睐。
　　许知绯睡着了，他张着嘴，小小的气音传出，小身子一起一伏的，细碎的泪水还挂在睫毛上。
　　宋也抬起完好的一只前腿去擦掉他眼睛上沾着的泪花。
　　［好吧，那我也没办法。］宋也认输地说，［因为他实在太可怜了。］


第96章 缺爱的小孩
　　“小猫……”
　　“小猫……”
　　“小猫小猫小猫……”
　　午后的阳光灿烂又干燥，絮絮叨叨的叫喊在耳边响起，宋也睁开眼看着面前放大的肉嘟嘟的脸，觉得这破小孩真的很聒噪。
　　许知绯双手把他捧在手心，嘴巴嘚啵嘚啵，“小猫，等下就下课了，我跟你一起去吃热狗怎么样？好像是一个姐姐新摆的摊子，五块钱两根噢！买一根三块钱，不是很划算，买两根省下一块钱！”
　　宋也知道这家伙就是馋，这话许知绯已经一个星期说三次了，对了，今天才星期三。
　　“不过我零花钱快没了。”许知绯沮丧起来，“离过年还好久啊，我去年的红包妈妈只给我留了一个爷爷奶奶包给我的，两百块，现在还剩下……”他掰手指数，“五十三块。”
　　宋也听到这话，动了动自己完好的前腿，身上鼓鼓囊囊装满的棉花被阳光一晒，也透出来一股肥皂的清香。
　　许知绯上个星期六天借口出门找朋友，带他去街边的裁缝店里补了身子，裁缝婆婆不仅给宋也把断腿缝了，还填补了棉花，加了几枚小纽扣稳定破破烂烂的身体。
　　宋也被缝补好后，觉得自己简直焕然一新，尤其是当晚上偷偷摸摸跳下床去照镜子的时候，对精通缝补的人简直肃然起敬。
　　“吃完这次就不吃了。”许知绯痛下决心，下一秒又美滋滋地说，“不过我这次期中考试语文数学英语都一百分，妈妈应该会奖励我零花钱吧？”
　　他坐在操场的长双杆上，双腿一晃一晃的，宋也真怕他直接摔下去。
　　宋也现在在小猫挂件身体里，不能让许知绯知道他能动，否则也算是影响了剧情，777和主系统让他来这个世界，大部分原因还是怕宋也又影响了许知绯。
　　可在宋也看来，一个人的意识觉醒或许是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而导致，但他本身一定是起了绝大部分作用。
　　许知绯被他影响了所以才会进行NPC觉醒吗？不一定。
　　他在思考着，忽然天旋地转，视线倒转，他脑袋充血般往下坠，眼睛看见了被处理干净的枯草。
　　“小猫～”许知绯整个人挂在栏杆上，双脚倒勾，一只手抓着栏，另一只手抓着宋也在晃，“你看我厉不厉害～”
　　“……”
　　不厉害。熊孩子。
　　“集合了——”许知绯班的班长在不远处边往操场老师那边走的时候，边双手合成小喇叭大喊，“集合啦！下课啦——”
　　一群小萝卜头赶紧往老师那赶。
　　许知绯抓住栏杆，一个用力又攀了上去，之后双腿一蹬，就跳了下去。
　　宋也被他揣在兜里，随着他蹦蹦跳跳的动作，在里头也头晕脑胀的。
　　每天跟着小孩就像是在坐蹦蹦车，干什么都要蹦哒着跳两下。
　　体育课结束，随着老师一声令下，下课铃响起，一群小孩儿便欢呼一声齐齐往外跑，许知绯也是其中一个，他回到教室背好书包，自己顺着人流离开学校，到学校门口，人太多了，他便放慢脚步，抓紧宋也，习惯性地走在边角，避开来接孩子的大人。
　　许知宝最近这两天有点咳嗽，在家里没去上学，许母在家里照顾他，许父上班，许知绯便没有人来接，好在学校里家并不远，他认识路，又戴着电话手表，自己来来回回也没出什么事。
　　许知绯书包里放着他今天的满分卷子和零花钱，许知绯在路边小摊买了两根火腿肠，怕吃东西弄脏宋也，他就把宋也挂在了书包的拉链口，宋也摇摇晃晃地，无聊地自己晃动四条黑漆漆毛绒绒的腿。
　　直到有一只手猛地把他从书包上扯下来。
　　“撕拉——”
　　书包拉链被大力扯掉，许知绯回头，瞳孔放大，“你干什么？把我的小猫还给我！”
　　“什么小猫，这不就是一个破挂件吗？”站在许知绯身后的是个年纪较大的肥胖男生，十岁左右，一手拿着肠一手抓着宋也，他的有浓烈的辣椒油的味道，熏得宋也想把挂件上的玻璃鼻子扣下来。
　　许知绯第一次遇到大年纪的男生找自己麻烦，先是急，后对比两方体型又有点怕。
　　他站在那看着胖男生，问道：“你可以把我的挂件还给我吗？”
　　“不还，给我了呗，虽然丑但是我想要。”胖男生捏巴捏巴宋也，随意道。
　　［777，我偷偷咬他一口，应该没事吧？］宋也琢磨着，又有点下不了嘴。
　　［……你没有牙齿。］777一时语塞，［你现在只是个小猫挂件，并且只有一个纽扣嘴巴。］
　　［好吧。］宋也有点失望。
　　“我用烤肠跟你换。”许知绯把手里一条还没吃完的烤肠举起来给胖男生看。
　　胖男生瞥了两眼，有点馋，想答应，可眼珠子一转，又反嘴道：“不要。除非你再给我五块钱。”
　　他可是知道许知绯有零花钱，经常一个人上下学，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胆大公然抢东西，今天要是许母或者许父来了，他说不定早就跑了。
　　许知绯没说话，胖男生还以为是自己出价高了，哼了两声，抓着宋也要走，没想到许知绯开口竟然是：“但是我没有一张五块钱，我只有十块钱，你有零钱吗？”
　　胖男生怔愣，旋即立刻道：“我可以明天还你。”
　　明天还不还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许知绯乖乖点头，把书包换了个方向背到自己前方，然后拉链拉到一半，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胖男生伸出自己握着烤肠的手，“这根肠给你，我不方便拿。”
　　胖男生自然不会拒绝，可是他一手抓着小猫挂件，另一只手也拿着自己的烤肠，他思索一下，嘴巴叼住一根，然后去接许知绯手里的。
　　他完全没有防备，以至于当许知绯忽然发难，蹦起来从他手里把宋也抢走的时候，人差点没反应过来。
　　许知绯一抢到宋也就迅速往前头跑。
　　宋也被他捂在怀里，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偷偷扒拉了一下挡住自己视线的书包带子，心里暗暗想这小孩还怪会声东击西的。
　　“你竟然敢骗我？！”胖男生勃然大怒，跟着追过去。
　　两个小孩一前一后，不少路边的家长都看过去，“……怎么在路上还追逐打闹？家长也不管管。”
　　“我现在要十块钱！”最后许知绯还是被胖男生追上，胖男生发育过早，已经比许知绯高一个头了，他手一抓，就拎着许知绯的后衣领把他提起来，“不然我就要揍你！你最好真的有十块钱！”
　　说着还把许知绯塞到怀里的宋也抢过来，“这个我也要！”
　　许知绯急了，蹬脚喊：“钱给你！小猫给我！”
　　他叫声慌张，眼眶一红，可怜极了，路过的大人停下脚步，胖男生赶忙放下他，捂住他的嘴，“不准喊！不然我就撕烂你的小猫！”
　　许知绯不挣扎了。
　　胖男生得意，宋也不爽了。
　　他咬不了胖男生，干脆用自己的扣子嘴去蹭胖男生的虎口。
　　胖男生本来打算伸手去掏许知绯的书包，结果手刚伸进去，还没摸到什么，就感觉另一只抓着挂件的虎口痒痒的，低头一看，手里的小猫挂件竟然抬起了头！
　　不仅如此，这挂件挣扎着在他手里想要把自己拔出来，毛绒绒的东西蹭动的感觉，使得胖男生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几乎不敢低头去看，握着挂件的手也僵硬着。
　　直到那挂件要跳出他的手心，他才眼珠下移……
　　那黑漆漆的破烂小猫挂件，跟他同步般，他低头，它就抬头。
　　挂件的眼珠子是磨损的黑色塑料珠，抬头的瞬间，胖男生真的有一种被注视的错觉，尤其是它忽然发难，两只前腿猛地扯下了自己的纽扣嘴巴，朝着他扔去。
　　还没有小拇指大的纽扣人工到了他的胸口，甚至没有带来一点感觉，只是在校服布料表面擦碰一下就掉在了地面上，可是胖男生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像是被重重打了一拳，发出惊悚尖锐的尖叫，猛地松开许知绯，狠狠推开，又把手里的挂件扔过去。
　　“有鬼！有鬼啊——”
　　胖男生连滚带爬，见鬼般忙不迭往人多的地方泡。
　　许知绯摔在地上，回头看见这一幕，呆了好几秒，才转过身去把宋也抓在手里。
　　“……小猫，他好像疯了。”许知绯茫然道。
　　被他抓在手里的宋也面上毫无动静，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小样儿，不吓死那胖小孩。


第97章 缺爱的小孩
　　胖男生屁滚尿流地跑了，许知绯损失了一根肠，拿回了掉了纽扣嘴的宋也。
　　许知绯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倒吸一口气，宋也看去，发现他的膝盖擦破了皮，正在往外渗血。
　　他本身就穿着短袖短裤，小孩儿皮肤娇嫩，蹭在地面上铁定会擦破皮。
　　“好痛……”许知绯瘪嘴，但没哭。
　　他一瘸一拐地把宋也的纽扣嘴捡起来，“不知道婆婆下班没有。”
　　宋也对自己扯掉纽扣嘴去吓唬胖男生的行为产生了愧疚心。
　　许知绯本就不富裕的钱包又要瘪掉几分。
　　不过小孩儿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许知绯一瘸一拐慢吞吞走了几步，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步伐，他手也擦破了皮，又不敢把宋也别回书包上，就用臂弯夹着。
　　路边裁缝摊子的婆婆今天没来上班，隔壁卖水果的阿姨说她有事回家了。
　　许知绯瘪了瘪嘴，也带着宋也回家。
　　“回去我找药箱拿药涂涂。”许知绯条理清晰，“先拿双氧水，再用碘伏，然后涂红药水，贴创可贴。”
　　他把头往下低，臂弯上抬，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和宋也脸对脸。
　　“小猫，我厉不厉害，这是我在学校大礼堂开会的时候听到的噢。”
　　宋也：“……”厉害，但不必用这个姿势说话哈。
　　眼前清澈又愚蠢的幼崽眼睛，简直让宋也无法把这家伙和成年款的许知绯联系在一起。
　　“我知道小猫你肯定在夸我。”许知绯哼哼哼地笑，得意地扬起自己的小下巴，嘴里乱七八糟地唱着，“我是卖报的小当家～啊啦啦啦，粉刷本领强～”
　　跑调了哥。
　　……小猫扶额。
　　午后的阳光在一栋叠着一栋的楼层变得遥远而稀疏，地面上拉出小孩和他臂弯里的毛绒小猫的影子。
　　许知绯眯着眼，肉嘟嘟的脸上都是笑。
　　他没有被今天高年级男生忽然的欺凌而感到难过，他似乎天生擅长忘记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
　　宋也看着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生出了跟以前的自己，同样的想法。
　　这样的小孩，这样乐观又期盼父母关注的小孩，在被父母嫌恶、忽视后，会有多难过啊，到底是多么难过，才会在长大后离开了家，甚至在看到弟弟都会下意识逃走。
　　逃跑在很多人眼中是懦夫的行为，但如果不是到了恐惧和痛苦的极限，又怎么会逃跑呢？
　　好想把许知绯提溜起来带回系统空间养啊。
　　［不行。］777听到这话气得快冒烟了，［不可以干涉剧情发展，你要是这样做，可就成循环了，到时候许知绯又得重新回来。］
　　宋也摆烂，［哎呀，就当回家探亲啦。］
　　［……不行。］777严格禁止。
　　宋也只剩下两根线的小猫嘴抖抖，没说话，777警惕道：［我这可是为了你们好啊，许知绯重复陷入回忆，有损灵魂的，虽然NPC和系统一样生命是长久的，但是反复回归小世界经历世界线就不一定了。］
　　［知道了。］
　　777不是很相信他，但是还是勉强放心，毕竟宋也现在可是个毛绒小猫挂件，就算能动，也就是跑两下。
　　它不由感慨自己的聪明机智。
　　许知绯完全不知道怀里的小猫正在和人聊天，他满心怀喜地回家，想着把书包里的满分试卷给父母看，想得到夸赞，想窝在母亲的怀里，和弟弟一起也没关系。
　　他回到家门口，掏出书包里的钥匙，踮起脚尖要去开门，却没想到门忽然从内往外打开了。
　　“诶……让开点小绯。”许母走时，腿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低头一看，竟然是许知绯。
　　她来不及说什么，怀里抱着的许知宝发出哼哼唧唧的泣音，她连忙安慰，“好了不哭，乖啊，妈妈带你去医院看病，很快就会好了。”
　　许知宝双眼紧闭，嘴里胡乱说着什么话，脸上是不正常的红，一眼就看得出来是发了烧。许知绯愣了一下，“弟弟……”
　　他话没说完，许母已经着急地往外走，顺手把他又推进屋。
　　“你在家待着，晚点爸爸会回来，妈妈带小宝去看医生，你记得别给陌生人开门。”
　　门哐当一声关上，许知绯站在屋内，立在原地，看了看自己擦破皮的手掌和膝盖，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客厅，站了好几分钟，才带着宋也回房间。
　　房间里面还有散落的蜡笔和画到一半的蜡笔画，显而易见，这是许知宝做的。
　　许知绯先把宋也放在桌子上，然后开始收拾蜡笔，捡东西的时候膝盖蹲下，发出刺痛，他倒吸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委屈，瘪瘪嘴，眼泪吧嗒一下掉在了木制的地板上，晕染出一点痕迹又消失。
　　宋也看着他书包还没放下，收拾好蜡笔坐在桌子前，把拉链坏掉的书包放在身前，掏出来三张试卷。
　　是满分的三张卷子。
　　“晚上就会回来了吧？”许知绯擦掉眼泪，自己翻出药箱来给自己涂药，龇牙咧嘴的，手法还不标准。
　　宋也见他还差点把酒精当消毒水倒下去，下意识伸出手推了一把，许知绯抓了个空，狐疑抬头，没发现不对，又去看宋也。
　　“……小猫，你是不是挪位置了？”
　　宋也巍然不动。
　　听不懂，我只是个毛绒挂件。
　　许知绯拿起宋也，眯着眼睛凑过去，和宋也脸对脸，几乎毫无缝隙贴着，宋也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的消毒水气味儿，还有一点尘土味。
　　“小猫，你是不是可以动？就像超级阿咪里面的猫咪小咪一样，会变身？夜里跑出去拯救世界？”
　　“……”
　　宋也跟他大眼瞪小眼，依旧一动不动。
　　许知绯放弃了，他哼哼唧唧地放下宋也，低头给自己继续处理伤口。
　　“你如果夜里跑出去，一定要记得回来哦，不然我会难过的。”
　　他自己想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爱哭鬼。］
　　宋也没办法，离开挂件的身体，跑回意识空间里，盘腿看着许知绯自给自足地去翻吃的，等到许父回来，两父子吃了碗面，许父接到许母的电话带着几件衣服和证件又跑出去了。
　　许父离开前的嘱咐跟许母如出一辙，“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我们晚点就回来，把你电话手表打开，我们给你打电话一定要接知道吗？饿了冰箱里还有面包和牛奶。”
　　“……爸爸……”
　　门开启又关闭，许知绯声音轻轻落下，目光垂着，手里是三张薄薄的卷子。
　　宋也以为他还会哭，但是出乎意料的，他只是捧着卷子又回了房间，自己抓着小猫挂件嘀咕，然后写作业，洗漱，睡觉。
　　直到夜里，宋也回到小猫挂件的身体，半梦半醒间觉得一股热意贴近，温度烫得惊人。
　　他一下子就醒了，支撑着小猫身体蹦起来，用床头的小夜灯的光去看许知绯。
　　许知绯两颊浮起两团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干裂，两眼闭得紧紧的，眉头蹙起，头发被汗打湿，湿漉漉地粘在脸上。
　　“呼……呼……”
　　小孩张着嘴呼吸，细细的气音吐出来的温度是滚烫的。
　　宋也把小猫爪子搭在许知绯的脸上，烫。
　　发高烧了。
　　宋也去踢许知绯，许知绯呜呜地喊，就是不醒。
　　“不……好热……”
　　宋也没有办法，他找777：［给我兑换人形，许知绯要烧傻了。］
　　777：［……不能干涉世界线。］
　　宋也：［许知绯现在烧傻了，接下来剧情也没法走，况且他病着，就算看到我也会以为自己在做梦。］他话语一顿，［或者你告诉我，许知绯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
　　剧情里，许知宝今夜也在发高烧，而且因为残疾的缘故本身体质差，这会儿甚至有点肺炎，许父许母彻夜守着，直到早上七八点许父才回来接手照顾许知绯。
　　许知绯也是因此，心里对许知宝这个兄弟有了怨恨。
　　［我在他爸妈回来前变回去就行了。］眼见着许知绯越来越难受，宋也声音冷下来，［你要是不给我兑，我自己还有点积分，强制兑也不是不行。］
　　777：……敢情就是先报备一声是吗？
　　777敢怒不敢言，最后还是怕出事，给宋也兑了人形。
　　小猫挂件摇身一变，在上下床的上铺变成了一个成年男人。
　　宋也的样貌在每个世界都没有变过，只是有部分人设固定需要微调。
　　做挂件做久了，他有些不适应人形，动作不流畅地撩了一下耳边过长的碎发，便伸出手去摸许知绯的额头。
　　他的手凉，一碰到许知绯，许知绯便主动蹭过去，整个身子都抱住了宋也的腰。
　　“小屁孩。”宋也捏捏他的鼻尖，无奈地单手把他抱起来，弯着腰，顺着上铺的楼梯爬下去。
　　许知绯家里有药，宋也在777的帮助下找到粉状的退烧药后，煮了开水，混合温水去给许知绯喂药。许知绯平时看着挺听话，病了反而娇气起来，嘴巴合得紧紧的，就是不吃。
　　宋也不惯着，用手去掰，捏开嘴灌进去，结果这家伙在喉咙里咕噜咕噜就是不吞下去，这药粉苦得要命，他就是不吞，还企图往外吐，宋也捏着他嘴不让他吐，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抱着他哄。
　　“不乖乖吃药的小孩明天就会被大灰狼叼走，而且吃什么都是苦味哦。”
　　“许知绯是乖小孩对不对？他今天还考了一百分，是全班第一，那么厉害的小孩怎么药都不会吃呢？”
　　“……许知绯，你再不吞下去，我就把你的小猫扔掉。”
　　……咕咚。
　　吞下去了。
　　宋也气笑了，“破小孩。”
　　十分无奈。


第98章 缺爱的小孩
　　喝了药，许知绯的脸被苦得揉成一团，皱巴巴的，宋也往冰箱里找了冰糖，倒出两颗往他嘴里塞，这家伙眉头就舒展开了。
　　宋也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他抱着许知绯坐在沙发上，感受着怀里软软的一团，注视着这个年幼的孩子，万般柔情与感慨涌上心头，化为了怜惜。
　　父母的爱对许知绯来说是痛苦的囚笼，也是甜蜜的诱惑。
　　孩子无法逃离家庭，除非他已经彻底醒悟与了解，自我拯救才是他人生的最终道路。
　　“快点长大吧。”宋也拿纸巾替许知绯擦额头上的汗，叹气道，“你会有很多爱。”
　　许知绯浑然不知，他牢牢抓紧宋也的衣袖，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些什么，似乎是喊爸爸妈妈，又似乎在喊小猫。
　　病了总下意识想寻找最亲近的人或物。
　　宋也用热水浸湿毛巾，拧干给他擦了身子，一番折腾下，时针已经走到了凌晨五点，许父快要回来了。
　　许知绯的高烧退下去，但还有些低烧，宋也把他放回被窝里，要离开时，发现他牢牢扯着自己胸前的衣服。
　　“小猫……一百分……唔……”
　　“知道了，你很棒，考了三科一百分呢，全世界最棒的小孩就是你了。”宋也哄他。
　　许知绯紧蹙的眉舒展，宋也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扒下去，帮他掖了掖被子，爬下床后，却没有立刻变回小猫挂件。
　　［你想做什么？］777警惕发问。
　　宋也把许知绯的作业收拾了放在一旁，［没想干什么，就是要出趟门。］
　　777：？
　　这叫没想干什么？
　　［出门干什么？你在这个世界又没有身份。］
　　［想买点东西奖励一下考了三百分的小朋友，顺便把自己的嘴补一下。］宋也掏出自己口袋里的小猫挂件。
　　他以为自己出现人形，挂件就会消失，结果竟然在自己的口袋里面，系统还是有疏忽啊。
　　777辩解，［人形当然不一样。］它说着又反应过来，［不对，你出去买什么东西给许知绯，你又想影响剧情吗？］
　　777发出强烈的抗议，宋也没有办法，只好放弃。
　　777虽然不干人事，但是有一点是对的，他不能过于干涉许知绯的成长。
　　宋也在许知绯的小柜子里找到了对方做手工作业的遗留产品——针线盒，简单用一科黑色的普通纽扣往小猫挂件嘴的方向缝。
　　他的针线功夫并不好，勉勉强强缝上去最后还是扯下来了。
　　外头天光微亮，宋也守着许知绯，摸着他额头，几乎退烧了，便又给他喂了点温水，看着许父即将回到，踩着点从厨房回来，进入小猫挂件的身体。
　　在临进入的前一秒，他塞了颗东西进许知绯的嘴里。
　　777：［你塞什么东西了？］
　　一动不动的小猫挂件恢复生机，黑色塑料眼珠都比之前亮了。
　　宋也安详地躺在许知绯身边，看见许知绯舒展开的眉头，回777，［糖。］
　　是冰糖。
　　宋也主动靠近许知绯，让他不安的手抓住自己。
　　·
　　许父从医院离开，神情疲惫，他看看天光，现在天已经快亮透了，医院路边不远摆着小摊，卖包子卖肠粉豆浆。
　　他已经吃过了，是许母买的，但是许知绯还在家里，许父想起这回事，罕见生出点不安愧疚来。
　　他去买了几个肉包和糖包，又买了豆浆，临走前路过刚开门的书店，余光瞥见里面的钥匙挂件，脚步一顿，走回去在里面挑出一个宇航员的挂件。
　　电话响起，是妻子疲惫的声音。
　　“小宝下午还要输液，你今天请假不要去上班了吧，你把小绯送去学校，休息之后，下午跟我替班。”
　　许父应好，下意识问：“小绯不是自己可以去上学吗？”
　　许母大抵是愣了一下，声音好久没响起，过会儿才低声道：“这个学期开始他就自己去了，小宝总是病……你送送他吧，来回走路他也累。”
　　许父还是应好。
　　夫妻俩沉默了一下，最后许母先挂掉了电话。
　　许父提着东西回家，到家门口摁门铃没人理，就拿出钥匙开门。
　　“小绯？许知绯，醒了没？吃早餐上学了。”许父把包子豆浆放在桌子上，宇航员挂件攥在手里，边喊边往许知绯的房间走。
　　打开房门，他站在上下床的床前，伸手去推上面睡着的孩子。
　　“小绯，起床了。”
　　许父喊了好几句都没人理，耐心要消退了，想爬上床去喊，许知绯才迷迷瞪瞪地翻身坐起来，“爸爸？”
　　他的脸还有些不正常的红，嘴唇干成一种深粉色，表面浮着一层皮，许父一眼就看出来他可能是发烧了。
　　“你不舒服吗？”许父伸手把他直接抱下来，摸他额头，正常的体温。
　　许知绯脑子一团浆糊，这会儿清醒一点，自己也摸摸自己，“不知道……晚上好热，爸爸你回来了吗？有人抱我……”
　　他依稀记得自己被抱着吃了什么东西，嗯……嘴里还甜甜的。
　　宋也在床上偷偷翻了个身，匍匐前进，在上床的栏杆边角去看两人。
　　777：［你看吧，我就说有意识，要是被发现你能动，你就又影响世界线了。］
　　［小孩儿的话他们不会当真的。］宋也洞悉一切。
　　的确如此。
　　许父不太相信昨晚有人来过，他半信半疑，抱着许知绯出去环顾一周，在主卧也没发现贵重物品丢失，他只在桌子上发现了打开的药箱和吃了的退烧药，一时间，他心情难以言喻。
　　许知绯迷迷糊糊地靠在他怀里，人却精神极了，他很少被许父抱。
　　“你昨晚发烧，自己吃了药是吗？”许父轻声问他。
　　许知绯摇头，“不记得了。爸爸你没回来吗？”
　　“……”许父一时沉默。
　　他面对许知绯的目光，什么也没说，转而道：“你刷牙吃早餐吧，今天不上学了，我待会儿带你去医院看看。”
　　说完，他才想起来手里还有个挂件，塞到许知绯手里，“你不是喜欢挂件吗？给你买了个，你可以挂书包里。”
　　许知绯拿着，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看着许父，莫名其妙问了一句：“爸爸，你知道我昨天考试发试卷儿了吗？”
　　许父抱着他往回走，“不知道啊，考了多少分？”
　　许知绯抿唇不说话。
　　许父把他放到房间的下铺，让他穿鞋去洗漱，耐心地又问了一句，没有得到回复，也就并没有在意这件事。他轻轻推了许知绯一把，让他去洗漱，自己则是拿着手机打电话给妻子，“喂？阿芬……”
　　他走到客厅，许知绯站在原地，把手里的宇航员挂件扔到地上，小胸膛快速起伏，没两秒，又泄气地把挂件捡回来，放在桌子上，自己爬上床找到了装死的宋也。
　　宋也被许知绯握在手里，看见这小孩眼眶红了。
　　又要哭吗？水做的？
　　宋也正想着，没想到许知绯吸了吸鼻子，竟然没哭，而是把他踹进兜里，爬下床去洗漱。
　　洗漱了吃完早餐，许父又带着许知绯去医院看医生，许母知道许知绯昨晚发烧后，脸上表情凝固一瞬，后担忧地问东问西，许知绯罕见的没有积极回话，焉焉地点头或者摇头。
　　“你小子……”许母叹口气，“怎么不舒服不给我们打电话……”
　　“妈妈，我想吃火腿肠。”许知宝坐在病床上，精神比许知绯还要好一些，他手上还打着吊针，不安分地挥手，许母怕他把针给摇掉了，赶紧把惹摁住。
　　“现在不能吃，等你好了吃。”许母安慰道。
　　“小绯，过来给医生看看。”许父招呼许知绯。
　　许知绯跟着许父去诊室，被问了几句话，之后都是许父和医生聊天。
　　他跳下椅子，跑到外面，许父看见了没在意，许知绯一向听话。
　　“别跑远，在外面等我。”他说。
　　许知绯也的确没跑远。
　　他坐在诊所外面的叫号区铁质椅子上，特地找了个角落，然后把宋也掏出来。
　　“猫猫，我不喜欢医院。”许知绯把宋也举到脸边，用气音说。
　　宋也赞同，他也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儿。
　　“我也有点不喜欢爸爸。”许知绯把腿缩到胸前，抱着膝盖，用脸把宋也顶在膝盖上，垂着眼眸，“也不喜欢妈妈了。他们喜欢弟弟，不喜欢我……他们喜欢弟弟比喜欢我多。”
　　许知绯今年才八岁，就忽然在这一夜之间，想清楚了一件事。
　　爸爸妈妈不爱他。
　　或者说，爱，但他们的精力大部分都放在了残缺的弟弟身上。
　　弟弟天生处在劣势，却在父母面前占有天然的优势。
　　许知绯声音低低的：“小猫，昨晚我以为喂我吃药，吃糖的是爸爸和妈妈。”
　　宋也看着他。
　　“他们不在乎我考一百分，会在乎弟弟考八十分。”
　　“我也觉得弟弟可怜，弟弟没有了一条腿，妈妈说，她对不起弟弟。”
　　许知绯放下腿，坐直了，“可是我没有对不起弟弟。”
　　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在他低头难过的时候，悄悄抬脚蹭了一下他的脸颊。
　　许知绯愕然抬头，宋也纹丝不动。
　　许知绯狐疑地看着他，肉嘟嘟的脸上呈现出一种严肃的表情，像是小大人。
　　“小猫，你是不是成精了但是不能跟我说，因为建国以后不准成精，你怕被警察叔叔抓走。”
　　宋也：“……”
　　“昨天也是你给我喂药的吗？”许知绯化身小侦探，“昨天只有我和你在家里面，你肯定变身了！”
　　“超级英雄小猫！”
　　许知绯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蹦哒起来，抓着宋也当玩小飞机一样旋转转圈，“飞咯！”
　　宋也只觉天旋地转。
　　“……”
　　天爷，放过他吧！


第99章 缺爱的小孩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间又是一年春。
　　年后开学复工，热闹的氛围还没过，路上还能看见店家的透明落地窗上贴着些许红色的窗花。昨夜下了一点雪，早上起来全都融了，阳光晒晒，地面晕染出一片深色，不像下雪，反倒像是下了一场雨。
　　小区保安大爷上了一晚上夜班，在值班室裹着军大衣睡了一晚上，迷迷糊糊的，早上七点多就看到有一抹影子正在往外走，他吓了一跳，擦了把眼睛站起来，这才看清出门的人是谁。
　　“哟，小绯啊？”保安大爷说，“怎么那么早起？今年上个儿啦？看着比年前高呢！”
　　值班室窗户前的少年人挠挠头笑，黑发柔软，脸蛋白皙俊秀，声音清朗温润。
　　“是吗？我没什么感觉，不过好像是有比之前高一点。”
　　不是高一点，是高很多好吗？
　　窝在许知绯羽绒服口袋里的宋也翘着小猫腿躺着，抬起脸从没关紧的口袋间隙看见许知绯的一点侧脸，不由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了，一眨眼八年过去，许知绯都上高中了。
　　宋也以小猫挂件的形态在许知绯的身边待了整整八年。
　　今年是第八年，许知绯十六岁。
　　即使小世界会在没有主剧情的空白阶段进行时间加速，但宋也的的确确是看着许知绯从小豆丁长成了……庞然大物？
　　宋也陷入沉思。
　　许知绯长得未免也太迅速了。
　　许知绯的身高体重在小升初和中考的阶段里疯狂增长，从不到一米二的小豆丁长成了现在一米八，条顺盘靓的男高中生。
　　按照年龄来说，许知绯说不定这两年还有得长。
　　不过长得最快的时间还要属小升初那会儿，那两段时间，许知绯刚好遇上生长痛，夜里腿抽筋得直蹬墙，宋也夜里被吵醒了很多次，当然，许父许母也是。
　　他们给许知绯买了钙片和蛋白粉，但依旧没有太大的用处，不过许知绯半夜痛醒没有再蹬过墙，只是抓住小猫挂件努力地忍耐，直到疼痛过去。
　　“这大高个，以后说不定能长到两米呢！”保安大爷笑呵呵地说，说完又奇怪道，“怎么你不跟你爸妈和弟弟一起去上学呢？你妈不是会开车送吗？你跟着一起坐不就得了。”
　　许知绯：“许知宝有点咳嗽，怕生病，今天就不上学了。”
　　保安大爷了然，又不免感叹，“也是，你爸妈也够辛苦。”
　　他又看许知绯，“你也辛苦。”
　　许知绯家是近两年刚搬到这个小区的，许知绯搬来时上初二，天天自己来回上下学，形影单只，平日里众人见许父许母带着许知宝，许知绯跟在后头，背地里不知道泛了多少嘀咕。
　　不过不管怎么说，别人家的事是一摊烂泥，谁也说不着，况且许知宝少了一条腿，大家看着也是可怜。
　　许知绯笑笑，摆手道，“我先走了，刘伯伯。”
　　保安大爷点头也跟他摆手，“路上小心点儿哈，别滑倒了，雪化了滑呢。”
　　他目送许知绯离开，坐回椅子上，看了看天色，打起哈欠来。
　　而许知绯走远了，在附近的早餐店买了包子豆浆，便在公交车站旁等车，身边也有不少学生，公交车到站，下车的是一批老人，提着菜篮子，慢吞吞地走下来，许知绯眼疾手快地先一步侧身上车，占据了一个后排靠窗的位置，他坐下来，其他人也陆续上车。
　　许知绯把书包放在身前，从口袋里把宋也掏出来，放在书包的最上面，拇指揉揉宋也的脑袋，随即便开始吃起了早餐。
　　宋也蹲在那一动不动，默默发呆，许知绯长大后就不像小时候那样总是爱嘀嘀咕咕地说话了，他还挺无聊的，在意识空间追了很多剧。
　　而且……还是跟555一起。
　　［555，你醒了没？］宋也呼唤。
　　没两秒，迷迷瞪瞪的幼崽音在系统空间里面响起，［肿么了……］
　　777有事被召唤回主系统空间，555又被提回来给宋也当系统，宋也回系统空间看他的时候差点没吓晕，因为回来的人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儿，比当时的许知绯还小。
　　白头发，嫩脸蛋，胖身子，窝在那一团，深蓝色的眼睛饱含泪水地看着宋也，宋也拳拳的爱崽心还没生出来，就被它尖锐的哭声给吓跑了。
　　555哇哇大哭，宋也头疼地安慰了两句，它才泪眼朦胧地是：［我……我的面基很成功。］
　　宋也奇怪，［那你怎么哭成这样？而且身体年龄怎么变小了，我给你调的不是二十五岁吗？］
　　拥有二十五岁白毛帅哥身体的555，放出去不说怎么样，在人类眼前也是枚极品了。
　　555撇嘴，［我和对象见面后，它骗了我点儿事，但是我还是挺满意它的，我们就继续谈了，然后777找上我，让我回系统空间，我们就开始网恋，不多，是异地恋。］
　　555说到这擦把眼泪，不等宋也再问，就悲愤地说，［我再也不去上网乱看人类论坛了！］
　　宋也：［？］
　　［……论坛说，无论是男的女的都喜欢年轻的，年下吃香，我对象的皮囊看着也挺年轻，我想他多喜欢我一点，我就想把这具身体年龄再调低一点，结果……］
　　555呜呜哭起来。
　　宋也无奈扶额，［摁错了是吧？不愧是你啊555。］
　　最后555含泪举报了人类论坛，因为它对象在看到它现在的模样后，诡异地沉默了一阵，最后说话态度像是在对儿子。
　　宋也有幸在他们视频的时候看到过555的对象一眼，是个黑发青年，长相不算特别精致，耐看，有些沉默寡言。
　　宋也无法想象这种形态的系统竟然会在什么守卫贞x部门上班。
　　［你在想什么？怎么不回我？］555不满的嘀咕把宋也的思绪拉回来。
　　宋也用小猫姿势蹲着有点累，不动声色踩了踩书包顶端未被全部摁下去的地方，屁股落下，软趴趴地趴在那，本来就是黑乎乎一团，乍一看跟之前也没什么不同。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坐好，放空自己和555聊天时，认真吃早餐的许知绯垂下眼眸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笑意。
　　这笑就像窗户上浮起的水雾，在日光蒸腾下消失，但最终还是留下来一点痕迹。
　　高中生的日子忙碌平常，许知绯在班里成绩名列前茅，又是班长，替老师做事，更是忙碌，宋也有时跟着他一起到处跑，有时候独自待在他的抽屉里面，堆起的书挡住大半内里，他就在里面胡乱运动。
　　当然，跟着许知绯的时间更多。
　　开学一周，班里浮躁兴奋的精神气儿褪去，慢慢陷入了学习的海洋里，高中不比初中，学习压力更重，学习内容和重点的改变，令一些学生头疼不已。
　　许知绯在闲暇之余，也会顺便帮一下主动过来找他解答问题的同学，所以人缘还不错。
　　宋也，也没想到自己遇到许知绯人生中第一次被人表白的场景。
　　那是晚修放学的一天，许知绯是走读生，晚修下课就背着书包准备回家。
　　许知宝在隔壁的初中部，因为腿的缘故，争取到了不上晚修的机会，所以晚上许知绯一般都会一个人回家。
　　宋也蹲在他的口袋里，在和555聊天，想着什么时候找个小世界可以结束，许知绯现在基本已经偏离了原剧情，越长大，他就越明白，他不再乞求父母的爱，也不厌恶许知宝，他只是很平常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可是，偏离了原剧情，不代表他会觉醒啊。］555说，［他好像毫无意识自己是NPC，或者说，他安于现状了。］
　　一定要有契机触发，戳破这平静的，犹如一面镜子般平波无澜的水面。
　　宋也不太担心，［还小，有机会，才十六岁呢。］
　　555对他的心大无语，［你……］
　　“许同学，请等等。”喘急的女声打断了555的宋也的交谈。
　　宋也翻身起来，摸着羽绒服的内口袋边缘爬起来，小心扒拉着口袋往外看，是一个女生跑到了许知绯的面前。
　　许知绯停下脚步，看着女生。
　　来往的学生多而杂，女生脸有些红，她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两个结伴的女生看着这边，宋也一猜就猜出来什么情况了。
　　许知绯也知道。
　　他对着女生点头，旋即道：“去旁边说可以吗？这里人太多了。”
　　女生愣了愣，连忙应：“好。”
　　他们走到了一侧的树下，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女生看着许知绯俊秀柔和的面庞，脸颊慢慢红透了，许知绯耐心地等着，一言不发。
　　她攥紧手，最后还是结结巴巴地开口：“许同学，我……我从刚入学的时候，看见你在国旗下代表新生演讲就注意你了，你，你成绩很好，人也是……我……我真的很喜欢你。请问你可以跟我交往吗？”
　　女生鼓足了勇气，说最后一句话时险些咬到舌头，她闭着眼睛等待审判，期盼着自己的愿望能够实现，可惜面前的许知绯意料之中地拒绝了她。
　　“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表白。”
　　女生肩膀耷拉下来，难堪地低下头。
　　“很感谢你的喜欢，你非常优秀，以后也会有比我更优秀，你更喜欢的人出现。”
　　许知绯的声音平缓，女生抬眸看他，那双黑色的眼眸里没有出现平日里那些男生戏谑、幼稚的嘲笑，她的心就像是一张皱巴巴的纸被抚平。
　　她还想再争取，却没想到许知绯下一句话让她彻底放弃。
　　“而且我应该，不喜欢女生。”
　　许知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耳根微红。
　　女生从沮丧到好奇，“你有喜欢的男生？是我们学校的吗？你班里的？”
　　许知绯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道：“我要回家了，你也快回宿舍吧。”
　　女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说了句抱歉，就下意识挪开，让许知绯出去。
　　等她回过神，许知绯已经离开了学校，她的姐妹们跑上来着急地询问：“怎么样怎么样？他答应了还是拒绝了？”
　　女生啊了声，面上不见什么失落，“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姐妹也啊了声，跟她一样好奇，“谁呀？”
　　“……不知道哇。”
　　［谁啊！］555在意识空间里震怒，它的小短腿狂蹬地面，［他出轨！宋也，他出轨！你把他锤扁了！这气咱们受不了！］
　　宋也忍俊不禁，调笑道：［啊？说不定他喜欢的是我呢。］
　　555：［你都没在现实出现过，他怎么喜欢上你？……他不会是爱上你那个小猫挂件的身体了吧？］
　　［……啊？］这下轮到宋也语塞了。
　　但是……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宋也全天几乎都跟在许知绯身边，他跟谁接触都知道，没有见过有任何超出界限的亲密朋友，唯独许知绯从八岁到十六岁，都没有丢掉那只小猫挂件，甚至时时刻刻带在身上。
　　社会上也不是没有例子说有人会爱上某个物件或虚拟人物。
　　宋也忽然焦灼。
　　他站在那陷入了思索，完全没预料到一只手骤然从外伸进来，直接把他抓了出去。
　　“小猫？”许知绯把他举起来，挑眉，声音多了几笑，“在我口袋里闷不闷？”
　　一个挂件能有什么闷不闷的？宋也愈发觉得，许知绯说不定是把自身的情感寄托到了这个小猫挂件身上。
　　他严肃地看许知绯，小猫脸丝毫不显。
　　许知绯自顾自说话，他往前走，路灯的光照射下来，路上一段亮一段暗，莫名其妙问，“小猫，我好吗？”
　　宋也不明所以。
　　“我好像挺好的，但是好像又不是很好。”许知绯说，“大家都会有喜欢的人和物，就像妈妈喜欢草莓，爸爸喜欢抽烟，许知宝喜欢看漫画，刘伯伯家的小孙女喜欢漂亮的发夹……”
　　“我喜欢小猫。”许知绯捏着宋也，拇指轻轻在那张毛绒的小猫脸上揉动。
　　［……vocal，他不会真的喜欢你吧？］555发出尖锐爆鸣，［不对，他不会真的喜欢那个小猫挂件吧？］
　　［……］
　　许知绯像是能从那张毫无波澜的小猫挂件脸上看出呆滞的表情。
　　他忍俊不禁，又想故作正经。
　　十六的少年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在同龄人面前已经蒜成熟，可在私底下还是有些幼稚。
　　他的心砰砰跳，漫步走在夜间的路边，冷风阵阵，他戴着围巾，手里握着宋也，心温柔而坚定。
　　“我……在之前偶尔会做梦，大概是在两年前，梦见有一个男人，总是会送我花，偶尔的一朵，非常漂亮。”
　　许知绯笑着，也不知道是说花漂亮还是人漂亮。
　　“我没有看清他的脸，可是……好喜欢他。”许知绯看着手心里的小猫挂件，“好像我们很久以前就见过了，我从看见他就觉得亲近，在梦里，我不断长大，某一天，我发现，我喜欢他。”
　　“我在现实也看见过他。”
　　许知绯认真地看着小猫，声音轻轻的，诱哄一般，“小猫，你知道的，我见过他，你也是，对吗？”
　　［……］
　　［……你不会是哪次人形被他抓包了吧？］
　　［……］
　　宋也这几年说没有变成人形出门是假话，更别提许知绯在某些节段点总是会生病和受委屈，他不能干扰，但总归还是心疼，会偷偷摸摸地趁着对方睡着后起来做田螺姑娘，或者是借别人的手送东西给许知绯。
　　许知绯一直以为是许父许母别扭着找台阶，怎么这会儿突然……
　　细微的振动打断了许知绯接下来要说的话，宋也松口气，看着许知绯放下书包的肩带，从里面拿出了手机——因为许知宝的缘故，许知绯手机平时都会偷偷藏在书包里面，在学校就关机，出校门再开机。
　　接通电话，那头是许母的声音，“小绯，今天你舅舅回来了，我们在那舅舅这边睡，你过来吗？晚饭吃饱没有？”
　　她说话间，身旁凑来许知宝，撒娇着喊：“妈妈，你帮我打赢舅舅，这牌舅舅都不肯让我，我要输了！”
　　“等下妈妈帮你啊，我在跟哥哥打电话呢。”许母笑着说完，才转而跟许知绯道，“要不你过来睡一晚上吧？跟小宝一起睡，早上我一起送你们去学校。”
　　“我不过去了。”许知绯听着那边的欢声笑语，垂下眼眸，平静地回道，“你们玩吧。”
　　话罢，他往前走几步，终归还是问了一句，“你们什么时候去的舅舅家？”
　　“中午……”许母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对，连忙遮掩，“本来我打算带小宝去看病的，但是你舅舅打电话来说买了甲鱼，我们就……”
　　“哦，没事。”许知绯打断她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我快到家了，不用担心我。”
　　“……哦，哦……好。”许母声音沉寂下去。
　　许知绯挂断电话，他的手被风吹得发僵，一起顺着手机塞进口袋里，另一只手还是拿着宋也，但是抬起来，把宋也塞进了层层叠叠的围巾里头，挨着脸，也没有往下掉。
　　宋也感受着他的体温，毛绒脸颊贴着许知绯的侧脸，听着他走路时的呼吸，看着他在夜色下显得沉默的面庞，还是憋不住主动贴过去，愤愤不平。
　　……什么啊，中午就在舅舅家了，为什么不打电话给许知绯班主任告诉他呢？晚自习少上一次也没什么啊。
　　“没有关系，有你陪着我。”许知绯用脸颊蹭他，语气轻松。
　　他们一起走过这不长不短的上下学路，进入小区，回到家里。
　　宋也待在了许知绯的房间桌子上，看着他褪去羽绒服，拿衣服去洗澡。
　　房间里剩下他一个人。
　　一直没吭声的555出声了，［你得离开这具身体了。］
　　［我查了一下，上次许知绯吃冷饭胃痛的时候，你被他抓包了，他已经知道你可以变成人了，你对他造成了影响。］555说，［主系统那边接收到反馈，已经发邮件给我叫我和你暂时不离开小世界，但是得离开许知绯身边观察他。］
　　［做梦也是，他的记忆消失，可灵魂里还有印记，他没彻底忘记你。］
　　555叹气，［走吧，等过几年再看看他到底能不能觉醒。］
　　宋也在桌子上爬了爬，想做什么，最后又坐下来，叹口气，［真是的。］
　　他知道自己的确要走，许知绯还是要自己成长才行。
　　不过……
　　［走之前，你帮我件事儿呗。］宋也对555说。
　　555：［哈？］
　　……
　　许知绯洗完澡出来，只穿着件长袖T恤，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屋内开了暖气，他关上门，下意识坐在桌子前，身上揉了把小猫挂件，就看见了小猫挂件屁股底下放着一张纸条。
　　许知绯的手顿住。
　　他不知不觉间屏住呼吸，拿起纸条。
　　纸条上写着的字秀气，起笔略有些僵硬，像是很久没写字了，但后面就变得流畅。
　　（枕头底下有给你的礼物。）
　　言简意赅。
　　许知绯抬眸看小猫挂件，大概是已经猜出什么，唇抿紧，好几秒才起身去了床边，掀开枕头，底下是一包五颜六色的水果糖。
　　……
　　楼下，不远处一抹身影站在树旁仰起头，看着楼层上面某一户亮起的灯光，好半天，见灯熄灭了才转身往外走。
　　路灯微微照亮他都脸庞，是个五官精致秀气的青年。
　　［你送他糖干嘛？许知绯又不是三岁小孩。］555疑惑发问。
　　［啊。还不是你，叫你给我传输到大商场，你只给我传到了便利店里，能买什么东西？］
　　宋也踢着石子，揣着兜，夜里风大，他缩着脖子，低头往前跑。
　　嗯，八岁没送出去的糖，十六岁名正言顺送了，应该不算迟吧？
　　大不了等十八岁再补了。


第100章 缺爱的小孩
　　小猫挂件在宋也离开后，依旧挂在许知绯的书包上，停留在他的课桌前，留在他的床头边，只是许知绯不再会和它说话、聊天，诉说心事。
　　许知绯迎来了意料之中的告别。
　　他知道小猫挂件会变成人，会想过很多种稀奇古怪，不符合逻辑的感情纠葛，亦或者是某些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爱恨情仇。
　　是因为他在垃圾桶旁边捡到了它，所以它是来报恩的吗？
　　直到有一天，在夜梦里，梦中相遇的那个面容模糊的男子，与在现实里他迷蒙中看见的小猫挂件变成的人重合。
　　是同一个人。
　　许知绯有着莫名其妙的自信。
　　可惜最后还是走了。
　　许知绯短暂地陷入了一段迷茫期，他习惯了有小猫挂件的陪伴，可现在他低下头看着小猫挂件，想说什么，话又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小猫已经走了。
　　会回来吧？
　　许知绯想到了那包水果糖，罕见地觉得自己像是被渣男辜负了一般，渣男什么解释也不说，只留下了一包糖，企图让你遐想，自己说服自己。
　　十六岁的许知绯早恋计划夭折。
　　“真是的，早知道我就不说了。”许知绯坐在卧室书桌前，想起这些事，手不由自主去戳小猫挂件的脸，抬起头目光落到外面漆黑的夜里，星空点点。
　　玻璃窗倒映出他略微模糊的面容，桌子的小猫挂件和装满五颜六色水果糖的玻璃罐子也倒映着，许知绯从里面拿出一颗绿色的水果糖，剥开放进嘴里，是苹果味儿的。
　　酸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他撑着下巴，发了会儿呆准备拿张试卷出来写，没想到房门忽然被拧开，他回头，看见了和自己脸有几分相似的小少年走进来。
　　“哥。”对方喊。
　　是许知宝。
　　许知绯蹙眉，“我说过，进我房间要敲门。”
　　“对不起嘛。”许知宝撇嘴，随即杵着拐杖走进去，他动作娴熟，来到桌边，“妈叫你出去吃水果，他今天买了榴莲呢，可好吃。”
　　许知绯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榴莲味道，他继续从一旁拿出自己从学校带回来的空白试卷，“我不吃榴莲，你们吃吧，我要写作业了。”
　　“天天写作业，都不陪陪爸妈和我。”许知宝下意识撒娇，“哥，爸妈可关心你呢，怕他们多照顾我你不高兴，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计较的对不对？”
　　许知宝从来不以自己的腿自卑，他笑着说，“毕竟我没有一条腿，爸妈总是对我多关注一点……如果可以，我也想健健康康的。”
　　许知绯哦了声，没有什么表情。
　　许知宝大抵是在他面前碰壁碰多了，也不伤心，打算离开时，看见桌子上玻璃罐的糖果，五颜六色，包裹着糖果的糖果纸在灯光下闪着镭射的光芒，一下吸引了他的眼球。
　　他的手伸过去想要拿一颗，却没想到在半空中被拍下。
　　“你想做什么？”许知绯声音微冷。
　　许知宝无辜道：“我只是想吃颗糖，可以吗哥？给我一颗吧……我刚刚就是下意识想要，下次我一定问了你再拿。”
　　他今年才十二岁，半大不小，大家都纵容他，他理所应当地觉得哥哥也会纵容自己。
　　许知绯知道这并不算是许知宝的错，这是父母惯的，他们潜移默化地让许知宝变成这样，可是许知宝，真的没有错吗？
　　许知绯看着他没有说话。
　　许知宝笑容僵硬，直觉让他想要退缩，“算了，哥我……”
　　“我不喜欢你。”许知绯直接说道。
　　许知宝愣住。
　　“你的腿没了一条，不是我的错，也和我没有关系。”许知绯看着他，“我没有责任和义务迁就你，纵容你，你想要找我帮忙，我会在能力范围内帮你，但是我不会牺牲我自己的想法和利益。”
　　“不要随便靠近我。”
　　“爸妈疼你，你去找爸妈吧。”
　　许知绯不管许知宝难看怔愣的脸色，他用木塞子把装着水果糖的玻璃瓶入口塞住，继续低头干自己的事情。
　　许知宝回过神，张张嘴想说什么，眼泪先一步下来了，他瘪着嘴，杵着拐杖出去，外面立刻响起了父母的询问。
　　许知绯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他想去把门锁起来，但是这无疑会激怒父母。
　　他放弃了。
　　“小绯！你对弟弟说什么了？怎么把他惹哭了！”许母冲进来质问。
　　许知绯放下笔，他转过身，平静地看着许母，许父也蹙眉走进来，门外是哭嘁嘁的许知宝，怯怯地喊：“爸妈……我没事……”
　　“我说我不喜欢他，让他以后不要随便靠近我。”许知绯从容地把话重诉一遍。
　　许父许母没想到他会这样，一时间呆住，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可这怒气又被许知绯所打断。
　　“许知宝的残疾，是我造成的吗？”许知绯依旧平静，他话里甚至没有一点起伏，长到这个年龄，明白父母的偏心和理解他们，真的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不送我上下学，送许知宝上下学，不带我出去玩，带许知宝出去。许知宝喜欢吃榴莲，我不吃榴莲，还是要买，要叫我出去吃，我小时候想要养猫，直到现在也想要，可是许知宝不喜欢，所以一直没有准许我养。”
　　许知绯站起来，他很真心地问：“我欠许知宝吗？可是我只欠你们啊。”
　　他对许母说，“我欠你一身血肉，妈妈。”
　　他对许父说，“我欠你金钱，爸爸。”
　　“你们养了我，给了我生命，我只欠你们。”许知绯看着呆住的三人，“我不欠许知宝，但是因为血缘，我会在能力范围内做到你们想要对我的要求，多的，没有了。”
　　许母呐呐：“……我们是一家子，小宝人小，我们多点关注……”
　　她说不下去，仔细一想，竟也是无言以对。
　　许父倒是怒道：“你跟我们都那么计较！他是你弟弟！以后你们要相互扶持的！”
　　“我没有说不来往。”许知绯重新坐下来，他从头到尾都很平静，他拿起笔，背对着三人，“你们出去吧，我不想吃榴莲也不想吵架，明天我还要上课。”
　　“……”
　　“出去吧。”许母拉许父，“孩子大了……”
　　许父骂道：“翅膀硬了！再大也是我的儿子！许知绯，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们亏你吃亏你穿了吗！你……”
　　“好了好了……小宝，把门给哥哥带上……”
　　“……好。”
　　门关上了，房间内静悄悄。
　　许知绯凝神下笔，思绪却聚集不起来。
　　他趴在桌子上，侧头看小猫挂件，视线一凝，猛地坐起来——因为小猫挂件换动作了。
　　它本来是坐着的，现在变成趴着了。
　　·
　　［我天，许知绯真是……］555叹为观止。
　　宋也坐在小区楼下的小花园椅子上，有种吾儿初长成的感觉。
　　他感慨道：“长大了长大了。”
　　［……的确。］
　　不久前，察觉世界线有波动，555立刻就把宋也提拉起来重新进入了小猫挂件的身体，目睹了这一场“争吵”。
　　许知绯看上去基本已经脱离了原生家庭的痛苦沼泽。
　　［世界线要提速了，我们快要直接去下一阶段重要节点了。］555查看数据后说。
　　宋也撑着下巴，仰头看见许知绯房间的窗户打开了，对方探头出来看。
　　虽然知道看不见，但宋也难免还是有种心虚想要躲避的感觉。
　　“走吧走吧。”宋也站起身往外走，“……他要是下楼，别真被他逮到了。”
　　夜风清爽，漆黑的夜里繁星点点，宋也抬头看着，身后高楼打开窗户的人也在看着天上的星光。
　　——
　　p市大学门口，晚上六点半，冷风阵阵，但店面皆作了装扮，圣诞树、铃铛、气球应有尽有，透明的落地窗上画着圣诞老人，礼物堆满了地面。
　　“merry christmas……”
　　“你好，唯星西餐厅，圣诞套餐打七折，来看看吧。”
　　温润柔和的声音传到刚出校门的女生耳中，打算躲避的动作一顿，她抬起头，看见面前穿着绿色青蛙玩偶服的玩偶人，恰好在那嘴巴的缝隙里，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女生收回视线，手里接过传单，略有些羞涩，但没有说一句话，玩偶人就往其他人身边去，她的那点羞涩就没了，然后在看见玩偶人即将走到某个人面前发传单的时候，心又提起来了。
　　“同学，看看圣诞双人套餐，打七折只要69.9。”
　　玩偶人面前站着的是她们专业的研究生学长，是近日的风云人物，长得帅且高，就是不太爱笑，老师没空的时候帮忙代过课，严格得一匹。
　　学长肯定不会接传单的。女生心想。
　　她专心致志地看着，果不其然，下一秒许老师拒绝了拿传单，板着脸无情地离开了玩偶人的身边。
　　女生赶忙转过身快步离开，可别撞上了。
　　她脚步飞快，走了好一段路，在转角处打算回头看看时……
　　欸？
　　［啊，竟然没认出我，伤心了。］宋也攥着传单慢吞吞地走动，在大学门口像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疫一样，发一个传单躲一个。
　　系统的时间流速太快，一眨眼，七八年过去了，许知绯都读研究生当助教了。
　　宋也在时间流速空隙去看过他，许知绯越长大越臭脸。
　　［明明时间节点已经到了，他做梦应该都把你脸梦完了，怎么会认不出你。］555也觉得奇怪，［难不成还要多等一段时间吗？］
　　［等吧等吧，那么久了，也不缺这一段时间。］宋也左右看看，攥着传单走到不远处的咖啡店门口坐下，身旁是一棵被装扮得五彩缤纷的圣诞树。
　　圣诞节到了，又恰逢周末，来往的人摩肩接踵，宋也撑着自己的下巴，打算发会儿呆，然后把传单发完去吃个饭。
　　他低下头看手里的西餐厅传单，上面最显著的是圣诞情侣双人套餐，69.9牛排意面，看着很划算，实际上嗯……不能单点，得买饮料或者其他餐品，折合下来也贵了。
　　资本家的营销诡计。
　　“可以给我看看套餐吗？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很划算。”
　　熟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宋也愕然抬头，看见了许知绯。
　　许知绯今年二十三，五官张开后，精致变成了锐气，不笑时非常有距离感，笑起来时嘴边又会出现不明显的小梨涡。
　　“可以吗？”许知绯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情不自禁。
　　宋也赶忙点头，把手里的传单塞过去。
　　“谢谢。”
　　许知绯低着头看传单，宋也站着看他。
　　很久没见面了。宋也心想，上一次见面还是在许知绯大学毕业的时候，就是暑假前，他偷偷去参加了许知绯的毕业典礼，变成了一只真正的小黑猫，窝在椅子下面看许知绯。
　　如果许知绯看见应该会摸他，毕竟许知绯那么喜欢小猫，可惜了。
　　“双人套餐划算，可惜我没有人一起共进晚餐。”许知绯把传单对折，用失落的语气说。
　　宋也觉出点什么，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想要用其他音调来回答对方，却没想到，他没开口，许知绯先朝着他上前一步。
　　许知绯的手轻轻抓住青蛙玩偶服用来透气的嘴巴边缘，弯下腰，恰恰好，与在玩偶服里面的宋也对上视线和脸。
　　“不过有只小猫，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世界线进展89%……92%……99%……100%］
　　［人物许知绯觉醒100%］
　　“小也。”
　　许知绯笑着喊他，“宋也，圣诞快乐。”


第101章 番外（？）
　　揭秘！许知绯小也的真实原因竟然是因为——听说年下没有年上香。
　　在初次没有觉醒的那段时间里，许知绯陷入和父母的痛苦争吵中，他放弃了争论，选择沉默，好在每天唯一的期盼是收到跟许知宝一样又不一样的花。
　　有时候是鸢尾，有时候是满天星，是向日葵，是小雏菊，是百合花……
　　花店老板有一张秀气漂亮的脸，浅色围裙，站在小小的花店里面，阳光一照射，就像在发光。
　　许知绯超喜欢他。
　　这种超喜欢在某日变异，因为他长大了，做了某种梦。
　　在早上醒来时难得懵了半天，才接受了自己的x启蒙对象是一个比自己大很多的男人。
　　于是开始暗恋，到告白，到觉醒，到在一起。
　　觉醒NPC跟系统搭配干活，许知绯追着宋也跑世界，他的搭档系统摆烂，在转部门离开许知绯之前老是上网冲浪。
　　许知绯因此得知了，年下没有年上香，久了会被抛弃的信息。
　　许知绯知道这是假的，但是还是没忍住记在心里，在某天试探着喊宋也：“小也。”
　　虽然很奇怪，但宋也好脾气地应了他。
　　许知绯：（小狗摆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