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被漂亮美人反攻了   作者:淮川以南   三好青年沈浮光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穿进姐姐写的耽美文里,成了《XXX》文里的主角攻。   沈浮光睁开眼睛,就看见书中的美人受正衣衫不整地躺在自己面前。   沈浮光:???这剧情能过审??   于是沈浮光与人盖着被子聊了一晚上的天,哪知美人却夜夜拉着他同塌而眠,口中低低地唤着他“夫君”。   沈浮光:达咩!   晏喻之轻笑:夫君不喜欢吗?   沈浮光脑子一抽,说:我是……直的……   晏喻之攀上了沈浮光的脖颈,凑到他耳边低语:什么?我没听清?   沈浮光:我对陛下一见倾心!   ******   在晏喻之心里,沈浮光此人一直是骄纵跋扈到不知天地为何物,没想到有一天竟会用小鹿一般湿漉漉的眼睛胆怯地看着他,那雪白的肌肤轻轻掐一下都会落下红印。   好像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看着被下了药的沈浮光无力地躺在自己面前,眸色渐深,“让朕好好伺候夫君。”   沈浮光:“!!”   说好的我是主角攻呢!!   晏喻之委屈地吻上了对方的唇,“夫君不是说什么事情都依我的吗?”   沈浮光颤声道:……依,都依你。   **   朝中大臣近日多有怨言,陛下整日沉溺于男色,无心上朝,甚至还有失帝王威仪,甘愿雌伏他人身下。   众大臣掩面,老泪纵横:无颜面对先帝啊,他日我等九泉之下自会去向先帝请罪。   此刻的沈浮光躺在榻上扶着自己仿佛要断掉的腰,无声地呐喊:拜托你们擦亮眼睛看清楚,被压的是我好吗!!   白切黑帝王美人攻×自1为是的“妻”管严呆呆包受   食用说明:   ●年下美人攻,不吃的注意避雷哈!   ●架空小白文,建议放空大脑食用!   ●感情线进展较快!   ●不喜请点×   ==========   预收《小狐狸攻略太子后怀崽了》   纯情傻狗太子攻×作天作地皮皮虾小狐狸受   青迟是山中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整日无所事事好吃懒做,某天他被一个飞来的东西给砸晕,醒来之后便绑定了一个系统。   系统:亲亲你必须去攻略当朝太子,不然你就会灰飞烟灭!   青迟:什么玩意?!   青迟一巴掌将系统拍飞。   系统:……   *   后来,青迟被逼无奈下了界。   大雪,当朝太子因犯错跪在雪地里。   系统:快去给人送个狐裘。   青迟:好。   他走过去将屋檐的雪堆打落,淋了太子一身。   系统:…………   太子重病在身,郁结成心。   系统:快去给太子给人送药!   青迟:好的。   青迟走过去把药当着太子的面一口闷完,一滴不剩。   系统:…………   等到太子身受重伤快要无力回天时,系统却是再也不敢支使他了,生怕他把奄奄一息的太子给噶了。   可青迟却毫不犹豫地剖了自己的半颗妖丹去救他。   系统:亲亲,你攻略成功了!   系统: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青迟:放屁,我就是逢场作戏。   青迟:走了,再也不见。   然后青迟丢了个壳子便回到山上继续逍遥快活。   结果却整日嗜睡,修为停滞不前,突然有一天,他查出自己怀孕了。   青迟:宣晔你这老狗逼,我杀了你!   他提剑杀去皇城,却看见太子抱着他留下的壳子哭红了眼。   他一把拽住太子:“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   “我以为我要守寡了。”   太子瞥见他单薄夏衫下微微凸起的肚子,眼泪顿时卡壳,“迟迟……你这是把自己吃胖了吗?”   青迟锤爆了他的狗头,“你才吃胖,我怀孕了,崽子是你的。”   ┄┄  内容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浮光,晏喻之 ┃ 配角:一大堆 ┃ 其它:求收藏呀! 一句话简介:原来一切都是我自1为是 立意:行得正坐得直 第1章   屋外夜色沉沉,好似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间或还能听见此起彼伏的鸟叫声。   沈浮光迷迷糊糊间听见一阵阵的低喘,时长时短,手心处也传来温热。   等到他睁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一个长发美人躺在他眼前,衣襟大开,脸和胸前裸露的肌肤上都升起了不正常的薄红,更要命的是自己的手还按在那片胸膛上。   若不是胸前的平坦,他都要以为自己摸的是女子了。   沈浮光吓得赶紧收回手,往后一退,滚下了床榻,惊恐地瞧着这一切。   不是吧,这什么情况?!   我我我……我不是在家睡觉吗?   他低头看了下自己,一身白色长衫的寝衣,不远处的地上还杂乱地堆着外袍。   还有四周的风格建设,这绝不是该出现在21世纪的建筑,就算有,也应该是影楼。   沈浮光整个人笼罩在巨大的恐惧中,他往后一转想要去拉门,心里一直想着这会不会是姐姐搞的恶作剧。   可是这门拉不开,像是被人从外面锁住似的。   他出不去了。   沈浮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注视着榻上那人。   他走过去帮那人将散开的衣裳合起来。   榻上的人转眼瞧着沈浮光,那双美丽的眸子阴沉极了,仅仅只是一瞬,却吓得沈浮光身躯一震,“这、这可不是我干的,你别生气。”   虽然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但沈浮光坚信,以自己三好青年的美好品质是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欺负美男子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沈浮光见他没有说话,道:“那个……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长久的沉默回荡在房中,沈浮光不由得嘀咕一声:“难道是个哑巴?”   沈浮光盘腿坐在榻上,满脸的郁闷。   他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如果这不是恶作剧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他穿越了!   脑子里一但冒出这个想法,他就迫不及待地去问那个人,“这里是不是古代?”   不对不对,不能这么问,如果真的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自己说的古代是什么意思,而且眼前这人又不会说话。   沈浮光真的是欲哭无泪。   现在十之八九的确认他是穿越了。   可他再怎么伤心,还是忽视不了自己面前有个人的事实。   好吧,可能眼前这人现在这副模样跟自己多少脱不了干系,起码是原身那货干的。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动不了啊?”   对方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狐疑地看着他。   沈浮光担心他穿得少了着凉,便拉过旁边的被子盖了上去,而自己也躺在旁边。   看样子应该是被下药了。   原主该不会是个变态吧,看人家长得好看,便将人拐来欲行不轨之事,然后自己莫名的穿过来,还阴差阳错的阻止了原主的暴行,并且救下了这位少年。   眼前之人看着年纪不大,应该是要比自己小一些的。   禽兽啊禽兽,居然对未成年下手!   沈浮光在心中怒斥原主。   想到这儿,沈浮光不禁生出些愧疚,“对不起啊,我……”后面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气氛太尴尬了,沈浮光起身下床走向那堆衣裳,看能不能翻出一点跟身份有关的信息。   他先是提起一件白袍看了看,随后扔到一边,而那缀在腰间的明黄金牌却是被他忽视了。   而后他如愿的在另一件衣袍里翻到了一封书信,这封书信还未拆开,可里面写的是什么他一点都不关心,他满眼都是信封上的几个字——沈浮光收。   他捏着信封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在开始颤抖。   原主也叫沈浮光,跟他同名。   这时他才猛然想起来,自己或许不是穿越,而是穿书。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那个写耽美小说的姐姐。   沈姐姐有段时间整天在他耳边念叨,“为什么小说里姓沈的总是受,我们沈氏家族就不能出个攻吗?我一定要写个沈姓攻。”   然后没过多久,他无意间在姐姐的电脑上看到了一本书的文案,这书的主角名字和他一模一样,另一个叫晏喻之。   沈姐姐给他的解释是,“老弟啊,不过就是个名字嘛,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你可是攻欸!”   这仅仅是发生在白天的事,然后晚上他睡着后,就来了这个地方。   沈浮光手指一松,那封信落在地上,而他则是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一来就遇到这种状况。”   此前他可从未想过,自己的姐姐竟然……这么的,黄。   单凭这段情节,他就很想问问审核大大:这剧情到底是怎么过审的,如果自己不来,是不是啥都做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没看过这本书啊!   而且不是说穿书都会有什么系统或者金手指之类的,怎么到他这里,啥都没有。   他哀伤的在心里给自己盖了个戳——史上最穷穿书户。   沈浮光重新整理好情绪,准备微笑着去面对,等看到榻上那人想要将他扒皮抽筋的眼神,嘴边的笑容霎时僵住。   “……你别这么看着我,怪渗人的。”   沈浮光这次可不敢靠近他,躺在了床榻的边缘,“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可能是太无聊了,沈浮光开始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啊?唉忘了你不会说话了。”   “你们这个朝代叫什么?是真实存在还是架空啊?”   “不过以我姐姐这个历史学渣,应该是架空。”   “对了,你听说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吗?”   “没听过不要紧,我给你解释一下。”   ……   就这样,沈浮光喋喋不休地说到了后半夜,身旁的人不知何时早就睡过去了。   沈浮光却是一点都睡不着,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心里慌乱至极。   而这里的一切,到底是由他姐姐操控,还是已经被他改变,会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屋外的鸡鸣声响起时,天刚蒙蒙亮。   沈浮光实在是躺不下去了,他悄悄起身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门被锁住了,他还不信窗户也被锁了。   果不其然,在侧面的一扇窗户是可以打开的。   沈浮光想也不想便翻了出去,随即想到屋子里那个少年,正准备回去也把他带走,院子里传来了整齐有力的脚步声。   他偷偷探出身去看,是十来个士兵围在房外,正在踹门。   沈浮光吓得赶忙跑走,里面那少年该不会犯事了吧,这么多人来抓他。   他从后门溜走来到了大街上,清晨很多商贩都开始出摊,人来人往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他对于这本书只知道两个名字,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就是晏喻之了。   他突然灵光一闪,这个叫晏喻之的是他对象啊!   而且姐姐也说了,他可是攻,那这个人就是他媳妇了。   心境豁然明朗了起来,他决定要先找到这个叫晏喻之的。   肩膀猝然被人撞了一下,他疑惑地回头去看,正巧与撞他那人对上视线。   对方顿时揶揄地笑道:“哟,这不是沈浮光沈少爷吗,怎么穿成这样站在大街上?”   对方见沈浮光毫无反应,说:“怎么,傻了不成?”   于是,沈浮光掺杂着疑惑的眼神看着他,终于开口了,“你是谁?”   这下轮到对方傻眼了,“不是……你这才几天不见,你该不会患了失忆症吧?”   他见沈浮光一脸沉默,才终于有些慌了,“操,不会是真的失忆了吧?我叫乐正闻,虽说跟你关系不是特别的好,但好歹也认识几年了。”   沈浮光摇了摇头,“不认识。”   他是真不认识,毕竟他又不是原主。   乐正闻皱着眉头看了他半晌,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地方,才说:“你去那边待着,我去找人。”   好不容易遇到个认识原主的,沈浮光听他的话站了过去。   不多时,他瞟到不远处有个人急匆匆地跑过来,顿时怔忪住了。   这个人……为什么,为什么会和他死去的父亲长的一样?   沈浮光也没想那么多,朝着那边跑过去,“爸……”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掌大力地拍在背上,差点倒在地上。   旋即是一道暴怒的声音响彻在耳边:“沈浮光你能耐了是吧,居然敢做出那种事?!”   沈浮光还未回过神,就被这人提着衣领拖走了。   后面赶上来的乐正闻一脸的幸灾乐祸,“沈伯父,我怎么瞧着他像是失忆了。”   沈浮光一愣,这人竟然是原主的父亲。   难道是姐姐夹带私货,将这个人物写成了父亲的样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原主的母亲会不会也和他妈妈长的一样?   思及至此,沈浮光立马大叫起来,“没有没有,我没失忆!”   沈父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乐正闻,抓着人就走了。   沈浮光也捉摸不透原主平时是怎么跟父亲相处的,但想想这是姐姐创造出来的人物,应该跟他本身差不了多少。   “爹,你准备带我去哪儿啊?”   沈父道:“认罪。”   “啊?”   不待沈浮光想清楚,他就被沈父带去了一处宅子。   等到进去,沈浮光才发现这就是自己早上刚离开的地方。   怎么又被带回来了?   院子里站着的士兵皆是一脸恨意地瞪着他。   沈浮光缩了缩脖子,随后被沈父一掌按下去,跪在地上。   他这辈子都没在外人面前跪过,此刻哪里肯依,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沈父强硬地按住他,大声道:“陛下,微臣已将逆子抓来,是打是罚皆任您处置。”   “沈爱卿果真是忠臣啊!”   一道带着笑意却分不清情绪的声音响起。   沈浮光抬头去看,顿时傻眼了,张着嘴呆若木鸡。   眼前这人不就是跟他睡了一晚上的……   他他他他……他居然是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开文辣!还特意从基友那里挑了个好日子,嘻嘻! 第2章   救救我救救我!   沈浮光觉得自己这下子肯定完了,眼前这人可是皇帝,古代封建制度下的九五之尊,抬手分分钟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周遭那些士兵瞧他的眼神恨不得剜了他,好像他真的对他们陛下做了什么似的。   沈浮光还不死心的想为自己辩解一下,“我没……”   “住嘴!”沈父呵斥道,“你身为沈家的子孙,怎敢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事!”   沈浮光跪在地上,看着一张酷似死去父亲的脸在他面前训斥他,不知怎的,眼眶一热,就落下泪来。   沈父见他垂着头,泪水滴在地上,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一片白衣骤然出现在眼前,紧接着沈浮光的下巴被两根手指挑起,茭白的手指,还能感受到肌肤的细腻。   一双美艳绝伦的眸子盯着他,沈浮光心腔一紧,喉头不自觉地滚了滚,脑中疯狂地闪现着昨晚那一幕。   该说不说,这皇帝长得真是惊为天人,现在应当是还没完全长开,带了那么一丝丝稚气。   “沈浮光,你昨日做出那等事,朕该怎么罚你?”   嘶,果然美人都是有毒的。   沈浮光别看眼不敢再看他,眼睫轻轻打着颤,小声嘟囔:“我能说不是我干的吗?”   一边的沈父却是猛地跪了下去,慷慨激昂道:“陛下,微臣教导出此等逆子,实乃家门不幸,微臣愿亲自动手,惩戒逆子!”   沈浮光转眼惊诧地瞧着身旁的沈父,这老爹可真是大公无私。   皇帝撤回手指,放在衣袍上擦了擦,“好啊,那便由沈爱卿代劳吧!”   沈父一愣。   陛下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这完全不是他的性子啊?   沈父压下心中的疑惑,走到墙根处抄起一根长棍朝着沈浮光走过去。   沈浮光神情一慌,就想起身跑走,却被人一左一右给摁住。   沈父提着棍子对他使了个眼色,沈浮光刹那间心领神会。   那棍子落到他背上,虽说看着狠,但也是收了力道的,不至于疼到哭天喊地。   这时候沈浮光就及其配合地叫了起来。   这种事他小时候做过不下三十次。   沈浮光不禁感叹道,就连这性格也和他爸一样。   都是嘴硬心软的,表面看着凶,实际是做给外人看的。   许是沈浮光叫的凄惨,前方的皇帝心软了,抬起手挥了挥,沈父立马停手。   沈浮光抬起头感激地看着他,虽说是原主的锅让他给背了,但说不定这皇帝会看在昨晚自己并没有欺负他的份上而放过自己。   结果下一秒事实告诉他,他想错了。   只见皇帝抬手一招,换了两个人来接替沈父的位置。   “啊——”   沈浮光凄厉的惨叫惊走了树上的一大片鸟儿,展翅四散逃窜。   回去的路上还是沈父特意叫了辆马车过来。   沈浮光趴在马车的软榻上,只感觉背部火辣辣的一片,哀天叫地的。   沈父睨了他一眼,“活该。”   天知道沈浮光现在有多冤枉,这事明明不是他做的,那个挨千刀的原主,还有他那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姐姐。   沈父不忍地看了他一眼,问:“你娘给你寄的那封信呢?”   信?   沈浮光仔细想了想,应该是他昨晚上看到的那个吧,当时也没有拆开来看。   “呃……这个,信被我给不小心……弄丢了。”   沈父立即瞪着眼叫道:“你小子皮又痒了是不是?居然把信弄丢了!那可是你娘给你写的,你爹我都没有这待遇。”   沈浮光见他这幅模样,大概也反应过来这封信很重要了,“啊……那该怎么办?”   沈父郑重其事地拍上他的肩,认真道:“只要你不把今日受伤的原因告诉你娘,为父替你瞒下丢信之事。”   沈浮光瞧见他一脸的心虚与慌张,似乎懂了点什么。   他撇了撇嘴:“爹你其实是怕娘看到我身上的伤,然后怪到你头上吧!”   沈父收回手往后一退,“……哪有,你别胡说,我们明明是平等交易。”   沈浮光一昂头,“我不要,我就要回去让娘看到我这幅样子。”   沈父鼻腔一哼,“好啊!那到时候咱俩谁也别想好过。”   沈浮光被人扶着下了马车,抬头一瞧,府门上的牌匾写着——将军府。   他转头看向沈父,霎时想起了自己去世的父母。他在现世的父亲就是一名军人,因为救人才去世的,而母亲也因为思念父亲,精神状态一直不得好,在沈浮光十四岁那年撒手人寡了。   当时沈姐姐也才十七岁,这样姐弟俩就被接到了亲戚家生活。   沈浮光想着想着似乎又要哭了,尽管眼前的人只是个小说人物,但沈浮光还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小时候和父亲相处的那份感觉。   沈父无奈地替他擦了下眼泪,软了语气,说:“好了,知道你喜欢陛下,可他也不是你该肖想的,你昨日将陛下绑走,他罚你几十大板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沈浮光胡乱地点着头,沈父的话他也只听进去了后半句,便被下人扶回去了。   可他并未见到那位将军夫人,据说好像是不在府里。   负责照顾他的是两名小厮,沈浮光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一个叫春吉,另一个叫夏祥。   春夏……吉祥?   是这么个意思吗?   春吉端着药碗,道:“少爷,该喝药了。”   沈浮光别过头埋在枕头里,“不喝!”   春吉像是早就料到他这反应,笑了笑,“老爷说了,少爷要是不喝的话他就亲自来灌。”   “喝喝喝。”沈浮光立马摆出一副识时务的态度,“不用劳烦他老人家亲自来。”   这碗药一入口沈浮光就差点干呕出来,好在及时忍下去了。   他开始怀念起现代的西药了,起码没有这么苦吧!   春吉满意地端着药碗出门了。   沈浮光瞧着另一边站着的夏祥,总觉着这人是不是有点自闭,都不怎么说话的,除了喊几声春吉的名字,就在一边闷头做自己的事。   他道:“夏祥?”   夏祥愣愣地看向他。   怎么看着傻傻的。   沈浮光随口扯了个话题,道:“你知道我娘什么时候回来吗?”   “夫人她……在寺,寺庙……”夏祥磕磕巴巴地说着,“两日……后。”   沈浮光叹了气,原来不喜欢说话是因为结巴呀!   “没事了,你下去吧,我休息会儿。”   夏祥:“是。”   屋子里恢复了寂静,沈浮光瘫软地趴在床上,脑子里一直想着该怎么找到晏喻之这个人。   既然他和晏喻之是一对儿,那应当是他身边的人吧,毕竟日久生情,感情可是靠磨合出来的。   小时候听父亲讲他是怎么历经千幸万苦追到母亲的,最后才把人娶回家。   当时姐弟俩听得特别入迷。   这时有一名婢女进来添置茶水,“少爷。”   沈浮光若有所思地应了声,“那个……我有些渴了,你倒杯水给我。”   婢女递给他一杯水,随后候在一边,等着将空杯子接过去。   沈浮光一杯水喝了许久,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着该怎么说,随后把杯子递出去,对一旁的婢女吩咐道:“去将晏喻之叫过来。”   那婢女猛地打翻了手中的瓷杯,碎片顿时散了满地,她哆哆嗦嗦地说:“少……少爷。”   沈浮光盯着地上的碎片,满脸的莫名其妙,“怎么了?叫你去把晏喻之叫过来。”   他瞧着婢女一脸的惊恐,心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或者人设崩塌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难道你不认识他?”   婢女怯声道:“认识是认识,可……”   沈浮光骤时松了口气,认识就好,他还怕这时候晏喻之还没出场呢!   “那就别愣着了。”   赶紧去把人叫过来,让我看看自己未来的的媳妇究竟长什么模样。沈浮光暗戳戳地想。   婢女却是犹如惊弓之鸟,就差跪下去了,说:“少爷……陛下他,也不是我等想叫就能……叫过来的。”   沈浮光一愣,脑子就跟打结似的有些转不过来,“你说什么?”   “少爷方才,不是让奴婢去喊……陛下过来吗?”她可不敢直呼晏喻之的名字,也就她家少爷胆子才这么大。   沈浮光好不容易捋清了她的话,只觉得双眼一白,险些晕过去,背上的伤又开始发疼了。   救了个大命!我的媳妇竟然是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小沈的皇帝“媳妇”。 第3章   为什么他心心念念的媳妇竟是那个罚了他三十大板的皇帝!!   沈浮光是打心底里怕这个皇帝的,那一顿板子炒肉光是想想就疼到不行。   沈浮光此刻心底有个小人在默默地流着泪。   这不是玩儿他吗!   就凭现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沈浮光倒是很好奇最后会怎么走到一起,这不得跟他父亲一样来个漫漫追妻路?   婢女见他的情绪瞬间悲了下去,问道:“少爷,您这是怎么了?伤口又疼了吗?”   “没什么,就是受了点心伤。”沈浮光难耐地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此时此刻,沈浮光只能想点开心的事来麻痹自己。   晏喻之是皇帝又怎么样,不照样是他的人,迟早都会成为沈家的媳妇。   可是这样想着想着,他又忆起了那夜晏喻之那副恨不得剥了他的皮的模样,心里又有些颤颤的。   我这也太惨了吧!   春吉这两天发现沈浮光的情绪有些低沉,心里犯起了嘀咕:少爷该不会是因为没有得到陛下才这么低沉吧?   这天沈浮光刚换完药,春吉就悄悄靠在他耳边小声说:“少爷,您要不要进宫去见陛下?”   沈浮光当即吓得心脏咯噔了一下,但还是面不改色道:“去见陛下做什么?”   春吉疑道:“难道少爷不想见陛下吗?”   沈浮光一下子卡壳了,他现在不是很想见晏喻之,但是春吉的反应告诉他,原主好像还挺喜欢晏喻之的。   特别是现在他已经知道当今陛下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心里更是五味杂陈的。   他磕磕绊绊地说:“我……我现在伤还没好,过几天吧,过几天再去。”   春吉顿感有些稀奇,“少爷这次是被陛下打怕了吗?以前您可是风雨无阻的。”   沈浮光沉默地捂着脸,原主的脸皮这么厚的吗!   他只能先搪塞过去,道:“我就是现在疼得很,行动不便。”   不远处的夏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俩窃窃私语,然后出去了。   不一会儿,夏祥领进来一个人,道:“少爷。”   “哎呀呀,沈少爷这是怎么了?”沈浮光的耳边乍然响起这戏谑的话语。   沈浮光转头一瞧,顿时噎了一下。   乐正闻!   他来做什么,不是说他俩关系不算特别好吗。   沈浮光对这人的印象只停留在两日前的大街上那一面,长得一本正经,就是嘴上有点欠。   乐正闻笑着提起手上的折扇一展,一副山水画露了出来,旁边还提着四个字——君子无双。   沈浮光:“???”呃……你这刻意的动作真的很难让人忽视这四个字。   乐正闻轻摇折扇,笑道:“听闻沈少爷被人给打了,今日特来探望。”   沈浮光毫无留情地拆穿他,道:“你这不像是来探望我,倒像是来看笑话的。”   “诶,此言差矣,我可是真心的。”乐正闻说罢就掏出一袋子银两扔给夏祥,“去,给你家少爷把上好的人参,燕窝都买来,给他补补身子。”   夏祥捧着钱袋不知所措,先是看了眼沈浮光,然后春吉才把他推出去,“走吧走吧!”   乐正闻好奇地打量了沈浮光的房间,“对了,方才我在城门瞧见了你家的马车。”   沈浮光从他的话中不由得听出了试探的意味。   在城门的马车?   沈浮光:“哦,应该是我娘从寺庙回来了。”   乐正闻笑说:“没错,就是沈夫人,应当要不了多久就会回府了。”   沈浮光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就是告诉你一声。”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那不然呢!”乐正闻道,“行了,我也该回去了。”   沈浮光瞧着乐正闻走出去的背影满脑子问号: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   “浮光。”   沈浮光听见这声音愕然地转过头。   只见门口站着一名妇人,一身白衣,妆容素净,却也难掩眉目间风华与温柔。   沈浮光鼻子一酸,无声道:“妈……”   沈母走了进来,心疼地看着他,“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呢?”   沈浮光才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那位将军夫人了吧,原主沈浮光的母亲。   沈姐姐的这一番操作,倒是让他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沈浮光扯起一个笑容,“娘,我没事的,这伤都快好了。”   “听你爹说是陛下让人打的,你是冒犯到了陛下吗?”   沈浮光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应该算是吧!”差点就更深入的冒犯了。   这时沈父恰好从屋前慢慢地走过,目光还状似无意地往屋里瞟。   “沈圻川!”   沈父一瞬间不敢再动,正正地立在那里。   江涟回过头质问道:“浮光受伤的事为何不早就通知我?”   沈父没有说话,就这样等着她的训斥。   沈浮光觉着等会儿可能会单方面嘴殴,于是想要劝两句,但江涟直接带着沈父离开了他的房间,似乎是想要换个地方。   沈父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夫人夫人,我该进宫了,有什么话咱们改天再说,你赶紧去看浮光吧!”   ……   乐正闻站在一座宫殿前,一名太监走到他身前,躬身一拜:“乐正大人,陛下让您进去。”   “有劳公公了。”   乐正闻走进殿内,“陛下。”   前方的人闻声抬起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说吧!”   乐正闻道:“臣已经试探过了,无论是从语气还是行为,都还是那个样子,并未有何改变。”   晏喻之轻轻一笑,“只怕你认识的沈浮光和朕认识的不一样,呵,他这人……”   乐正闻仔细想想,觉得晏喻之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他跟沈浮光也没有怎么相处过,而且听人说沈浮光是有点骄纵跋扈的劲在身上的,这点今日倒是没看出来。   “陛下在怀疑沈浮光什么?”   晏喻之道:“谁知道呢!”   “那陛下的意思是……”   晏喻之凤眸一弯,道:“沈圻川应该进宫了,去把他叫过来。”   能下床后的沈浮光第一时间就是找人了解一下这个世界,不然啥都不知道也太逊了。   他这次没让春吉和夏祥跟着,而他自己则是包裹的严严实实,生怕被人认出来。   沈浮光来到大街上开始物色人选。   通过他看了这么多年古装剧的经验来看,一般这种随处可见的情报局,那就只有——乞丐窝。   沈浮光走到几名乞丐面前,慢悠悠地掏出一锭银子,却也没急着放进碗里去。   几名乞丐目不转睛地盯着银子看。   沈浮光笑道:“各位只需要回答我一些问题,我会给你们每人一锭银子,如何?”   “好说好说,公子出手如此阔绰,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沈浮光:“各位跟我来吧!”   而这边沈圻川一回到府里就愁眉苦脸的,发现沈浮光不在,他找到夏祥,问:“少爷人呢?”   “出、出去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沈圻川挥了挥手,“去把他找回来。”   夏祥找到沈浮光时他正和一群乞丐坐在一起,撑着下巴聚精会神地听他们讲。   “这当今陛下今年也才十七岁,当初十二岁时便登上皇位,起初可是很多大臣都不服的,甚至还有乱党想要反抗。”   “我记得当时整个京城都乱成一团,大家都不敢出门呢!”   “对对对,就因为陛下长得太好看了,那什么神官说他女相男身,不能做皇帝。”   “结果没过几天神官就死在了家里,那些乱党也尽数被俘,我听人说是有高人在庇佑陛下,才能让他这么顺利的坐上皇位。”   沈浮光悠悠地冒出一句,“你说陛下长得好看,你见过?”   那人一愣,这位公子的关注点怎么这么奇怪。   “我没见过……听别人说的。”   夏祥站在沈浮光背后,冷不丁蹦出俩字:“少爷。”   沈浮光惊诧地回过身,见到是夏祥,随后把自己身上的伪装摸了又摸,才讶异地说:“欸——不是吧,我都捂的这么严实了你怎么认出来的?你是有什么火眼金睛吗?”   夏祥说:“少爷从小,就,好认。”   好认又是什么奇怪的说法?   沈浮光无奈地起身,“找我做什么?”   夏祥道:“老爷让,少爷回……回去。”   沈浮光把银子留给那些乞丐,然后便离开了。   余下的那些人又开始围到一堆窃窃私语。   “刚才那个结巴我记得是沈将军府上的下人。”   “那他喊刚才那个人少爷。”随后他恍然大悟道,“这人是沈浮光啊,裹成那样。”   有人问:“就是传闻中对陛下死缠烂打好几年,脸皮还贼厚那个?”   “除了他还能有谁。”   “啧啧啧,这可不得了啊!”   而此刻的沈浮光哪里知道,他一走,那些人又在开始编排他了。   沈圻川沉着脸瞧他,道:“伤才刚好就跑出去,你是不怕疼还是怎的。”   沈浮光笑了笑,“就是在家里躺了几天有点无聊,想出去转转。”   沈圻川递给他一瓶膏药,“这是从宫里拿的,用了伤好得快。”   “好嘞。”沈浮光道,“爹你喊我回来做什么呀?”   沈圻川道:“你先准备一下,明日随为父进宫,陛下要见你。”   “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按头):你媳妇要见你,快给我谈恋爱。   今天换了个新封面,嘎嘎好看。 第4章   沈浮光第一次看到皇宫,发现跟那些古装剧里的差不多。   就是那些侍卫看起来凶巴巴的,特别是在见到他时,那张脸上的五官都快扭到一起了。   沈浮光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位大哥,你是不是看不惯我?”   那侍卫鼻腔一哼,横眼瞪着沈浮光。   沈浮光缩了缩脖子,跟在沈圻川后面忙不迭地离开了。   沈圻川小声叮嘱:“谨言,慎行。”   沈浮光点头,“我知道了。”   时隔几日,沈浮光再一次见到了晏喻之,他就坐在那里,帝王威仪不可忽视,但伴着那张脸,是美与强烈气场的结合。   才十七岁啊,比他都小了两岁。   沈浮光敛了敛神色,随着沈圻川的动作一起,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参见陛下。”   晏喻之的目光落到沈浮光头顶,道:“平身。”   沈浮光抬眼看到他在盯着自己,身子轻轻一抖,默默后退半步站在沈圻川身后。   今日叫他过来不会又是想打他吧?   晏喻之道:“沈爱卿,看来令郎的伤已经好了。”   “承蒙陛下关心,犬子的伤确实好了。”   沈浮光疑惑地看向他:我没好呀,为什么这么说?   沈圻川看了回去: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的意见不重要。   两人这一来一回的对视,竟是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晏喻之身旁的大太监端着托盘上前,上面放着一块玉牌。   沈浮光问:“这是什么?”   “宫中之人的通行令牌。”晏喻之瞧向沈圻川,“沈爱卿,朕如今,还缺个伴读。”   沈浮光整个人都是云里雾里的,这皇宫里的人说话都喜欢打哑谜吗?   “臣明白了。”沈圻川拿起那块玉牌塞给沈浮光,“拿着。”   “啥意思?”   沈圻川道:“你以后就留在宫里,做陛下的伴读。”   诶???   沈浮光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   留在皇宫?   难道,该不会在文中他和晏喻之就是这样在宫里发展感情的!日复一日的陪伴和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不妥妥的日久生情吗!   但是为什么晏喻之要把他留在宫里?按理说几天前都那样对他了,没理由啊!难道不应该是巴不得让自己离他远点吗?   沈浮光觉得自己这场头脑风暴都快把脑子转晕了。   沈圻川拍了拍他的肩,一脸的不舍以及怜惜,“你好自为之。”   沈浮光心道:爹,你这个表情,好像我即将要经历什么浩劫似的。   那名大太监道:“沈公子若是不想,也可以……”   “不用了。”沈浮光抬手打断他,“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的意见不重要。”   前方转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等沈浮光看过去,发现晏喻之面无表情地道:“将他带去上阳殿。”   沈浮光跟在大太监身后,他发现这宫里的人都带着异样的眼光看他,看似不善啊!   原主这么不讨喜吗,树敌众多。   他主动跟那位大太监搭话,“能否问一下公公的名字?”   “梨白。”   沈浮光小声惊道:“李、李白?!”   他这是遇到和大诗人同名同姓的人物了?   梨白茫然地瞧着他,“取自梨花白,沈公子为何这般惊讶?”   沈浮光突觉是自己听岔了,轻咳了两声,“啊没什么,梨花白,名字不错。”   梨白先把他带进了上阳殿,道:“此处是陛下的寝殿,偶尔也会在这里处理奏折,待会儿奴才会告诉沈公子您需要做些什么。”   沈浮光也不是很了解古代的伴读需要做些什么,最好随便点点头。   梨白让他先熟悉一下上阳殿,结果他步子都还没挪一下,殿门就有宫女道:“参见陛下。”   沈浮光的呼吸一乱,手掌攥到一起,紧张地看着殿门口。   他看着身旁的梨白跪了下去,下意识膝盖一弯。   晏喻之眸光轻动,道:“不用跪了。”   沈浮光立马站直身子,“好。”   “梨白先退下。”   没一会儿,殿内就剩下他们二人。   沈浮光不敢看他,紧张的手心冒汗。   天知道他在现代连恋爱都没谈过,现在来了这个地方,突然多了个媳妇,现下两人还共处一室,说不紧张都是假的,紧张之余还带着些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晏喻之总能给他一种压迫的感觉。   沈浮光脑中灵光一现——难道这就是妻管严?他们沈家祖传的,深埋于血缘的怕媳妇。   晏喻之见沈浮光垂着头,一张脸煞白,“沈浮光。”   沈浮光愕然地抬起头。   晏喻之瞧着他那双眸子,里面闪着光,他邃然想起了以前自己抓的一头鹿。当时那头鹿就是用这种眼神看他,胆怯、眸光轻闪,像是淬了泪,无一不是同现在的沈浮光一模一样,到最后他也没放了那头鹿。   想到这儿,他对沈浮光招手,“过来。”   沈浮光慢吞吞地走过去,“陛下。”   晏喻之道:“你在怕朕?”   沈浮光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怕媳妇呢!   “过来研磨。”晏喻之丢下这句话就走向案桌。   沈浮光看着桌上的文房四宝陷入了沉默。话说研磨是怎么研的来着?   “不会?”晏喻之突然出声。   沈浮光赶忙拿起一块墨握在手中,忙道:“会!”然后他往砚台里倒了点水,学着古装剧里的那些人研磨。   身侧伸过来一杆笔杆轻轻敲了下砚台,“水,多了。”   沈浮光一愣,然后把那滩黑黢黢的水倒掉了,又重新倒了点。   他的余光一直落在晏喻之的侧颜上,眼睫轻垂,敛去了那双带着帝王威仪的眼睛,看起来倒是容易相处极了。   晏喻之笔下不停,说:“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沈浮光手下研磨的动作不停地加快,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他的心虚。   晏喻之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朝沈浮光靠了过去,视线与他齐平,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沈浮光此刻恨不得挖个坑钻进去。   你只是个未成年,为什么会有这种眼神,难道不能积极阳光,蓬勃向上一点吗?   晏喻之眼眸含笑,缓缓道:“出去。”   沈浮光沉浸在对方的美貌中还没回过神,人已经站在上阳殿外了,身后是殿门砰的一声关上的声音。   他手里死死攥着那块通行玉牌,真想就这样走了算了。   沈浮光叹了气,问一旁的梨白,“我被赶出来了,现在该怎么办?”   梨白道:“沈公子随奴才去宫里转转吧!”   沈浮光走到一处凉亭,里面坐着一位瞧着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少年看见他,乍然道:“沈浮光,你居然还敢进宫!”   他下意识想问梨白这人是谁,但还是怀着疑惑忍下来了,于是非常自觉地走开了,惹不起惹不起。   凉亭那人又喊了一声,“你走什么?”说完就追了上来。   沈浮光吓得拔腿就跑。   身后的宫女在喊“小王爷”。   沈浮光想起那些乞丐说的,当今陛下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虽已封王,但还是住在宫里。   他猛地停下来,转身问:“你找我有——”   那位小王爷没料到沈浮光突然停下,脚下刹不住,整个人撞在沈浮光身上,二人顿时摔得四仰八叉的。   晏临之捂住自己被摔晕的脑袋,躺在地上叫道:“沈浮光你突然停下来做什么?!”   后面追上来的太监宫女赶紧将二人扶起来。   梨白担忧道:“小王爷没事吧?”   晏临之叉腰仰着头,“本王爷肯定没事,你还是问问沈浮光这个弱鸡有没有事吧!”   “我不是弱鸡。”沈浮光出声反驳。   晏临之直接推着沈浮光走到另一处,避开那些人,戏谑道:“你不是弱鸡,那你上次为何没有成功?”   沈浮光狐疑地瞧向他,上一次?什么东西?   晏临之见他不说话了,笑道:“你之前那么喜欢我皇兄,说什么一定要得到他,我这才帮你的,怎么样,感谢我吧,我可是帮你锁了门呢,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成功,但你肯定从没离他那么近过吧!”   沈浮光一脸“终于破案了”的表情。   没想到那晚上的门竟然是晏喻之的亲弟弟锁的,到底该说这个弟弟是为他好还是坑哥呢?   沈浮光道:“我要去告诉陛下。”   晏临之顿时噎了一下,“沈浮光你是不是疯了?你告诉他了咱俩都没有好果子吃。”   “是吗。”沈浮光摊了摊手无所谓道,“我已经吃了坏果子了,我被陛下罚了三十大板,现在还疼着呢!”   晏临之急道:“你敢,你要是说出去了我跟你没完。”   沈浮光不想继续跟他扯下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原地的晏临之在那里疯狂地跳脚,“啊啊啊,沈浮光我要弄死你。”   “你说要弄死谁?”   晏临之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浇了盆凉水,他怯生生地转头,皮笑肉不笑地说:“……皇兄。”   还未走出几步的沈浮光听到晏喻之的声音又折了回来。   晏喻之又问一遍:“你刚刚说要弄死谁?”   晏临之恶狠狠地瞪了沈浮光一眼,立马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皇兄,我跟他说笑呢!”   沈浮光总觉得现在的晏喻之有点寒气逼人。   “沈浮光跟朕回去。”   回到上阳殿,沈浮光不禁犯起了嘀咕,晏喻之这样把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到底是想要他做什么。   晏喻之一眼就洞察出他有话要问,道:“你要问什么?”   沈浮光斟酌了一下,说:“陛下,我这次进宫要待多久啊,具体需要做什么呢?”   晏喻之坐到软榻上,“你要做的,自然是伺候朕。”   伺、伺候……?   是他脑子里想的那个不能过审的“伺候”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哼,迟早有一天把你脑子里那个不能过审的“伺候”实现了。   姗姗来迟,好在是赶上了。 第5章   沈浮光木着脸蹲在床边,看着眼前睡得一脸恬静的晏喻之,心里突然冒出一堆气,手下的动作猛地大了起来,将那人额前的碎发吹的直立起来。   这所谓的伺候就是,晏喻之躺床上睡觉,而自己在旁边拿着扇子给他扇风,期间还不能停。   可恶啊!   难道当皇帝的伴读还要负责帮他扇风吗?他倒是睡得好,就是可怜了自己的手。   沈浮光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不就是帮未来的媳妇扇一下风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结果越想越气,尽管手已经很酸了,但那股强劲的风却誓不罢休。   床上的人陡然开口:“既然手不累的话,那就再加半个时辰。”   沈浮光没想到把人扇醒了,立即停下手,甩了甩酸疼的手腕,说:“我累!都要累死了,陛下您行行好,就免了我这一次吧?”   晏喻之听见沈浮光这忽然放软的语气,甚至还带着祈求,顿时怔了怔,才说:“下去。”   “好的好的,陛下您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沈浮光霎时如蒙大赦,赶忙站起来,但没想到蹲久了腿已经麻了,整个人往晏喻之那边栽过去。   晏喻之瞧着沈浮光倒下来的身子,迅速往旁边滚了两圈。   沈浮光就倒趴在晏喻之方才躺着的地方,手心按在床褥上,还带着温度,似乎还有一股香料的味道。   二人就这么躺在床上。   沈浮光像是已经摆烂了,根本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晏喻之坐起身,眉心微蹙,“起来。”   沈浮光道:“起不来。”   “你——”   沈浮光抬起一只手指着自己小腿,说:“腿,抽筋了。”   晏喻之笑了,“可真够没用的。”   沈浮光趴在床褥上,有些憋屈,“这也怨不得我呀,明明是……”声音突然就小了下去。   “明明是什么?”   沈浮光声若蚊呐:“明明是你让我在旁边蹲那么久的。”   晏喻之:“你这是在怪朕?”   “没有没有。”沈浮光都快把头摇成拨浪鼓了。   晏喻之轻嗤一声,抬脚朝着沈浮光抽筋的那条腿伸过去,“用力蹬直。”   沈浮光照做了,然后感觉到晏喻之的脚在自己小腿上的几个地方踩了一下,抽筋的感觉顿时散了不少。   晏喻之瞬间收回脚,“行了,出去。”   “多谢陛下,我马上就出去。”沈浮光快速爬起来,站在地上除了小腿有轻微的不适感,倒是不疼了。   晏喻之倏然道:“等等。”   沈浮光赶紧刹住步子,问:“怎么了?”   “就在外边候着,不准走远。”   沈浮光瘪了瘪嘴,“好吧!”   沈浮光一出去,梨白便迎了上来,不解道:“沈公子为何出来了?”   “陛下让我出来的。”   梨白满脸的担忧与为难,“这……唉!”   沈浮光瞧着梨白这表情,倒是有些奇怪,难道是想他继续待在里面?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没办法,毕竟里面那位九五之尊都发话了,他不可能还死乞白赖地留在里面。   沈浮光站了一阵觉得腿有些累,便想蹲下,随即想到刚才就是这样才导致抽筋的,只好作罢。   他看着这日头,问:“白公公,陛下午休一般要多久?”   梨白:“按照正常来说应该是一个时辰,可现下的话……陛下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醒了。”   果然没一会儿晏喻之就醒了。   梨白连忙带着宫人进去伺候。   沈浮光见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就站在不远处随意打量着上阳殿。   梨白正在帮晏喻之穿衣裳,突然小声说:“陛下,奴才怎么觉着沈公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上午还问奴才叫什么,他以前都是直接唤奴才名字的,方才竟然也同其他人一样,唤起奴才白公公来了。”   晏喻之听着梨白的话,轻轻勾唇,“是吗?”   梨白道:“可能是奴才感觉错了吧!”   晏喻之道:“不用管他。”   梨白:“是。”他话音刚落,就见到沈浮光在看他,不过那眸光更像是在看陛下。   而沈浮光也是忽然看到晏喻之在笑,一时间愣了神,等到回过神来,晏喻之又变回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晏喻之走到殿门口,突然停下了,“梨白,带他去医正院拿药。”   梨白:“是。”   转头便对沈浮光伸出手,“沈公子,请随奴才来吧!”   沈浮光愣愣的,“陛下说的是我吗?”   梨白一笑,“自然是的。”   他们到达医正院时,那些医官正忙得热火朝天,奔走在整个屋子里,好几次都撞到了人,然后又视若无睹地走开了。   一名医官突然暴喝:“这味药是谁加的?长没长眼睛,放错了都不知道!”   立马就有一名太监走上前道歉,“对不起大人,是奴才不小心抓错药了。”   另一边又叫了起来:“糊了糊了,谁煎的药?”   “我我我。”最里面的屋子跑出来一名医官,手上拿着一张药方,“我煎的。”   沈浮光站在门口大受震撼,“这里平时都忙成这样吗?”   梨白摇摇头,“是有地方闹了瘟疫,陛下让他们抓紧研制出解药。”   沈浮光轻叹一声。猝然有位医官站在他们面前,道:“白公公来医正院可是陛下有何吩咐?”   梨白道:“奴才奉陛下的令,带这位公子来拿药。”   “什么伤?”   梨白:“仗伤。”   沈浮光眼睫一动,原来是这个药,晏喻之是知道他的伤还没好吗?   医官问:“可有破皮?”   沈浮光道:“没有。”   医官转身进去,不一会儿就拿着一个小瓷瓶出来了,“内服即可。”   沈浮光接过,“谢谢。”   那名医官瞳孔微怔,“沈公子不必道谢。”   沈浮光瞬间迷茫,为什么这宫里这么多人都认识他?原主怕不是隔三差五都往皇宫跑。   他们刚走到一处花园,梨白看见前方走过来的人停住了脚步,躬身道:“见过神官大人。”   沈浮光也同样行了一礼。   以前那位神官早就死在了晏喻之十二岁那年,而这位新上任的神官,他记得好像叫贺欹。   也不知道这古代的神官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奇,可以通天知国运。   贺欹扫了沈浮光一眼,问:“陛下让你进宫的?”   沈浮光答:“是啊,你怎么知道?”   “就凭你敢明目张胆的行走在这宫中,换成以前哪一次不是被人追着赶出去。”贺欹想到以前沈浮光被人追的模样就笑了,“现在梨白跟在你身边,谁都知道是陛下的授意了,自然没人敢赶你出去。”   沈浮光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认识他了,肯定是原主对晏喻之死缠烂打的骚扰,导致宫里许多人都看不惯他。   贺欹抬手抵住下巴盯着沈浮光瞧了半晌,随后笑了笑,“你好像……不一样了。”   沈浮光顿时就紧张起来,“我、我这叫浪子回头,幡然醒悟,下定决心以后做个好人。”   “这样啊!”贺欹道,“不如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算个命。”   沈浮光迅速把手背到身后,“不、不用了,我觉得我命挺好的。”好个毛线啊,要是命好就不会父母早亡,然后还来到这个地方。   “我也觉得你命挺好的。”贺欹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梨白福礼:“神官大人慢走。”   沈浮光跟梨白在外面逛了好一阵才回去,而晏喻之也差不多处理完政事回来了。   这时的天已经隐隐有了要黑下去的迹象,沈浮光悄悄问梨白,“白公公,我晚上睡哪儿啊?”   梨白望了下晏喻之,“这……应该由陛下做决定,奴才无法决定。”   沈浮光只好去问晏喻之。   而晏喻之淡淡地盯着他,说:“你想住哪里?”   沈浮光有些惊喜,“我可以自己选吗?”   “不可以。”   沈浮光呆住了:“??”所以陛下你这么问我的意义在哪里?   晏喻之握拳轻轻靠在唇边,压下微微翘起的嘴角,“上阳殿左侧的偏殿,你就住那里。”   站在沈浮光身后的梨白惊讶地抬起头,旋即又垂了下去。   入夜后沈浮光就带着自己住进了偏殿,这次来宫里他也没想到会被留下,甚至连跟沈母的一个道别都没有。   想想就心酸,索性倒在床上,什么也不去想了。   沈浮光一直睁着眼,等到他对夜晚的时间失去概念了,翻身坐了起来。   殿门陡然传来一阵响声,在深夜中格外清晰,沈浮光猛地一颤,缩到了床角。   他看见门口有个影子,好像是在推门,但是门被沈浮光锁住了,因此就一直传进推门的响声。   沈浮光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刚准备去找个什么东西防身,门口的影子离开了。   他看着那黑影,总觉着有些眼熟。   虽然他知道自己很害怕,但架不住好奇心大,于是薅起一盏烛台就走了出去,大不了待会儿决一死战,他还不信这么大的动静喊不来人。   等他看到那人时,顿时懵了。   晏喻之。   他大晚上不睡觉出来做什么?散步吗?   沈浮光跟了上去,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晏喻之这状态不像是睡不着出来散步,倒像是……梦游。   沈浮光跑上去拦住他,在明辉的月光照耀下,晏喻之那双眼睛没有神采,木愣愣的。   沈浮光确定晏喻之是梦游了。   晏喻之突然抬手朝沈浮光伸过去。   沈浮光听说梦游的人是没有意识的,以为晏喻之要打他,吓得立即抬手挡住自己的脸。   等了半晌,好像也没有要打他的意思。   可……   沈浮光低下头,看着按在自己胸口上的那只手。   这算怎么回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梦游帝。   生死时速,感觉自己脑浆都快被榨干了。 第6章   沈浮光满脸僵硬,看着那只手在自己胸口摸来摸去,根本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他听说梦游的人是万万不能叫醒的,不然会出事的。   晏喻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只手沿着胸口往上,触碰到沈浮光的脖颈。   沈浮光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梦,怎么会在别人身上摸来摸去的。   晏喻之的手指在他脖颈上游走了一圈,面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随后伸出两指,在沈浮光衣襟处,顺着皮肤插了进去,微微带着凉意的手指贴在温热的皮肤上,惹得沈浮光浑身都不自在。   “!!!”   沈浮光狠狠一惊,匆忙往后大退两步,摆脱了晏喻之。   不是吧他这什么习惯?!   晏喻之木然地垂头瞧着自己的指尖,喃喃道:“……没、没了。”   沈浮光看着他,紧张地咽了下喉管。   这人到底在找什么,什么没了,他身上可什么东西都没有。   沈浮光正纠结该怎么把他弄回去,而晏喻之像是脱力一般,整个人软了下去。   沈浮光两步奔上去接住了他,心道:这下好了,老实了吧!   他直接将晏喻之打横抱了起来,看着靠在自己怀里安静睡去的美人,沈浮光心情大好,是时候彰显自己的男友力了。   虽说白日里的晏喻之瞧着不好相处,可这睡着了的晏喻之,那副乖顺的模样,却是让沈浮光喜欢得紧。   走到上阳殿时,沈浮光见到了焦急得来回踱步的梨白。   梨白一下子就看到他了,赶紧跑上来。   沈浮光无声道:“别出声。”   梨白读懂了他的唇语,看了看被他抱着的晏喻之,才终于把嘴边的话压下去。   沈浮光将人轻轻地放到床上,然后盖好了被子。   他来到殿外,道:“陛下已经睡着了。”   梨白道:“今夜多谢沈公子了。”   沈浮光问:“陛下是夜夜都会这样吗?”   “不是。”梨白斟酌着开口,“但奴才也说不准陛下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梦游。”   沈浮光忽然想到点什么,有些勉强地说:“就是额……陛下他以前梦游时,会不会……有什么怪癖?”   梨白:“怪癖?”   沈浮光抬头看月亮,低头看地板,就是不看梨白,“就比如,会喜欢在别人……身上摸、摸东西。”   “没有。”梨白解释道,“以往陛下梦游时就是外出走一圈,然后就回来了,没出现过沈公子说的这种情况。”   沈浮光:“白公公知道陛下为什么会这样吗?”   “这……”梨白犹豫了一阵,“奴才或许知道一点原因。”   沈浮光追问:“什么原因?”   梨白道:“人人都知道,陛下十二岁便登上帝位,可当时奴才是亲眼见证过那场腥风血雨的,更别说身处于那场厮杀中心的陛下了,那么多人都想要陛下的命。奴才找到陛下时,他被亲信护住了性命,满身是血的坐在那里。”   “梨白。”十二岁的晏喻之坐在血泊中,眼中没有一丝神采,身上的袍子沾了很多血,腥红夺目,“……我丢了一样东西,我找不到了。”   他眼露哀伤,瞧着被血染红的指尖,低喃道:“我……找不到了。”   沈浮光悄悄推开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晏喻之床上。他盯着这个人,再联想到梨白说的话,心里顿时发酸,有些难受。   “真是个小可怜。”沈浮光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贴在晏喻之的脸颊上,“放心吧,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呵护你的。”   没想到媳妇小时候这么可怜,可真是心疼死我了。沈浮光就差流下两行清泪了。   沈浮光又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缓缓起身走出去。   等到关门声响起时,床上的人霎时坐了起来,目光紧锁在沈浮光离开的地方。   ……   第二日沈浮光被梨白毫不留情地喊醒。他揉着自己酸涩的眼眶,说:“我也要这么早起来吗?”   梨白道:“陛下醒我们就必须醒,而且今日早朝。”   他递给沈浮光两套衣裳,“这是公子昨日进宫时陛下命人加紧做的,剩下的织造局还在赶制。”   沈浮光惊喜地接过那两套衣裳,没想到晏喻之表面看着冷冰冰的,倒还是蛮热心的嘛!   这不就是典型的面冷心热。   沈浮光换好衣裳就去了上阳殿的主殿。   晏喻之一袭明黄的龙袍,冕旒前方的玉珠垂落下来,恰好挡在那双勾人的眼眸前。   “来了。”   沈浮光倏然回过神,应声道:“是。”   晏喻之转头低声对梨白说了些什么,隔得远了,沈浮光也听不见。   在去上朝的路上,梨白靠近沈浮光,说:“沈公子待会儿就站在奴才身边即可。”   沈浮光想到古装剧里的上朝,基本上就是“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梨白做为晏喻之身边的大太监,这句话应该是他来喊,可沈浮光把身旁的梨白看了又看,才问:“你不上去吗?”   梨白笑道:“奴才方才不是说了,会跟在沈公子身边的,这也是陛下的吩咐。”   沈浮光悄悄探出半个脑袋,准备看一下朝堂上的情况。   一打眼就是沈圻川站了出来,指着对面的一位官员暴怒道:“这次的物资分明是你负责清点的,结果我的人送到浔江却发现少了那么多,你怎么解释?”   对面那位气得脸色发白,手指颤抖,指着沈圻川,道:“沈圻川你这老匹夫,怎么不说是你的人吞了物资,怪到我头上。”   “我沈圻川为将正直,手下的人自然也是干干净净!”   “我王某自然也是为官清廉,容不得你半分诋毁!”   二人这一来一回,逐渐演变成了武将与文官的大型斗嘴现场。   “呃……”沈浮光发现这朝堂似乎不像电视剧里那样和谐。   坐在龙椅上的晏喻之则是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们吵。   沈浮光道:“都吵成这样了,陛下不管管吗?”   “不用管。”梨白说,“这种情况很正常,等他们吵累了,陛下就好说话了。”   晏喻之见他们渐渐停歇了,道:“这次的事朕已知晓,朕会派人再送物资去浔江,而沈将军和王爱卿就负责查一下消失的物资去了哪里。”   众官员齐声应道:“是。”   沈浮光问道:“他们说的浔江又是怎么回事?”   “浔江就是奴才昨日说的爆发瘟疫的地方。”   下朝之后沈浮光急忙跑去找晏喻之,“陛下,我可以去见见我爹吗?”   晏喻之道:“不用。”   他转过头,示意沈浮光也跟着看过去。   沈圻川走上前一把拦住沈浮光,大笑道:“在宫里待了一天,感觉怎么样?”   晏喻之还在场呢,肯定不能说不好。沈浮光咧着嘴笑道:“很好。”   沈圻川递给他一封信,“这是你娘给你写的,如果有时间就回家看看吧,唉,儿大不中留啊!”   沈浮光把信塞进怀里,“知道了。”   “那行,爹还有事呢,就不多聊了。”沈圻川松开他,“走了。”   沈浮光目送他离开后才发现晏喻之早就离开了,连忙追过去,“陛下等等我。”   晏喻之的步子缓了下来。   沈浮光嬉笑道:“陛下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晏喻之脸色一沉,“很、好。”   沈浮光又有些心疼他了,明明都没怎么睡,为了不让他担心,强壮镇定地说很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媳妇呀!真的太让人感动了。   沈浮光心底暗下决心,后半辈子一定会把晏喻之捧在手心里小心地爱护着。   童年遭受过巨大心理阴影的人心灵上肯定会有创伤。   沈浮光手心攥紧,终于鼓起勇气,轻声细语地说:“陛下,今晚我跟你一起睡,可、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到一半时,小区突然停电了,没有空调没有风扇,真是热到让人暴跳,奶奶就说去小姑家借宿,因为停电导致电梯也不运行,我们从楼道上一路走下去,看到好多住户都是拖家带口的往下面走,到了地下车库也看到一大片的人搬着小板凳坐在那里,甚至还有把凉席拿下去的,这场面真是又心酸又好笑。   唉,本来想的是这章能早点更,结果又拖到这么晚。 第7章   梨白龇着牙,仿佛不敢相信从沈浮光嘴里说出的这句话,然后“啪”的一声提起两只大掌按住自己的耳朵,跑到了另一边去。   沈公子依旧还是这般口无遮拦。   晏喻之眸中含笑,伸出食指抵在沈浮光的额头上,“沈浮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种话都敢说出口。”   沈浮光轻轻一愣,“啊?”   晏喻之笑道:“胆大包天。”   沈浮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现在的晏喻之可是对他没有任何感觉的,晚上一起睡觉这种事根本不可能。他赶紧捂住自己的脸,“陛下,我说笑的,别当真。”   晏喻之撤回手指,“朕自然不会当真。”   沈浮光满脸窘迫,看来目前是没办法跟晏喻之进一步相处了。   沈浮光回到偏殿,拆开了沈圻川给他的那封信,看到信的内容,他只觉得眉梢一跳,事情不简单呐!   ——浮光,为娘知道你进宫是在陛下身边伺候,想了那么久终于有进展了,争取早日拿下陛下,到时候一起回来吃饭,为娘看好你哦!   沈浮光扶额发笑,他甚至能想象出沈母写这封信时那满脸笑意的表情。   原来沈家全都知道沈浮光喜欢晏喻之了,看样子丝毫不排斥,甚至还挺期待。   沈母的这封信无疑是帮他燃起了熊熊的斗志。   晏喻之现在不喜欢他,可不代表以后不会喜欢,他也要学父亲追母亲那样的坚持不懈!   ……   沈浮光慢慢移步到梨白身旁,然后轻轻碰了他一下,“白公公。”   梨白道:“沈公子有什么事吗?”   沈浮光道:“白公公你从小就跟在陛下身边,肯定对他了如指掌吧?”   梨白一下子就把他看透了,“沈公子想知道陛下什么?”   沈浮光:“就是陛下他平时喜欢吃些什么?”   话音刚落,殿内就传出晏喻之的声音,“沈浮光进来。”   沈浮光也来不及听梨白说了,忙不迭跑了进去,“陛下有何吩咐?”   “明日随朕出宫。”   “好。”沈浮光非常欣喜地答应了。   晏喻之挑眉掠了他一眼。这人突然这么高兴是做什么?   沈浮光问:“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晏喻之停下笔,好笑地瞧着他,“朕是天子,出宫怎么可能只带一个人。”   沈浮光一想想,好像也是,不然到时候遇到个什么危险,身边没点人岂不是玩完儿。   这夜,沈浮光在晏喻之睡下后,起身来到殿门前。   殿外刮过一阵夜风,带动树冠沙沙作响,月辉投下树影,婆娑地印在地面。本就穿得单薄的沈浮光不禁打了个寒颤,牙齿上下磕了一下。   他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准备守在殿门前,他倒要看看,今晚的晏喻之还会不会梦游。   夜空的明月被浓黑的云遮挡了一次又一次,时间转走,上阳殿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沈浮光的脑袋不停地往下点,眼皮已经完全阖了上去。   他想:就眯一会儿,眯完我就回去了。   次日沈浮光是被惊醒的,他想起自己还在上阳殿外面坐着呢,噌的一下醒了过来。   等他看清了自己所处的地方,直接上演了一场惊魂离体,胆子差点就被吓破了。   啊啊啊啊啊,我为什么会在晏喻之的床上?难道昨晚上梦游的是我?主动爬上了他的床!!   不是吧?晏喻之竟然没有把我一脚踹下去?!   沈浮光受到惊吓的魂还没回来,晏喻之直接走到他面前,“赶紧起来。”   沈浮光当即从床上跳了下来,“陛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晏喻之道,“沈浮光你可真是能耐啊!”   沈浮光根本不敢接话,只好匆匆收拾一下,跟着晏喻之出去了。   今日的晏喻之褪去了帝王的服饰,只着了一套天青色的衣裳,墨发用一根再普通不过的白色发带束起。   清晨的天淡的泛起云水色,沈浮光抬头盯着一团云,只觉得那形状越看越奇怪,不由得笑了起来。   晏喻之回过身,瞧见沈浮光在那里兀自发笑,淡淡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多的是岁月静好的娴静。   晏喻之问:“你在看什么?”   沈浮光笑着跑过去,迫不及待的把这个事情分享给他,“陛下你看。”他指着一团云,“像不像一只猫?”   晏喻之顺着他的指尖望过去,点了点头,“像。”   等在宫门的人是乐正闻,他看见沈浮光时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二位公子请上马车。”   沈浮光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就你一个人?”   乐正闻道:“沈公子还是快些上去吧!”   沈浮光倒是很好奇这次晏喻之出宫是去哪里,他挑起车窗帘,瞧着这条路,凭借他对这京城不多的记忆想了一下,好像是往东城门去了。   沈浮光看见路边有人在卖糖人,双眸顿时亮了起来,下意识回头去看晏喻之。   晏喻之正在闭目养神,察觉到沈浮光的视线,睁开了眼,只见一双闪着亮光的眸子欢欣地看着他。   他先是看到了马车外一闪而过的糖人小摊,才问:“怎么了?”   沈浮光道:“我们等会儿回来还会走这条路吗?”   “不知道。”   沈浮光眼中的欣喜瞬间就落了下去,失望地“哦”了声。   乐正闻将马车停在了距离东城门不远处的一家酒楼旁。   三人一进去,乐正闻便丢出一锭银子给掌柜,“两日前便定好的包间。”   “知道知道,都记着呢!”掌柜赶忙将人请进去。   沈浮光打量着这酒楼,现在几乎都没什么人,除了打扫卫生的店员,也就他们三个。   几人来到一间房门前,晏喻之推门而入,沈浮光跟在后面想要进去却被乐正闻拦住,“沈公子就同我一起守在外面。”   沈浮光:“好吧!”   沈浮光悄悄问乐正闻,“陛下他是在里面约了人吗?”   “机密。”   “这有什么好机密的。”   乐正闻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切。”   “这位公子当真是生的好俊俏啊!”笑意朗朗的女声从侧面响起,一名女子走到沈浮光面前,“公子站在这外面做什么?为何不进去?”   沈浮光道:“我等人。”   “等什么人?”女子笑道,“心上人?”   沈浮光当即接下她的话茬,“对,就是心上人。”   房间内正在向晏喻之禀报事情的暗探眉头一皱,“陛下,门外那人……”   晏喻之手指骤然收紧,道:“你说你的。”   乐正闻沉着脸,主动打断他们的话,“这位姑娘,你不如问问我,我肯定无所不答。”   女子摆了摆手,“我先走了。”   乐正闻正色道:“沈浮光,随陛下出门在外,凡事都得留个心眼,像你这种随随便便就被别人把话套了。”   沈浮光才后知后觉地胆怯了起来,在这地方保命可真不容易。   两人又等了一阵,晏喻之才出来。   酒楼的一个暗角。   方才同沈浮光搭话的那名女子道:“进去的人没看清楚,但属下认得那沈浮光,他说那里面的人是他心上人,保不齐就是宫里那位。”   “那行,安排下去吧!”   沈浮光趁着这次出宫,想在外面好好玩一圈,两只脚刚一踏出酒楼,街上就猝然冲出一群人,就跟刁民闹市似的,一瞬间就把他冲走了。   “诶,不是,等等……”沈浮光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就被挤走了。   他死命抱住自己的脑袋,从人堆中挤了出去,缩在一处墙角。   老天爷,你可别搞我啊,我这辈子从没作过什么大恶,别让我命丧于此。   他可是见过这种场面的,稍不注意就造成踩踏事件,或者这些人发起疯来逮着人就砍。   晏喻之只不过晚出去了一步,沈浮光就消失在了他眼前,等到他出去,沈浮光的一丁点影子都看不见了。   这时候还有源源不断的暴民往这边挤,手上大多是拿着刀或者棍子。   晏喻之着急吼道:“沈浮光!”嘈杂的人群声完全吞没了他的呼喊。   大街上的百姓都无措地瞧着这一切,好多人都被混乱的人群冲走了,焦急地呼喊着自己的亲人。   乐正闻赶忙拉着晏喻之退进了酒楼,“微臣送您回宫。”   “不行。”晏喻之直接拒绝他,“你快去找沈浮光。”   “这种情况肯定是人有意为之,微臣必须保证您的安全。”   晏喻之盯着他,硬声道:“朕说了,你去找沈浮光。”   乐正闻只好遵命,“是。”   而这边的沈浮光看着这些不停地往前冲的人,一颗心凉到了极点。   他都自身难保了,那晏喻之呢,晏喻之会不会被冲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而且晏喻之从小都是娇生惯养的,在这巨大的人流下,肯定会磕磕碰碰的伤到哪儿。   沈浮光慢慢放下手,咬咬牙站了起来,埋头就是一顿猛冲。   肩膀突然被人抓住,乐正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快跟我走。”   沈浮光被乐正闻带着穿梭在人群中,急忙问:“他人呢?”   “在方才的酒楼后院。”   二人到了酒楼几乎是直奔后院。   此刻的酒楼人全都走光了,多半也是被这场面吓住了。   沈浮光喊道:“陛下!”   后院的晏喻之听见了沈浮光的声音,垂眸瞧着眼前这个人。这人跪在地上,脑袋无力地搭着,胸前插着一把长剑,而剑柄这端在晏喻之手上。   他几乎是不做任何犹豫地抽出那把剑丢进井里,然后走到墙根处,坐在地上。   沈浮光一进到后院就看到前方跪着个一动不动的蒙面黑衣人。   他稍一转眼,就看到了坐在墙边的晏喻之。   晏喻之那天青色的长衫上沾了斑斑点点的血迹,脑后的头发也凌乱的搭在肩前,此刻在那里缩成一团,瞧起来害怕极了。   沈浮光眼眶一湿,他好像看到了晏喻之十二岁那年也是这样的害怕,于是匆忙奔过去将晏喻之抱在怀里。   “陛下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到底是谁别害怕呀? 第8章   晏喻之靠在沈浮光怀里,能深刻的感受到这人的紧张以及擂鼓般震动的心跳,好像也牵动了他心里的某一根弦。   他愣了那么一瞬,才看到沈浮光在盯着他。   沈浮光把晏喻之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问:“陛下没受伤吧?”   晏喻之摇头,“没有。”   沈浮光将晏喻之扶起来,才扭头去看那边跪着的黑衣人,“陛下,那人是谁啊?”   晏喻之眸色一沉,道:“来杀朕的刺客。”   “刺、刺客?”   妈呀,他们还真的遇到刺客了!   沈浮光当即气汹汹地走过去,想要教训一下那人,嘴里小声念叨着:“居然敢动我的人,看我今天不把你揍得满地找牙,我就……”   沈浮光抬起一脚踹在那人肩膀上,下一秒,嘴里的话转变成了叫喊,当场跳了起来,蹦回了晏喻之那里。   “死人,死人!他死了!”   被沈浮光踹倒在地的黑衣人身体里顿时流出一滩鲜血,鲜红的血液浸进了地砖里,更多的是朝着沈浮光流过去。   沈浮光瞧着那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立马拉着晏喻之跑到另一边,还挡住他的眼睛,“陛下别看。”   晏喻之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这手都抖成这样了,还挡住他的眼睛让他别看,真是够傻的。   他将手背到身后,朝着乐正闻做了个手势。   沈浮光等了一阵,才试探着睁开眼,伴随着骤然而来的水声,他看到尸体已经不见了,而乐正闻提了两桶水将那些血迹冲散开。   沈浮光等到血液稀释的差不多了,才取下晏喻之眼前那只手。   沈浮光还心有余悸,毕竟头一次见到死人,还有那么多的血,他问:“那刺客是怎么死的?”   乐正闻面不改色道:“我刚才看了一下,是被弓箭射穿了心脏,应该是暗处有人在保护陛下。”   沈浮光不由得在心底佩服,真不愧是皇帝,这么多人护着。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乐正闻道:“这里已经不能待了,但现在刺客还没解决完,陛下回宫会暴露的。”   沈浮光灵机一动,跑到后门去看了一下。   晏喻之趁着沈浮光不在身侧,道:“让暗处的人把那些刺客解决了,留几个活口审问。”   乐正闻道:“遵命。”   “陛下,我家离这里很近,有一条小巷可以过去,不会暴露的。”沈浮光道,“去我家怎么样?”   “可以。”晏喻之没有拒绝,抬步便往后门走。   这条小巷沈浮光也只走过一遍,好在他并不路痴,走过一次的路基本上都能记得。   他见乐正闻没有跟上来,道:“乐正闻怎么不见了?”   晏喻之:“朕让他去找人。”   “搬救兵吗?也是,不然太危险了。”   这条小巷通的是将军府的后门,白日里后门是不会关的,沈浮光一进去就看见春吉坐在旁边打盹。   他走到春吉面前大喊一声:“春吉!”   春吉登时吓醒了,眼白都翻出来了,待他看见眼前的人是沈浮光时,瞬间激动了起来,“少爷!少爷你今日怎么回来了?不是在——”   “皇皇皇……皇上!”春吉乍然看到沈浮光身后的晏喻之,比被吓醒还要骇人一些。   难道说他家少爷成功了?!居然还把人带回来了!   晏喻之瞥了春吉一眼,便不做停留,往府内走去。   沈浮光拍了拍春吉的肩,“你继续守门,我先进去了。”说完便忙着追上去。   春吉击打着自己的脸,痛感还是有的,他真的不是在做梦!   什么守门,什么睡觉,全都被他抛到脑后去了,他现在就是赶紧去找夫人,告诉她,他家少爷把陛下带回家了!   沈浮光是准备把晏喻之带到自己房间的,但他们刚路过正厅,就撞见回来的沈圻川。   “爹!”   沈圻川朝晏喻之拱手一拜,“微臣参见陛下。”   晏喻之抬手道:“沈将军不必多礼。”   沈圻川:“是犬子带陛下来的吗?”   “朕过来避一下风头。”   沈圻川大概也知道晏喻之今日出宫是遇到了刺客,还有他衣衫上的血迹,道:“街上的暴民微臣已派人尽数控制,定会查出幕后之人。”   “有劳沈将军了。”   沈圻川看向一旁的沈浮光,“浮光去看看你娘,爹与陛下有要事相商。”   沈浮光瞧着晏喻之,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他甫一离开正厅,侧边的园子里就有人在呼唤他,“浮光,浮光快过来。”   沈浮光走过去,问道:“娘,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江涟一把扯过他,急忙问:“我听春吉说,你把陛下带回来了?”   沈浮光点了点头,“是啊,我们方才……”   江涟当即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笑道:“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沈浮光没想到江涟看起来温柔贤淑,骨子里却是有股虎劲儿,这一掌倒是跟沈圻川不相上下。   江涟道:“昨日才给你捎的信,没想到今日就把人带回来了。”   沈浮光才反应过来她是误会了,顿时哭笑不得,“娘,哪有那么快啊,陛下只是过来躲一下刺客。”   江涟还沉浸在喜悦里的心情霎时惊住了,“刺客?你们遇到刺客了,没受伤吧?快让娘看看。”   “没有。”沈浮光说,“娘你就放心吧,我在陛下身边肯定会保护好他的。”   江涟满意地笑了笑,“好样的,这才是我们沈家的子孙。”   “对了,陛下今晚会留下来过夜吗?眼见着这也下午了。”   沈浮光说:“我去问问。”   “问什么?”晏喻之刚好走过来,站在园子的拐角。   沈浮光笑道:“我娘让我问问你,今夜要留下来吗?”   江涟慌张地瞪了沈浮光一眼,我什么时候让你问了?   晏喻之微微一颔首,“有劳夫人了。”   “陛下客气了,身为臣子,这些小事不足挂齿。”江涟道,“浮光院子里有很多间空房,陛下若是不介意的话……”   晏喻之道:“不介意。”   江涟兴奋地应了声,“好嘞!”   沈浮光还真没想到晏喻之愿意留下来,而且还是住的他的院子!   “陛下,我带你去我家转转吧!”   “好。”   ……   乐正闻带着几名暗卫站在站在将军府的后门处,沈圻川拉开门瞧着那些暗卫押着的人。   乐正闻道:“这是陛下让沈将军审的。”   沈圻川:“这就是行刺陛下的刺客?”   “没错。”   “带进来吧!”沈圻川道,“先送到暗房。”   漆黑的夜幕落进将军府内,沈浮光回到院子时路过晏喻之的房间,想起晚饭时他都没怎么吃,于是走过去轻轻敲了下门,“陛下,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过了一阵屋子里也没有传来声音,沈浮光道:“这么早就睡了吗?”   夏祥正端着茶水准备送往沈浮光的房间,却见到他在陛下的房前站着,道:“少爷,你……”   沈浮光小声说:“没什么,陛下睡着了,别吵到他。”   夏祥道:“没有,陛下他,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   夏祥点头,“对。”他指了个方向,“往那边,去了。”   不回房睡觉,跑那边去做什么?   沈浮光顺着夏祥所指的地方过去了。   “啊啊啊啊——”   暗房里突然爆出一阵惨叫,晏喻之皱了皱眉,吩咐一旁的暗卫,“把他嘴堵上。”   沈圻川瞧着匕首上的血,道:“陛下,这人除了惨叫,嘴倒是挺硬的。”   晏喻之冷笑道:“哼,那就继续审,朕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沈浮光!”屋外的乐正闻惊讶地喊了一声。   屋内的人皆是神色一变。   乐正闻道:“你来做什么?”   沈浮光望了眼他身后的屋子,“我来找陛下,夏祥说他来了这边。”   乐正闻正纠结该不该告诉他陛下就在这里,晏喻之已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你找朕有什么事吗?”   沈浮光笑道:“陛下你果然在这儿啊!”   晏喻之说:“走吧,回去。”   沈浮光道:“陛下为什么不回房里呢,万一又遇到刺客怎么办?”   晏喻之轻笑:“沈浮光,谁给你的胆子,敢教训起朕来了。”   “没有教训你。”沈浮光扯了扯他的袖子,埋着头小声说:“我这明明是关心你。”   晏喻之挑眉,稀奇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沈浮光立马松开他的袖子,“陛下什么都没听到。”   晏喻之笑道:“你净担心这些,这偌大个将军府,要是让刺客进来了,我看你爹也不用做这大将军了。”   “陛下这么信任我爹?”   “嗯。”晏喻之道,“当初你爹是站在朕这边的,也算是半个救命恩人了。”   沈浮光不想他提起幼时的事,于是岔开话题:“陛下你晚饭都没怎么吃,饿不饿?我给你做。”   “你会做饭?”   沈浮光道:“炒菜做饭是不会,但我会煮面。”   沈浮光带着他来到厨房,翻箱倒柜了一大阵,才发现古代是没有现成的面条的,只能自己动手搓。   晏喻之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正期待他能做出什么东西来。   沈浮光顿时感觉自己在被一道火热的视线炙烤,只能死活当活马医了,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搓面他见过别人做,应该是不难的。   他先是倒了一堆面粉,然后和水,但是那面粉瞬间变得黏答答的,贴在手上扯都扯不掉。   呃……水好像加多了。   晏喻之瞧着沈浮光那张被面粉扑白的脸,忍不住笑出了声。   沈浮光愣愣地看向他。   晏喻之走过去伸出手指在沈浮光脸上刮了一下,那面粉粘在他手上,笑道:“沈浮光,你傻不傻?” 第9章   沈浮光看见他手上的面粉,极不自信地憋出一句:“我不傻。”说完就想抬手去擦脸,但看着自己手上那些弄不掉的粘稠面粉,只得放弃了。   果然那些东西都是看起来简单,轮到自己动手,就不会了。   晏喻之盯着他的手,道:“朕不饿,你不用做了。”   沈浮光才不信晏喻之说的话,这分明是看他做不出来,才这样说的,免得让他难堪。   沈浮光有些郁闷,下定决心道:“不行,我今天还不信了,我做不了它。”   沈浮光半推半赶地将晏喻之弄了出去,怕把他身上弄脏了,“陛下您先在外面等会,我今天一定要把它做出来。”然后一头冲了进去。   晏喻之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怎么这么拗。   晏喻之坐在厨房外的台阶上,耳边时不时就会响起厨房里有东西掉落的声音,此起彼伏,然后没过多久,就是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起来了。   “砰——”   厨房里传来极其沉闷的爆炸声,晏喻之神情一滞,起身冲进去,语气略带慌张,“沈浮光。”   沈浮光正端着碗准备出去,愣愣地瞧着晏喻之,“陛下,你……”   “方才是不是有东西炸了?”   “哦。”沈浮光淡定地指着灶火,说:“是一截竹节被火烧爆了。”   他觉得晏喻之应该是被吓到了,赶忙说:“陛下快看。”   晏喻之转眼去瞧他手里的碗,这做出来的东西跟面条可谓是天差地别,就唯独占了一个相同的“面”字。   “你这是……面疙瘩?”   沈浮光挠了挠脸,“那个面粉那样子好像也搓不出面条,我就弄成这个了,陛下您尝尝。”   晏喻之接过他手里的筷子浅浅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在这一刻险些崩塌,被他强行忍了下去,随后泰然自若地放下筷子,将嘴里的东西生硬地咽了下去,“你可以自己尝尝。”   说完几乎是逃走似的,迅速离开了厨房。   沈浮光不明所以地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当场石化。   为什么这么硬,还这么涩?   他直接嚼也不嚼,把那口咽下去,在喉咙里哽了一下。   晏喻之竟然能吃得下去,他身为皇帝,怕是第一次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沈浮光放下碗急急忙忙追过去。   回到院子,他看见晏喻之的房间燃灯了,几番纠结,想了想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一进到房间,夏祥正在帮他收拾床铺,盯着他瞧了好一阵,才说:“少爷,您这脸……”   沈浮光走到木盆前,借着水的倒影看了一下,是一个满脸漆黑的人。   沈浮光:“!!!”   刚刚他就是顶着这样一张脸跟晏喻之说话的?他英俊的形象毁于一旦了。   沈浮光迅速将脸洗干净后就倒床上睡着了。   江涟将沈浮光叫醒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一边替沈浮光挑选衣裳,一边说:“陛下方才说要再留一天,恰好今晚有灯会,你们出去转转。”   沈浮光搭着眼皮点了点头,懒懒道:“好。”   江涟道:“你打起点精神来。”   沈浮光立马从床上跳下来站立,掷地有声,“好!”   江涟这才满意地点头。   沈浮光在府内找了一圈都没看见晏喻之,沈圻川也不见了。   府内的小厮都说他们一大早便出去了,但是并不知道去了哪里。   沈浮光守在门口,他想,如果邀请晏喻之去看灯会的话,对方会不会同意,而且听说灯会一般都是小情侣去的多。   春吉一直在旁边跟他说灯会有哪些地方值得去,特别适合独处之类的。   沈浮光倒是没想到这一守,竟是守到了黄昏,晏喻之才回来。   天边的云滚进了晚霞里,霞光灿灿,晏喻之站在沈浮光面前,整个人像是在周身镀了一层淡淡的金。   沈浮光道:“陛下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晏喻之见他起身的动作有些僵硬,应当是坐了很久,“你一直在等朕?”   “是啊!”沈浮光目光灼灼地瞧着他,“我娘说有灯会,陛下要不要一起去看?”   晏喻之沉默了半晌,没有回答他。   沈浮光以为他是不想去,连忙说:“陛下要是不想去的话也可以不……”   “可以。”   沈浮光:“什么?”   晏喻之道:“可以,走吧!”   京城的长街不同于往日,夜幕降临,此刻人声鼎沸,灯光璀璨辉煌,两街旁的高架上挂着各色各异的灯笼,男男女女手中都提着一盏,河边放花灯的女子正在虔诚的祈愿。   沈浮光穿梭在人流中,第一次觉得京城很挤,就跟早高峰似的,他下意识抓紧了晏喻之的手腕,“别走丢了。”   人真的很多,沈浮光发现有些人的眼睛就跟粘在晏喻之身上似的,带着一种打量,这让他很不舒服。   他来到一处卖面具的摊位前,挑了一个外貌可观的面具盖在脸上,笑道:“怎么样?”   晏喻之道:“你要买这个?”   沈浮光将面具移到他面庞上,道:“给你的,万一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其实他想说是,你长得这么好看,万一被其他人盯上了怎么办。   晏喻之的双眸从面具中看向沈浮光,点了头,“好。”   沈浮光又去拿了个面具戴在自己脸上,随后付完钱便拉着晏喻之离开了。   “陛下以前有来过这灯会吗?”   晏喻之瞧了瞧被沈浮光拉住的手腕,道:“没有。”   沈浮光心中有点小雀跃,晏喻之第一次逛灯会是跟他一起的。   他本想去桥上看看的,可一路过河边就被一名船夫喊住,“二位公子。”   沈浮光有种即将被强买强卖的感觉,“有什么事吗?”   船夫常年在这河边渡船,早就练就了一双慧眼,一眼便看出二人的关系不一般,“二位公子可要坐船游玩?”   沈浮光看着那船,总觉着不太安全,而且他不会游泳,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谢谢老伯的好意,不用了。”   哪知船夫直接去问晏喻之,“这位公子要坐船吗?”   晏喻之不假思索道:“行。”   沈浮光都没时间反应,晏喻之直接上了船,他跟在后面也上去了。   一只脚刚踏上船板,就感受到了及其不稳的颤动,沈浮光心脏一紧,但还是按下慌张,面不露怯地上了船。   这船是有船篷的,二人在里面倒是形成了一个小空间。   沈浮光刚上来时手心还在冒汗,现下过了一阵,这船甚是平稳,也就不怎么怕了。   晏喻之靠在船壁上,由于戴着面具,沈浮光凑近了才看到他是闭着眼的。   怪不得晏喻之想上来,看样子应该是白日太累了,现在想要休息一下。   沈浮光有点懊悔,在床上睡觉怎么都比这里舒服,早知道就不来了。   “你还想看多久?”   沈浮光想的太入神了,忘了自己还靠的这么近,匆忙退了回去,轻声道:“陛下,您要是困了的话,我们回去吧?”   晏喻之睁开眼,笑说:“那你不逛这灯会了?”   “不逛了,陛下这么累,还是休息比较重要。”   晏喻之不再说话了。   沈浮光也不敢打扰他,摘下面具放到一边,慢慢挪到了船篷边缘,探出头瞧见水里有许许多多的花灯,倒映在水下,水光炫涟的烛光摇曳轻晃。   前方也同样驶过来一艘船,沈浮光抬头一望,与船上那人匆匆一对视,二人便闪电般地收回了视线,迅速退了回去。   晏临之也出宫来看灯会了!   而对面的晏临之也缩在船里不敢再露头,皇兄肯定是跟沈浮光在一起的,要是发现他偷偷溜出宫,肯定又要被罚抄书了。   他现在就祈祷沈浮光别说见过他。   等到两边的船都相互错开了,沈浮光才继续往外看。   前方有一栋楼红光漫天,瞧起来比这灯会都繁华不已。   他捏着下巴沉思片刻,实在是想不出这楼是做什么的。   身后的晏喻之道:“繁花阁。”   沈浮光听别人说过,这繁花阁乃是京城所有达官显贵以及王孙贵族聚集的场所,至于里面具体是做什么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问:“陛下去过繁花阁吗?”   “没有。”晏喻之提起这繁花阁,语气都不由自主地带着厌恶,“朕不会来这种地方。”   听晏喻之的语气,这繁花阁应该不是普通的聚集场所这么简单。沈浮光回过头望了眼早就不见踪影的晏临之,这小王爷该不会是从繁花阁出来的吧?   沈浮光道:“陛下,前面可以停船。”   “嗯。”   沈浮光回头朝船夫喊道:“老伯,我们就在前面停了。”   “行嘞!”船夫慢慢将船靠岸。   沈浮光付完钱,拿起面具戴在脸上,随后便扶着晏喻之下了船。   这靠岸的地方是河边较低的一阶,上面大概还有十多步台阶,而这台阶不宽,也只能容纳两人并排行走。   沈浮光刚踏上几步,看着上方眉头一蹙,只见一个喝醉的人正跌跌撞撞地要往下走。   他正在思考该不该让他,身侧的晏喻之直接扣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到一边,空出了一条路来。   沈浮光本想等那醉鬼走了,结果他停在二人面前,面露不屑,“狗男男。”   沈浮光双目一睁,直接骂了出来,“你有病啊!”   醉鬼指着他们,道:“不知廉耻。”   沈浮光顿时火冒三丈,都准备动手了,但晏喻之快他一步,一脚把那人踹了下去。   醉鬼滚了几圈落到了最下面那阶,并未掉进河里。   沈浮光不解气,想要下去揍他一顿,却被晏喻之拉走了。   “陛下您生气了吗?”沈浮光急忙说,“刚才那个人喝醉了,他眼睛有问题,陛下别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晏喻之松开他,道:“站着别动。”   沈浮光乖乖听话,“好。”   过了半晌,出现在沈浮光眼前的是一根糖人,他顺着糖人转眼,是茭白的手指,以及晏喻之那张勾人心魂的面庞。   他怔忪着不知所措,“陛下你……把面具摘了。”   晏喻之道:“拿着。”   沈浮光接过糖人,心里暖暖的,“陛下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晏喻之简言意骇道:“猜的。”   沈浮光笑道:“谢谢。”   晏喻之拿下他的面具,“将军府的独子,也会吃不起这糖人?”   沈浮光笑了笑,将军府的独子自然是吃得起的,可他在现代是很少看到这种糖人的,一般他想吃了,都是姐姐亲自动手给他做。   他轻轻抿了一口,跟他姐姐做的味道是一样的。   晏喻之没想到他吃个糖人还能落泪,“你哭什么?”   沈浮光抬起手臂擦了一把眼泪,“我只是想到一个人。”   晏喻之:“什么人?”   “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是吗。”晏喻之沉着脸往前走,将沈浮光甩在身后。   沈浮光一脸迷茫地追上去,怎么了这是?   晏喻之前脚踏进将军府顿步,沈浮光急忙停住。   “明日回宫。”   沈浮光:“是。”   江涟守在小花园里,看见沈浮光回来了,一把将他揪过去,“怎么样怎么样?”   “嗯……陛下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江涟道:“你把陛下惹不高兴了?”   “不是我。”沈浮光道,“是有个喝醉的人指着我和陛下骂了两句,应该是这个原因。”   江涟:“那你回宫之后多跟陛下相处相处。”   沈浮光笑道:“知道了。”他本人都没这么着急,江涟就像是生怕儿媳妇被别人抢走似的。   沈浮光回到房间,看了看手中还剩一半的糖人,找了个瓶子插进去摆着。   结果第二日一醒来,糖人已经融化到只剩一根棍子。   夏祥道:“少爷想吃,糖人的话,小的,可以去买。”   “不用了,你买的我不喜欢。”   夏祥思忖着,难道糖人的味道会因人而异?改天试试。   乐正闻已经安排好了马车在将军府外等着。   坐在马车上,沈浮光道:“陛下,您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没有。”   沈浮光猜的没错,果然还在生气。   “陛下,我去把昨天那个人抓起来打一顿吧!”   晏喻之道:“你觉得朕生气是因为那么一个毫不起眼的醉鬼?”   这一下给沈浮光问懵了,“难道……不是吗?”   晏喻之冷笑,“也就你自己才这么觉得。”   一回到皇宫,晏喻之就吩咐梨白,“让他去昭明殿住,以后不用住在偏殿了。”   沈浮光骤然感觉一道晴天霹雳打在自己身上,他不会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吧?还没开始追人呢,就被扼杀了。   梨白的动作也很快,当即便带着很多宫女太监去打扫昭明殿,“这里许久未住人了,沈公子需要等待片刻。”   沈浮光站在殿外,心情一点都不美丽,晏喻之竟然赶他走。   晏临之慢悠悠走上前,咂舌道:“这昭明殿都快十年没住人了,你倒是好,没来几天就住了进去。”   沈浮光道:“这地方很好吗?”   晏临之摇头,“你们宫外之人知道什么,这昭明殿,可是先皇最爱的妃子住的宫殿。”   沈浮光不在意地说:“那也只是先皇爱的。”   晏临之道:“你丧什么气啊,本王爷为了感谢你,决定带你去看好东西。”   沈浮光:“谢我什么?”   “当然是昨……”晏临之临时刹住嘴,“没什么,反正你现在也待着无聊,还不如跟我去玩会儿。”   沈浮光叹了口气,“说的也是,走吧!”   晏临之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盒子放在地上,外面还罩了块黑布,神神秘秘的。   二人盘腿而坐,周遭都是矮林遮挡住。   沈浮光盯着那盒子,问:“这是什么?”   “这可是本王爷花重金在繁花阁买的宝贝,价值不菲呢!”晏临之慢慢揭开那黑布。   沈浮光先是看到那盒子是透明的,然后瞧见了一片花色,当即有种不祥的预感,等到晏临之猛地将布掀开,展示自己价值不菲的宝贝,“当当当,看!”   沈浮光那一刻呼吸都停了,心跳滞了一瞬,差点翻白眼倒了下去,疯狂蹬着腿往后面退了很远。   那透明盒子里是一条正在吐着蛇信缓缓缩动的花蛇,约莫一瞧,感觉比沈浮光还长,而且听说蛇长得越花越毒。   “你你你……你为什么,你怎么养蛇?”   晏临之嗤了一声,“这就被吓住了。”   “这根本不是吓不吓的问题。”沈浮光激烈道,“你这蛇有剧毒啊,万一哪天跑出来咬到人怎么办?”   晏临之道:“不会的,我昨天回宫之后已经让人把它的毒牙拔掉了,而且你不觉得它很漂亮吗?”说完就抱着盒子想要朝沈浮光走过去。   沈浮光看着那盘了好几圈的蛇,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你别过来,你站住,这哪里好看了!”   “切,还是一见到蛇就怕成这样。”晏临之拿过黑布重新盖上,“好了不吓你了。”   沈浮光真是搞不懂,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怎么喜欢养蛇,还是这么长一条。   “你可得关好它,就算它没了毒牙,万一吓到人怎么办?”   “我知道。”晏临之道,“我花了那么多钱,怎么可能会让它跑了。”   沈浮光道:“你自己慢慢玩吧,我回去了。”   晏临之扬声道:“你如果觉得无聊,就来找我玩呀!”   谢谢,他并不无聊。   沈浮光回去时昭明殿已经打扫完了,梨白还安排里几名宫女和太监留在这里。   梨白道:“沈公子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奴才就告退了。”   “有事。”沈浮光问:“我不是陛下的伴读吗,现在让我来这边,难道以后我就不过去了吗?”   梨白:“陛下目前的意思是让沈公子留在这边,但应该只是暂时的。”   沈浮光才不要老老实实地待在这昭明殿,梨白前脚一走,他后面就跟了上去。   晏喻之离宫两天,自然也休沐了两天,可这该有的政务却是一点都不少。   梨白道:“沈公子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晏喻之抬眼瞥见门口有个迅速缩回去的身影,轻轻一笑,“行,那就不用管他了。”   躲在门边的沈浮光仔细思考着这句话,什么叫不用管他了,难道他马上要变成弃夫了?   沈浮光越想越郁闷,他在昭明殿待了一整天,没想到第二天晏喻之去上朝,竟然真的没有喊他。   他站在窗边就跟颗望妻石似的,直到宫女小声地在旁边说:“沈公子,这花快被您摘秃了。”   沈浮光回神一看,散了一大片的花瓣,而那朵开的鲜艳的花只剩下一小半了。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宫女道;“这花倒是小事,只是不知沈公子为何不高兴?”   “他当然是得了相思病啊!”晏临之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挥挥手让宫女退下了。   沈浮光道:“小王爷来做客吗?”   晏临之故意卖关子,道:“我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的。”   “什么消息?”   “方才上朝,有朝臣向皇兄提议了选举秀女一事。”晏临之叹了口气,“唉,没想到皇兄居然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肝死我了。 第10章   “他答应选秀女了?!”沈浮光睁大双目,不可置信地瞧着晏临之,“你没跟我开玩笑吧?我不信。”   晏临之道:“这种事我还能跟你开玩笑,而且时间就定在三日后,现在那些王公大臣已经开始拟写名单了,都想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来。”   沈浮光满脑子乱绪,甚至胸口憋着一股气无处宣泄,“可是,可是陛下才十七岁,这会不会太早了。”   “早?”晏临之奇怪地瞧着他,“你糊涂了吧,十七岁很正常啊!而且他可是皇帝,后宫没点人怎么行。”   沈浮光真觉得自己糊涂了,古代和现代又不一样,年纪上自然不可等同,可晏喻之是真的要选秀女吗?这太突然了,该不会他以后就成了个第三者吧,说不定连第三者都算不上,好歹人家秀女也算有名有份的。   诶不对不对,怎么说他才应该跟晏喻之是一对啊,不然这设定不就崩塌了吗。   晏临之郑重地拍着他的肩,“我告诉你这些不是看你自暴自弃的,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沈浮光道,“小王爷你是想帮我还是劝我?”   晏临之道:“本王爷自然是来帮你的,至于劝,你会听吗?”   确实不会。   ……   勤政殿内,梨白献上了此次参与选秀的名册,“陛下,这些是先拟好的名单,明日还会送来。”   晏喻之翻开册子一扫,“这么多。”   梨白笑道:“只是参与的人比较多,到时候选多少人,还是由您定夺的。”   晏喻之合上册子挥了挥手,“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梨白行完礼正要告退,晏喻之突然说:“等等。”   “陛下有何吩咐?”   晏喻之轻咳一声,“沈浮光……这两日在做什么?”自从昨日宣布选秀女一事后,这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梨白道:“沈公子这两日都是和小王爷待在一起的。”   “他们混在一起做什么。”晏喻之语气微重,“一个无所事事,一个玩物丧志,可别带坏了宫内的风气。”   梨白垂着头连连应声,“陛下说的是。”这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晏喻之道:“下去。”   勤政殿前的一处小园林,一座假山后悄悄探出一片芭蕉叶,随后是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门口。   后面传来细小的声音,“你都看到什么了?”   沈浮光举着叶子,道:“好像就是在处理政务,没什么特别的。”   “你再仔细看看。”   沈浮光探头探脑地又看了一会,“还是那样。”   晏临之赶紧扒开他,“我来看,我比你了解我皇兄。”   他一边瞧着晏喻之的举动,一边给沈浮光解释,“他翻奏折的动作带了些急促,然后下笔也比往常重,这都是在说明,皇兄他现在不开心。”   沈浮光道:“不开心,为什么?难道政务太多了?”   晏临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沈浮光你傻啊,他不开心你不知道去哄哄他?”   “可是陛下不让我去找他。”   晏临之赶忙做了几次深呼吸,确保自己不会被沈浮光给气死,“他让你不去找他你就真不去,你以前那股死皮赖脸的劲呢?”   沈浮光激动地一锤手掌,“对哦!”   晏喻之正处理完一堆奏折,门外的梨白道:“陛下,沈公子来了。”   晏喻之手下一顿,“他来做什么?朕不是说过让他别来找朕。”   “陛下。”沈浮光跑了进来。   “无召进殿,胆大包天,你……”   沈浮光急忙说:“陛下需不需要我帮忙研磨?”   晏喻之眉心一紧,“不用。”   “那需不需要捏肩捶背?”   “不用,你又不是朕的仆役。”晏喻之道,“就在旁边站着别动。”   “好。”沈浮光听话地站了过去。   门外的晏临之头疼地按住自己的额头,这是什么品种的傻子?   沈浮光想起晏临之说的话,小心翼翼地问:“陛下为什么不开心啊?”   晏喻之陡然笑了,“朕什么时候不高兴了?”   沈浮光抿着唇纠结了半晌,随后弯下腰伸出手,捧着晏喻之的脸,直视他,“陛下在骗我。”   晏喻之能感觉到这人温热的手心贴在自己脸上,暖暖的,“那你倒是说说,朕是因为什么不高兴的?”   沈浮光仔细冥想着,旋即看向那堆奏折,“因为这个太多了?”   晏喻之方才还有所柔和的目光瞬间冷了下去,“出去!”   沈浮光出来后直奔晏临之,手还在发着抖,“我刚刚做了个胆大包天的行为,吓死我了。”   晏临之道:“什么行为?”   “我我我我……我碰了陛下的脸。”   晏临之骤然笑道:“看不出来呀,有进步。”   “我都要吓死了,生怕陛下给我把手撅折了。”   晏临之道:“不过你为什么出来了?”   沈浮光:“我是准备哄哄陛下的,但我好像说错话了。”   晏临之青着脸,“你真是浪费我跟你说了那么多。”   “看来只能从后天的选秀会上动手了。”晏临之突然一脸的邪恶笑容,“你可要好好配合。”   沈浮光道:“小王爷有什么计划吗?”   “自然是有,先回昭明殿,我仔细给你说说。”   “什么!”   昭明殿内,沈浮光腾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你说的计划就是这个?”   晏临之极其自信,“本王爷这计划多好。”   沈浮光强烈拒绝,“这一点都不好。”他甚至很想说一句馊主意。   晏临之道:“我跟你说,我母后得知皇兄要举办选秀会,真是恨不得日行千里的赶回来,后日应该赶得回来,她可是巴不得皇兄选几个妃子充盈后宫呢!”   看来真是追妻路漫漫呀!决不能让晏喻之从他眼前溜走。   沈浮光妥协了,“好吧,我答应你。”   晏临之笑道:“行,明天给你把道具送来。”   梨白将沈浮光他们在昭明殿的对话都告诉晏喻之时,他轻轻笑了笑,“朕这皇弟出的什么馊主意。”   梨白道:“那小王爷明晚……”   晏喻之道:“让守卫换岗时间长一点,别拦着他。”   “奴才遵旨。”   ……   “月黑风高夜,最是适合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晏临之潜伏在勤政殿外等着守卫换岗。   沈浮光蹲在旁边,“你不是说自己来吗,怎么还拉上我?”   “你得在外面给我望风呀!”   沈浮光还是有些担忧,“你这计划行不行啊,万一到时候陛下生气了怎么办?”   “沈浮光,你如果怕了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到时皇兄就会是别人的了。”   “不行。”沈浮光一想到晏喻之有可能成为别人的人,他心里就堵得很,“你去放画轴,我给你望风。”   “行,他们马上换岗了。”晏临之一直盯着那些守卫,“快,走走走。”   晏临之先是潜进了勤政殿,沈浮光则是守在门口。   勤政殿内有一处放着许多的画轴,正是那些参与选秀的女子的画像。   晏临之将手中的画轴展开,检查了一遍。   画中之人眉眼宛若秋蕖,口含朱丹,团扇半掩容颜,赫然是女装的沈浮光。   晏临之满意地合上画轴,混进了那些画像里。   作者有话要说:   灵芝弟弟可是头号助攻,这一系列骚操作哈哈哈哈哈 第11章   沈浮光站在勤政殿外左顾右盼,心里着急晏临之为何还不出来,眼见着守卫马上就来了。   “谁在那边?”耳边陡然乍起这一道怒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沈浮光把心一横,决定引开那些守卫,转头就跑。   方才那名守卫想要追上去,却被身旁的人拦住了,“白公公吩咐过了,那是小王爷,就当没看见。”   等他们去勤政殿守岗时,恰好撞见了出来的晏临之。   晏临之没想到这么容易被抓包了,沈浮光说好给他望风,人也不见了。   多目相对,沉默了半晌,守卫惊道:“小王爷?那刚刚跑走的那个是……”   晏临之眸色一动,急忙说:“你们都给我站好!”   几名守卫顿时站直。   晏临之背着手摆出一出高昂的样子,由于他个子比这些守卫矮上一截,气势上就掉了一大半,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像你们这样玩忽职守的,如何才能保护皇兄,保护这皇宫,连个勤政殿都看不好,要你们何用?”   “小王爷教训的是。”   晏临之道:“赶紧站好,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去。”   “是,属下遵命。”   晏临之训完人拔腿就跑。   沈浮光跑哪儿去了?   而这边沈浮光已经跑到一座小园林里躲着了,他望了很久,那些守卫都没有追上来。   嘶,该不会晏临之被抓了吧?   沈浮光又观察了一会儿,正准备出去,侧方传来了脚步声,他又迅速缩了回去。   听起来很散,好像只有两个人。   “陛下,您夜中出来,是要找什么?”   沈浮光不禁躲得更紧了,晏喻之和梨白怎么出来了?   晏喻之道:“朕此前不慎遗落了一块玉佩,你去找找。”   “是何模样的玉佩?”   晏喻之随手比了个大小,“青玉。”   沈浮光下意识低头找了一下,才发觉地上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晏喻之走到草堆前,手上提着宫灯,居高临下地瞧着他。   眼前突然一亮,沈浮光怯生生地抬起头,扯了扯嘴角,“……陛下。”   晏喻之道:“起来。”   沈浮光麻溜地站了起来。   晏喻之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瞧着今晚的月色甚美,于是出来看看。”   晏喻之伸手轻轻一指,笑道:“这月色确实甚美。”   沈浮光抬首一望,哪有什么美丽的月色,只有一片乌漆漆的天,“这个……它其实方才,方才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就……”   哎不行了,编不下去了。   沈浮光转开话题,道:“陛下要找什么玉佩,我可以帮忙。”   “不用,让梨白去找。”   晏喻之刚走出两步,袍袖便被人从后面拽住。   沈浮光揪着他的袖子 ,“明天的选秀会……”   晏喻之心下一恸,眸中带着期待,仿佛是希望沈浮光能说出他心里想的,“你要问什么?”   沈浮光:“呃……选秀会是什么时候?”   都到了这个关头了,让晏喻之取消选秀会肯定是不可能的了,而且就算他说了,晏喻之应该也不会听他的。   晏喻之霎时抽回衣袖,道:“辰时二刻。”   沈浮光想了想,好像是八点钟。   晏喻之把手中的宫灯递给他,语气都不禁重了点,不再是平平淡淡的,“梨白不在,你送朕回去。”   沈浮光愣愣地接过宫灯,他想说不等一下白公公吗,结果话到了嘴边就变成:“好的。”   上阳殿内,沈浮光站在晏喻之身后,打量着眼前的人。   前方的太后淡淡地呷了口茶,然后瞧向晏喻之,但沈浮光觉得那眼神更像是在看他。   看得出来这太后很心急了,晏临之说的明日,结果今夜就赶回来了。   太后说:“哀家瞧着那孩子,好像是沈家的。”   晏喻之道:“是,母后来此所为何事?”   太后浅浅地睨了他一眼,“瞧给你紧张的,哀家还能吃了他不成。”   晏喻之道:“母后是为明日的事,才不辞辛劳的大晚上要来见儿臣吗?”   太后看着沈浮光,柔声道:“小沈啊,你先回去,哀家有事同皇帝说。”   “是。”沈浮光立马告退。   晏临之蛰伏在殿外,见沈浮光出来了,急忙跑到他面前,“你刚刚怎么就走了?”   “我是想引开那些守卫,不过,好像没成功。”沈浮光道,“你不去见见太后吗?”   “不用,她每次回来都是先见皇兄的。”   难道是个没娘疼的孩子?   沈浮光刚露出怜悯的目光,就被晏临之掐断,“打住打住,你别这样看我,母后每次先找皇兄是因为有事要说,并不是不喜欢我。”   “哦对了,明天我……”   晏临之说:“明早我来找你啊!”说完根本不给沈浮光接话的机会,生怕他反悔似的,急急忙忙跑走了。   ……   这次的选秀会,是当今陛下登基以来举办的第一次,宫里宫外都是费足了心思。   选秀会的位置外边有一片巨大的湖,荷叶层层覆盖,已经瞧不见湖水了,偶尔还能见着上面栖息的昆虫。   那些女子都在嬉笑着,清脆的笑声一阵一阵地往沈浮光耳朵里钻。   沈浮光躲在远处根本不敢过去,晏临之站在旁边沉着脸。   今日的沈浮光一身素色长裙,梳着未出阁女子的发髻,素纱半遮面,恰到好处的妆容,以及眉间的花钿,放眼望去就是个美貌女子,完全不会惹人怀疑。   沈浮光道:“我从没跟这么多女子待在一起过,我有点不适应。”   晏临之双臂环胸,“你怕什么,你过去站着就行,又不用说话。”   “可是,谁家姑娘有我这么高,我站过去很显眼的。”   晏临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放心吧,你不说话没人会发现你是个男子,而且,你的画像和假名我都给你添进去了。”   沈浮光沉了沉气,终于鼓起勇气踏出第一步。   他一过去,那些女子的目光都放到他身上,沈浮光瞬间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似的。   许是那些女子也知道这样不礼貌,纷纷收回目光,继续交谈自己的,靠得近的女子向沈浮光微微颔首,“抱歉。”   沈浮光也回了一礼。   他在这边站了一会儿,就有女子朝他招手,唤他过去。   她拉着沈浮光坐下,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宫里担心她们等饿了,自然是准备了吃食的,都是一些水果糕点。   沈浮光想起自己没有吃早饭,眼下是有点饿的,他掀开面纱的一角,摘了颗葡萄送进嘴里。   那女子笑道:“话说你是吃什么长这么高的?”   沈浮光想要回答她,可是又怕暴露自己,最后只得又摘了两颗葡萄塞进嘴里。   晏喻之刚过来,便瞧见了坐在下方将两颗葡萄塞了满嘴的小仓鼠,于是不由自主地笑了。   梨白高声道:“陛下驾到!”   沈浮光赶紧放下面纱挡住脸,起身走过去。   众人立马福身行礼,“参见陛下。”   晏喻之的目光定格在人群中某一处,唇角一弯,道:“平身。” 第12章   沈浮光垂着脑袋不敢抬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道视线在自己头顶徘徊,但是当他浅浅抬起头时,却又什么都没瞧见。   身侧有人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陛下呢,竟然真的生得如此美。”   “陛下若是个女儿身,全京城怕是没有女子能比得上。”   听到这话,沈浮光不禁有些得意,他的人自然是长得好看,谁都比不上。   他抬眸打量了一下上方,发现太后没有来。   这就有些奇怪了,太后不是最盼望这选秀会了吗,怎会不来?   梨白在说选秀的规则,沈浮光大概也就听懂了这选秀分为两轮,第一轮是才艺展示,晏喻之觉得优秀的、合他心意的可以进入下一轮,到时候就是挨个面见陛下,至于其他的都太文绉绉了,他也没听懂。   沈浮光越听越气,一轮不够还想来第二轮,他是真的巴不得选些人来充盈后宫吧!姐姐写这种剧情就是来给他添堵的。   他带着幽怨的眼神盯着晏喻之,在对方的视线扫过来时又忙不迭低下头。   这些女子个个都是大家闺秀,才艺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   比如现在这名女子,琴声宛转悠扬,一曲终了,沈浮光都忍不住想要替她鼓掌。   梨白道:“下一位,沈愉。”   这么快就到他了。   沈浮光往上走的同时,晏喻之身旁的人已经拿出“沈愉”的画像展开了。   晏喻之的目光在画像上流连了好一阵,才问:“你叫沈愉?”   晏喻之这样问,难道这名字有什么问题吗?这名字可是晏临之随口编的,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沈浮光轻轻应了声,“嗯。”   “朕瞧着这画像,怎么感觉好像见过你。”晏喻之又看向他本人,“还有你这双眼睛……也是如此眼熟。”   沈浮光心下顿时紧张了起来,手指都绞在一起,这画像画完了他也没看,晏临之说只有四分像,加上团扇遮了半张脸,应该是不会被认出来的。   那画像朝着晏喻之,沈浮光也看不到,只能细着嗓子小声道:“应该是陛下的错觉。”   想要完全不说话根本不可能,晏临之这馊主意,以后再也不听他的了。   梨白听出他声音不对,关切地问道:“沈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沈浮光摇了摇头。   晏喻之道:“那不知沈姑娘是弹琴,还是奏箫呢,亦或是跳舞?”   这些沈浮光一个都不会,反正他也不需要会,他来这里就是给晏喻之添堵,让他再没有心情看这选秀会。   沈浮光拿起一支玉箫,鼓了鼓气,随后一阵极其刺耳且完全不成调的魔音钻进众人的耳中,欣赏到了此前那些美妙曲音,再听现在这个,完全是一种折磨。   那些女子都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最后默契地堵上了耳朵。   梨白一直挂着笑的脸瞬间凝固了。   晏喻之神情一僵,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注视着沈浮光,旋即道:“停!”   沈浮光见他神色不虞,好像起了点效果。   “你上来。”   沈浮光走到晏喻之面前停住。   “站到朕身边来。”他按住沈浮光往下压,“蹲下。”   沈浮光蹲下那一刻,桌台恰好把他挡住。   晏喻之抬手捏住他的下颚,向他凑近了几分,想要扯落他的面纱。   沈浮光抬手一捂,“不行。”这可不合规矩,哪能随便摘姑娘的面纱呢!   晏喻之道:“朕直接让你去下一轮,如何?”   周遭离得近的宫女太监,都能听见晏喻之说的话,全都露出惊诧的神情。   沈浮光连忙摇头,晏喻之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想一出是一出的,他要是去了下一轮,到时候他男扮女装来选秀会的事就藏不住了,他只能在这轮就停止。   晏喻之收回手,眸中含笑,问:“你会弹琴吗?”   沈浮光摇了摇头。   不过怎么感觉晏喻之好像越来越兴奋了,是他的错觉吗?   “过来。”晏喻之拉过他的手,走到一把琴面前,“朕教你。”   沈浮光:“?!!”   这个走向不对啊,晏喻之这是干嘛呢?怎么突然要教他弹琴了?   远处躲着的晏临之望着这一幕,嘴角都快翘天上去了,“皇兄可以啊!”   沈浮光坐在晏喻之身前,二人身躯贴在一起,晏喻之带着他的手慢慢拨动琴弦,仿佛正享受其中,可沈浮光却是全身都紧绷着,紧张得要死。   底下那些女子纷纷透着疑惑的目光,你看我我看你,属实也是没明白陛下为什么突然教人弹琴,难不成是看上这位姑娘了?   沈浮光盯着这琴弦,总是想起一些古装剧中弹琴能把琴弦给拨断的,可能是晏喻之在后面太紧张了,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想要把这琴弦给拨断。于是他手下的力度大了许多,结果琴弦稳稳当当地没断,他的手指倒是被割破了。   这琴弦倒是结实。   沈浮光瞧着琴弦上的血,痛感还没传来,晏喻之已经抓着他的手,急道:“带他去处理一下伤口。”   就这么点小伤口不至于。   沈浮光被人扶着,他是不想走的,他还有事没做完呢,万一到时候晏喻之真的找了几个妃子,那他怎么办?估计真得卷铺盖回家了。   “不、不用。”沈浮光挣扎着不肯走。   晏喻之道:“朕的旨意你也不听,你想抗旨?”   这么大个罪名扣下来,沈浮光可担待不起,赶忙跟着宫女走了。   这趟算是白来了,气死了。   宫女替沈浮光处理了手指的伤口并包扎好,仿佛把他当成个瓷娃娃对待。   沈浮光动了动被裹成蚕宝宝似的手指,轻轻一笑,还挺可爱的。   旋即便趁着宫女不注意偷偷溜走了。   他又来到了选秀会这里,结果刚看了两眼就被人抓住,一把折扇搭在他肩上,“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做什么?”   沈浮光回头一瞧,发现是乐正闻。   乐正闻眼眸震动,愣愣地盯着他,“你是谁?我是不是见过你?”   沈浮光不禁怀疑起来,难道他真这么好认?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说见过他。   他刚要开口,才想起自己还是穿的女装,直接扒开乐正闻便跑。   等回了昭明殿,他就把自己这一身迅速换了,然后就去找晏临之。   晏临之告诉他,选秀会已经结束了,有二十名女子到了下一轮。   沈浮光激动地说:“这么多,他这是铁了心的要开后宫?”   晏临之嘴里塞着糕点,说话含糊不清的,“别着急嘛,万一到时候那些女子都入不了皇兄的眼,你又何必早下定论。”   “小王爷你出的主意一点都不好。”沈浮光道,“你让我去给陛下添堵,可我看他为什么那么高兴。”   晏临之急于为自己辩解,“这也怨不得我啊,谁让皇兄他认……”   沈浮光追问:“认什么?”   晏临之急忙灌了口水把糕点咽下去,才说:“他认为你没什么才华。”   “我本来就没什么才华。”   晏临之又往嘴里塞了块糕点,起身往外走,“我突然想起来我的小花还没喂呢,我先回去了。”   ……   上阳殿内,晏喻之站在一副画前,久久没有动作。   梨白道:“这是沈公子吧,倒是难得见到他这样一面。”   晏喻之笑道:“他就是又呆又傻,朕那皇弟说什么他都听,竟然还真的来了。”   梨白埋着头发笑,“陛下现在一提到沈公子都会笑了,以前可是理都不想理的。”   晏喻之瞧了眼殿外快要暗下去的天色,道:“你去把他叫过来,朕有话要说。”   “奴才遵旨。”   梨白去了许久才回来,急匆匆道:“陛下,沈公子在御花园里喝醉了。”   “怎么回事?”   “不清楚,昭明殿的人说,沈公子下午就出去了。”   等晏喻之赶到御花园时,沈浮光坐在地上打着酒嗝,脸上泛起两团红晕。   守着沈浮光的宫女见着晏喻之来了,终于松了口气,“参见陛下。”   晏喻之道:“喝了多少?”   “三壶。”   晏喻之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   梨白放了盏灯在地上,便随着宫女走了。   晏喻之蹲在沈浮光面前,道:“区区三壶酒都能把你喝成这样,你的酒量是有多差。”   “嗯?”沈浮光问,“你也要喝吗?可是剩下的酒被他们拿走了。”   晏喻之:“朕不喝。沈浮光,你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   沈浮光睁开迷蒙的双眼瞅着他,瘪了瘪嘴,“我不高兴。”   “为什么会不高兴?”   沈浮光想了想,摇着头说:“我不告诉你。”   晏喻之伸手道:“快点起来,跟朕回去。”   “我不。”沈浮光这时候又闹起了孩子脾气,“我凭什么跟你回去。”   晏喻之伸出的手握了回去,“行,你不回去就在这里待着吧!”   “诶,别走。”沈浮光见他站了起来,急忙去抓他的衣摆,整个人倒在了地上,“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吗?”   晏喻之无奈地去扶他,没想到被沈浮光一把抱住,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   沈浮光傻笑起来,“媳妇,叫声夫君让我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   酒壮怂人胆。   小沈:爷们要战斗!!! 第13章   晏喻之握住沈浮光臂膀的手掌顿时缩紧,“你在说什么?”   沈浮光吃痛地皱了下眉头,“你别掐我,松开。”   晏喻之瞬间松了力道,“你再敢胡言乱语朕就把你扔在这里。”   “我哪有胡言乱语了,你本来就是我的人,叫我声夫君又怎么了。”沈浮光说着继续往他怀里蹭。   晏喻之按住他,两人拉开了距离,眸色深沉地瞧着他。   沈浮光怯了怯,轻声道:“别这么看着我。”   “沈浮光,你不要以为朕这段时间对你纵容,你就可以无法无天。”晏喻之再次去抓沈浮光,“起来。”   沈浮光开始挣扎起来,“走开,我不跟你走,你又不是我媳妇。”   晏喻之额头轻跳,语气加重,“你媳妇到底是谁?”   “我媳妇叫晏喻之。”沈浮光像是酒劲上来了,迷迷糊糊地看着他,然后惊喜地说:“欸!你跟他长得好像啊!”   “朕就是他。”晏喻之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很能忍了,等沈浮光醒了,看他怎么收拾他。   沈浮光问:“你是晏喻之?”   “对。”   沈浮光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你为什么要选秀女?”   晏喻之瞧见他眼中的泪,喉头一哽,“你是因为朕选秀女才来喝酒的?”   “是,明明我都想办法阻止你了,可你为什么还是选了二十个人?”   晏喻之立刻说:“朕没有。”   “你有。”沈浮光眼眶的泪掉了出来,他胡乱擦了一把,嘴硬道:“我才没哭,这是风吹的。”   晏喻之捧着他的脸,四目相对。他说:“你如果不想朕选秀女,为什么不说?”   “我怕我说了没用。”   “有用。”晏喻之认真道,“沈浮光你记住,你以后有话不要憋在心里,你告诉朕。”   沈浮光湿润的双眼像极了小动物,可怜到让人忍不住将他抱进怀里。   晏喻之这样做了,他本意是想安慰他的,可沈浮光直接在他怀里哭出了声,“我想我姐姐了,小时候她也是这样安慰我的,我想她了。”   晏喻之问:“你有个姐姐?”   沈浮光点头,声音哽咽,“嗯,亲姐姐。”   沈浮光不是将军府独子吗?怎么会有个姐姐?   晏喻之陡然想到了什么,道:“你之前说的那个……对你很重要的人,是不是你姐姐?”   “是,我姐姐对我可好了,虽然有时候喜欢凶我,但她会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保护我,还会为我做糖人。”   晏喻之心里突然有点高兴,他问:“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茯苓,沈茯苓。”   晏喻之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行了,别坐地上。”   沈浮光整个人靠在晏喻之身上,刚哭过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我走不动。”   晏喻之直接把他背着,沈浮光的下巴就搁在他肩上,灼热的酒气一直扫在他的侧颈上,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绷紧。   沈浮光在晏喻之的侧颈嘬了一口,旋即嘟囔道:“晏喻之,长得真好看,越看越喜欢。”   晏喻之脚步一顿,强行压下颈侧那处令他头皮发麻的异样感,问:“你说什么?”   可是背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晏喻之轻轻摇了摇头,背着沈浮光离开了御花园。   薄淡的月色照出了二人的影子,渐行渐远,也逐走逐长。   ……   次日,沈浮光醒来,一颗脑袋感觉要炸了似的,坐在床上抱着头发了好一会儿呆,大脑一片空白。   他唤了一名小太监进来,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公子,刚到午时。”   竟然都这么晚了!   沈浮光捂着头,神情难受,“有没有止疼药?”   小太监匆忙道:“公子是因为宿醉才头疼的,奴才马上去把醒酒汤端来。”   沈浮光喝完醒酒汤又坐了好一阵,宫女说小王爷来了,他这才提起来半分精神。   晏临之见他一脸恹恹的,“这是怎么了?”   “喝醉了,头疼。”   晏临之道:“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沈浮光:“什么好消息?”   “皇兄已经不选秀女了,今日一大早,他给那些姑娘每人赏了金银首饰,让她们回家去了。”   沈浮光怔怔地问:“真的?”   “如假包换,这种事我还能骗你不成。”   沈浮光的大脑还在陷入混乱中,他虽然不知道这一切的原因,但是他现在很想去见见晏喻之,这个念头愈来愈烈,他猛地掀开被子下了床,“我要去见陛下。”   晏临之赶紧拦住他,“你现在别去,皇兄正在处理政务。”   “那我晚上再去。”   晏临之道:“你要是无聊的话,我带你去看看小花吧?”   “不不不。”沈浮光的手都摆出残影了,“不用了,小花说不定在睡觉呢!”   “看给你吓的,不去看小花,那我们去神官殿怎么样?”   沈浮光立马答应,“行。”好歹神官殿里的贺欹是个人,小花光是想想就浑身拒绝。   他说:“你等我洗漱一下换身衣裳。”   勤政殿这边,梨白刚把前来议事的官员送走,便收到了心腹来自昭明殿那边的消息。   梨白走进勤政殿,道:“陛下,沈公子已经醒了,方才也答应跟小王爷去神官殿了。”   “嗯。”晏喻之道,“你明日出宫去一趟将军府,私下问问沈圻川可有女儿。”   这……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梨白道:“奴才遵旨。”   神官殿。   晏临之将沈浮光带来时,贺欹已经坐在殿内,前方还有一张案桌,上面放着笔墨纸砚,还有占卜用的龟甲。   这怎么像是在专程等着他?   沈浮光轻声问晏临之,“这是做什么?”   晏临之道:“算命。”   贺欹笑道:“小王爷,沈公子。”   晏临之直接坐过去,“本王爷来让神官大人为我算一卦,就算一下我以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小王爷报一下自己的生辰八字。”   晏临之将生辰八字说给他后,贺欹就在纸上写下来,随后拿过龟甲开始占卜。   沈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道:真有这么神奇吗?   贺欹看了一下晏临之的卦象,道:“小王爷以后一定会顺遂平安的。”   晏临之笑了,“是我喜欢的生活,多谢神官大人了。”   沈浮光一愣,这就算出来了?   晏临之问:“沈浮光你要不要也算一卦?”   沈浮光总觉得不太靠谱,“还是别了吧!”   晏临之起身走到他面前,小声说:“难道你不想算算你跟皇兄的姻缘Hela?”   这话稳稳当当地扎进沈浮光心里,他立马说:“算!”   贺欹道:“沈公子的生辰八字。”   “癸未年辛酉月庚戌日癸未时,算姻缘。”沈浮光很自信地报出自己的生辰八字,他之前就了解到这原主的生日跟他一模一样,因此也不怕会报错露馅。   贺欹看了下占卜出的卦象,笑道:“沈公子姻缘宫是我生平仅见,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命格。”   沈浮光已经对这位神官刮目相看了,竟然真的能算出来他以后会和晏喻之在一起。   直到离开了神官殿,沈浮光的心情都是美滋滋的。   他好不容易等到了天色渐暗,迫不及待地去上阳殿找晏喻之。   晏喻之坐在床榻边,只着了一件白色中衣。   沈浮光道:“陛下。”   “你来做什么?”   沈浮光站在床榻前,想起白日里贺欹说的话就忍不住高兴,道:“陛下都将我赶去昭明殿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让我回来?”   “想回来是吗?”   沈浮光疯狂点头,“嗯嗯嗯。”   晏喻之放下手中的竹简,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沈浮光不明所以地走过去,晏喻之拉着他坐在榻上,“那今夜你就留在上阳殿。”   沈浮光都快分不清这究竟是惊喜还是惊吓了,这进度有这么快吗?居然就直接要睡在一起了?   他的视线忽略一扫,晏喻之侧颈被发丝隐隐遮住的地方,有一片红印,晏喻之肤色很白,因此这红印也很明显。   沈浮光眼睛都瞪圆了,惊恐地瞧着晏喻之的脖颈,这红印如果他没认错,是人为的吧!   他望向晏喻之,指着自己的脖子,声音都有些发颤,“陛下,你这个是谁弄的?”   晏喻之定定地盯着他,撩开颈侧的头发,露出那片红印,“怎么,才过了一夜,这就忘了?”   他逼近沈浮光,眸中含着深沉的笑意,“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今天停电的碎碎念,我怨气太重了就想吐槽一下,有点长,可跳过。)   大概是凌晨三点多给我热醒了,爬起来拿着空调遥控器傻戳戳地按了一通,当时脑子里把空调坏了和遥控器电池没电了这两个念头转了好几转,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是停电了。头天晚上家里来了亲戚,奶奶热醒后起床去跟亲戚聊天,亲戚说是两点多就停了的。   然后我就躺在床上睡不着,四点半的时候热的受不了了,起来跟奶奶一起在阳台坐着,就干坐,因为我的不懂事,手机没充电,我也就不敢玩手机。从阳台往下看,能看到小区侧门那里已经有人打着手电筒往后面的公园去乘凉了,还有的人在楼下的广场楼梯上坐着。我当时就寻思着阳台这里还挺凉快的,就说要不拿张凉席来阳台睡觉,奶奶赶紧摆手,说:不得行,你摸一下这个地嘛。我伸手往下面一摸,好家伙,连瓷砖都是热的。   然后我和奶奶硬生生的在阳台坐到了六点多天亮,我掏出手机看着30%的电量陷入了沉思,然后果断上后台请假了。   最让人抓马的是,停电了增压器也停了,楼层太高水压上不来,直接就相当于停水又停电。   我:栓Q。   过后我又去找身在重庆的室友聊天。   我:你们那边停电没有?   室友:没有停,难道你们那边停了?   我:没错,我坐了个通宵,你们那边居然没停电,Amazing。   室友:可能是重庆其他地方停,我这边没有。   我:那你运气倒是挺好。   室友:那你运气倒是挺差。   我:……   这室友没法要了,开学祭天。 第14章   晏喻之的这一声“夫君”,把沈浮光整个人都吓傻了,他眨了眨眼,怔忪地瞧着晏喻之。   这应该是在喊他吧,毕竟现在这上阳殿内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浮光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喉咙干涩,问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朕这颈侧的红印。”晏喻之微微扬起脖颈,让沈浮光看得更清楚一些,“当然是夫君你弄的。”   沈浮光真的要受不了了,晏喻之这一声声的,叫的他心腔乱颤,“这个我、我没印象,我什么时候弄的?”   晏喻之轻声笑道:“吓傻了?”   “陛下在骗我吗?”   晏喻之神色不虞,反问他:“你觉得朕在拿这种事骗你?”   “不是,难道我真的做了……”   晏喻之笑道:“你昨夜醉的厉害,没想到醒来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这话说的沈浮光很像一个喝醉后把人吃干抹净,酒醒后就翻脸不认人的大渣男。   看来这是真的了,他对昨晚喝醉后做的事完全记不得了,也许是他色胆包天,抱着晏喻之啃了一口。还有晏喻之莫名喊他“夫君”,虽然他想了很久,但真的从对方口中说出来,惊吓大于惊喜。   沈浮光越想越心惊,他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他现在都不敢面对晏喻之了,需要回去冷静冷静,“陛下,我先回去了……”   “等等。”晏喻之直接拽住他,“你今日来找朕,不正是想回来吗,怎么,现在又要走了?”   沈浮光语气慌乱,道:“我好像有点事,我明日再过来吧!”说完就慌不择路地直奔殿门口。   梨白瞧见沈浮光跑出来还想唤住他,奈何对方跑得太快。   他走进殿内熄灯,随着一盏接一盏地烛火熄灭,梨白道:“陛下,沈公子为何跑了?”   “被吓住了。”晏喻之的容颜开始隐于黑暗,“平日的行为胆大包天,一到关键时刻,却又怂的不敢前进。”   梨白笑道:“也许是陛下突然的主动让沈公子不适应了。”   晏喻之道:“白日里贺欹说他没有任何问题,可为什么朕觉得他完全像换了个人?”   “奴才倒是觉得沈公子没变,只不过变的是对陛下的态度。”梨白轻轻将蜡烛吹灭,“若说以往的沈公子只知自己喜欢,完全不顾及陛下的感受,那么现在的沈公子就是,对陛下关心爱护了许多,会因为陛下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高兴或者难过。”   晏喻之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   梨白熄到后面,只剩了距离晏喻之不近不远的两盏灯,“奴才告退。”   晏喻之低低一叹,“沈浮光,但愿你是真的变了。”   ……   夜色渐深,已经过了子时,沈浮光一点睡意都没有,他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双膝,头上顶着被子,整个人缩在里面,满脑子都是今夜的晏喻之,还有那声“夫君”。   他是能感觉到晏喻之对他的态度变了许多,如果不是怕自己想错了,他真的很想自恋一回,大胆的告诉自己,晏喻之要接受他了。   可他没有那么自信。   “陛下会不会是在逗我玩儿?”   沈浮光拉上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在床上翻滚了几圈,实在是想不明白。   最后沈浮光成功把自己想睡着了,梦里他见到了自己现世的父母还有姐姐,小时候的一幕幕都出现在梦中,一切都是那么祥和安宁,可父母的离世,他和姐姐就成了孤儿。   梦中全是关于他和姐姐的回忆,可是他听见了晏喻之的声音,起初他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但那声音越来越真实,一声声地击碎了他的梦境。   等他醒来的时候,见到晏喻之一脸担忧地坐在床前,目光紧锁在他身上。   沈浮光坐起身,脸上滑下了两滴泪滴在寝被上,瞬间浸了进去。   他愣愣地瞧着那两滴泪的泪印,身旁的晏喻之问:“你梦到什么了?”   沈浮光下意识回答,呢喃道:“我姐姐。”话刚说出口他就猛地回过神来,连忙说:“我说的是我做梦梦到了一个姐姐,就是一个……”   “这是你第二次因为她哭。”   沈浮光一怔,“什么?”   晏喻之转开头,道:“朕随口一说,没什么。”   沈浮光道:“陛下今日不用上朝吗?”   “今日休沐。”   沈浮光望了眼晏喻之身后,又问:“白公公怎么不在?”   “朕让他出宫去办一件事。”   什么重要的事需要陛下身边这个大太监亲自去办?   “陛下怎么来昭明殿了?”   晏喻之神情一滞,抿着唇过了半晌才说:“朕过来看看。”   沈浮光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专程过来看我吗?”   “你跟朕去一个地方。”   “好啊!”沈浮光很麻溜地起床了,收拾了一通便跟着晏喻之出门了。   此行晏喻之身边没有跟别的人,只有沈浮光一人。   他带着沈浮光来到一处莲池,这里寂静到甚至能听见莲池里的水流声。   沈浮光是记得这里的,之前选秀女就是在这莲池的不远处。   此刻莲池边缘停了一艘木船,荷叶的高低不一导致船身也只深深浅浅的露出一部分来。   沈浮光道:“陛下是要坐船游玩吗?”   “这莲池的花几年一开,倒是少见,今日过来看看。”   沈浮光的视线逡巡了一圈,并未看到莲花,“莲花会不会还没开?”   “这偌大个莲池,谁说只长在这外面。”   晏喻之踏上船身,沈浮光紧接着也上去。自从上次的灯会之后,沈浮光就不怕这种船了,甚至还主动拿起了船桨,等船身渐渐没进了荷叶中,沈浮光惊奇地发现不用船桨这船也能动,索性就放下了船桨坐到晏喻之身边。   水流潺潺,高大的荷叶被船挤出一条路,随后又渐渐合上。   日光随着荷叶的高低透到二人身上,沈浮光道:“陛下是不是很少来这莲池?”   “嗯。”   “陛下若是喜欢,为何很少来?”   晏喻之抬手挡住了一片即将打在沈浮光脸上的荷叶,“因为没有可以一起来的人。”   沈浮光动了下位置,往晏喻之那边靠近,便错开了那片荷叶,“现在不就有了,陛下以后若是想来,我随时都可以陪着。”   晏喻之道:“你又能陪多久?”   “很久,你要是想的话,陪一辈子都行。”沈浮光不知不觉的说出这番话,让晏喻之怔了怔。   沈浮光骤然反应过来,这话听着也太像表白了,赶忙捂住自己的脸。   过了一会儿,沈浮光张开指缝悄悄去觑晏喻之,发现对方什么反应都没有,很平淡地坐在那里。   沈浮光松了口气,但是又觉得心里堵得慌,他觉得那句话听着像表白,但晏喻之却是一脸平静。   果然都是他的错觉。   船身渐渐游进了中央,沈浮光从层层的荷叶中窥见了一点粉色,骤然惊喜道:“陛下,真的开花了。”   晏喻之也随着他的声音望过去。   船身驶近,沈浮光看清了那朵花,“这好像还是并蒂莲。”   晏喻之突然站起身,沈浮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下意识就觉得危险,准备伸出手去护住他,船身猛地被撞了一下,沈浮光的身子往一旁歪倒,紧接着就听见沉闷的落水声。   沈浮光只来得及看见晏喻之的一片衣角,船上便再没有他的身影。   “陛下!!” 第15章   午后的风掠过树梢卷进凉亭中,沈浮光蹲在坐位上瑟瑟发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又重新抱住浑身湿透的自己,“嘶,冷死我了。”   晏喻之坐在旁边,头发湿成一缕一缕的,额前的碎发淌着水,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被水泡过的嘴唇还有些发白。   “沈浮光,你不会水还跳下来,有几条命够你挥霍的,你傻不傻?”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救你。”沈浮光牙齿打着颤,“不过,万幸的是陛下会凫水,不然我们就尸沉莲池了。”   晏喻之的衣摆沾了淤泥,全身浸了水,明明应该是很狼狈的,但放到他身上,却又瞧着那么清丽,让沈浮光想起了“清水出芙蓉”。   晏喻之的眸色中露出了淡淡的心疼,道:“你以后做事之前,好好想清楚,别再这么冲动。”   亭外的风一阵一阵的卷进来,沈浮光倒抽一口冷气,“可是像刚才那种情况就不容我想清楚,完全是一念之间做出的决定,而且我没有冲动。”   晏喻之看向他,“你还敢顶嘴?”   沈浮光往回一缩,“……不敢。”   过了须臾,沈浮光道:“陛下,我们回去吧,这里坐着太冷了。”   “先别急,等人。”   沈浮光偏头看他,“为什么要等人?”   晏喻之道:“难不成你想就这样回去?”   沈浮光把自己和晏喻之全身上下看了又看,“好像是有点不妥。”   “陛下,沈公子。”   梨白急匆匆的从凉亭外跑来,身后陆陆续续跟了好几名太监。   梨白赶忙将披风搭在二人身上,“陛下,奴才来迟。”   沈浮光裹着披风,凉意驱散了那么一点,“白公公这么快就从宫外回来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们落水了?还特意带了披风过来。”   “虽说陛下身边没跟人,但暗处的人是时时刻刻都在保护陛下的。”梨白道,“陛下和沈公子落水的消息自然也是他们传来的。”   沈浮光点点头,“原来如此。”   晏喻之道:“走吧,赶紧回去。”   这一路上,沈浮光都在琢磨方才的落水,船身那么明显的被撞,这很不正常,而且很像是……人为的。凶手事先潜伏在水下,只等晏喻之起身重心不稳时,再撞击船身害他落水。   这也太令人胆寒了,居然敢对皇帝下毒手。   沈浮光猛地转头,靠近晏喻之悄声道:“陛下,我怀疑方才的撞击是人为的。”   晏喻之道:“朕知道了。”   沈浮光义愤填膺地说:“陛下可一定要派人去查,究竟是谁这么胆大包天,居然敢害您,其心可诛。”   晏喻之僵硬地点了点头,“嗯。”   梨白走之前就让人去煮姜汤,现下刚好端过来。晏喻之和沈浮光已经简单沐浴过,换了干净的衣裳,此刻二人正坐在床边。   梨白将驱寒的姜汤呈上去,沈浮光手掌发冷,一直是缩在衣袖里的,等他反应过来要去端碗时,晏喻之已经递到他嘴边了。   沈浮光的手从衣袖中钻出来,接过那碗姜汤,“多谢陛下。”随后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完了。   他放下碗站起身,“陛下,我先回去了。”   “不准走。”   沈浮光脚步一顿,回身,“怎么了?”   晏喻之上前将他扯回来推倒在床上,旋即拿过被子将他裹住滚了几圈,成功把沈浮光封印在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   沈浮光眨了眨眼,完全懵了,诶?什么情况??   晏喻之道:“睡觉。”   梨白立马识趣地退下了。   沈浮光张着嘴,愣了神,“啊?”   “喝完姜汤最好马上裹住被子睡一觉,不然会得风寒。”   沈浮光说:“其实我回去睡也是一样的。”   “就在这里。”   “好吧。”沈浮光动了动四肢,完全没有伸展的余地,“但这……倒也不用卷成这样吧。”   晏喻之道:“不行,你睡觉不老实。”   沈浮光狐疑地瞧向他,“陛下怎么知道我睡觉不老实?”   晏喻之转开脸轻咳一声,“朕随便猜的。”   沈浮光仔细想了想,或许是上次他守在上阳殿外,最后却梦游爬上了晏喻之的床发现的。   这么想来,现在算是他第二次躺在晏喻之的床上。   晏喻之拉过另一床被子盖在身上,便闭上了眼。   可他没睡一会儿,身旁的人就及其不规矩的动作起来,“你乱动什么?”   沈浮光小声说:“这么裹着我不舒服,我睡不着。”   晏喻之无奈地坐起身把他从被卷里捞了出来。   沈浮光好好的躺在床上,总算是老实了,这一觉他睡到了晚上才醒来,身旁早就没人了。   “陛下。”   没人应他。   沈浮光瞧了眼窗外,暮色完全盖下来,“这么晚去哪儿了?”   他走下床榻正准备出去,晏喻之便走了进来,“醒了。”   “嗯。”   晏喻之递给他一封信笺,道:“你爹下午托人送来的。”   沈浮光接过展开一看,“我爹让我明天回去一趟。”他悄悄地觑了眼晏喻之,“陛下?”   晏喻之点头,“可以,不过宫门落锁之前必须回来。”   沈浮光激动地接连保证,“一定一定。”   第二日沈浮光早早地出宫了,马车穿梭在喧闹集市中,他探出头瞧着这一切。   在宫里待久了,能偶尔出来一次真的是新鲜,沈浮光决定等会见完了沈圻川,就拉着春吉和夏祥出来。   沈浮光百无聊赖地望着外面,视线陡然定在一处,随着马车的驶动变换了方向,他才确认那边的人是乐正闻。   乐正闻正站在一名女子面前说着什么,看神情像极了哀求,最后那女子甩手离去,头也没回。   沈浮光都快把脖子望断了,女子走后他连忙退回来,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乐正闻这是被人甩了?还是其他的什么?不过就刚才那一幕,被甩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不是怕乐正闻那张欠嘴,他真想跑下去问问。   马车一停到将军府,沈浮光下来直奔将军府大门,结果还没跨出两步就被一旁冲出的人影给拽走了。   沈浮光看清这人,道:“爹你干嘛呢?”   沈圻川将他带到偏角,说:“为父特意支开门口的人,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你回来了。”   “这么严肃,是出什么事了吗?”   沈圻川道:“你知道昨日陛下身边的白公公出宫了吗?”   “知道,陛下让他出去办一件事。”   沈圻川道:“昨日白公公出来找的是我,他竟然问我有没有女儿。”   沈浮光倏地瞪大眼,“什么?我们家什么时候……”   “没有没有。”沈圻川一脸慌张,“浮光,为父这一生只你娘一位良人,是断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沈浮光赶紧宽慰他,“这我当然知道,可是陛下为什么要问这个?”   沈圻川道:“如果这是陛下的意思,那么……为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沈浮光也跟着紧张起来,“什么猜想?”   “陛下想娶沈家的女儿。” 第16章   “不可能,我不信。”沈浮光坚定道,“陛下他都把选秀会给取消了,这不正是说明他现在不想成亲。”   沈圻川辩驳道:“你怎么知道陛下取消选秀会不是为了娶沈家的女儿。”   “这件事娘知道吗?”   “不知道。”沈圻川说,“我都没敢告诉她。”   沈浮光眼眸一眯,立马转身,“那我去告诉她。”   沈圻川脸色大变,将他拽回来,赶忙道:“开玩笑开玩笑,陛下他肯定是误会了什么,况且我们沈家只有你一个儿子,根本没有女儿。”   “陛下他分明是知道的,可为何还要让白公公出来打听?”   沈圻川道:“我还是刚才那个猜想,不然说不通。”   沈浮光沉默了下来,他竟然也觉得沈圻川说的有道理,该不会是魔怔了吧!   “可是这件事真的要瞒着娘吗?”   沈圻川想了想,“我还是告诉她吧,不然到时候她知道了下场更惨。”   沈浮光道:“那我就不进去了。”   “也行,你现在在宫里方便一些,去了解清楚,不然为父整日提心吊胆的。”   沈浮光离开了将军府后便往大街上去了,如果他记得不错,乐正闻应该也算得上晏喻之身边比较信任的人,说不定他能知道些什么。   沈圻川那套猜想他才不信,晏喻之突然问沈家有没有女儿,或许是别的原因。   可他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乐正闻,这偌大个集市,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沈浮光正准备去乐正闻家里找他,刚跨出一步,腿边就飞过来一个人重重地砸在地上,准确来说是被人踹过来的。   他惊诧的目光从地上那人移到了前方的几人身上。   他们一个个都面露凶恶之相,手上还拿着一根长竹棍,有点像……丐帮?   沈浮光本着不想引火烧身的理念,转身就走,可是左腿猝然被人抱住。他回头一看,正是那个被踹飞的男子匍匐在他脚边。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脏污破烂,鼻青脸肿的,手上的灰将沈浮光的白衣蹭脏了。   男子抱着沈浮光哀求道:“求公子救救我。”   沈浮光想要将腿抽出来,奈何他抱得很紧,“可是你求我也没用,他们那么多人,我手无寸铁的又打不过,你还是把我放开吧。”   “可是公子不救我的话他们会把我打死的,你忍心吗?”   沈浮光奋力地挣了下腿,还是没扯出来,“你少道德绑架我了,我看你就是想拉我垫背。”   那人被拆穿了仅仅只是愣了一瞬,理直气壮地说:“那又怎样,反正到时候挨打的不止我一个。”   沈浮光满头黑线,无语至极,居然让他遇到了无赖。   对面几人挥了挥手中的长棍,瞧着沈浮光笑道:“哟,还是一伙的。”   沈浮光立即抬手解释:“不是不是,我不认识他,别误会。”   周遭的百姓大多都是离得远远的,有个别想要上来帮忙却又犹豫不决。   “管你们认不认识,给我打!”   沈浮光瞳孔霎时睁圆,喊道:“等会儿等会儿!”   今日真是时运不济,为什么要让他遇到这种事?!   沈浮光正准备拿出将军之子的身份来震慑他们,没想到这些人都不带停地直接冲过来,完全不给他大展身手的机会。   他当即抱住头蹲了下去,“轻点打,轻点打。”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倒还听见了其他几人的惨叫声。   沈浮光转头一瞧,那几人正被官兵按在地上。老天开眼,天降神兵啊!   旋即手腕被人扣住拉了起来,晏喻之的脸倏然出现在他面前,“没事吧?”   沈浮光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晏喻之,心跳一顿,愣愣地摇头,“……我没事。”   晏喻之冷眼看着地上那人,“放开。”   那人被晏喻之的威压慑住了,忙不迭地松了手,一骨碌地爬起来跑了。   沈浮光亦步亦趋地跟在晏喻之后面,“陛下怎么出宫了?”   “出来有事。”   沈浮光低落的“哦”了声,他还以为是专程为了他出宫的,原来是自作多情了。   他转念想起沈圻川同他说的那件事,既然找不到乐正闻,为什么不直接问晏喻之本尊呢?   沈浮光道:“陛下……”   “有什么事回宫再说。”   沈浮光:“这就要回宫了,陛下的事情办完了吗?”   晏喻之将他往马车那边轻轻推了一下,“先上去。”   回宫这一路上,沈浮光好几次都想开口,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下去了。   等回到宫中,他们在上阳殿外面被一位老嬷嬷叫住了,“陛下,太后娘娘办了场宴会唠唠家常,现下请您过去。”   晏喻之点点头,“朕知道了。”   沈浮光想,既然是他们的家族宴会,他这个外人就不应该去,于是刚想退下,晏喻之就说:“你跟着朕。”   “陛下,我去不太合适吧!”   晏喻之抬步便往外走,“没什么不合适的,你听朕的就行。”   “好。”   太后办的这场宴会规模不大,也就几个人,其中还多是沈浮光不认识的。   两人一过去,那些人的目光都投到他们身上。   居于主位的太后笑了笑,“喻之上来。”   “小沈,哀家给你留了位置,你自己看看坐哪儿。”   “多谢太后娘娘。”   沈浮光把剩下的两个位置看了看,倒是晏临之冲他挤眉又弄眼的,他当即就走到晏临之旁边的空位坐下了。   反正也不能挨着晏喻之坐,还不如坐在熟悉的人旁边。   晏临之道:“你上午出去做什么了?”   沈浮光喝茶的嘴一停,随后挪开茶杯,道:“我爹找我有事。”   “谁要听这个啊!”晏临之迫不及待地说,“你直接说是什么事。”   “家里的事。”   “好吧,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晏临之瘪了瘪嘴,“真羡慕你可以随时出去。”   沈浮光压低声音靠过去,“小王爷若是想出去,改天我可以带你。”   晏临之的眸子瞬间亮了,“好啊好啊!”到时候就算被发现了,有沈浮光在旁边,皇兄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太后转眸瞧着身旁的晏喻之,“还看呢!就猜到你会带他来。”   晏喻之收回视线去看桌上的菜,“母后怎么突然想要办宴会?”   太后朝着下方的一位女子招了招手,柔声道:“覃云,来。”   坐在沈浮光对面的女子起身走了过去。   晏临之还在喋喋不休地计划着到时候怎么出去,沈浮光道:“那位姑娘是谁啊?”   晏临之瞥了一眼,“我母后的外甥女,她旁边那位是她母亲。”   不知为何,沈浮光突然有种危机感,这让他不得不绷紧脑中的那根弦。   太后笑道:“覃云呐,哀家今日唤你进宫,是想问问,你可愿入宫?”   沈浮光道:“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晏临之往嘴里塞了一筷子菜,随口应道:“还能有什么意思,想让她进后宫呗!”   “什么?”   这怎么弄走了一群又来一个,没完没了了。   那位覃云姑娘并未直接答应,反而还含羞带怯地望了眼晏喻之,眼神中参杂了许多情愫。   奈何晏喻之心如止水,没有递给她半个眼神。   沈浮光道:“不过她和陛下好像是近亲,我记得近亲不能成婚。”   “什么近亲?又不是亲兄妹,你这话好奇怪。”   沈浮光:“……”果然不能跟古人说现代生物理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晏喻之的目光从沈浮光身上扫过,发现他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这边,才满意地笑了笑,“朕目前没有封妃的打算。”   沈浮光霎时松了口气,只要晏喻之本人没那个想法,太后给他介绍再多姑娘都没用。   太后说:“可你明年就该十八了,先皇像你这么大时都已经与母后成婚了。”   晏喻之淡淡道:“先皇当时是太子。”   此话一出,太后瞬间不出声了,面露苦色。   沈浮光歪了歪头,表示没听明白。   晏临之解释道:“我父皇当时还是太子,与我母后成婚其实是需要她的家族势力,而皇兄现在已经是皇帝了,就不需要依靠成婚来增加势力什么的。”   沈浮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覃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太后也被晏喻之一句话给噎住了,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   覃云的母亲起身走过去,福身道:“太后娘娘,云儿年岁还小,婚嫁之事过几年再议也无妨,不急于这一时。”   太后的视线停在了沈浮光身上,轻轻一叹,“罢了,孩子大了我也管不了了。”   沈浮光总觉得太后方才看他的眼神带了一丝丝敌意,虽然他喜欢晏喻之这件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但是晏喻之不喜欢他啊,所以这莫名的敌意是为什么?   晏喻之道:“儿臣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沈浮光见他要走,连忙起身,“小王爷你慢慢吃,我先走了。”说罢便追了上去。   太后眉头一皱,低声道:“死缠烂打,成何体统!”   ……   “陛下。”沈浮光追出来,“我们就这么走了,太后娘娘会不会不高兴?”   晏喻之道:“你可以回去。”   “可是她想看的是你。”   晏喻之顿步回身,“难不成你想看她给朕介绍姑娘?”   沈浮光立马摇头,“不想。”   抵达上阳殿时,沈浮光停在门口没有进去,“陛下。”   “我爹今天跟我说,你想娶沈家的女儿。”他定定地瞧着晏喻之,紧张的扣起指甲。   晏喻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带了进来,将人抵在床架上,似笑非笑,“沈家的女儿?”   “是……是啊!”   “你爹说的没错,朕确实有这个想法。”   沈浮光的心脏顿时凉了半截。   晏喻之蓦地凑上前,那双眸子在沈浮光眼前放大,淬了笑意,“你说呢?沈、愉。”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掉马。 第17章   晏喻之说出口的这个名字直接将沈浮光吓得心脏咯噔一跳,他反手抓住床架,面不改色道:“沈愉是谁?”   晏喻之同他拉开了距离,极为可惜地叹了一声,“原来你不认识她。”   沈浮光试着问:“我……应该认识吗?”   “朕上次在选秀会,对这位沈愉沈姑娘一见倾心,朕当时就瞧着她长得与你有些相似,所以才让梨白去将军府打听一番,想着或许是你哪个流落在外的姐妹。”晏喻之低落地摇着头,“结果梨白来报,说将军府并无女儿,而那位沈姑娘也下落不明。”   沈浮光听着晏喻之这些言语,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怪不得当时晏喻之一见到他,表现的甚为亲昵,甚至还教他弹琴。   晏喻之对沈愉一见倾心,可沈愉是他女装假扮的啊!这不就相当于晏喻之喜欢上了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人。   他这算不算给自己挖了个火坑,非但是个坑,他还往里跳的欢,现在苦果来了。   沈浮光慢慢松开身后的床架,搓了搓手心的冷汗,“陛下,这、这沈愉吧,她定也是无心进宫,不然怎会在选秀会之后就无迹可寻。”   “无心进宫?”晏喻之道,“她若是无心进宫,又为何要去选秀会?”   “又或许是家里人逼着她去的也说不定。”   晏喻之道:“在这京城所有叫得上名的大户,可就只有你一家姓沈。家里人,那你不妨说说她的家里人是谁?”   完了完了,又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沈浮光心想干脆别解释了,直接往坑里跳了算了。   他还不放弃地嘟囔了一句:“就不能是小门小户吗。”   “什么?”   沈浮光深吸一口气,铆足了劲,硬着头皮说:“陛下,我是真的不认识这沈愉,不若您派人去满城找找她的下落,这总比问我这啥都不知道的人来得快些。我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便越过晏喻之落荒而逃,再也不敢去看他,生怕晚一步就露馅了。   他一股劲跑到了晏临之所在的殿宇,一踏进门闯入他双眼的就是不停缩动身躯还吐着信子的小花,沈浮光当即把自己弹了出去,站在殿外惊魂未定。   晏临之手忙脚乱地把小花收了起来,才跑去殿外唤沈浮光进来。   “你来找我作甚?”   沈浮光道:“大白天的你把它拿出来做什么?”   “喂食啊!”晏临之说,“我刚从母后那里用完膳回来,自然也不能忘了它。”   沈浮光扯了扯嘴角,道:“小王爷可真是位称职的铲屎官。”   晏临之准确的捕捉到了感兴趣的关键词,“铲屎官……是什么称呼?皇兄新增的官职?”   “先不说这个,我来找你是因为有一件天大的事。”   晏临之悠闲地倒了杯茶水递到唇边,“能有什么大事。”   “陛下说他对沈愉一见倾心。”   “噗——”   晏临之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猛地放下杯子,惊愕地瞧着沈浮光,“你说什么?!”   沈浮光甩了甩袖子上被溅到的茶水,“陛下刚才亲口跟我说的,他还以为沈愉是我沈家的人,让白公公去向我爹打听。”   晏临之平复下心情,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皇兄你就是沈愉?”   “这如何说?”沈浮光急了,“陛下喜欢的是沈愉,不是我,他要找的也是沈愉。”   晏临之冷静地问:“所以现在令你心急的事是什么?”   “陛下喜欢上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晏临之蓦地一拍桌,“怎么不存在了,你们是一个人,你大可以直接告知皇兄。”   “这不行,万一陛下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是我假扮的,破坏了他心中的幻想,岂不是更讨厌我。”   晏临之青着脸,“沈浮光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   “万一,皇兄知道你是沈愉,对你多了几分好感,这岂不是很好。”   沈浮光想了下,还是摇头,“你这万一有风险。”   晏临之心如死灰的趴在桌面上,“沈浮光你已经傻到没救了。”   “我不是傻,也不是不愿意尝试你说的方法,我只是……”沈浮光垂着头,“我只是怕陛下知道了伤心。”   晏临之见他这么低落,便安慰似的拍了怕他的肩,“其实、其实皇兄也未必讨厌你,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对你改观了,况且你这段时间痛改前非,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万一皇兄心里是有你的一席之地呢!”   沈浮光直视着他,“陛下心里有的是沈愉。”   晏临之:“……”   “合着我苦口婆心跟你说这么多都是废话,你一句也没听进去,你有时候怎么就这么木,不知道多想想。”   “可我该从哪里想?”   沈浮光踉踉跄跄地被推了出来。   晏临之道:“走走走,我感觉我快被你气死了。”   “别啊小王爷,你这……”打断他话头的是殿门被关上的声音。   沈浮光吃了个闭门羹,抿紧嘴不说话了。   他回到昭明殿,正准备修书一封告诉沈圻川那件事已经了解清楚了,是误会一场,刚提起笔还未落字,宫女走进说:“沈公子,白公公来了。”   一般梨白一来,准是晏喻之找他,他可是刚离开晏喻之那里才一个时辰,这么快又要过去了。   “让他进来罢。”   梨白道:“沈公子,陛下找您。”   沈浮光道:“其实像喊我过去这种小事,不用每次都劳烦白公公亲自来的,随便找个人过来就行。”梨白可是晏喻之身边的大太监,从小就跟在晏喻之身边,现在成天围着他转算怎么回事。   “事关沈公子的,都不是小事。”   沈浮光放下笔起身道:“不知陛下找我所为何事?”   他有预感不会是什么好事情,还是问清了好好盘算一下。   梨白笑了笑,“公子去了便知道了。”   好一个打哑谜。   “那行,走吧!”   二人来到勤政殿外,梨白示意沈浮光现在外面等一会儿。   乐正闻的声音传了出来,“陛下要找的那位沈姑娘,除了名字,可还有其他的信息。”   “没有。”晏喻之道,“朕只在选秀会上见过他一面。”   沈浮光一惊,晏喻之这是真的要找沈愉?   只怕是他将京城翻过来都找不到。   乐正闻道:“既然陛下见过她,能否画一张画像?微臣也好寻人。”   “你明日来取。”   “微臣遵旨。”   乐正闻出勤政殿时,沈浮光好像看见了他眼底的青黑。   这得有多久没睡啊,为了个将他甩了的女子,这般糟践自己的身体,不值当、不值当。   梨白道:“沈公子,进去罢。”   沈浮光道:“不知陛下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方才也听见了,朕要寻人。”   沈浮光低着头扣了下手指,声音透着满满的不高兴,“知道,你要找沈愉。”   “如今还缺一副画像,朕说过,你与她长得像。”晏喻之的目光紧锁在始终不曾抬起头的沈浮光身上,“朕要你着女装,让朕画一幅画。”   沈浮光的心脏顿时缩紧,脚趾都不由得抓了下鞋底。   晏喻之这是要作甚?他不是说见过沈愉吗,怎么还要他穿女装画像了?   “沈浮光,你愿是不愿?”   “应该是,可以的吧!”反正当时他也是戴着面纱的,现在摘了面纱,或许、可能不会被认出来。   晏喻之浅浅一笑,“好。”   窗外的曦光投进到殿内那一刻,恰好照在了绛红色的裙摆上,裙中夹杂的流萤丝线也被照耀得生辉。   沈浮光站在晏喻之面前,有些局促,他扯了扯身上的女子衣裙,“陛下,可以开始画了吗?”   晏喻之朝他走过去,沈浮光逐渐看清了他眸中的欣喜,鬼使神差地往后退了一步。   果然他的欢欣都是对沈愉的。   晏喻之攥住他的手腕,盯着他脸上的妆容瞧了半晌,说:“还差了一个。”   负责给沈浮光化妆的宫女道:“差什么?”   晏喻之伸出一指按在沈浮光额头上,“眉心的花钿。”   宫女上前一步,“奴婢……”   “不用,你退下。”晏喻之拉着沈浮光来到梳妆台前坐下,“朕见过那花钿,朕来为他画。”   沈浮光愣怔地看着他,“陛下。”   晏喻之拿着笔,轻轻勾起沈浮光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沈浮光的眼尾抹了一层薄红,加之他此刻直勾勾地盯着晏喻之,倒显得有些魅色了。   晏喻之眨了下眼,轻声道:“把眼睛闭上。”   沈浮光道:“为什么?”   “你这般盯着朕,朕画不出来。”   沈浮光妥协了,轻轻闭上眼。   晏喻之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提手一笔一画地勾勒在沈浮光额头上,窗台的曦光照耀在二人身上,安静祥和,风动人宁。   殿内的宫女瞧着这一幕,别说有多激动了,晏喻之本就长得惊为天人,加之对面坐了个女装的沈浮光,这场面也太养眼了。她不由得往梨白那边一靠,小声道:“这画面当真是像极了丈夫为自己的新妇上妆。”   梨白道:“陛下也是很高兴的。”   晏喻之瞧着沈浮光额上的花钿,慢慢朝他靠了过去,在两人鼻尖距离半指宽的位置停下了,眸光从额头的花钿缓缓往下移,路过染着薄红眼尾的双眼,还有直挺的鼻梁,最终停在了殷红的唇瓣上。   作者有话要说:   心机啊心机,妥妥的心机男(来自亲妈的指指点点。)   贴贴下一本古耽预收《小狐狸攻略太子后怀崽了》撒泼打滚求个收藏~   文案:   青迟是山中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整日无所事事好吃懒做,某天他被一个飞来的东西给砸晕,醒来之后便绑定了一个系统。   系统:亲亲你必须去攻略当朝太子,不然你就会灰飞烟灭!   青迟:什么玩意?!   青迟一巴掌将系统拍飞。   系统:……   *   后来,青迟被逼无奈下了界。   大雪,当朝太子因犯错跪在雪地里。   系统:快去给人送个狐裘。   青迟:好。   他走过去将屋檐的雪堆打落,淋了太子一身。   系统:…………   太子重病在身,郁结成心。   系统:快去给太子给人送药!   青迟:好的。   青迟走过去把药当着太子的面一口喝完。   系统:…………   等到太子身受重伤快要无力回天时,系统却是再也不敢支使他了,生怕他把奄奄一息的太子给噶了。   可青迟却毫不犹豫地剖了自己的半颗妖丹去救他。   系统:亲亲,你攻略成功了!   系统: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青迟:放屁,我就是逢场作戏。   青迟:走了,再也不见。   然后青迟丢了个壳子便回到山上继续逍遥快活。   结果却整日嗜睡,修为停滞不前,突然有一天,他查出自己怀孕了。   青迟:宣晔你这老狗逼,我杀了你!   他提剑杀去皇城,却看见太子抱着他留下的壳子哭红了眼。   他一把拽住太子:“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   “我以为我要守寡了。”   太子瞥见他单薄夏衫下微微凸起的肚子,眼泪顿时卡壳,“迟迟……你这是把自己吃胖了吗?”   青迟锤爆了他的狗头,“你才吃胖,我怀孕了,崽子是你的。”   纯情傻狗太子攻×作天作地皮皮虾小狐狸受 第18章   沈浮光蓦地睁开眼,近在咫尺的晏喻之眉目款款地瞧着他,他猛地往后一退,下巴从晏喻之手上脱开。   怎么突然挨这么近?感觉下一秒就要亲上来似的。   他可不能容忍晏喻之对着他做出亲密之举,心里却想着别的人。真是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男扮女装去选秀会,这下直接把晏喻之推给了一个不存在的人,肠子都悔青了。   “陛下,既然弄完了就赶紧画吧。”   晏喻之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浮光下颚那处被他按出来的红印,明明只是轻轻地一按,怎的就留下印子了。   他将殿内的外人都遣散了出去,才说:“过来。”   沈浮光慢吞吞地走过去,坐在案桌前的椅子上。   晏喻之画画的时间很长,沈浮光坐着坐着就忘记了时间,一味着地瞧着晏喻之不曾转开视线。   他一直盯着晏喻之的手,茭白凝脂,骨节修长,无一不是透着养尊处优。这样全身上下都很好的一个人,他本以为可以是他的,但现在却在他的面前,用着他的脸,画其他人的画像。   沈浮光只觉得眼眶很酸,很热,他下意识眨了下眼睛,两地滚烫的泪水就落在手上。   对面的晏喻之已经画完了,而殿外的天也黑了。   沈浮光起身走到晏喻之身边,他根本不想看那幅画,目光始终在晏喻之身上。   晏喻之瞥见了沈浮光眼中的泪水,邃然惊慌了起来,“怎么了?”   沈浮光道:“陛下,你当真对沈愉一见钟情吗?”   晏喻之看着他没有接话。   “陛下别找她了好不好?”沈浮光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央求,“你找不到的。”   晏喻之挑眉看他,“朕若是想找一个人,这普天之下就不可能找不到。”   沈浮光攥紧了绛红的袖口,踌躇着说:“如果我告诉你,沈愉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你会怎么办?”   晏喻之道:“为何会不存在?”   “因为沈愉……就是我。”沈浮光再也不敢看他了,忙慌地转开头,他怕看见晏喻之对他的憎恶,可尽管如此,他还是要说出来。   他本以为晏喻之喜欢就喜欢了,可看到他为了找沈愉,甚至让他着女装画像时,他心里就有些委屈,明明都是同一个人,晏喻之却能对另一个人流露出爱意。   晏喻之语调平平,没有任何情绪,“你是沈愉?”   沈浮光闷闷地“嗯”了声,鼻子像是被眼泪堵住了似的,“我男扮女装的。”   晏喻之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殿内长长的空寂让沈浮光越发害怕起来,他始终没有把头转过去。   倏然,他看到了朝他伸过来的手指,轻轻贴在他脸上。   晏喻之将他转了过来,“你是沈愉。”这次带了几分肯定。   沈浮光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嗯。”   晏喻之浅浅笑了,抬手替他擦了脸上的泪水,“好了,朕又没欺负你,别哭了。”   这红红的眼眶,加上这身妆扮,活像一个被欺负哭的新婚小媳妇。   晏喻之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沈浮光错愕了一瞬。   “陛下不怪我吗?”   “为什么要怪你?”   沈浮光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承认错误,“……我破坏了你心中的幻想。”   晏喻之抱着他,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低低叹道:“你是沈愉,早说啊!”   沈浮光被他这样抱着,心里所有的委屈都没有了,“陛下不用安慰我的,毕竟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的。”   晏喻之道:“朕没有怪你,你也没有错。”   沈浮光的眼睫颤了颤,今天的晏喻之为什么变得这么温柔?难道真的像小王爷说的那样,知道了沈愉是他假扮的,所以爱屋及乌?   好像这样一想,更郁闷了。   晏喻之松开他,道:“天色渐晚,你今夜不用回去了。”   沈浮光揉了揉酸涩的眼眶,“那我睡哪儿?”   “就歇在上阳殿。”   前两天晏喻之也说过让他留在上阳殿这话,只不过当时他被吓住了就跑了,现在晏喻之又提起这件事,沈浮光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晏喻之拉开殿门唤人进来伺候。   那些人像是早有准备似的,所有东西都准备的两份。   梨白走到沈浮光身前,捧着一件寝衣,“沈公子随奴才去将这身衣裙换下来吧!”   沈浮光木愣地点了头,“好。”   梨白等在屏风外,道:“沈公子方才可是哭过?”   沈浮光的声音从屏风里传出,“很明显吗?”   梨白道:“还好,只是奴才自小就对细微事物观察的很仔细。”   沈浮光默了须臾,怕梨白误会,还是解释道:“不是陛下将我弄哭的。”   梨白笑道:“沈公子不必解释,无论是什么原因,奴才都不会乱猜。”   沈浮光走了出来,抱着那身红色的衣裙,“这个怎么处理?”   “交给奴才就行。”梨白转身就将衣裙放进了盒子里,好生地盖上了盖子。   沈浮光狐疑地想:为什么不扔了?留着做什么?   随即想到了什么,表情扭曲了起来,该不会晏喻之以后还要让他穿?   他走出去时,晏喻之没在内殿,“陛下去哪儿了?”   一名太监答道:“陛下有事离开一趟,待会儿就回来了,沈公子莫要着急。”   “谁着急了。”沈浮光下意识反驳,一说完就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他趁着晏喻之现在不在,赶紧洗漱完,然后麻溜地爬上了床,拉过一床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脸也埋了进去。   晏喻之回来就看到床上隆起一团,除了落在外面的发丝,什么都瞧不见。   他轻轻挥了挥手,那些宫人便齐齐退下。   晏喻之屈膝跪了半条腿上去,道:“先别着急睡。”   沈浮光闷声道:“怎么了?”   身后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起来一下。”   沈浮光揣着满怀的疑惑坐了起来,由于刚刚在被子里闷了一会儿,现在脸有些涨红。   晏喻之抬手伸到他脑后,“头发还没放下来。”   沈浮光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女子发髻还未散下来,若是就这样睡一晚,第二天起来怕是头皮会疼。   墨黑的发丝游走在晏喻之的指缝中,不消顷刻,瀑布般的墨发散了下来,垂在肩头,还有几缕被晏喻之握在手中。   沈浮光就这么坐着,而晏喻之也没有要松开他头发的意思。   最终是沈浮光打破了这场僵局,“……陛下。”   晏喻之像是走神了,猛地回过神,松开了沈浮光的头发,退了下去,“朕去熄烛火。”   沈浮光瞧着他急促的脚步,狐疑地抓了下脸颊。   熄灯这种事应该是梨白他们做的,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帝王亲自做这种事了?   不一会儿,殿内就黑了一大半。   沈浮光缩到床里的靠墙处,皇帝的龙床本来就大,他这样一躲,两人便隔得更远了。   晏喻之笑道:“你躲什么?”   沈浮光脑子一顿乱麻,“男男授受不亲。”   说完就惩罚似的轻拍了两下嘴,这话真是没个几年的脑血栓说不出来。   晏喻之饶有兴趣地说:“男男授受不亲吗?”   沈浮光急于辩解,“不是不是,我瞎说的。”   晏喻之意味深长地叹了声,“原来是瞎说的。”   他渐渐俯下身,埋在沈浮光耳边,作恶似的笑了,“夫君。”   沈浮光窝在被子里的身子霎时绷紧,感觉身上的毛孔都要炸了。   他耳根子软,听不得这两个字,耳廓瞬间便红个彻底。   沈浮光把被子往上拉,盖住了半个红彤彤的耳朵,“陛下别逗我了。”   晏喻之道:“你又怎知朕是在逗你还是认真的?”   沈浮光没有说话,心里发酸。   你又不喜欢我,除了逗我还能是什么。   晏喻之见他不应声,唤了声:“沈浮光。”   “陛下,我困了。”   晏喻之躺了下去,道:“睡吧。”   沈浮光睡前是缩在里面的,果然印证了晏喻之那句话,他睡觉不老实。   他一睁眼就发现自己从里面滚到了晏喻之面前,两床被子也变成一床,而地上躺着一条孤零零的被子,也不知是谁的被丢下去了。   沈浮光屏住呼吸,慢慢往后退,他没想到晏喻之睡觉这么浅,区区一点动静就让他醒了。   晏喻之瞧着沈浮光蹑手蹑脚的动作,道:“你做什么?”   沈浮光不动了,“我……我瞧着这天色也不早了,就想着该起床了。”   晏喻之起身下了榻,扯过一旁的外袍套在外面,“既如此,那便起来吧!”   沈浮光跟在后面,发现自己并没有可以换的外衣,“陛下,我要不现在就回去?”   晏喻之仿佛看透了他心里的想法,直接拿了自己的一套衣裳给他,“你同朕身量相近。”   他这是什么神仙待遇啊,跟皇帝同床共枕就算了,竟然还穿他的衣服。   用完早膳,沈浮光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做完,道:“陛下,我有事便先过去了。”   晏喻之瞧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对梨白说:“今晚把他的东西都搬过来。”   “是偏殿吗?”   晏喻之道:“主殿。”   梨白愣了下,“奴才遵旨。”   沈浮光回去之后将昨日没写完的回信写好,然后便交给一名太监,麻烦他送去将军府。   没多久,沈浮光就觉得无聊了,他思前想后,在这宫里认识的人不多,除开晏喻之也就是小王爷和神官贺欹。   脑中思绪一落,晏临之便在殿外喊他,“沈浮光,快出来!”   沈浮光一笑,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小王爷。”   晏临之一眼便定格在他身上,“你这衣裳……好像有些眼熟。”   他猝然恍悟道:“这不是我皇兄的衣裳吗,怎么穿在你身上去了?”   沈浮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晏临之也不是特别纠结这个问题。   晏临之靠近他,神秘兮兮地说:“本王爷带你去看好东西。”   沈浮光浑身一僵,晏临之上次带他去看小花时就是这个表情,以这位小王爷养蛇的特殊癖好来说,这个怕不是“好”东西。   沈浮光讪笑道:“我还是不去看了吧。”   “你放心,这次不是蛇。”   沈浮光:“不是蛇?”还不如是蛇呢,起码蛇还是已知的,现在这个可是个未知物。   晏临之显然是不想提早告诉他,“你跟我来吧,保证不吓你。”   沈浮光将信将疑地跟着去了。   晏临之扒开一堆草,“看吧,我没骗你。”   眼前躺着的是一只小猫,通体橘色,瞧起来也才三个月大。   沈浮光道:“大橘!”   晏临之当即一拍手,“它以后就叫大橘了,小花,大橘,不错不错。”   沈浮光牵强地笑了两下,“小王爷起名可真够草率的。”   “喵~”大橘朝着两人叫了一声,软软糯糯的声音让沈浮光喜欢得很,这小猫咪多好啊,比那冷冰冰的蛇强太多了。   他抬手就揉了下那颗小小的猫头。   晏临之在它后腿扒拉了两下,“它腿好像有点问题,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就是躺着的,我还以为是睡觉呢。”   沈浮光问:“宫里的医正院可以治小动物吗?”   “可以。”身后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两人同时回头,发现对方穿着医正院的官服,而这个人沈浮光见过一面,上次梨白带他去拿药,就是这个人给他的。   晏临之乐道:“林子芗。”   林子芗道;“小王爷,沈公子。”   沈浮光道:“林大人方才说可以治吗?”   “可以,先带去医正院,容我检查一番。”   沈浮光小心翼翼地把大橘抱起来。   医正院内,林子芗检查了一番,说:“腿没什么问题,应该是太饿了导致身上没力气。”   沈浮光当即看向晏临之,笑道:“小王爷。”   晏临之见他这笑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你正常点笑。”   “反正你都有小花了,不如把它给我怎么样?”   晏临之立马拒绝,“不行。”   沈浮光:“那万一小花把它吓到了怎么办?”   “我也不会养的。”   “那正巧,你不养的话就是我的了。”   晏临之一甩衣袖,“林子芗,你养。”   忽然被点名的林大人摆了摆手,“我这整日都忙得不行,实在是没有时间。”   晏临之道:“你明明知道他跟皇兄走得近……”他突然顿住,仿佛破罐子破摔了,“随便你,你要养就带走吧。”   沈浮光在医正院一直留到了下午,他看着大橘吃完饭逐渐变得精神了起来,感慨道:“果然说大橘好养活,才三个月就这么能吃,要是长大了岂不是成了煤气罐。”   林子芗刚好进来拿东西,闻言问道:“煤气罐是何物?”   “呃……就是装气的罐子。”   林子芗看了眼正在舔手的大橘,笑说:“恢复的倒是快,沈公子可以将它带走了。”   “好。”沈浮光把大橘抱在怀里,粉嫩的猫爪按在他身上。   沈浮光抱着小猫第一时间就是去找晏喻之。   梨白站在勤政殿外,行了一礼,“沈公子。”   沈浮光将怀里的大橘挡住,准备给晏喻之一个惊喜,“陛下现在不忙吧?”   “不忙。”   沈浮光笑道:“那我进去了。”   梨白听见他怀里传出一声猫叫,当即神色大变,追了进去,“沈公子。”   沈浮光一只脚已经跨进了殿门,“怎么了?”   梨白还未来得及开口,就看见沈浮光怀里的橘色身影跳了出来,落在地上,下一秒就跳到了晏喻之身前的案桌上。   晏喻之脸上的表情在这一刻凝固了,猛地将手中的奏折扔了出去,噌的一下站起来退出老远。   沈浮光:“???”   晏喻之这是……怕猫?   作者有话要说:   惊喜变惊吓。   这两天实在是追剧上头了,哈哈哈哈,我感觉自己都快成摆烂王了。 第19章   沈浮光见晏喻之躲在一边不敢靠前,当即上前去抱大橘,赶忙转身将猫塞给了梨白,然后将人推出去,关上了殿门。   他反手按住殿门背靠着,对面的晏喻之还有些惊魂未定地站在角落。   怎么会怕猫呢?难怪晏临之不让他养了。   沈浮光朝他走过去,“陛下要不要喝水?”   晏喻之没接话,沈浮光便端了杯水递给他,“其实那只小猫是我在……半路捡的,我等会就把它送回去,陛下不会再看到它了。”   晏喻之抬手拂开眼前的水杯,坐了回去。   沈浮光将杯子放到桌上旁边,便去把晏喻之扔掉的奏折捡起来放到他面前摆正,轻声唤他:“陛下。”   晏喻之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你要养它?”   “不不不。”沈浮光摇头,“我没有要养,它是我捡来准备给别人的,只是刚好路过勤政殿。”   晏喻之将奏折挪到一边,不错眼地瞧着沈浮光,目光有思所想。   沈浮光道:“陛下,你生我气了吗?”   “并未。”   沈浮光绕到他身前,目光如炬地看他,“真的没有吗?”   晏喻之突然感到有些烦躁,起身往外走,刚拉开殿门,一旁的梨白霎时抬手,用袖子挡住怀里的毛茸茸。   梨白看向后面跟出来的沈浮光,“沈公子,这小家伙该如何处理?”   沈浮光匆匆瞥了一眼,丢下一句,“带去给小王爷。”便追着晏喻之跑了。   他伸出手去拽晏喻之的袖子,等到前方的人顿步停下,沈浮光连忙松手。   晏喻之头也没回,道:“别跟上来。”   沈浮光被他这冷冰冰的声音骇住了,在他的印象中,晏喻之极少会这么跟他说话,   他骤时慌了起来,“陛下,我……我方才确实说谎了,我是想养它,本就是想带来让你瞧上一瞧,但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怕猫。你放心,我不会养它的,我不要它了。”   晏喻之还是没回头。   沈浮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觉得这次晏喻之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他坐在地上垂着头,手指一直戳着地。   早知道就听晏临之的了,晏临之明明知道,却不告诉他原因,害他直接把猫抱了回来。   梨白抱着猫站在后面,道:“沈公子。”   沈浮光丧着气,“梨白,我好像把他惹生气了。”   “没有,陛下是不会生沈公子气的。”   沈浮光道:“可他为何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走了,还不准我跟着?”   梨白蹲在沈浮光身旁,将手中的大橘放到他怀里,“陛下是在气自己。”   沈浮光没有抱大橘,“为什么?”   “个中原因,奴才也不是很清楚,沈公子不妨去问问小王爷,或许小王爷知道什么。”梨白道,“沈公子将它抱着吧!”   沈浮光道;“不用了,你帮我找个人养着吧,小王爷应当也是不会接受的。”   至于晏喻之为何会这样的原因,梨白让他去问晏临之,他不想去。   沈浮光慢慢踱步回到昭明殿,甫一进到殿内,他都以为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他退出去重新看了一下殿门上的牌匾,才确定没走错,可殿内为何空空如也,空的跟没住人似的。   “怎么都没了?”   不仅是殿内的物品没了,就连平日里照顾他的几名宫女太监也不在了。   都收拾的这么干净了,他不会真的要被赶走了吧?   都已经快黄昏了,也不知道现在宫门落锁没有,要不要主动走?起码没有被赶走那么难看。   沈浮光在床榻前的阶梯上一直坐到了日落西山,夜色沉沉。   他倒是第一次觉得晏喻之这么无情,说不要他就不要了。   殿内没有烛火,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门被人推开时沈浮光先是紧张了一下,旋即想到可能是来赶他走的,但是这都晚上了,就不能让他待一晚上明天再走吗?   缓慢的脚步声轻响在殿内。   沈浮光心道:只有一个人,怎么还不说话呢?   “谁在那边?不过现在这天都这么晚了,能不能别急着赶我走啊?”   “谁要赶你走了?”伴随着这句话而起的是殿内的烛火。   沈浮光瞧见烛火被人一盏盏的点亮,晏喻之的面容也离他越来越近,最后站在他面前。   沈浮光愣愣道:“陛下……你怎么来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朕要赶你走?”晏喻之将手中的火折子吹灭,随后坐在沈浮光身侧。   沈浮光瞧了眼周遭,道:“因为殿内的东西都没了,我以为陛下要……要把我赶回去。”   “你的东西朕命梨白全都搬到上阳殿去了。”   沈浮光狐疑道:“为什么?”   “朕今天下午真的没有生你的气。”晏喻之盯着被烛光映照的暖黄的地板,说的是另一个话题,“只是当时想一个人静静。”   沈浮光顿时愕然地瞧着他,“……陛下。”   晏喻之这是在向他解释吗?   “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   沈浮光问:“是怕猫这件事吗?”   “是,也不是。”晏喻之淡声道,“五年前的帝位之争,有人想杀我,那时我被人迷晕,当我醒来的时候,面前是一个铁笼,里面有头老虎一直盯着我。”   沈浮光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悬在了嗓子眼,偏偏晏喻之却平淡地说出这件事。   晏喻之稍稍抬眸盯着前方,“老虎最终冲破了铁笼,可死的不是我……是我的乳娘,她为了保护我,葬身在了虎口之下,我是看着她被活生生咬死的,当时的血流遍了整个房间。”   沈浮光听着他说出的这些事,心脏泛起丝丝麻麻的疼,晏喻之只是看着这么平静,可他定是没有释然的,不然怎会有这么大的阴影,看到猫都会怕。   古代的帝王从来都没有一帆风顺,晏喻之亦是如此。   沈浮光心疼地看着晏喻之,猝然伸出手抱住他,声音哽咽:“陛下,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坚强的。”   晏喻之缓缓转眼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道:“为什么?”   他能看见沈浮光红了眼眶,也能看见他眼中的心疼。   “因为我想保护你。”沈浮光第一次这么大胆的向晏喻之说出自己心声。   “可是皇帝又怎能不坚强呢,不然早死在五年前了。”晏喻之顺势倒在沈浮光身上,第一次有了种归属感,喃喃地唤着这人的名字,“沈浮光。”   沈浮光没有见到晏喻之的神情,可他能感觉到晏喻之心里的痛,年少时为救他丧生的乳娘,又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他们这晚没有回上阳殿,沈浮光就这么抱着晏喻之,一直到失去意识。   许是听了晏喻之讲述的那件事,他在梦境中见到了十二岁的晏喻之。   他坐在角落抱住自己,一双眼含着滔天的恨意,却又盈满了泪,看着前方在虎口下哀嚎的乳娘。   沈浮光不敢去看那边的惨状,走到晏喻之身前蹲下,想要挡住他的眼睛让他别看,可是他的手穿透了过去。   晏喻之始终不肯闭眼,那边的暴虐持续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沈浮光想要替他擦泪,却没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你为什么要看呢,你是想永远记住这一幕吗,你别看了好不好?”   尽管知道这是梦境,是早就发生过的事了,可他就是想要改变些什么。   鲜红的血液缓缓朝着晏喻之流去,他松开圈住双膝的臂膀,沈浮光才看见他的下唇早就被咬出了血印。   十二岁的晏喻之明明只是个小孩,却生生地看了这样一幕。   他颤抖着手往下伸,手指触碰上地面的血,还带着余温,他忍着喉间的哭声,无声地落下泪。   沈浮光看见赶来的亲卫杀了那只老虎,屋内的尸体被抬走后,晏喻之坐了很久都没动,少年的梨白急匆匆地赶来。   晏喻之就坐在血泊中,说:“梨白,我丢了一样东西,我……找不到了。”明明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可听起来却又让人那么心痛。   沈浮光终于明白过来,这一切原来是这样的。   他最后看见晏喻之仿佛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好像真的在看他一般。   沈浮光醒来时是缩在晏喻之怀里的,此时天光大亮,他抬手覆上自己的脸,摸到了泪痕。   晏喻之靠在他身上,抱着他睡的沉稳。   沈浮光才发现两人是靠在床榻边睡的,竟然也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他看着晏喻之,又想起了梦中的那些景象,他知道晏喻之小时候很可怜,可从没想过是这样的悲惨。   心里越心疼晏喻之,便越想要对他好,想要保护他。   沈浮光低低地叹了气,正在纠结该不该叫醒晏喻之,圈在身上的手便动了动。   晏喻之慢慢松开手,两人一晚上都没有分开过,现在竟然觉出了几分尴尬的气氛。   沈浮光觉得自己更多的不好意思,至于晏喻之,别开头没有看他,倒是看不出他的神色。   沈浮光靠了一晚上的床榻,后腰特别不舒服,起身时都是扶着腰起来的。   晏喻之道:“你腰不舒服吗?”   “有点,过几个时辰就好了。”   晏喻之的注意力倏地集中在他脸上。   沈浮光想起了脸上的泪痕,难道是被看出来了?   “陛下……”   晏喻之移开目光,“先洗漱吧。”   沈浮光没想到梨白也在,当即领着人进来伺候。   沈浮光将自己的脸埋进面盆中,使劲把泪痕洗掉。   “沈浮光,你这殿内为何如此……”   晏临之一连串的话卡在嘴边,匆忙行礼,“皇兄。”   晏喻之点了点头。   沈浮光擦干净脸才去看晏临之,“小王爷。”   晏临之打量着昭明殿,笑道:“皇兄怎的在昭明殿?这殿内还这般空荡。”   晏喻之道:“沈浮光今夜直接来上阳殿。”说完便径直离开了。   沈浮光走了几步,发现腰还是有些疼,便抬手按住。   晏临之的眼神瞬间不对劲了,“你腰疼?”   “嗯,昨晚我和陛下……”   晏临之叫了起来,“你和皇兄!”   “你和我皇兄做什么了?怎么会是你的腰疼?”   沈浮光被他的一番惊叫给整的摸不到头脑,“我不过是靠在床榻边睡了一夜,腰不舒服罢了。”   晏临之瞬间大失所望,撇着嘴“哦”了声,“原来是这样,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被……”   沈浮光疑道:“被什么?”   晏临之道:“没什么。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问问,那只猫你当真是不养了?”   沈浮光斩钉截铁道:“我不要了。”   “那行,我找个能养得起的人养它。”   沈浮光担忧道:“要不把它送出宫吧,毕竟在这宫中,万一哪天被陛下给撞见了怎么办?”   晏临之眸色一动,道:“你是不是知道了?”   沈浮光点了点头。   “可以,那就把猫送出宫去,你还记得你那天答应过我的事吗?今日这机会刚刚好。”   沈浮光道:“小王爷说的是带你出宫这事?”   “当然啦,别废话了,赶紧走。”晏临之先是去把大橘抱了出来,再拉着沈浮光往宫门走。   沈浮光道:“小王爷你是不能出宫吗?”   晏临之立马紧张了,“怎么,难道你反悔了?不想带我出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你不能出宫,那要不要做个伪装?而且我不确定我的玉牌能不能带两个人。”   晏临之松了口气,“伪装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至于你的玉牌,两个人不在话下,毕竟这可是皇兄身边之人才能有的。”   听着他这样说,沈浮光才安下心来。   等安然无恙地出了宫门,沈浮光看着身侧晏临之,不由自主地扯了扯嘴角,“小王爷为了出宫将自己的脸涂这么多泥,当真是令我佩服。”   晏临之拍着胸脯,道:“这有什么的,男子汉大丈夫,未达目的誓不罢休。”   “喵~”沈浮光怀里的大橘像是在应承晏临之的话,叫了一声。   出了宫来到集市的晏临之兴奋得不行,东逛西看的。   沈浮光看着前面到处乱窜的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追到晏临之身边,“小王爷,我们还是先把大橘安顿好再玩吧!”   “别急别急,我都多久没有出来了。”   晏临之走到卖糖糕的小摊前,那老板瞧他脏兮兮的一张脸,唯恐他把自己的糖糕弄脏了,挥了挥手,“走开,别把脸上的泥落到我的糖糕上,影响我生意。”   “你当我多稀罕。”晏临之甩手就走,随后又投入到其他地方。   沈浮光真的是没想到离了皇宫的晏临之就像脱缰的野马似的,拉都拉不回来。   他在路过一条小巷时,听见了里面的怒骂声和棍棒的击打声。   沈浮光想起上次在大街上遇到的糟心事,刚想拔腿就走,却听见了一道女声,“乐正闻,别以为你有官职在身我们就不敢打你,有本事你去告诉皇上啊!”   乐正闻被人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都准备回学校了,昨天收拾了一整天的行李箱,还跑了几家超市大采购,结果晚上突然告诉我别回学校了,去了也得给我踹回来,得知消息的我伤心了几秒,白瞎我这么一大天收拾东西了,然后就兴冲冲的去退票,把行李箱里装好的零食拿出来炫了几包,又可以待在家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20章   沈浮光站在巷口处,步子还未踏出,一脸泥土的晏临之探出头瞧着他,“你看什么呢?”   “小王爷可有听见这巷子里的声音?”沈浮光有种不祥的预感,走到旁边的一处小摊,递给了老板一些银子,让他帮忙照看一下大橘。   晏临之竖着耳朵听了下,道:“没有什么声音啊!”   沈浮光走了回来,发现那些殴打的声音确实是没有了,“不可能,我不会听错的。”他抬步便往里进,“那些人说了乐正闻这个名字。”   晏临之跟了上去,疑道:“这跟乐正闻有什么关系?”   沈浮光沿着巷子往深处走,道:“我听见里面有打架的声音,被打的人是乐正闻。”   晏临之脸色骤变,惊道:“乐正闻?他被人打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看到满地的凌乱,很明显是经历过打斗的,但是人全都不见了。   晏临之还停留在震惊中,“乐正闻的武功我是见过的,怎么可能会被人打。”   沈浮光道:“或许是他根本不想还手。”   “什么人能让他甘心被打?”   沈浮光的视线扫过巷子边缘时,发现地上有拖拽的痕迹,“不好,他被拖走了!”   晏临之拔腿就追过去,“我们快追,本王爷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打我皇兄手下的人。”   地上的痕迹一直都有,倒也方便他们寻过去。走到了巷子的尽头,地上的痕迹出现了断层,消失不见了。   沈浮光瞥见那边驶走的马车,窗口处垂落了一只血迹斑驳的手,那只手转瞬间就被拉了进去。   他急道:“是那辆马车!”   他刚迈出一步,就被晏临之大力扯了回去,躲在巷口的拐角处探出头瞧着那边。   晏临之道:“你先别急,我们追的太紧很容易被发现的。”   沈浮光一直紧盯着那辆马车,等到马车即将拐弯转走时,赶忙拉着晏临之跑过去,“这下再不追就真的晚了。”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从暗处走了出来,一名黑衣人注视着他们。   黑衣男子手中持剑,抱拳朝着身旁缓步走来的人一拜,“陛下,小王爷和沈公子已经追上去了,属下听他们的对话,好像是乐正大人被人抓走了。”   “乐正闻被抓?”晏喻之道,“走,跟上去。”   沈浮光和晏临之这一路都是边追边躲,通过他们的远距离观察,马车上的人不多。前方驾车的是一名壮汉,而沈浮光听见的那名女子应该是在马车里。   沈浮光道:“他们这是要去哪儿?该不会杀人吧?”   晏临之:“你别瞎说,我们先跟着,找机会把乐正闻救出来。”   “小王爷知道乐正闻有哪些仇家吗?”   晏临之道:“虽说他平日里是有些嘴欠,但还没到被人打的地步。”   他们一直跟到了郊外,马车停在了一座破茅屋前,驾车的那名壮汉直接把车上的人拽了下来,满身的血污,好在那张脸还能认。   晏临之惊道:“真的是乐正闻!”   沈浮光躲在草堆后,都不忍看了,“怎么打的这么惨,这肯定是仇家寻仇。”   旋即车上下来了一名女子,沈浮光倏地睁大双目,“我见过这个人。”   上次他就是看到乐正闻和这名女子在大街上,最后女子甩手离去,当时他还以为乐正闻是被喜欢的姑娘甩了,现在看来,怕是没这么简单。   晏临之转头瞧他,“你见过?她是谁啊?”   “我不认识,只是见过她和乐正闻在一处。”   晏临之打量着周围,道:“他们已经进去了,我们也赶紧进去。”   沈浮光缩在草堆后面拽住他,道:“我们要不要拿个东西防身?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晏临之倒是跟瑟缩的沈浮光恰恰相反,仿佛很期待等会儿打架,信誓旦旦地说:“那名女子不足为惧,等下我们就合力制住那个壮汉。”   沈浮光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怕肯定是怕的,可乐正闻怎么说也算是他朋友,看着朋友落入险境而不去救的话,这种事他做不到。   沈浮光悄悄探出头,扒在一扇破烂不堪且布满蛛网的窗户上,打量着茅屋内部。   只有三个人,乐正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沈浮光怀疑他是晕过去了。   那名壮汉站在乐正闻面前,用脚踢了两下,“别装死。”   沈浮光在心里破口大骂那壮汉,人家都那样了还踹。   女子走了过去,怒目圆睁,道:“乐正闻,我要你赔命!”   “那件事于公理上……我没错,是他咎由自取,可若是因为我,害你失去了丈夫,我认……”   沈浮光听见了乐正闻的声音,松了口气,还是清醒的,没晕。   他仔细琢磨了屋内两人刚才的话,这信息量有点重啊!   沈浮光转头去看晏临之,想合伙分析一下,结果身侧空空如也,只有一地的尘土,哪有晏临之的半个影子。   他想呼唤却又不敢,怕被屋内的人发现了。   “大胆狗贼,居然敢殴打朝廷官员!”   沈浮光听见这声音,还有站在门口的人,双眼都快瞪直了,晏临之这是做什么?居然跑到人家面前去叫阵,胆子大也不能这么用啊!   女子满脸嫌弃地嗤道:“哪里来的脏小子,滚出去。”   乐正闻认出来了门口那人的声音,焦急喊道:“你怎么会来的?快回去!”   晏临之道:“你放心,我今日必定将你救出去。”   沈浮光还在窗户这边看着,晏临之怕不是在宫里憋久了,怎么这么冲动,他一个十五岁的小孩拿什么救。   乐正闻吼道:“谁要你救了!”   那名壮汉走到晏临之面前,将他逼退到了门外,“小孩,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不管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今日你定是带不走他的。”   晏临之道:“如若我今日硬是要带他走呢!”   壮汉懒得同他废话,顿时撸起袖子,拳头捏的咔咔作响,一拳朝着晏临之脸上招呼过去。   晏临之瞳孔骤缩,快速往后一退,旋即身旁出现了一根木棍打在壮汉的手上。   沈浮光道:“小王爷快过来。”   晏临之刚转身,结果脚下一滑,从阶梯上滚了下去。   沈浮光手中的棍子被壮汉一把抢走,反手就往他身上挥出去。   一旁滚下阶梯的晏临之突然看着他叫了声。   紧接着沈浮光便感觉到有一只手按在自己肩上往后一拉,后背贴进怀中,前方的壮汉被人一脚踹中胸口,倒在地上。   整个过程快到沈浮光都没反应过来,转眼间那壮汉就已经躺在地上了。   沈浮光稍稍侧头瞧了眼肩上那只手,这只手他再熟悉不过,当即便知道来人是谁了,“陛下。”   晏喻之垂首,下巴搁在沈浮光肩窝上,笑道:“谁让你出宫的?”   沈浮光脊背一僵,缓缓看向那边倒在地上的晏临之,“我……我就是想出来逛一下。”   “逛一下?”晏喻之的头发擦过沈浮光的耳朵和脖颈,引起阵阵痒意,“逛一下还能把自己逛到这里来。”   跟着晏喻之来的黑衣男子走去将晏临之扶起来,道:“小王爷没伤到吧?”   “没事没事。”   晏喻之那一脚的力道似乎很大,壮汉一直捂着胸口起不来。   沈浮光赶忙扯开话题,道:“陛下,乐正闻在里面。”   晏喻之松开他,走进茅屋。那名女子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现下已经开始慌了。   乐正闻在见到晏喻之时一怔,“……陛下。”   沈浮光看着之前还那么嚣张的女子瞬间焉了下去,跪在地上,“陛下饶命,民妇只是为了替亡夫报仇才找人打的乐正大人。”   晏临之跑进来插了一句,“骗人,你刚刚还想杀了他。”   女子瞬间不言语了。   沈浮光跑去扶乐正闻,晏临之趁机小声说:“皇兄,我刚才为了让你英雄救美,可是差点把脚崴了,我能不能要点补偿?”   “那不妨先把你这次出宫的账算了再谈补偿?”   晏临之忙道:“不用了不用了。”   晏喻之抬手一挥,“把她带出去和那个人一起看好。”   黑衣人当即上前把女子拉出去。   沈浮光道:“你是不是把她丈夫杀了?”   “沈浮光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乐正闻坐在地上睨眼看他,“不是我杀的,但也跟我脱不了干系。”   沈浮光把扶在他背后的手一放,乐正闻瞬间没了支撑,往旁边栽倒。   “我们来救你,你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   乐正闻撑着地坐起来,道:“我可没让你救。”   晏喻之握住沈浮光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后,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她的丈夫常年在乡内干一些偷窃的勾当,微臣之前有次出城就是歇在他们村里,当晚便偷到微臣身上了,微臣本想将他送官,可他死活不依,挣扎间他一头磕在了石头上,人就没了。”   沈浮光本以为是什么惊天大事,结果就这?乐正闻这人怎么有点一板一眼的老实。   “所以我上次看到你跟她在大街上又是怎么回事?”   “我自知对不住她,害她没了丈夫,便想拿些钱补偿给她,可是她不要。”   晏临之指着他激动地说:“你果然是心甘情愿让她打的。”   乐正闻匍匐一拜,“陛下,外面那两人微臣想求您放了他们,经过今日这一遭,我也不欠他们了。”   沈浮光有些不平,“那件事又不是你的错,你平白挨了顿打,他们还想杀了你,就这么放过了?”   乐正闻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沈浮光被噎住了,言下之意就是让他少管闲事。   晏喻之道:“随你。”   沈浮光也懒得理乐正闻,刚一转身就有种脚腕刺痛的感觉,“嘶——”   他低头挑开衣摆一瞧,是一根尖头的木桩刺破了脚腕,还拉出了一条口子。   沈浮光看见潺潺冒血的脚腕,第一个念头就是——在这医疗技术落后的时代,我不会得破伤风吧?   晏喻之豁然蹲在他腿边,查看他的伤口。   沈浮光刚想后退,就被一把扣住了脚腕,他痛呼出声:“疼。”   晏喻之道:“背和抱,选一个?”   “啊?什么?”沈浮光满头雾水。   晏喻之不等他作出选择,直接打横抱着他往外走。   乐正闻在后面喊道:“陛下,可以去微臣的家里。”   沈浮光整个人突然腾空,下意识揪着晏喻之的衣袖,不安道:“……陛下,我可以自己走的。”   晏喻之充耳不闻,一直到了乐正闻家里,才把他放下来。   晏喻之抬起沈浮光的脚放到自己腿上,手掌轻轻盖在伤口处,低声一笑,“沈浮光,你说朕若是看了你的脚,需不需要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   晏·无时无刻想跟老婆贴贴·喻之。 第21章   “负、负责?”沈浮光瞬间就结巴了,一般看了脚就要负责的不应该是女子吗,他一个男人被看了脚应该也没什么吧。   沈浮光轻轻动了下腿,想要将脚收回来,但晏喻之一直按着,根本由不得他动作,“陛下,我又不是女子,不会在意这些。”   晏喻之眉间的笑意降了下去,道:“也是,你并不在意这些。”   沈浮光脑子里漂浮着一团疑云,晏喻之为什么又不高兴了?   “陛下……”他正准备说点什么,晏临之就敲门了。   “皇兄,我把药送来了。”   晏喻之拿开覆在脚踝上的手,道:“进来。”   晏临之将伤药放在晏喻之身旁,顺带瞟了一眼沈浮光的脚踝,通过袜子被划破的长度判断道:“这伤口瞧着有些长啊,得快些上药才行。”   沈浮光被两个人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突然有些不自在,“那个,我自己上药就行……”   晏喻之道:“还不出去。”   晏临之嘴角一瘪,“皇兄就这么急着赶我走,终究是我碍着皇兄了。”   沈浮光赶忙道:“小王爷,要不你去把大橘接过来吧,再为它寻个人家。”   晏临之满脸的勉为其难,“好吧,看在你受了伤的份上,我就帮你跑这一趟。”   晏喻之刚要去脱沈浮光的袜子,立马被他阻止了,“陛下,我自己来。”   “你自己来?”   “对对对。”沈浮光点头如捣蒜,让晏喻之做这种事,他心里会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真的是被看了脚就要对方负责似的。   此前他怎么没发现晏喻之随口的一句话对他的影响这么大,明明不在意的事,由他这么一说,就变得在意了起来。   晏喻之轻轻放下他的脚,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站在门外,处理好一身伤的乐正闻走了过来,“陛下。”   晏喻之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陛下看不惯臣对那两人的处理方式是吗?”   晏喻之道:“是。”   乐正闻垂头沧然道:“其实臣也看不惯自己这番作为,可又能怎么办呢,她没了丈夫,伙同自己的哥哥将我打了一顿,难道我也要报复回去吗。”   他一说完就看见晏喻之满脸的不屑与无法理解,道:“若是陛下的话,肯定是会还回去的,可总有一天陛下也会遇到让自己受了委屈却无法报复回去的人或事,到那时,陛下就能理解臣今日的行为了。”   晏喻之面色不虞,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朕了。”   “微臣僭越了。”乐正闻道,“臣只是想倾诉一下自己心中的想法。”   晏喻之甩手道:“你下去。”   “是。”   晏喻之还沉浸在乐正闻方才的那番话中,身后的房门悄悄拉开了一条缝,沈浮光的脑袋探了出来,“陛下,你刚才跟乐正闻在吵架吗?”   晏喻之抬手将门推开,“没有。”   沈浮光:“没有吗,可我听着你的语气好像不开心。”   晏喻之道:“药都上好了吗?”   “好了。”沈浮光在他面前走了两步,除了有一点点瘸没啥大问题。   沈浮光疑道:“不过陛下怎么又出宫了?还那么及时的赶了过来。”   “出来办事,无意间看到了。”   沈浮光落寞道:“怎么又是出来办事啊。”要是为了他出来的该多好。   但是这一次次的未免也太巧了吧,上次他在街上差点被人打,晏喻之出现了,这次也是。一次出来办事是巧合,难道还能两次都是吗。   “你在想什么?”   沈浮光挠着头干笑两声,“没什么,我去外面看看。”   晏喻之拉住他,“你别乱跑。”   沈浮光道:“我去看一下小王爷回没回来。”   晏喻之强硬道:“不准去。他又不是没长腿,自己会回来。”   沈浮光狐疑看着他,晏喻之说话怎么突然有股火药味。   “陛下,小王爷惹你生气了吗?”   晏喻之扶住自己的额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的烦躁。   他看向沈浮光,道:“等下便回宫。”   “不行!”晏临之的声音大老远的就传过来,他飞快地跑到晏喻之身前,气喘吁吁道:“我现在还不想回宫。”   晏喻之道:“此事由不得你。”   晏临之瞬间就委屈了,“皇兄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沈浮光站在旁边又想充当一下和事佬,结果晏临之朝着他大力一推,沈浮光本就因着脚疼有些站不稳,晏临之这么一推,哪里还能稳得住,而晏临之像是极有目的地将他往晏喻之怀里推。   晏喻之双手紧紧圈住沈浮光的腰,稳住他的身子。   沈浮光全身的重力都在晏喻之身上,“小王爷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推我啊?”   晏临之道:“因为不能推皇兄。”   沈浮光:“……”大无语事件,敢情是拿我当出气包,晏临之也太不道德了。   他稍稍站直了身子,道:“小王爷你这样很容易没朋友的。”   晏临之苦兮兮地说:“皇兄整日将我关在宫里,不让我出来,我才是真的没朋友。”   “朕为什么不让你出来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晏喻之道,“你要是在宫外能老老实实的,朕又怎会不让你出来。”   晏临之嘟囔道:“不就是掀了一家铺子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浮光道:“掀铺子?”   晏临之抓着他喋喋不休地说:“沈浮光我跟你说,那家店真的太过分了,随意殴打下人,甚至还不给他们饭吃,罚他们做苦力,我看不下去就闹了那家店铺,结果皇兄就给我禁足了。”   晏临之做的也没错啊,那陛下为什么会因为这事给他禁足呢?   沈浮光在身侧默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小声赞扬道:“小王爷干得漂亮。”   晏临之双目亮晶晶的,仿佛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知己,“你也觉得我没错对吗?”   “没错,像这种随便欺负人的铺子,掀了最好。”沈浮光小时候就被亲戚家的孩子欺负过,因此很讨厌那些欺凌弱小的人。   两人这一来一回,晏喻之那边已经看完了下属送来的信函。   他扬起手中的请帖,“想要留在外面是吗?”   晏临之忙答:“嗯嗯。”   “明日陵阳王府有一场寿宴,这次就让你跟着。”   沈浮光不解道:“如果是寿宴的话,怎么不早早的通知,非要头一天才送请帖。”而且通过他的估计,对方是王,跟晏喻之应该也是有些亲缘关系的。   晏临之道:“陵阳王是我父皇的义弟,只是个空有名头却没有皇家血缘的王爷,还有就是这人呃……好色,皇兄以前……”   晏喻之呵斥道:“闭嘴!”   沈浮光已经开始不淡定了,好色,还有晏临之后面没有说完的跟晏喻之有关的事,该不会那老东西以前对晏喻之做过什么吧!   沈浮光的内心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的人怎么能让别人欺负,对方还是个死老头子。   他越想越觉得肺要气炸了,两步跨上前牵着晏喻之就走,完全不顾脚上的疼痛。   被遗忘在后面的晏临之满头雾水,沈浮光忽然这么大的怨气是闹哪样?   沈浮光带着他回到房间,立马将门关上,把人堵在门边。   晏喻之笑颜道:“你这是做什么?”   沈浮光猛地抱住他,“陛下。”   晏喻之听着他的声音不太对,像是快要哭了,带着哽咽,当即收敛笑容紧张了起来,“沈浮光,你怎么了?”   “我没事,让我抱一下,抱一下就好了。”沈浮光心里难受,为什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晏喻之经历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情。   原来那个沈浮光不是也很喜欢晏喻之吗,为什么没有保护他?   晏喻之抚着他的背轻声安抚,“别哭了,难不成谁欺负你了?”   沈浮光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嗅到了他身上的清香,“没有谁欺负我,我就是心里难受。”   晏喻之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了,他似乎真的很害怕沈浮光哭,每次沈浮光在他面前落泪,他就想倾尽所有让他开心,可是沈浮光很少告诉他原因,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安慰他。   沈浮光冷静下来后眼眶一圈都是通红通红的,像只小兔子在盯着晏喻之。   “陛下怎么一直看着我?”   晏喻之一出口就是大实话,“就是突然觉得你还挺可爱的。”   沈浮光转头不去看他,“为什么要用可爱形容一个男子?”他生平第一次被人说可爱,有点怪怪的。   “好,朕不说了。”晏喻之指着自己肩上湿掉的那一块,“你这泪水今日怎么跟泄洪似的。”   沈浮光倏地羞赧道:“陛下将外袍脱下来吧!”   “罢了,你要是哭累了就歇着。”   沈浮光蓦地开口,“陛下,明日的寿宴,你真的要去吗?”   “嗯,怎么也算是皇叔。”   沈浮光听到皇叔两个字,更觉得那陵阳王是禽兽了。   而且晏喻之要去的话,肯定是要见到陵阳王的,沈浮光还没见过这个人,心里就极其的厌恶。   “陛下明日可以尽量少跟陵阳王接触吗?”   “为什么呢?”   沈浮光急声道:“我、我就是不想你跟他接触,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晏喻之眼眸一亮,莞尔道:“沈浮光,你是不是吃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一点多写完,突然就饿了,炫包泡面吧哈哈哈哈哈 第22章   沈浮光一脸认真地问:“我为什么要吃醋?”他明明是不想晏喻之和陵阳王接触,为何会吃醋,应该是讨厌才对,那个糟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还妄想些不切实际的,晏喻之岂是他能碰的?   “我才不会吃一个老头的醋。”沈浮光暗暗握紧拳头,明天陵阳王要是敢对晏喻之做什么,他高低得狠狠地教训一下。   晏喻之挑眉道:“老头?”   “就是陵阳王,难道不是老头吗?”怎么也算是晏喻之名义上的皇叔,就算没有七老八十,四十岁往上也定是有的。   晏喻之扶额低低笑了起来,“你说得对,陵阳王是老头。”   沈浮光再次问:“方才的话,陛下可以答应我吗?”   晏喻之突然心情大好,轻轻掐了下沈浮光脸颊上的肉,“好,朕答应你,少跟他接触。”   沈浮光心里的小尾巴都快要翘天上去了,陵阳王根本没有本事跟他争,毕竟晏喻之才不会喜欢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他一直怀揣着这种自信,直到第二天去陵阳王府贺寿,那位在他心里一直是老头形象的陵阳王出现在他面前,沈浮光生平第一次出现了危机感。   眼前的人眉峰凌厉,硬朗的脸部线条让他有了身为成年男子的稳重,宽肩窄腰的身躯,举手投足间都是压迫感。   这哪里是老头啊,这不妥妥的大帅哥吗!   沈浮光悄悄移到晏临之身边,低声问:“陵阳王今年多大了?”   晏临之道:“今天刚好二十八。”   沈浮光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他为什么这么年轻,不应该啊!”   晏临之:“当初他与我父皇结拜时跟我差不多大。”   沈浮光整个人已经麻了,他当即跑到晏喻之身边去站着,满脸的宣示主权——我才是正宫,你给我闪一边去。   玉槐安的目光瞬间落到了沈浮光身上,就那么一眼,沈浮光便觉得他在跟自己宣战,当即对他的敌意更深了。   沈浮光心里怵怵的,但表面还是微微扬起了下颌——看什么看,别以为我怕你。   玉槐安挪开视线,笑道:“这位就是沈大将军的独子吧。”   晏喻之道:“是。”   为什么晏喻之跟他那么和谐?不应该是恨之入骨,老死不相往来吗。   这皇族之间真的是麻烦,讨厌一个人还得维持表面关系。   几人站在大厅前,四周有许许多多前来贺寿的,但都没什么人敢上前跟陵阳王打招呼。   沈浮光思忖着这陵阳王的人际关系是不是不太好,这些人怕也是因着面子才不得不来的。   玉槐安对身旁的小厮道:“带小王爷和这位沈公子去宴厅。”   沈浮光霎时提起了精神,先是跟着小厮走了几步,回头去看时晏喻之还留在原地,而玉槐安好像是要带晏喻之去其他地方。   他折了回去,抓着晏喻之的袖子,摇了摇头,“陛下要去哪儿?”   晏喻之覆住他的手背,道:“有些事要处理,你先过去,朕过会儿就来。”   沈浮光不肯撒手,“我也要去。”既然晏喻之避不开要跟玉槐安相处,那他就跟着好了。   玉槐安负手站在一旁,“本王怎么不知道沈公子现在这么黏人了。”   沈浮光横眼扫过去,没什么好脸色给他,“我……”   晏临之追回来扯着沈浮光就走,“陪我去吃东西。”   沈浮光被他拉着跑,想要回头却又担心脚下的路,“小王爷你先放开我。”   晏临之直接把他拉进了宴厅,道:“皇兄跟他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说,你去做什么。”   “我得去看着啊!”   “他还能把皇兄吃了不成,要你看什么。”晏临之将沈浮光按在座位上,然后端了盘糕点放在他面前,“你现在该做的就是吃东西,皇兄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沈浮光看着宴厅里的那些人互相敬酒,说笑。   “这寿宴的主人公都没来,他们就这么开始了?”   晏临之道:“他不喜欢这种场面,而且他要是来了你就看不到这些人笑了。”   “为什么?”   晏临之压低声音道:“我这个皇叔啊,可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别看他表面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实际上骨子里黑着呢!反正我是很少跟他接触的。”   听着晏临之的话,沈浮光的内心惴惴不安,他站了起来,“我去找陛下。”   这次晏临之忙着吃东西没来得及拉住他,等他腾出手时,沈浮光早就走了。   晏临之忙不迭放下东西追出去,“这么大个王府,你去哪里找?”   沈浮光道:“我第一眼看到陵阳王就有些不太舒服,对他没什么好感。”   “你跟他有过什么交集吗?”   沈浮光道:“没有。”别说交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   晏临之不解,“那你就是平白无故的讨厌他。”   “没有平白无故。”   晏临之无法理解沈浮光说的感觉,他转头一瞧,乐道:“皇兄!”   沈浮光立马转身,瞬间松了口气,还好回来了。   但是当晏喻之走近了,沈浮光发现他好像不太高兴,眉头紧皱。   沈浮光上前,“陛下……”   “你们在王府好好待着,别乱跑。”晏喻之说完直接越过他们往王府的后院去了。   沈浮光看向后面的玉槐安,不会是他把晏喻之惹不高兴的吧!   玉槐安停在了沈浮光面前,道:“沈公子为何不进去坐着?”   沈浮光抬手扇了扇,“里面有点闷,我、我出来透透气。”   玉槐安笑道:“那现在透完了吗?”   “完了完了。”沈浮光转身就推着晏临之往里走,“感觉怪渗人的。”   晏临之细声道:“早跟你说了他没表面上看着那么好相处。”   沈浮光哼哼两声:“还是陛下好。”   玉槐安站在他身旁,冷不丁冒出一句:“陛下哪里好?”   沈浮光被他吓了一跳,这人走路连声音都没有的,突然冒出来。   晏临之担心沈浮光不小心惹到他,急忙说:“皇叔,我们先进去了,你也快些进来吧!”   “不用了。”玉槐安脚步一转,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你们慢慢玩吧,我就不去了。”   沈浮光眼眸微眯,一直看着玉槐安离开的背影,道:“小王爷,你熟悉陵阳王府吗?”   “大体上是熟悉的。”   “那就好。”沈浮光笑道,“烦请小王爷帮我个忙呗?”   晏临之盯着沈浮光,好像看穿了他心里小九九,笑问:“你想做什么?”   “小王爷跟我来。”   晏临之替他寻来了一捆麻绳,还有一个木盆,咂舌道:“沈浮光,此前我怎么不知道你胆子这么大,这种事要是被抓住了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沈浮光道:“我只是想帮陛下出气。”怕肯定是怕的,可一想到玉槐安那人有可能对晏喻之做过什么,他就火冒三丈。   晏临之一脸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兴奋道:“我已经帮你踩好点了,到时候整完就从窗户溜出来,我在外面接应你。”   ……   玉槐安刚从卧房出来,迎面就撞上了晏临之。   晏临之道:“皇叔,皇兄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玉槐安道:“带路。”   晏临之将他带到了王府后院的一间客房外,道:“皇叔,皇兄他就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免得打扰你们。”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玉槐安走到门口,发现门开了一条小缝,他抬手轻轻一推,在门打开的那一刻,上方顿时倾泄了一大盆水。   他当即闪身躲开,随后屋内传出木盆重重落地的声音。   屋内的沈浮光见那盆水没有泼中,立马丢了手中的绳子就往窗边跑,结果还没跑出几步,就被人掐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玉槐安的声音在他身后阴冷的响起,“沈公子这是何意?”   “误会、误会一场。”沈浮光讪笑道,“我没想到是王爷您来了。”   玉槐安道:“误会?本王瞧着可不像啊,怕不是专程等着本王呢,说说吧,为什么这么做?”   沈浮光奋力挣开玉槐安的手,直视着他,“我就是故意的,谁让你欺负陛下。”   “原来你是为了他。”玉槐安轻笑道,“你喜欢他。”   沈浮光厉声怼回去,“没错,我喜欢陛下,所以你欺负他我不能不管。”   玉槐安垂头瞧着自己的手,眼底满含凉意,“他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喜欢,不惜冒着被处罚的风险也要报复本王。”   “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沈浮光整个人气鼓鼓的,“反正被你给抓住了,随你怎么罚。”   “谁说要罚你了。”玉槐安拽着沈浮光,将他按在椅子上,囚困在小小的位置上动弹不得,“本王身强体壮,器大活好。”   沈浮光的耳朵瞬间烧了起来,这是在跟他比优势吗,还是下战书?   “你比我多活那么多年,比这个有意思吗?”   “比?本王可不是要跟你比。”玉槐安唇角微翘,“你别喜欢晏喻之了,喜欢我吧,我可比他好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晏还有两秒到达战场!!   下一章就入v了,还请宝子们多多支持。 第23章   果然!   晏临之没说错, 这人好色,现在竟然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来了,奶奶滴。   沈浮光怒道:“你想得美!”   玉槐安道:“我可没有想,若是将它变成事实如何?”   “皇叔原来在这儿呢, 当真是令朕好找。”   沈浮光听见这熟悉的声音, 心头狂跳, 抬手想要将堵在面前的玉槐安推开, 却被对方抓住手按了回去。   玉槐安紧紧抓住沈浮光的手,回头笑道:“喻之怎么来了?”   晏喻之一步一步走过来,目光像是能割人的刀子, “皇叔在此做什么呢?”   沈浮光喊道:“陛下。”   他奋力想要挣脱,却被桎梏的更紧,玉槐安大半的身躯都压在他身上了。   玉槐安往晏喻之那边一看, 挑了挑眉,满是挑衅。   晏喻之垂在身侧的手顿时攥紧,咬牙道:“放开。”   “我若是不放呢?”玉槐安握住沈浮光的手, 一根根勾起他的手指把玩着。   这行为可把沈浮光给恶心透了,他当即抬起腿, 在玉槐安下身重重一顶,眼前的人顿时僵住,眉心紧蹙。沈浮光趁他松懈,大力一推,便跑了出来。   晏喻之上前将沈浮光护在身后,寒声道:“皇叔可别忘了,你现在的好日子是谁给的。”   玉槐安一掀衣袍坐在沈浮光方才坐过的椅子上, 玩笑道:“我当然知道啊, 不就是个大臣之子吗, 喻之难道要为了他,与皇叔反目成仇吗?”   晏喻之道:“皇叔你是知道我这人的,睚眦必报。”   “哈哈哈,好一个睚眦必报,皇叔倒是真想看看你会做到什么地步。”玉槐安的视线一直粘在沈浮光身上,缓缓抬起手指指着他,“他,皇叔可是想要得很呢!”   沈浮光也看得出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已经快要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了,他拉住晏喻之的袖子,低声道:“陛下,回去吧,别为了我……”   晏喻之打断他的话,已经隐隐有了怒意,“那你又是为了谁来的?”   “我……”难道晏喻之知道了他的目的?   肯定是晏临之告诉他的,毕竟他也只告诉过晏临之一个人。   突然就被出卖了。   看样子晏喻之完全不想就此罢手的,沈浮光便一直在旁边劝他,“陛下,走吧,别跟他多费口舌了。”   “你就这么忍了?”晏喻之咬牙道。   “没必要,真的,陛下你就跟我走吧!”沈浮光铆足了劲想要将晏喻之弄走。   晏喻之拗不过他,最后恨恨地看了玉槐安一眼,便牵着沈浮光往门口走去。   在将要踏出门框那刻,身后的玉槐安出声了,“沈浮光。”   “你方才那一腿真是狠心,若是我那里出了什么事,你可得负责啊!”   负个毛线的责!   没废了你个老色批算好的。   沈浮光担心晏喻之又和他闹起来,完全不想理他,忙不迭拉着晏喻之出去了。   “陛下。”沈浮光唤了他一声。   晏喻之没应。   沈浮光又道:“陛下。”   晏喻之驻足道:“沈浮光,你为什么要来招惹他?”   “我没有。”沈浮光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   本想教训完就跑的,谁知道玉槐安警惕性那么高,直接把他抓住了。   晏喻之转身面对着沈浮光,低缓道:“现在该是朕来跟你说这句话了。”   “什么话?”   晏喻之凝视着他,“你以后少跟陵阳王接触,最好都不要见面。”   沈浮光蓦地笑了,眉眼弯弯,“好,都听陛下的,我以后见到他肯定躲得远远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还这么听话,晏喻之应该不会再生气了吧!   晏喻之不自然地别开眼,轻声应道:“嗯。”   沈浮光道:“陛下,我们快些回去吧,我不喜欢这里。”   “皇兄,咱们这就要回去了吗?”晏临之突然从旁边钻出来。   晏喻之道:“你想留在这里那就留下吧,以后也不用再回宫了。”   “别别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可以在外面多玩一会儿吗?”   晏喻之一记眼刀扫过去,道:“你觉得呢?”   晏临之顿时不敢说话了。   沈浮光瞧见晏喻之走了,刚追两步就被晏临之拦住,“你刚才没被怎么样吧?”   沈浮光想起玉槐安对他的动作,脸瞬间一黑,“没有。”   晏临之道:“那就好,我还生怕你被怎么样了,赶紧去搬皇兄来当救兵。”   沈浮光没猜错,果然是晏临之去喊的陛下。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晏喻之转身瞧着他们。   两人赶忙跟上去。   到了前院,那些贺寿的人用完席正陆陆续续地往外走。   此刻正是人多,大多还是在朝为官的,因此认识晏喻之的也多。好些人想要上前同晏喻之见礼,都被晏临之上前给挡回去了。   沈浮光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沈圻川。   沈圻川道:“参见陛下。”   沈浮光喜道:“爹,你也来了。”   “好歹也是曾经在战场上并肩作战过的,定是要来的。”   沈浮光望了望他的四周,“娘没有来吗?”   沈圻川难为地抵住额头,“还不是因为那件事,一怒之下又跑去云雾寺了,好几天都没回来。”   沈浮光立即福灵心至,登时去看晏喻之。   因为“沈愉”那件事产生的误会,没想到过了好几天又被提及。   沈浮光道:“爹你别担心,我去把娘找回来。”   这件事他和晏喻之两个人都脱不了关系,一个制造误会,一个产生误会。   晏临之一听到沈浮光要去找人,双目一闪,“沈浮光,我陪你一起去,路上方便有个照应。”   沈浮光可不敢让晏临之跟着去,“小王爷还是回宫吧,我也去不了多久。”   晏喻之抓了他提着便走,“回去。”   沈浮光本想征得晏喻之的同意,但看到他直接抓着晏临之往外走,什么都没说,应当也是默认了。   沈浮光道:“爹,我们先回去吧,我带着春吉和夏祥一起去。”   沈圻川叹了声,“走吧!”   一回到将军府,春吉和夏祥急急忙忙迎出来,他们都好久没看到沈浮光了,想念得很。   春吉道:“少爷总算是回府来看看了。”   沈浮光道:“我也没走多久啊!”   “难道少爷不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沈浮光抬手道:“行了,少贫嘴,赶紧去备马车,去云雾寺。”   沈圻川道:“你们还是收拾些东西一起带过去,你娘这次气的很了,怕是没那么容易回来。”   沈浮光道:“爹你没有解释吗?”   “我解释了,可是你娘她不听啊!”沈圻川心里有些许抓狂,“她那性子拗的不行,你可能得花些时间劝了。”   沈浮光:“知道了。”   ……   将军府的马车驶出城外后,人烟逐渐稀少,周遭大多是青山绿树,道路两旁的草丛足足有半人高。   夏祥在前方驾车,春吉掰了个饼子递到他嘴边,“吃不吃?”   等夏祥张开口去咬时,春吉却将手收了回去,嘻嘻笑道:“不给。”   夏祥也不恼,专心的驾车去了。   春吉听见后面同样有车轮滚过的声音,回头探身一望,倒也没放在心上,以为是跟他们一样出城的。   等他们差不多又走了两刻钟,期间也路过了许多的岔路口,后面那辆马车始终跟在他们身后,春吉才觉出些不对劲来,旋即朝车内道:“少爷,后面那辆马车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   沈浮光挑开窗幔往外瞧,那辆马车他没见过,车夫也很陌生,当即说:“你们认识吗?”   春吉答道:“不认识。”   沈浮光把脑袋收了回来,道:“有办法甩开他们吗?”他心里隐隐觉得后面跟着的马车没那么简单。   夏祥道:“估计,不行。”   春吉也说:“这条路太空旷了,根本没什么可以遮挡的。”   沈浮光旋即道:“那就换条路走。”   夏祥:“是。”   前方的马车突然驶离了原定路线,车夫道:“王爷,他们换路了。”   车内传出低低的笑声,“跟了一路,居然现在才发现不对劲,心可真是够大的。”   车夫问:“那还要跟着吗?”   “跟上去,吓吓他。”玉槐安道,“然后就回去,本王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费在他身上。”   “遵命。”   沈浮光的马车拐进了一片树林,中间那条路很窄,仅能通过一辆马车。   车夫瞧见沈家的马车停在前方,缓缓驾马往前走,“王爷,马车好像空了。”   玉槐安倒是从车窗口看向侧面的树林,三个身影跌跌撞撞的在林中乱窜,那个白色的背影最为显眼,刻在他眼中,“呵,这小东西,跑的挺快。”   “行了,回去吧!”   三人躲在密林中,过了好一阵,沈浮光问:“走路的话能到吗?”   春吉:“能。”   沈浮光立即说:“那我们快走……”   夏祥登时破了盆冷水,“要走到,半夜。”   沈浮光无奈道:“看来还是得要马车。”   春吉道:“万一那人看见马车空了就回去了呢?”   沈浮光赞同地点头,“好像也是。”   夏祥道:“我出去看,你们,别动。”   “那不行,我们一起出去。”沈浮光走在最前面。   三人走出树林,发现除了他们停下的马车,再没有旁人。   沈浮光道:“或许真如春吉所说,但也有可能是人家并没有真的跟着我们。”   春吉道:“少爷快上去吧,还得赶路呢?”   沈浮光一只脚刚踏上马凳,不远处便传来马蹄奔跑在地上的声音,他立即把脚收了回来。   春吉慌道:“不会是那人又折回来了吧?”   沈浮光一左一右拽着两人,刚想往方才的树林里跑,便听见有人在唤他:“沈浮光。”   沈浮光猛地回头,那边跑来的马已经被人停住。   他望着马背上的人,惊喜万分,“陛下!”   晏喻之翻身下马疾走过去,道:“你没事吧?”   沈浮光摇头道:“没事,就是刚才好像被人跟踪了,不过那人已经走了。”   晏喻之沉声道:“果然。”   他刚回到宫里就收到下属的传信,说是陵阳王坐着马车出府了,正是跟着沈家的马车走的。   玉槐安到底要干什么?!   沈浮光见他出神,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道:“陛下不是回宫了吗,怎么会来找我的?”   晏喻之沉默了半晌,说:“朕正想去云雾寺祈福。”   沈浮光道:“那正巧,我去找我娘,我们一起吧!”   “好。”   沈浮光余光一瞟,忙道:“这匹马怎么办?”   晏喻之道:“不用管它,它自己能回去。”   “那行。”   晏喻之路过春吉和夏祥时,二人匆忙行礼,“拜见陛下。”   可能也就只有他家少爷才能在陛下面前这么轻松的说话了吧,他们都紧张死了。   马车内,沈浮光道:“我记得京城里也有寺庙,陛下为何要去外面?”   晏喻之道:“没去过外面,试试。”   沈浮光一个现代人,对这些神佛之事一直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烧香拜佛求得是心安,若真能求什么得什么,岂不是人人都心想事成了。   但是皇宫里的贺欹就有点玄乎了,让他摸不透。   马车抵达云雾寺时,天边已经翻滚起了大片的金黄,寺庙内中央的佛像比这天还要漫含金光。   沈浮光下了马车,道:“好在是天黑前赶到了。”   云雾寺的僧人上前道:“小僧见过各位施主。”   沈浮光道:“你好,我是来找一位名唤江涟的夫人,请问她在何处?”   僧人问:“不知施主和江施主是何关系?”   沈浮光:“她是我娘。”   “施主请随我来。”   沈浮光回头对晏喻之说:“陛下你先去做自己的事吧,我等会儿来找你。”   江涟正在寺庙的后院喂鱼,一身素衣,发髻上也没有任何朱钗,朴素至极。   沈浮光走到她身侧抓了一把鱼食撒下去,唤她:“娘。”   江涟惊道:“你怎么来了?”   沈浮光看着池塘里的鱼争先恐后地争抢鱼食,道:“爹说你好几天没有回去了,所以我来找你。”   江涟轻轻一挥手,“切,我才不回去。”   “还在生爹的气呢?”沈浮光说,“爹也解释过了,那件事就是个误会。”   “我并不是因为那件事生你爹的气,他是怎样的人我清楚得很。”   沈浮光思忖道:“那是因为什么?”   江涟愤愤然道:“你是不知道,你爹这人管我管得多严。前阵子我想去游湖,他死活不肯让我去,说什么危险。还有一次,我不小心上火了,硬是被他管着喝了十天的白粥,我受不了了,正好借题发挥,寻了个借口出来。”   沈浮光道:“可我看爹挺听你的话啊!”   “对啊,他听话,但是这跟他管着我并不冲突。”江涟气道,“我跟他发脾气,他一边笑脸道歉,一边继续给我端白粥上来,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沈浮光嘴角抽搐,若是他遇到沈圻川这种人,怕是也会像江涟这样气个半死。   “呃……所以我白来了?”   江涟笑道:“谁说你白来了,你就留在这里陪娘待几天,让你爹一个人待在家里。”   晏喻之刚从前面过来,站在两人身后,道:“沈夫人。”   沈浮光刚想跟江涟说一下这次晏喻之也来了,结果身旁的人动作比他还快,朝着晏喻之迎过去,笑着念道:“哎呀这不是我的儿媳妇吗,怎的也来了?”   此话一落,在场的三人顿时愣住,动作仿佛定格了,寂静到身后的水池里鱼尾扑水的声音都听的清清楚楚。   晏喻之眉尾一挑。   沈浮光:“!!!”娘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很容易吓死人的!   江涟:“……”废话我当然知道,不过是一时嘴瓢了。   沈浮光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这一看就是平时私底下喊习惯了,见到正主一时间没改过来。   江涟后退回沈浮光身旁,擦了下额角的冷汗,干笑道:“臣妇参见陛下,陛下日理万机,怎会有空来这云雾寺?”   晏喻之往沈浮光那边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道:“祈福。”   江涟点点头,“原来是祈福。”但转念一想,晏喻之都身为帝王了,从来只会是别人为他祈福,什么时候能轮到他主动为别人祈福了?   沈浮光被江涟刚才那句话给惊麻了,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惊人话语,赶忙插了一句:“娘,我这次把春吉和夏祥也带来了。”   “你带他俩来做什么?”江涟不乐意了,“你现在去把他俩叫过来,跟在我身边,没事就别喊过去。”   我绝不能允许有任何打扰你们的人或事存在,儿子不争气还得靠我。   沈浮光瞧着逐渐暗下去的天色,道:“看来我们今晚得歇在这里了。”   江涟笑道:“好说好说,云雾寺的方丈乃是我的好友,我去帮你们安排卧房。”   等到江涟把他们带去卧房时,无情地告诉他:“只剩这一间禅房了。”   沈浮光一脸认真地反驳她,“不可能,这么大个后院……”   江涟一掌拍在他背上,打断了他的话,“我说剩一间就剩一间。”   她看向晏喻之,笑道:“陛下,估计得委屈您跟浮光挤一挤了。”   晏喻之道:“无碍,有劳沈夫人了。”   江涟走后,沈浮光才松了口气,“我娘真是把我制裁得死死的。”   晏喻之坐到床榻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过来。”   沈浮光坐在他旁边,笑问:“陛下,你今日祈福求的什么呀?”   “想知道?”   沈浮光道:“那得看陛下想不想告诉我了。”   晏喻之往沈浮光耳边缓缓凑近,话中含笑,“我求的是沈浮光岁岁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救命,今天开始上网课了,我麻了。 第24章   屋外的天轰隆隆地打响了一道雷, 混着晏喻之的那句话,一同击在了沈浮光心上,“……陛下,你说真的?”   沈浮光的心绪像是一团线绞在了一堆, “为什么要求我岁岁平安?”   晏喻之盯着沈浮光殷切期待的双眸, 陡然转了个话题, 道:“好像要下雨了。”   沈浮光心急的等着他的答案, 结果他扯到下雨去了。他拉住晏喻之,急切地问:“陛下,先别管下雨了。”   晏喻之笑了笑, “好,不管下雨,那就管睡觉。”说罢直接揽过沈浮光躺倒在榻上。   晏喻之一句话让沈浮光抓心挠肺, 现在却又不管不顾,让他独自一个人忍受着内心的煎熬。   沈浮光侧身面对他,晏喻之的容颜在昏黄的烛火下露出了难得的温柔, “陛下,你在逗我吗?”   晏喻之求他岁岁平安, 到底是出于什么情义?友情,还是爱情?   “没逗你,睡吧!”   晏喻之背过身,脑海中一想到沈浮光那副揪着他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的模样,就暗自发笑。   有点呆,还有点可爱。   沈浮光蹬掉了半截鞋子甩出去,落到地上沉沉的一声, 然后拉过被子将自己埋在里面。   晏喻之总是这样, 明明都说出口了, 等他刨根问底的时候嘴又像是被封住了,想知道个答案就这么难吗。   时间流转到半夜时,屋外已经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房檐上的雨水一缕缕的落下,清冷的声音传进屋内,淡淡的凉意透过屋子里的缝隙钻了进来。   睡梦中的沈浮光下意识往温暖的地方靠拢,满意地蹭了蹭。   屋内的烛火已经燃尽,一片漆黑,夜空陡然被一道闪电劈开,出现了裂痕,雷光照亮了大半的天地,映进了屋内。沈浮光听见震得人耳发麻的雷声,反射性地往晏喻之怀里缩。   晏喻之伸手抱住他,将被子拉高点盖住了沈浮光大半个脑袋,形成了一个温暖安心的区域,然后轻轻拍着他的背,才安抚下来。   这雨下了一整夜,直到旭日初升才渐渐停歇。   沈浮光在沉睡中动了下脖子,一阵刺痛突然给他惊醒,他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才扶着脖子坐起来。   这咋还落枕了。   他又尝试着转动脖子,发现完全不能动,一动就疼,全然是一个梗着脖子的状态。   沈浮光僵硬地转过身子下了床榻,洗漱过后便准备出去,刚拉开房门,骤雨初歇后的阵阵凉意从他周身卷过,空气中都透着清晨雨露的清香。   晏喻之从一旁的回廊走来,道:“起了。”   沈浮光转身瞧着他,“陛下,我正要去找你呢!”   晏喻之眼尖看出他的不对劲,“你脖子怎么了?”   沈浮光道:“昨晚睡落枕了,现在一动就疼。”   晏喻之无奈发笑,昨夜那个姿势,能睡的舒服才是奇了,脖子疼倒也正常。   “先进去,给你看看。”   晏喻之放下手中的食盒,坐到沈浮光面前,白皙的手指轻轻按在他脖颈上,“是这里吗?”   沈浮光眼睫一颤,“不是。”   晏喻之的指尖擦过他的肌肤,移到了另一个位置,“那这里呢?”   他触碰的位置极其靠近喉结,带着丝丝痒意,像有人在对着他的脖子吹气。沈浮光不由自主地滚了下喉结,“陛下,我自己知道在哪儿,不用麻烦……”   晏喻之低低地叹声,“不是这里,那……”他最后按在一处,刺痛瞬间堵住了沈浮光的话。   晏喻之一见他的反应,就知道找对地方了,不轻不重地按揉着。   沈浮光觉得自己仿佛是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晏喻之因为在外面走了一趟,起初的指尖有着淡淡的冷意,但到了后面,他的指尖逐渐变热,直至发烫,像是烙铁一般刻在沈浮光的脖颈上,而同时心里也像燃着一团火。   沈浮光咬着牙,终于忍不了了,一把扣住晏喻之的手腕,深深地喘了口气,随后拿开那只手,勉强笑了,“陛下,我已经好了,不用揉了。”   “好。”晏喻之收了手,起身去打开桌上的食盒。   沈浮光见状赶忙过去接手,不小心扯到脖子也只是在心底痛呼一声,根本不敢喊出来。   “陛下起那么早原来是去拿早饭了。”   晏喻之道:“这是沈夫人准备的。”   “我娘倒是难得起这么早,还为我们准备早饭。”沈浮光一脸稀奇,“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啊嚏!”坐在回廊的江涟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然后对那边扫地的两人说:“好好把水扫干净,等会儿他俩出来可别摔了谁,不然我是会心疼的。”   春吉提着扫帚忙声应道:“是,夫人。”   江涟道:“你还有空回我的话,你看看人家夏祥,埋头苦干。”   春吉瘪了瘪嘴,继续扫水了。   沈浮光将食盒还去厨房时,正巧看到有僧人在揉搓面团,他走上前,问:“这位小师父,你这是要做什么吃食?”   “面条。”   沈浮光突然想起上次说要给晏喻之做面吃,结果弄成了面疙瘩。他道:“那你可以教教我怎么做吗?”   那位僧人也很爽朗的答应了,“可以,你巳时三刻过来吧!”   “谢谢小师父。”   沈浮光乐呵乐呵地回去了,甫一进门,就见到屋内一片凌乱,各种木具倒塌碎裂。   江涟坐在地上,靠着凳子晃了晃脑袋。   沈浮光脸色大变,匆忙去扶起她,“娘,你怎么了?”   江涟摆手道:“娘没事,方才我来找你们,就看见一群黑衣人围着陛下,打斗途中我被推倒了。”   沈浮光环顾屋内,急道:“那陛下呢?”   江涟指了个方向,“被他的暗卫护着,跑向后山了。”   沈浮光焦急地望了眼那边,但是又放心不下江涟。   江涟道:“我没事,你不用管我的,快去找他。”   沈浮光只好起身奔向后山,丛林间泥泞的小路很容易滑,跌跌撞撞地往上走,衣摆全是泥。   他陡然看到了前方有人躺着,身体的血蜿蜒着流向四周,便躲得远远的绕过去。   他这一路寻上去,基本上每隔一段路都能看到一具尸体,全是一剑封喉。   随着尸体越来越多,他心里也愈发的慌,他害怕看到晏喻之的,时间一长,恐惧完全笼罩在他心上,侵入到四肢百骸。   出了后山的丛林,是一片长满杂草的平地,杂草中央有一块凹陷,那里全是黑衣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唯独中间那个人站着,背对着沈浮光,颀长的身躯宛若谪仙一般。   沈浮光眼眶一热,飞快地朝他奔过去,跨过那些尸体从后面抱住他,“你吓死我了。”   晏喻之浑身一僵,垂头瞧着自己手上的血,“你怎么来了?”   沈浮光的喉咙里破碎的发出一些字音,哽咽道:“我娘说你,被人追杀,我怕,我怕极了。”   晏喻之转过身,那双沾满鲜血的手藏在袖中,长手一揽,拥住了沈浮光,“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沈浮光内心的恐慌退去,只剩下了后怕,他靠在晏喻之身上缓了很久才平复下来。   “这些人为什么会追杀你?”   晏喻之拉着沈浮光出了尸堆,“不过是余孽罢了。”   沈浮光顿时反应过来,道:“是五年前的那一批?”   “嗯。”   沈浮光低眸瞧着晏喻之的手,一直是拢在袖中,就连拉着他也是隔了衣袖的,“陛下,那些人是你杀的吗?”   晏喻之道:“是郑商杀的。”   沈浮光才想起江涟说晏喻之是被暗卫护着才跑去后山的,而那郑商就是他手底下一等一的暗卫高手,一般是不会出现在人前的,多半是解决完这些人就躲起来了。   至于为什么非要跑到后山来,大概也是因为佛门重地不可杀生见血吧!   回去的路上,那些尸体都不见了,沈浮光奇道:“尸体也是郑商处理的?”   “是。”   沈浮光好像开始可怜这个打工人了,不仅要时时刻刻保护老板,还要为老板杀人,关键是售后也得处理的妥妥当当。   等回到云雾寺后院,就看到许多僧人拿着棍子守着。方丈瞧见二人回来了,心里的一块重石终于落地,“善哉善哉,二位施主平安归来,老衲也就放心了。”   晏喻之身上沾了点血,沈浮光赶忙不动声色地挡在他面前,笑道:“多谢方丈挂念,既然我们已经回来了,烦请各位师父回去吧,辛苦大家了。”   人们陆陆续续散去,江涟心急如焚地跑过来,“没事吧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春吉和夏祥站在一旁也是担心的不行。   沈浮光道:“没有,我到的时候人都已经被暗卫解决干净了。”   江涟确定二人没事,才道:“没事就好,我让春吉夏祥为你们准备了沐浴的水,去了后山一趟,别想干干净净的回来。”   沈浮光当然知道他和晏喻之这一身都算不得干净,于是赶紧拉着晏喻之回到禅房。   沈浮光换下沾了泥的衣裳,只着一件中衣,随后拿了自己的衣裳给晏喻之送进浴房。   他与晏喻之隔着一扇屏风,背靠屏风朝里伸手,小心翼翼地把衣裳递到浴桶旁的置衣凳上。   晏喻之陡然开口,“再过来点,没放到。”   浴房里的温度有些热,沈浮光就待了这么一会儿,已经开始出薄汗了。   他听着晏喻之的话,慢慢越过屏风,却始终背对他,心里一直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然后又伸长手往那边递,“到了吗?”   手上的衣裳骤然被人拿走,他刚想退出去,手腕就猛地被人扣住。   沈浮光一愣,紧接着一股大力将他拽了过去,只感觉眼前一花,伴随着巨大的水声,周身开始浸入水中。   他甩了甩头勉强睁开眼,就见到晏喻之赤.裸着身躯坐在他对面,笑盈盈地看他。 第25章   沈浮光“啪”的一声盖住自己的眼睛, 在浴桶里扑腾着想要爬起来,奈何脚下一滑,整个人淹进了水里,脚不小心触碰到了一片滑腻的肌肤, 知道那可能是晏喻之的大腿时, 一抹红瞬间从脖子爬上了整张脸。   晏喻之把他从水里捞起来, 随后扶着他的腰让他坐好, “怎么这么能扑腾,再扑腾下去这水可就没了。”   “咳咳咳。”沈浮光呛了点水,从鼻子到大脑难受极了, 脸也是涨红涨红的,被水打湿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晏喻之光裸的臂膀一直扶着他, 免得他又滑下去了。   沈浮光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把手放到哪里,就连眼睛把整个房间都看了个遍,也还是不敢去瞧眼前的人, 关键是腰上还贴着一双手,让他完全忽视不了。   因为多了一个人的缘故, 加上沈浮光的扑腾,浴桶里的水荡在了外面,现在的水位只到两人胸口。   沈浮光晃眼往水里一瞧,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眼睛倏地瞪大,手脚并用的想要爬出浴桶,“陛下, 我……我去给你加水。”   “不用了。”晏喻之抬手按住他, 水位线慢慢从胸口降到了腹部, 眼瞧着他马上要站起来,沈浮光慌忙背过身去趴在浴桶边上。   晏喻之出了浴桶穿好衣裳,径直出了浴房。   沈浮光趴了一会儿,正准备站起来,晏喻之就拿着一套衣裳进来了,他又急忙缩进水中,只露出一颗脑袋在浴桶上直勾勾地盯着晏喻之。   晏喻之走到他面前捏了捏脸,笑道:“穿好衣裳就出来。”   沈浮光出浴房时,便见到晏喻之坐在床榻上,长发披肩,末梢还在淌着水,一滴一滴地落到地缝中,窗棂大开,白皙如纸的脸庞笼罩在日光中,柔情似水的眉眼望向了沈浮光。   沈浮光这一瞬间心脏都漏跳了一拍,恢复过后又极其快速,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晏喻之道:“过来。”   沈浮光愣愣地朝他走去,晏喻之拉着他坐在榻上,拿过一根帕子绞在了他的头发上。   沈浮光意识到他的动作,下意识的反应是躲开,但晏喻之比他更快,一只手便将他圈进了怀里,“动什么,刚下过雨,空气潮湿,头发不绞干会着凉的。”   沈浮光忍不住说:“可是你的头发也湿着。”   “你比我湿多了。”   沈浮光的内心惊喜交加,晏喻之对他似乎真的不一样了,这些不一样让他感觉出,晏喻之或许是将他放在心上了,尽管只占了一小点的位置。   “陛下。”   “怎么了?”晏喻之松开他,将头发一缕一缕的放进帕子里绞着。   沈浮光瞧着那边换下来堆在一起的衣裳,斑斑点点的血迹刺眼得很,“我们回宫吧。”在这宫外,总是提心吊胆的,时时刻刻都得担心有没有人要害自己。   昨天跟着他们的陌生马车,以及今天要杀晏喻之的黑衣人,都让他害怕。   晏喻之看见他低垂的眉目,手中的头发又换了一缕,并未问他原因,而是直接答应道:“好。”   沈浮光很沉迷晏喻之对他的温柔,令人安心,好像他无意间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遇到晏喻之。   “陛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如果你以后遇到喜欢的人……”   “不会。”晏喻之立即开口截断他后半句话。   沈浮光一愣,“什么?”   晏喻之放下手中的帕子,食指缠绕着沈浮光一缕发丝,缓缓靠近鼻尖,“以后不会遇到喜欢的人。”   沈浮光只能哑声不语,对于还没有情窦初开的人,说到以后还真是如此肯定。   “沈施主。”   窗口那边响起了声音,沈浮光看过去,正是早上他去厨房遇到的那个小和尚。   小和尚举着擀面杖,道:“沈施主,已经开始了。”   沈浮光知道自己说的要去学做面条,但是他们马上就得走,估计是不行了。   “抱歉,我可能去不了了,我们得马上回去。”   小和尚摆摆手,笑道:“没事没事,那我先回去了。”   小和尚刚走出没多远,就有人叫住他,他转身一看,是方才在沈施主身旁的那位。   “施主有何事?”   晏喻之道:“你们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和尚笑道:“沈施主说要学习做面条来着,让我教他呢!”   晏喻之眼眸一怔,原来是想学做面吗,上次做成那样,实在是难以下咽。   他转过回廊往回走时,沈浮光朝他跑过来,迎着风,墨发和衣摆都飘在身后,笑着拉住他,“陛下快走。”   “沈浮光。”   “嗯?”   他又道:“沈浮光。”   沈浮光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在呢!”   “没事,就是叫叫你。”晏喻之反手握住他,“走罢。”   到了云雾寺前院,那里停着两辆马车。   江涟见他们来了,道:“夏祥过来给我驾车。”   “是。”   江涟又走到春吉旁边小声道:“你注意他们的动静,要是有什么进展就告诉我。”   春吉了然一笑,“小的明白,夫人放心。”   回去的路上,春吉一直侧耳去听车内的动静,除了刚开始说了几句话,便再没有声音。   而车内的沈浮光已经睡着了,晏喻之轻轻扶过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马车偶尔会有些颠簸,他便用一只手扶住沈浮光的肩。   春吉啥都没听到,无聊至极,只能安静的驾车。   马车驶进了皇宫,沈浮光才慢慢醒过来,他往外一看,惊道:“已经到了。”果然还是睡觉容易打发时间。   晏喻之道:“可以下去了。”   “好。”沈浮光见到皇宫就前所未有的安心,他来到这个世界,在皇宫住的时日比将军府还多,感觉宫里都快成了他的家。   沈浮光道:“春吉,你回去吧,记得帮我照顾好爹娘。”   “嗯,少爷有时间记得回来。”   “一定。”   沈浮光道:“陛下,我们……”   “陛下——”   两人同时转头,梨白正慌张的往这边跑。   “何事?”   梨白道:“陛下您快去看看吧,覃云姑娘正在上阳殿闹自杀呢!”   覃云?闹自杀?   不就是上次太后给晏喻之介绍的那个姑娘吗。   晏喻之厉声道:“谁让你们准许外人进去的。”   梨白一脸为难,“覃云姑娘有太后的口谕。”   几人赶到上阳殿,正从大敞开的殿门看进去,有一名女子站在凳子上,手中握着白绫正要将自己的脖子挂上去,下面的宫女一直在劝阻她。   沈浮光呆了。   玩儿真的啊,这到底是想干嘛?!   晏喻之一进殿,覃云瞬间不闹了,从凳子上跳下来扑向晏喻之,却被他躲开,她便顺势倒下抱住晏喻之的腿,声音带着哭腔,“陛下,求您娶了我吧!”   沈浮光听到这句话满脑子都是麻的,仿佛五雷轰顶,下一秒侧边便传来“喵”的一声。   一只橘色的小猫冲到覃云面前朝着她嘶吼,尾巴竖直,全身都炸了毛。   大橘!!   沈浮光:“???”   今天这是怎么了,高能场面一波接着一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啥状态,被选修课整的一团乱麻(挠头.jpg) 第26章   覃云为什么会突然求晏喻之娶她?   还有大橘怎么会在这里的?它不是被晏临之给送走了吗。   沈浮光感觉自己的脑容量快不够用了, 大脑估计想马上就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覃云抱住晏喻之的腿,哀声道:“陛下,臣女自幼仰慕您多年,一颗心早就已经是陛下的了。”   沈浮光倏然抬手抓住晏喻之, 紧锢着他的小臂, 声音夹着紧张, “陛下。”   晏喻之淡然地往后退了一步, 覃云瞬间脱了手,摔倒在地上。   大橘走到两人中间站着,还是那副炸毛的模样对着覃云, 仿佛是瞧见了自己上辈子的仇敌,恨不得当场决一死战。   沈浮光想到晏喻之怕猫,神色大怔, 当即弯下腰去抱大橘,想要将它带走,可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猫身时, 大橘猝地冲了出去,伸出锋利的爪子朝着覃云的脸扑去。   覃云秀丽的面容瞬间大惊失色。   沈浮光瞳孔猛颤, 对方可是女孩子,这要是把脸抓坏了还得了,他姐姐平时手上破了个口子都还心疼的不行。   他想也不想就抓过去,这一下恰巧就抓住了大橘的尾巴。   尾巴是猫咪的禁区,刚好还是这样扯了一下,大橘凄厉地叫喊了一声,回身就连挠带咬的往沈浮光那只手上招呼, 毫不客气。   沈浮光吃痛的松开它, 大橘转瞬便跑到殿内看不见的角落躲着。   沈浮光还没来得及看清手上的伤口长什么样, 就被晏喻之握住手拉了起来。   晏喻之往后一挥手,厉声道:“带下去,交给太后。”   好几名宫女纷纷上前将覃云扶起来,她眼中含着泪水,一直盯着晏喻之,可晏喻之满眼都是沈浮光手上的伤痕。   那些伤痕已经深到冒出了血,还有被牙齿撕咬的裂痕。   沈浮光痛的歪了下嘴,道:“看不出来那么小一个,战斗力居然这么强。”   晏喻之一直盯着他的伤,半晌才淡淡开口,“你在护着她?”   沈浮光道:“倒也不是,但人家毕竟是个姑娘,如果脸毁了,以后怎么办。”   “那也是她自己的事。”   沈浮光叹了气,果然是身边没有姊妹的人,“也不能这么想……”   “不这么想,所以你就让自己受伤!”晏喻之的语气里透着难以抑制的怒气。   沈浮光霎时像是受了气的小朋友,埋着头不说话了,用头顶对着晏喻之。   殿内静寂了好一阵,晏喻之才对梨白道:“去把林子芗叫过来。”   “奴才遵旨。”梨白快被这气息给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匆忙退了出去。   晏喻之拉着沈浮光走到床榻边坐着,对方始终是垂着头的。   他突然就有些懊悔,好像语气真的是重了,现在沈浮光都不理他了。   晏喻之拿过一根手帕按在他的伤口上,简单止住了血,正欲开口,沈浮光的手轻轻晃了晃,也牵动了他的手臂。   “……陛下。”   “你说。”   沈浮光蓦地抬起了头,瞧着他,一脸诚恳,道:“我知道错了。”   姐姐以前跟他说过,只要对象生气了,就二话不说立马承认错误,现在用到晏喻之身上,应该没问题吧?   晏喻之问道:“你哪儿错了?”   真的有效诶!   沈浮光继续搬出小情侣吵架求和好那套,“我哪里都有错,我不该惹你生气,不该跟你顶嘴,你说我也是应该的。”   晏喻之顿时又气又笑,只怕是沈浮光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在这里随便应付他呢!   沈浮光这人若是铁了心认为正确的事,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晏喻之也不想同他计较了,柔声问:“疼不疼?”   沈浮光见他不气了,笑着摇摇头,“不疼。”   “你这伤若是治不好,恐会落下疤痕。”   沈浮光满不在意道:“男人身上多几道疤有什么的,我爹还有一身伤呢!”   晏喻之强硬道:“可是我不喜欢。”   沈浮光瘪瘪嘴“哦”了声,晏喻之大概是觉得自己整日在他眼前晃,手上要是留下疤痕可能会有碍观瞻吧!不过他现在担心的不是会不会留疤,而是怕得狂犬病,这里也没有狂犬疫苗,单凭药物能治好吗?   他只能在心底安慰自己,大橘还那么小,应该是不会携带狂犬病毒的。   梨白以最快的速度将林子芗带了过来。   “参见……”   林子芗正想行礼,晏喻之直接打断,“赶紧过来。”   林子芗伸出手,道:“沈公子将手递给我瞧瞧。”   “好。”沈浮光刚要把手递过去,晏喻之就拉了回来。   “就这样你不能看吗?”   林子芗道:“能。”   沈浮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晏喻之怎么瞬间浑身冒着寒气。   林子芗道:“没什么大问题,一直敷药就会好的。”   他去医箱里翻出了药,本想就现在帮沈浮光上药的,但实在是不敢,晏喻之还在旁边坐着呢!   晏喻之道:“把东西留下就可以走了。”   沈浮光立即问:“林医官,我会得狂犬病吗?”   林子芗迷茫道:“狂犬病是什么?”   “就是……”沈浮光疯狂在脑子里搜索着,道:“瘪咬病!对,就是这个。”   他有位学中医的朋友跟他提过一嘴,狂犬病在古代就叫这名字。   林子芗道:“沈公子放心,不会的。”   “那就好。”得到了保证,沈浮光松了口气。   林子芗走后,晏喻之拿过药瓶,细细地为沈浮光上药。   药瓶里的药是粉末状的,落到伤口上,一阵一阵的刺痛升起,沈浮光的手指抽搐了两下,晏喻之就捏住他的手指,“别动,先忍着点。”   等到绷带将手包好后,沈浮光才解脱出来,被晏喻之捏过的地方都留下了红印,好一阵才消下去。   晏喻之这才瞧向梨白,问起了正事,“说说吧,今日怎么回事?”   梨白“咚”的一声跪倒地上,声音大到把沈浮光吓了一跳。   这膝盖明天还能走路吗?   梨白道:“奴才罪该万死,明知陛下的寝殿最不喜外人进入,却还是没能拦住覃云姑娘。”   沈浮光心想自己也算外人,倒是在这上阳殿来去自如的。   而且覃云有太后的口谕,便是梨白想拦都不敢啊!   晏喻之道:“母后的口谕说的什么?”   “是‘哀家令云儿前来上阳殿取一样东西’。”梨白道,“可覃云姑娘一进来就待在上阳殿不走了,奴才问她要取何物,她也不理不睬,直到听说陛下已经进了宫门,就拿出一根白绫挂在梁上说要寻死,让奴才赶紧去将陛下叫回来。”   沈浮光听着梨白的描述,为之震撼且无法理解,“难道闹自杀就是为了让陛下娶她?”   晏喻之哼声道:“若是以死要挟就能入宫,那后宫岂非人满为患了。”   “喵~”不远处的桌角缓缓探出一颗毛茸茸的猫头,已经快被这暖黄的殿内融为一体了,一双纯良无害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瞧着他们。   沈浮光现在一见到它,手上的伤口就隐隐生疼,当即紧张地去瞧晏喻之,“陛下……”   “没事,不用将它赶出去。”   沈浮光指着大橘道:“那它又是怎么回事?”   梨白道:“覃云姑娘不小心踩到它了,可能在记仇。”   晏喻之道:“你退下。”   梨白以最快的速度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沈浮光道:“陛下,大橘为什么会在上阳殿?我记得小王爷将它送走了。”   “是朕让人带回来的。”   “为什么?”   晏喻之笑道:“你不是想养它吗,朕准你养。”   “不是,这怎么行。”沈浮光顿时慌了,“陛下你怕猫啊,不能养的。”   晏喻之抬手按在他肩上,安抚住他,“你觉得朕现在怕吗?”   “先前只是因为很久没有瞧见过,加之这猫又是黄色,所以难免会想到一些不好的回忆。”   沈浮光自从见过了梦里那一幕,便深深地刻在了他脑海中,是打心底不想晏喻之伤心,现在突然说这话,他不敢信。   “可是我不信。”   晏喻之赤忱地瞧着他,“不是,你要信我,沈浮光。”   沈浮光摇了摇头,不行,现在好像落下心理阴影的人变成他了。   他怕晏喻之为了迁就他,主动藏起了心中的伤痛。   可是瞧着晏喻之的目光,是那样的认真、诚恳,沈浮光心里蓦然变得软软的。   或许,他是该相信晏喻之的。   沈浮光紧紧抱住他,将脸埋在他肩上,“陛下,你很好,真的……很好很好。”   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晏喻之怕他又哭了,主动将他推起来,双手揉在他的脸上,道:“不准哭,把眼泪憋回去。”   沈浮光眼眶里的水珠掉了下来,他揩了一把,“这是被风吹的。”   殿内的空气很静,没有风。   晏喻之淡淡一笑,“嗯,被风吹的。”   沈浮光吸了吸鼻子,破泣为笑。   大橘像只特别有眼力见的猫,见二人笑了,一蹦一蹦地跳了过去,窝在沈浮光脚边,“喵~”还舒服地打起了呼噜。   晏喻之倏地起身,一手贴在沈浮光后背,另一只手抄起他的膝弯,将他抱起来。   大橘没了可靠物,小小的身子往旁边滚了半圈。   沈浮光对于这突然而来的公主抱很疑惑,“陛下,你要做什么?”   晏喻之抱着他往后面走,道:“沐浴。”   上阳殿的后面有一口浴池,是天然的温泉,不过沈浮光没去过,听宫女说,这里只能是晏喻之一个人用,而现在晏喻之将他带过去是什么意思?   是要自己帮他搓澡?还是……   沈浮光想到今天上午两人在浴桶里,耳根一下子就红透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哦吼吼吼吼吼吼吼,鸳鸯浴嘛! 第27章   沈浮光揪着晏喻之肩头的衣物, 语气慌张,“陛下,先将我放下来吧!”   晏喻之将他放下,他转身就想往外跑, 被晏喻之抓住, 道:“跑什么, 朕又不会吃了你。”   “陛下如果想要人帮忙擦背的话我可以……”   “好, 那就你来吧!”晏喻之不听完他的话,直接下了决断。   可沈浮光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他明明是想说可以出去找人的, 这人怎么听话听一半。   晏喻之见他不动,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可以,现在又不做了?”   说完他便不顾沈浮光的纠结, 背对着沈浮光脱下了外袍,布料落到地上,窣然一响, 紧接着是腰封,原本被勾勒出的腰身倏地被宽大的衣物挡住。   沈浮光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睛仿佛粘在晏喻之身上了, 等到晏喻之白皙的肩头落到他眼中时,他才猛然反应过来,慌忙地背过身去。   晏喻之一步一步入水的声音清晰非凡,半晌过后,他道:“还不下来?”   沈浮光悄悄转身,看到晏喻之的确是肩部以下都在水里了,才说:“那个……陛下, 你转过去一下。”   晏喻之见他紧张的揪着袖口, 轻声一笑, 然后转了身。   沈浮光赶忙扒了衣裳下水,动作着急的像是砸了颗石头在水里。   此时日落西沉,浴池里飘荡起阵阵白雾,水是温的,很舒服。   沈浮光上了药的那只手一直抬着,生怕沾到了一点水。   这浴池很大,他同晏喻之隔了四五个人的距离。   晏喻之走向他时,沈浮光内心紧张,表面略显镇定地说:“我、我去拿帕子。”   晏喻之抓住他受伤的那只手,引着他往浴池边走去。   岸上的托盘里是放着巾帕的,但是却被晏喻之拿在手中。   不是让自己帮他擦背吗,他拿过去做什么?   沈浮光的手被晏喻之抬高放到了岸上,“别碰水。”   他正要转身,晏喻之将他按回岸边,“趴好。”   沈浮光发现晏喻之在为他擦背时,整个人都震惊了。   他堂堂一个皇帝,为什么要做这种伺候人的活?   沈浮光想要拒绝,晏喻之就更加强硬地把他按回去。   沈浮光特别的不自在,浑身突然变得敏感了起来。晏喻之的另一只手触碰在他脊背上,顺着中间的沟壑缓缓往水下移动,最终停在了腰窝处。   而被晏喻之触碰过的皮肤,像是被什么东西爬过,带着细密的痒意。   沈浮光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陛下,擦背不用这样吧。”   “这不是最基本的吗,如果你不想的话,那这样呢?”晏喻之说完就将自己的身躯贴了上去。   毫无保留的肌肤相贴,令沈浮光全身爬上了一股震颤,头皮发麻,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沈浮光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叫了起来。   不行!不行!很容易擦枪走火的!!   身后是自己喜欢的人,这种情况,但凡是个男的都很难克制自己。   沈浮光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   晏喻之察觉到身前的人在轻微颤抖着,像是极力压制什么,心里骤然升起一股满足的征服欲。   他靠近沈浮光的耳垂,薄唇若有似无的触碰着耳上那团软肉,温热的吐息呼洒上去,耳朵瞬间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红到滴血。   “沈浮光,你是不是难受?”   沈浮光真的庆幸自己现在是背对晏喻之的,不用面对他,不然真该挖个地缝钻进去了。   他重重地喘了口气,“没有。”   晏喻之轻笑,嘴唇离开了他的耳廓,在他的脸颊上下游走,将碰未碰,撩起一处处的激颤,“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沈浮光结巴地说:“是……是这浴池太、太热了。”   晏喻之这肯定是故意的,太过分了,这样逗他到底是图什么?   晏喻之将手往前一绕,沈浮光顿时打了个激灵,下意识要去抓晏喻之的手,被对方狠狠地扣住。   “都说了这只手不能碰水。”   沈浮光一着急,哪里会清楚用的是哪只手,只是想赶紧阻止晏喻之。   “陛下,我已经洗洗……洗完了,我、我要回去了。”   晏喻之微微一笑,“你就这样回去?不处理一下吗?”   沈浮光被拆穿了,顿时窘迫地低下了头。   晏喻之特别善解人意地说:“你放心,我惹出的事,我来解决。”   ……   天渐渐黑了下去,沈浮光被晏喻之抱回寝殿的床榻上,当即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他现在已经没脸见晏喻之了,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打个地洞进去躲着。   晏喻之拉开被子,递给他一杯水。   沈浮光的视线落到晏喻之苍冷如纸的手指上,瞳孔一睁,赶忙喝完了那杯水又把自己藏进被子里。   他和晏喻之谁都没有说话,也用不着说,好像在这一刻,心灵都已经能互相沟通了。   睡前经历了那样惊心动魄的时刻,可这夜沈浮光却睡的极其舒服。   翌日清晨,沈浮光一醒来就感觉胸口堵堵的,等他垂眸一瞧,发现大橘窝在他的胸口上。   可不能任由它这样下去,现在小姑且还能忍忍,等到橘猫的易胖体质发挥出来,到时候一大坨压在他胸口上,他估计可以一睡不醒了。   沈浮光抱着大橘下了榻,一旁的龙袍不见了,看来晏喻之上朝去了。   宫女道:“沈公子可要去寻陛下?”   “陛下在上朝,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其实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晏喻之,还是先避开吧!   昨晚真的是他有生以来做过最疯狂的事了。   沈浮光给手上完药就抱着大橘在宫内闲逛,“你看看我这手,可都是拜你所赐,你倒是享福,连路都不用走。”   大橘转开猫脸不去看他的手,没心没肺地“喵”了声。   沈浮光身后一直跟着上阳殿的宫人。   他回身道:“不用跟着我,都在宫里待了这么久了,又不会走丢。”   宫人面面相觑,踌躇不前。   沈浮光当即道:“别跟着我,不准跟上来。”   撞见玉槐安那刻,沈浮光在心里懊悔,为什么不看黄历就出门。   玉槐安盯着沈浮光手里的小猫,道:“居然能被你抱着,可真是幸运。”   大橘害怕的往沈浮光怀里缩,不敢去看玉槐安。   沈浮光第一次见大橘怕一个人怕成这样,昨日对着他和覃云倒是一脸凶恶。   “不知陵阳王进宫所为何事?”   “来见朋友。”玉槐安道,“沈公子,你说喻之若是娶了别人,你该怎么办?你可是喜欢他喜欢得很啊!”   “不会的!”沈浮光反驳道,“陛下说过他不会喜欢别人。”   “你就这么信他,那沈愉又是怎么回事?”玉槐安好整以暇道,“虽然沈愉也是你,但你不是沈愉,他现在对你的好都是因为‘她’,你和沈愉在他心中是不一样的,你明白吗?”   沈浮光在心底对玉槐安又厌恶了几分,没好气道:“我不明白,关你什么事?”   玉槐安觉得自己猜对了。   通过观察就不难发现,沈浮光爱晏喻之,可他对晏喻之爱的很自卑,虽然平时看着相处没什么问题,但在沈浮光心底,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晏喻之的,更何况还有了‘沈愉’的存在。   “你与其这么掏心掏肺的对他,还不如选我。”   沈浮光冷笑一声,“你愿意做下面的吗?”   玉槐安没想到沈浮光突然问了这个,道:“本王可不会屈居人下。”   “巧了,我也不会,所以我们不合适。”沈浮光就猜到玉槐安这样的人肯定不会让别人在他上面,那么他便好好利用这点,彻底打消他心里的想法。   一般撞号都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沈浮光飞速地离开了那个令他窒息的地方。   玉槐安望着沈浮光的背影,心底一叹,晏喻之的东西果然不好抢。   沈浮光好不容易将方才的烦闷消散了一些,就有一位嬷嬷唤他,说是太后娘娘请他过去。   在走到殿门时,两人驻足,可身旁的嬷嬷并没有开门的意思,旋即屋内的声音就传进他的耳朵。   是覃云在哭。   太后安慰着她,道:“云儿,你想嫁给喻之,哀家定会帮你的。”   “可是、可是陛下最近对那沈公子越来越好,我怕……”   太后道:“还有哀家在呢,他若是和喻之只做普通朋友也就罢了,偏偏还肖想一些不该想的。”   沈浮光知道,太后是故意叫人把他带过来的,为的就是让他听到这番话,好让他知难而退。   他又烦闷了起来,可这次带着淡淡的忧伤。   玉槐安。   覃云和太后。   这会不会都是他们故意的,不然这也太巧了,为什么每个人话里话外都在让他放弃晏喻之。   大橘感觉到沈浮光不开心,伸出粉嫩的小爪子轻轻按在他的手臂上,撑着身子想去触碰他的脸给予安慰,可是它太小了够不着,便气急的叫了声。   沈浮光按住它,道:“嬷嬷,我先回去了。”   “沈公子慢走……”嬷嬷嘴里的话一溜烟就变成了惊慌而出的“参见陛下”。   沈浮光刚一转身,就被晏喻之伸手抱住,扣住他的后脑,“你信朕就好,他们说的话一个字都别信。”   作者有话要说:   小晏故意勾引老婆,撩起了火,啊啊啊啊我激动死了,土拨鼠尖叫。   今天码字时突然发现左手有了肌腱炎,全程都不舒服,我废了。 第28章   沈浮光肯定是相信晏喻之的, 不过是听了那些话心里难受罢了。   大橘在沈浮光怀里不舒服的扭了几下,两人才意识到自己挤压到了中间这个小东西。   可晏喻之就算是意识到了,也并没有想离开的意思。   沈浮光道:“陛下,大橘被挤到了。”   晏喻之不情不愿地松开他, 冷冷地盯着那只在沈浮光怀里安逸的打哈欠的小猫。   殿门被人从里拉开, 太后站在中间瞧着两人, 双眼肿成核桃的覃云在身侧扶着她。   太后道:“喻之一下朝便往哀家这里赶, 可是有何事?”   晏喻之站到沈浮光身前,道:“今日早朝又有官员向儿臣上奏,说国不可一日无母, 应当早日立后。”   “难道那些朝臣说的不对吗?”太后将手按在覃云的手背上拍了拍,像是在暗示什么,“喻之立后了, 哀家和先皇才能安心。”   晏喻之道:“父皇都走了五年了,母后别拿他来劝儿臣,儿臣现在没有立后的打算, 就算是有……也只会娶自己喜欢的。”   “你喜欢的?你——”太后看了沈浮光一眼,“你喜欢的哀家不同意。”   “立后是儿臣立, 未来的枕边人也是儿臣选,除非是母后自己想娶,但母后喜欢的并非是儿臣喜欢的。”晏喻之的一句句话都掷地有声。   太后像是被晏喻之气住了,喘息的起伏都大了起来。   “儿臣告退。”说罢便拉着沈浮光离开了。   覃云抚着太后的背,担忧道:“太后您没事吧?”   太后按住心口,神情难受,“哀家之前瞧出不对劲时, 本以为喻之只是闹着玩, 可没想到、没想到他却是真的上了心。”   “孽缘, 孽缘啊!”   覃云一边听着太后的话,一边在想晏喻之对沈浮光的爱护,仿佛沈浮光是他的珍宝。   她是不是……该放弃了?   可玉槐安却是告诉她:“放弃?”   覃云站在园林的假山旁,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想再……”   玉槐安对她这怯懦的行为嗤之以鼻,“好几年的爱意你说放弃就放弃了,这就能说明你根本不爱他。”   覃云立马辩驳,“不是的,你让我做的我也做了,就连太后也在帮我,可是他眼里从始至终都只有另一个人,我就算再爱他,也不想受到这样的无视。”   玉槐安道:“你可知沈浮光以前天天追在他后面跑,都尚且能捂热那颗心,你这才多久就放弃了?”   覃云摇了摇头,“可他们是两情相悦的,我争不过了。”   “两情相悦……呵,好一个两情相悦。”晏喻之知道沈浮光喜欢他,却从未想过主动告白,只想等沈浮光问,而沈浮光却一直在等着晏喻之说出一句喜欢。   这两人,一个不说,一个不问,算什么两情相悦。   玉槐安抬步出了园林,冷哼心道:果然是个靠不住的。   ……   而此刻的沈浮光正紧张地看着晏喻之的手。   大橘方才因为被两人挤到了,有些生气,不知是在朝着谁低吼,被晏喻之抓住后颈的皮提了起来,本来就小的身子更是缩成了一团,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不见。   沈浮光道:“陛下,放下它吧,你看它都怕成什么样了。”   “小小年纪就这么凶。”晏喻之将那一坨放到面前对视着,一双眸子寒冷如冰,大橘被他的目光吓得瑟瑟发抖,“怕是得找个驯兽师教一下。”   沈浮光惊道:“这怎么可以,驯兽师训的都是猛兽,再不济也是稍微大一点的动物,你把这么小的一只猫送过去,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晏喻之完全不想松口,看着沈浮光微微扬起了头,他那眼神仿佛在对沈浮光说着“快来求朕,朕就放过它”。   可沈浮光完全没看懂他的意思,还在一个劲的同他说着把大橘送去驯兽师那里的危害。   晏喻之眉间微沉,把手里那坨毛茸茸递给了他。   真是呆头呆脑的一根筋。   沈浮光跟着晏喻之去了勤政殿,梨白正在整理那些奏折。   梨白指出另外单独挑出来的一些,道:“陛下,这些都是奏请立后的奏折。”   晏喻之手指轻轻一抬,道:“拿下去烧了。”   “奴才遵旨。”   沈浮光盯着那堆足足有半人高的奏折睁大了双眼,居然有这么多人想让晏喻之立后,皇后真的有这么重要吗?别人娶不娶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隔三差五揪着这事不放。   沈浮光将大橘放了下来,让它自己在勤政殿内活动。   “陛下,皇后一般……都是需要做些什么?”   晏喻之霎时看向他,带着几分惊诧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沈浮光道:“因为那些大臣都想陛下快些立后,所以我在想,皇后是不是很重要,又或者是需要皇后做些什么。”   晏喻之的语气突然放柔,温声道:“皇后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陪着朕,开心就好。”   沈浮光看着晏喻之温柔的目光,心底泛起酸涩。   他现在看的人是‘沈愉’吗?   脑中又不合时宜的冒出了玉槐安的话,但旋即就被他驱散了。   晏喻之说过,要信他。   玉槐安说的通通都是狗屁。   沈浮光笑道:“看来做皇后也挺好的,怪不得那些大臣都想自己的女儿送进宫来。”   只可惜他想做皇夫,不想做皇后。   晏喻之也随着他笑了,“确实很好。”   沈浮光蹲在一旁拿了一大把狗尾巴草充当逗猫棒,大橘欢快地扑着那把草,实在是扑不到就会急眼的喵喵叫,把沈浮光乐的捧腹笑个不停。   欢欣的笑声和软糯猫叫声响彻在勤政殿。   坐在案桌后批奏折的晏喻之闻声抬起了头,只见沈浮光扬起明媚的笑容,乐此不疲的逗着猫,俊逸的面容上是晏喻之在宫内这个勾心斗角的地方很少见过的天真。   沈浮光的笑颜触动了晏喻之心中的柔软,便不由自主地跟着他浅浅笑了。   沈浮光见大橘急的快要咬人了,连忙放下狗尾巴草,走到晏喻之面前,“陛下,小王爷怎么都不出来了?”   晏喻之沉默了须臾,道:“他被朕下了禁足令。”   “啊?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晏临之擅自出宫?可那次晏喻之明明都同意了。   晏喻之道:“下午就能出来。”   沈浮光松了口气,他还以为会禁很久呢!   大橘扒在沈浮光脚边凄苦的叫了两声,他低头一瞧,大橘把那把草啃了,现在嘴里脸上全是狗尾巴草的小颗粒。   “好傻一猫。”   沈浮光把大橘带出去清理时,都在怀疑晏临之的眼光了,捡到一只傻乎乎的猫,估计那条蛇智商也不怎么样。   当天晚上沈浮光便体会了什么叫‘想啥来啥’。   昏暗的上阳殿,是两人沉沉的呼吸声,不知是从何时,混进了细小的“咝咝”声。   睡梦中的沈浮光起初是没有注意的,但伴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他猛地睁开了眼。   窗棂外的月色投映了稀薄的影子,是长长的一条,立着身子在床榻前的不远处。   沈浮光这一刻心脏都吓停了。   “——啊啊啊啊啊蛇!!”   作者有话要说:   赶在十二点之前,迟来的中秋快乐。   今天过节,跟家里人出去逛了大半天,有点累,所以这章字数有些少,么么~ 第29章   晏喻之被沈浮光的叫喊声惊醒, 赶忙将他搂紧怀里安抚着。   等到殿内亮起烛光时,一众宫人站在那里。   梨白道:“沈公子怎么了?”   晏喻之缓缓地抚着他的背。   沈浮光心有余悸道:“我看到蛇了,就在床前,在看着我。”   沈浮光环视着殿内一周, 都没有瞧见蛇的影子, 焦急道:“陛下, 那蛇肯定是藏起来了。”   晏喻之抬手示意宫人去寻, 梨白他们将上阳殿的每个角落都找了,的确是没见到蛇的踪迹。   梨白道:“回陛下,有可能是出去了。”   晏喻之道:“你若是害怕的话, 朕让人将上阳殿一圈都围起来。”   沈浮光抬手制止他,“不用了,大晚上的把他们叫过来, 我睡不踏实。”   他现在就只能希望那条蛇是真的出去了,可千万别留在哪里等着袭击他。   天亮过后,却是有宫人来报, 说梨白被蛇咬了,现下正送往医正院。   梨白怎么会被蛇给咬了的?   沈浮光到达医正院时, 林子芗正在处理梨白的伤口,是被咬在了腿上,那两个血洞在冒出殷红的鲜血。   梨白道:“沈公子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你。”沈浮光道,“你是怎么被咬的?该不会是我昨晚见到的那条吧?”   “是在清晨回卧房时,路过了一片草丛……”   “白公公。”乐正闻从门口进来,“我奉陛下的旨意来问些问题。”   梨白颔首,“乐正大人请问。”   乐正闻道:“咬伤公公的蛇长什么样, 品种几何?长度多少?”   梨白抬起手比了一下, “大概是这么长。”   沈浮光瞧着那长度有些不太对劲。   梨白想了想, 道:“是什么蛇不清楚,但它是花色的……”   梨白话音未落,林子芗惊呼一声,道:“那是毒蛇啊!”   说罢他便手忙脚乱地去翻柜子,“得快点找到压制毒性的药才行。”   花色,毒蛇,还有那熟悉的长度……沈浮光脑中隐隐浮现了一个人来。   “小王爷。”   沈浮光惊愕地瞧着乐正闻。   乐正闻手中的折扇轻轻拍打着手心,道:“小王爷养的蛇,就是这种。”   沈浮光道:“你没凭没据的,凭什么这么说?”   “没凭没据吗?”乐正闻扬声唤了个人进来,道:“这是小王爷殿中的人,就让他来说说吧!”   那名小太监躬身缩着脖子,道:“乐正大人,小王爷的小花就在昨天……不见了。”   沈浮光急道:“什么叫不见了?你说清楚。”   小太监道:“昨日入夜,小的去给小花喂食,发现它已经跑了。”   乐正闻道:“既然事实都了解清楚了,那么我也该如实秉明给陛下了。”   沈浮光对于这一切的感觉就是太魔幻了,仅凭几句话,就定了结论,好歹把当事人叫过来问清楚啊!   他逮住那名小太监问:“小王爷的蛇当真跑了?”   “是……是的。”   沈浮光突然焦躁起来。   说什么花了大价钱的绝不能让它跑了,到头来还不是没守住,万一陛下因为这件事罚了晏临之——   沈浮光脑中灵光乍现,既然提到了第一次见小花时晏临之说的话,他猝然想到了很关键的一点。   他飞速地跑去找晏喻之,恰好看到乐正闻从勤政殿出来。   沈浮光问:“陛下怎么说?”   乐正闻道:“下令先将小王爷关起来,任何人不准探视。”   沈浮光突然觉得这一切很像有预谋安排好的,太快了,就像是有人策划好了,接下来的一切就是走流程。   “陛下,你不能关小王爷。”沈浮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咬伤梨白的蛇不是小王爷养的那条。”   晏喻之表情淡淡,倒了杯水递给他,“跑这么急,先歇一下。”   沈浮光语气激动,道:“小王爷跟我说过,他在把小花带回来的那天晚上,就让人拔了它的毒牙,所以咬伤梨白的不可能是小花。”   晏喻之起身走到他跟前,笑道:“你就这么怕朕处罚他?”   沈浮光道:“可小王爷是冤枉的,陛下不能……”   晏喻之屈指轻轻敲了下他的额头,道:“谁跟你说他是‘冤枉’的了。”   ……   沈浮光跟着晏临之身边的小太监悄摸摸来到了一处长满杂草的墙角。   小太监手上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道:“沈公子,小王爷就在里面。”   沈浮光不解道:“为什么关到冷宫来了?”   “这是小王爷自己要求的,说要表现自己的凄苦。”   沈浮光瞧着这满地的萧瑟,赞同点头,“确实挺凄苦的。”   小太监蹲下身从草丛中扒出了一个狗洞,道:“沈公子,从这里进去就可以了。”   “狗洞?”   “没错,正门和后门都是有守卫的。”   沈浮光无奈道:“行吧,又不是没钻过。”他小时候为了从学校溜出去玩,没少钻狗洞。   等他进去之后,小太监再将食盒递给他。   沈浮光一下子就找到了晏临之待的房间,他看着门上贴着的纸条,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罪人晏临之在此。   晏临之听见开门声时,还以为是身边的人来给他送饭了,结果看到是沈浮光,顿时愣着脸。   沈浮光将食盒打开,一样一样的把菜端出来,最后一格的东西直接塞到晏临之手上,“这是给小花的。”   “你怎么来了?”晏临之茫然道,“你都知道了?”   沈浮光:“是啊,小花明明已经被拔了毒牙,怎么可能会咬伤人,咬伤梨白的是其他蛇吧,如果真是毒蛇,血就不该是鲜红的。”   “那是他自己拿针戳的两个洞。”晏临之无可奈何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沈浮光道:“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去找陛下为你解释,他就告诉我了。”   晏临之不满道:“不是说不告诉你吗,怎么皇兄啥都给你说了。”   “也不是全说,只告诉我这都是安排好的,也没说原因。”   晏临之顿时发现自己的作用来了,坐在凳子上跟他解释起来,“皇兄的人查到繁花阁在做人口贩卖的勾当,想要彻底搜查,可繁花阁根深蒂固,在京城已经盘踞几十年了,贸然行动只会惹得那些达官显贵不满,所以就需要一个借口,向繁花阁发难的借口。”   “小花就是我从繁花阁带出来的,繁花阁不知道它的毒牙已经不在了,所以我们就设计了这一出,其实也不用多么复杂,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只要我们把文章做大,不愁查不进繁花阁。”   沈浮光道:“可是单凭梨白一个人……”   晏临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有我啊,只有梨白固然不行,但是当朝皇上唯一的弟弟,也因为这件事被关进了冷宫,再由乐正闻添油加醋一番,谅那些达官显贵也不敢说什么。”   “所以在这件事上,我一定是有罪的,并没有被冤枉。”   沈浮光问:“但是为什么不直接查?到时候直接把真相告诉他们就好了。”   晏临之道:“哪有这么容易,若是早就说了,他们可不会信,只会觉得是我们在胡编乱造,因此我们只能用真实发生的事来给繁花阁扣帽子。”   沈浮光道:“繁花阁,人口贩卖。”   这得是有多想不开才去做这种事,简直丧尽天良。   晏临之解释完一大堆,肚子早就饿了,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   “沈浮光,既然你没事,就帮我去喂小花吧!”晏临之指着里间,“它就在里面的一个大箱子里。”   沈浮光唰的一下站了起来,“你自己的宠物自己喂,我可不敢代劳,昨晚那条蛇吓得我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晏临之一脸的云淡风轻,“昨晚那条蛇就是小花啊!”   沈浮光惊道:“什么?!”   “我让驯兽师带着它在宫里晃一圈,确保是有人看见小花跑了,但是它有些贪玩,在路过上阳殿时就进去了,或许是觉得你有些熟悉。”   沈浮光:“……我跟它总共就没见过几次,哪里熟悉了!”   当真是随了主人,被关久了出来一趟就放飞自我了,跟晏临之一个脾性。   沈浮光回到上阳殿时,晏喻之道:“都清楚了?”   “嗯,小王爷看着状态还不错。”   晏喻之轻笑道:“这件事他倒是献计献的殷勤,多半也是乐在其中。”   “陛下,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去繁花阁?”   “两日后。”   “那我……”   晏喻之立即道:“不可以。”   他还没说晏喻之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晏喻之道:“你不能去,好好待在宫里。”   沈浮光正想开口,晏喻之直接抬手盖住他的嘴。   沈浮光嘴唇翕张,柔软的触感轻轻碰着晏喻之的手心。   晏喻之抿了抿唇,随后道:“听朕的,不准去。”   沈浮光只得答应他,“好我听陛下的。”   等到了搜查繁花阁的那天,沈浮光戴了张面具,悄悄躲在糖人商贩的摊子后,看着那一大片的士兵,感慨道:“这么多人。”   “是啊,我还是很少见到皇兄这么大的阵仗。”   沈浮光侧头一瞧,扒在自己身边的人同样也戴了面具,但听声音的身形也能知道是谁。   “小王爷你出冷宫了?你不怕被发现吗?”   “戴了面具怕什么。”晏临之嘿嘿一笑,“这么大阵仗,我得来看看,错过了岂不可惜。”   “那确实……错过了很可惜。”   两人霎时僵住,都意识到了这声音绝不是身旁的人说的,齐齐往后转头一望。   晏喻之站在身后瞧着他们,冷冷道:“你们当真是拿朕的话当耳旁风。”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因素,俺回学校了,坐了大半天的车,这章也只能拖到凌晨发了。 第30章   沈浮光蹲在原地傻眼了, 这都能被发现,晏喻之到底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陛下,我们……”   身侧的晏临之嗖的一下蹿了出去,被晏喻之一把拽住, “既然都敢出来了, 还跑什么?”   晏临之瞬间坐在他腿边, 揪着他的袖子快速道:“皇兄皇兄, 你别管我了,不是要去繁花阁吗,我们现在就过去好不好?”   “郑商。”晏喻之话语刚毕, 几人身后就出现一个黑衣人。   沈浮光惊了惊,抬头瞧了眼屋顶,这郑商也太神出鬼没了, 好像是从房顶跳下来的。   晏喻之道:“带他下去,看好他。”   “是。”   晏临之被郑商无情地拽走了。   沈浮光探出目光瞧着晏临之无助挣扎的身影,眼前猝然出现一片霁青色的长袍, 晏喻之朝他伸出手,道:“起来。”   沈浮光搭上手起身, 道:“陛下,我其实是不放心才跟过来的。”   晏喻之反手拉住他,道:“面具别摘,跟我走。”   繁花阁这一条街上的百姓都被驱散了,现在只剩下了许多官兵留在这里守着。   抵达繁花阁时,站在门口的是一身甲胄的沈圻川。   沈圻川道:“陛下,乐正大人已经牵制住他们了, 只等您下令, 便可搜查。”   沈浮光刚想出声喊他, 晏喻之便收紧手指重重握了一下沈浮光的手,那声“爹”也被他咽进了肚子里。   而沈圻川也发现晏喻之身边的人是谁了,他瞥了一眼便无视过去。   晏喻之低声道:“跟在后面,别乱走。”   沈浮光捣蒜似的点了点头。   随着晏喻之抬手一挥,那些官兵便井然有序地冲了进去。   旋即晏喻之也进去了,一踏进繁花阁,阁主就奔上来,急道:“陛下,就算那蛇是从繁花阁出去的,可是也只能算小王爷看管不当,与我们无关。”   乐正闻及时挡在中间,阻断了阁主与晏喻之的距离,“与你们无关?出了事你倒是撇的干净,那你大可以不把蛇卖给小王爷,说到底,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你。”   “小王爷从小养尊处优,就因为你们,被关进了冷宫,还敢说与你们无关?”   此刻的小王爷正在郑商的陪伴下吃起了糖葫芦。   他指着那边的糕点,兴冲冲道:“我要那个,去给我买。”   郑商为了防止他跑掉,便把他提着一起。   乐正闻继续道:“小王爷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爱宠也不见了,你们怎么赔?”   沈浮光倒是觉得乐正闻很适合胡搅蛮缠的吵架。   他随便扫视着这繁花阁,内里的装修宏伟浩大,不愧是有着近一甲子的历史,而那些客人都被堵在了楼上的走廊中。   沈浮光匆匆一瞧,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迅速收回视线。   玉槐安居然也在,当真是阴魂不散啊!   阁主都被乐正闻说的产生自我怀疑了,他讪讪道:“不知陛下是要查些什么?”   晏喻之道:“毒蛇。”   阁主对于晏喻之的话是半信半疑,如果真的是查毒蛇,至于派这么多人吗?可若不是,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这时沈圻川走来,低声说:“陛下,在后院发现了密道。”   晏喻之抬手招来几人,指着阁主道:“看好他。”   后院最为偏僻的墙角处,从地下开了一道暗门。   沈浮光好奇地探着脑袋往里看,黑黢黢的一片,什么都瞧不见。   晏喻之将他拉了回来,“别靠太近,小心掉下去。”   沈浮光道:“那些被贩卖的人会在这里面吗?”   “等着,到时候就知道了。”   沈圻川道:“陛下,微臣已经派人下去查探了。”   不多时,就有一名官兵冒出了头,“回陛下,将军,这下面果真关了人,全是少男少女,足足有上百人。”   晏喻之像是掩盖不住心中的怒意,寒声道:“带他们上来。”   沈浮光看着晏喻之,也能明白他为何这般生气,在这皇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还能有这种事发生。   这繁花阁仗着自己恢弘的基业,此等丧尽天良的事也敢做。   这要是放到现代,必定要进去吃几十年的劳饭。   等到官兵将那些人带上来时,他们全都适应不了这突然而来的光亮,纷纷挡住了眼睛。   他们的脸和手都泛着病态的白,有种随时都会晕倒的感觉。   果然有好多女子身子弱,撑不住就倒了,剩下的人看着眼前这一大群人,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晏喻之道:“带他们去找大夫。”   晕倒的女子就是由官兵抱着的,其他人极其有意识的排成了一长条队伍,陆陆续续地往外走。   沈浮光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个个扫过,等瞧见最后一名女子时,他倏地瞪大眼睛,震惊到呼吸节奏都乱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那名女子,激动地问:“你也来了吗?你为什么会被人关在密道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女子苍白的脸上透露出了茫然,“你是谁?”   沈浮光摘下了面具,望着她,“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晏喻之眉头微蹙,“你做什么?”   沈浮光回头道:“我见过她。”   “可是我不认识你,我也没见过你。”那名女子除了一张脸是沈浮光熟悉的,眼神中透露着冷漠和陌生。   沈浮光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认错人了,或许只是长得像罢了,毕竟穿书这种超脱科学的事,发生一次已经够离谱了,应该是不会有第二次的。   他松开女子,道:“抱歉,我错将姑娘认成了一位故人。”   女子神情淡漠地点点头,便跟着大部队出去了。   晏喻之道:“她长的像你认识的谁?”   沈圻川也在一旁附和,“为父怎么不知道你有认识的姑娘。”   沈浮光一瞬间愣住了,面对两双眼睛,他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刚才那个人,长的很像他姐姐,外形上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但他怎么可能会说出自己有个姐姐之类的话,将军府可是只有沈浮光一个独子。   沈浮光道:“我……我以前认识的,不过是我认错了,她并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晏喻之倒是觉得,那名女子的样貌同沈浮光有四分相似,仔细瞧来,更像是女装的沈浮光。   沈浮光心里还是不踏实,在这个世界遇到一个跟自己姐姐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会不会是什么预兆?   现在基本上是相当于他们一家四口都在这里集齐了,只不过有记忆的是他。   沈浮光道:“陛下,我先出去了。”   他还是想去找刚刚那位姑娘聊聊。   繁花阁阁主见到被官兵护送出来的那一群人,吓到频频往后退。   沈圻川出来后便抬高音量道:“带下去,等候发落。”   阁主自知事情败露,瞬间心如死灰,完全没有挣扎,如同一滩软泥,让官兵架住胳膊拖了出去。   繁花阁内的其他人都是云里雾里的,坐在二楼观景台悠闲喝茶的玉槐安,一直盯着急匆匆跑出去的沈浮光。   晏喻之追了出来,道:“你去做什么?”   “我……我想去看看。”   “是因为那个故人?”   沈浮光轻轻点着头,“我只是觉得她太像了。”   晏喻之道:“你老实告诉朕,她像谁?”   这一下沈浮光完全卡壳了,他总不能说对方长得像他姐姐吧!   “我在城外认识的,帮过我几次,所以我一直都很感激她。”沈浮光说完便重重地点头,企图给自己洗脑。   晏喻之道:“行,那便去瞧瞧。”   被救出来的一行人都送进了京城最大的医馆,此刻这医馆内忙得不可开交,都快转不开了,自然也没有人来接待他们。   沈浮光和晏喻之转了一大圈才找到那名女子,而那女子见到他,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   沈浮光更加确定她不会是自己的姐姐了。   女子说:“你来做什么?”   沈浮光笑道:“方才走的太急,还未请教姑娘的芳名。”   女子抿着唇沉默良久,沈浮光瞧见一旁的矮凳上有水Hela壶,就想着给她倒杯水,结果下一秒便因为她的一句话手抖打翻了杯子。   她那双酷似沈浮光的眼眸瞧向了晏喻之,道:“我叫……沈愉。”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沈愉?”沈浮光顾不上淋了满手的水, 慌忙问:“你叫沈愉?哪个愉?”   “心俞愉。”   沈浮光当即起身走到晏喻之,带着他往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道:“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巧?”   眼前这人长着她姐姐的脸,却有着他随便用过的假名,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晏喻之先是稳住他, 道:“或许是巧合。”   “就算是巧合, 也不可能这么巧吧, 她长的跟我姐……”沈浮光意识到自己激动的情绪之下都说了什么,迅速闭了嘴。   而晏喻之听到了,他也明白了沈浮光为何对那名女子这般激动, 原来是长的像他姐姐。   可他之前在沈浮光醉酒时问过,沈浮光的姐姐叫沈茯苓,绝不是眼前这位自称是“沈愉”的人。   两人长得这般像, 只能是亲姐弟了,可沈家没有女儿,连私生女都没有, 那沈浮光口中那位姐姐,到底是从何而来?   沈浮光避免被晏喻之发现, 只能尽力调整自己的情绪,然后才去问:“你当真叫沈愉?是从小的名字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沈浮光又道:“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很唐突冒昧,但是我真的想知道。”   她望着沈浮光赤诚急切的双眸,半晌后道:“是。”   沈浮光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就在心中自我催眠这只是巧合。   可他却发现对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往他身后的晏喻之看去,等他回过头时, 晏喻之一直是在看着他的。   难道是看晏喻之好看, 不由得多瞧了几眼?   沈浮光对着那张脸, 还是无法做到忽视,他问:“你有地方去吗?”   “没有。”   沈浮光听到她没有地方去,便想收留她,可是他现在住在宫里,就必须得到晏喻之的同意,如果是送去将军府,沈圻川和江涟那关又该怎么过呢?   就在沈浮光焦头烂额时,晏喻之上前道:“你是怎么被繁花阁的人抓走的?”   沈愉道:“我是被卖掉的,我从小父母双亡,叔父一家养不起我,便将我卖掉了。”   沈浮光内心狠狠地恸了一下,这经历跟他真的很像,他现在已经是在怀疑与相信两种状态反复横跳了。   晏喻之道:“繁花阁都是让你们做什么?”   “学习琴棋书画,以及如何……伺候人。”沈愉下意识垂下了头,“因为有些人需要,就会买下看中的少男或者少女,不肯屈服的就被关在地牢,不给吃饭、用刑……”   沈浮光心中大惊,旋即看向了医馆内的这些人,果然每个人的样貌和身段都是上乘。   贩卖人口居然是因为这种事,简直再一次刷新了他的三观。   他这人从小就活的很普通,也没接触过什么惊掉下巴的事,这真的是头一遭。   在医馆内有随行而来的官员,他瞧见晏喻之,立马走上前,悄声说:“陛下,这些人的伤都是看不见的,有的用银针,也有的伤到了脾脏。”   晏喻之当即气的甩袖,拉着沈浮光出去了,恰巧郑商带着晏临之过来。   晏喻之走到一旁对郑商道:“你私底下去查查,繁花阁被关的那些人里可有一个叫沈愉的,把她的一切信息都查出来。”   晏临之本想问沈浮光一些关于这次搜查有没有什么趣事,但看他情绪不太好,就憋在嘴里没问。   沈浮光道:“陛下,我们就这么不管了吗?”   晏喻之对守在门边的官兵吩咐道:“等他们好些了,将沈愉送进宫来。”   “是。”   沈浮光没想到晏喻之猜透了他的意图,顿时愣住,傻傻地望着晏喻之,“……陛下。”   而晏临之则是惊叫三连问:“沈愉!谁是沈愉?里面有人叫沈愉吗?这是什么情况?”   沈浮光一时半会也跟他解释不清楚,“这件事有点复杂……”   晏临之急道:“那就长话短说。”   “短不了。”沈浮光说完直接把人推走了。   等回了宫,沈浮光掐掉了一些不能说的,便把整件事给晏临之讲了一遍。   晏临之道:“所以你们从地牢救了一位长得像你故人的女子,然后那名女子还特别巧合的叫了沈愉这个名字?”   “对,就是这样。”   晏临之按住脑袋,也有些不可思议,“这真的,如果不是人为特意安排的,那就只能是巧合了。”   沈浮光道:“怎么可能是人为的,他们自己都是受害者,再说了,安排这一出图什么?”   晏临之确实想不出图什么,可当他下午见到被送进宫的沈愉时,他明白了,也震惊到呆滞了。   沈浮光道:“小王爷你怎么不动了?”   晏临之立即在沈浮光肩上捶了一拳,压低声音道:“沈浮光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她真的很像‘沈愉’!”   “她就是沈愉啊!”   晏临之急道:“我说的是那个假的沈愉,就是你的女装,她真的有九分像了,要不是我知道实情,我真的会以为当初在选秀会上的人就是她。”   沈浮光只知道沈愉长得像自己的姐姐,他从未想过,竟然会像女装的自己,毕竟当初他怕尴尬,画的两幅画是一幅都没看过。   沈浮光现在才觉得脑子混乱了。   沈愉走到他身前,道:“这里是皇宫?”   晏临之看着她有种害怕的感觉,像是一个假人活了似的,赶忙跳到沈浮光右后侧躲了半个身子,悄悄探出头去看。   沈浮光道:“嗯,皇宫。”   “那今天在医馆时,跟在你身边的那位美貌男子是谁?”   “是……是陛下。”   沈愉笑了,“居然是当朝皇上,果然瞧着不一样。”   晏临之发觉对方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时,心里瞬间慌了。   姐姐你别看我,我害怕。   晏临之不等她问,自己就把东西全吐出来了,“我是当朝皇上的亲弟弟,小王爷。”反正在这宫里也是瞒不住。   沈愉道:“既然你们将我接过来了,那我住哪儿?”   沈浮光对这个问题犯了难,这种事该谁管来着?   “是不是要去问陛下?他现在好像在勤政殿。”   晏临之道:“哪有那么麻烦,我用我的名义,让殿中的宫女带她下去安排一间就行。”   沈浮光笑道:“那此事便劳烦小王爷了。”   而勤政殿这边,郑商已经查探完消息回来了。   “陛下,的确是有一名叫沈愉的女子,是被其叔父卖给繁花阁的,但有一点很奇怪,繁花阁内记载的沈愉是两月前去的繁花阁,可属下问医馆的其他人,他们是在一月前才知道有沈愉这个人。”   晏喻之道:“难道前一个月不认识?”   “不是,他们说,但凡是在地牢的人,都得互通姓名,所以不存在整整一个月都没人知道。”   晏喻之的长指轻轻摩挲着杯口,冷笑道:“看来并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第32章   晏喻之道:“不管她什么目的, 你从手底下挑几个身手好的随时跟在沈浮光身边,不容他有半点闪失。”   “属下遵命。”   沈浮光兴冲冲地跑去勤政殿,郑商听见动静便立马隐藏起来,期间还差点吵醒了一只睡觉的小橘猫。   沈浮光道:“陛下, 已经安排好沈愉的住处了。”   大橘醒来便走向沈浮光, 整只猫都挂在他身上, 蹭了蹭脸。   晏喻之半挑眉看他, “这下可安心了?”   “安心。”沈浮光怕他会不高兴,走到他身边解释了起来,“就算她不是我的故人, 但顶着那张脸,我无法做到不管不问,便想着帮她一把。陛下, 你不会怪我吧?”   “为何要怪你?”晏喻之坐在椅子上俯身把沈浮光腿上的大橘摘了下来,随后起身看他,“朕若是会不高兴, 若是会怪你,就不会将她接进宫来, 左右你都是放不下的,索性就放在宫里。”   沈浮光没想到晏喻之这么善解人意,这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好媳妇。   沈浮光笑道:“陛下,我今晚准备好好报答你。”   “嗯?”晏喻之歪着头笑了,眼中是掩藏不住的期待,“你今晚想怎么报答朕?”   沈浮光瞧了眼外面的日头,道:“好像还有一个时辰天就黑了, 陛下, 我先去了, 到时候回上阳殿找你。”   他去了御膳房,那里的厨师已经在等着他了。   从云雾寺回来之后,他就找到了御膳房的一位厨师,想让对方教自己做饭,看他们平时有些忙,本以为会磨破嘴皮子说很久,但没想到一开口对方就答应了。   沈浮光觉得有个厨艺大师在自己身边手把手教,应该会学的很快,结果是他高估自己了。   在相继炒毁了第十一道菜时,沈浮光放弃了,道:“要不还是教我做面吧!”   而那厨师也从没遇到过沈浮光这样难教的人,嘴上还不能说他,就怕被陛下知道了要治自己的罪。   厨师看了看旁边摆满的十一道“佳肴”,叹了气,答应道:“好,就教这个。”   天都黑了好一阵,沈浮光才做出那碗面。   厨师教他教的脸都黑了,到现在搓完面团的手也没洗,只想静静。   沈浮光将那碗热气腾腾且卖相还行的面放在了托盘上,“这天都黑了,陛下怕是只能当宵夜吃了。”   厨师心中咆哮:难道你想让陛下吃这个当正餐?你有没有搞错?!   他道:“沈公子快些去吧,免得冷了。”   “哦哦好。”沈浮光赶紧端着那碗面走了。   一路上他都乐滋滋地瞧着那碗面,满满的成就感,心想晏喻之待会儿是不是会夸他进步了?   “沈浮光?”   身后突然有人唤他,他回头瞧见是沈愉,笑问:“你怎么出来了?”   沈愉道:“饿了,出来找点吃的。”   沈浮光给她指路,道:“御膳房在那边,过去就行了。”   沈愉说:“我刚从那边过来,已经关门了。”   沈浮光遗憾的“啊”了声,道:“那该怎么办?”   他刚想说去晏临之那里蹭点,毕竟晏临之有很多可以果腹的吃食,但是沈愉的双眼就盯向了他手中的那碗面。   沈浮光看懂了沈愉的意思,可这是他做给晏喻之的,好不容易这次成功了……   沈愉的肚子发出了“咕——”的声音,她赶紧捂住。   沈浮光扣紧了托盘的边沿,沉默两秒,还是把手中那碗面递给了她,“你拿去吃吧!”   沈愉接过托盘道:“你怎么不情不愿的?”   “没有。”沈浮光背过身便走了。   就算是不情愿,但看着别人挨饿,还是会给的,估计也只能等下一次再给晏喻之做了。   沈浮光两手空空的回了上阳殿,晏喻之道:“去哪儿了?”   “御膳房。”   晏喻之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去御膳房做什么?”   沈浮光想瞒也瞒不住,晏喻之分分钟就能查到,所以告诉了他。   晏喻之听完后问道:“你说的报答就是那碗面?”   “嗯,但是我看沈愉挺饿的,就给她了。”沈浮光边说边去瞧晏喻之的脸色,“陛下,你没生气吧?”   晏喻之轻轻牵动嘴角笑了,“朕不生气。”——不生气才怪。   他若不是知道沈浮光将沈愉完全是当成姐姐看待,他才不会让她进宫,现在竟然跟他争吃的!   “可是你说今晚要报答朕的,现在怎么办?”   沈浮光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道:“……我不知道。”   晏喻之缓缓靠近他,道:“朕来告诉你,换一种方式即可。”   沈浮光认真地问:“什么方式?”   晏喻之抬手按在他的后脑,手臂带动力量往前一拉,自己也凑了上去。   在距离还剩不到一指厚度时,沈浮光看清晏喻之的睫毛,浓密且长,还有他眸中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唉困了困了,遭不住,只能发这么一点了。 第33章   沈浮光没料到晏喻之会亲他, 唇瓣相贴的那一刻,像是有一股电流流遍了他的全身,些许麻麻的。   心跳很是慌乱,现在已经毫无规律, 恨不得冲破那层皮肉跳出来。   晏喻之闭眼感受着唇上的柔软, 让人沉迷到想要更深入的探索, 可是怕吓到沈浮光, 也只能这样浅尝辄止。   这个吻只持续了三秒,简单的触碰,没有任何的技巧, 却倾注了所有的感情。   双唇分开那一刻,沈浮光还是愣着的,心里却喧嚣到犹如山崩地裂。   晏喻之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 解下外衣,脱鞋,上床, 躺下,盖被子, 整个动作同平时一模一样,唯独不同的是较比平时多了几分滞涩。   沈浮光看向那边已经躺下的晏喻之,心里快要翻了天。   晏喻之刚刚亲我了?!   他为什么要亲我?是因为之前承诺过的报答没有兑现?还是、还是喜欢??   沈浮光很期望是后者,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万一晏喻之是对他动了心的呢!   他飞快地跑了过去,还险些砸到晏喻之。   沈浮光已经激动到语无伦次了,“陛下, 我我我……刚才, 我们为什么、你为什么会亲……”   晏喻之侧躺望着他, 道:“你认为是什么原因?沈浮光,朕这样对你,你什么感觉?”   若是以前,沈浮光大概是不会问出这句话的,可现在,他好像有了勇气,晏喻之对他的一切一切,都在让他往前跨越那道鸿沟。   沈浮光也面对着晏喻之躺了下去,手心攥出了冷汗,定定地瞧着晏喻之那双噬人心魄的眸子。   “陛下,你喜欢我吗?”   晏喻之先是怔了一瞬,才说:“你觉得答案是什么?”   沈浮光道:“是我先问的,你先说。”   晏喻之笑了笑,“你倒是胆子大了,敢顶嘴。”   沈浮光一瞬间缩成个鹌鹑,小声说:“我没有顶嘴。”   晏喻之陡然想到一件事,往沈浮光那边靠近,道:“上次醉酒,你可是抱着我,硬要我唤你‘夫君’。”   “怎么样啊,夫君。”   沈浮光都快忘了这茬,结果突然又被提及。   晏喻之口中低低地唤着他“夫君”,像极了一把挠人心弦的钩子,喊的他心里麻麻的。   沈浮光避开晏喻之的视线,“陛下,别喊了。”   晏喻之见他这幅样子,心中越发起了调戏他的心思,“夫君不喜欢我这般唤你吗?”   沈浮光又被勾到舌头都打结了,心里一乱,下意识就说:“我我我……我是直的。”   晏喻之道:“直的?”   沈浮光的编语话术张口就来,“就是我心直肠子直,耳朵也直,听不得这些弯绕到酥麻的话。”   晏喻之轻轻扣住沈浮光的脑袋,额头相贴,呼吸缠绕,“你方才的话,再问一遍。”   沈浮光沉陷在他的气息中,喘息声不由得重了几分,“陛下,我对你一见倾心,而你,喜欢我吗?”   或许沈浮光在见到晏喻之第一面时,就在心底埋下了一颗名为爱意的种子,已经不知不觉的生根发芽,长成了如今的参天大树。   沈浮光听晏喻之的话问完之后,回应他的是晏喻之骤然而来的吻,不再是方才的蜻蜓点水,而是激烈到犹如铺天盖地的洪水,仿佛要将他吃进身体里。   这个吻毫无章法,沈浮光已经快要呼吸不过来了,而晏喻之不知何时压到了沈浮光身上。   沈浮光依旧是没有听到晏喻之的答案,可晏喻之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   晏喻之稍稍离开,道:“你憋气做什么?”   沈浮光的唇瓣很红,泛着水光,“我不知道,我就是下意识憋气了。”   晏喻之无奈一笑,捏住他的下颚,“张嘴。”   沈浮光微微张开了嘴,晏喻之便堵了上去,唇舌纠缠,是沈浮光此生都未尝试过的。   他很纳闷,明明方才还那样温柔的只是轻轻碰了一下的人,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就像是温柔的猫咪化身成了凶悍的草原狼。   沈浮光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形容很贴切,因为现在的晏喻之就像是狼,捕获到了猎物,正在品尝。   身体也随着晏喻之的亲吻慢慢有了点反应,沈浮光缓缓将手攀上了晏喻之的脊背,抱着他转了个圈压在身下,“陛下,别这样了。”   晏喻之瞧着他难受的脸色,突然明白了,笑道:“需要朕帮忙吗?”   沈浮光承认自己这一刻是陷进去了,但他残存的理智将他拉了回来,一把拉过被子盖住了晏喻之,“不用了。”   晏喻之现在还没成年,这种事做着就像是在犯罪,再过几个月就好了,反正到嘴的肉跑不了。   现在冷静下来,方才激烈的欲望好像是一场梦,似真似幻。沈浮光问:“陛下,我是不是在做梦?”   晏喻之盯着他红肿的唇瓣,道:“你现在闭上眼睛睡一觉,那才叫做梦。”   沈浮光真的听话闭上了眼睛。   晏喻之笑了,这才多久就累了?   沈浮光睡前是特别的高兴,可这一夜,他都没有做梦,导致他也早早地醒了。   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榻,将自己收拾了一番,神清气爽地去拉开殿门,就见到外面站着晏临之。   沈浮光奇道:“小王爷起这么早。”   “你也挺早的。”   “我是睡不着,不知小王爷大清早来找陛下什么事?”   晏临之摇头道:“我被人叫醒了,然后来找你的。”   沈浮光道:“找我做什么?”   晏临之忍不住叹气,“因为那个沈愉,她今日一大早就来找我打探皇兄的消息,我觉得非常不对劲,就赶紧摆脱她过来了。”   沈浮光对沈愉有亲姐滤镜,所以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道:“她哪里不对劲了?”   晏临之刚要开口,就被沈浮光的唇吸引了目光。   他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你这嘴咋回事?怎么肿了还破了?”   这话一说完,他立马秒懂。   “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晏临之敢在心里打包票,沈浮光跟他皇兄一定是好上了,“亏得我还担心沈愉会做出什么,现在看来,这种担心就是杞人忧天。”   这俩人好好的谁也拆不散。   沈浮光一个字都没说,晏临之已经把所有的事都知道了。   “小王爷方才想说什么?”   晏临之哈哈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只要你跟我皇兄好好的,其他人别管。”   晏临之不由得在心底想,这俩人仅仅只是亲了,还是说连最后一层防线都破了?   如果是后者,是不是得给皇兄炖点鸡汤补补身子。   “沈浮光,你要不要去御膳房给皇兄送点吃的过来?”   沈浮光道:“可是每天都有人送啊,还用得着我吗?”   晏临之直接推着他往前走,“别人送来的吃食都是冷冰冰的没有温度,只有你送的,才是一腔心意温暖过的。”   沈浮光成功被他说动了,“好像有点道理。”   两人一到御膳房,除了忙碌的御厨,还见到了一个人。   沈浮光道:“你怎么在这里?”   沈愉放下手中的盘子,道:“过来找吃的。”   晏临之道:“难道没人给你送吗?”   沈愉摇了头,“不是,只是我胃口大,吃不饱。”   沈浮光笑了,这倒是跟他姐姐一样,吃货,整天吃东西也就算了,还不长肉,他时常怀疑吃进去的东西都长哪儿去了。   晏临之走到一名御厨身旁,指着旁边正在炖的鸡汤问:“这个好了没?”   “回小王爷,已经好了。”   “给我盛起来。”   御厨端着一盘糕点走到沈愉面前,道:“沈姑娘,这里还有。”   沈愉笑道:“谢谢。”   晏临之将手中的托盘递给沈浮光,“好了,走吧!”   沈浮光越看越觉得沈愉很像他姐姐,心里一阵酸涩,但是想开了,也觉得没什么。   他回到上阳殿时,晏喻之已经用完了早膳。   晏喻之瞧着他手上的东西,道:“又去御膳房了。”   沈浮光道:“陛下,这是我给你带的鸡汤。”   “做什么?”   沈浮光笑道:“给你补身子的。”   晏喻之有几分不敢相信,“补身子?”难道他的身体很弱?   “小王爷说,陛下劳累了一夜,是该补一下的。”   门外的晏临之听到这话,都快挠墙了。   沈浮光你居然把我供出来了!!   晏喻之一字一顿道:“劳、累、了、一、夜。”   他瞬间就气笑了,沈浮光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沈浮光舀了勺汤轻轻一吹,道:“陛下,我喂你。”   晏喻之盯着勺子,随后转眼瞧向沈浮光的唇,张开嘴喝了一口。   沈浮光还想再喂一勺,晏喻之直接夺过那碗鸡汤放在一旁,将沈浮光按在自己腿上坐着。   这个姿势,导致沈浮光比晏喻之高出一截。   他垂眸瞧着晏喻之,“陛下……”   “别动。”晏喻之拿出一盒脂状的药,轻轻涂抹在沈浮光的嘴角,“你都不疼吗?”   沈浮光摇头道:“不疼。”不仅不疼,心里还美滋滋的。   不过昨夜晏喻之亲他的那个状态,是真的凶猛,现在想想都还喘不过气来。   沈浮光低声道:“陛下,我会对你好的。”   晏喻之这一生,仅有的十几年时光中,有效忠他的、有惧怕他的、也有讨厌他的,可唯独眼前这个人,说要对他好,保护他。   明明以前这人无论如何都是入不了自己的眼的,现在却好像变成了非他不可。   沈浮光刚想起身离开,晏喻之抬手按住他,“明日随我出宫,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做什么?”   晏喻之莞尔道:“见一个人,到时候会告诉你的。”   沈浮光知道晏喻之亲人不多,他本以为也就宫里那些,再不然也就玉槐安那个有名无实的,可当他出了宫,见到一位老妇人。   老妇人亲切地瞧着他们,特别是沈浮光,眼里的喜欢都快冒出花了。   晏喻之唤她:“祖母。” 第34章   沈浮光这才讶异道:“祖母?”   那这么说的话, 眼前这位应当算得上是太皇太后了,怎么会住在宫外如此普通的一个房子里?而且身边伺候的人也都是上了年纪的几名老妪,这跟宫里的待遇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太皇太后慈祥地瞧着沈浮光,道:“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沈浮光对这位和祥的祖母也是喜欢得很, “我叫沈浮光, 今年十九了。”   “浮光啊, 比我家喻之还大了两岁。”   晏喻之道:“一岁半。”   太皇太后笑道:“现在都算的这么清楚了。”   沈浮光看向晏喻之,仔细算的话,他的确只比晏喻之大了一岁零几个月。   此前很少讨论年龄的问题, 没想到晏喻之这么在意。   “喻之,祖母要跟浮光聊聊天,你去后院瞧一下福禄。”   晏喻之道:“好。”   沈浮光疑惑的微微一歪头, 福禄是人还是什么?   太皇太后直接拉着沈浮光坐下了,道:“老身记得京城内姓沈的人家不多啊,你是哪家的?”   沈浮光道:“大将军府, 我爹是沈圻川。”   “原来是圻川的孩子,老身当初离开京城时, 他还只是个副指挥使,居然都当上大将军了。”   沈浮光:“您这些年对京城内的事一概不知吗?”   太皇太后沉沉地叹了一声,“老身告诉过喻之,让他掐断了城内通往这边的所有消息,喻之每次来时,都只是同老身叙叙旧,聊天。”   那这样看来, 太皇太后的消息闭塞是她自己要求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明明应该在儿孙身边颐养天年的年纪, 又为何会在这样一处山间竹屋安度晚年?   “喻之这些年每次来时都是一个人,今天还是他第一次带人来。”太皇太后从衣襟中拿出一支白玉簪塞到沈浮光手上,“来,这个给你。”   沈浮光下意识推脱不想接,“这这这……这个我不能要。”虽说他看不出这个东西的材质,以及值钱不值钱,但是从太皇太后手里出来的,肯定不是普通的白玉簪,万一价值连城,他可不敢收。   太皇太后硬是塞给了沈浮光,道:“第一次见面,就当是老身给你的见面礼了。”   沈浮光道:“这……哪有长辈给晚辈送见面礼的,这也太贵重了。”   “不贵重,就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簪子,一两银子而已。”   沈浮光将信将疑地接下了。   这时有老妪过来搀扶她,道:“老夫人,该休息了。”   太皇太后笑道:“这些年身体真的不中用了,浮光,你去后院找找喻之。”   “嗯,祖母您好生歇息。”   竹屋三面环绕茂密的竹林,此时并不是盛夏,林间也极少有蝉鸣声,更多的是风声卷动了竹叶,沙沙作响。   晏喻之正在给后院的一排排植物浇水,稀稀散散的水珠落在嫩绿的叶子上,像极了雨天自然的浇灌。   旁边用竹片编织的围栏中还种了小菜,再往右边,就是一座极小的房子,里面躺着一只黑白色的斑点狗,正在睡觉。   沈浮光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陛下。”   晏喻之放下手中的东西,笑道:“不用这么小声,福禄老了,一般是吵不醒的。”   “原来这只狗就是福禄。”   “嗯,祖母养了快十二年了。”   晏喻之瞧见他手中捏着的簪子,道:“祖母给的。”   沈浮光道:“说是见面礼,我其实不想收的。”   “收着吧,这样她也高兴。”   晏喻之伸手拿过那根白玉簪子,随后绕到沈浮光的后脑,给他戴了上去。   “祖父当年下江南游历,遇到了身为打渔女的祖母,两人逐渐生情,这只簪子,便是祖母送与祖父的定情信物,后来在我两岁那年,祖父仙逝,祖母也就永远离开皇宫来到了这里,并且不想过问京城的任何事。”   沈浮光想着自己头上那根簪子,“就这么把定情信物给我了,这会不会不太好?”   晏喻之道:“祖母既然给了,那就是你的,不用想那么多。”   小房子里的福禄轻轻摇晃了两下耳朵,睁开迷蒙的眼睛瞅着那边坐在竹凳上说话的两人。   沈浮光道:“祖母她完全不想回去吗?她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可都在皇宫啊!”   “她不想,祖母说过,皇宫是个伤心地,她年纪大了,不想再伤心。”晏喻之低低道,“而且父皇五年前也去了,祖母的牵挂便又少了。”   沈浮光从晏喻之口中了解得越多,心里就越心疼那位太皇太后,“陛下,我们以后多来看看祖母好不好?”   晏喻之莞尔道:“好。”   福禄起身颤颤巍巍的走向沈浮光,喉咙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像极了嘤嘤怪。   沈浮光道:“我们是不是把它吵醒了?”   晏喻之道:“没事,它也不能整天就想着睡觉。”   沈浮光伸出手轻轻揉了下福禄的脑袋,“福禄老归老,还是养的挺胖的。”   屋内走出一名老妪,笑道:“福禄是陛下当初千挑万选后送给老夫人的,就怕她无聊。”   沈浮光捧着福禄的脑袋,盯着它那双因为年迈浑浊不清的双眼,“我有只小橘猫,叫大橘,改天带它来跟你玩。”   他又转头去看晏喻之,“大橘和福禄到时候不会打架吧?”   “不会。”   “这么肯定呢!”   老妪道:“陛下,沈公子,老夫人想让你们在这里歇一晚。”   沈浮光乐道:“好啊好啊!”   沈浮光觉得这间小竹屋,才是真正有家的感觉,皇宫的人太多了,虽然有晏喻之在,但他还是想要有属于二人真正的小家。   午饭过后,沈浮光便带着福禄在外面溜达,福禄走路很慢,他便也放慢了步伐,确保福禄能跟上。竹屋前的左侧有一棵树,很大,但是他认不出来。   晏喻之恰好走过来,见他一直盯着那棵树,道:“怎么了?”   沈浮光道:“这是什么树?”   “桃花。”   “那它结果子吗?”   “不结。”   晏喻之道:“祖母喜欢桃花,这是父皇当年为她种的,如果你想吃桃子的话,等回宫朕便让人种一棵。”   沈浮光仔细观察了这棵树,道:“我记得宫里好像也有一棵很大的桃花树,比这个还大。”   晏喻之牵着他缓缓往前走,越过了桃花树,“那是祖父在祖母进宫那天种的,已经快四十年了。”   沈浮光从各种宫廷剧中总结出的一句话就是——帝王家无情。但是晏喻之他们一家,跟他以往对皇家的印象完全不一样。   沈浮光转头瞧着后面慢吞吞的福禄,道:“陛下,我先将它带回去吧!”   “不用劳烦沈公子了。”一旁走来一名老妪,弯腰抱起了福禄,“老奴会带它回去的。”   沈浮光发现竹屋的右前侧有一条小路,仅容一人通过,小路的两侧绿草茵茵,像极了乡村那种林间小路。   “陛下,从这里走会到哪儿?”   晏喻之问:“你确定要去?很容易迷路。”   沈浮光信誓旦旦道:“我可不是路痴,不会迷路的。”   晏喻之笑了,便也随着他进去了。   沈浮光起初还觉得没什么,等逐渐进到了一片竹林,他就感觉出不对了,“这竹林怎么都长的一样,是我的错觉吗?”   晏喻之跟在他后面没有说话。   沈浮光试着原路返回,也慢慢把自己给绕进去了,他终于认输了,对着晏喻之低下了头,“陛下,我不逞能了。”   “你方才倒是挺自信的。”晏喻之张开五指穿进沈浮光的指缝,紧紧扣住,“我带你出去。”   沈浮光见他轻车熟路的,没多久就出了竹林,道:“陛下,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在里面迷路啊?我看你很熟悉这路径。”   晏喻之道:“有过几次。”   “果然是有经验的。”   太皇太后坐在躺椅上缓缓摇晃着,眼前的光线陡然暗了下去,她睁开眼就瞧见沈浮光满脸笑容的挡在面前。   “祖母。”   太皇太后笑着挥挥手叫他让开,“你这孩子,跟喻之又跑哪儿去了?”   沈浮光道:“去那边的竹林了。”   “年轻人好奇心就是大,那里地形复杂,若是第一次去的,没有个两三天根本出不来。”   沈浮光笑问:“那陛下也是两三天才出来吗?”   “喻之半天就出来了。”   她环顾沈浮光四周,道:“话说喻之去哪儿了?”   “陛下有事进去了。”沈浮光道,“祖母我去找找他。”   沈浮光走到房间前,刚想推门,他便听见了郑商的声音,话里话外都是说宫内有要事,必须让晏喻之回去处理。   “交给临之,难道他整日在宫里什么都不做?”   郑商道:“可是陵阳王说这件事必须要您回去。还有,沈公子正在门外。”   沈浮光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暴露了,讪讪着推门进去,道:“陛下,宫里有事的话那就回去吧!”   “你呢?”   “我留在这里陪祖母待一晚再走,本来都是准备留下的,你走了,我总不能也跟着走。”   晏喻之道:“可是你一个人……”   “陛下你就放心吧,你今日回去了,明天再派人来接我,就一晚上而已。”   晏喻之犹豫了很久,才点头道:“好,朕明日来接你。”   沈浮光本想说用不着亲自来接的,但想想还是咽下去了。媳妇亲自来接,傻子才会拒绝。   当晚祖母给沈浮光安排的房间开窗就可以看见后院,还正巧是对着福禄的小房子。   沈浮光瞧着月色之下已经呼呼大睡过去的福禄,心里突然觉得暖暖的。   这个世界有自己喜欢的人,有朋友,还有亲人,不管是不是至亲,都对他很好很关切,一切都是美好的。   沈浮光快要闭上眼时,骤然听见院子里福禄的低吼声,他赶忙坐起来往外看,恰好地面上被月光投映了房檐边缘的影子,而在房檐上,出现了几个黑影,都映在了地上,被沈浮光看得清清楚楚。   这些人是想干什么?   一般这种普普通通的竹屋怎么会有人来,可是这里住着一位太皇太后,难保不是冲着她来的。   那些影子突然不见了,而福禄的吼声没有停止。   祖母好像就是住的前面!   沈浮光当即下了床打开门跑进后院,捡起木栏旁的小石子丢在屋顶,制造出声响。   屋顶立马出现了五名黑衣人。   沈浮光根本来不及想其他的,拔腿就跑。   黑衣人纷纷跳下来,跟在沈浮光身后紧追不舍,手中持着长剑。   沈浮光转方向跑时,用余光瞧了一眼,更是发足狂奔,那些人的架势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第35章   在月色之下, 眼前的路很暗,依稀看得到一点,更多的是凭感觉跑。   沈浮光听到身后的草丛被迅捷的脚步拂动,就知道他们要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来, 到时候会不会就是他的死期了?   他有时候真的很怀疑, 自己上辈子会不会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因果报应, 导致这辈子的命有点惨了。   沈浮光想起太皇太后白日里跟他说的话,转头便将黑衣人引进了那片竹林,至少得把黑衣人困个一天, 反正天亮了晏喻之就来了。   在他刚跨进竹林时,黑衣人或许也察觉到不对劲,怕沈浮光一进去就找不到人了, 当即朝他扔出一个东西。   沈浮光的右臂瞬间传来刺痛,前方的竹节上稳稳当当的钉了一支飞镖。   “艹。”沈浮光忍不住骂了一句,追不过就玩阴的。   入了竹林, 月光也被高大茂密的竹叶挡住,已经完全看不清路了, 就连手掌都得凑到眼前才能看到一丁点。   沈浮光慢慢停下步子,听到了五人的脚步声,正摸索着往这边走。   他伸手在地上摸了几颗石头,随后朝着另一个方向扔出去,为了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沈浮光又往其他方向丢了石头。   黑衣人气急败坏道:“他娘的,这小子到底在哪儿?!”   沈浮光缩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手臂已经慢慢开始出血了, 像水一样, 是湿润的。   有人道:“先散开找,实在不行,就把这片竹林点了,我不信他不出来。”   沈浮光心脏一紧,冷汗潸然直下。   另一人的呵斥声陡然穿进沈浮光的耳中,“你不要命了,主子让我们抓他,可没说要他的命,你刚才扔的那一刀已经是犯错了。”   原来不是冲着祖母来的,而是他。   沈浮光松了口气,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人,这也太点儿背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后,沈浮光悄悄挪了个位置,然后靠在竹子上,心里无限悲凉。   手臂伤口的血已经凝固了,但还是疼,想碰又不敢碰。   沈浮光不知道自己这一晚是怎么度过的,只是依稀听见有人在唤他,冰凉的手指贴在他的脸颊上,呼唤声越发着急。   他睁开眼便瞧见晏喻之满脸的担忧,不错眼地盯着他。   “陛下,我不是在做梦吧?”沈浮光抬起手臂想要碰一下,一阵痛感袭来,他才发觉不是做梦,晏喻之真的来了。   晏喻之注意到沈浮光手臂上的伤口,随即冲一旁道:“林子芗。”   沈浮光左右瞧了瞧,发现周围一圈都站了人,林子芗,乐正闻,甚至连玉槐安都在,还有五名黑衣人被人押着跪在地上。   玉槐安锐利的视线一直盯着他,沈浮光轻轻动了动位置,完全被晏喻之挡住才放心。   林子芗道:“陛下,先将沈公子带出去吧,伤口得清理一下。”   沈浮光见晏喻之要来抱他,一想到这里这么多人,他就赶忙站了起来,“陛下,我伤的是胳膊,不是腿,我自己能走的。”   太皇太后站在竹屋外担心得不行,今早天还未亮,晏喻之便带着一群人进到竹林中去寻人,现在已经天光大盛,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身旁的几名老妪也陪她等着,“老夫人别太担心了,陛下肯定能将沈公子找回来的。”   前方快速的跑来一个人,是清早进到竹林其中一人。   林子芗急切道:“麻烦嬷嬷去准备一下干净的温水,沈公子受伤了。”   太皇太后立马催促身旁的人,“快去快去。”   林子芗坐在床边为沈浮光清理着伤口,随口道:“陛下赶了一晚的路,为了找你,都快把那片竹林翻过来了。”   这句话太突然了,沈浮光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林子芗也没希望他能接话,只是稍稍埋怨一下彻夜不眠的跟着陛下来救人。   他把伤口包扎好后叮嘱道:“好了,切记右臂不要用力,免得又裂开了。”   沈浮光一个人在寂静的房间里待了好一阵,晏喻之才推开门进来。   沈浮光道:“陛下。”   晏喻之神色不虞,没有说话。   沈浮光在想他是不是生气了?   “陛下。”沈浮光伸手拽着他的袖子,“你在生我的气吗?”   晏喻之道:“沈浮光,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若那几人是穷凶极恶之徒,当真要你的命怎么办!”   好像……真的生气了。   沈浮光都不敢大声说话了,“我以为他们找的是祖母,所以我就故意把他们引去了竹林,想着能拖多久算多久。”   “浮光。”太皇太后陡然站在门口看着他。   “老身年纪都这么大了,就算那些人找的是我,老身也不在乎,只是不希望你去冒险,你还这么年轻。”太皇太后道,“今早喻之来时,眼睛都是红的,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他该怎么办啊!”   沈浮光听到后面几句话时,心底一涩,喃喃道:“祖母,我只是……”   太皇太后抬手打断他,“有什么话你跟喻之说罢。”转身便消失在了门口。   沈浮光道:“陛下,我只是怕那些人伤害祖母,我想护着她,这也有错吗?”   晏喻之道:“你没错,错的是我,我就不该放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   晏喻之的眉头一直没有松,沈浮光感觉这么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而且这次好像真的气到他了。   沈浮光当即抱住晏喻之的腰,声音都软了下去,“陛下,你别生气了,我知道我这次不该独自去冒险,可……”他赶忙刹住嘴,换了句话,“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依你,你就原谅我这一会吧!”   晏喻之真的拿他没办法,想生气却又气不起来,更多的是心疼。他塞给沈浮光一支玉哨,道:“沈浮光,你记住,以后若是遇到了危险,就吹响这支哨子,会有人出来保护你的。”   沈浮光盯着手中的玉哨,表面光滑细腻,看样子是被人经常把玩的,“陛下,这个是不是可以号令暗卫的?”   晏喻之道:“不是,暗卫一生只忠于一人,这个只是可以呼唤他们。”   这样的话,沈浮光就放心了,要是晏喻之当真把暗卫给他了,他死活都不会要的。   沈浮光见他消气了,才说起了别的事,“乐正闻他们呢?”   “在外面,祖母不喜人多。”   沈浮光想到被晏喻之抓住的黑衣人,道:“那五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晏喻之道:“听你的。”   “听我的?”沈浮光仔细想了想,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也没有过这种掌握别人生杀大权的感觉,但是仇还是得报,“……要不在他们手臂上同样的位置也划一刀?”   晏喻之点点头,“好。”   “福禄,等我下次把大橘带来陪你玩。”沈浮光蹲在后院给福禄道完别,才跟着晏喻之出去了。   太皇太后拉住他的手拍了拍,“这次让你受伤了,是祖母对不住你。”   “没有没有,那些人本来找的也是我,跟祖母没关系的。”   太皇太后叹道:“回去吧,终究还是宫里安全一些。”   沈浮光笑道:“祖母,我过阵子再来看您。”   他越过那些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被晏喻之扶上了马车。   晏喻之道:“林子芗,先带他出去。”   林子芗一个医官,没想到有天会充当车夫,心里怪苦涩的,“下官遵旨。”   沈浮光猜想他应该是要留下来处理那几个黑衣人,道:“我在外面等你。”   乐正闻道:“陛下,陵阳王已经走了。”   晏喻之冷声道:“找个僻静的地方,砍了他们的双臂,然后把人送去陵阳王府。” 第36章   晏喻之钻进马车, 坐在沈浮光身侧,目光一直瞧着他受伤的手臂,被划破的衣裳上还留着血。   沈浮光慢慢地侧身躲开,却隐隐约约听到几声惨叫, 声音很微小, 他以为是自己产生幻听了, 便去问晏喻之, “陛下,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晏喻之斩钉截铁道:“没有。”   “那应该是我听错了。”沈浮光想起还留在竹屋的太皇太后,担忧道:“祖母她们几个人住在那里不会有危险吗?”   毕竟他才第一天就倒霉遇到这种事, 老人家身为太皇太后,更是陛下的祖母,应该比他还不安全吧!   晏喻之道:“祖母在这里的消息极少有人知道, 而且父皇生前就留了人保护她,但也仅仅只是保护祖母……”   他抬手轻轻覆上沈浮光的手臂,却始终不敢真正的触碰上去, 怕弄疼了沈浮光,“所以你遇到危险的时候, 他们不救,只是来通知我。”   沈浮光突然顿住,心里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身险危险,明明有人知道,却不来救他,可是想想也能明白,别人又没有责任救他。而晏喻之好像因为这件事对他有了愧疚, 所以才会把能召唤暗卫的玉哨给他吧。   “陛下, 任何事都是不能预料的, 人这一辈子如果怕这怕那的,那干脆不出门好了,可是家里也不是永远的安全,就连喝水都还有可能会被呛死。而且我也没什么大事,这不是好好的嘛。”沈浮光拍了拍自己的身上,向晏喻之表示自己毫发无伤。   晏喻之抓住他的手,“别动了,你这一天到晚可真能折腾。”   他知道沈浮光是在宽慰他,所以也愿意随着沈浮光的心,给他想要的。   沈浮光疑道:“我这也叫折腾吗?”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属于老实人那一挂的,到了晏喻之这里,怎么就折腾了?   晏喻之捏住沈浮光的鼻子,笑了笑,“净折腾我了。”   沈浮光发现晏喻之最近真的越来越爱笑了,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活脱脱一个冷面阎王,都给他吓个半抖。   晏喻之见他愣了会儿神,问道:“又在想什么?”   沈浮光脱口而出道:“在想你。”   这话一出,气氛好像又有点不一样了,明明是大实话,为什么说出来味道就变了?   正在外面驾车的林子芗只能依稀地听到一些,但后面那两个字他是听清了的,只能一脸难受的默默驾车。   晏喻之抬手盖住沈浮光的眼睛,缓缓靠近,在他唇边若即若离的。   那一丝丝微妙的感觉让沈浮光浑身的毛孔都被刺激了,他全身都颤了一下,猛地抓住晏喻之的手腕,“……陛下。”   晏喻之很享受撩拨沈浮光的感觉,这也是他之前都没想到的,眼前这个人,让自己总是忍不住想欺负,想看到他平时根本不会流露出的一面,只能自己一个人看到。   但是想到车外还有一个林子芗,晏喻之最终什么都没做,拿开了手。   沈浮光从刚刚开始都很紧张,因为之前的那两次,他总是怕晏喻之再撩出什么来,现在是在外面,处理都很麻烦。   “我、我有点困了,我先睡会儿。”沈浮光立即用力闭紧眼皮,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在装睡。   晏喻之用车里的披风给他盖上。   沈浮光就这样闭眼假睡一直到进城,听到嘈杂的人群声时,他睁开了眼。   晏喻之道:“睡醒了?”   沈浮光脸不红心不跳地点点头,“醒了醒了。”   他拿下身上的披风抱在手里,挑开车帘想要透透气,一眼便看见了沈愉走在街上,“她怎么出宫了?”   晏喻之问:“谁?”   “沈愉。”   晏喻之:“她本就不属于皇宫,进出宫没人会管她。”   “好像也是。”沈浮光道,“我们要不要带她一起回宫?”   此话一出,晏喻之的脸色就沉了下去,盯着沈浮光。   沈浮光赶忙改口,“算了算了,我们自己回去,想来她也是要出宫来逛一逛的。”   晏喻之往后一靠,循着车外看出去,若有所思。   ……   乐正闻带着下属把被砍掉双臂的五名黑衣人扔在了陵阳王府便转身离去。   他陡然瞧见了什么,脚步一顿,朝下属吩咐道:“你们先回去。”   “那大人你……”   乐正闻道:“我还有点事没办完。”   而刚回到府内不久的玉槐安看着面前血流不止的几个人,按住额头无奈地摇了摇,“搞这么狼狈啊,我那个侄儿可真是下的狠手。”   黑衣人只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快流干了,哀求道:“王爷,求您救救我们。”   “可是你们犯错了,本王让你们抓他,可没说伤他。”玉槐安阴沉沉地笑了,“不听话的人还留着干什么呢,你们现在这幅样子,想必也不用活了。”   地面躺着的几人只觉得浑身的血凉了下去,伤口流的血好像更多了,潺潺的流进地缝。   沈愉刚进来时,刚好看到府内的下人在清扫地面,好像隐隐约约看到水带着红色,又感觉是错觉。   她走进正厅内,道:“见过王爷。”   “你来做什么?”   沈愉道:“民女这次来,是想告诉王爷,那件事民女不想做了。”   “哦,是吗?”玉槐安道,“可是你被人跟踪了知道吗?”   沈愉愕然道:“什么?”   躲在房顶的郑商眉头一蹙,立即离开了。   陛下故意放沈愉出宫,就是为了搞清楚她和陵阳王有没有关系,显然只得到了一点表面的信息就被发现了。   玉槐安继续道:“你不想做了?呵,你不过是恰好长了这张脸,真以为自己换了个身份就能重新开始了?沈茯苓。”   沈愉听到他念出那个名字,怔愣道:“……我不想做这种事。”   她起初不明白玉槐安为什么要她去勾引那位陛下,可是当她看到了陛下身边那个跟她长得有些相似的人时,她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玉槐安这种人也太可悲了,明明什么都有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不是自己的,却总想着抢过来。   玉槐安道:“既然你想放弃,那本王大可以将你送回去。”   沈愉的声音微微拔高,“繁花阁已经没了!”   玉槐安笑道:“你忘了你叔父吗?”   沈愉陡然叫喊起来,“我不要!我不要回去!”   “不想回去的话,就乖乖听话。”玉槐安道,“不听话的人就没用了。”   沈愉走出陵阳王府时,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她不想回宫去了,也不想看到那个对自己好的人,自己明明不认识沈浮光,仅仅只是长得像他的故人,所以才对她好。   她一回宫便听说沈浮光受伤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他,可是上阳殿是不准外人进入的。   沈浮光正想出去坐一会儿,就跟沈愉在上阳殿外不远处的亭下坐着,“沈姑娘今日在宫外玩的怎么样?”   沈愉愣怔道:“你知道我出宫了?”   沈浮光道:“方才在回宫的路上,我在马车上看到你了。”   沈愉微微笑道:“挺不错的,很多东西都没见过。”   “不过你应该去过很多地方吧,我倒是很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没有。”沈愉摇摇头,“我去过的地方很少很少。”   沈浮光瞧见她眼底的低落,顿时哑住了。   他记得沈愉以前过的不是很好,就连来京城,都是被叔父卖掉的。   沈愉敛了敛神色,道:“我听说你受伤了,没事吧?”   沈浮光摆摆手,“这点小伤不碍事。”   沈愉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   沈浮光很疑惑,这么快就走了?   ……   郑商被玉槐安察觉之后第一时间就回了宫。   晏喻之头也不抬地问:“如何?”   郑商道:“沈愉和陵阳王果然有关系,陵阳王好像是吩咐沈愉办一件什么事,但她似乎不想做了,准备放弃。”   “然后你就被发现了?”   “是。”郑商道,“陛下,是否需要属下除掉她?”   晏喻之道:“不行,他会不高兴的。”   郑商一根筋也不知是哪里搭错了,“沈愉会不高兴,为什么?”   晏喻之脸色一黑,一道奏折将他砸了出去,“下去!”   郑商捡起奏折放好,然后灰溜溜地蹿上了屋顶。   没过多久,梨白便前来通报,说是沈愉求见。   晏喻之合上奏折,道:“让她进来。”   沈愉是带着食盒来的,定定地站在晏喻之面前,“陛下,您饿不饿?”   勤政殿前的小园林里又冒出了熟悉的芭蕉叶,晏临之摇头咂舌道:“我就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参加一个培训,每天早出晚归的,感觉要累死了。 第37章   沈浮光远远地瞧着沈愉的背影, 满脑子都是乐正闻方才同他说的话。   ——“你小心点沈愉,她和陵阳王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此乃我亲眼所见。”   他是不太信乐正闻的话,沈愉明明是他们从繁花阁救出来的, 怎么会跟陵阳王扯上关系?   晏临之听完直接拽着他去跟踪沈愉, 发现她从御膳房拿了些糕点装进食盒中, 随后便来到了勤政殿。   晏临之猜测道:“难道她是来讨好皇兄的?”   沈浮光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如果沈愉是玉槐安派来的人,那她的目的是什么?玉槐安的目的又是什么?   晏临之陡然激动地拍着他,“她靠近皇兄了!”   芭蕉叶本就长在高处, 地面看见芭蕉叶就甚是稀奇,加之晏临之一直在乱动,甚是惹人注目。   晏喻之定睛瞧着蹲在不远处的沈浮光, 转而对沈愉道:“朕不饿。”   沈愉又往前走了一步,纠结道:“陛下,民女有话……”   沈浮光猝然跑进了殿中, “沈姑娘!”   沈愉听到他的声音,手中的食盒没有提稳, “哐”的一声砸在地上,“你怎么来了?”   沈浮光看了眼晏喻之,才说:“我是想问你和陵阳……沈姑娘!”   他话才说一半,眼前的人便昏倒下去。   晏喻之扬声道:“快传医官。”   沈浮光还有点懵,他本来只是想问问沈愉和玉槐安是不是真的有关系,毕竟他不能全凭别人的一句话就妄自揣测一些不好的事情,可是他没想到沈愉晕倒了。   晏临之咋咋乎乎地跟在后面, “怎么就晕了呢?”他本想说沈愉会不会是怕事情败露所以装晕的, 但还是忍住没说出来。   医官检查时什么都没查出来, 就是莫名其妙地晕倒了。   沈浮光道:“真的没事吗?”   医官道:“没事,休息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结果医官前脚刚走,后脚沈愉就醒了。   她先是愣了好久,才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所有人,尤其是沈浮光,都快把他的脸盯穿了。   沈浮光道:“沈姑娘你没事吧?”   沈愉倏地按住自己头,面露痛苦的叫了出来,“哎呀哎呀,我头疼,我觉得我要再休息一下,好不容易来的双休日。”她一边说着一边躺了下去。   沈浮光霎时一怔,愣愣地瞧着她,好半晌才转身去把晏临之和其他的宫女太监打发出去。   晏临之见他留在房内,问道:“你为什么不出来?你信不信我现在去告诉皇……”   沈浮光一瞬间把门关上,将晏临之的话打了回去。   他转身跑过去,低声急道:“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沈浮光越来越激动,“奇变偶不变!”   床上的人直接下了地,“符号看象限。”   沈浮光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根本不敢喊出来,“姐,真的是你吗?你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不是在做梦吧?”他都有种不真实感了,这也太玄乎了。   沈茯苓一掌就拍了过来,打在他的肩上,“你干脆亲自试试是真是假。”   沈浮光赶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当然信,只是不太敢相信。”他第一次见沈愉便把她认成自己的姐姐,等发现不是过后便想当成朋友,结果现在真的姐姐来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这辈子真的没遇到过这种事,已经超脱科学范畴了。”沈茯苓道,“我发现你某天醒来就变得不对劲了,嘴里一直说些我听不懂的话,还对我拉拉扯扯的,说我是什么巫师。”   沈浮光的神经都悬了起来,问:“然后呢?”在原世界的他性情大变,应该是原主进到了他的身体里。   “这我能惯着?当然是打了一顿,然后我就发现那本只写了一章的小说突然多了内容,还都是偏离了最开始设定的主线,我就知道可能是出现了穿书,相当于平行世界。”   沈浮光道:“等等,只写了一章?”   “是啊,本来就是才开始,但是第二天我就打不开那本书了。”沈茯苓倒在床上,叹息道:“反正现在我是控制不了了,对了,我有这具身体的记忆,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各种玄乎的小说都看过,也写过,接受能力应该是会强一些的,除了刚开始愣着那一阵没反应过来,后面就好接受多了。   沈浮光现在脑子一团乱麻,“什么事?”   “那个陵阳王,让这具身体的主人,去勾引皇帝。”她在说这话的时候,脑海中已经自动放出了陵阳王的样貌。   好像也不算完全的拥有记忆,估计得接收一段时间了。   “勾引陛下?沈愉在繁花阁的时候……”沈浮光开始前言不搭后语了,“沈愉去哪里了?”   “应该跟你那位一样,去我的身体里了。还有,这具身体不叫沈愉,本名跟我一样,也叫沈茯苓,沈愉只是陵阳王为了让‘我’接近你们而改的。”   这也太奇怪了,她明明没有设置这个角色,为什么会跟她一模一样?   沈浮光的接受能力可不想自家姐姐那样强大,他在屋内转了好几圈,道:“姐你先好好休息,顺带梳理一下,我出去静静。”   “行啊,你去找你的陛下吧!”沈茯苓满脸笑意,转身上榻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着,“不上班的感觉真好啊!”   沈浮光跑出屋子,迎面就撞了晏喻之,他往后趔趄了几步,“陛下,你怎么来了?”   晏喻之握住他的手腕,“她当真是你姐姐?”   沈浮光霎时怔忪住了,难道刚才的话晏喻之全都听到了? 第38章   沈浮光犹豫了, 他该告诉晏喻之吗?如果告诉他了,很多事都解释不清,可是不解释的话,他们之间会不会有误会……   “她应该算是我的姐姐。”在这个世界, 他们之间没有半分血缘关系,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总不能说是认的姐姐吧!   “什么叫算是?”沈茯苓猛地拉开门, 目光一直锁在晏喻之身上。她只知道自己将晏喻之设定的很好看,但没想到比她想象中还要好看,就算是在美男如云的现代, 也很难找出与他相媲美的。   晏喻之道:“沈姑娘方才晕倒,瞧起来倒是没什么大事。”   沈茯苓昂起头嘚瑟道:“因为我身体好啊,从小到大身体倍儿棒。”   沈浮光道:“你不休息了吗?”   “等会儿再去。”沈茯苓一手搭在沈浮光肩上, 对晏喻之道:“我是他姐姐,也可以理解为是灵魂层面的,他想得太多, 很多事情也就说不清了。”   她也不清楚这两人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只能取一个保险值, “陛下,你如果很在意,他自然会告诉你,但是你如果不在意,大家都心照不宣,也就没必要知道的那么清楚了。”从她看到文中被改掉的第1章开始,就断定晏喻之是发现沈浮光的变化了, 明明心里都有答案了, 还偏要问。   沈茯苓突然觉得自己的上帝视角简直是爽翻了。   晏喻之沉默了半晌, 拉着沈浮光离开了。   沈茯苓瞧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笑了笑。   这进度倒是蛮快。   晏喻之从沈愉出来说的第一句话便发现,她不是之前的沈愉了。   她说的没错,他的在意很重要,其实他也不是非要知道什么,甚至在心里希望,现在这个沈浮光不要是原来那个。   沈浮光一直在想着沈茯苓方才的话,他是不是应该告诉晏喻之,“陛下,其实我不……”   晏喻之骤然回身抱住他,手掌按住他的后脑,不容挣脱,“你不用说了,朕心里有答案了。”他要的是沈浮光,是现在这个,永远都是自己怀中这个。   沈浮光笑道:“答案是什么?”   “你。”   身侧飘起了金黄的落叶,稀稀撒撒地落下来,沈浮光才意识到已经是秋天了,晏喻之十八岁的生日是在正月,也没有多久了。   晏喻之的眼睛很漂亮,眼里好像有星星,而星星里有沈浮光,他目光熠熠地瞧着沈浮光,“朕只要你就够了。”   沈浮光刻意忽视自己激烈的心跳,抬手在头顶比划了两下,“陛下,你好像长高了。”   之前两人是一样高的,没想到现在晏喻之都比他高了一点。   晏喻之嘴角含着笑,伸手扶住沈浮光的腰,将他抱了起来,坐在自己的臂弯上,“现在你比朕高了。”   沈浮光捧着晏喻之的脸,低下去贴着他的额头,“这不算。”   晏喻之将他打横抱起,回了上阳殿。   梨白当即带着宫人退到外面。   沈浮光道:“陛下,我姐姐其实叫沈茯苓,不叫沈愉。”   “朕知道。”   “陛下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醉酒时什么都往外说。”晏喻之的手指轻抚他的脸,“……朕其实什么都知道。”   沈浮光发觉自己还坐在晏喻之的腿上,往旁边滚了一圈,整个人已经在榻上了,笑道:“陛下是百晓生吗?”   “百晓生可不见得事事都能知晓。”   沈浮光道:“陛下有什么不知道吗?”   晏喻之突然正色,鼻尖抵着沈浮光的,“你好好待在宫里,等朕回来。”   沈浮光一瞬间心都提起来,“你要去哪儿?”一般这么说的人,要做的事肯定不简单。   “这个你不用知道,既然你姐姐也在,有人陪着你。”晏喻之瞧着那边睡觉的大橘,“还有它。”   晏喻之这样说话,让他心里很慌,“你是不是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不危险。”   沈浮光当即道:“我不信。”   晏喻之无奈地抱着他,“真的不危险,全是百姓,又不是战火之地。”   沈浮光半信半疑,就算晏喻之不说,难道他不能去问吗,如果是大事,肯定瞒不住的。   可是他把宫里的人能问的都问了,没一个人知道,更准确来说,就算他们知道,也不会告诉他。   最终问到晏临之那里时,天已经漆黑一片。   他惊诧地道:“皇兄没告诉过我他要出去啊!”   沈浮光道:“小王爷也不知道吗?”   晏临之原地打着转,“我得到的消息比你还少,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晏临之这个性子,想来晏喻之也是不会告诉他的。   沈浮光道:“我感觉陛下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晏临之决不允许有他不知道的大事,道:“不行,我得去好好打听一下,你明天等我消息。”   沈浮光第二日被晏喻之带去了医正院。   林子芗瞧着沈浮光手臂上的伤,皱了皱眉,“伤口恢复的不太好。”   晏喻之面色瞬间冷了下去,“你不是说没问题!”   林子芗躬身一拜,“陛下息怒,伤口之所以恢复的不太好,许是沈公子郁结于心。”   沈浮光愣了,他什么时候郁结于心了?   而且伤口的恢复情况跟心事挂钩,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林子芗道:“下官再去拿一些上好的药。”   沈浮光上完药后,余光瞥见小角落里,晏临之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问皇兄那件事”。   他又看向林子芗,这……不会是晏临之伙同林子芗设计的吧?   利用他的伤,让林子芗说他郁结于心,这样晏喻之说不定会告诉他。   可是,晏临之为什么一天天的鬼点子这么多,这种话都编的出来,林子芗居然还配合他。   晏喻之也看向了那个方向,吓得他赶忙缩了回去,手中的纸都快被揉烂了。   沈浮光挡在晏喻之身前,道:“陛下,我们出去吧,这里面的药味太重了。”   他们一出了医正院还没走几步,沈茯苓就来了,大大咧咧地一掌拍在沈浮光手臂上。   晏喻之当即眉峰一凛,冷冷地盯着沈茯苓,将沈浮光拉了过来,“没事吧?”   沈浮光痛呼出声,捂着手臂,“我没事。”   沈茯苓搓了搓手心,“我忘记你受伤这件事了。”   要不怎么说是亲姐呢,这种事都能忘,关键时刻还甩了一大掌给他。   沈浮光硬笑道:“小事小事。”   沈茯苓道:“陛下,我找他说点事。”   晏喻之一言不发地避开了。   沈浮光静了一阵,手臂上的伤痛才镇定下来,道:“什么事?”   “我准备出宫了。”沈茯苓笑道,“我看上了一个人,准备去追他。”   沈浮光:“啥?!”这不会是他的幻听吧!沈茯苓以前可是天天喊着单身最好、单身最棒的单身主义者,竟然有一天会芳心大开,要去追人了。   沈茯苓信誓旦旦道:“你等着吧,到时候给你带个姐夫回来。”   “谁啊?”   “暂时保密。”   沈浮光的好奇心越来越大,“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沈茯苓道:“因为万一没成功的话,那我多没面子啊!”   方才那股信誓旦旦的劲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沈浮光道:“那你要是成功了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一定一定。”   沈浮光还是不死心问道:“到底是谁啊?我认识吗?”   “你认识。”沈茯苓往后退了几步,“好了好了,只能透露到这里了,剩下的你别想从我嘴里套出来。”   他认识的,而且还在宫外。   难道是乐正闻??   他们什么时候有交集的?好像是自家姐姐一见钟情来着。   晏喻之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沈浮光的重心现在又跳到了晏喻之这里,“陛下,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离京?”   “别问了。”   沈浮光差点就把自己因为这件事郁结于心这套说辞搬出来了,但顿了顿,还是问:“你说不危险,却又不告诉我,会不会是骗我的?”   晏喻之轻声道:“听话。”   沈浮光这一瞬间感觉自己像处于叛逆期的青少年,“那我听话,陛下就告诉我。”   “你明知……”   “我明知陛下不会告诉我,却还是想知道。”沈浮光不错眼地盯着他,“陛下不告诉我,是怕我担心,亦或是跟着去,但是你不告诉我,我也还是担心,甚至是对未知的恐惧。”   晏喻之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浔江。”   听起来有些耳熟,但是他忘记是在哪里听到过的了。   晏喻之道:“朕已经告诉你了,所以,不准再闹。”   “好,我不闹。”   晏喻之见他现在一脸的听话,指不定心里在想些什么,回去后便招来郑商,吩咐道:“你这几天派人看好他,一旦有异常,立马来报。”   而沈浮光探听到浔江二字后,立即跑去找晏临之。   “陛下说他要去浔江。”   晏临之旋即张大嘴仿佛惊掉了下巴,“浔江!皇兄他为什么要去浔江?”   沈浮光心底有了不祥的预感,茫然道:“浔江怎么了?”   晏临之急了起来,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浔江这个地方闹瘟疫,已经持续半年了,医正院研究了那么久的解药,也只是暂时压制,皇兄这个时候去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这几天作者菌有点emo,感觉快被封出问题来了,呜呜呜呜我想出去玩,听说国庆放假都不准出校的,麻了麻了。 第39章   沈浮光这才想起来, 自己刚进宫那会儿,去看晏喻之上朝,就听他们提到过浔江,没想到时隔多日, 浔江的瘟疫还没好。   晏临之道:“皇兄当真是要去浔江?”   沈浮光愣了愣, “……陛下并未正面回应过我, 但他应该是要去的。”   他越想内心越不安, 当即站了起来,“我去找陛下。”   晏临之瞬间拉住他,“不行不行, 皇兄肯定是不想你跟着去才不告诉你的,你现在这样急匆匆地去找他做什么?”   沈浮光顿时停在原地。   对啊,他去找晏喻之做什么呢?是劝他不要去, 还是带上自己一起?可无论是哪一种,晏喻之都不会同意的。   沈浮光坐了回去,扶额道:“浔江的瘟疫真的很严重吗?”   晏临之道:“比之前好多了, 医正院那么多人,总不能一点用都没有吧!”   沈浮光有些许焦躁, “好端端的怎么会想着要出去?”   晏临之恍然大悟道:“对了,我记得在你遇害的头一天,陵阳王急匆匆地把皇兄叫回来,当时一起进勤政殿的还有从浔江回来的一名医官,会不会是那个时候?”   沈浮光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稳了下来。他们现在这样猜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管跟玉槐安有没有关系, 晏喻之去浔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小王爷跟林医官的关系怎么样?”   晏临之笑道:“那还用说, 简直是铁的不行, 他刚进医正院那会儿被人打压,可是我护着他呢!”   沈浮光道:“小王爷帮我个忙可以吗?”   晏临之见他一脸严肃,就知道这个忙不简单,敛了敛神色,也不问是什么忙,只道:“我帮你。”   这三日负责看着沈浮光的人每每上报,都说没问题。   “沈公子最常去的是小王爷殿中和医正院,偶尔也会去神官殿。”   晏喻之神情淡淡,眉目间都透着不高兴,低喃道:“他这几日都不来找朕。”   自从那天告诉沈浮光他要去浔江之后,就再没来找过他,甚至连晚上就寝,也搬回了昭明殿。   晏喻之突然问眼前的暗卫,“他是不是生气了?”   暗卫瞬间愣住,“啊?什么?”   他记得培训暗卫的时候没教过这个啊!触及到知识盲区了。   晏喻之道:“他……罢了罢了,问你也问不出什么。”他挥挥手让暗卫退下了。   暗卫霎时如蒙大赦,麻溜地出去了。   还是杀人盯梢来的简单,在陛下眼前感觉话都不会说了。   晏喻之离京那日天还未亮,宫道上亮着灯,照的不清晰,灰蒙蒙的一片,两辆马车之后跟着几十匹马,正打着响鼻。   贺欹站在他身侧,道:“臣为陛下算过一卦,此行必能让浔江转危为安。”   晏喻之道:“你多看着临之,朕不在,有些事可交于他处理。”   贺欹躬身一拜,“臣明白。”   乐正闻领着林子芗走到一辆马车前,“林医官不会骑马,所以陛下专门给你安排了马车。”   林子芗扯着嘴角笑了笑,“多谢陛下圣恩。”   他打死也没想到,这次浔江之行,居然会有他的份,更何况这大清早的,觉都没睡醒就把人提起来,真是让他浑身都写满了抗拒。   乐正闻行至晏喻之面前,道:“陛下,物资已在城外等候。”   晏喻之瞧了眼宫墙之内,“沈浮光呢?”   乐正闻道:“陛下放心,方才暗卫来报,沈公子还在睡觉。”   晏喻之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一声令下,“出发!”   队伍渐渐离开,直至看不见一点影子,贺欹才回身,见到晏临之躲在角落,“小王爷这是?”   晏临之像是被抓包之后的干笑,道:“我过来送送皇兄。”   贺欹问道:“小王爷都醒了,沈公子还在睡着?”   晏临之的眼神往别处瞟了下,“他这人睡劲大,不到天亮是不会醒的。”   贺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负手进了宫门。   ……   浔江之地本来是富饶山水,一片生机,当地的百姓也都靠着肥沃的土地,每年的收成除去上税,剩下的完全能供全家老小生活一年半载,因此很多人家会把多余的粮食卖出,日子过的倒是不错。   此番瘟疫的爆发,已经完全打断了他们正常的生产,持续快要一年的疫病,地里的庄稼无人打理,几乎完全坏死,家家户户都靠着自己的存粮生存下来。   晏喻之刚到浔江时,在城外看见的是干裂的土地和枯黄的庄稼,百姓全都面黄肌瘦地坐在自己家门前,双目没有任何神采,仿佛是一个活死人。   浔江知府很早便等在城门迎接。   晏喻之并未跟他多过客套,让乐正闻领着人把物资卸去库房。   抵达知府官邸时,晏喻之道:“感染瘟疫的百姓都在哪儿?”   知府匆忙答道:“都安排在后山了。”   “城外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这次瘟疫也带来了大旱,庄稼都死了,粮食也吃完了,城内每日都会接济他们,但实在是应付不过来。”知府神情哀恸道。   “而且他们的亲人大多感染瘟疫,不是死了就是缠绵病榻久不见好。不过现在疫病已经有所好转,也得到了控制,只要把后山被感染的那些百姓治好了就行了。”   晏喻之肃然道:“切记不可掉以轻心。”   “下官明白。”知府陡然提到了另一件事,“话说昨天浔江也来了一个人,自称是从京城来的,下官当时还以为是陛下的先锋。”   晏喻之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从京城来的’那几个字时,心腔下意识一紧,“他叫什么名字?”   知府摇了摇头,“没说,是一名俊俏的公子,身量……同陛下差不多。”   晏喻之当即问:“他现在在哪儿?”   知府指着后面说:“在后山。”   晏喻之瞬间跑了出去,知府追在后面大喊:“陛下,后山去不得!”   但见到晏喻之不听劝地继续往后山跑,只好说:“陛下,陛下注意防护。”   浔江城内的街道上人很少,几乎可以说是没什么人,但后山却是人满为患。   目之所及一片荒凉,这里的人比城外那些人还要凄惨,好似风中残烛,下一秒就要熄灭似的。   晏喻之蒙着面巾,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的蓝衣男子。   男子正在给那些人分发汤药,同样也被面巾挡住了半张脸,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本来光鲜亮丽的衣袍,也沾染了斑斑点点的泥土和污渍。   晏喻之一眼便知道他是谁了,心里说不清是生气还是心疼,旋即走过去把人拽过来,手掌紧锢着他的手腕,指尖的力度仿佛炙热的烙铁,印在了他的手腕上。   晏喻之咬牙道:“沈浮光!”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是服了,初一那年因为食物过敏引发的荨麻疹,时隔多年,在昨天复发了。当我把前天全天吃的食物复盘了一遍,也还是没想通是怎么过敏的,结果医生告诉我是因为免疫力过低。   我寻思着我这免疫力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实在是太突然了。   可恶,维C整起来。 第40章   沈浮光先是一愣, 旋即笑了笑,“陛下来了。”   晏喻之的双眉紧紧皱在一起,道:“你怎么会来的?”   沈浮光道:“陛下的马车行进速度不怎么快,我骑马自然就赶在前面了。”   晏喻之抿紧唇一言不发, 周身的气息仿佛低了好几度。   沈浮光拉着他走到一边, 说:“我知道陛下派人看着我的, 但是我不放心, 与其在宫里坐以待毙,还不如跟在你身边来的心安。”   晏喻之好半晌才出声,“是他们帮的你?”   沈浮光当即便知道晏喻之口中的‘他们’是谁, 勉强地点了点头,“不过主谋都是我一个人,他们只是帮我打掩护。”   晏喻之这阴沉沉的气息, 沈浮光总觉得这次他心里压着很大的火,只是没有爆发出来。   他立马抓住晏喻之的手臂,道:“陛下, 我来都来了,你就别赶我走了, 好不好?”   晏喻之握住他的手,将人带走了。   他不想让沈浮光待在这个地方,如果是他自己也就罢了,但是他方才见到沈浮光那一刻,心里除了怒气,更多的是担心。   浔江知府站在一边弓着身子行了礼,瞧着这位公子和陛下之间的相处, 就知道两人的关系不简单, 总之得小心着对待。   一踏进知府府邸, 迎面便撞见了在整理药材的医正院众人,其中就有林子芗。   沈浮光惊诧道:“林医官怎么来了?”   他记得这次浔江之行名单里的人没有林子芗,这是发生了什么突发情况吗?   林子芗刚想开口回答,眼前的人连停都不停地被晏喻之拉走了。   府邸内的婢女急匆匆地给晏喻之引路,“陛下,知府大人给您安排的屋子在这边。”   “陛下。”沈浮光象征性地挣了挣手腕,也就随着晏喻之去了。   晏喻之一脚踹开房门,随后又勾脚关上,将沈浮光压在门边。   两人的面巾早在下山时就被晏喻之扯掉了,沈浮光抬手挡住自己的口鼻,闷声道:“陛下,我们不能离这么近,万一我传染给你了怎么办?”   “你不是挺能耐的吗,连瘟疫都不怕,居然还怕这个?”晏喻之冷冷地笑着,拿开了沈浮光的手。   沈浮光急道:“这不一样,我如果有什么事那也是我自己,何必再连累你。”   “难道朕不是这么想的吗!”晏喻之微微提高音量,“沈浮光,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沈浮光脱口道:“听话的那叫傀儡。”   晏喻之霎时顿住。   沈浮光赶忙说:“陛下担心我,我也一样,我们就别争这个了好吗?只要不让我走,其他的都听你的。”   “你自己说的?”   “我自己说的,绝不食言。”沈浮光就差举起手发誓了。   晏喻之道:“不准去后山,那里有林子芗他们就够了,你好好待在这里。”   沈浮光笑道:“都听陛下的。”   没多久,晏喻之便将林子芗带了进来,“给他看看。”   林子芗汗颜道:“陛下,沈公子才来一日,这疫病哪是这么快就能查出来的。”   林子芗见状又说:“微臣去熬一副药让沈公子服下,以防万一。”   沈浮光想着这次瘟疫,虽然都控制在了后山,也没有人再离世,但是丝毫不见好转,仿佛瘟疫就围着后山那群人转了,“陛下知道之前去世的百姓是怎么处理的吗?”   晏喻之简言意赅道:“焚了。”   沈浮光顿时惊讶的说不出话。   晏喻之道:“他们都是因为瘟疫去世的,如果不赶紧处理的话,会有更多的人因此感染。”   沈浮光点了头,“我明白。”这确实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但刚听到时还是免不了被惊住。   晏喻之道:“你怕吗?”   “要是怕的话就不会来了。”沈浮光道,“而且我听大夫说,这瘟疫好像不会再传染了。”   “什么半吊子的大夫,说话这么肯定。”林子芗端着托盘进来了,里面放着两碗汤药,“陛下,您也喝一碗吧!”   晏喻之瞧着沈浮光将汤药喝下后,才端起另一碗往嘴里送。   门外传进了乐正闻的声音,“陛下,知府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沈浮光愣怔住了,乐正闻居然也来了。   那他姐姐呢,追人还能把人给追跑了,还是说她要追的人根本不是乐正闻?   晏喻之出了房间,林子芗立马说:“沈公子在后山可有摘过面巾?”   “没有。”   林子芗一边松气一边说:“沈公子可不能完全信任那大夫说的,瘟疫这种事谁又能说得准,他说不会传染便不会传染了。”   沈浮光道:“我知道,不过你怎么也来了?我可是记得陛下送进医正院的名单中没有你。”   一提到这事,林子芗就恹恹的,“我这位置原来那个人突染恶疾,来不了了,陛下就临时把我拉过来了。”   沈浮光陡然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去后山?”   林子芗想了下,道:“不太清楚,听陛下的命令。”   “那陛下也会去吗?”   林子芗语重心长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劝你别想了,你这次偷偷摸摸来浔江,陛下已经够生气了,你要是再敢去后山,保不齐陛下真的会遣人将你送回去。”   沈浮光道:“好吧,我知道了。”   “你先歇着。”林子芗说罢便端着药碗出去了。   门口那处没多久便怯生生探出一颗脑袋,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打量着沈浮光。   沈浮光瞧着眼前这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姑娘,最终还是没让她进来。小孩子免疫力低,保险起见还是别近距离接触了。   “你是谁啊?”   小姑娘站在门边,天真地笑了笑,“我叫媛儿,知府是我爹爹。”   原来是知府大人的千金。   沈浮光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媛儿笑道:“我刚刚看到有个很漂亮的哥哥在跟我爹爹说,他明天要去后山。” 第41章   “什么?”   媛儿口中那位漂亮的哥哥, 不出意外一定是晏喻之了,明明方才还在告诉他后山不宜前去,结果转头自己就要去。   沈浮光道:“媛儿怎么会来找我的?”   “我觉得后山太危险了,方才见你们一起进来, 就想着你能去劝一下那位漂亮哥哥。”媛儿说着想要踏进房门来。   沈浮光赶忙抬手道:“媛儿你先回去吧, 哥哥这里不适合久待。”   媛儿犹豫不决地瞧着沈浮光, 道:“……好。”   连媛儿一个小姑娘都知道后山去不得, 晏喻之的身份这么重要,为什么总是想要往危险的地方跑?   沈浮光急急忙忙找到晏喻之时,媛儿也在他身旁。   晏喻之道:“不好好歇着, 出来做什么?”   “我又没什么事,用不着歇。”沈浮光瞧着媛儿,问道:“媛儿不回去吗?”   “我来找漂亮哥哥的。”   沈浮光道:“找他做什么?”   他现在就想知道, 媛儿有没有告诉晏喻之,自己已经知道他要去后山这件事。   媛儿瞧了瞧晏喻之,软软糯糯地说:“来找他玩呀, 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过外人了。”   沈浮光松了口气,道:“媛儿的小伙伴呢?”   媛儿指着府外的方向, “他们在家呢,都不准出门的。”   现在最安全的法子,就只有足不出户了。   晏喻之上步站在沈浮光面前,道:“林子芗明日要去山上采药,你如果无聊,就跟他一起去吧!”   沈浮光道:“那你呢?”   “我还有别的事要去处理。”   沈浮光当即便知道他口中别的事是指的什么,顺着他的意思答应了, “好, 我明天跟林医官去采药。”   “见过二位公子。”府上的婢女行至二人身前, “奴婢是来带媛儿回去的。”   媛儿往后退了几步,扭头道:“我才不要回去呢,到时候又要看到爹爹和那个女人卿卿我我,天上的娘亲也会生气的。”   沈浮光小声问晏喻之:“陛下,现在的知府夫人是续弦吗?”   “没错,原配就是死于这场瘟疫。”   据沈浮光所了解的,这场瘟疫从发生至今也才过去大半年,就算原夫人死的早,怎么算也才过了半年,这知府竟然这么快就续弦了,可见对原配的感情也不见得有多深厚。   媛儿最终也没有拗过,被婢女带回去了。   沈浮光拉着晏喻之回到房间,道:“陛下,林医官他会不会去后山?”   “不会。”   晏喻之竟然不让林子芗去后山救治病人,那让他来做什么,打酱油吗?   晏喻之道:“林子芗是负责研制解药,其他的事也用不着他,你就待在他身边,安全一些。”   沈浮光点了点头,他现在觉得,晏喻之让他答应不能去后山,完全是早有预谋的。   次日林子芗一来便给了他一个背篓,道:“沈公子,我们这次去的是浔江城外的宣月山山腰。”   宣月山是在浔江城正门之外的一座山,而晏喻之去的后山是在浔江身后,这完全是两个相反的地方。   “可以不去宣月山吗?”沈浮光道,“而且草药这东西哪里都有,为什么一定要走那么远?”   林子芗摇头道:“这是陛下的吩咐,我也不敢违抗。”   沈浮光系上面巾,道:“这一来一回加上采草药,怕是得天黑了才会回来。”   林子芗身边跟了一名浔江城的大夫,他道:“用不了天黑,差不多黄昏。”   “这也差不了多少了。”沈浮光出了府门钻进马车里。   晏喻之站在阁楼上瞧着沈浮光的马车,沈浮光从车窗探出头一直在往府里看,半晌后落寞地收回了脑袋。   乐正闻道:“陛下,许知府已经在等了。”   晏喻之两指拈在一起搓了搓,“他昨天说的话,好像已经知道朕要去后山了。”   乐正闻瞧了眼已经没影的马车,道:“陛下也没有铁了心的要瞒他。”   晏喻之转身道:“人还活着吗?”   乐正闻道:“没下死手,半死不活。”   此次瘟疫,后山被划分为了两个区域,前面是安置感染病人的地方,而后面的山洞里,放着尸体,大多都是被烧成灰了。   晏喻之踏进山洞时,从周遭岩壁冒出的冷气瞬间笼罩在他身上,霎时便冷了下来,从微弱的火把光芒中能瞧见,前方巨大的一块空地上,一片焦黑。   乐正闻解释道:“那就是被烧掉的尸体遗留下来的骨灰。”   那些骨灰留存在这潮湿的山洞中,已经快要不复存在了。   乐正闻抬手朝着另一侧的洞口道:“陛下这边走。”   浔江知府急忙迎上来,“陛下,贼人已经晕过去了。”   晏喻之道:“泼醒。”   “泼了,还是醒不来。”   他一说完,那边的行刑人就提了一桶被血染红的水泼上去,刑架上的人完全没有反应。   晏喻之道:“还活着吗?”   知府擦了把额角的汗,“活着的。”他可不敢让这人死了,就连用刑都是在晏喻之的基础上收了手的。   “既然还活着,那就断他手指,或者卸掉几块骨头,朕看他醒不醒的过来。”   晏喻之冰冷的声音击在浔江知府的心头,他越发觉得自己这是遇到活阎王了,昨天的割肉剜眼已经差不多快要把这人弄死了,今天要是再来几次,怕是真得见阎王爷了。   “要杀便杀……我若是叫一声疼,我就是你孙子。”刑架上的“血人”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他的右眼是一个洞,血肉模糊,他一动,洞中流出的血仿佛是血泪。   晏喻之盯着一旁被剜下来的眼珠,“或许你可以说说,是谁让你制造这场瘟疫的?朝廷秘密调查了三个月,才发现这场瘟疫的起源是井水,不过你倒是藏得深。”   “瘟疫完全是老天给他们的惩罚,井水什么的我不知道。”   “那便换一个问题。”晏喻之轻笑道,“是谁让你来刺杀朕的?本来要花些时日才能找到你,结果你反倒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次刑架上的男子沉默了。   晏喻之整了整衣袖,阴沉道:“秦王?还是……陵阳王?”   乐正闻从一旁的刑具里抽出了一把短刀递给晏喻之,他一步一步走上前,道:“难道都不是?”   “是……是陵阳王。”   “是么?”晏喻之走到刑架前停住,“最后一个问题,在沈浮光来的那天,你给他下的药叫什么?”   男子这下神色已经完全乱了,“你怎么知道?”   晏喻之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他知道沈浮光被下了药还是昨日林子芗瞧出来的。   眼前这人前天白日给刚到浔江的沈浮光下了药,晚上便出城去路上准备截杀他,最后被暗卫抓住押往浔江。   晏喻之一把翻起手中的短刀,仿佛带着泄愤,狠狠地插进男子的脖颈,刀身固定在了后面的刑架上。   男子瞧着晏喻之,他想不通,这么一个受百姓爱戴的皇帝,手段竟是如此的狠毒,他的主公能够斗得赢吗?   后面的几人只听见利刃入肉的声音,男子已经完全没气了。   晏喻之离开后,浔江知府瞧见男子脖颈上的短刀,以及蜿蜒至地上的血液,当即朝身后的下属招手,“快快快,抬下去烧了。”   晏喻之出了山洞,望着对面的山,道:“他们现在到了宣月山吗?”   乐正闻道:“应该已经在山腰了。”   此刻的沈浮光刚爬到山腰,迫不及待把背篓一扔,坐在了石头上,气喘吁吁道:“要不、我们歇会儿吧,这一口气爬上来,我已经不行了。”   林子芗道:“那沈公子在这里歇着,我们过去了。”   沈浮光立马站了起来,“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吧!”他刚来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迷路了更可怕。   林子芗走了好一阵,背篓里一无所获,沈浮光把手中的一把草扔了进去,“你这空荡荡的,我给你加点。”   林子芗看了他扔进来的东西,道:“沈公子认识草药?”   “不认识,凭感觉采的。”沈浮光道,“不过你要找什么?”   林子芗道:“淞腹果。”   “这是什么?”   “就是一种果子,听知府大人说,宣月山上就有,来找找。”   “果子……”沈浮光四周都转了转,陡然瞧见远处隐隐约约的有红色的果树,“是不是那个?”   林子芗和张大夫同时看了过去,张大夫拍手道:“就是那个。”   林子芗瞧起来有些激动,“沈公子,我们快过去。”   沈浮光道:“淞腹果原来就是这个红色的果子。”   林子芗摘了一个下意识要递给沈浮光,转念一想便反手扔进了自己嘴里,然后又摘了一个,才给沈浮光,“沈公子尝尝,这是补身体的,而且必须在果子离树一炷香内吃下才有效果。”   沈浮光看着那个长得像迷你版苹果的红果子,试探着喂进嘴里,“好像有点酸。”   林子芗道:“酸的话那就不吃了,我们去采药。”   沈浮光道:“你找了这么久的淞腹果,就只是为了尝一口吗?”   “这东西又带不走,只能即摘即吃。”   沈浮光自从吃了淞腹果,这一天腹中都是暖暖的,像有一团小火在那里。   他们回城时天是灰蒙蒙的,比原定的时间晚了。   沈浮光在想,晏喻之有没有从后山回来,总不能还住在那里吧!   当他回到了府邸,晏喻之就坐在一旁院子里的石凳上,桌上放着一盏灯,全部的光都照在了他的脸上,昳丽的面容,沈浮光每次看都会被惊艳到。   “陛下。”沈浮光跑了过去。   晏喻之起身朝他走去,先沈浮光一步,将他揽过抱住,“你回来了。”   为什么晏喻之的声音听起来这么紧张?   “陛下,你怎么了?”   晏喻之没有出声,渐渐的,沈浮光感觉到身上的人身躯越来越重,好像全部的重力都倒在了他的身上。   他又道:“陛下。”   久久的沉默终于使他慌了,他瞬即抱起晏喻之往房里跑。   怀里的人双目紧闭,这样的晏喻之,满是破碎感,好像谁都能欺负他一样,沈浮光不禁感到心脏被针刺了一下。   林子芗和随行的医官全都来了,房间里人很多,声音很杂。   沈浮光心中很慌很害怕,手都在发抖,他不敢去想象一个他承受不起的可能。   晏喻之的脖子和脸越来越红,同时也伴随着体温的升高。   “陛下手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林子芗突然叫了一句。   沈浮光一直在用湿毛巾给晏喻之降温,内心焦躁不已,闻言瞧了过去,看到晏喻之的手心有一道伤口,边缘已经有些微的溃烂。   乐正闻道:“那好像是陛下之前被人刺杀留下的。”   刺杀?晏喻之竟然还遇到过刺杀?!   沈浮光站了起来,逼问乐正闻:“陛下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浔江知府站在门边喊道:“陛下会不会是感染瘟疫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郁闷,继高三之后,又一个国庆只放三天的,假期又要结束了。 第42章   沈浮光顿时感觉大脑像是被人当头一棒, 嗡嗡的响,耳朵里像是被吹进了风似的,噪声不断,完全听不清周身的其他人说的什么。   他不知道耳鸣持续了多久, 最后是乐正闻轻拍了他一下, 才将他的思绪唤回来。   乐正闻见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往知府那边递了个眼刀, 才说:“你没事吧?”   沈浮光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随后才拽着林子芗说:“陛下不可能感染瘟疫的,就是正常的发烧而已, 是不是?还有你……”他扭头看向许知府,“你说陛下感染瘟疫,你拿出实际的证据来, 不然你凭什么这么说?!”   许知府站在门边不敢说话了。   林子芗瞧见沈浮光这样子,自己也慌了,“我没说陛下感染瘟疫了, 那都是许知府瞎说的,他又不是大夫, 他知道什么。”   许知府意料到自己说错话了,连连点头,道:“林大人说得对,是我瞎说的。”   虽然不确定晏喻之是不是真的感染瘟疫了,但屋内的人或多或少都露出了惊惶的神情,毕竟只要有了这一猜想,光是脑补就够吓人的了。   “放心吧, 陛下肯定不是感染瘟疫, 有我在这里呢!”林子芗把屋内的人都推了出去, 只留下了一名医官,“我先给陛下检查一下,你们都别慌。”   沈浮光死死扣住门不让他关,焦急出声:“你不是说陛下没事吧,为什么要把我们赶走?林子芗,你不要骗我。”   林子芗当即挺胸抬头地瞧着他,拿出了十足的气势,“我骗你做什么,乐正大人,麻烦你看好沈公子。”   乐正闻站在沈浮光身后应声:“知道了。”   沈浮光被乐正闻拉开后,内心的恐惧越发增大,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后山那些感染瘟疫的人,还有死去的人被焚烧后连骨灰都分不清。   他不想让晏喻之变成那样,真的太恐怖了,满心的疼痛充斥到四肢百骸,他痛喊出声:“林子芗,你说的话究竟有哪几个字是真的,陛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子芗没有看他,默默地关上了门。   乐正闻道:“你跟我走吧!”   沈浮光抹了把脸,直接坐在地上,“我不走,我就在这守着。”   乐正闻道:“你守着也没用,如果陛下真的有什么事,你改变不了任何现状。”   沈浮光现在心里闷的难受极了,“乐正闻你不能说点好的吗,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你为什么没朋友了。”   “可我说的是事实,你这样只会让陛下担心,除了这个你起不到任何作用。”乐正闻垂眸瞧着他,“而且我有没有朋友不重要,为陛下办事才是我的责任。”   沈浮光捂住耳朵不想听他说话,“你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被林子芗推出来的人全都守在院子里,面上满是担忧,根本不敢离开,里面的人可是当朝皇上,若是他出了什么事,估计整个浔江的人都逃不了责任。   林子芗在里面一直忙到深夜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长久的沉默才是最让人心慌的。   张大夫道:“陛下方才的症状瞧起来的确与瘟疫有些相似,会不会真的是……”   许知府立马打断他,欲哭无泪道:“你就当我方才是胡说的行不行,陛下可千万别有什么事啊!”   守在门外的时间,简直是度日如年,大概到了子时,被林子芗留住的医官急急忙忙拉开门走了出来,“不行了不行了,这院子不能待人,你们快走,陛下的确是感染了瘟疫。”   沈浮光听到后半句时,那一瞬间是心脏都空了的感觉,他慢慢站了起来,眼前的人渐渐的变得模糊,他瞧着那名医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这一刻他想,我该不会是成了个哑巴,为什么喉咙像是被人割了一刀似的,除了疼还是疼。   沈浮光最不想的事还是发生了,他阻止不了。   或者该说,他为什么不阻止晏喻之去后山,又或者,罪魁祸首其实是他,若不是他偷偷摸摸来了浔江,还去了后山,晏喻之也不会为了找他而去后山的。   许知府和他身后的人全都五雷轰顶,一时间脑子里乱成一团。   完了完了,陛下果然在浔江出事了,这瘟疫目前只有死人的,最多也是缓解,还没听说过谁能被治好。   陛下没有孩子,到时候继承皇位的肯定是小王爷,这位小王爷虽说是贪玩调皮,但是自己哥哥在浔江出了事,怎么都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许知府刚想好自己的结局,准备问一下晏喻之的情况,那边就有人倒了下去。   他定睛一看,是沈浮光,这下又被吓得不轻,赶忙说:“快快快,快扶沈公子下去,张大夫你也跟着去看看。”   这一晚上整个府邸都不太平,晏喻之感染瘟疫这件事不知怎的被传开了,等许知府想要阻隔消息时,整个府内的人都知道了。   就连媛儿也从睡梦中醒来,哭着跑来问他:“爹爹,漂亮哥哥真的得了瘟疫吗?媛儿不想让他变得跟娘亲一样,爹爹,你救救他好吗?”   许知府擦了擦媛儿脸上的泪水,安慰道:“媛儿别哭,爹爹一定会救他的。”   媛儿竭力压下哭腔,“那沈哥哥呢,他怎么样了?”   许知府道:“他……他在休息呢,媛儿也要跟沈哥哥一样去休息了。”   媛儿眼含泪水,道:“爹爹你在骗我吗?漂亮哥哥都那样了,沈哥哥不可能休息得下去的。”   沈浮光这一夜噩梦不断,一直在冒冷汗,眉心拧紧就没松过,负责照顾他的婢女换了一个又一个,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后半夜天快亮时,林子芗来看了一次,“他这是把自己困在梦里了,出不来。”   乐正闻道:“那该怎么办?”   林子芗道:“我不知道,叫也叫不醒,只能靠他自己醒过来。”   “陛下那边呢?”   “也没醒。”   鸡鸣声起时,沈浮光没有再做噩梦了,整个人平静了下来,甚至还短暂的醒了那么一小会儿,随后又持续昏迷到下午才悠悠转醒。   沈浮光醒来后一个字都没说,不顾婢女的阻拦,跑到晏喻之房外坐着。   乐正闻接到消息急忙赶过来,看到沈浮光满脸憔悴地盯着房门,眼里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神采,嘴边劝他回去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林子芗从窗缝中瞧了半晌,才转身道:“陛下,沈公子坐在外面不肯走。”   晏喻之也是刚醒没多久,唇色苍白如纸,道:“昨日在宣月山,你们找到淞腹果了吗?”   “找到了。”林子芗道,“淞腹果能解掉那个人在沈公子身上下的药,沈公子已经没事了。”   晏喻之的目光一直落在紧闭的房门上,仿佛想要透过这扇门看到外面的沈浮光,“这件事你一个字都不准告诉他,朕不想让他担心。”   林子芗指着门外道:“可是沈公子现在就很担心,昨日他在门口喊的那几句话,微臣都不敢面对他了。”   晏喻之开始庆幸自己是真的晕过去了,不然看见沈浮光的眼泪,以及那么悲痛的情绪,他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不能装下去,“无论是瘟疫还是朝堂的斗争,他总是要担心一样的,索性选一个不会波及他性命的。”   沈浮光原本可以过得好好的,若不是他把沈浮光召进宫来,致使二人互生情愫,否则他一辈子都不会触及到这些明枪暗箭。   暗地里的刺客,被人下药,现在是遇到这些,可是以后呢?以后他还会遇到哪些始料未及的情况都不得而知。   林子芗摇头叹了气,总归是涉及到他不懂的层面了,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陛下对一个人如此情深,若是以前,凭陛下那么讨厌沈浮光来说,打死他也想不到两人最后会在一起。   今夜的月光完全笼罩在浓雾中,透不出一点光亮,院子里很黑,乐正闻提了盏灯笼站在沈浮光身侧,“已经很晚了,你还不去休息吗?”   沈浮光伸手把灯笼拿了过来,道:“睡不着,你要想睡了就回去吧!”   秋日的风带了阵阵凉意,尤其是在夜晚,愈发的冷。   乐正闻见沈浮光穿的很单薄,忍不住说:“那你这样到底是图什么?把身体搞垮了然后让陛下心疼,你还玩小孩子那套吗?陛下比你还小呢!”   沈浮光苦笑一声,道:“我没有这么想,你也不用管我了,我怎么样都是我自己的事,陛下现在的情况,我心疼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让他心疼我呢!”   面前一直亮着灯的屋子骤然被人拉开了门,林子芗走了出来,“进去吧,陛下醒了。”   沈浮光当即扔下灯笼跑了进去。   乐正闻略带惊讶地看向林子芗。   林子芗摇了摇头,“陛下终究是心软了。”   沈浮光瞧着晏喻之手上被绷带包住的伤口,想要握住他的手却又怕弄疼了他,鼻腔又酸又疼的,喉咙也不听使唤了,出来的声音都是破碎带着哽咽,“……陛下,早知如此,我死也不会让你来的。”   晏喻之握住他的手,道:“朕没事。”   沈浮光吸了吸鼻子,“陛下骗人。”   晏喻之苍白一笑,“没骗你,我若是真的有事,怎么会让你进来。”   沈浮光稍稍冷静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晏喻之擦掉了挂在沈浮光眼睑上的泪珠,“我没有得瘟疫,昨日是因为之前的刺客在匕首上涂了蚀骨散,伤口溃烂发炎才导致的。”   沈浮光道:“可是林子芗不该查不出来啊,他为什么会说是瘟疫?”   “早就商议好了,借此散发出我得了瘟疫的消息。”晏喻之道,“五年前的余孽必须全部铲除,这样我在乎的人才能安全。”   沈浮光惊慌的心慢慢放下的同时,担忧起了另一件事,“那陛下为什么要瞒着我呢?有什么事我们不能一起承担吗?”   “不能,我本就不想牵扯你进来,你现在遇到的危险都是因为我。”晏喻之盖住他的手,护的严严实实,“若不是我把你放在身边,你可以安稳的过一辈子。”   沈浮光发现,他们二人真的是想到一块儿去了,都认为是自己害了对方,可是现在仔细想想,根本就没有谁对谁错,完全是心之所向,念之所生。   “所以你都准备瞒着我了,为什么不瞒到底,现在选择告诉我了?”   晏喻之以为他是在埋怨自己,旋即将他紧紧抱住,“因为我心疼了,舍不得。” 第43章   沈浮光小声嘟囔道:“有什么舍不得的?”   “舍不得看你为我落泪, 为我伤心。”晏喻之按住他的后背,叹道:“只是以后你可能不会那么安全了。”   沈浮光拥住晏喻之,心里突然有些憋屈,“你骗都骗了, 泪也流了, 现在又说这些。”   晏喻之松开他, 抬手捧住他的脸, 笑道:“朕知道错了,这种大事的确不应该瞒着你。”   沈浮光没料到他居然道歉了,一时有些震惊, 说话都磕巴了,“我、我我……原谅你了。”   晏喻之正色道:“后面你就不要来了,朕感染瘟疫这件事不日就会传到京城, 能不能解决他们,就看此举了。”   沈浮光担忧道:“陛下知道那些余孽是谁吗?”   “知道。”   沈浮光下意识就想问他是谁,可是一想到晏喻之五年都没能全部把他们解决完, 自己知道了又能有什么用呢,只不过是在脑海中存了一个名字而已。   “那陛下准备怎么对付他们?”   晏喻之道:“赌, 赌他们得知朕命不久矣后,究竟会做些什么。”   沈浮光陡然道:“可是陛下为什么会觉得是你害了我?难道就因为你把我召进宫带在身边?”   晏喻之缓缓点了头,“是。”   “可是我说过,我对你是一见倾心……”沈浮光想起自己第一次见晏喻之的那个晚上,内心多种情绪掺杂着,可能当时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晏喻之。   沈浮光抓起晏喻之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再见钟情, 就算你不把我召进宫, 我也会自己想办法去找你的, 所以你没有害我什么,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晏喻之的指尖轻颤着,隔着衣衫,沈浮光也细密的感受到了。   沈浮光深情款款地望着他,郑重道:“我们是注定会在一起的,就连神官大人给我算的卦,都说我是皇后命。”   晏喻之轻挑眉尾,道:“皇后?”   沈浮光连忙说:“只是一个名头而已。”他又不可能真的当皇后,实际上可是皇夫。   晏喻之若有所思的笑了,语气宠溺:“朕的皇后说得对。”   沈浮光按住他的嘴,“不要叫皇后,要叫夫君。”   现在心意互通了,沈浮光倒是喜欢逞些口舌之快。   晏喻之道:“你怎么胆子愈发的大了?”   沈浮光心想这也算胆子大吗,小情侣之间又不分上下级,但是古人又讲究什么礼不可废,晏喻之以后会不会拿皇帝的身份来压他?   晏喻之见他又发呆了,手指陡然捏住他的下巴抬颚吻了上去。   沈浮光脑中的设想都被这一个吻给打乱了,他脑袋里乱糟糟的,迷迷糊糊地往前凑着回应晏喻之。   晏喻之正准备更深一步时,门猝然被人兴冲冲地推开,“陛下,瘟疫的解药……”   沈浮光一头扎进被窝里捂住脸,耳根一片绯红。   林子芗站在门口傻眼了,手上拿着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   晏喻之冷冷地看向他,眼神像极了锋利的刀子,“滚出去。”   林子芗骤然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找不着方向,“微臣告退。”   沈浮光埋在被子里等了好半晌,才露出一只眼瞧着晏喻之,问:“林子芗走了没?”   “走了。”   “哦,走了啊,那我……”沈浮光在床上晃了两圈,“我也回去吧!”   晏喻之拉住他,叮嘱道:“切记,千万不能让人发现朕是装的。”   沈浮光道:“我知道的。”   晏喻之还是不太放心,“你注意安全,没有事就别外出。”   “好,等陛下解决完那些人我就放心了。”   晏喻之笑了笑,“回去吧!”   沈浮光一出门,便见到了乐正闻身旁的林子芗,埋着头走开了。   乐正闻道:“他这是怎么了?”   林子芗眸光躲闪,道:“我怎么知道,我去找陛下了。”   沈浮光好好的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变得神清气爽,再也不像昨日那样焉焉的。   林子芗蒙着面巾在药房外煎药,偌大个院子,只有他一个人,浓郁的中药味铺散开来。   沈浮光道:“林医官早啊!”   林子芗当即指着他让他别动,随后匆忙地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巾。   沈浮光瞬间明白过来,虽然内部都知道晏喻之得瘟疫这件事是假的,但是戏得做足了,免得落人把柄,坏了计划。   他也拿出面巾蒙了上去,才靠近林子芗,站在三步之遥外问道:“陛下的伤怎么样了?”   林子芗轻轻摇着扇子煽火,“蚀骨散这东西急不得,得先清除掉毒素之后再治伤。”   沈浮光盯着他面前的药炉,道:“这是给陛下的药吗?”   “不是。”林子芗左看右看,然后压低声音道:“这是瘟疫的解药。”   沈浮光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小声,但还是同样低声说:“那还不赶紧去救后山的百姓,藏着做什么?”   林子芗道:“陛下特意隐瞒了解药这件事,因为万一被那些人知道了,计划很有可能就落空了,所以陛下派我们秘密将解药送去后山,瞒着他们治。”   “可是百姓被治好后,好像也会被发现。”   林子芗掀开药炉的盖子闻了闻,道:“有时间的,这个药需要服用一个月才会见好,而且他们被瘟疫折磨了这么久,身体状况一时半会也恢复不过来,能装多久算多久。”   沈浮光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他们精心设计这些,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偏偏自己啥都做不了,他很想帮晏喻之,哪怕是一点点也行。   林子芗拿了根帕子端起药炉往碗里倒药,“沈公子不用做什么,照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后山吧,负责煎药送药。”   林子芗毫不犹豫地拒绝,“那不行,陛下知道了得剐了我。”   沈浮光笑道:“陛下不会的,他不是这种人。”   林子芗叹了气,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吗,理所当然的觉得对方很好。   “这件事免谈,反正不行。”   沈浮光道:“我不会告诉陛下的。”   林子芗舀起一勺药浅浅尝了一下,“就算你不说陛下也知道。”   林子芗这坚决的态度,导致他们的谈判失败,不过沈浮光也不是个听话的主儿,第二日林子芗前脚带人刚走,后脚他就悄悄摸摸跟了上去。   沈浮光没有跟得太紧,但是在半路上前面的人骤然回了头,吓得他躲进了一旁的草丛里,等他探出头时,林子芗一行人已经不见了。   “这……走的这么快吗?”跟丢了不要紧,反正他也知道后山怎么走。   “沈公子在此作甚?”乐正闻站在他身后,手上捏着几根草,好整以暇道:“不会是要去后山吧?”   沈浮光心虚道:“哪有,我不过是来看看,我可没有要去后山啊,你就当没见过我,陛下那边……”   乐正闻笑了,“我又不是负责看着你的,你去哪儿关我什么事。”   言下之意沈浮光是听懂了,当即道:“谢谢,我先去找林医官他们了。”   沈浮光这次不仅准备了面巾,还换了身粗麻布衣,大体一瞧,没人知道他就是沈浮光。   几名医官已经在开始煎药了,沈浮光坐在不远处等着他们。   按林子芗所说的,这个解药得喝一个月才能好,那就是他们要在浔江待上一个月。   “……你是?”   沈浮光抬头一看,身旁站了一个人,看不见长相,不过看身形和听声音,是个中年男人。   “怎么了?”   男人坐了下来,道:“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这句话惊的沈浮光连忙抬手按住脸上的面巾,“我,我是新来帮忙的。”   “除了朝廷来的那些医官,难得有人愿意来帮忙。”男人赞赏似的拍了拍沈浮光,“小兄弟,你勇气可嘉。”   “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我叫黄庆。”   沈浮光颔首道:“黄大哥好,叫我小沈就行了。”   黄庆道:“小沈,你主动来这里,你不怕吗?”   “怕,怎么不怕,可是怕也没用啊,总得有人要勇敢起来的。”沈浮光不觉得自己有多伟大,只要是人都会害怕死亡,他也不例外。   他有自己的私心,这份私心完全是为了晏喻之,不过这份私心能够帮到别人,也算是赚了。   黄庆怅然道:“我跟你一样,但是我的家人都感染瘟疫去世了,我在这个世上无牵无挂,也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我跟你不一样。”沈浮光纠正道,“我有家人,也有牵挂。”   “心上人?”   沈浮光点头道:“嗯,心上人。”   他们说话间不知不觉的,林子芗那边的汤药已经煎好了。   沈浮光起身走了过去,竭力避免跟林子芗的眼神碰撞,端起托盘就朝着前区走去。   沈浮光站在小帐外,将手中的药碗从帐幔边递进去。   他再次回去端药时,林子芗道:“你等等。”   沈浮光垂头道:“怎、怎么了?”   林子芗放了一包东西在托盘上,道:“这是蜜饯,小孩子嫌药苦的话可以给他们甜甜嘴。”   看不出来林子芗还有这样细心的一面呢!   林子芗的一番心是好的,可是当沈浮光真正接触到那些几岁十几岁的小孩时,才发现他们早已不是会喊苦的孩子了。   被瘟疫折磨到近乎枯槁,完全丧失了小孩子该有的天真活力,整日就是靠喝药吊着一条命,哪里会觉得苦。   那包蜜饯最后一个都没给出去,于是沈浮光自己悄悄吃了一颗。   林子芗瞧着满满当当的一包蜜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收起来了。   黄庆挡住了准备逃离的沈浮光,笑道:“小沈,要回去了吗?”   “不是,我去其他地方转转。”   林子芗狐疑地看向沈浮光,“小沈……”   沈浮光的神经瞬间崩了起来,该不会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吧,林子芗会告诉晏喻之吗?他是不是也该准备准备回去了? 第44章   林子芗盯着沈浮光瞧了好半晌, 才道:“小沈是新来的吗?”   黄庆抢先道:“没错。”   沈浮光默默地叹气,有时候太热心也不是一件好事。   林子芗指着那边一排排的药罐,道:“那就麻烦你把这些药渣埋了。”   沈浮光看向那几十个药罐,眼皮一颤, 生硬道:“好。”   黄庆跑到沈浮光身边去帮他把药罐搬到板车上, “你不识路吧?我带你去。”   黄庆将沈浮光带到了一块空地, 那块空地上有着不大不小的几个坑。   沈浮光还看到其他地方的土都是被松过的, 当即便猜到这块空地是专门埋放药渣的。   黄庆道:“好了,就是这里。”   沈浮光一打开盖子,铺面而来的苦药味熏得他闭上了眼, 连面巾都挡不住这个味道,便同黄庆聊天分散注意力,“黄大哥,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黄庆想了想,说:“快要四个月了。”   沈浮光讶异道:“这么久。”   “不过说实话,还是有点无聊的, 每天都是重复同一件事。”黄庆把药渣抖进了坑里,“但值得高兴的是最近一个月都没有人被传染了。”   沈浮光把手中的罐子放回了身后的拉车上, 道:“真的?”   难道真如之前那位大夫所说的,这瘟疫已经不会再传染人了?   黄庆陡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不对不对,我听说陛下也被传染了,也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   听见黄庆提起晏喻之,沈浮光手中一顿,道:“陛下得瘟疫这件事传的这么快啊!”   黄庆疑道:“你这么说, 难道你早就知道了?”   沈浮光僵硬地笑了笑, “我之前一直是住在浔江城内的, 所以知道的快一些。”   黄庆倒是挺惊讶的,“陛下真的被传染了?这……这该怎么办啊?!此前我一直以为是谣言,甚至陛下什么时候来的浔江我都不知晓。”   沈浮光在心底偷偷地笑,晏喻之这次做的也太大了,估计所有的人都得替他担心一遭。   他面露忧愁,说道:“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黄庆赶忙附和,“对对对,吉人自有天相,陛下定能化险为夷。”   两人将药渣全部埋好后就回去了。   沈浮光还没坐下,林子芗便递了一张药方给他,道:“这是明天要用的药,你去准备一下。”   沈浮光愣了,“……可是我不认识那些草药。”   黄庆察觉出林子芗对沈浮光的态度似乎不太一样,问道:“林大人为什么一直为难小沈?这种事不应该派专业的人去做吗。”   林子芗淡淡一笑,“既然做不了,那就趁早回去吧!”   沈浮光抬手扯过那张药方,道:“我去准备。”   林子芗神情一怔,匆忙道:“你都不认识,怎么弄?”   沈浮光道:“反正我能弄好就行了。”   说来林子芗也挺奇怪的,让自己去准备草药的是他,担心自己不认识草药的也是他,这人是精分了吗?   黄庆担忧道:“小沈他不认识草药,会不会弄错啊?”   林子芗铁青着脸,最终还是不放心,跟了上去。   沈浮光蹲在草药架前,手上拿着一本百草经,一遍又一遍的对照着,确认无误后才把架子上的草药拿了下来。   林子芗几步走上前抽走了百草经,道:“这得找到什么时候,你先回去,这里不用你管了。”   沈浮光特意问道:“回哪儿去?”   林子芗合上百草经,指了指山下,道:“你可以自己选。”   沈浮光道:“我知道了,林大人你慢慢忙,我就不打扰了。”   站在原地的林子芗无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唉,这叫什么事啊!”   沈浮光跟着那些大夫和医官一起把林子芗准备的草药磨散,转眼间天慢慢变得昏黄。   他问了旁边的一名医官:“你们都不准备回去了?”   “不回去。”   这大晚上的住在山上,虽说有这么多人,但还是避免不了会胆怯。   沈浮光道:“不害怕吗?为什么不回去?”   医官道:“每天都要走很长的路来,黄昏了还得回去,太麻烦。”   这时消失了两个时辰的林子芗终于回来了,他走到沈浮光身前,道:“那边给你安排了一间房,晚上就去那里休息吧!”   他们把事情都忙完之后,各自散开了。   夜晚的后山,到处都燃着火把和火堆以便取暖照明,沈浮光来到了林子芗说的地方,他看了又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这里大多数人都是住在一个小帐篷里,就算是搭建的屋子也很少,现在沈浮光眼前就有一个屋子,瞧着还不算小。   沈浮光想,难道我不应该跟他们一样住帐篷吗?   他又回去找了林子芗,此刻的林子芗双手正提着两桶水平行与肩做深蹲,“林大人这是怎么了?”   林子芗咬牙道:“睡前活动一下,做完身强体壮。”   沈浮光切入正题,问:“林大人是不是弄错了?我为什么会是住的那间屋子?”   “没弄错。”林子芗大口大口喘着气,一句话费力的挤出来,“只有那里……没住人,其他、地方不够……多人的。”   林子芗都这样说了,沈浮光也不好再说什么,转头便回去休息了。   他推开门后,屋内黑黝黝地一片,只有门口被火把的光照着有淡淡的一层光亮。   沈浮光在身上摸了一圈,才找到了火折子,随后慢慢走到桌上点燃了煤油灯。   屋里亮起来那一刻,前方的床榻边骤然出现一个人,沈浮光猛地抖了一下,惊吓过度的心脏正疯狂地跳动着。   林子芗不是说这里没人住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沈浮光往后退了几步,瞧着面前那个始终背对着他的人,一头乌黑发丝半束,垂落在板正的脊背上,负在后腰的手茭白如脂,手指修长。   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但沈浮光认出他来了。   他喊道:“陛下。”   晏喻之慢悠悠地转过身,朝着沈浮光勾了勾手,道:“过来。”   沈浮光当即喜笑颜开,几步跑过去扑在晏喻之身上抱着他,“陛下出来不怕被人发现吗?”   晏喻之道:“朕是来找你的。”   “陛下是如何知道我出来了的?难道是那些暗卫?”   晏喻之拿开了沈浮光脸上的面巾扔到桌子上,“是林子芗回来告诉朕的。”   沈浮光这才慢慢捋清楚林子芗白日里的一系列反应,他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被他认出来了,他很少能伪装成功,这些人就跟长了火眼金睛似的。   下午林子芗消失的那两个时辰,多半就是去跟晏喻之通风报信了。   晏喻之摩挲着沈浮光的脸颊,“他白日里为难你,就是想让你回来,结果你倒好,硬着头皮上了。”   沈浮光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他认出我了。”   晏喻之方才还轻松的语气陡然变得深重,“朕让你好好待在府邸,为什么要来这里?”   沈浮光道:“我是想帮你做些什么。”   “这种事有林子芗他们就够了,何需你亲自来。”   沈浮光辩解道:“你是皇帝,他们是你的子民,你本就是为了他们来的,想要治好他们,我来帮忙有什么不对。”   晏喻之从林子芗口中得知沈浮光在后山时,心口就蓄着一股气,他气沈浮光为什么要独自去后山,明明都答应他不会再去了,他还气沈浮光完全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他更气沈浮光做决定前丝毫不同他商量。   这么多令他生气的地方,偏偏沈浮光还在义正词严地辩诉,好像他所有的担心和害怕于沈浮光而言都是不对的。   晏喻之紧锢着他的手腕,“倒是朕的不对了?”   “我没有说你不对,我只是……”   沈浮光剩下的话全部被激烈的吻给湮灭了,晏喻之扣住他的后脑,将他按在了床褥上,舌头灵活地撬开了沈浮光的牙关,滑了进去。   沈浮光只觉得舌根麻麻的,很酸。他奋力推开晏喻之,急道:“陛下,你身子还没好,蚀骨散都还没解呢!”   晏喻之哼笑一声,道:“担心朕是吗,你自己答应过,是你说话不算数的。”   沈浮光大概也觉得这次晏喻之是真的动怒了,以往明明哄一下就能好的,今天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哄。   他认为自己是对的,可晏喻之不理解他,自己明明也是为他好,想帮他而已,结果晏喻之三言两语就把他说成不守信用的人。   沈浮光道:“陛下,是我食言在先,这我认了,但是我依旧觉得自己没做错。”   晏喻之额头的筋跳了跳,沈浮光还是不知道他真正生气的地方是什么,他气沈浮光做事前不知道同他商量,也不管危不危险,只知道凭着一腔意愿去做,完全不考虑他会不会担心。   沈浮光之前偷偷来浔江,已经放过他一次了,这次不想再放过他了。   晏喻之眸光灼灼,好似蓄着火,伸手靠近沈浮光的后腰,重重地按了两下,感受到怀中的人身躯顿时变软后,两指伸向了腰封的位置……   房门骤然被人敲响,黄庆在门外喊道:“小沈,你睡了没?”   晏喻之的动作立马停止,瞧着沈浮光,低声道:“他是谁?”   “白天认识的,帮了我很多。”   晏喻之道:“让他走。”   沈浮光被晏喻之方才那么一按,身子瞬间软的提不起力气,现在勉强支起身子下了床榻,还没走几步就撑不住了,身子即将往下滑时,背后伸出一只手揽住他的腰,防止他掉下去。   门外的黄庆等了一阵没听见沈浮光应声,以为他是睡了,可屋内还亮着,这让他捉摸不透了。   他又敲了敲门,“小沈?”   沈浮光刚要开口,晏喻之的另一只手迅速地捂住他的嘴。   这是什么意思?   晏喻之将沈浮光的头抬高往上仰,旋即滚烫的吻落在了沈浮光的喉结旁,浓重的吐息洒在脖颈上,皮肤肉眼可见的激起阵阵颤栗。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最近课真的多到爆炸,课多就算了,作业还一大堆,我要emo了。 第45章   晏喻之的唇很软, 挟着滚烫的气息,印在沈浮光的脖颈上,随后低低道:“别管他。”   沈浮光紧绷的脖颈在颤抖,他无力地握着覆在嘴唇上的那只手, 微微扒开一点才得以说话的机会, “陛下, 不行……”   晏喻之手指往下捏着他的下巴, “什么不行?”   沈浮光道:“我得出去,他找我肯定是有事。”   屋外的火把燃烧着带了些许声响,本该转身离开的黄庆听见了屋内细微的声音, 又折了回来,“小沈,我听见你说话了, 你在里面对不对?”   晏喻之眸色一凛,锐利的目光扫向门口,仿佛要把门外的人刺穿。   沈浮光再也受不了了身侧之人压迫的气息, 扒开晏喻之的手,逃也是的往门口跑, 急忙拉开门,又反手关上,唯恐黄庆看见了晏喻之。   他靠在门上喘着气问道:“黄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还是黄庆第一次瞧见沈浮光真实的模样,眼睑颤了颤,道:“我刚刚喊你那么久,你房间里有其他人吗?”   沈浮光神情一急, 赶忙说:“没有没有, 是我在自言自语。”   黄庆道:“我是想告诉你, 因为你刚来,所以可能不知道这里的作息时间,我们早上一般卯时就得起了。”   沈浮光惊诧道:“这么早。”   “没办法,毕竟人太多了,不起早根本忙不完。”   沈浮光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黄庆瞧着窗纸上透着的光,说:“那行,你早些休息吧!我回去了。”   沈浮光挥了挥手,“黄大哥慢走。”   黄庆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沈浮光的视线后,他才松了口气,转身进了屋子。   晏喻之坐在椅子上,两指支起下巴好整以暇地瞧着他,眉眼轻挑,“说完了?”   沈浮光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在等着他,身体慢慢恢复了力气,就是腰还有点软,他走了过去,“陛下,你今晚是歇在这里,还是回去?”   晏喻之起身走向床榻,“朕留在这里。”   沈浮光只能妥协,反正他明早就走了,留一晚也不会被人发现什么。   白日忙了一天,沈浮光已经累到什么都不去想,这一夜两人都很安静地度过了。   次日卯时,天还是雾蒙蒙的,沈浮光就被一阵震天响的锣鼓声给吵醒了,他不耐烦的拉上被子蒙住脑袋,等脑子慢慢醒过来,转头一看,晏喻之不见了。   他猛地坐了起来,手掌按在旁边,被褥是冷的,分散的思绪逐渐回笼,才想起晏喻之应该是下山了。   沈浮光穿好衣裳拉开门,一股独属于清晨的冷风灌了进来,天气降温降得越来越厉害了,他哆哆嗦嗦地关上门往外走,洗漱的水覆在脸上时,冷的他脸颊的皮肤都紧绷了起来。   黄庆走在他身旁站着,熟练地打水洗漱,听见沈浮光的“嘶嘶”声,笑了笑,“井水冷很正常,习惯就好了。”   这根本习惯不了啊!   沈浮光抖了抖被冻僵的手指,放在嘴前哈气,稍微暖和点才说:“中午应该就没这么冷了吧?”   黄庆点头道:“对,所以现在先忍忍。”   下一刻,沈浮光的身上就被搭了一件茶白色的披风。   他愣愣地转身,眼前的人一袭白衣,披着同款的黑色披风,虽然脸被蒙住了,但是那双眼睛沈浮光立马就能认出来。   鉴于黄庆也在场,沈浮光没有称呼他,只道:“你不是下山了吗?”   晏喻之整理了沈浮光的披风,随后给他系上带子,“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下山了?”   沈浮光一时噎住了,晏喻之的确没说过要下山,只是他自己在那里瞎猜,“可是你不回去的话,那边该怎么办?”   一旁的黄庆见二人举止亲密,想来关系也不简单,便默默地离开不打扰他们。   晏喻之道:“朕已经让林子芗收拾准备回去了,他和乐正闻会配合好的。”   沈浮光问:“那你就是要留在这里了?”   “既然劝不动你,那朕陪着你好了。”   沈浮光神色别扭,“我也不是非要……”   晏喻之道:“你再说下去,朕又会改变主意了。”   沈浮光立马闭嘴不再言语。   林子芗背着包裹走到二人身前,道:“参见陛下。”   他行礼时抬手,沈浮光见到他两臂都在发抖,想到昨晚提了两桶水说是锻炼身体,道:“林大人昨夜莫不是锻炼过度了?”   林子芗的眼神掺杂着怖色,瞧向晏喻之,随后才转开眼干巴巴地说:“第一次没把控好。”   他越说越觉得憋屈,不就是昨天为了让沈浮光回去为难了他一下,就被陛下给罚了,手到现在还是抖的提不起东西。   晏喻之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林子芗躬身一拜,“下官明白。”   说罢便直接往山下走。   沈浮光道:“陛下,你患上瘟疫这个消息有没有传到京城?”   “还需要几天,届时只需要等着京城来人。”   沈浮光却是在想,这次来的人就是想要害晏喻之的人吗?得知他感染了瘟疫,便来浔江探究真假,好将他除掉?   无论是不是自己想的这样,都不可以掉以轻心。   沈浮光已经知道有太多人想要晏喻之的命了,反倒是这种情况,他更得保护好他。   沈浮光本想让晏喻之回去休息,可是他全程都在沈浮光身边寸步不离。   黄庆想上前同沈浮光说话,每每都被晏喻之不和善的眼神吓退。   好不容易等到晏喻之中途离开片刻,他走到沈浮光面前道:“小沈,他莫不是你说的那位心上人?”   沈浮光笑道:“这么明显吗?”   黄庆哈哈一笑,“我都是娶过妻的人了,年轻人之间有没有情愫我一眼就能瞧出来,无论是你看他还是他看你,眼里的喜欢都快冒出光来了。”   沈浮光听见他提及自己的妻子,想起黄庆之前说过,他的亲人全都死在了这场瘟疫,只活下了他一个人,顿时怅然了不少,“黄大哥有孩子吗?”   黄庆摇了摇头,“没有,她身子不好,我就没要,但是这几年她到处找大夫想要调理好身子,本来都准备要个孩子了,结果……”   说到这里,黄庆蓦地停下了,深深地吸了口气,“唉,都过去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的,都是男子,对于后代也不要那么在意。”   黄庆后面这句话,直接点醒了沈浮光。   是啊,他个晏喻之都是男子,注定不会有孩子的,可晏喻之是皇帝,如果没有孩子,该怎么继承皇位呢?   黄庆见他发呆,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道:“小沈,你在想什么?”   沈浮光神情恹恹地道:“没有,只是突然觉得,我好像连累了他。”   “连累了什么?”   身后骤然响起了这道声音。   黄庆瞧了眼对面的人,敛了敛眼睑离开了。   沈浮光没有转身,只是说:“我不会让你纳妃子的。”   如果因为没有孩子,晏喻之想要纳妃子的话,他坚决不同意,但是心里又会觉得亏欠了晏喻之。   晏喻之郑重道:“朕不会纳妃。”   他这么认真的语气,令沈浮光一怔一怔的,“你不会怪我吗?”   晏喻之道:“怪你做什么?”   沈浮光垂着头忧心道:“我让你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未来这江山无人继承。”   “你当晏临之是个摆设吗?”晏喻之被他气笑了,“再不济还有其他的皇室宗亲,还缺一个继承江山社稷的不成?”   晏喻之这一番话直接让沈浮光哑口无言,完全打消了他的忧虑。   “朕有临之这个弟弟,反倒是你,你们沈家只有你一个独子,说到底,是朕连累了你。”   沈浮光握着晏喻之的手,道:“不会的,我爹娘若是真的在意这个,就不会让我喜欢你了。”   “既然这样,那你就别想那么多。”晏喻之眉目温柔地瞧着他。   “小沈,过来帮忙了!”不远处有人唤了沈浮光一声。   沈浮光应声,“好,马上就来。”转头对晏喻之道:“陛下,我得过去了,你是要回去休息还是……”   晏喻之直接走到沈浮光前面,“朕跟你一起过去。”   沈浮光无奈地追了上去。   黄庆和一排排的人正围在许多药罐前煽火,见沈浮光一来,赶忙朝他招手,“小沈快来,这里人手不够。”   “来了。”沈浮光抄起一把扇子就跑了过去。   晏喻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身侧立着一个人,探出头盯着他看,旋即笑道:“瞧这双眼睛,定是个美人胚子。”   晏喻之冷冷道:“滚。”   “怎么还生气了,我不就是多看了你几眼。”   可就是这几眼,让晏喻之觉得恶心透了,那双眼中透着的全是淫.色。   晏喻之身侧的拳头不由得握紧,“再看挖了你的眼睛。”若是在以往有人敢这般对他无礼,他根本不会说这么多,直接把人抓起来丢给暗卫折磨,可是现在沈浮光在这里,他不得不克制住想要弄死这个人的心。   男人一听笑的更欢了,道:“别挖眼睛了,你干脆弄死我吧,在床上弄死我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俺终于回来了。 第46章   晏喻之一直紧绷着拳头, 满腔的怒火快要抑制不住到达临界点时,眼前的人脑袋被一把扇子重重拍了一下,随后是一连串的击打。   沈浮光不知何时冲了过来,对着男人一边打一边骂:“谁给你的胆子敢碰我的人, 你刚刚说什么, 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让你去见阎王爷。”   男人抱着头四处逃窜, 对沈浮光放狠话,“你……你有种,别让我逮着……”   沈浮光抓住最后的机会在他腿上踹了一脚, 气道:“爷爷我等着你。”   男人落荒而逃时还不忘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沈浮光一眼,口里无声地念着“你完了”。   晏喻之站在原地,眼瞧着沈浮光将男人赶走, 被面巾遮掩住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沈浮光迅速转身跑了回去,“……你没事吧?”   他这才一会儿不见,就有人对晏喻之动手动脚的, 甚至嘴里的话那般的不堪入耳。   晏喻之摇了摇头。   沈浮光现在根本不放心让晏喻之一个人待着,偏生那边的黄庆又在喊他, “小沈,你快点过来啊!”   沈浮光站在晏喻之身侧不肯挪动步子。   晏喻之笑道:“你过去忙,我先回去。”   沈浮光犹豫不决,“可是……”   晏喻之抚着他的手臂,柔声道:“别担心。”   沈浮光看了一眼那边忙碌的人,本来人少不够就忙得很,现在又少了他一个, 更是乱成一团, “那你在房间里等着我来找你。”   “好。”晏喻之瞧着沈浮光离开了, 慢慢收敛了眸中的笑意,透着寒气,直直地盯着方才那人跑走的方向。   ……   男人站在偏处东张西望,不远处有人遮遮掩掩地跑了过来,手一直放在怀里,好像揣着东西。   “东西带来了没?”   蒙面人拉高了自己脸上的布,将怀里的东西递给他,“你要这个做什么?这可是那些感染瘟疫的人用过的面巾,很危险的。”   男人小心翼翼的用布把那块面巾包起来,“这你就别管了。”   蒙面人抓住他的手腕,“你要是拿去害人……”   “关你屁事!”男人直接甩开他的手,丢了几块碎银给他,径直离开了。   蒙面人顿感不妙,当即转身跑去找黄庆,没跑几步就被一名白衣男子给拦住了,“他要做什么?”   蒙面人一五一十地将情况告诉了他,眼前这人片刻都没有犹疑,抬步跑了出去。   这边沈浮光一众人已经将药熬好了,他端着几碗药刚分完,就有人晕倒在他腿边,痛苦的蜷缩了起来。   黄庆刚把药罐里的汤药倒出来,前方便有人急匆匆地跑来,疑道:“小远,你不是去处理那些面巾了吗,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远就是方才的蒙面人,他气喘吁吁地道:“刚才有人找我要了一块面巾,我觉得不对劲。”   黄庆惊道:“什么?!”   小远视线一扫,就看到了倒在沈浮光腿边的人,指着那边急道:“就是他!”   黄庆当即砸下手中的麻布奔过去,“这是要给我惹事啊!”   沈浮光看着地上的人,赶忙把手中的托盘放下,去扶起他,担忧道:“你没事吧?有哪里不舒服吗?”   那人猛地睁开眼,迅捷地扒下了沈浮光的面巾,另一只手伸进怀里握紧了小远给他的那块布。   沈浮光一脸茫然,但是他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杀气,跟方才调戏晏喻之的那个人一模一样,那人走时就是这样看着他的。   他根本来不及躲开,看见对方手中握着一块布朝他按过来……   黄庆瞧见这一幕,大喊道:“小沈快躲开!”   电光石火间,沈浮光被人一把拽起来,旋即一只脚猛地踩在那只手上,巨大的碾压力使地上的人爆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啊啊啊啊……放开!放开!!”   沈浮光整个人都还是懵的,他愣愣地瞧向身旁的晏喻之。   晏喻之眼中寒气森然,仿佛要将那人千刀万剐。   黄庆这时才抵达沈浮光身侧,“小沈,怎么样,有没有事?”   “我没事。”沈浮光攀住晏喻之胳膊,“这是怎么回事?他刚刚那是要做什么?”   晏喻之没有说话,脚下的力恨不得将男人的手踩断。   黄庆道:“他想害你,看见那块布没有,那是感染瘟疫的人用过的。”   沈浮光的心顿时凉掉了大半截,后知后觉的恐慌令他脸色发白。   黄庆感觉地上那人快被晏喻之弄死了,道:“这位小兄弟你不要激动,他犯了错自有官府惩罚,你现在这样……”   晏喻之冷冷地扫向黄庆,在对方的目光中猛地一脚踹向那人的胸口,一口鲜血顿时喷了出来。   黄庆被他的狠劲吓得一抖。   晏喻之当即拉着沈浮光离开。   沈浮光想不通那个人为什么要害自己,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刚才打了他?   晏喻之将沈浮光带回了屋子,反手关上门,随后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整个房间里的气氛低沉的可怕。   沈浮光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陛下……”   晏喻之沉默了半晌,起身道:“你今天就别出去了,待在这里。”说完拉开门出去,甚至还将门锁上了。   沈浮光听见锁扣落下的声音,赶忙走到门边,发现门已经拉不开了。   “陛下!”   他记得这门是没有锁的,难道是晏喻之自己带过来的?   沈浮光拍着门大喊道:“你把我关起来做什么?”   门外鸦雀无声,晏喻之已经离开了。   这个房间的窗户很小,他根本没办法从窗口出去。   沈浮光坐在房间里愣神,晏喻之就丢下一句话让他不要出去,但是为什么要把他关起来呢?   “门怎么是锁住的?”门外有人说。   另一人道:“或许他根本就没回来。”   沈浮光当即跑到门边拍打着,“黄大哥,黄大哥我在里面。”   黄庆问道:“小沈你怎么被锁住了?”   “我……先不问这个了,黄大哥你能把我弄出去吗?”   “我没有钥匙。”黄庆转头朝身侧的人说:“小远,你去找把斧子来。”   “行。”   黄庆道:“说来也奇怪,刚才我们把那个人绑起来准备移交山下的官府,但是人突然不见了。”   沈浮光一怔,“不见了?”   黄庆端详着门上那把锁,这工艺,不像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能接触到的,就连在家财万贯的商贾之家和官宦家中,这也是决计见不到的。   难道小沈的身份并不是他说的那样简单?   黄庆继续道:“我都怀疑是不是有同伙将他救走了。”   沈浮光陡然想到了晏喻之,人不见了,如果真的是同伙救走的,晏喻之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黄大哥,我现在必须出去,我有些担心。”   小远扛着一把斧子跑过来,“斧子找到了。”   黄庆对两人道:“你们站开点,小心别伤到。”   随后他对准那把锁用力一劈,手臂都给他震麻了,锁依旧是完好无损的。   黄庆只能转换策略,大声说:“小沈你找地方躲好,我得把这门劈了。”   沈浮光躲在桌子后面,只听见木门咔嚓一声被劈开,随后黄庆又挥了几斧子,那扇破烂的门轰然倒地。   黄庆捡起那把锁收好,道:“小沈,可以出来了。”   沈浮光还不忘感慨黄庆这破坏力惊人。   黄庆道:“我会找人给你把门修好的。”   沈浮光匆匆道了句谢便去找晏喻之了。   他跑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吹响了晏喻之给他的那支玉哨,不多时,就有三名暗卫出现在他身后,“沈公子有何吩咐?”   这是沈浮光第一次唤他们出来,也不知道有没有用,问道:“你们知道陛下在哪里吗?”   三名暗卫齐齐摇了摇头。   沈浮光道:“是不知,还是不想告诉我?”   “尔等只会负责沈公子的安全,其余的一概不管。”   沈浮光没想到他们就这么走了。   他才不信这些暗卫会不知道晏喻之在哪里。   与此同时,黄庆口中被救走的男人正被两名暗卫按在地上跪着,头上套着麻布口袋,后颈上架着一把长剑,剑柄一端的人赫然是郑商。   郑商道:“陛下,该怎么处理他?”   男人听见这个称呼,顿时冷汗直下,抑制不住的在发抖。   他是听说陛下来了浔江,但人人都在传陛下身染瘟疫卧病在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他又是怎么得罪这尊大佛的?   这时,方才被沈浮光问话的其中一名暗卫来到晏喻之身前,低声道:“陛下,沈公子就在距离此地的不远处,他在找您。”   晏喻之盯着前方的人,手指轻轻一抬,“在他身上划几刀,丢进池塘里喂鱼。”   郑商不由得叹气,若不是陛下听见沈公子在附近,眼前这人估计会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沈浮光正准备上前面的小山坡上去找,后面的小远叫住他,“你去那里干嘛?”   沈浮光道:“找人。”   小远说:“怎么会有人去那里,你先回来,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找找。”   沈浮光犹豫了半晌,道:“好吧!”   几乎是沈浮光一走,那边的草地就冒出了一片白色的衣角。   郑商道:“陛下不去找沈公子吗?”   晏喻之冷声吩咐:“看着他死,不留活口。”   “属下明白。”   沈浮光回到前区,并未看见黄庆,问身旁的小远:“黄大哥怎么不在?”   “他说他有事得下山一趟,可能要晚上才会回来了。”   小远被人叫走后,沈浮光本想又去找一下晏喻之的,但是猝然被一个纸团打中,前面一闪而过的身影让沈浮光认出来了扔纸团的人就是暗卫。   他捡起纸团打开一看,上面写着——陛下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沈公子保重。   署名是郑商。   沈浮光霎时松了一口气,晏喻之没事就好。   ……   天边滚起了金灿灿的浓云,霞光漫天,浔江城内空荡的街道上满是暖黄的一片。   黄庆找到了城内最有资历一家当铺,当铺的老板能鉴出许多物品材质和产地。   因为瘟疫,他们已经关门歇业很久了,好不容易看到了顾客,当铺内的伙计立马把人好生接待着。   老板慢悠悠地走出来,道:“你要当什么?”   黄庆道:“我不当东西,我是想让您帮我瞧一瞧这个。”他边说边将那把锁拿了出来。   从他第一次看到这锁就觉得不对劲,他以前在各种矿地干过活,也很难看出这锁产自哪里。   老板拿起锁放在眼前瞧了一阵,蓦地睁大眼睛,仿佛是不确定似的,翻来覆去地看,随后才恭恭敬敬地问:“这个东西您是从哪里来的?”   “有何问题?”   当铺老板激动地说:“这是宫里的东西,而且这种材质只有皇族才能用!” 第47章   黄庆嗓子一噎, 不可置信地愣愣道:“皇……皇族?!”   难道小沈他真的……   当铺老板双手捧着锁毕恭毕敬地放置桌上,“我不会认错的,敢问这锁是您的吗?”   黄庆摇头道:“是我捡到的,瞧着特别, 便想来让您看看。”   当铺老板如释重负般的卸了口气, “我劝你哪儿捡到的就放回哪儿去, 这东西咱平民百姓可碰不起, 就当没见过,万一惹祸上身,到时候没人能护得住。”   黄庆瞧着那把锁, 默默想着:这是小沈的,肯定是要还给他的,可他的身份, 真的会是我想的那样吗?   黄庆道:“您说这是皇族之物,那得是什么身份的人才能用?”   “这我怎么知道。”当铺老板思忖半晌后道:“太后,王爷, 世子都有可能,更甚者就是陛下了, 除了他们,其他人也没那个身份。”   黄庆回去的路上全是山路,天幕黑沉,他提着灯笼,另一只手一直握着心口的锁。   他径直去找了沈浮光,瞧见对方正在检查新装上的门,并未意识到黄庆就站在自己身后。   黄庆唤道:“小沈。”   沈浮光倏地回头, 笑道:“黄大哥回来了。”   黄庆欲言又止, 犹疑了一阵, 道:“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沈浮光松开门框,“进去说吧!”   “不用了。”黄庆拿出怀里的锁,道:“这个是你的吗?”   沈浮光凑近一瞧,这把锁上刻着繁复的图案,甚至在银白的锁身之上,还微微透着淡紫色的光泽。   这把锁他是没见过的,问道:“你从哪里来的?”   黄庆指着门说:“今天锁你的就是这个,我当时给收起来了。”   沈浮光顿时恍然大悟,这锁是晏喻之的,但是目前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晏喻之,反正就是一把锁而已,说是自己的应该也没什么区别吧?   “这是我的,谢谢你帮我收起来。”   黄庆这一瞬间脸都变了,“当真是你的?”   沈浮光疑道:“怎么了?”   不是他不愿意相信,那当铺老板说过这把锁是皇族之物,但是据他所知,来了浔江的皇族也就只有当今陛下一人,但是眼前的人……无论怎么看,他都想不到会是陛下。   既然对方要隐姓埋名来到这里,那么他也不能拆穿对方的身份,便在往常的相处之下,带了几分尊敬。黄庆双手将锁递给沈浮光,笑了笑,“没什么,早些休息吧!”   尽管有些事他想不通,例如陛下此前被传出身染瘟疫,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他更愿意相信陛下好好的,不要出任何事,至于那条传闻,应该是有意为之吧!   沈浮光一头雾水地盯着黄庆离去的身影,随之便瞧了眼手中的锁,这个到时候得还给晏喻之。   一连两三天沈浮光都觉得黄庆不太对劲,他跟自己说话时总是带着疏离,好像不太愿意靠近自己。   沈浮光本想跟他谈谈,但是看黄庆那副模样,应该也不会跟他说真心话,便将小远逮了过来,“小远,你觉不觉得黄大哥这几天对我的态度疏远了不少?”   小远赞同地点了头,“是有点,这样吧,我去帮你问问。”   没等沈浮光开口,他倒是主动说出来了。   沈浮光连连点头,“好好好,不过你别让他知道是帮我问的。”   小远说:“我明白。”   他找了个空闲时间将黄庆拉到几顶帐篷后面,“黄大哥,你最近怎么了?”   黄庆笑着挥了挥手,“我能有什么事。”   “那你这三天心不在焉的,特别是对小沈,态度好像是变了个人。”   “就算是你……”黄庆按住额头叹了气,“没什么,你还是别知道了。”   小远匆忙问:“知道什么?小沈他有什么问题吗?”   “他没问题。”   “那你方才想说什么?”   黄庆愁眉苦脸地坐在地上。   小远就是知道黄庆这张嘴藏不住事,才这么不依不饶地问他,“黄大哥,小沈莫不是有什么事?”   黄庆立即说:“他可不能有事。”   “为什么这么说?”   黄庆终于按耐不住,低声道:“陛下来浔江了。”   小远说:“我知道。”   黄庆又说:“小沈就是。”   “什么?!”小远张着嘴满脸震惊,是他没听懂还是听错了?   黄庆拉住他捂着他的嘴,“你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说出去,万万不能冒犯陛下。”   小远闷着声狂点头。   两人走后,身后的某顶帐篷里钻出了一个人。   他全程都不敢出声,没想到自己来偷个东西,竟然还能听到这么惊人的消息,那可是当今陛下啊,竟然会来这里。   这消息可比偷东西赚钱多了。   ……   沈浮光见到小远回来了,但是对方的话含含糊糊的,大概就是说黄庆这几天想家人了心情不好之类的。   次日,下山了好几日的林子芗回来了,他第一时间就去找了沈浮光。   沈浮光道:“你上来了,府里那边怎么办?”   林子芗道:“乐正大人在代替陛下装病,我换了个医官去照料。”   “可信吗?”   “放心,绝对信得过。”林子芗想到一件事,笑道:“这些时日,浔江知府把能找到的大夫都找遍了,整个浔江城内的医书也都翻遍,还是没找到解瘟疫的法子,他是怕极了陛下会在浔江出事。”   沈浮光道:“任谁都会怕的,但是我又在担心,时间久了就会暴露。”   林子芗:“消息已经到了京城,想必那边会人心惶惶,陛下等的就是谁会来浔江。”   沈浮光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林子芗扫了眼周遭,现在这个时间没什么人,大多去做自己的事了,“陛下让我在这里待着,应该会留一段时间。”   听见他提及晏喻之,沈浮光迫不及待问:“你知道陛下在哪里吗?”   “不知道。”   晏喻之都离开好几天了,这几天,沈浮光一直都没收到他的消息,好不容易来了个林子芗,结果什么都不知道。   这夜,凉了许久的天终于下了场雨,秋日的雨夹着风,穿透着皮肤渗进骨头里。   沈浮光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的,他觉得越来越冷了,那种感觉就像是置身于雨中,全身都湿透了一般。   他是被一阵暖意渐渐唤醒的,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火堆,然后就是旁边根本看不清面目的三个人,自己的手和脚都被绑住了。   当时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绑架!   沈浮光还未回过神,就有人走到他面前,打量着他,笑道:“这就是我们的陛下,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我们抓住了。”   “???”沈浮光被他的话说懵了。   为什么要对着他喊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章   雨水淅沥沥的顺着瓦片落置檐下, 一只湿透的鸽子咚的一声掉在了回廊上。   郑商捡起鸽子转身便进了房间,取下鸽子腿上的信,随手将它扔到了火炉旁,“陛下, 皇城来信了。”   晏喻之接过信, 纸张是潮湿的, 刚打开还未看清内容, 屋外便有人敲门,声音带着急切,“陛下, 沈公子被人抓走了。”   晏喻之脸色骤变,手心当即便攥紧,信纸也被他捏成一团。   郑商跑去拉开门, 追问道:“怎么回事?”   暗卫道:“他们已经追上去救沈公子了,属下特地来告知陛下。”   火炉旁的鸽子突然扑闪了翅膀,险些烧掉了自己的羽毛。   晏喻之起身, 路过火炉时将手中的纸条扔了进去,“走。”   郑商瞧着火炉里的纸条, 双眉一拧,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几人走后,烧红的炭立马点燃了纸条,燃烧速度快到只能来得及看清末尾的“安”字。   ……   屋外还在落着雨,沈浮光身上的衣料都是湿润的,他环视着周围,发现这里是一间庙, 大门正对的地方摆放着佛像, 台上的贡品和香灰很多, 看来这里是常有人来的。   绑架沈浮光的那三个人把自己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沈浮光道:“你们什么意思?”   “我们呢,都是一群亡命之徒,有人跟我们说陛下在后山。”他说着还回头去看了另外两个同伴,“我们要是把当今圣上绑了,还能全身而退的话,岂不是够我们吹一辈子。”   沈浮光实在是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将他认成晏喻之,他自认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说漏过嘴,这些人口中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的?   沈浮光惊慌的攥紧了手心,佯装镇定地说:“我不是陛下,你们认错人了。”   “不可能。”   另外两人霎时站了起来,朝沈浮光走过来。   沈浮光紧张地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再次强调道:“我的确不是,你们找错人了。”   “你不可能不是。”他们突然激动起来,“那个人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们,他说就是你。”   沈浮光现在心里真的无比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知不知道造谣害死人啊!   “难道你们就是为了以后出去吹牛吗?而且,如果我真的是陛下,你们不怕被诛九族吗?”   绑匪笑道:“我们做之前会不知道这些吗?况且我们的九族早就死光了。”   沈浮光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劝了,“……那要这么说的话,我身边应该会有很多人保护,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让你们抓走了?”   沈浮光这边话音刚落,庙门就被人踹开。   两名黑衣人出现在门口。   沈浮光:“……”这是故意整他的吗?   绑匪立马抓着沈浮光,脖子上抵着匕首,阴沉沉地笑了,“你还说你不是,就连暗卫都来救你了。”   当真是亡命之徒,尽管知道这样会被杀头诛九族也还是要做,沈浮光搞不懂他们到底图些什么。   他余光瞥见身后这人的手腕内侧刻着图案,像是一种兽,但是他认不出来。   另外两名绑匪拿刀指着暗卫,“往后退,不然你们的陛下可就没命了。”   暗卫不得不往后退给他们让着路,目光始终锁在沈浮光身上。   沈浮光真的是想不到他们救人这么明目张胆的来,难道不能悄悄地救他吗?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别说话。”绑匪神经紧绷着,手中的匕首一直不敢离开沈浮光的脖颈半寸,以至于沈浮光的脖子被刀尖刺破了,血珠慢慢浸了出来。   两名暗卫面面相觑,握着剑想要冲上前,却又担心伤到了沈浮光。   这时的雨已经渐渐变小了,但还是有微小的雨雾飘散在沈浮光脸上。   前方的路很黑,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好似要把他吸进去一般。   沈浮光只听见空气被破开的声音,身侧的人突然没了动静,抵在脖颈上的匕首也渐渐松开,等到他完全被放开,身后突然传来“咚”的一声,他才回头去瞧,绑匪已经没了气息,侧颈插着一把刀,刀身完全刺了进去。   沈浮光看着那人侧颈流出来的血,他的手开始抑制不住的发抖,许是害怕,又或者是太冷了。   暗卫见沈浮光已经安全,当即便同另两名绑匪缠斗起来。   陡然一只手覆在沈浮光的眼睛上,指尖很凉,头顶的雨雾消失了,一把伞遮了上来,将二人笼罩在这方寸的天地间。   晏喻之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慰之意,道:“害怕就别看了。”   沈浮光愣愣道:“他们……”   晏喻之道:“他们是敌国的细作。” 第49章   沈浮光张了张嘴, “……细作?”   晏喻之瞥了一眼地上的死人,手腕内侧的图案已经完全显现出来,嗤笑道:“他们手腕上的穷奇图案,以前有幸见过一次。”   沈浮光这才发觉, 怪不得他们认识晏喻之的暗卫, 如果只是普通的亡命之徒, 怎么会了解这些。   “所以, 他们其实想抓的是你,对吗?”   晏喻之道:“朕会查出来的。”   “不用查了。”沈浮光转身整个人贴在晏喻之身上,晏喻之的外衫其实也带着凉意, 可他就是觉得很暖和,恨不得晏喻之现在就将他紧紧抱住。   其实这也算是阴差阳错替晏喻之挡了一遭,但是这话他可不敢说给晏喻之听, 不然对方又会沉下脸色满脸不悦。   晏喻之单手贴在沈浮光的背上,将他往自己怀中搂,“没事的。”   沈浮光的目光越过晏喻之的肩, 看到了那边被暗卫押住的绑匪,脖颈上陡然传来刺痛, 是晏喻之碰了一下方才被匕首刺破的地方。   晏喻之的手指沾染了鲜红的血液,眸中渐渐爬上了怒意。   沈浮光赶忙捂住脖子,忙道:“我这个……这个不疼的,你别担心。”   晏喻之神情淡淡,道:“走罢。”   沈浮光现在也开始拿不准晏喻之的心情了,虽然他看着没什么大的情绪起伏,但是总觉得他憋着一股火在心里。   晏喻之举着伞, 单手揽着沈浮光走去, 他眼眉一撇, 向下瞧着被抓住的两名细作,“带回浔江城内的大牢好生看管着,可别让他们死了。”后半句话隐隐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郑商道:“属下明白。”   沈浮光与晏喻之就这么站在雨雾中,半空中的薄雨在寺庙檐前的烛光照耀下瞧着有些白,像是冬日的雪,飘飘扬扬地落下。前方传来车轮滚过的声音,一辆马车缓缓从黑幕中驶出。   等到马车驶至二人身前,沈浮光才看清驾车的人是乐正闻。   乐正闻道:“陛下,沈公子,快上车吧!”   沈浮光在车内问道:“乐正闻过来了,府里怎么办?林子芗跟我说皇城那边已经得知消息了。”   晏喻之从车内翻出了金疮药,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涂抹在沈浮光侧颈上,“不用担心。”旋即便将纱布贴在伤处。   沈浮光挑开窗帘发现马车已经在城内了,天边已经隐隐开始泛白,晨曦即将破开云层散放光芒。   他道:“陛下,我们这是去知府大人的府上吗?”   晏喻之道:“对。”   沈浮光目露担忧,“可是后山那边该怎么办?他们若是发现我不见了……”   “林子芗会说的。”晏喻之道,“后山你就不要再去了,后面的情况会有些复杂。”   沈浮光是不想离开的,毕竟他是真的想帮助那些人,但是今天这一出,他发现自己只会给晏喻之添麻烦,如果后面再出了什么事,耽误了晏喻之要做的事那就麻烦了。   沈浮光静默了半晌,道:“我答应你。”   晏喻之将沈浮光送到府邸便离开了。   乐正闻则是继续去装晏喻之卧病在床的景象。   浔江知府听小厮说沈浮光回来了,赶忙携妻女一起来看他。   他或多或少也从林子芗的口中得知了沈浮光和晏喻之的关系,总之得小心对待着,决不是他们可以冒犯的。   浔江知府一眼便瞧见沈浮光颈侧的纱布,关切道:“沈公子受伤了,可需要让大夫来看看?”   沈浮光摆手道:“小伤,不碍事的。”   媛儿许久未见沈浮光,当即便奔了过去,“沈哥哥。”   浔江知府和知府夫人俱是惊了一跳,嘴边的制止想说又不敢说,因为沈浮光揉了揉媛儿的脑袋,笑道:“媛儿这些时日可过的开心?”   媛儿摇着小脑袋,说:“不开心,你不在,晏哥哥也生病了,一点都不开心。”   沈浮光猝然觉着有些心酸,淡淡笑道:“媛儿后面可以来找我玩。”   媛儿顿时欣喜,道:“沈哥哥之后都会在我家里吗?”   “反正暂时不会走了。”   听到“不会走了”,媛儿欢喜雀跃地拍了拍手。   浔江知府这才插了句话进来,“沈公子可有去看陛下?”   沈浮光微微怔忪,现在躺着的那个根本不是晏喻之,而是乐正闻。他摇头道:“没有。”   浔江知府道:“现在陛下的院子被人全天守着,除了皇城来的人,外人根本进不去,就连我寻的几名大夫都被挡在外面,没法进去瞧上一瞧,沈公子也知道,陛下现在的情况……万一陛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着实担心。”   他这么一大段话,肯定不只是宣泄那么简单,沈浮光直接道:“大人想要我做些什么?”   知府顿时笑了,“我就是想让沈公子领我进去看望陛下,这样我也好放心。”   果不其然,原来目的是在这里。   沈浮光道:“大人这是为难我了,若是我一人去可还行,而且,就算我能进去院子,也并不能进陛下的房间,陛下爱民如子,怎会让我们置身于那般危险的境地。”   浔江知府瞬间噎住了,他的夫人也在一旁面露为难。   这时媛儿走到二人身前劝道:“爹爹,沈哥哥说的对,你还是别去了。”   “媛儿,你爹爹他……”知府夫人想要去碰媛儿的头发,却被她躲开了,最后也只能悻悻地收回手。   浔江知府蓦地红了眼眶,蹲下身抱着她,最终向沈浮光匆匆告别,离开了这里。   沈浮光霎时松了口气,方才浔江知府的那番要求都给他整的紧张了起来。   若是真的让他进了晏喻之的房间,那不就暴露晏喻之是装病的了。   当日下午林子芗回来了,除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沈浮光定睛一瞧,林子芗身后的人正是黄庆。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打招呼,黄庆抢先一步说:“小沈,你怎么样?今早发现你不见了,可真是让我好找,急死我了。”   沈浮光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没什么事,黄大哥可以放心了。”   黄庆瞧了一眼林子芗,才踟蹰着说:“我之前将你认错了,我以为……以为你是陛下。”   沈浮光惊诧地瞪大眼睛:“什么?!”   为什么又一个将他认错的,他到底是做了什么让这些人误会的?   黄庆垂着头满脸的愧疚,“因为那把锁是皇族之物,你也承认了是你的,但我没想到和小远的谈话被人给偷听了去,导致你被人绑架,小沈,是我对不起你。”   沈浮光现在已经能明白一点了,只能感叹这一切太离谱了,就因为一把锁。   “没关系的,我又不怪你,况且你也不是有意的。”   黄庆看见了他颈侧覆上纱布的伤,歉疚得更加不敢瞧他的眼睛了,匆匆道:“我先出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沈浮光问:“你们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起源是黄大哥?”   “是陛下从抓来的细作嘴里撬出来的,然后查到了黄庆身上,便派我同他解释清楚。”林子芗转身从药箱里翻出一瓶药膏递给他,“这个待伤好结痂之后,一日三次涂抹在伤处,不会留疤。”   “陛下这次来浔江已经传的天下皆知了。”沈浮光觉得,晏喻之才是最不安全的那一个,“会不会有很多人想要害他?”   林子芗双眸一凝,盯着紧闭的房门,故意扬声道:“你想什么呢!陛下现在好好的待在房中,怎么会有人要害他?”   沈浮光也看向门口,那里隐隐浮现了一个影子,他顿时不敢做声。   林子芗又说:“沈公子不必担心,我一定会找到法子救陛下的。”   那道影子似乎也是不敢多做停留,急忙离开了。屋内的两人静默了许久,沈浮光才缓缓开口问:“刚刚那是谁?”   “不知道。”林子芗神情严肃,“但我唯一知晓的是,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沈浮光道:“你是说这府上有细作?”   “我不清楚。”林子芗急匆匆道:“沈公子,我们现在赶紧去找乐正闻。”   乐正闻房间里坐着喝茶,侧方的窗户猝然被人推开,林子芗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林大人怎的来了,不在后山医治你的病人吗?”   林子芗翻了进来,“你少给我夹枪带棒的说话,不就是因为你不能出去觉得烦躁吗!”   乐正闻看到了后面的沈浮光,才收敛了玩笑的神色,道:“你们都来了,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子芗道:“方才有人在门外偷听我们说话,我怀疑这府上混进了别的人。”   “别的人?”   这边乐正闻话音刚落,屋外便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许多人缠斗在一起。   乐正闻刚想拉开门出去,被林子芗一把拽回来,“你出去做什么,你的行踪对外说的可是回皇城了,万一到时候暴露了怎么办?!”   沈浮光从窗缝中看出去,这次他是清清楚楚地瞧见了那些人手腕内侧的图案,声音顿时发紧:“是穷奇,他们都是敌国的人。”   乐正闻道:“看来他们这是做足了准备。”   这边的声音引起了府上的注意,霎时一窝蜂的人冲了过来,那些细作见势不妙,纷纷跃上房顶逃跑。   浔江知府火急火燎地跑到门边,想要查看一下晏喻之的情况,却被暗卫拦住,“知府大人这是做什么?”   “这次敌人来势凶猛,我担心陛下会受到伤害。”   暗卫道:“陛下很好,就不劳大人费心了,请回吧!”   浔江知府站定着不肯走,心中隐约有了个答案,“你莫不是在遮掩什么?”   旋即屋内传来一道极其憔悴的嗓音,“难得许知府这般担心朕。”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 第50章   这声音令门外的人全都一愣, 虽然极尽憔悴,但是都听的出来这是晏喻之的声音。   浔江知府犹疑道:“……陛下?”   晏喻之冷笑着说:“怎么?不是说担心朕吗,现在可以放心了?”   浔江知府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外,面露苦色, “微臣告退。”   听说晏喻之遇害而赶来的一众小厮纷纷提着棍子回去了。   有人嘀咕了一句:“我怎么感觉大人像是早就知道了会有贼人来。”   旁边的人立马打断他, “你瞎说什么呢, 这种话怎么能乱说。”   那人也只好闭嘴, 默默地随着人群离开了。   林子芗站在窗边见人都走了,折回房中,道:“陛下。”   晏喻之再次开口, 已经失去了方才那种虚弱的感觉,“这府中的有异心。”   乐正闻当即道:“谁?”   晏喻之却道:“你们先出去。”   乐正闻有些着急,嘴边的话快要出来了, 林子芗立马识趣地拽着他,“微臣告退。”   林子芗还不忘拿一块布蒙在乐正闻脸上。   乐正闻被拉出门外,那些暗卫淡淡地瞥了一眼。   林子芗低声道:“不管你要说什么, 现在先忍住。”   乐正闻疑道:“为什么?”   林子芗闭口不言,别人可能不知道, 但是他常年在医正院,除了药味,闻的最多的便是血腥味。方才他就在晏喻之身上闻到了极其浅淡的血腥气,虽然不知道晏喻之做了什么,但是现在的晏喻之绝不是他们可以忤逆的。   屋内的沈浮光见他们出去了,正思考着自己要不要也出去,晏喻之朝他伸出手, 柔声道:“浮光, 过来。”   沈浮光走过去, 道:“陛下怎么会赶来的这么及时?”   “问出来的。”   “是今天抓的那两个人吗?”   晏喻之点了点头,“对。”他说着抬手碰了下沈浮光的脸,恐怕没人知道,这只手一个时辰前还沾满了鲜血,现在一瞧,皮肤白皙的仿佛透明,好似垂弱之人。   沈浮光想到这些日子的晏喻之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问:“陛下今晚会走吗?”   “会。”晏喻之知道,自己现在绝不能待在沈浮光身边。   现在各方势力都在派人来杀他,或者是确保他活不长了,如果他留在沈浮光身边,届时暴露了,那么最容易受到伤害的就是沈浮光了。   “为什么?”沈浮光贴上晏喻之的手背,感受到了与手心截然不同的温度,“你明知道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我不会有事的。”   沈浮光瞧着他,蓦地红了眼眶。   晏喻之一瞬间神色乱了,“你信我。”   “我该拿什么信你?”沈浮光把头埋在他肩上,声音哽咽,“那么多人要害你,你怎么跟我保证你会没事?”   明知道沈浮光是在担心他的安危,可晏喻之的心里难受极了,他道:“你想要什么保证?”   沈浮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晏喻之,他只是害怕,害怕晏喻之的每一次离开,虽然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要相信晏喻之,但他只要一想到晏喻之的处境,两种想法就开始扰乱他的思绪。   “……我听你的。”   晏喻之擦掉了他眼睑下的泪水,旋即将他抱住,“别担心,我说过的话,定会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沈浮光过了好一阵才稳下情绪,道:“那你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晏喻之松开他站起身,目光凝视着屋外快要深下去的天色,“马上就知晓了。”   晏喻之走的时候也将乐正闻带走了,没多久,陛下已经离开知府府邸的消息便传开了。   下一刻,浔江知府急匆匆地跑来找沈浮光,“沈公子,陛下他为什么要走?”   林子芗在一旁笑问:“知府大人这般紧张是做什么?”   浔江知府意识到失态了,收敛了神色,“我只是过于着急了,陛下的身体情况各位也都知道,很难再经得住颠簸。”   林子芗道:“这就不劳知府大人费心了,前段时间暗卫寻到了一位名医,陛下此行也是去寻得一线生机。”   浔江知府随口道:“……那名医在什么地方?”   林子芗思考了半晌,说:“好像是叫流琼谷。”   浔江知府脸色一僵,然后离开了。   沈浮光道:“这些话是陛下告诉你的吗?”   林子芗点了头,“陛下想借此机会,把那些想害他之人除掉。”   “你的意思是,知府大人会把消息透露出去?”   “这样正好也可以验证他有没有问题。”林子芗道,“如若他没有问题,那这消息便由我主动透露了。”   沈浮光还有一件事不明白,“流琼谷是个什么地方?”   “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第51章   流琼谷与其说是谷, 倒不如说是悬崖,高耸的崖壁,一眼往下望不到底,只有层层的白雾, 朦胧的遮挡着, 反倒给人一种仙雾缭绕的感觉。   此刻一众人站在崖上, 为首那人往下瞧了一眼, 立即揪住身边之人的衣裳,厉声道:“你玩儿我呢!”   被揪住的人正是浔江知府,他抬着手急忙说:“没有没有, 陛下的确是在下面。”   为首之人道:“那你告诉我,这怎么下去?”   浔江知府指着另一边说:“那里有路可以下去。”   “你要是敢骗我们,小心你全府上下的人头。”   浔江知府忙不迭点着头, “我知道。”   他们一走,身后远处的大树下当即探出两颗脑袋。   沈浮光道:“这地方这么危险,怎么可能会有人住在下面。”   林子芗一直盯着那些人的背影, “能把他们骗下去就行。”   沈浮光慢慢走到悬崖边上,只看了一眼便匆忙退后几大步, “既然有路可以下去,那该怎么解决那些人?”   林子芗道:“用陛下的话说,那条路就是他们的黄泉路。”   浔江知府说的路根本没有那么简单,那些人起初沿着倾斜的崖壁往下走,那条路也还算正常,两人并行都绰绰有余,可逐渐倾斜的崖壁开始竖直, 脚下的路变得越来越窄, 甚至崎岖不平, 好几次都差点有人掉下去。   偶尔有碎石往下落,砸在他们肩上,头上,左边是陡峭的崖壁,右边是深不见底的流琼谷。他们仿佛与世隔绝,被孤立在了悬崖峭壁之上。   为首之人当即意识到不对劲,“他娘的,这条路只会越走越窄,到最后根本就没有路,我们被骗了。”   他们准备回去时,有人转身不小心踩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身躯不稳往崖底栽下去。   凄厉的叫声瞬间响彻在众人耳边。   不等他们快速动作,上方传来一阵响动,整个崖壁都跟着颤了。无数颗巨大的滚石顺着崖壁往下落,连人带石坠进了林子芗口中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流琼谷,就算侥幸没有被砸中,这极其大的震动也会令他们不稳。   顷刻间,一声声的惨叫回荡在山谷中,反复撞击崖壁,久久消散不去。   沈浮光正准备离开,许是那叫声太过凄异,尽管传到他这边的是细碎的声响,他竟然也生出了几分害怕。   就连林子芗也都愣了一下。   浔江知府站在悬崖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仿若仙境的流琼谷。   凡是浔江的人,都知道前任知府为了去探索流琼谷,命人从一个倾斜的崖壁上开始凿路,可随着工程的推进,这条路愈发的艰难,先是崖壁的逐渐竖直,他们能凿动的地方也越来越小,直到某天有人不小心掉了下去,在百姓的讨伐声中,前任知府便下令停止了这项工程。   林子芗走到浔江知府身侧,望着峭壁上的那条路,道:“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就算他们的线人修书回朝请求再派一些人来,也是好些时日之后了。”   浔江知府回想起昨夜,沈浮光和林子芗来找他。   林子芗直接把话挑明了说:“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自从林子芗说出流琼谷时,他便意识到陛下拜访名医这件事是假的,流琼谷根本没有路能下去。   浔江知府也说出了内心的苦楚,“他们拿我全府上下人的命来胁迫我。”   沈浮光在一旁皱紧了眉头,不满道:“所以你就帮着那些人对付陛下。”   “我是真的没办法啊!”   林子芗蓦然笑了,道:“那让他们都死了不就行了。”   这一瞬间,他看懂了林子芗眸中的意思,顿了顿,“……我明白了。”   思及至此,眼前的林子芗又说:“这是陛下给你的一次机会,如果你还帮着那些人,就不只是全府上下所有人的命那么简单了。”   浔江知府清楚的知道,晏喻之既然已经发现他有了异心,绝不会那么简单的就放过他,如若他还执迷不悟,别说整个府邸,甚至还会牵连到九族。   他猛地跪了下去,朝着无人处哀声道:“微臣叩谢陛下。”   沈浮光和林子芗顺着悬崖往前走,前方的崖边上渐渐的出现了一队人,打头的人走近了才认出来。   沈浮光扬声道:“郑商!”   郑商行至二人身前才携着身后的一众暗卫行礼,“沈公子。”   沈浮光问:“方才的动静是你们弄的对吧?”   郑商点了头,“是。”   沈浮光瞧了一眼那些暗卫,“那你们现在是要去找陛下吗?”   “不是。”郑商凝声道:“皇城密信,陛下等的人快要来了。”   晏喻之等的人……   那不就是来杀他的人吗?   沈浮光越发的搞不懂他们的心思了。   郑商道:“属下先行告退。”   沈浮光看向了林子芗,对方一瞬间躲避了他的视线,他便明白,林子芗有事在瞒着他。   “既然流琼谷一事是放出的谎言,那陛下他现在在哪里?”   林子芗神色默然地顿了半晌,道:“我不知道。”   “那你在隐瞒什么?”   “我要去办一件事。”林子芗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带着沈浮光一起,万一被陛下知道了,又罚他怎么办。   沈浮光想着自己也是无聊,索性跟他一起,“我也去。”   林子芗叹了声气,道:“你跟我来。”   两人来到城外,穿过茂密的树林,有一间小木屋立在空旷的地上,屋前的路有些泥泞。沈浮光一只脚刚踏上回廊,屋内便猛地飞出一只鸽子,他当即一震,细碎的绒毛飘在他身上。   林子芗进到屋内,道:“陛下此前就是在这里。”   沈浮光打量着这间屋子,煤油已经燃完,火炉里的炭也只剩下了灰,“可是陛下不在,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林子芗道:“陛下走之前给了我两个任务,第一个已经完成了,第二个就是让我烧了这间屋子。”   沈浮光愕然道:“为什么?”   林子芗摇了摇头,“陛下没说。”   这间屋子的陈设很简单,沈浮光随手拿起一支笔,却感受到了一阵温热,肃然道:“这支笔被人用过,而且就在我们来之前不久。”   林子芗一怔,“什么?”   沈浮光环顾着周遭,不安道:“我刚刚握它的时候,是热的。”   林子芗的脸色变了又变,赶忙说:“你先出去。”   沈浮光出了木屋退出很远,林子芗在屋子里找到了新的煤油灯,站在门口朝里一扔,一阵破碎声后,里面的油倒了出来,旋即一根火折子落在上面,顷刻间,火舌席卷开来。   沈浮光看着大火包裹住了整间屋子,道:“你觉得会是谁来了这间屋子?而且应该是听到我们来了才离开的。”   林子芗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事,一时有些后怕,总感觉自己此刻在被人盯着,“别管这么多,我们先走。”   沈浮光想起了郑商此前说的话,“那皇城来的人是谁?”   林子芗道:“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一路上,沈浮光都在想,究竟是谁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放弃要取了晏喻之的性命,而且能让晏喻之无法下手处置,想必身份肯定不简单。   而且听林子芗方才话中的意思,人好像已经到了。   知府府邸前停了一辆马车和好几匹马,沈浮光前脚刚踏进门槛,身后便有人激动地喊了他一声,“浮光!”   沈浮光立马转身,眼前的人提着袋子,喜笑颜开地望着他。   他走了过去,还有些不敢相信,道:“姐,你怎么来了?”   沈茯苓笑道:“我是跟着别人来的。”   林子芗记得这个人是晏喻之从繁花阁救回来的,还带进了宫里,怎么就成了沈浮光的姐姐了?   沈浮光霎时收敛了笑意,问:“跟着谁来的?”   能在这个时候来的浔江的,肯定是晏喻之要等的人,那这样一想,这个人会不会就是要害的晏喻之的那个?   沈茯苓拉着他往里走,“我慢慢跟你说。”   这时前厅的小厮和婢女全都不在,正位上正坐着一个人,好整以暇地呷了一口茶。   沈浮光看清那张脸的一瞬间,脑子都懵了。   玉槐安?!   怎么会是他?   玉槐安的眸光锁在沈浮光身上,嘴角渐渐地往上勾,笑道:“沈浮光,好久不见。”   沈浮光很想摆着手说一点都不久。   他怎么都没想到来的人会是玉槐安,甚至自己姐姐也跟着来了。   沈浮光陡然一愣,沈茯苓是怎么认识玉槐安的?而且在她离宫时说的是要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为什么会跟玉槐安扯到一块儿?   “见过陵阳王。”沈浮光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玉槐安道:“果然还是不欢迎我。”   沈茯苓把手中的袋子放到玉槐安身侧的桌子上,“给你。”   玉槐安双眉一拧,“这是什么?”   沈茯苓笑了笑,“糖糕。”   玉槐安脸色一沉,“拿走,我不要。”   这太奇怪了。   沈浮光不敢置信地往后退了几步,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正厅。   没一会儿沈茯苓追了出来,“浮光,你要去哪儿?”   沈浮光正色道:“你是怎么跟他认识的?”   沈茯苓笑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看上了一个人,要去追他。”   ???   沈浮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他没理解错,沈茯苓要追的人应该就是玉槐安了吧!   “姐,你是认真的?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沈茯苓道:“为什么不能喜欢他?他这个人第一次浮现在我脑海中,我便下定决心要追到手了。”   沈浮光所有的话都在这一刻被堵住了,沈茯苓喜欢玉槐安,他总不能把自己对玉槐安的不满强加在沈茯苓身上,这样是不公平的。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惊讶。”   “习惯就好了。”沈茯苓坐在石凳上,“刚开始他可是对我爱答不理的,还说要把我丢出京城。”   沈浮光追问道:“然后呢?”   沈茯苓道:“然后,然后就是我死皮赖脸的留在他身边了。这次我也是无意间听见他要来浔江,我之前进宫去找你,小王爷说你在浔江,所以我就跟着他来了。”   所以,玉槐安真的是那个要害晏喻之的人吗?如果是真的,沈茯苓该怎么办?   ……   黑夜降得很快,偌大的府邸如今变的毫无活力,秋风席卷了院落中的枯叶,拍打在地面上。   郑商踏着夜色翻墙进了府邸,轻轻地叩响了一扇门。   须臾,门被人拉开,一张英气的面容出现在郑商眼前。   郑商道:“王爷,陛下有请。” 第52章   月色光泽浅浅的洒下, 府外停了一辆马车,玉槐安进到车厢,恰好对上了晏喻之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好似带着某种防备和警告。   玉槐安不以为然地坐到软垫上, 端起还在冒着热气的茶喝了一口, 嗤笑道:“你倒是放心让他一个人待在府里。”   晏喻之道:“皇叔这就不必管了。”   “行啊, 你大可以安心去做你的事。”玉槐安惬意地往车厢内一靠, 紧盯着对面的晏喻之,“到时候可别怪我趁人之危。”   晏喻之当即将手中的杯子摔了出去,砸在马车的木架上碎裂, 残片崩在郑商的手上。   郑商在车外连忙劝道:“陛下息怒。”   玉槐安似笑非笑,眼前这人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按理说心性早已被磨炼得非一般人, 可唯独提到沈浮光,他所有的情绪和想法,就这么不堪一击地泄了出来。   沈浮光是他的软肋, 这在皇族可是大忌。   玉槐安笑道:“生气了?”   郑商轻轻地皱起眉,他不明白, 陵阳王明知道陛下已经生气了,还这般挑衅。   晏喻之用尽力气挥了挥手,道:“走!”   郑商这才松了口气,缓缓驾驶着马车离去。   马车行驶了一段距离,车内的两人俱不做声,不一会儿,玉槐安道:“白日里我去了一趟那个木屋, 没成想沈浮光和医正院那个姓林的来了, 还一把火将屋子烧了, 是你安排的吧?”   晏喻之怔忪了一瞬,倘若玉槐安不说,他还不知道沈浮光也跟着去了。   他淡声道:“嗯,里面有一些来往的书信还未处理,索性烧了。”   玉槐安掏出一封信函,“这是秦王给我写的,想必你也明白,他可是巴不得你死在浔江。”   晏喻之满脸的嘲弄之色,“怎么,让你来杀了朕吗?好让远在京城的他直接坐上皇位。”   “就算他想,我肯定是不能动手的。”玉槐安笑了笑。   玉槐安收起了面上的笑意,肃然道:“你此前在浔江抓住的制造瘟疫的那个人,是个什么身份?”   “棋子。”晏喻之道,“他说他是陵阳王的人。”   玉槐安抿着唇,眉心微蹙,半晌后轻声笑了,“秦王不愧是秦王,早该在五年前就归西的,竟然还让他多活了五年。”   郑商缓缓将马勒停,道:“陛下,王爷,可以下车了。”   马车停的地方是浔江城内的一处空宅子,乐正闻站在门口,等晏喻之走到他面前时,他才将手中的信函递了上去,“陛下,沈将军的密信到了。”   书房里,晏喻之看完密信,玉槐安便问:“怎么说?”   晏喻之道:“秦王没有任何行动。”   玉槐安道:“想必是觉得还没有百分之百确定你活不了,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晏喻之放下密信,食指在上面轻轻敲了几下,道:“都忍了那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   玉槐安端了盏烛灯放在晏喻之手边,随后拿过那封信函放上去,不过须臾,已经看不见半点纸张的痕迹了,只有地上的一堆灰,在窗外的风平地卷起扬进屋内时,轰然吹散。   “这次一起来的还有秦王的两名心腹,你明天得回去,必须让他们看到你身染瘟疫的样子。”玉槐安道,“届时他们会修书一封回京,秦王才会真正的行动,而沈将军则会以谋逆的罪名将他抓获。”   晏喻之行至窗前,此刻的月色很淡,风声簌簌,整个庭院灰蒙蒙的。   他突然在想,沈浮光现在在做什么?   沈茯苓火急火燎地跑到沈浮光门前,用力拍打门扉,“浮光,沈浮光,你先别睡了。”   沈浮光被她的声音惊醒,忙不迭地爬起来套了件外衫就去开门,“怎么了?”   “玉槐安不见了,我刚刚去他的房间里找他,结果根本没人。”   沈浮光心想你大晚上去找他做什么,但还是怕她担心,道:“有没有可能是有事出去了?”   沈茯苓却说出一个令人震惊的事情,“来浔江之前我在王府见过他和秦王,当时我无意间听见秦王对心腹说时机成熟就要杀了他,我、我担心……”   沈浮光没有见过秦王,只知道这位才是晏喻之真正的皇叔,先皇唯一的亲弟弟。可是沈茯苓口中的秦王要杀了玉槐安,这是为什么?   “姐,你先别担心,我陪你出去找他。”   离开房间没一会儿,沈浮光就冷的直打寒颤,心中懊悔道:早知道带件披风出来了。   两人站在府门外不知道该往哪边走,沈茯苓手中的灯笼散发出的光映在地面上,夜晚的空气潮湿,地面也覆上了薄薄的一层水雾,两道浅浅的车辙印出现在沈浮光眼中。   他蹲下身看了一下,只有这一边才有痕迹,“应该是这边。”   沈茯苓抬脚就往那边跑,沈浮光在后面追她,“我们这样该怎么找?万一当真被带走了,去了哪里也不知道。”   “找不到他我是不会回去的。”   沈茯苓这坚定的语气让沈浮光知道她是当真了,他是从未想过沈茯苓会喜欢一个人到这种地步,心中不由得想起了晏喻之,在遇到晏喻之以前,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沈浮光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一想到自己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很有可能变成别人的,心里就不免酸涩,有种会失去她的感觉。   这条路很长,也很黑,好似一眼望不到头。   沈茯苓沉声道:“我不知道。”喜欢这种事是说不清的,依靠的仅仅只是一个感觉。   这边话音刚落没多久,马车车轮缓缓滚过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两人俱是一愣,相视一看,眼中都掺杂着恐惧。   沈浮光扯着她走到一旁的暗处,将灯笼留在了原地。   马车停在了灯笼前,沈浮光只能看见被光照亮的车轮,其他的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同时呼吸也跟着紧张起来。   沈茯苓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双目死死地盯着那边的动静。   马车突然停下,车内的晏喻之问道:“怎么回事?”   郑商瞧着前面的灯笼,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陛下,这周围有人。”   玉槐安疑道:“有人?”他挑开车帘一瞧,是一盏灯笼。   他想也不想便下了马车,缓缓靠近,烛光照亮了他的衣摆。   黑暗中的沈浮光和沈茯苓闭紧嘴大气都不敢出。   下一刻,那个人蹲了下去,冷峻的侧颜出现在两人眼前。   沈茯苓先是一愣,沈浮光则是喃喃道:“玉槐安。”   玉槐安霎时转头盯着那边的黑暗,杀气陡现,厉声道:“谁?”   沈茯苓跑了出去,焦急道:“你没事吧?我担心有人要害你,去房间找你,结果你不在。”   玉槐安起身,缓缓收住眸中的杀意,道:“没人会害我。”   沈浮光也走了出来,道:“既然王爷没事,那便赶紧回去吧!”   “沈浮光,你也来了。”玉槐安特意往马车那边瞧了一眼。   沈浮光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见马车的轮廓和一个人影,他以为那人是车夫,便也没太在意。   “她担心你,我陪着出来找。”   玉槐安看向身边的沈茯苓,对方不安地揪着他的衣袖,无奈道:“走吧!”   郑商朝着车内低声道:“陛下,沈公子在那边。”   “朕知道。”晏喻之闭着眼顿了顿,“……掉头。”   郑商道:“不去见见吗?”   “不见。”   沈浮光特意等他们走远,转头发现那辆马车还停着没动,刚想出声唤一下车夫,结果鼻腔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旋即他便感觉到这气温越来越低了,只套了一件单薄外衫的他实在是有点受不住,抱着手臂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   沈浮光不知道身后的人是何时靠近他的,只是骤然感觉到一阵温暖,披风上带着一股古木香,是很沉稳的气味。   这味道很熟悉,而身后之人的声音更熟悉。   “你这么担心他?”   作者有话要说:   唉,一想到自己都奔二了,真的很伤心,感觉自己还是一事无成,就连父母都说我没长大,一点都不懂事(爆哭jpg.) 第53章   沈浮光想回头, 却被晏喻之按住了肩膀。   “陛下……”   晏喻之不依不饶地问:“你在担心他?”   沈浮光微微侧着头,只看见了晏喻之按在他肩上的手指,“你是说陵阳王吗?”   晏喻之没有说话,这也相当于是默认了。   沈浮光道:“我姐姐担心他被人抓走了, 我陪她出来找找。”   下一刻晏喻之直接将他打横抱起, 连人带披风一起裹进怀里, 朝着灰蒙蒙的大道走去。沈浮光扭了一下, 晏喻之道:“别动。”   沈浮光当即听话不再动了。   郑商见状下了马车,飞快地抄起灯笼跟在后面。   晏喻之这行为,沈浮光总觉着他在吃飞醋, 想也不想便问出口:“陛下,你是不是吃醋了?”   晏喻之被沈浮光这过于直白的问题给问住了,微微一愣, “……是。”   沈浮光俯在他怀中偷笑,微凉的小臂圈在晏喻之脖颈上,轻轻往下一拉, “陛下,我还蛮喜欢你这样的。”   晏喻之的眸光闪了闪, 手往上一颠,将沈浮光的身子抱高了,随后微微垂下头,一个温热的吻印在他脸颊上。   沈浮光本来也是想调戏一下晏喻之,毕竟这么久没有好好相处了,结果他反倒成了被调戏的那个。   跟在后面的郑商见到此景,不由得刹住了脚, 顿了一阵拉开距离后才走。   等到晏喻之往侧门的方向走去时, 他绕了个大圈跑到了前面, 翻进院子里打开了侧门的门闩。   沈浮光被晏喻之抱进房间,直到整个人都躺在榻上了,方才被亲的那边脸还是滚烫的一片。他将自己冰凉的手背贴上去,得到了短暂的降温。   晏喻之点燃了烛台,走到窗边拉过被子盖在沈浮光身上,还将被角掖了掖,“穿的这么单薄也敢出去,着凉了怎么办。”   沈浮光觉得自己身体没那么差,下意识就反驳,“我哪有那么容易就……”   话音未落,鼻腔里骤然瘙痒,他将脑袋往被子里缩,沉闷地打了个喷嚏。   打脸来的太快了。   喷嚏打完了,索性就蒙在被子里不出来了。晏喻之无奈地去抓被角,“把头露出来。”   沈浮光死死揪住,硬是不肯露头,闷声道:“就这样吧,这么晚了也该休息了。”   晏喻之笑了笑,“你这是要赶朕走?”   沈浮光反问道:“陛下难道不是在外面住着吗?”   他现在才回过神来,方才晏喻之跟玉槐安应该是一起乘马车回来的,说明晚上玉槐安是去见了晏喻之,可是在他的印象中,两人似乎挺不对付的,怎么还到走到一块儿去了?   晏喻之道:“不去外面了。”   沈浮光目光一顿,旋即拉下被子,坐起身瞧着晏喻之,“什么意思?陛下要留在这里不走了吗?”   “对。”晏喻之将自己要留下的原因告诉了他。   沈浮光道:“所以你还要再装几天的病?”   “嗯,这几日你得配合一下。”   沈浮光笑着拍了拍胸脯,“没问题。”   他的视线陡然锁定在晏喻之的脸上,道:“陛下,你这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病重之人。”   晏喻之笑道:“嗯?你待如何?”   沈浮光灵光一现,道:“等天亮了再说。”   ……   天边第一缕晨曦初现,霞光流转,将黑暗的天空破出了一个洞,府上的婢女小厮纷纷开始了劳作。   沈浮光是被一阵又一阵泼水声吵醒的,他睁眼瞧着这还未完全亮的天色,穿上衣服出了门,结果一阵冷风给逼了回来,顿时清醒了不少,赶忙披上了一件披风才出去。   他看着院子里的小厮在往地上泼水,清扫着地面。   小厮瞧见他,上前道:“沈公子醒了,可要小的准备热水?”   沈浮光点点头,“多谢。”   他洗漱完还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目光若有似无的盯着院子里修剪花草的一名婢女,纠结了很久,还是走了出去。   此刻的天不似方才那般灰暗,院子里的花瞧着也甚是娇艳。   沈浮光道:“这位姑娘。”   婢女赶忙转身行礼,“见过沈公子。”   沈浮光赶忙抬手道:“不必多礼,我就是想问问姑娘……可否帮我一个忙?”   婢女道:“沈公子但说无妨。”   ……   沈茯苓正准备去找玉槐安,恰好看见了秦王的那两名心腹在玉槐安的房门前等着。   她可还记得这两人是秦王派来说要杀了玉槐安的人,没什么好脸色的走上去了,“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等王爷出来。”   沈茯苓急道:“等什么等,他今天没空,不想跟你们说话。”   另一人的脾气可没有那么好,当即扣住沈茯苓的手臂要将她推出去。   “住手。”   玉槐安站在门口冷冷道:“放开她。”   那人迫不得已放开了沈茯苓。   一直等在门口的那名心腹躬身一拜,“王爷勿怪,他就是性子急了些,并非要伤害沈姑娘。”   玉槐安嗤笑一声,仿佛意有所指,“最好是。”   沈茯苓跟在玉槐安身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那两人,她告诉过玉槐安这两个人有可能会杀了他,可是他不信,还让她不要妄自揣测,实在是令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跟着他们来到了一间很多人把守的院子,在进去之前必须在脸上蒙一块布。沈茯苓猝然想起浔江是有瘟疫的,想必这院子里住的人感染了瘟疫。   可是在进门那一刻,她被拦住了,只准玉槐安和另外两人进。   沈茯苓站在门外,倏然肩膀被Hela人拍了一下,等她转头堪堪看见这人是沈浮光就被拉走了。   沈浮光拉着她蹲在窗户底下,道:“姐,你怎么也跟着来了?”   沈茯苓道:“跟在玉槐安身边的那两个人就是要害他的,我肯定得跟着,不过你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陛下在这里。”   “陛下?晏喻之?”沈茯苓疑道,“他在哪儿?”   沈浮光指了指墙壁,“里面。”   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感染瘟疫的人就是他。”   沈茯苓的嘴张的已经可以塞下一颗鸡蛋了,稳住了自己激动的声音,压低音量道:“这怎么可能?你骗我的吧?他可是皇帝啊!这还得了。”   沈浮光心想,骗不骗的也就这一次了。他点了头,极其认真地说:“真的。”   沈茯苓的脑袋已经被搅成一团了,心道:你心上人感染了瘟疫你居然这么淡定,一点都不伤心的吗?   她真是愈发的搞不懂沈浮光和晏喻之这两个人了。   而屋内的气氛远比屋外凝重,除了呼吸声再也听不见别的。   床榻上的晏喻之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就连嘴唇也白的吓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下一刻要步入黄泉了。   秦王的两名心腹并未靠近,跪在地上行了大礼,道:“属下奉秦王之命,前来看望陛下。”   好一个看望。   陛下生命垂危,他好歹是个王爷,还是陛下的皇叔,竟然派两个无名小卒来行使看望之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秦王是尊大佛,无人能请得动。   林子芗忍无可忍,道:“那不知秦王爷此刻在何处?究竟有何天大的事被绊住了不能来?”   他们并未回答林子芗的问题,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晏喻之只想冷笑,这是看到他病成这样,索性做个表面样子,反正以后秦王造反成功,他们也能飞黄腾达。   “那朕便多谢皇叔了。”晏喻之说话时有气无力的。   心腹道:“听闻陛下去寻过一名民间神医,可有成效?”   乐正闻怒道:“谁给你的胆子敢这般对陛下说话!”   此人问话极其傲慢,仿佛上位者对属下的盘问。   “神医未必能解这瘟疫。”晏喻之轻轻地冷笑,“如若无事,那便退下罢。”   正巧两人也不想多待,“属下告退。”行完礼便离开了。   沈浮光探出头,盯着两人离开的身影,随后被沈茯苓拉着跟了上去。   “姐,你当真要去跟踪他们?这种事不太安全,你说你一个弱女子……”   沈茯苓松开他,道:“你要是怕了就回去,我不逼你。”   沈浮光担心她的安危,拽着她不肯让她去,毕竟根据他在这里生活了几个月的经验来看,这种事危险指数五颗星,稍不注意就被发现了,谁知道那两个人会做些什么。   沈茯苓此时不知怎的,像是昏了头,甩开沈浮光就往前跑。   沈浮光拿她没办法,转身几大步跑进了房间,急匆匆道:“沈茯苓去跟踪那两个人了。”   玉槐安道:“什么?”   沈浮光指着沈茯苓跑走的方向,急的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她为了你去跟踪他们,有可能会有危险。”   他的本意就是想让玉槐安去拦一下沈茯苓,实在不行也能保护她,结果眼前的人就只是站着不动,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他姐姐这是看上了什么人啊!   沈浮光不指望他了,正准备自己去,身侧的人像一道残影划了出去。   屋内剩下的人不多了。   林子芗左看看右看看,拉着乐正闻和一名医官出去了,顺带拉上了门。   晏喻之靠在床上,道:“沈茯苓喜欢他,对吗?”   不知怎的,问出这个问题时,他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高兴。   沈浮光道:“没错,我看得出来,我姐此生是非他不嫁了。”   晏喻之笑道:“以后她可能就变成朕的皇婶了。”   沈浮光彻底愣住了。   他从来都没想过这么多,只觉得沈茯苓喜欢就喜欢了,但是晏喻之这句话给他说懵了。   玉槐安是晏喻之的皇叔,他们在一起之后,玉槐安也会变成沈浮光的皇叔,但沈茯苓又是他的姐姐,那玉槐安到底算是他的姐夫还是皇叔,这辈分好像完全乱了。   “啊……这个,好像是有点乱。”   晏喻之拉住他的手,道:“别想那么多,一切水到渠成。”   沈浮光凑到晏喻之面前,伸出手指在他脸上蹭了一下,指腹顿时出现一片白,“这姑娘家的玩意儿果然管用。”   旋即又担忧起来,道:“他们就仅仅看了一眼,会相信吗?”   晏喻之道:“人往往太过自负也不是好事,人人都觉得朕活不了,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沈浮光义愤填膺道:“狗仗人势,秦王根本不配做你的皇叔。”   晏喻之蓦地一笑,“这么生气啊!”   “我之前一直以为要害你的人是陵阳王。”沈浮光突然有些冤枉了好人的窘迫感,“原来是我搞错了。”   晏喻之道:“这几日过去了,朕需要你配合演一出戏。” 第54章   晏喻之说要他配合演一出戏, 但是根本没告诉他具体该怎么做。   后面的四五日,沈浮光总能在路过晏喻之院外时,瞧见秦王那两名心腹从里面出来,时间一久, 也渐渐从玉槐安口中了解到这是两兄弟, 哥哥叫秦飞, 弟弟叫秦天。   他们看见沈浮光后, 目光若有似无地从他身上扫过,像是打量。   而当他进到晏喻之的房间,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床上的人好似已经命不久矣, 双目紧闭,已经瞧不出一分生气。   若不是沈浮光心里知道晏喻之是装的,恐怕就被他这幅样子骗过去了, 方才第一眼见到时,不免被惊了一跳。   沈浮光轻轻碰着晏喻之的手臂,“陛下。”   谁知一旁的林子芗迅速跑到他身侧拉住他, 急道:“别叫醒陛下。”   沈浮光收回手,道:“怎么了?”   林子芗神情警惕, 这屋内没有其他人,但他还是压低声音道:“陛下服了假死药。”   沈浮光倏地睁大双目,不敢相信地瞧着他,“你?!”   所以他刚才看到晏喻之那幅濒死的模样并不是错觉。   林子芗赶忙解释道:“这药服下之后能让人陷入假死,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但是只要控制好剂量,就能让人在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中。”   沈浮光伸手探了下晏喻之的鼻息, 果真如林子芗所说, 气息很微弱。   “这是陛下要求的吗?”   “是。”林子芗也很为难, 晏喻之跟他说这个事的时候差点没把他吓死,这假死药虽说不会真的置人于死地,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浮光弯腰替晏喻之掖了掖被角,“有副作用吗?”   林子芗瞬间噎住了,踌躇了一会儿,道:“……有没有副作用还得等陛下醒了才知道。”   沈浮光脑海中骤然浮现出秦王这个人来,他没见过,可是晏喻之为了除掉秦王,做了这么多,甚至不惜服用了假死药,可想而知,这已经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了。   他坐在床边怅然道:“我刚才看见了那两个人。”   林子芗道:“陛下这副模样,想必是去给秦王传密函了。”   沈浮光道:“我们是不是也要开始了?”   林子芗轻抿着唇,“陛下让我告诉你,今夜发生的事可能会有点不受控制,但是他保证不会让你伤到分毫。”   沈浮光才不会在意这些,在他心里,晏喻之远比自己重要得多,就算今夜的事不可控,他受了伤又算得了什么。   “我没那么娇贵。”   沈浮光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房间。   随着天色渐黑,府上愈发寂静,甚至含存着几分可怕的气息。   沈浮光侧躺在床上,心跳震若擂鼓,门外的风声更加肆虐。   恍惚间,他好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闻过。   当他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等他紧紧闭上眼皮缓解一下那股酸涩感,再次睁眼时,已经能瞧见一点东西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秦王的两名心腹。   秦天打量着沈浮光,狞笑道:“沈圻川沈大将军的独子,又见面了。”   沈浮光发现自己背靠着一棵大树,手和脚都是被绑的死死的,于是冷脸看着他们,“你们要做什么?”   一旁的秦飞开口了,道:“没什么,就是你爹这个人吧,对陛下最是拥护,王爷若是登上帝位,他定是第一个反对的。”   “你爹肯定不会不管你,毕竟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说我们用你胁迫沈将军就范,他会不会同意?”   沈浮光在心里设想了很多种情况,但没想到是来这一出,怪不得他觉得那股味道熟悉了,根本就是迷药的气味。   居然又是绑架!   不光是绑架,甚至还想拿他来威胁沈圻川。   沈浮光这时隐隐看见他们身后还站了一个人,但因为深夜,只能瞧见一个身影。   秦天转身朝那人问道:“今夜到底走不走?”   那道身影缓缓动了起来,朝着沈浮光这边走,“怎么,你就这般迫不及待,想看到你家王爷黄袍加身?”   沈浮光霎时明白了。   想必晏喻之说的演一出戏应该就是这里吧!毕竟那个人可是玉槐安。   秦天此人面对玉槐安毫无尊卑可言,可能是觉得自己即将飞黄腾达了,语气高昂道:“这是迟早的事。”   反观守在沈浮光身边的秦飞,沉稳多了。   玉槐安站定在沈浮光面前,道:“等回了京城,你最好劝一下你爹。”   沈浮光此刻大脑飞速运转,既然是要演戏,那遇到这种事,他应该是什么反应。   不等脑子里构思清楚,他脱口道:“你想得美,我爹戎马半生,绝不可能听从奸佞小人的话。”   “想不到还是个烈性子。”身侧的秦飞突然蹲下身,从身上拔出一把匕首,笑的森然,“要不我来给你磨一磨性子,不然坏了王爷的大计可就不好了。”   沈浮光盯着那把匕首,甚至随着刀身的转动,银光还划过眼底,那一瞬间,他的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奶奶滴,这怎么二话不说就拔刀子?!遇到这种不配合的都不劝一下就直接上手了?这让他还怎么维持将军之子的人设。   玉槐安挡住了那把刀,厉声道:“秦飞,本王劝你最好不要有其他的心思。”   这时秦天满脸嘲弄之色,道:“王爷可是告诉过我们,陵阳王在跟陛下抢人,应该就是他吧,说不定你身边经常跟着的那名女子也是因为同他长相相似,才留在身边的。”   此时此刻,沈浮光恨不得把自己敲晕。   为什么要让他听到这些,他听到倒是无所谓了,但是他该怎么面对沈茯苓?   玉槐安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去。   秦飞见状赶忙呵斥道:“秦天,不可无礼。”   玉槐安牵起嘴角,面上却全无笑意,“他说的对啊!”随后缓缓转身,注视着秦天,道:“你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吧,省的憋在心里。”   秦天怕玉槐安怒气一上来当场结果了他,眸光躲闪,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沈浮光见他走了,连连祈求另一个也快点走。   玉槐安道:“走。”   于是沈浮光就被秦飞从地上提了起来,推搡着往前走。   他们到了一间农家院子,看这屋子的脏乱程度,想来主人应该是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沈浮光被推倒在一张只有硬木板的床榻上,给他全身都砸的一疼。   秦飞道:“王爷,秦天他……”   玉槐安挥了挥手,“把他找回来。”   “是。”   沈浮光挣扎着坐了起来,听见秦飞也走了,还没来得及高兴,身前就压下一片阴影。   玉槐安轻挑起他的下颌,抬高他的脸,笑道:“这下只剩我们了。” 第55章   沈浮光本就不喜欢玉槐安这个人, 现在被他这样一碰,不爽地侧了下头错开他的手,“我跟你不熟。”   玉槐安收回手,勾唇笑道:“都认识这么久了, 怎么能说不熟呢?”   沈浮光这时骤然想起了秦天方才的话——玉槐安在和晏喻之抢人, 被抢的还是他。   他真的很不明白玉槐安这个人, 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把沈茯苓留在身边的, 难道真的是因为两人长得像吗?   还有以前在晏临之口中听到过,这人很有可能还欺负过晏喻之,着实让人捉摸不透他哪些行为是真, 哪些行为是假。   玉槐安见他一直垂着头沉默着,道:“你身上的绳子就这么绑着。”   沈浮光回神挣了挣手脚,“为什么?如果我没猜错, 这场绑架应该是假的吧!”   “谁说是假的了。”玉槐安的目光从门口掠过,“他们想绑你是真的,而本王帮了他们也是真的, 不然就凭他们,怎么能把你一个大活人悄无声息地带出来。”   沈浮光:“……”   这好像真的如晏喻之所说, 真的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沈浮光这样子,玉槐安觉得他是被吓傻了,笑道:“放心,你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谁担心这个啊!   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会被他们带走,然后到了京城威胁沈圻川,那这样晏喻之的计划岂不是落空了。   沈浮光着急道:“你到底是哪边的?你不应该帮着陛下吗,你知不知道那两个人随时随地准备要你的命?”   玉槐安不咸不淡地应声:“知道。”   “你知道?!”沈浮光惊道, “那我姐姐告诉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信她?”   “你姐姐?”玉槐安旋即想起了什么, 笑道:“你居然真的认她做姐姐。”   可能在外人看来这件事确实有些不理解, 两个原本互不相识的人居然短短几天就到了亲人的地位。   “我跟她一见如故。”   玉槐安顿感好笑,“那你知不知道她比你还小一岁?”   ……   这他还真的不知道。好像更奇怪了,居然认了个比自己小一岁的人做姐姐。   沈浮光突然的噤声,整个房间内顿时安静的出奇,静到只能听到耳边的风声。   玉槐安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砖,击打在愈开愈合的窗门上,随着“砰”的一声,窗户完全合上了,耳边的风声也小了很多。   他道:“很多事她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不然哪天就丢了命。”   沈浮光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他居然从玉槐安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丝担忧。   玉槐安道:“比起这个,本王更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甚至从第一次见,眼前这人就表现出一种要将他打一顿的感觉。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知道。”   “那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能让你这般厌恶。”   沈浮光一想到这事就气,决定趁现在跟他好好理清楚,“你以前是不是欺负过陛下?”   玉槐安一笑,“欺负?”   沈浮光道:“你少装,小王爷都告诉我了。”   玉槐安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宫里见到晏喻之时,那时他跟随先帝从战场下来回到京城,他并不知道那就是太子殿下,只觉得那小孩子长得太过好看,便上去逗逗他。   结果就只是碰了一下小孩儿的脸,立马就被另一边连话都说不清的小崽子给咬了一口,奶声奶气地冲他吼:“不准欺负我哥哥!”   后来闹到先帝那里,他才知道,被他碰了脸的那个孩子是当朝太子,晏喻之。而另一个咬了他一口的是太子的弟弟,晏临之。   得知兄弟二人的身份时,他只觉得哭笑不得。   他也只有这一次跟二人有过近距离的接触,想必也是这一次给晏临之的心里留下了巨大的印象,就小王爷这脾性,估计少不了在背后编排他。   玉槐安道:“我没有欺负他。”   沈浮光顿时一脸的“你骗鬼呢”,极不信任。   玉槐安又说:“我没必要骗你,如果我没想错,那是个误会,你若是实在不信,回去问问他。”   沈浮光开始动摇了,毕竟晏临之也没有说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也不清楚,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   他慌忙避开话题,“先不说这个了。”   玉槐安道:“你休息吧!”   沈浮光当即侧身给他看自己被绑在后背的双手,道:“这样让我怎么休息?”逗他玩儿呢!   “那就坐着睡。”   说完门外便晃过一道烛光,玉槐安顿时起身出去。   “……坐着睡?喂!你先别走啊!绳子!”沈浮光在后面怎么喊他都没用,只能泄愤似的蹬了下凳子。   门外的院子中间站着两个人,一盏灯笼立在他们身前。   秦飞道:“王爷,属下认为应当即刻启程,以免夜长梦多。”   玉槐安道:“眼瞧着晏喻之都快咽气了,你家主子的大业即成,不过区区几个时辰就不想等?”   “可现在还是在浔江地界,属下担心……”   秦天骤然道:“不管了,我现在就去把那小子抓出来准备离开,然后给王爷发密函。”   玉槐安差点就要拦住他了,还好让他听到了后半句——等的就是这个。   秦王此人极其信任这两人,要不然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们做,只要他们把最后一封密函发出去了,等京城的秦王收到,立马就会起兵造反。   秦天已经进屋子抓人了。   秦飞瞧着玉槐安,眼中慢慢浮现出一丝丝疑惑,心道:方才不是那般反对吗,为何现在一声不吭?   沈浮光被挂在了马背上,头顶朝下,全程脑子都是懵的。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马背上的秦天道:“当然是回京城。”   “等等……”   不是说要等天亮才走吗,为什么现在就出发了?   玉槐安翻身上马,几人借着月色,策马往京城的方向跑去。   沈浮光满脸涨红,好像全部血液都倒在脑子里了,难受的要死,胸口被压在马背上,一颤一颤的,呼吸都顺不过来。   “……我不行了,你们停、停一下。”   秦天拉停马,讽笑道:“真没用。”随后一把将沈浮光扔在地上,转身道:“大哥,你来带一下他。”   沈浮光赶忙趁现在调顺呼吸,就是脑子昏昏沉沉的,“其实我自己会骑马的。”   此刻的天色掺杂了白,不再是黑黝黝的,远空的月亮开始隐去。   秦飞看了眼斜前方的玉槐安,下马解开了沈浮光脚上的绳子,拽着他走到玉槐安面前,道:“王爷同他相识,要不您来带他。”   玉槐安在心底冷笑。这是试探他呢!   如果玉槐安还有点人性,沈浮光应该就不会再被挂在马背上了。一想想,顿时松了口气。   玉槐安淡淡道:“好。”说罢便弯腰朝沈浮光伸出手,将他拉了上去,坐在自己身后。   他们出了浔江,又行驶了很长一段距离。   玉槐安一直在留意秦天,直到瞧见他进到树林中,随后便从林中飞出一只白鸽,他就知道事情成了。   这时已经完全天亮,视物清晰,沈浮光坐在树下看见那只鸽子一直往前方飞行,直到看不见。   秦飞不知不觉地在身上藏了把短刃,看向了玉槐安。   不远处的玉槐安靠在树上,垂头瞧着沈浮光,低声道:“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沈浮光本就没怎么休息,还赶了一夜的路,脑袋和耳朵不太清醒,因此没听清他说的什么,但是瞥见那边的秦飞,又不敢出口问。   而此刻他们的前方,一名执剑的黑衣人抬头看见了那只信鸽,转头道:“陛下,他们已经中计了。”   晏喻之轻笑道:“五个时辰后,给沈将军回信,让朕这皇叔先高兴高兴。”   郑商抱拳道:“属下遵旨。”   自后看去,全都是同郑商一样的黑衣人,黑压压的堆在树林中,唯独人群中的晏喻之鲜丽的不同。   距离浔江越远,沈浮光就越是担心。   晏喻之还在那边,而他要是真的回了京城该怎么办?   前方的玉槐安道:“你在怕什么?”   沈浮光立即反驳道:“我没怕。”   玉槐安笑了笑,“反驳的这么快,定是心虚。”   沈浮光已经懒得跟他说话了。这人来的时候带上了沈茯苓,没想到走的时候悄无声息,就这么抛下她走了。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小声地说:“我姐姐要是知道你就这样走了……”   这次沉默的人轮到了玉槐安,他默不作声地驾着马。   沈浮光悻悻地抿了抿唇,“你到底喜不喜欢她?要是不喜欢就别给她希望。”   玉槐安又静了须臾,终于道:“首先,是她缠着我的,其次,我何时说过不喜欢?”   沈浮光的双眸亮了亮,“那你就是喜欢了!”   玉槐安冷冰冰地丢下一句,“本王可从未说过喜欢她。”   要不是不可能,沈浮光真想一脚将他从马背上踹下去。   玉槐安这两句话,已经可以归结为对沈茯苓无感了。   沈浮光现在只想知道晏喻之怎么样了,服用了假死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他现在也已经自身难保了。   晏喻之醒来之后要是发现他不见了,肯定会追上来救他的。   沈浮光脑中的思绪将将落下,前面的玉槐安身躯陡然一震,旋即摇摇欲坠,跌下马背。   他赫然看见了玉槐安的胸口插着一把短刀,而罪魁祸首还伸着手没收回去。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沈浮光完全懵了。   他低头看着不省人事的玉槐安,头皮发麻。   死……死了?! 第56章   沈浮光看着玉槐安, 只觉得双目一阵恍惚,缓缓瞧向了那边的两人。   秦飞冷笑着收回手,拉住缰绳驱马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玉槐安, “若不是他有可能会耽误王爷的大计, 不然也不会死了。”   身后的秦天也上前, 道:“大哥解释那么多做什么, 我们还是赶紧把这小子带回京城。”   沈浮光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脸色霎时白了下去,脊背窜上一股寒意。他一直盯着地上的玉槐安, 不敢相信玉槐安就这样死了,这太突然了,他的脑子转不过来。   “我、我……”   秦天笑了笑, “怕不是第一次见死人吓傻了?”   不行!   他绝不能跟着他们回去!   沈浮光几乎是一瞬间便侧身跌下马,连身上的疼痛也顾不上了,奋不顾身的往回跑。   玉槐安的意外让沈浮光愈发坚定这次的绑架是真的, 如果他现在被带回去了,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晏喻之谋划了这么久, 绝不可能败在他身上。   秦天低声咒骂,驾马向前追去,高声道:“沈浮光,你跑得了吗!”   就算跑不了又怎么样,沈浮光暗下决心,他今天就是折了半条命在这里也要拖住他们。   而秦天眸底也起了杀意,逼近沈浮光身后时, 高高扬起马儿的前蹄, 打定主意要这样废了他。   可马蹄并没有踢在沈浮光后背, 几支箭矢猝然扎在马腿上,只听见马儿凄厉的嘶鸣声,连带着秦天往一旁栽倒。   沈浮光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也不敢回头,一味地狂奔,蓦地一只手紧紧按在他肩上,他刚想挣扎,那人就开口了。   “沈公子,是我。”   郑商!   沈浮光.气喘吁吁地回身瞧着他,甫一张口,一股冷空气便灌进肺里,顿时狂咳不已。   郑商见状赶忙解开他手上的绳子。   沈浮光难受地蹲在地上,捂住胸口咳嗽着,仿佛要将血都咳出来。   一只手贴在他的后背,替他顺着气。   沈浮光以为这人是郑商,抬头便要道谢,霎时愣在原地,这一愣,竟然也不咳了。   晏喻之扶起他,解下自己的披风裹在沈浮光身上。   沈浮光道:“陛下来救我了。”他就知道晏喻之会来的。   这一路把半生的委屈都受够了,现在见到亲近的人,眼眶顿时就湿润了。   晏喻之微微垂下眸子,瞧着沈浮光手腕上被麻绳磨破的地方,低低道:“对不起。”   沈浮光不明白晏喻之为什么要道歉,说到底除了待遇差了点,倒也没什么生命危险。   “陛下不用道歉的。”   郑商带人押着秦天走了过来,一脚踹在秦天的膝弯上,猛地跪在晏喻之面前。   秦天仰头瞪视道:“你竟然没死!你骗我们!”   沈浮光脑子里划过玉槐安的模样,心下一惊,快速抓住晏喻之的臂膀,想要告诉他玉槐安遇害的事。   晏喻之明白他想说什么,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安心,“没事。”   沈浮光茫然地往远处一望,恰好瞧见玉槐安举着长剑架在秦飞的脖颈上,缓缓地往这边走来。   玉槐安没死。   沈浮光一瞬间反应过来,原来晏喻之说的演戏,是这出戏。   玉槐安将秦飞扔给暗卫押着,道:“装死可真难。”   沈浮光看见玉槐安胸口破掉的衣裳里有金丝状交织的东西,这个应该是叫护身软甲,怪不得他被短刀击中后没有血流出来。   秦天怒道:“你们……你们是一伙的!”   玉槐安道:“我有说过要追随秦王吗?”   秦天双目圆睁,道:“你以为你跟着他就会有好下场吗,今朝他会杀掉自己的亲叔叔,来日你也活不了。”他现在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只想离间他们,让他们产生隔阂。   玉槐安却不以为意地说:“比起以后,现在想杀我的可是秦王,我们当然得一致对外了。”   “你一个外姓王……”   秦飞猛然道:“秦天闭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晏喻之轻嘲道:“比起外姓王,朕的这个亲叔叔又能好到哪儿去。”   沈浮光慢慢拉着晏喻之的手,尽管他现在已经不对秦王抱有任何对亲情的期待了,可沈浮光却依旧感觉出他的伤感。   晏喻之回扣住沈浮光的手指,带着他往一旁刚驶出来的马车处走去。   沈浮光坐在软榻上,晏喻之在给他的手腕上药,手法轻柔的像是对待一件珍宝。   起初没太在意,现在平静下来才发现双手手腕已经被擦掉了一层皮,光是上药就疼得不行。   沈浮光道:“陛下是什么时候醒的?”   “今早。”   “一醒便来寻我了吗?”   “嗯。”   晏喻之怎么突然惜字如金了?   沈浮光倾身靠近他,问道:“陛下怎么了?”   晏喻之包扎好后小心翼翼地放好沈浮光的手,“……朕瞒了你一些事。”   沈浮光暗自惊讶晏喻之的语气中竟然存着几分愧疚,是因为他受伤了吗?   “就是这次的事对吧?我本来以为这场绑架是假的,就是你说的演戏,可陵阳王却告诉我是真的,甚至我都快分不清他是哪边的人了。”   晏喻之解释道:“这件事本就不可控,半真半假,是朕事先没有同你说清楚。”   沈浮光笑道:“我不怪陛下,你都说了这是不可控的,那两人要做些什么谁又能猜到,要怪就怪玉槐安,谁让他不把真相告诉我的,害我担惊受怕了一路。”   马车被人在外敲了两下,旋即是玉槐安的声音,“说本王的坏话,早知道就让他们把你带走了。”   沈浮光哽了一下,别过头不说话了。   玉槐安道:“那两个怎么处置?”   晏喻之道:“带着,回京。”   玉槐安垂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冷声道:“何不直接杀了?”   沈浮光听到这话才想起玉槐安以前是征战沙场的,浑身的杀气重的吓人,过了这么些年,骨子里的东西是依旧没少。   晏喻之不再言语,往沈浮光手中塞了个汤婆子。   玉槐安也只好照办。   沈浮光道:“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不急,先等人。”   沈浮光撑开车窗往外一看,根本没有其他人,“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林子芗他们。”   晏喻之微微一笑,“嗯。”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才听见急促的车轮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沈浮光骤然笑道:“陛下,他们来了。”说完便跳下了马车。   那边的三辆马车渐渐停了下来,第一个下来的是沈茯苓,她喊道:“沈浮光!”   沈浮光也跑了过去,“我在呢!”   沈茯苓得知他被绑走,担忧了一路,现在悬着的心也好不容易落下,却又看见他受伤的手腕,“这怎么搞的?没事吧,严不严重啊?我去把林子芗逮下来给你看看。”   恰巧听见这话的林子芗:“……”   他和乐正闻快速路过他们去拜见晏喻之。   沈浮光赶紧道:“没事的,就是擦破点皮。”   沈茯苓怒道:“是玉槐安串通别人绑走你的对不对,你等着,姐去给你出气。”   “这都是假的……”   “假的也不行,真以为你没人护着。”   沈浮光眼见着她怒气冲冲地跑去找玉槐安出气,但是这里比不上现代,若是真的惹到了玉槐安,处罚她怎么办?   他脚上的步子还没追出去,就被晏喻之拉住,“不用担心。”   沈浮光道:“我们这就要回京了?”   晏喻之点头,“京城那边的事也该回去处理了。”   “那些感染瘟疫的人怎么办呢?”   林子芗道:“已经好了一大半了,剩下的慢慢调养即可,相信用不了多久,浔江就会恢复往日的生机。”   乐正闻道:“那几名医官留下了。”   现在想想,来浔江已经有些时日了,见证了太多的生命即逝,也认识了一些朋友,突然说要走了,还有些舍不得。   晏喻之仿佛知悉了沈浮光的想法,道:“舍不得走?”   沈浮光道:“倒也不是……”   晏喻之当即抱起沈浮光,一旁的林子芗和乐正闻慌忙地背过身往自己的马车走。   晏喻之把沈浮光按在软榻上,将他的身子圈在怀里,笑道:“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最近沉迷于追剧和保卫萝卜…… 第57章   此次回京的路上算不上多轻松, 几乎是每一天都有信件传来,晏喻之看完常常都是皱着眉头,随后烧掉了那张令他心事重重的纸。   沈浮光自知帮不了他什么,只能抱住晏喻之, 话语不言。   晏喻之碰到他的手, 道:“天冷了。”   沈浮光反倒是笑了笑, 将一旁暖热的汤婆子给了晏喻之, “我下去透透气。”   “沈浮光。”晏喻之从马车里追了出来。   沈浮光以为他是有话要同自己说,可是等了好半晌,晏喻之都只是眸光微闪地瞧着他。   沈浮光唤道:“陛下?”   晏喻之往前几步将他斗篷上的帽子拉上来, 盖住了他大半个额头,“没事,你去吧!”   他那副样子, 明显是有话要说的,可不知是为何,最终却选择了闭口不言。   沈浮光自然是知道晏喻之现在要忙的事很多, 所以也不想太过打扰他,京城那边的情况不能全然了解, 他只要一日未归,就多几分未知的意外。   随着北上的进程推进,天气愈发低温,路上大多树枝萧条,沈茯苓裹着斗篷却还是冻得牙齿发抖,玉槐安总是会面无表情地将她推回马车内。   这日他们中途休整时,林子芗在给沈浮光换药, 瞧见手腕上已经淡下去的伤痕, 笑道:“再上两天的药就可以了。”   一旁的沈茯苓听见这话立马凑上来瞧, 道:“恢复的可以啊,连疤都不会留。”   林子芗暗自得意,以他的医术,这点小伤还不在话下。   沈浮光的目光一直落在不远处的马车上,方才晏喻之着人唤玉槐安过去,这都已经两刻钟了,还没谈完吗?   沈茯苓道:“别看了,还是想想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吧!”   林子芗接道:“不出三天就能进城了。”   三天。   应当是临近京城,随之而来的事也更加的多吧!   沈茯苓往后看去,只见乐正闻守在两个被绑住的人旁边,“那个叫秦天的这几天一直吵吵闹闹的,是不是觉得到了京城就活不了了。”   沈浮光道:“陛下如果要杀他就不会带着回京了。”   沈茯苓却是不以为然,“万一就是想留在京城杀呢,他们做的那些事,不杀才不正常好吧!”   林子芗道:“哪有你们想的这么简单,陛下既然留着那两个人就绝对是有用。”   这种人若是没有价值,早就下黄泉了。   说到秦飞和秦天,这三日秦天倒是没有多吵闹,反倒是从始至终冷静至极的秦飞一心求死,咬舌,撞树,好几次都差点去见阎王爷了,最后乐正闻被烦的实在没办法,只能堵住他的嘴,又将他死死绑在马车里。   抵达京城那天,刚一进城晏喻之就让林子芗把沈浮光送回将军府,连带着沈茯苓一起。   他则是和玉槐安解下马车前的马匹直奔皇宫而去。   什么都没说,就这样迫不及待地走了。   沈浮光面露担忧,林子芗见状赶忙道:“许是陛下担心迟则生变,所以不免着急了些。”   沈茯苓道:“都到这里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离家这么久,你就不想去看看爹娘?”   旋即她靠近沈浮光耳边悄声道:“我见过沈将军一面,如果不出意外,沈夫人应该也跟妈妈长得一样,带我去见见吧!”   沈浮光看向她,点点头,“好。”   尽管沈氏夫妇不是他们的亲生父母,但难免会想见见他们。   林子芗缓缓拉停马车,将军府门口的小厮匆忙上前问道:“敢问阁下是?”   沈浮光探出头道:“快去告诉爹娘,我回来了。”   小厮当即欣喜地答应,“少爷回来了,好,好,小的马上去告诉夫人。”   林子芗:“我还得回宫,就先走了。”   沈浮光道:“路上小心,陛下那边如果有什么……你可以写封信告诉我吗?”   “行。”   “浮光!浮光!”江涟的声音焦急地从远处传来。   沈浮光见到江涟那一刻,好像感觉许久未见了,“娘,我回来了。”   一侧的沈茯苓压制住内心的激动,眼眶泛着红,不错眼地盯着前面这个妇人。   江涟抓住他的双手,心疼地瞧着他,“在外奔波了这么久,你瘦了。”   沈浮光笑道:“虽然瘦了,但是身体壮实了不少。”说罢他便拉过沈茯苓,介绍道:“娘,这是我认识的一位姐姐。”   “姐姐?”江涟的视线缓缓离开沈浮光,才落到沈茯苓身上,柔声道:“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沈茯苓。”她顿了顿,按下喉头的酸疼,“……今年二十二岁。”   她甚至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这就是自己的母亲,可是她的理智告诉她,这只是个虚拟人物,就算长的再像,也终究不是。   沈浮光一愣,他记得玉槐安说过,沈茯苓这具身体的年龄是十八岁,没想到她说出了自己的真实年龄。   江涟很疑惑,为何这个姑娘同沈浮光长得这般相似,就连名字也同音了两个字,好似他们真的是亲姐弟一样,而自己也觉得这个姑娘很亲切,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   她笑着将二人牵了进去,没走几步就开始数落沈浮光,“你这次去浔江竟然都不同爹娘说一声,知不知道爹娘有多担心你,那地方瘟疫肆虐,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怎么办!要不是为娘拦着,你爹就想派人将你抓回来。”   沈浮光道:“娘放心,瘟疫已经被治好了,而且我也毫发无伤。”   江涟道:“还好是平安回来了,不然我这心又该担惊受怕了。”   沈浮光望了一圈,问:“爹呢?不在家里吗?”   江涟的神情霎时平静下去,渐渐浮上担忧,踌躇道:“你爹他……在宫里。”   沈浮光道:“秦王的事还没解决完吗?”   他在回京的路上听晏喻之跟他谈起过,秦王已经被抓住并且下了狱,难道宫里还有其他的事没办完?   江涟的目光下意识避开了一瞬,道:“是其他的事,总之,他处理好了会回来的。”   沈茯苓观察到江涟的神色不太对,如果仅仅只是留在宫里办事,为何要掩盖似的回答,而且能看出她的忧心忡忡。   江涟知道沈浮光是赶路回来的,所以马上让春吉和夏祥带他回房休息,另外吩咐婢女给沈茯苓准备房间。   自从沈浮光进宫后,春吉夏祥两人在府里可谓是过的无聊至极,以往还能有沈浮光带他们出去玩,现在除了待在府里还是府里。   春吉道:“少爷这次回府能待多久啊?”   沈浮光道:“不太清楚。”   夏祥却是说:“少爷可要,吃糖人?”   沈浮光没想到他到现在还记着那个化掉的糖人,笑道:“不用了,那个糖人是独一无二的。”   春吉站在门口道:“少爷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告诉我。”   沈浮光站在门外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紧盯着二人,肃然道:“你们老实告诉我,我爹到底怎么了?”江涟那副反应很不寻常。   春吉嘴边的笑意一瞬间僵住。   沈浮光立马道:“夏祥你说。”   夏祥这一下子更结巴了,“少、少爷,我我……不知,道。”   “沈浮光!”   沈茯苓在婢女的引路下找了过来,急忙道:“我越想越觉得不太对,沈夫人的表情,沈将军他不会是……”   春吉道:“将军在宫里好好的,少爷多虑了。”   沈浮光当即往外跑,沈茯苓一把拽住他,“你去哪儿?”   “我要进宫去找我爹。”   春吉急道:“少爷,这天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该暗下去了,宫门也快要落锁了。”   “那也来得及。”沈浮光转身对沈茯苓道:“姐,你帮我照看一下娘,我必须得去宫里看看。”   沈茯苓点了点头,“好。”   沈浮光吩咐道:“夏祥去备马车。”   夏祥道:“好的。”   一旁的春吉拉都拉不住,眼见着夏祥往后院跑去了,“少爷……”   而此刻天牢内所有的狱卒和官员都战战兢兢地跪趴在地上,全都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滴落在地砖缝里。   头顶的声音冰冷极了,“说说吧,人是怎么不见了的?”   都说天子不怒自威,他们根本没一个人敢说话,头埋的更深了,按在地面的手不由自主的发抖。   晏喻之瞧着地上这一群人,道:“哑巴了?”   众人忙不迭地磕头,地砖被砸出了响声,哀求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玉槐安抬眼看向一堆人身后的牢房,里面空空如也,而那间牢房内昨日还关押着秦王,结果今日人就没了。 第58章   玉槐安垂眸扫了一眼, 道:“今早负责看守的狱卒是谁?”   “这里这里!”   这时晕倒的狱卒被人弄醒后带了过来,来不及缓神,赶忙将自己看到的都说了出来,“回陛下, 小的早晨好似看见了沈将军, 就在秦王的牢门前。”   晏喻之道:“沈圻川?”   “对……”   “你不妨说说, 沈将军身负重伤现在仍在宫中医治, 他是如何来的天牢?”   狱卒犹豫了半晌,又说:“许是小的看花了眼,但那个人又像是陵阳王。”   玉槐安轻嘲一笑, “那你下一句话该不会说那人是陛下吧?”   “小的不敢。”狱卒道,“当时真的很迷糊,像是有很多张脸, 然后就被打晕了。”   晏喻之道:“很多张脸?”   狱卒颤声道:“……是的,但是还有一张脸小的不认识。”   他也明白这些话说出来信服力很低,但他确确实实是将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   晏喻之吩咐道:“带他下去, 让画像师将剩下那张脸的面貌画出来。”   玉槐安低声道:“你信他说的?”   “有可能是人皮.面具。”晏喻之瞧向地上跪着的那堆人,越看越心烦, 厉声道:“全都滚下去!”   一群人顿时如蒙大赦,慌忙磕头谢恩,随后忙不迭地跑开了,生怕跑慢一步就会大祸临头。   人群消散后,天牢瞬间看着清净了不少。   玉槐安道:“人皮.面具?按照那狱卒所说,他见到的人是我,可是制作人皮.面具, 没有本人的脸在, 如何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转念想到了另一个因素,无奈地笑了:“迷药,这样一想,倒也不必做到以假乱真,反正那小狱卒只能看到迷蒙的一张脸。”   晏喻之道:“看来皇叔对人皮.面具还颇有研究。”   玉槐安道:“以前跟随先皇征战时,敌国的细作就善用人皮.面具混进军营,有过一些接触。”   等画像呈在二人眼前时,晏喻之眸光一顿,“林子芗?”   玉槐安也道:“看着是有点像。”   晏喻之猛然道:“回宫!”   旋即在众人疑惑的神色中出了天牢,牵过缰绳翻身上马,驾马跑向皇宫。   身后的玉槐安也策马追了上来,道:“你想到什么了?”   晏喻之咬牙道:“沈圻川还在宫里。”   现在除了他,秦王最恨的人应当就属沈圻川了。   ……   沈浮光持有晏喻之给他的玉牌,很容易便进了宫。   夏祥道:“少爷知道去去,哪里找将军吗?”   “医正院肯定知道。”在来时的路上,夏祥告诉他沈圻川在降服秦王一等逆贼时受了伤,这些日子一直养在宫中,而医正院的人必然会去给他治伤。   马车停在了宫道上,天色由昏黄逐渐变得灰沉。   沈浮光本想直接去找林子芗的,但医正院的人都说他出去了。   “他去哪儿了?”   那些医官面面相觑,吞吞吐吐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沈浮光却是一语道破,“他是不是去给我爹治伤了,你们不用瞒我。”   “……是。”   “刚走一会儿,在临华殿。”   临华殿沈浮光倒是有点印象,好像在太后居住殿宇的不远处,之前因为太后的原因,他很少去那边。   他没想到,在路过太后殿外时竟是被她老人家给拦住了。   太后语气不满,道:“喻之回京后竟然都不进宫来看看哀家,怎的你倒是先进了宫?”   晏喻之没回宫?   他们刚进城门分开时,他还以为晏喻之那般迫切是进宫去了。   沈浮光行礼道:“回太后,我是来进宫来看我爹的。”   “哦对,你爹还在临华殿里养着呢!”她又想起了秦王这个不是东西的,竟然在宫变那日想将她和晏临之都处死,说是犒劳将士,若不是沈圻川,他们母子俩可能就共赴黄泉了。   当时晏喻之身染瘟疫命不久矣的消息也传得沸沸扬扬的,好在沈圻川事后及时告诉他们这都是假的。   思及至此,太后的神色明显缓和了许多,“沈将军于皇家有恩,算了,哀家也不为难你了,你去看看他吧!”   沈浮光笑道:“多谢太后。”   临华殿内,林子芗正在给沈圻川准备药膏。   沈圻川没见过这个人,不免产生了戒心,“今日为何换人了?”   林子芗道:“下官刚从浔江回来。”   “浔江?”   “没错,下官这次还见到了令郎,一起回来的。”   沈圻川哼道:“这小子,一声不吭就去了浔江,还知道回来。”   沈浮光一踏进门,就看到一旁的埋着头的林子芗,还未开口打招呼,便被沈圻川喊住,“你怎么来了?谁告诉你的?”   沈浮光道:“爹,这种事哪是能瞒得住的。”   沈圻川看向了夏祥,当即便知道是他说的,这人向来没什么心眼,随便两句话就套出来了。   “这里没你的事,回去陪你娘。”   夏祥赶忙避开沈圻川的眼神,上前想要去帮林子芗的忙,却被他制止,“不用。”   沈浮光的步子停在床前猛地一顿,转头瞧向侧边的人,唤道:“林子芗。”   林子芗背对着他充耳不闻。   沈浮光的步子转了个方向朝他走去,狐疑道:“我在喊你,你怎么不说话了?”   林子芗的手缓缓伸向了一旁药箱里的夹层,寒声道:“你想要我说什么?”   沈浮光忍不住往后一退。   这声音根本不是林子芗的,眼前这人,除了那张脸,声音和身形完全是一个陌生人。   “夏祥快过来!”沈浮光站在沈圻川的床榻前,厉声质问道:“你是谁?!”   夏祥不明所以地跑了过来,“少爷。”   那药箱夹层内赫然是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被“林子芗”握在手中,直指沈浮光,“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今日你们父子俩得把命留在这里。”   沈圻川见大事不妙,想要起身,胸前的纱布直接浸出了血。   沈浮光赶忙按住他,“爹你先别动。”   此刻殿门被人用力踹开,玉槐安瞧着殿内的景象,笑道:“果然。”   沈浮光紧接着便看见了晏喻之,“陛下!”   晏喻之冷冷道:“你想把谁的命留在这里?”   “林子芗”阴沉沉地笑道:“居然来这么快。”   玉槐安眸光一凛,迅速冲上前,五指成抓扒掉了“林子芗”脸上的面皮,露出了另一张脸。   这张脸瞧着约莫有四十岁,眼角已经浮出一些细密的皱纹。   沈浮光没见过这人,但是沈圻川却指着他大喊:“秦王,你竟敢越狱!” 第59章   此人竟是秦王!   沈浮光猛地看向他, 对方满眼的恨意,仿佛要将在场的所有人都除之而后快。   屋外夜色深沉,空中没有一丝月华,寒风肆虐, 狠狠地刮着树冠。   晏喻之道:“皇叔被关了那么久, 怎的今日才想起来跑?”   秦王怒道:“你给我闭嘴, 你为什么没死, 你为什么不死在浔江?!”   “令皇叔失望了。”晏喻之勾唇一笑,“这皇位您注定是无缘了。”   “皇位本该是我的,明明我才是嫡子, 就因为父皇爱上了那名打渔女,就让她的儿子做了太子。”秦王手中的刀尖对着晏喻之,恨声道:“这凭什么!晏喻之, 你这皇位我取来又有何不可!”   沈浮光仔细捋了一下,秦王的母亲是皇后,他是嫡次子没错, 可太子之位,未来君主, 谁又能说得清必须是谁的。   况且晏喻之是先皇立下的太子,父死子继,这皇位就算是秦王抢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大概在场内的人都没想到,看似庸碌一生的秦王,实则内心存着这般久的恨意。   殿内静默无声,良久, 才听见晏喻之低叹一声, “说完了?”   秦王怒视着他, “你!”   尽管有些事并不像秦王说的那般,可晏喻之不想解释,也懒得解释。   玉槐安把玩着手中那张人皮.面具,笑道:“这东西做的可比我之前见到的粗糙多了。”   沈浮光见着那张人皮.面具,陡然道:“你把林子芗怎么样了?”   医正院的人都说林子芗来给沈圻川治伤,既然他见到的林子芗是秦王冒充的,那真正的林子芗去哪儿了?   秦王冷哼一声,“死了。”   沈浮光顿感自己的手臂被人扯了一下,回过头,沈圻川对他低声说:“你和夏祥从侧门出去,离开这里。”   “可是我……”   沈圻川语气加重,道:“可是什么,你留在这里,只会成为陛下的软肋。”   沈浮光这才注意到,晏喻之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是怕秦王看穿,从而对付他吗?   “……我知道了。”   秦王见沈浮光和夏祥转身去了侧门,当即掷出手中的匕首往沈浮光后背袭去。   晏喻之随手抄起一块砚台打掉了那把匕首,兵器清亮的镗朗声和砚台的沉闷声传进沈浮光耳中,他下意识想回头,却听见晏喻之喝声道:“快走!”   沈浮光停住了想要回头的想法,当即拽着夏祥往侧门跑出去。   夏祥道:“少爷,我们、跑去哪儿?”   沈浮光看着临华殿外空无一人,只有屋檐下随风摇荡的灯笼,以及忽明忽暗的烛火。   殿内隐隐约约传出兵器的互撞声。   沈浮光咬牙转身,再万般不舍他也不能回去,道:“去找小王爷。”   “等等……”   身侧的矮树里陡然响起一阵微弱的声音。   沈浮光警惕道:“谁?”   “是我。”   这声音越听越耳熟,沈浮光扒开树丛一瞧,躺在这里的居然是林子芗!   林子芗伸手道:“快扶我一把,被人敲了一棍子,后脑勺疼死了。”   沈浮光也来不及跟他说些其他的,立马和夏祥一起扶着他就往晏临之的殿宇走去。   “你进宫来是看沈将军的?”林子芗道,“方才打晕我的那个人,没有对沈将军做什么吧?”   沈浮光道:“是秦王,他越狱了。”   林子芗惊诧道:“越狱?!那沈将军怎么样了?”   “我爹胸前的伤口裂开了。”   林子芗叹道:“只能等临华殿内的事完了再去给沈将军医治了。”   ……   晏临之听见宫女通报说沈浮光和林子芗来了还有一瞬间的错愕,这两人离开京城这么久,下午不过刚进城,没想到晚上就来找他了。   他本来有很多话想同他们闲聊,可当他见到林子芗时,愣怔道:“这是怎么了?”   林子芗摸了一把后脑勺的血,“让人给打了。”   “谁打的?”   林子芗想了想,还是道:“秦王。”   晏临之惊道:“皇叔?!怎么会,他不是在天牢吗?”   沈浮光道:“秦王越狱了,扮成林子芗的模样去临华殿想害我爹,陛下和陵阳王也在临华殿,我担心会有秦王的同伙在附近,小王爷,你能派人去……”   “不能。”晏临之一口回绝。   沈浮光不解道:“为什么?陛下他也在啊!”   晏临之道:“正因为皇兄在,我就更不可能去管了,这是他们自己的事,如果我真的派了人,皇叔见大势已去,会鱼死网破的。”   林子芗给自己包扎好伤口,头上缠了几圈绷带,“方才我就注意到了,临华殿外的所有宫人都被遣散了,想必也是陛下不想让其他人插手,所幸你没有去找太后,若是她知道了,定会带着人冲过去。”   见二人都这样说,沈浮光只能放下心中的担忧,耐心的等待着。   晏临之道:“听说皇兄将姓秦那两兄弟绑了?”   沈浮光点了点头。   林子芗道:“特别是那个秦天,一路上吵吵嚷嚷的。”   沈浮光:“我不明白,陛下留着他们有什么用?”   “你可能不知道,他们救过皇叔的命。”晏临之道,“他们本姓不是秦,是后来皇叔为了报答他们,将二人提拔为自己的心腹,方才改的姓。”   既然秦王是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那为何对晏喻之这个侄儿这般狠毒,竟恨不得他去死。   晏临之继续说:“皇兄应该会让皇叔自己选,究竟是让秦氏兄弟活,还是他自己活。”   沈浮光只想知道,晏喻之会怎么选?秦王是他的叔叔,做出此等谋逆之事,他会想让秦王活吗?   一直等到了深夜,依旧没有消息传来。   林子芗实在耐不住头疼,先回了医正院。   晏临之道:“昭明殿一直都是有人打扫的,你若是想休息了,可以过去。”   他见沈浮光无动于衷,又说:“皇兄那边解决完了,定会去昭明殿找你,而不是我这里。”   昭明殿内,灯火通明,床榻前有人在铺着被褥。   沈浮光眼前一亮,唤道:“梨白!”   梨白转身一礼,“见过沈公子。”   沈浮光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沈公子离开后,昭明殿一直都是奴才在打扫。”   梨白身为晏喻之的贴身内侍,管理的也应该是上阳殿,怎的日日来这昭明殿。   沈浮光问:“陛下有没有回上阳殿?”   梨白道:“奴才不知。”   “那你……”   梨白微微欠身,往后一退,“奴才告退。”   沈浮光坐在昭明殿内,一直在思忖着要不要去上阳殿找晏喻之,可又担心像晏临之说的那般,怕晏喻之来昭明殿找他却见不着人。   昭明殿很大,可燃起的烛火却不过寥寥数盏,一阵强风从大开的窗口吹进,刮熄了那几盏烛火,殿内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仅仅能看见伸在眼前的手指。   沈浮光有些恐慌,想要去把蜡烛点燃,刚走几步,身后骤然逼近一股血腥气,强烈的压迫感席卷着他,他差点就要喊人了。   “别动。”   旋即沈浮光便被人从身后紧紧拥住。   这血腥气算不得好闻,甚至浓烈到盖过了这人本身的味道。   沈浮光喃喃出声:“陛下。”   晏喻之这一身的血腥气,究竟是谁的?难道他将秦王杀了?   “我没想要他死的。”晏喻之靠在沈浮光背后,顿时有股无力感,“父皇临终前告诉我,无论如何都要留皇叔一命,就连他都认为是自己抢了皇叔的皇位。”   究竟是为什么他们都觉得晏喻之会杀了秦王,谁又能知道这其中还有这道隐情。   沈浮光顿了顿,道:“我……”   晏喻之抬手盖住他的唇,“你不用说话,让我抱一下就好了。”   沈浮光却是觉得,像秦王这样骄傲自负的人,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我的天,这个天气太冷了,手刚从被窝里拿出来没敲几个字又冷了,真的是遭不住。 第60章   清晨天光大盛, 沈浮光睁开眼便瞧见了躺在自己身侧的晏喻之。   地板上脱下的外袍沾满了血迹,沈浮光这才发现,昨夜那般浓郁的血腥味,居然有这么多的血。   晏喻之睡着时都是皱着眉头, 看得沈浮光也不由自主地拧起了眉。   “陛下。”这时梨白站在殿外呼唤着晏喻之。   沈浮光赶忙坐了起来, 不想让梨白打扰晏喻之, 可终究是耐不住晏喻之的听觉灵敏, 对方骤然起身将他按了回去,独自下了榻。   梨白带了干净的衣物来,并伺候晏喻之洗漱。   晏喻之全程都默不作声, 目光落在榻上的沈浮光身上。   梨白道:“陛下,太皇太后已经进宫了。”   祖母进宫了?!   沈浮光只见过这位老人家一次,晏喻之说她已经十多年没有回宫了, 这时回来,难道是因为秦王的事?   晏喻之轻轻地点了头,抬步就要往外走时, 沈浮光喊道:“陛下!”   说实话,晏喻之现在的状态, 沈浮光很担心。   晏喻之回身,柔声道:“等我回来。”   可沈浮光不可能真的一整天都待在昭明殿,他当务之急便是赶紧去临华殿看看沈圻川,昨夜牵扯到了伤口,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沈浮光先是看了沈圻川的伤,对方一脸不耐地说:“这点小伤至于你老往这儿跑吗,当年在战场, 身上插把长刀还能继续战。”   沈浮光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您都说是当年了。”   沈圻川双目一瞪, “嫌你爹老了?我告诉你, 就算陛下现在让我上战场,我也绝对二话不说提枪就上了。”   床榻旁的医官是一个不相识的,沈浮光记得林子芗说过会来给沈圻川治伤,便问道:“林子芗呢?”   医官道:“林大人在全力救治秦王,来不了。”   沈浮光愣道:“秦王,他不是昨夜就……”   “咳咳咳!”沈圻川猛地咳嗽着,那医官顿时吓得不轻,生怕他又将伤口崩开了。   沈圻川却是淡然地挥挥手,“你下去吧,我们父子俩叙叙旧。”   医官只能勉强退下,“是。”   他一走,沈浮光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爹,秦王昨夜不是死了吗?”   沈圻川叹道:“是啊,他当时自戕,可陛下似乎不想让他死,便将还剩半条命的秦王送去了医正院。”   沈浮光问:“能救活吗?”   “这你该去问那个林子芗。”   此时的林子芗后脑勺疼得一阵一阵的,而罪魁祸首就躺在他面前,自己还要拼了命的去救他。   他看着旁边堆成小山似的血布,以及不省人事的秦王,只觉得脑袋快要爆炸了。   院外的太监匆忙进来,说是陛下与太皇太后来了。   在场的人进宫最久的也不过七年,而宫人口中那位离宫十几年的太皇太后鲜少有人见过。   太皇太后第一时间便是问秦王在哪里,林子芗立马为她领路。   晏喻之看到秦王现在这幅样子,眸中掺杂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的,就好像自己恨之入骨的人好不容易要死了,可是却无法真的狠下心让他死。   太皇太后陡然落下了泪,“晏回临走时最不放心的就是他,当时他就知道这孩子野心大,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怎么就这么傻呢!”   她口中的晏回便是晏喻之的祖父。   晏喻之扶住太皇太后的肩膀,“祖母,我不会让他死的。”   太皇太后霎时泄了气,瘫坐在椅子上,“如果他能活下来,就将他关在王府,一辈子做个闲散王爷吧!”   晏喻之的余光瞥见榻上那人的手指轻微动了动,应声道:“我明白了。”   太皇太后这番话,无异于是说给秦王听的,若是换做历朝历代胆敢篡位的王爷,下场大多是一个死字,再不然就是贬为庶人发配边疆。   林子芗埋着头站在一边,太皇太后停在他面前,道:“老身见过你。”   他赶忙行礼,“微臣林子芗,拜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回头瞧了秦王一眼,“他便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尽全力保住他的命。”   关于这点,只要不是秦王不想活了,林子芗就有九成的把握将他救回来。   “微臣定会全力而为。”   太皇太后打量着这医正院,怅然道:“这里原先可不是这样的,变了啊。”   晏喻之道:“祖母,现在已经入冬了,您不妨就留在宫里。”   太皇太后没有答应他,却也没拒绝,只是说道:“带老身去见见浮光。”   梨白低声道:“陛下,沈公子在临华殿。”   沈浮光接到太皇太后要过来的消息时,面前还摆着一盘烤鸡。   沈圻川冷哼道:“劝你赶紧藏起来,她老人家最不喜这荤腥之物。”   他这边前脚刚端着烤鸡准备藏,后脚大殿的门就被推开。   晏喻之和太皇太后恰巧看到了端着一盘鸡跟做贼似的沈浮光。 第61章   沈浮光看见他们, 下意识把那盘鸡藏在身后,尴尬地笑了笑,“祖母,您来了。”   床榻上的沈圻川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抬手一礼, “见过太皇太后。”自从十几年前一别, 他倒是很久没有见过太皇太后了, 这么久过去了,瞧着她老了不少,两鬓斑白。   太皇太后缓步上前, 拿过沈浮光背后的东西,转身递给了晏喻之,“想吃便吃, 藏着作甚。”   沈浮光笑道:“祖母说得对。”   太皇太后:“喻之,你们先出去。”   “是,祖母。”晏喻之直接拉着沈浮光出去了。   沈浮光回头只见到太皇太后对着沈圻川浅浅笑了, 临华殿的门便被关上了。   一只烤鸡骤然出现在他眼前,晏喻之道:“你喜欢吃这个?”   “不是。”沈浮光解释, “是我爹要吃的,但是医官又叮嘱他不能吃荤腥油腻之物,就准备给我吃了。”   晏喻之想起他方才那副做贼似的模样,不自觉地笑了,“又没人会怪你,躲躲藏藏的做什么?”   沈浮光道:“是我爹说祖母不喜这荤腥之物,我就想着端走藏起来, 免得祖母看见了不舒服。”   “骗你的, 祖母不讨厌这些。”晏喻之的眼神往烤鸡上面递了一眼, “这个还吃吗?”   沈浮光摆了摆手,“不了,我现在不饿。”   晏喻之转手给了身后的梨白,“你们都退下。”   沈浮光道:“祖母在和我爹说些什么?”   “叙旧。”   那这样说的话,沈圻川和太皇太后以前还是认识的。   晏喻之知他心中的疑虑,说:“沈将军是祖母一手提拔上来的,本就是想为我们培养一位忠臣。”   可沈浮光记得,太皇太后是十五年前离的宫,而沈圻川当上大将军是十年前,那时太皇太后已经不会过问宫中事了。   “祖母说过,她离开京城的时候我爹还是副指挥使,那我爹成为大将军是祖母离宫后的事,也就是先皇的任命。”   “对。”晏喻之看向那扇紧闭的殿门,他或多或少能猜到祖母会同沈圻川说些什么,想要让他尽心尽力保护这天下,还有皇室。   晏喻之对他们沈家人莫名感到无奈,不光是沈圻川,就连沈浮光都说过要保护他。   他哪里会想要沈浮光保护他,他只想要沈浮光好好的陪在他身边就好了。   或许,他该立后了。   沈浮光见晏喻之出神,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陛下。”   晏喻之捉住了那只在自己眼前晃动的手,触手带着冬日的一片凉意,“你……”   “浮光。”临华殿的门被打开了,太皇太后踏出门槛唤了他一声,直接打断了晏喻之的话。   沈浮光跑了过去,“祖母,您和我爹聊完了。”   “嗯,祖母很久没见你了,来让祖母看看。”太皇太后看着那边面色冷淡的晏喻之,想到方才两人拉着的手,以及晏喻之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顿时了然,这是坏了她孙子的好事了。   沈浮光道:“祖母,您都离开这么久了,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吧,况且陛下和小王爷都在这里,还能陪着您。”   太皇太后身边的老嬷嬷暗自感叹,陛下都没能劝得动她老人家,你来也不一定能行。   “好,我就等到开春再走。”太皇太后笑着拍了拍沈浮光的手背,“这下可满意了?”   虽然不是沈浮光想的那样,总归还是留下来了,毕竟想要让她老人家完全放下内心的伤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边晏临之和太后听说他们在临华殿,便急匆匆的赶来了。   太后的寝殿离这里本身也不远,可就是因为太皇太后在宫内的行踪不定,导致她带着晏临之刚过去,就得知人已经离开了,只得又赶忙跑去另一个地方。   晏临之跟太皇太后相处的时日并不多,祖母走时他还未出生,后面的每次见面都是父皇带着他和皇兄去的,再后来,父皇去世,也就只有他们兄弟俩去看祖母了。   太后却是极少去城外看太皇太后,总归对方也不待见她,去了也是惹得对方心烦,倒不如让太皇太后的眼前清净一点。   但现在不一样,太皇太后已经进宫了,作为儿媳,若是再不去拜见,于礼不合。   两人齐齐行礼。   “拜见母后。”   “拜见祖母。”   太皇太后的目光Hela落在太后头顶,淡淡道:“免礼。”   一旁的沈浮光隐约察觉到了一点什么,好像祖母不怎么喜欢太后。他突然觉得好笑,祖母不待见太后,而太后也同样不待见他。   晏临之像个小孩子似的,抱着太皇太后的手臂,笑说:“祖母,我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想,怎么不想。”   晏临之这孩子,从小嘴就甜,惯会讨她开心,比晏喻之这个闷葫芦不知好了多少。   太皇太后都替晏喻之着急,方才被她打断没说完的话就不说了?   “闷葫芦”晏喻之带着沈浮光拜别了两位长辈便离开了。   沈浮光犹疑道:“祖母对太后……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   “那她为什么……”   晏喻之想了想,还是道:“当初父皇有一心爱之人,祖母和祖父都很满意,本来都要成亲了,可偏偏被母后阻断了二人的缘分,后来父皇还是将那名女子封妃,她住的,正是昭明殿。”   沈浮光一瞬间明了。   原来当初晏临之见他要住进昭明殿,说这是先皇最爱的妃子住过的地方,原来就是晏喻之口中的这位女子。   晏喻之缓缓将这件陈年旧事道来,“只是那名女子最后却郁郁而终。” 第62章   沈浮光听见晏喻之说这些, 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先皇如此钟爱那名妃子,却还是让后宫有了其他的女子。在这古代,若是平常人家,一夫一妻再正常不过, 可帝王身边却鲜少只有那一人。   晏喻之说过自己不会纳妃, 可沈浮光却忍不住担心他敌不过众多朝臣, 以及太后的催促。   他莫名想到了覃云, 那个倾心晏喻之的人,之前还想让晏喻之娶她。   “陛下,你知道覃云姑娘吗?”   晏喻之对这个人自然不陌生, 太后巴不得他将覃云娶了,“知道。你提她做什么?”   “就是突然想到了,她以前那么爱慕陛下。”沈浮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些, 大抵是因为他所认知的现代思想,关于婚姻就应该是一夫一妻,他不可能会像先皇钟爱的那名女子一样, 愿意将自己喜欢的人分给别人。   如果真的有那一日,那么绝对是他最先离开。   一想到这里, 沈浮光便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晏喻之,将脸埋进他的肩窝,闷声道:“你若是敢娶别人,我一定……”   明明都想好了,真到了向晏喻之表明态度时,嘴边的狠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晏喻之见他这幅样子,便明白他是担心自己会像先皇那般, 无奈之余却又觉出几分心疼, “别怕, 我说过的话都会作数的,决不食言。”   沈浮光蓦地笑了,“我信你。”   他从来都不是怀疑晏喻之对他的感情,他怕的只是其他不可控的外在因素。   或许是从小父母双亡,养成了这么个长虑后顾的性子,又或者是因为他二人都是男子,沈浮光便认为很难走到最后。   晏喻之道:“回昭明殿吧。”他不得不揭过这个话题,再说下去,沈浮光想的也更多。   沈浮光点了点头,“好。”   好几名宫人在清扫着落叶,宫服领口处一圈暖和的白毛,沈浮光不禁在想,京城的冬天会下雪吗?   他道:“陛下,你的十八岁生辰是不是快到了?”   “嗯。”晏喻之道,“还有不到两个月。”   两个月说久也不久,可是他该给晏喻之送些什么生日礼物呢?   晏喻之注视着身侧之人垂头冥思的模样,会心一笑。   两人没走多久,乐正闻便出现了。   他递给晏喻之一个卷轴,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沈浮光见到晏喻之看完后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去,旋即合上卷轴扔给了乐正闻,静了半晌才转身对沈浮光道:“梨白在昭明殿等你。”   沈浮光也大概能猜到那卷轴里写的事情很棘手,道:“你有事就先忙,我等你回来。”   晏喻之看着他,眼里满是纠结,最终点了点头,带着乐正闻离开了。   梨白守在昭明殿外,怀里冒出小小的一片橘色。   沈浮光当即便知道他怀里抱着的是大橘,这次离京,很久没见到大橘,也不知道长了多大。   之前还说要把大橘带去跟太皇太后养的福禄一起玩,这次太皇太后同意留在宫中一段时间,福禄应当会被接进宫来。   梨白迎了上去,“沈公子。”   沈浮光望着他怀里,笑道:“这是大橘吧?”   “是的。”   那团橘色为了回应沈浮光,抬起脑袋瞅了一眼,见到是自己认识的人,挣扎着要从梨白身上下来。   沈浮光赶忙将它抱在身上,朝着殿内走去。   梨白见只有他一人,目露疑惑,被沈浮光尽收眼底。他道:“陛下有事,没跟我一起。”   ……   林子芗刚给自己的后脑勺换完药,便听人通传说是陛下来了。   他还未来得及思考陛下又来做什么,晏喻之已经带着乐正闻进来了。   “参见陛下。”   晏喻之道:“他醒了吗?”   林子芗立即心领神会,知晓他说的是秦王,“回陛下,还没有。”   晏喻之走到里间,满室的药味,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乐正闻倒是没想到再次见到秦王,对方竟是这样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失血过多的脸色甚是苍白。   晏喻之默了很久,朝一边站立的众人吩咐道:“去找马车来,将他送出宫。”   林子芗错愕了一瞬,旋即大惊失色,“陛下不可!秦王现在的伤势万万不能移动,会有性命之忧。”他费尽心力救回来的人,要是就这么死了,那也太亏了。   可是一说完便感受到晏喻之眸中递来的寒气,当即就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将里间的其他人赶了出去,道:“陛下为何要这样?”   太皇太后此前来时,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就是不让晏喻之杀秦王,可是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与杀了秦王没什么区别,若是秦王命大能活下来,也只剩一口气苟延残喘。   乐正闻厉声道:“林子芗你活腻了,竟敢抗旨!”   “微臣不敢。”林子芗躬身一拜,旋即走出里间,吩咐外面的人去准备马车。   他只是不明白,既然都不会杀秦王了,突然改变主意,定是出了什么事。   晏喻之行至他身侧微微一顿,冷笑道:“你若是知道他做了什么,估计比朕更想杀了他。”   林子芗惊的立马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敢说话,头皮紧绷着,感觉后脑勺的伤口又裂开了。   医正院的人刚将秦王搬上马车,脖颈上缠绕的绷带立马透出了一片绯红,众人顿时不敢动了。   乐正闻吼道:“愣着干什么,赶紧放上去。”   安置好秦王,晏喻之也上了马车,乐正闻则是在前驾车。   几乎是马车一离开林子芗的视线,便来了一群侍卫将医正院的一个小太监抓走了。   那小太监挣扎着让林子芗救他,被侍卫用一根带子勒住嘴带走了。   医正院顿时人心惶惶,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子芗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他想也不想便跑去找沈浮光。   马车内。   秦王脖颈上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一大半,晏喻之冷冷道:“皇叔倒是挺能忍。”   而本该昏迷的秦王幽幽睁开了眼,“看来是失败了,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   晏喻之身侧的手死死攥着,指甲陷进手心,眸中恨意丛生。   他怎么都没想到,秦王居然派人去杀太皇太后,若不是太皇太后进宫了,只怕现在那片废墟里就有她的尸体。   不光是太皇太后,还有将军府,那人刚准备去刺杀沈夫人,被府中的小厮发现了,最终人被抓住了,可听说沈茯苓替沈夫人挡了一剑受伤了。   这些种种,他都不敢告诉沈浮光。   “皇叔当真是好本事,医正院居然有你的人。”   秦王道:“他家老母生病,不过是许了一些好处罢了。”   晏喻之道:“朕倒是很佩服皇叔,都只剩半条命了还敢如此,你是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你杀了我又怎样,那女人一副假仁假义的模样,若不是她,这皇位就是我的。”秦王瞪大双目,“我何需她来可怜,还说让我在王府一辈子当个闲散王爷,我不稀罕!”   晏喻之道:“那便如你所愿。”   随着马车行驶的摇晃,秦王脖颈上的绷带已经见不到一丝白色,身下的软榻浸入了血,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都是断断续续的。   晏喻之没有再看他,推开窗户,目光落在窗外,“皇叔知道这是去哪儿吗?”   失血过多的秦王已经没法再回答他的问题了,视线转了过去,模糊一片,什么都瞧不见。   晏喻之自顾自道:“皇陵。”   秦王最后一次活下去的机会,是他自己葬送掉的。   听见‘皇陵’二字的秦王,缓缓地闭上了眼。   晏喻之轻笑一声,瞧着毫无回应的秦王,道:“至于姓秦那两兄弟,朕怕皇叔孤单,也让他们陪你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63章   晏喻之再次回到宫中已经是次日清晨了。   天寒气冷, 清晨的露珠都结了冰,挂在叶梢,他整个人像是被丢进水里似的,全身透着寒气。   刚踏进上阳殿那刻, 沈浮光的面容便闯进他的眼中。晏喻之错愕了一瞬, 他没料到沈浮光也在。   沈浮光放下躺在腿上的大橘, 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定定地注视着他,道:“我等了你一晚上。”   晏喻之知晓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太好,往后退了一步, 没让沈浮光挨他太近。   “你先回去吧!”   晏喻之现在不想面对任何人,他的心太乱了,就算在寒冬腊月的皇陵前坐了一夜, 也还是很乱。   沈浮光猝然从身后拥住了他,脸颊贴在他的背上,“祖母她没有怪你, 我都知道了。”   就算晏喻之不说,这么大的事又怎么能瞒得住。   秦王派人去杀太皇太后, 朝那间竹屋放了把火,却烧死了两名老嬷嬷和年迈的福禄。而沈茯苓的事,则是从沈圻川那里得知的,听说陵阳王在沈茯苓受伤后去了将军府。   沈浮光低声道:“祖母她说,无论你做了什么,她都不会怪你。”   就算太皇太后再想留住秦王的命,在经历此事后, 也注定留不住了。她在说起这事时, 想到葬身在竹屋里的两个人和福禄, 眼角的泪不自觉地滑落出来。   晏喻之道:“或许世人会觉得朕心狠手辣,连亲叔叔都不放过。”   沈浮光紧紧靠着他,晏喻之太冷了,尽管进到殿中来有一阵了,那股凉意还是挥之不去,“不会的,陛下这样的好,为国为民,百姓纵然会闲言碎语,但只要我们自己问心无愧就好,秦王他咎由自取,如何能怪到陛下身上。”   晏喻之沉沉地阖上眼,他自然不是怕世人对他的评价怎样,就算有,那也是千百年之后了,届时他早已是一堆尸骨。归根到底,他担心的是沈浮光,怕他会害怕自己,会疏远。   可沈浮光这番话,彻彻底底消散了他的担忧顾虑。   晏喻之睁开双眸,转身看着沈浮光,“我知道了。”   沈浮光不想愁眉苦脸的,这样晏喻之也高兴不起来,他笑道:“贺欹跟我说,过几日会下雪。”   身为南方人,长这么大,都没怎么见过雪,听说京城每年的雪都是不小的。   晏喻之窥见他眼中的期待,莞尔道:“嗯,每年都是如此。”   沈浮光的手掌搭在晏喻之臂弯上,冷意顺着掌心爬到身上,他刚要开口说这事,就听见晏喻之道:“你一夜未睡?”   晏喻之瞧见了沈浮光眼下淡淡的乌青。   沈浮光道:“陛下还不是没睡。”   他又担心起晏喻之的身体,赶忙将他往里推,“陛下先去换身衣裳,我去把林子芗叫过来。”   在外面待那么久,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林子芗把完脉,道:“陛下是风寒入体,微臣每日为陛下煎一副药送来。”   “退下吧!”   林子芗没有动。昨日的事,是他不了解原委,质疑了陛下,后面被抓走的那名小太监,或多或少也是跟这事有关系的。   但他也不能做到全然不管,“陛下,阿辰他会受到什么惩罚?”   晏喻之道:“阿辰?”   “就是医正院被抓走的那个人。”   晏喻之本以为那个阿辰是秦王的人,可昨日听秦王一番话,才知晓他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而乐正闻也特意调查过,阿辰家中的情况的确不太乐观。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让他自行去领五十大板,然后你带走。”   林子芗连忙跪下,“多谢陛下。”   万幸,万幸陛下没有直接要了阿辰的命。   沈浮光站在殿外正跟梨白说着什么,余光瞥见林子芗急急忙忙跑了出来,以为是晏喻之有什么事,转头冲进殿内,“陛下!”   入目则是一片雪白的肌肤,晏喻之在更衣,光滑白皙的肩背暴露在空气中,沈浮光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之前两人在上阳殿后的浴池里……   想着想着,耳根骤然一片绯红,仿佛要滴血。   那边的晏喻之饶有趣味地瞧着他,慢条斯理地将掉在手臂上的里衣提上去。   沈浮光见他走了过来,顿时慌得不行,背过身就要往外走,“我我、我先出去,你把衣服穿好。”   晏喻之大步跨向前拉住了他,“你走什么。”   许是太过着急,他的里衣松松垮垮的,衣领处依旧能瞧见一片春色。   沈浮光脑子发懵,抬手就给晏喻之的衣带死死绑了两个结,确保不会散开才放手,重重吁了口气。   晏喻之瞧着那两个结,心中无奈发笑,系的这般结实,只怕到时候这件衣裳直接废了。   “你这是……”   沈浮光清了清嗓子,满不自在地道:“我只是担心你冷,虽然殿中有炭火,但穿的单薄终归是不好,更何况你还着了凉。”   晏喻之笑了笑,拿了件大氅套在外面。   沈浮光想到了另一件事,道:“梨白方才告诉我,祖母想要去为那两名嬷嬷送行。”   晏喻之点头道:“我已经命人收殓好了她们的尸体。”   沈浮光道:“我陪祖母一起去。”   尽管晏喻之想一起去,但是他现在走不开,秦王一死,很多事都得他来处理。   正因为如此,沈浮光才提出要去,他知道晏喻之现在事务缠身,那他就代替晏喻之陪着太皇太后。   晏喻之柔声应道:“好。”   她们下葬那日,来的人并不多,除了太皇太后和沈浮光,也就只有晏临之和两名老嬷嬷为数不多的亲人。   少时便进了宫,后来跟了现在的太皇太后,离宫时自愿追随,本以为主仆几人能一直在竹屋里安度晚年,只能叹天意弄人。   土堆成型,墓碑落下时,太皇太后忍了许久的泪夺眶而出。   沈浮光赶忙扶住她,“祖母。”   晏临之目露焦急之色,“祖母别太伤心了,节哀顺变。”   “我没事,只是一想到她们是被活生生烧死的,内心便难受。”   沈浮光转眸看向了一旁矮矮的小土堆,那是福禄的。   太皇太后一走,保护她的暗卫自然也跟着离开了,只留下一人。   那名暗卫告诉晏喻之,福禄是在院外,本来是能离开的,可当他急着灭火时,福禄一头冲进火海,竹屋燃烧的很快,转瞬就将它吞没,自此,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晏临之道:“福禄还是我和皇兄一起抱回来的,就想着给祖母找个伴。”   “都十二年了。”   沈浮光也是没想到,原来人的一生会有这么多的遗憾。以前的他除了沈茯苓无牵无挂,现在牵挂多了,心中装的东西也就多了。   太皇太后哀叹道:“走罢,回去了,就让她们安安静静的。”   沈浮光刚迈出一步,便有什么东西落到额头上,冰冰凉凉的,当他抬手去摸时,又化成了一滩水,湿润了指尖。   身侧的晏临之道:“下雪了。”   沈浮光抬头去看,空中真的有东西在往下落,很轻,飘扬着。   不过顷刻间,天空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千片万片齐齐落下来。   众人快步离开,没过多久,雪越下越大,覆盖在沈浮光肩头上,与白衣融为一体。   等他们回到宫中,植被早已被盖上了一层雪,这场雪来的急且大,宫人正着急的清扫着被雪占据的宫道。   勤政殿内的晏喻之忙碌间抬眸往外看了一眼,唇角轻轻一翘,笑了。   这场初雪的到来,才让京城百姓觉得冬天真正来临了,纷纷收回了晾着的衣服,避免被冻住。还有的文人学子坐在窗边观赏着雪景,执笔著文。   沈浮光在勤政殿外没敢进去打扰晏喻之,当他伸出双手捧了一堆雪在手心时,转头瞧见晏喻之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眸光似水,温柔至极。   沈浮光手中的雪也慢慢融化了,隔着巨大的雪帘与他对望,笑道:“陛下,落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南方孩子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雪了,高中有过一次雨夹雪,还以为终于要下雪了,结果就持续了几分钟。 第64章   一辆马车驶出了宫门, 车内的人推窗往外一看,房屋都被大雪盖住厚厚的一层,放眼望去,清一色的雪白屋顶。   昨日刚下的雪, 现在还未停歇, 几岁的孩童便在路边堆起了雪人, 鼻子冻得通红, 双眼却神采奕奕,满意地瞧着自己的雪人。   旋即被提着鸡毛掸子跑来的母亲抓回去了。   恰巧见到这幕的沈浮光忍不住笑了。   一旁的夏祥疑惑地看着他,“少爷?”   沈浮光挥了挥手, “就是看到了一些好笑的事。”   此次沈浮光离宫准备回将军府,是想去看一下沈茯苓的伤势。   之前府中传来的信,沈茯苓字里行间都透着极其轻松的口吻, 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一些皮外伤,让沈浮光不用回去看她, 可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在宫里待了这么几天, 也该回去瞧一瞧了。   夏祥道:“少爷,将军他,何时才会好?”   沈浮光垂着头叹了气,“林子芗说这伤没有一两个月是好不了的,或许过段时间就可以回家修养了。”   夏祥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将军定要好起来。”   沈浮光见他这样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 “话说你今年多大了?”   话音一落, 沈浮光就愣住了, 嘴角的笑变得僵硬起来,心里暗自懊悔,他怎么就不长脑子呢,夏祥跟了沈浮光这么多年,问什么都不会问出对方今年多大这种话来,若是被察觉出他不是真正的沈浮光……   但是夏祥好像并没有起疑,挠了挠头发,笑道:“十七了。”   沈茯苓总说他看起来呆呆的没什么心眼,可沈浮光却觉得眼前这人更没什么心眼。   马车驶进将军府所在的那条长街,沈浮光打开车窗,侧面恰好过去一辆马车,瞧着有些眼熟,一时说不上来。   夏祥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道:“是、是陵阳王。”   “玉槐安?”沈浮光探出脖子去看,果真是陵阳王府的马车。   马车没一阵便到了将军府,夏祥赶忙给沈浮光披上斗篷,旋即下车撑开了伞,虽说这雪没有昨日那般大了,但淋久了对身体也是不好的,况且临走前陛下专程嘱咐过,要他照顾好少爷。   沈浮光站在伞下,白玉般俊逸的脸颊埋在斗篷的毛领里,抬眸便见到府门口站着一个人,笑盈盈地看着他。   沈浮光欢欣的喊道:“姐!”   夏祥脚步一顿,心说少爷为什么喊这位姑娘姐姐,身旁的人就跑了过去,伞下骤然一空,“少爷……”   沈茯苓脸色有些苍白,但眼里却有着难以言喻的开心,“早就听夫人说你要回来,特意等着呢,跟我来,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沈浮光担忧道:“姐,你的伤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茯苓笑了笑,“没事没事,我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嘛。”   “那你要说什么?”   沈茯苓将他带进了屋子里,关上门,随后给他倒了杯水塞进手里。   沈浮光愣愣地捧着那杯水,看着杯中漾起的一圈圈波纹,总觉着今日的沈茯苓很反常,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值得她这般上心。   这杯水沈浮光一直在犹豫喝不喝,总觉着不太简单。   下一刻沈茯苓郑重地坐在他对面,直接甩给他一句惊世骇俗的话:“我决定跟玉槐安成亲了。”   沈浮光脑子里霎时空白一片,愣愣的“啊”了声。   沈茯苓见他的反应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激烈,暗自松了口气。   “什么?!”沈浮光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惊得手中的水都洒了半杯,呼吸都急促起来,简直不敢置信,“姐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沈茯苓赶忙起身稳住他的手,又给他倒了水,道:“你先别急,喝点水喝点水。”   沈浮光哪里还能喝的下去,就算他知道沈茯苓喜欢玉槐安,也从没想过她会跟玉槐安成亲,谁知道玉槐安这人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他猛地放下杯子,“是玉槐安提的?”   沈茯苓讪讪一笑,“是我先开口的。”   “可是……”沈浮光感觉自己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是真心的吗?你不知道他之前……”   玉槐安之前对他做的那些事,尽管不明白是出于什么目的,可正因为这样,沈浮光便觉得这人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   沈茯苓道:“他之前怎么了?”   “没什么,反正我觉得你得考虑清楚。”   “我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放心吧,你姐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想嫁的人,难道你想看我孤独终老啊?”   沈浮光扶额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行。”沈茯苓笑道,“本来还怕你拼了命的反对呢,都想过段时间再告诉你,但你今天回来,索性就说了。”   沈浮光道:“娘知道这件事吗?”   “还没告诉夫人,等赐婚圣旨下来再说吧!”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沈浮光要是再说一些不同意之类的话,估计沈茯苓得炫他一顿,只盼玉槐安是真心待她,别让沈茯苓的一腔真心喂了狗。   沈浮光这次回来,本就是看望沈茯苓的伤势,没想到却得知这么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导致他一整天都是魂不守舍的。   江涟轻轻拍了下他的肩,“浮光,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我没事。”   一旁的罪魁祸首笑道:“我看八成是想宫里那位了。”   江涟道:“茯苓说的不无道理,你们这才一日不见……”   沈浮光哭笑不得,“娘,我就是走个神而已,哪是你们说的这样。”   沈茯苓调侃道:“那这样说你不想陛下了,若是被他知道,该多伤心。”   沈浮光被她整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一边念着她的婚事,一边又控制不住想晏喻之。   “茯苓就不要取笑他了。”江涟微微一笑,“浮光,大年三十你是在宫里过还是回家?”   她深知自己现在很少见到这个儿子的面,每次都得他自己愿意回来才能见到,大年三十这个重要的日子,她打心底是希望沈浮光能回来的,如若他想要跟陛下留在宫里,那也是无可厚非的。   沈浮光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回家过。”   他刚穿来没多久就进了宫,很少陪过这位母亲,自己占了她儿子的身体,理应多照顾的,他整日都待在晏喻之身边,若是在团圆的日子都不能让一家人在一起,简直是枉为人子。   “欸,好好。”江涟道,“等你爹快点好起来,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沈茯苓别过头不去看他们,独自回到房间。   当夜沈浮光便扣响她的房门,带着一身的寒风进了屋子,冷的沈茯苓差点将他踢出去。   “大晚上的你来做什么?”   沈浮光试探着问道:“下午我看你不高兴,是不是因为……说到了一家人?”   “我哪有那么脆弱,你虽说是我的弟弟,可也是他们的儿子。”沈茯苓道,“你放心吧,我拎得清,我的父母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他们不过长得像罢了,我是不会把他们当做爸妈的。”   沈浮光看着她神伤的目光,轻声唤道:“姐姐。”   “少给我整的这么煽情,我伤心归伤心,过一晚上就好了。”沈茯苓推着他往门口走,“行了行了,你来就为了说这个,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我要睡了,你赶紧回去。”   沈茯苓一番话堵得他无话可说,但他不能就这么走了,总觉得还得再说点什么,最后憋出一句:“那个赐婚圣旨什么时候来啊?”   沈茯苓骤然笑出声,“哪有那么快,你先回去,实在不行你帮我回去问问你家陛下。”   看她笑了,沈浮光才放下心来,“好,我过几天回去帮你问问。”   沈茯苓瞧着他的背影,喃喃道:“傻弟弟。”   ……   沈浮光在将军府待了三天便回宫了,他没想到在宫门口会见到晏临之。   晏临之上了沈浮光的马车,立马夺过沈浮光的手炉,抱在自己手上,嘴里不停的吸着气。   “皇兄太过分了,气死我了。”   沈浮光让车夫先走,随后才问:“陛下怎么你了?”   “我不小心把墨洒在了几本奏折上,据说是挺重要的,皇兄就罚我来宫门口吹风,什么时候等到你就什么时候回去。”   “那要是等不到我你岂不是就得一直在宫门站着?”   晏临之瘪了瘪嘴,“是啊!”   晏喻之做的这个处罚,沈浮光也不好说什么,还好自己今日没有因为事情耽搁不能走,不然就凭晏临之这十来岁的身子,在冰天雪地站上一宿,非得冻坏了不可。   “陛下还在勤政殿吗?”   晏临之道:“在,这几日忙的不行,都夜深了上阳殿的烛火还亮着。”   沈浮光下了马车便去寻晏喻之,大雪虽停,但由于雪太厚太多,并没有要化开的迹象,白花花的一片,枯枝上深深浅浅的覆上一些雪,寒鸦一震翅,便簌簌往下掉。   梨白打眼就看见沈浮光,刚想进去通报,沈浮光连忙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噤声。   沈浮光站在勤政殿外,里面几乎没什么声音,很静。   梨白无声道:“没其他人。”   沈浮光点了点头,才推开殿门进去。   正在批奏折的晏喻之闻声抬眸,熟悉的身影闯入眼中,沈浮光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陛下这么忙啊!”   见晏喻之没有说话,沈浮光又道:“三日没见,陛下倒是严厉许多,小王爷在雪地里站了好几个时辰了,若是我今日不回来,陛下当真舍得?”   晏喻之一直注视着他,慢慢放下手上的笔,昳丽的面容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仿佛说的不是同一件事,“朕当然舍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变成小阳人的第四天,已经完全好了,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第65章   沈浮光一开门, 晏喻之便知道是他来了,毕竟全宫上下,也就只有他不经通报敢擅自进来了。   沈浮光瞥了一眼旁边的一堆奏折,轻轻叹了气, “陛下也该歇息一阵的, 听小王爷说你这几日忙到深夜, 也不怕将身子累垮了。”   晏喻之起身越过案桌, 抚了抚沈浮光的斗篷,道:“将军府上下怎么样?”   “挺好的,我姐姐的伤都好了。”沈浮光想起沈茯苓的事, 盯着晏喻之踟蹰不定。   晏喻之笑道:“你想说什么?”   “陛下……陵阳王有没有跟你说,他要和我姐姐成亲这件事?”   显然晏喻之也是惊讶的,只是没有沈浮光那般反应巨大。他摇了摇头, “并未。”   沈浮光顿时冒了火,“他什么意思?都答应人家了还一直拖拖拉拉的。”   晏喻之神色复杂,握住了沈浮光的手。   玉槐安没有跟他说过要跟沈茯苓成亲这件事, 但他应该也猜到了一些原因,只能叹天意弄人。   沈浮光决定再等几天看看, 玉槐安要是再不动作,他就冲去陵阳王府揍他一顿。   晏喻之道:“别气了,皇叔不会食言的。”   沈浮光无奈地叹了口气,准备去倒杯水喝,刚转身往后走了两步,就踢到了东西,他瞧着地上的奏折, 道:“这就是小王爷不小心弄脏的奏折?”   晏喻之轻笑道:“不小心?朕这皇弟精着呢, 想必是看见了奏折的内容, 故意弄的。”   沈浮光捡起一本,发现里面的字迹已经完全不能看了,疑道:“这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敌军进犯北疆,一些大臣想要朕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沈浮光扔下奏折,激动道:“这怎么能行,那些人是怎么想的,浔江和秦王的事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了,又想让你去打仗,而且北疆、北疆那么冷,我……”   晏喻之倏然抱住他,笑道:“谁说朕要去了。”   “那他们……”   晏喻之顿了顿,还是说:“其实陵阳王上午来找过朕,或许那时就是准备说成亲一事的。”   沈浮光道:“那为什么又不说了?”   晏喻之松开他,突然有几分歉疚,道:“因为他得知这奏折中的内容,决定北上击退外敌。”   谁不知道陵阳王本就是长在战场上的,只不过这几年天下太平,也就在京中得了闲,现在突然得知敌军进犯的消息,想必是不去都不可能了。   沈浮光却又在想,会不会是这个原因,他才没有跟陛下说和沈茯苓婚事,或许是怕自己回不来之类的。   晏喻之道:“好了,别想那么多,先回去休息吧!”   沈浮光一踏出殿门,便见到守在一旁的晏临之,“你什么时候来的?”   晏临之道:“跟在你后面来的。”   沈浮光关上门,道:“先走吧,别在这里打扰到陛下。”   晏临之道:“我一直都怕皇兄真的会听了那些人的建议,亲自北上,不过好在他没有这个想法。”   “这次的敌军很危险吗?”   一提起这个,晏临之的语气稍显激动,“何止啊,十几年前父皇亲自领兵,都是带了一身伤回来的,那些人就跟不要命似的,所以我才怕皇兄会去。”   晏临之这样一说,沈浮光更不放心了,玉槐安怎么样他管不着,就是怕到时候沈茯苓伤心。   “陵阳王要前往北疆迎敌。”   晏临之:“皇叔他要去?!”   沈浮光加快步伐往昭明殿走,嘴里说着:“我得告诉她,不能让她被瞒着。”   晏临之疑道:“告诉谁啊?”   “沈茯苓。”   晏临之想了又想,追着问:“沈茯苓是谁?”   沈浮光道:“就是沈愉,她要和陵阳王成亲。”   沈愉?陵阳王?成亲?!!   晏临之脑子里的思绪被搅成一团,等他回过神,沈浮光早走远了,“欸你等等,开玩笑也不能这么开吧,他们什么时候好上的?为什么我啥都不知道?我就要有皇婶了?!我不信,你给我解释解释。”   晏临之一直在沈浮光耳边喋喋不休,沈浮光就当自己聋了,完全不想理会他。   昭明殿内,晏临之盯着沈浮光写信,写完之后又交给宫人送到将军府,见他忙完,才出声道:“你告诉她皇叔要去北疆,不怕她闹啊?”   沈浮光摇摇头,道:“她不会的,总之这么大的事决不能瞒着她,如果等陵阳王出发了她才知道,到时候估计得怒火冲天。”   晏临之嘀咕道:“搞不懂你对她这么好做什么,又不是你亲姐姐。”   沈浮光腹诽道:当然是亲的。   ……   这封信送出去后没有了回音,沈浮光也不知道沈茯苓看到之后会怎么做,但是没隔两天就听人说陵阳王进宫了。   然后又在去找晏喻之的路上,遇到了急匆匆的梨白。   对方手上拿着一道明黄的圣旨,身后跟了好几个小太监。   沈浮光问:“你这是去哪儿啊?”   “回沈公子,奴才是去将军府。”   沈浮光眉头一跳,盯着那圣旨,心里隐约有了个答案,“这是什么圣旨?”   梨白道:“赐婚圣旨,陵阳王和沈姑娘的。”   果然!   想必今日玉槐安进宫,就是来说这事的。   沈浮光笑笑:“没事了,你去吧!”   “是。”   只要这赐婚圣旨一下,他们的婚事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了,任何一方想反悔都不行。   旭日东升西落,转眼又过了十天,天气愈发的严寒了,站在屋外说话,嘴里吐出的白气就跟雾似的,能遮盖住自己的视线。   这天是玉槐安出征的日子,晏喻之去为他送行,而沈浮光一大早就出宫去了,回将军府看一下沈茯苓,顺带陪着她。   沈浮光关上门,屋内的炭火带来的暖意驱散了寒冷,“姐,你真不去送他?现在去的话还来得及。”   沈茯苓坚决道:“不去。”   她怕去见了,心里就更舍不得了,为了能不那么挂念玉槐安,自从宣布赐婚那日后,她就没有再见玉槐安了。   沈浮光道:“陛下跟我说,等他回来你们就完婚。”   沈茯苓想起了什么,眉眼一弯,笑道:“等你和陛下也成亲了,你就叫我皇婶。”   “不可能,你是我姐姐,我才不叫你皇婶呢!”   “与其跟我犟这个,还不如想想你和晏喻之的事吧!”沈茯苓道,“你们两情相悦,他就没跟你说过要成亲这件事?”   沈浮光神情不自在地道:“陛下还小呢,我不着急。”   沈茯苓恨铁不成钢地说:“行,你不着急,反正等他这个生日一过,有的是人抢着嫁给他。”   沈浮光想起之前的选秀,脑仁猛地一跳,“那……那我要是跟他说我想娶他,他会愿意吗?”   “你回去问问呗!”   沈浮光用力甩了两下头,“总觉得让他一个皇帝嫁给我,委屈他了。” 第66章   沈茯苓轻轻一笑, “那要不然你嫁吧,反正都一样。”   沈浮光认真地想了想,点头道:“好像也行。”   反正晏喻之迟早都是他的人了,占了人家的身子, 在嫁娶一字上, 让让他也是可以的。   沈茯苓噎了一下, 没想到他这么实诚, 竟是真的不计较这些,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奉劝你一句, 小心被人吃干抹净。”   沈浮光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反驳她,“不可能。”   毕竟原文设计的他就是攻,怎么会被反了, 不然这设定要来做什么。   沈茯苓摊手无奈道:“随你怎么想咯,反正吃亏的又不是我。”   这时,远处传来呜呜的号角声, 声音很轻,轻到不仔细听就会忽略。   沈茯苓骤然陷入了沉默, 她知道这是代表玉槐安已经出发了。   沈浮光好不容易将她引导得没有那么沉闷了,结果这号角声分分钟把气氛打回原形。   “……姐,你饿不饿,我给你煮东西吃。”   沈茯苓歪头看他,觉得好笑,“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沈浮光尴尬地挠了下脸颊,嘀咕道:“其实也不太会, 做个面条还是可以的。”   沈茯苓叹息道:“我不饿, 没事的, 你别担心,我……我坚信他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她在说这话时,心里止不住的害怕却翻涌而起,她在怕什么?   “真的没事啊?”沈浮光看她这样子,哪里像没事。   “我累了,你回去吧,这几天都别来找我了。”沈茯苓说罢,便将沈浮光推了出去,猛地关上了门。   吃了闭门羹的沈浮光在寒天里守了半个时辰,确定沈茯苓真的没什么事才放心的离开了。   走到将军府大门口,那里正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沈浮光荡然一笑,跑了过去。   驾马车的人是梨白,见到沈浮光出来了,往马车内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进去。   沈浮光一溜烟就钻进马车里,欣喜地喊道:“陛下。”   晏喻之放下书简,笑道:“来了。”   沈浮光很喜欢看晏喻之笑,美人一笑,就算是在寒冬腊月也能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心上人呢!   “陛下怎么会来的?”   晏喻之握住他的手,冰冰凉凉的,便放在自己手心暖着,说:“送完皇叔便来了,想着接你一起回去。”   沈浮光想到方才和沈茯苓谈论的关于成亲的事,犹豫了一阵,还是不想现在就告诉晏喻之,而且晏喻之过不了多久就十八岁了,他想等晏喻之生日那天再说,给他一个惊喜。   打算好了,沈浮光便说起了另一件事,“陛下,除夕那天我要回家,我已经答应我娘了。”   晏喻之点头:“好,再过几日沈将军也可以回府修养了。”   回宫路过集市时,外面到处已经开始张灯结彩了,家家户户也屯起了年货,这让沈浮光想起了自己以前过年。   古往今来,过年的习俗都没有怎么改变过。   沈浮光看到了路边卖糖人的,双眸一亮,喊道:“停车,停车!”   梨白赶忙拉住马将车停下来,还未询问出有什么事,沈浮光就出来了。   “沈公子这是去哪儿?”   沈浮光道:“我去去就回。”   晏喻之拉开车门探出头,盯着沈浮光跑走的背影。   不一会儿,他就带着两个糖人回来了,见晏喻之坐在车门口等着自己,笑着递上了手中的一根糖人。   晏喻之看着那金黄灿灿的糖人,蓦地想到了自己也是给沈浮光买过一个。   “我不是小孩子了。”   沈浮光上去将晏喻之拉回车内,关上了门,道:“谁说不是小孩子就不能吃了,你不也给我买过吗,我可比你还大呢,那我就更不是小孩子了。”   见他不为所动,沈浮光极力劝道:“尝一下嘛,很好吃很甜的。”   晏喻之将糖人放进口中轻轻抿了一口,浅浅笑道:“嗯,甜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糖人的味道了,以前乳娘还在时,经常会从宫外给他带糖人回来,后来人没了,他就再也没吃过了。   晏喻之蓦地看向了沈浮光,对方在看着他时,总是一腔赤诚,在沈浮光的眼中,看不到勾心斗角和心狠算计,只有满心满眼的爱意。   沈浮光不明白晏喻之只是吃了一口糖人,就用这种几乎哀伤的眼神看着他,心里骤然慌了,“陛下,你这是怎么了?”   晏喻之收回目光摇头道:“没怎么,不过是想到了一些事。”   现在还能有什么事让晏喻之伤心呢?   沈浮光第一次觉得自己对晏喻之的了解是这样的少,他的经历,他的生活,自己好像都不知道,还谈何相守一生呢!   内心一旦产生郁结,就很难消散了,直到回了宫,遇见了太皇太后。   老人家看人总是很透彻,沈浮光自认已经掩饰的很好了,却还是被她一眼看穿心情不好。   太皇太后道:“浮光是为何不高兴?”   沈浮光看着太皇太后极有亲和力的面庞,便不太想瞒着她了,道:“我在想,陛下有很多事我都不了解,在他伤心难过时不知为何,也安慰不了他,就这样的我,竟然会肖想跟他相守一生。”   太皇太后道:“怎么不可以,你喜欢他,而他也喜欢你,这就够了。”   沈浮光踌躇道:“可是我……”   太皇太后打断他的话,指着远处一面宫墙外冒出的一棵大树,“浮光,知道那棵树吗?”   她所指的那棵树光秃秃一片,只剩下了枝干,蜿蜒着直指向天,沈浮光一眼就认出来了,“知道,这是祖父给您种的桃花树。”   “没错,转眼间都四十年了,想当初第一次见他,就是从河边捡回来的,谁知道这人就是皇帝呢,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嫌都嫌弃死了。”太皇太后回想起以前的事,不由得笑了。“我和晏回认识的年纪,比你们还晚,却还是做了一世夫妻。”   太皇太后收回思绪,瞧着沈浮光,道:“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了解,更多的则是在日复一日的相伴中,彼此打开心扉。你跟他真正在一起还不到一年,人心是很复杂的,哪能这么快就完全了解。”   沈浮光听完这一番话,缓缓点了头,“祖母,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太皇太后道,“我那孙儿有时就是个闷葫芦,遇到事也不会说,以后就多辛苦你了。”   沈浮光很认同晏喻之是闷葫芦这点,“祖母放心,陛下以后就交给我了。”   风起难止,带走了他所有的焦虑。   后面的时日,全宫上下不止要操办春节,还有晏喻之的生日,毕竟过完年不久,就会是他们陛下十八岁的生辰。   时间就这样一直到了大年三十那天,除夕。   整个皇宫内热闹极了,随处可见的宫人成群结队,有说有笑的。还有的小太监缩在墙角赌博,被人逮住了还是下意识的一脸惊恐,对方告诉他们这几天犯不着偷偷摸摸的,几名小太监这才想起来,从今天开始,所有的宫人都可以休息三日,俸禄照常。   随后便又叫上了自己的三五好友,准备搭个台子继续。   沈浮光穿了一件红色的斗篷,大红的颜色,落在白雪皑皑的天地间,艳丽夺目,行至在宫内也甚是惹人注目。   路上遇到了几名昭明殿的宫女,热情的跟他打了招呼,“沈公子这是去找陛下吗?”   沈浮光道:“不,我回家。”   宫女极为惋惜的“啊”了声,“沈公子为何不随陛下一起过啊?”   这一下给沈浮光问住了,“……我,我已经答应……”   另外一名眼尖的宫女见状,唐突地笑笑,“沈公子莫怪,她说话不过脑子,您别放在心上。”说罢就把人拽走了。   晏喻之在这宫里有自己的祖母,母亲,还有弟弟陪着,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而他则要回将军府。   将军府上下也是其乐融融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迎接新年到来的喜悦。   沈圻川坐在大厅,看着府中下人忙碌,还有安排事宜的妻子,便忍不住笑,总觉得人生的幸福也不过如此了。   江涟是最先看见沈浮光的,双目瞬间亮了,喊道:“浮光回来了。”   沈圻川一听儿子回来了,也顾不上还未完全恢复的伤口,急忙站了起来,“浮光,浮光。”   沈浮光迎上前,笑道:“爹,娘,我回来了。”   沈圻川大掌一拍,落在沈浮光背上,险些给他打个趔趄,“好儿子,总算是回来了,我跟你娘都等你半天了。”   江涟一记眼刀扫了过去,语气不善:“你不是说伤口疼不能动吗,现在跑的这般快,你果然是装的,就是想把事都推到我头上,你什么都不想做!”   “冤枉啊夫人。”沈圻川赶忙捂住胸口,痛苦起来,“我是真的疼,都要疼死我了,哎呀哎呀,浮光,快扶我一把,我不行了。”   沈浮光瞬间接住沈圻川搭过来的手,将他扶了进去,“爹,您慢点。”   江涟感觉自己的怒火都快直冲头顶了,按着性子没有生气,继续去忙自己的事了,就让他们父子俩好好叙旧,晚点再收拾沈圻川。   沈圻川见江涟一走,就悄悄从八仙桌后面掏出一壶酒,“来儿子,先陪爹喝两杯。”   沈浮光见他一脸防备的拿出酒,就知道定是江涟不让他喝,道:“您伤都没好,还是别喝了。”   “你这小子,跟你娘一个样。”沈圻川叫嚷道,“我伤早好了,好的不行,不用你担心。”   沈浮光很认真地问:“那您刚才为何喊疼?难道又是骗我娘的?”   “我……”沈圻川顿时哽住了,“我现在感觉又不疼了。”   沈浮光心念一动,趁他不注意,拿走了那壶酒,“为了爹的身体好,这壶酒我就暂时拿走了,免得喝坏了身体让娘担心。”   沈圻川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的酒带走跑远了,却无能为力,“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沈浮光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沈茯苓,随后听她院里的婢女说,沈茯苓前两天就离开了,说是要出去散散心,过段时间再回来。   他最终只能叹气,希望沈茯苓能早点散完心。   除夕最重要的就是年夜饭了,在这个晚上,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坐在一起。   屋外的天黑漆漆的一片,还夹杂着寒风,呼啸在天地间,而屋内暖烘烘的,全然没有一丝寒冷。   沈浮光没想到自己上一个除夕还是和沈茯苓一起过的,这次就多了一对爹娘。   江涟给他夹了菜,“来,这是娘亲手做的,尝尝合不合胃口?”   众所周知,江涟从不下厨,就连以前的除夕都没有亲自下过厨,今天算是破天荒头一遭。   沈浮光将菜放进嘴里那一刻,竟是意想不到的不错,看来她是下了功夫的。   江涟和沈圻川观察着他的脸色。沈圻川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   闻言沈圻川才放心的吃起来,他家夫人果然有大厨之资。   一顿饭吃完,沈圻川就抓着沈浮光讨要自己的那壶酒,那可是他藏了好久,就等着沈浮光回来一起喝,结果没喝成,反倒被自己一直惦记着的儿子搜刮走了。   沈浮光道:“我给您保管着呢,等您好了再喝也不迟啊!”   “你少来,说不定你过两日就回宫去了,到时候你一走,我找谁要去?”   “好像也对。”沈浮光一笑,道:“那万一我过两日不走了呢?”   “什么意思?你不走了?”沈圻川追问。   沈浮光这次回来,看到他们二老这么高兴,才知道自己真的是离开他们太久了,所以就干脆趁这个机会,在将军府住上些时日吧!   “对,暂且不会走了。”   沈圻川有些高兴,但还是没忘了正事,激动得拍了他一巴掌,“别以为你不走就可以不还我酒了,我告诉你,该还的还是得还。”   沈浮光捂着耳朵跑掉了,临走前还说:“麻烦您告诉我娘这个消息,我就先走了,您好生休息。”   沈圻川贴在门口喊道:“休息什么休息,你今夜不守岁了?”   沈浮光高声说:“我等会儿再来。”   回到院中,红灯笼被风刮的摇摇欲坠,烛火也跟着跳动起来。   屋前月下,他看到了一个人,迎着风独自坐在那里,发尾微微扬起,淡定地喝着茶。   沈浮光却不淡定了,他急切地呼唤那人,“陛下!”   晏喻之望了过来,举着茶杯像是同他碰杯似的,眉眼一弯,“来,到我身边来。” 第67章   沈浮光急切地走过去, 牵过晏喻之的手便拉着他进屋,“陛下在外面坐着不冷吗?”   晏喻之的手自然是不冷的,冷的是沈浮光,“你的手可不见得暖和。”   沈浮光尴尬一笑, 想要松手, 晏喻之当即反手握住, “躲什么。”   “沈浮光你给我站住!”一声怒喝朝着这边传来。   只见沈圻川捂着胸口, 小步跑着。   江涟也在后面追,一脸不耐,“你想干什么?”   “让他把东西还来, 我今日——”沈圻川的怒声戛然而止,盯着站在门口的两人,顿时刹住脚。   江涟道:“浮光拿你什么东西了?你怎么停了?”她没有得到回应, 但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沈浮光愣愣地看着他们。   他身侧的晏喻之倒是饶有兴致地在打量着他们。   二人齐声道:“参见陛下。”   沈圻川躬着身子,“微臣不知陛下驾临, 有失远迎。”   晏喻之抬手道:“不必多礼,说起来也是朕没有事先说明。”   沈浮光问:“爹, 娘,你们做什么呢?”   夫妻俩见到晏喻之也挺不自在的,谁也没有料到在除夕这个晚上,陛下会来他们府上,看这样子,定然是来找他们儿子的。   江涟悄悄靠近沈圻川,抓住他的手, “你爹说你拿了他的东西, 硬是要拿回来。”   “东西?我知道是什么了, 马上去给他拿。”沈浮光作势就要转身。   沈圻川赶忙制止,“不用了不用了,就放在你那里吧!”他可没想到晏喻之在这里,在回府前,陛下特意劝他少喝点酒,现在若是当着他的面把酒拿出来了,这还了得。   江涟笑道:“若是无事,臣妇便带着我家将军下去了。”   晏喻之:“二位请便。”   刚才还一脸怒气冲冲说要找沈浮光要回东西的沈圻川,就这样被江涟拉走了。   沈浮光带他进了屋,笑道:“今天日子特殊,陛下此时离宫,祖母她们不会怪罪吗?”   “她不会。”恰恰相反,正是太皇太后让他来找沈浮光的。   用膳时,太皇太后就看出他心不在焉的,便提出让他出宫来将军府。   沈浮光瞧着他,欣喜道:“那陛下今夜就是要留在这里了。”   “嗯。”   沈浮光从一边的桌面上拿了一壶酒过来。   晏喻之眉峰一凛,问:“这是什么?”   “酒啊!”沈浮光还补了一句,“我爹的,被我给拿走了。”   晏喻之道:“沈将军养伤之余还不忘这酒香之乐。”   沈浮光举起酒壶,满脸的邀请之意,“陛下要不要一起喝点?”   “不行!”晏喻之严词拒绝,朝他伸手,“给我。”   沈浮光放下手,愣道:“啊,为什么?”总不能晏喻之长这么大没喝过酒吧,好像也确实没怎么见他喝过。   晏喻之劝道:“喝酒伤身,听话,给我。”他还是忘不了沈浮光那次把自己喝的烂醉如泥,抱着他说了一堆胡话,想想就头疼。   沈浮光本来就是看见晏喻之来了,高兴得很,恰好沈圻川的酒也在他这里,就想着跟他一起喝点酒,结果被毫无犹豫的拒绝了,此刻拧脾气一上来,立马把手背到身后,不肯给。   “我很少喝酒的,况且就这么一次,又不会……”   话说到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晏喻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殊不知这样的神情在沈浮光看来,比生气还严重。   那股犟脾气也瞬间消失殆尽,急忙把酒壶放在晏喻之面前,“给你给你,我不喝了。”   沈浮光转念一想,还是还给沈圻川吧,本来是想喝了这一壶还给他一坛的,现在看来,俩人都别想喝了。   “陛下,我们去找我爹吧!”   晏喻之也恢复了往常的和颜悦色,“好。”   沈浮光刚拉开门,春吉就站在他面前作势要敲门,“少爷。”   “你找我有事吗?”   春吉道:“将军说,今夜的守岁,您可去可不去。”   难道沈圻川是因为晏喻之来了,才这样说的,想给他们创造二人世界?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我爹,我等会儿就过去。”   “是。”   春吉走后,晏喻之才从屋内出来,“走吧!”   除夕是月末,因此月亮自然是比不上十五的圆,但是今夜的月光甚是明亮,远远地便看见沈圻川和江涟坐在亭下的石桌赏月。   江涟正在吃葡萄,沈圻川长臂一伸,揽过江涟的肩,将人拉进怀里,随后道:“夫人喂我。”   江涟对他这时不时发作的小孩子脾气感到无奈,便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葡萄,“都多大的人了。”   “爹,娘。”   沈浮光惊讶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算是开了眼了,没想到这两人竟会有这样一面。   紧紧靠在一起的两人先是一愣,旋即往两边分开,略显尴尬的轻咳两声。   沈圻川不自在道:“这么快就来了。”   “我的院子离这里又不远。”沈浮光只能当没看见,一脸如常地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面上。   沈圻川看着桌上的酒壶,随后抬眸就看见后面缓缓走上来的晏喻之,还有身侧的江涟对他的怒视,当即道:“这什么东西,快拿走!”   “陛下……”   晏喻之道:“今夜并无君臣,沈将军切勿再行礼了。”   沈圻川怔忪着不敢置信,陛下这意思,莫不是把他们当成了一家人,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他推翻,“……这怎么行,君臣有别,若是……”   “行了,爹你怎么比我拗,陛下他不会计较这些的。”沈浮光赶紧扶起他坐下。   沈圻川厉声道:“你别以为你跟陛下……就可以胆大妄为。”   “沈圻川!”江涟才没有沈圻川这般迂腐,反正他们跟陛下也迟早是一家子,她现在就想听一个解释,“这酒怎么回事?如果我没认错,这酒壶是你的吧?”   “夫人息怒,这不是我的,这是浮光的。”沈圻川急忙辩解,“你没看见是他带来的吗,肯定是想找我喝酒,不过夫人放心,我定是不会碰一滴的。”   他刚才去找沈浮光拿酒,就是觉得江涟应该不会再管着他了,毕竟他在她面前提买酒这件事她都无动于衷,结果……居然这么生气,这样的紧要关头,肯定不能承认这酒是他的。   沈浮光:“……”我无话可说。   他就这样替沈圻川背了锅。   江涟知道沈圻川想喝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此刻说这个不是他的,谁信呐。   她无奈地把酒壶往他面前推,“只此一次,必须等伤好了才行。”   “好好好。”沈圻川被巨大的喜悦笼罩着,忙不迭点头,“都听夫人的,这次喝了直到伤好,我绝不再碰。”   沈浮光陪着晏喻之坐在另外一边,反正也不想过去打扰他们。   “陛下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   “就是新年愿望啊!”   晏喻之摇了摇头,“我的愿望都实现了,过满则亏。”   沈浮光轻轻靠近他,笑了笑,“可是我有。”   晏喻之眼眸含笑,瞧着他,“嗯?”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沈浮光觉得就这样跟晏喻之待在一起,真的很好。   那轮明月所显露的形状时大时小。   晏喻之看了眼一旁的水漏,道:“到了。”   沈浮光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什么?”   话音刚落,院外便响起一阵锣鼓声,旋即是那打更人高亢的声音,传进众人的耳中。   “子时三刻——”   已经到了?!   还不等沈浮光想完,一阵鞭炮声骤然响起,不光是将军府,还有其他人家,此起彼伏的,响彻在沈浮光耳边,甚至是整个京城。   他竟然忘了,十二点一过,是该放鞭炮的。   一双带着温热的手覆在沈浮光的耳廓上,替他阻挡了这震耳欲聋的声音。   手上拿着火折子的老管家领着府中下人,兴冲冲地跑进来恭贺。   众人见到自家将军和夫人黏在一起倒是见怪不怪了,可少爷旁边那个人……   他们当中有很多人是没有见过晏喻之的,自然也认不出来,而认识陛下的春吉和夏祥也不敢说话。   沈圻川瞥了一眼,见他们都看着沈浮光那边,也就懒得理他们了。   场面一时凝固了,周遭的鞭炮声仍在耳边,听久了仿佛也习惯了。   最终还是春吉打破了僵局,驱散了众人,“没事没事,都下去吧!”   沈浮光轻轻拿开晏喻之的手,耳朵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暖意。   “陛下,新春快乐。”   晏喻之笑着应道:“新春快乐。”   这是他们一同过的第一个年。   沈浮光道:“陛下,后面这段时间我就不回宫了,我想多陪陪我爹娘。”   他接着又补了一句,“等你生辰那天我就回去。”   “好。”   ……   晏喻之的生日说远不远,正是正月十八。   这一天的热闹跟过年那天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百姓对这位皇帝敬仰至极,人人都称赞他为国为民,是位明君。   当然也有人觉得他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叔叔都能杀,对亲叔叔都尚且这样,难保以后不会做出更残忍的事来。当然有这种想法的人是少数。   这些都是沈浮光在这十几日里从百姓口中探听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要知道这些,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想从多方面了解晏喻之。   正如此刻坐在马车上,沈浮光靠近车门,问外面的车夫,“陛下这十几日怎么样?”   这车夫也不是别人,正是乐正闻。   “挺好的。”   沈浮光思忖道:“挺好的……是有多好?”难道就不想他?   乐正闻一噎,实在是没法回答他这个问题,便扯开话题,“对了,这次陛下的生辰宴你得小心点。”   “怎么了?”沈浮光猝然惊道:“难不成有人要害我?!”   “怎么可能,现在谁敢害你,不要命了。”乐正闻道,“这次来了许多的世家小姐,都是太后召进宫的。”   作者有话要说:   2022年的最后一天,打卡。 第68章   太后召那么多世家小姐进宫,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为什么,太后不希望晏喻之和他在一起。   沈浮光无奈地扶额,一脸苦笑:“她老人家还是那样。”   乐正闻难得平和地说话,“你也不用担心, 陛下的眼里除了你没别人。”   沈浮光没有应声, 靠在车壁, 抬手覆在一旁的小木盒上, 这里面装着他准备送给晏喻之的生辰礼,他也是想了很久,才决定送这个。   其余的他所认为贵重的东西, 晏喻之身为皇帝,什么没有。   乐正闻陡然道:“我好像看见将军府的马车了。”   沈浮光一听,连忙推开车窗往外看, 恰好看见停在一家店铺前的马车,以及刚从店里走出的沈圻川和江涟两夫妇。   老管家上前接过身后店员抱出来的盒子。   沈浮光见他们那副恩爱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多余了, 难怪早上说一起进宫时,沈圻川就一脸不愿, 当时乐正闻又来接他,他就跟着乐正闻走了。   他想了想,还是别去打扰他们夫妻二人的甜蜜时刻了。   到了宫门例行检查,今日守宫门的侍卫见到沈浮光时格外的开心,“沈公子来了。”   沈浮光对这人的印象倒是深刻,第一次见面就没给过好脸色,恨不得把他打一顿赶出去。   他不失礼貌的回了个笑。   那侍卫也是个识时务的, 以前不爽沈浮光是因为他老是缠着陛下, 陛下又不喜欢他还死皮赖脸的往上凑,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沈浮光和陛下之间的事,宫内的人都已经心照不宣了,现在当然要对眼前这位尊敬一点,毕竟以后可是要成为皇后的人。   “沈公子离宫多日,总算是回来了。”   沈浮光咧着嘴笑道:“是啊!”   侍卫一抬眼就见到乐正闻那不友善的眼神,赶忙把嘴里的寒暄咽下去,抬手扬声道:“放行。”   行至在宫内,确实能看得出晏喻之的生辰宴办的很宏大,很多的生面孔,大部分都是地方的官员,一般除了回宫述职,也就这种大场面才能回京一趟。   沈浮光站在上阳殿外,一想到马上就要看见晏喻之了,心中莫名的紧张。他重重地舒一口气,抬步往里走。   没想到一进去,门边就冲出一个人影对着他大喊一声,一张脸凑到他眼前,速度快到模糊不清。这一瞬间吓得他三魂离体,身躯猛然一抖,那股紧张感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沈浮光按住狂烈心跳,愣了好久才缓缓转头去看始作俑者。   晏临之靠着门边笑着看他,“吓成这样,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想想也是,你见到小花也是吓得不行。”   沈浮光怒不可遏,这跟胆子大小有什么关系,任谁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吓一跳都会慌的好不好,若不是殿外还站着人,他真的想把晏临之打一顿。   晏临之倒是看出他眼中想揍人的意思,默默往后退了两步,“我是来告诉你,皇兄被母后叫走了,或许到时候直接去生辰宴了,你不用在上阳殿等他。”   被太后叫走了?   沈浮光想到乐正闻说的,太后召了许多的世家小姐进宫,难道现在已经跟晏喻之见上面了?!   “我去找他。”   晏临之神色一惊,“你别去,他们母子聊家常,你去做什么。”   沈浮光不安心,道:“我还是去看看吧,就在外面等着。”   晏临之眨了眨眼,手上依旧拽着沈浮光的衣袖不让走,“你,你去那里也没意思,还不如先跟我去殿庭。”   沈浮光的思绪再怎么缓慢,也能看出晏临之在拦着他了,只能说演技过于拙劣。   他问:“小王爷你拦着我做什么?”   晏临之垂着头不知道说啥,总不能告诉他,母后在给皇兄物色姑娘,这是万万不行的。   来上阳殿之前,晏喻之让他来通知沈浮光不要等他了,结果转头太后又说,不要告诉沈浮光这边的任何事。   双面夹击,他可太难了,现在再加上一个沈浮光,他只想装死不说话。   晏临之这副模样,肯定是有事。沈浮光不想跟他多费时间,甩开他的手便跑了。   晏临之边追边道:“你别去啊,沈浮光,等等!”   见怎么劝说都拦不住这人,他只好住了嘴,默默跟在后面,要是有个什么事也好帮忙。   在太后殿外的不远处,晏临之一把拉住沈浮光,低声道:“别这么虎头虎脑的冲过去,跟我来。”   晏临之对太后的殿宇十分熟悉,轻车熟路的摸到了一处小门,刚一推开门,身侧惊起一道女声:“小王爷?”   沈浮光疑惑的看了进来,那女官又道:“沈公子也在,你们这是……”   晏临之笑嘻嘻地握住她的手,“蓉姑姑,我就是来看看母后。”   那女官自然是不信他这话的,“想去看太后娘娘,何不直接从前殿进。”   晏临之支支吾吾地说:“我……这是,想给母后一个惊喜。”   女官蓦地看向一旁的沈浮光,旋即想到殿内的事,也明白是为什么了。她脸色复杂地瞧着沈浮光,微微垂下了头,“进去吧。”   言罢,她又补了一句:“小王爷记得,切莫靠的太近。”   “多谢姑姑。”   晏临之带着沈浮光来到一间隔间,这里是瞧不见外面的,但是却能听见。   他侧耳听了一阵,之前的女声都没有了,那群世家小姐应当已经离开了。   沈浮光当然是不知道那些姑娘来过,他现在满心都是晏喻之和太后的对话。   “母后想让儿臣娶她们。”这话说的过于笃定,已经不能算是在问了。   “你也十八了,后宫一直无人,那些大臣都上奏好几次了。”太后又想起一件事,倍感头疼,“你之前好不容易答应选秀女,最后为何又反悔?”   晏喻之道:“母后说这些,无非是想儿臣放弃沈浮光。”   太后道:“你同那沈浮光在一起又有什么好的,你是皇帝,后宫不可能只有他一个,况且还是名男子。”   “为何不可?”   “你,你当真要气死我不是。”太后死死拽住手中的锦帕,“你想同他在一起,那好,哀家认了,可是你连封妃的心思都断绝了,当真要无子无女和他过所谓的一辈子?!”   晏临之转头去看沈浮光,这话着实算不得好听,怕他伤心,但是沈浮光的神情冷静到让人分辨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晏喻之放下手中的杯子,动作强硬到让人觉出有些动怒,“说到底母后无非是担心儿臣的子嗣,这点您可以放心,日后临之的孩子将会是太子。”   突然被提及的晏临之喉头一噎,他这连个心上人都还没有,皇兄居然就打起了他儿子的主意。   太后盯着他手中的茶杯,道:“若你日后后悔该如何?”   晏喻之坚定地道:“儿臣不会后悔。”   太后摇了摇头,“你这般肯定,往往……”   晏喻之陡然道:“母后后悔过吗?”   太后一怔,“什么?”   “您和父皇,他不爱您,可您却还是那样做了,得到了这样的一生。”晏喻之起身,“那您后悔过吗?”   躲在隔间的两人听着外面沉默了良久,久到一个恍惚,沈浮光就恍然觉得过了许久。   或许正如晏喻之问的这样,太后当初用计谋得到了先皇,是否后悔过。   太后的这番沉默并未给出答案,晏喻之淡淡道:“儿臣告退。”   太后倏然道:“你站住!”   “哀家不会再管你,等着你后悔的那一天。”她的指尖陷进肉中,这种疼痛都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她的确是后悔了,后悔得到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所以她也笃定自己的儿子会后悔。   晏喻之道:“那一天不会来的。”   殿内恢复了沉寂,晏临之和沈浮光都不敢动,怕弄出声响来。   方才那名女官从二人身侧走过,对着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两人不敢耽搁,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去殿庭的路上,晏临之道:“你看吧,我就说没什么事嘛,皇兄认定你就只会有你一个人。”   沈浮光自然是不会怀疑晏喻之,他只不过是担心晏喻之被什么事绊住了。   晏临之盯着他手上握着的木盒很久了,现在才有空问他,“你这是什么?”   “给陛下的。”   “我知道了,给皇兄的生辰礼对不对,告诉我是什么呗。”   沈浮光摇头,这东西要是说出来了,就晏临之这性子,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在晏喻之面前说漏嘴了。保险起见,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晏临之瘪了嘴,“行吧!”   嘈杂声逐渐靠近,能看到周遭的小道上有很多人行走着,都是去的同一个方向。能去殿庭与陛下同席的,大多是一些官职高,身份尊贵的人。   晏喻之坐在高台之上,一身月白色华服,富丽至极,眼眸垂下,静静地俯瞰着众多官员。   沈浮光被晏临之带着往上走,停在晏喻之身侧的不远处。他身旁有很多的侍卫守着,今日鱼龙混杂,安全是重中之重。   一名侍卫上前行礼,道:“小王爷。”   晏临之道:“我去见见皇兄。”   “待属下前去禀告一声。”   “退下。”晏喻之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闻声,那侍卫赶忙退身。   沈浮光眉眼弯弯,对着他笑了笑,“陛下,生辰快乐。”他早就想好了,今日见到晏喻之的第一面,定是要先说这句话的。   晏喻之的目光投向了晏临之,对方立即福至心灵,忙道:“我想起今日来了几个朋友,我就下去和他们叙叙旧了。”   说完转身就走。   晏喻之拉过沈浮光的手,朝中央走去。   方才那名侍卫微微睁圆了眼睛,他是这几日才调回京的,没想到离开京城两三年,一回来就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在沈浮光来之前,众多官员已经同晏喻之道完祝贺了,一旁放置了一堆的锦盒,都是贺礼。他坐在晏喻之身侧,第一次以这个视角看那些人。怪不得都说帝王是天子,这样真的像极了身处于天空,俯视一切,底下所有人的举动都尽收眼底。   渐渐的,有人的视线开始放到沈浮光身上,慢慢的,看向他的人越来越多,大多都是打量了几眼,似是在疑惑这个人为什么能坐到陛下身边。   还有的是朝中的老臣,都是辅佐过先皇的人。他们看着沈浮光,神色复杂,深深的无奈。   沈浮光靠近晏喻之悄声道:“我方才去了太后的殿中。”   晏喻之握住他的那只手猛然收紧,“何时?”   “嗯……你跟太后的话我都听见了。”沈浮光选择跟他坦白,也确信自己此生是非他不可了。   晏喻之神色舒缓,道:“你觉得,要不要给他选一名王妃?”   沈浮光发现他是看的晏临之,无奈发笑:“太早了,等他找到心上人再说吧。”   晏喻之轻轻揽住沈浮光的腰,“那你说母后若是想抱孙子了,朕定是指望不上了,可就靠着这位皇弟呢!”   沈浮光思忖了一阵,认真道:“那也没办法,你又不能生。”   晏喻之神情一顿,盯着沈浮光瞧,对方全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他也只能淡然一笑,“你说得对,朕的确不能生。”   沈浮光倒是觉得好笑,“难不成你想要孩子?”   晏喻之仿佛是惩罚一般,在沈浮光腰侧重重一按,“不是。”   若他真的那般在意子嗣,太后的要求便不会拒绝了。   沈浮光很想抬手揉一下被晏喻之按重的地方,但是下方的沈圻川和江涟蓦地看向他,他顿时就停住了。   说实话,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挺不自在的。   晏喻之的眸光落在一旁的木盒上,这里面装的什么他也不关心,如若是送给他的,那么他迟早会知道,如若不是,那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沈浮光细声说:“陛下,要不我还是先下去吧!”   “就这般急着走。”   “陛下。”这时有一名官员走了上来,手中端着一杯酒,“微臣前来贺陛下生辰,望陛下龙体安康。”   随后便有一名宫女上前为晏喻之斟酒。   沈浮光见他望着那杯酒皱了眉头,也知道他不喜欢喝酒了,便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晏喻之霎时怔然。   台下那官员的手指紧紧扣住酒杯,滚了滚喉咙,便将酒喝了,随后走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沈浮光的错觉,总觉得那人全身上下都透着紧张。   晏喻之道:“你随朕一起回去。”   “好。”   沈浮光下去之后直接去找沈圻川。   沈圻川盯着他,“做什么?”   “那你们方才一直在看着我。”   “你就坐在陛下身边,我看两眼还不行?”沈圻川道,“你说说,陛下为了你挡了那么多奏折,为父甚为感动啊!”   “我知道。”   “那你何不趁着今天这个日子,谈婚论嫁一番。”   江涟直接塞了个苹果在沈圻川嘴里,“浮光,别听你爹胡说,这种事得等你们双方都想好再说。”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和晏喻之谁都没有提过这件事,总不能都这么沉默下去。   沈圻川咬了一口苹果,“男子汉大丈夫,不主动也太不像话了。”   沈浮光一拍大腿,道:“爹说的有道理。”   沈圻川还不忘向江涟显摆一番,“看吧,还是像我。”   江涟道:“是是是,你的儿子不像你像谁。”   晏临之不知何时离了席,沈浮光看着自己面前的酒,便浅浅地喝了几杯,但是随着一杯杯酒下肚,身上像是被烧起来似的,在这冬日,他竟然会热。   他开始纳闷这酒的劲这么大吗?   逐渐沈浮光便觉得不是酒的问题,因为有一个地方,开始有了别的反应。尽管他再不经人事,也能明白这其中的不正常。   怎么可能喝酒就……   在欲.望的鞭笞下,他抬头看向了晏喻之,对方的目光投过来时。他瞧着那双绝丽的眸子,那把火烧的愈发的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69章   沈浮光不敢再去看晏喻之, 眸光躲闪着,身体的感觉却不容忽视,坐立难安。而晏喻之早已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旋即便见到沈浮光起身, 毫无犹豫地离开了。   晏喻之起身跟了过去, 将底下的一众官员弄的一头雾水。好好的生辰宴, 主角却走了。   沈浮光走在路上, 实在是没想通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他刚才喝的那几杯酒里让人加了东西,可如果真是这样, 谁会想要害他,而且为什么会加催.情药,这太匪夷所思了。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到昭明殿, 把那股邪火给降下去,不然见到晏喻之,就怕一个忍不住把人办了。   一想到晏喻之, 心底的那股冲动就快要抑制不住,仿佛要破土而出。方才答应他一起回去的, 现在看来要食言了。   “沈浮光。”身后倏然有人唤他。   沈浮光一瞬间僵住,不敢回头。   身侧路过的宫女朝着身后那人行礼,“参见陛下。”   晏喻之怎么突然离席了?   沈浮光没有转身,晏喻之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抬手搭上他的肩,“你怎么了?”   谁知沈浮光像是被刺激一般,猛地躲开了, 惊慌地盯着晏喻之。   晏喻之那张脸曾经令多少人魂牵梦萦, 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满面愁容地看着他,全身的火仿佛都往下汇聚到同一个地方。   “陛下……我先回去了。”   晏喻之猝然抓住他的手,不由得一愣。沈浮光的皮肤很烫,这种烫在冬日尤为奇怪。   沈浮光有种脑子被人蒙住的感觉,很多想法都开始不清晰了。   晏喻之急声道:“你是不是……”   沈浮光突然抱住了他,鼻尖埋在他脖颈处,细细嗅着晏喻之的味道,甚至连那处都跟着舒服了不少。   他为什么要忍?晏喻之是他的人,就是真的做了那又怎样,他会负责到底的。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犹如山洪倾泄,灌满了他的身体。他反手扣住晏喻之的手腕,带着人就往昭明殿走。   晏喻之被沈浮光拽着,强有力的手指锁着他的手腕,目光落在沈浮光通红的耳廓上。   他好像知道怎么回事了。   看着沈浮光这般急切地拉着他往昭明殿的方向走,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步跨向前,将沈浮光打横抱起,转身去了上阳殿。   “陛下!”沈浮光突然离地,顿时慌了,尾音都变了调,五指死死揪住晏喻之手臂上的衣裳。   晏喻之青着脸,如果他没猜错,沈浮光这是让人给下药了。所以才会满面潮红,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来。   沈浮光靠在晏喻之怀里,只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卸掉了,软绵绵的。   上阳殿外的宫女见到二人走来,还未来得及行礼,晏喻之便道:“全都离开,没有吩咐不准任何人靠近。”   所有人得了令,忙不迭地退下,殿外一瞬间空荡了许多。   晏喻之抬脚踹开巨大的殿门,殿内的人猛然被响声惊动,楚楚可怜地瞧着晏喻之。   女子身着一件轻薄的白纱裙,曼妙的身姿被勾勒到底,眉目含情。   这一瞬间,晏喻之看着埋在自己胸口的沈浮光,以及眼前的女子,一切就想通了。   原来等的是他。   沈浮光之所以会这样,可能是帮他挡了那杯酒。   女子怯生生地唤道:“陛下。”   晏喻之冷声道:“出去。”   “臣女……”   “朕再说一遍,出去!”   女子眸中含着泪,埋头便踏出殿门。   旋即晏喻之一脚关上了门,整个殿内寂静下来了。   唯一的声音就是沈浮光的轻喘,像是小猫挠痒痒似的,一下一下抓在晏喻之心上。   他将人放在榻上,一双眼睛紧锁着对方不放,看着沈浮光脖颈上慢慢升起的潮红。   沈浮光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眼前人是心上人,便情不自禁地去抱住他。   “……我难受。”   晏喻之没有动作,任由沈浮光挂在他身上,喉结滚动,声音强行镇定:“哪里难受?”   “我……”沈浮光将他拉过来按在被褥上,满面情容,“你帮帮我,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晏喻之眸中带笑,道:“怎么帮你?”   沈浮光的目光落在他劲瘦的腰上,抬手便将那碍眼的腰封除掉了。   晏喻之知道他是认真的,并不像是开玩笑,眸中的笑瞬间变了意味。   如果说方才是漫不经心,那现在已经算得上是调弄了。   晏喻之抓住沈浮光想要进行下一步的手,翻身离开床榻,而两个人的位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才还完全占据主导的沈浮光,此刻被按在身下,晏喻之拽着他的手缓缓往下。   沈浮光顿时触电般地往回收,一脸疑惑地望着晏喻之。   晏喻之笑道:“夫君如果不舒服的话,我会帮你的。”   虽说沈浮光很难受,但最基本的理智还是在的,现在这样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   为什么他是躺着的那个?!   沈浮光紧张道:“你想做什么?”   晏喻之漫不经心地松开沈浮光的发带,散开他的头发,“难道不是你先开始的?现在却来问我想做什么。”   “不是。”沈浮光骤然有种酒醒的感觉,竭力忽视身体的异样,惊慌地看着晏喻之,“这不对啊!”   “有什么不对?”   沈浮光手上还抓着晏喻之的腰封,紧张到攥成一团,“我明明是……”我是主角攻的嘛,为什么现在反了?这没有道理?!太匪夷所思了。   沈浮光不想接受,双手按在晏喻之肩上,想要将人推开坐起来,却被抓住手腕按了下去。   晏喻之轻轻吻上他的唇,语气里难得的委屈,“夫君不是说什么事情都依我的吗?你现在要食言?”   沈浮光骇然。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晏喻之提醒道:“第一次去见祖母时。”   沈浮光想起来,他当时还真的说过这种话,可……可谁能想到会用在这里。   “我还是,我觉得这很不对。”任谁来都不太敢相信,他怎么就变成下面那个了。   晏喻之靠近他,那副模样更加委屈了,“你应是不应?”   沈浮光的心瞬间就软了,晏喻之少见会露出这样的一面,脑子一乱,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他了。   但是一想到接下来的事,声音都不由自主地颤了起来,“……依,都依你。”   沈浮光此时此刻,很想站在沈茯苓面前,疯狂地问她:你来给我解释解释,说好的我是攻呢!   晏喻之抬手拿过一个枕头垫在沈浮光后腰,轻轻一笑,俯身印了个吻在沈浮光的唇角,温柔地说:“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   哦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第70章   沈浮光醒来时, 脑子都是发懵的,愣了很久才想起看一下现在的情况。他轻轻一动,立马就能感觉到被子触碰肌肤那种贴身感。   所以他现在整个人是光溜溜的。   旋即一股撕裂感袭上脑门,腰也是酸软的没有一点力气, 倒吸一口冷气。   这声惊醒了晏喻之, 在看到沈浮光皱着眉头时, 浅笑道:“怎么了?”   沈浮光一直把头埋在被子里, 没有去看他,闷闷道:“腰疼。”一开口,声音比往常沙哑了不少。   虽然疼的不止是腰, 但是他也只能说这个,另一个地方实在是难以启齿。   晏喻之准确的在被褥下摸到了他的腰,不轻不重地替他揉着。   沈浮光感受着腰处逐渐缓解的酸软, 不知怎的,突然很想哭,想着想着, 泪就落了下来。   晏喻之听到抽泣声,抬起他的头, 看见沈浮光脸上挂满了泪水,心下一紧,“为什么要哭?”   沈浮光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他竟然真的跟晏喻之……而且他还是被动的那一方,明明在此之前他一直坚信自己是上面的,突然有种信念崩塌的感觉。   关键是疼得不行,昨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哭晕的还是疼晕的。   沈浮光哭得身子都跟着抽动起来, 那种疼痛越发牵动了他的哭声。   晏喻之长臂一揽, 将他拉进怀里安抚, “别哭了,都是朕的错。”   沈浮光的泪一把一把的,埋在他的胸口,“道歉有什么用?”   “那你想如何?只要你说,朕都答应你。”   晏喻之这样一说,沈浮光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想如何。”   晏喻之抬手扯了一下被子,猛地有东西掉到地上,发出响声。   他扭头往地上一看,是沈浮光昨日一直带在身上的木盒,现在那木盒的盖子已经滑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卷大红色的布轴,尤其亮眼。   布轴翻开了一个边,正正的现出两个字。   ——婚书。   晏喻之眸光一闪,呼吸都紧促起来。   沈浮光听到声响,忍着疼,也好奇地支起身子往外看,但只看了一眼,便赶忙退了回去。   晏喻之拾起布轴展开一看,心中被巨大的喜悦笼罩,手指都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字字有力,仿佛带着主人的决心。   这是沈浮光写给他的婚书!   沈浮光慢吞吞地坐起身,给自己套了件里衣,一抬头就看见晏喻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视线往下,就看到了晏喻之手里握着的那卷婚书。   他想装作没看见,但是晏喻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声音急切:“沈浮光。”   沈浮光不知道他看到这卷婚书会作何感想,而自己的确是深思熟虑,才会想在晏喻之生辰时送这个,没想到迟了一日对方才看到。   他想娶晏喻之是真的,并且已经在脑海里想了很久了。   晏喻之的五指紧紧钳着他,力度控制的恰好,既不会弄疼他,却又紧锢到不容挣脱,“你嫁给我,好不好?”   “我不。”沈浮光眉头一皱,甩开晏喻之的手,他现在有点生气,具体是气什么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许是自己心中软软可爱的小白兔,在昨天变成了大灰狼,一时间凶猛到他都快不认识这人了。   晏喻之愣愣地瞧着自己落空的手,眉目间爬上一抹哀伤。   下一秒沈浮光便赌气般地说:“我不嫁,凭什么要我嫁,要嫁也该是你嫁。”   他都牺牲这么大了,绝不能连最后一点也没了。   晏喻之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好,我嫁。”   沈浮光脸上还挂着泪痕,听见晏喻之这般赤忱的回答,一时间愣到不知该作何反应。   原先他想的是,如果自己占了晏喻之,那么嫁给晏喻之做皇后也没什么不好的,但是经此一事,他又觉得委屈,便没有之前那个心思了,就说气话让晏喻之嫁。   可他没想到,晏喻之丝毫不在意这些。这样会不会显得他很小气?   晏喻之继续道:“朕不日便下旨,到时候让贺欹算一下日子。”   沈浮光没有说话,已经算是默认了。   晏喻之下了榻,拿过一旁的狐裘裹在沈浮光身上,抱着人就去了上阳殿后的温池。   等回来后,沈浮光整个人都缩在晏喻之怀里,耳朵红的要滴血。而晏喻之看起来开心极了,将怀里的人搂的更紧。   沈浮光余光瞥见晏喻之的手指,明明是指点天下、造福众生一双手,竟然……   他不自在地收回目光,耳朵烧的更厉害了。   晏喻之小心地将人放在榻上,“你好生歇息,朕有事出去一趟。”他在说起这个事时,眼中一片寒意。   他前脚刚走没多久,宫女就在殿外说小王爷来了。   沈浮光迅速将衣服穿好,随后才冲着殿外道:“请小王爷进来。”   他还没走出内殿,晏临之便快步走了进来。   一见到沈浮光,晏临之先是愣了一会儿,总感觉眼前这人有点不一样,但是又说不上来的感觉。   “你没事吧?”   沈浮光道:“我能有什么事。”   晏临之又盯着他看了一阵,真的很难不注意到他的走路姿势,怪别扭的,但也没想太多。   沈浮光给他倒了杯茶,“你来做什么?”   “我是来找皇兄的。”   “陛下不在。”   晏临之环顾了一眼四周,“那皇兄去哪儿了?”   沈浮光道:“他说要去办一件事,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晏临之道:“昨日那户部侍郎之女落水了。”   “户部侍郎的女儿?”沈浮光都没听说过这人,“谁啊?”   这时一旁的宫女道:“是昨日在殿中的那名女子。”   她这么一说,沈浮光倒有点印象了,那名女子当时被晏喻之赶出去了。   “她是怎么落水的?”   晏临之摊了摊手,“失足。从上阳殿出来,天寒地冻的,手脚不听使唤,就掉下去了,还是被我殿中的人救上来的,现在都受寒卧床不起了。”   沈浮光不理解,那女子为何会出现在上阳殿,陛下的居所哪里是随便能进的。   ……   几名侍卫押着一个官员,猛地按在地上跪着。   那官员正是昨日给晏喻之敬酒道贺的人,而沈浮光恰好挡了那杯酒。   乐正闻道:“陛下,昨日出现在上阳殿中的那名女子正是他的女儿,而在一旁为您斟酒的宫女被他收买,就为了在酒里下东西。”   “陈侍郎望女成凤,可当真是位好父亲啊!”晏喻之轻轻垂眼,视线从这人身上一掠而过。   陈侍郎一直垂着头,闭口不言。   他本想靠着那药,让自己的女儿能够进后宫,可谁能想到那杯酒被沈浮光给喝了,而自己的女儿也因落水大病。   晏喻之挥了挥手,“带下去。”   过后,乐正闻问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竟敢给皇帝下药,这事说来可就大了。   晏喻之道:“罚一年的俸禄即可。”   仅仅如此?   乐正闻印象中的晏喻之哪里会这般仁慈,竟然就只是罚一年的俸禄。   陛下怕不是遇到什么开心事了,心情好成这样。   次日在朝堂之上,陛下一来便是宣布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要以帝王之身,嫁给沈浮光。   霎时所有人都惊的瞪圆了眼,随后纷纷看向沈圻川,那眼神像是在咬牙切齿地说:你儿子可真能耐!   沈圻川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外焦里嫩。   他虽然一直觉得陛下是自家的儿媳妇,但……但从未想过让陛下嫁过来,根本就该让那小子嫁进宫做皇后。   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堂堂帝王要嫁人,这可真是闻所未闻,放眼历朝历代,谁听说过啊!   “沈将军。”晏喻之出声唤他。   沈圻川回过神连忙应声,低头道:“微臣在。”   “届时还需劳烦沈将军了。”   沈圻川就差把头埋地上了,“不麻烦不麻烦。”就是太让人惊讶了。   因而这件事的震惊程度,导致最后散朝时,众人都忘了自己本该上奏的事,满脑子都是陛下要嫁给沈浮光这件事。   现在整个宫里甚至京城都在传,陛下要嫁人了,嫁的还是那个沈浮光。很多人对沈浮光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骄纵跋扈的时候,属实是没想通陛下竟然要跟这样的人喜结连理。   路边的乞丐堆里,有人打趣道:“沈少爷出息了,竟然真的将陛下弄到手了。”   “当初他来找我们,问的大部分可都是关于陛下的事。”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太后听说这事后,立马就要去找晏喻之,却被太皇太后在殿门口堵住了。   “回去,他们之间的事,你少掺和。”   太后道:“母后,你也偏袒沈浮光。”   “无所谓偏袒与否,哀家支持喻之的选择。”   太后心急却又无奈,只能退了回去。   而沈浮光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晏临之和林子芗跑来告诉他的。   晏临之抓着他下巴都要惊掉了,“你要娶我皇兄,你居然要娶我皇兄!!”   沈浮光被他晃得七荤八素的,扒开他的手,道:“小王爷这么激动是做什么?”   “今日早朝,皇兄说要跟你成亲,还是他嫁到将军府去。”   沈浮光一怔,晏喻之昨日说要下旨,没想到这样快。   他们真的要成亲了。   林子芗道:“今日上朝的官员都说自己头疼,一大群人来医正院配药。”   沈浮光:“有这么严重吗?”   林子芗摆手道:“别提了,明明没什么事,硬说自己头疼。”   晏临之握拳挥舞了两下,道:“他们要是敢反对,我马上带着人去他家揍一顿。”   沈浮光也没有其他心思听他们说话了,他现在很想见到晏喻之,真的很想很想。   晏喻之为什么下了朝到现在都还不回来?   身旁的两人不知何时走的,等他思绪回笼时,坐在他身边的人已经成了晏喻之。   晏喻之莞尔道:“夫君不高兴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71章   沈浮光猝然抱住他, 双臂收紧,生怕眼前这人走掉了。殿内的炭火烧得很旺,两人这样贴着,胸前慢慢浸出了一层薄汗。   晏喻之轻拍他的背, 随后拉开他的手, “有人惹你不高兴了?”   沈浮光问:“你刚才去哪儿了, 这么晚才回来?”   “去找贺欹了。”   沈浮光心腔一跳, “找他做什么?”他想到了昨日晏喻之说的话,但是不敢妄下定论。   晏喻之一直在看着他,看得久了也没回答沈浮光的问题, 最后起身抱着他往内殿走去。   沈浮光现在可不比前天,简直是清醒的不能再清醒,“干什么?”   晏喻之坐在榻上, 沈浮光坐在他腿上,“朕去找贺欹,让他算一个良辰吉日。”   “半月后, 我们便成亲。”   沈浮光眸光染喜,问他:“真的?”   “真的。”晏喻之说, “沈将军那边都说好了。”   沈浮光往里一靠,大腿猛地擦过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旋即见到晏喻之带笑的眸子,脑子里轰的炸开了。   怎么这人开了荤就变得如此下.流。   他惊慌地说:“我……我没好。”第一次过后到现在都还是疼的。   晏喻之圈着他的腰,“什么没好?”   沈浮光挣扎着想要下去,生怕再坐在晏喻之腿上会发生点什么。   晏喻之按住他,道:“不动你, 既然不舒服就该歇着。”   沈浮光躺在床上, 晏喻之拉过厚厚的被褥盖在他身上。他松了口气, 看着晏喻之远去的背影,安心的睡着了。   可沈浮光实在是太相信他了,晏喻之说的不动他,仅仅就只是现在不动。   次日傍晚,影影绰绰的纱帐里,瘦削的肩背颤抖着,全身都泛起了颤栗。   沈浮光痛苦地摇着头,嘴里的话破碎而出,完全听不出是什么。   晏喻之掰开他的下巴,大拇指拂过被咬出的一排牙印,“别咬。”   沈浮光的脑子像蒙了一层浆糊,“不行,陛下。”   晏喻之贴着他,道:“叫名字。”在他的印象中,沈浮光从未喊过他的名字,此时此刻,看着眼前的人,很想听见他喊一次。   沈浮光往前爬了一步,回头去看他,还不忘跟他打商量,“我叫了,你就停下。”   “好。”   沈浮光顿了顿,随后缓缓开口:“晏喻之。”明明是很熟悉的名字,但是说出来却又有种陌生的感觉。   这三个字一出口,晏喻之便扣住他的下颚,重重地吻了下去,随后道:“没事,习惯就好了。”   沈浮光猝然睁大双目,“你骗我。”   沈浮光到了后面一直在哭,说了什么自己也听不见,就记得哭了,他是不想哭的,可耐不住疼和一种微妙的感觉在体内肆虐,尽管晏喻之一直在温声哄他,声音柔情到令人入迷。   他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是被压的那个,等一切都结束了,沈浮光已然成了一滩烂泥,瘫在榻上连一根指头都不想动。   所有后续的事都是晏喻之处理的,他倒是神清气爽。沈浮光费力地抬起眼皮看他。   沈浮光没想到,晏喻之连朝事都不管了,跟他一起厮混了三日。   这三日沈浮光很少下地,除了晏喻之不让,更多的是没力气。   晏临之帮忙处理了一段时间的政务,最后开始鬼哭狼嚎,硬是要让晏喻之回去自己弄,沈浮光才得到了喘息时间。   沈茯苓便是在这两日回来的。看样子散心散的不错。   “听说你跟陛下要成亲了?”   沈浮光的双脚接触到地面时,没来由地一阵酸软,险些没站稳。他不敢去看沈茯苓,好在对方也没注意到他,“定了,十日之后。”   沈茯苓的目光落在他白皙的脖颈上,愣了愣,才道:“没想到先成亲的是你。”   “陵阳王那边有消息了吗?”   “没有,就算有消息,也是送到皇宫的。”   沈浮光道:“那你就留在京城吧,亲眼看着我成亲。”   沈茯苓笑了笑,“本就是听说了这个消息赶回来的,当然得留下来啊!”她意味深长地往沈浮光脖颈处递了个眼神,“你们这是……有夫妻之实了。”   沈浮光慌忙拉高了衣领,嘴上还不忘逞强,“他可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好好好,你厉害。”沈茯苓可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谁攻谁受了,就这个弟弟一股不服输的劲吊着。   当朝陛下成亲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离京不过半月的丞相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召集了众多同僚准备进宫面圣。   他们这些人,都是先皇留给陛下的,而丞相自先祖皇帝在世时便辅佐他,已经辅佐三任帝王了,他绝不能允许会有这种事出现在皇家。   帝王出嫁,成何体统!   其他人听了他这个提议,甚是犹豫。他们谁都不敢去惹陛下,也就只有丞相这位三朝元老才敢这样做了。   “要我说,陛下他实在是想嫁,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而且陛下最近可是沉迷于温柔乡,连早朝都不上了。”   丞相怒道:“就为了一个男人,竟然连朝政都不顾了。”   最后,只有丞相一人进宫。   得知陛下在上阳殿时,他马不停蹄地转去了上阳殿。殿门并未关严,微微有一条缝,而正对的是一张小榻。   晏喻之刚忙完政务,一进殿便看见沈浮光在小榻上休憩,于是抱着沈浮光浅浅地睡了一会儿。   等两人都睡醒后,晏喻之眸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倏然道:“这次让你在上面。”   “什么?”沈浮光还未来得及反应这句话,就被晏喻之掐住腰,随后坐在他身上。   丞相就透过缝隙看了一眼,恰好看到这一幕,虽然看不真切,但他清楚地知道上面的人是沈浮光。当即像是被人当头一棒,敲的说不出话来,嘴里的话憋来憋去,差点背过气,忙不迭地离开了皇宫。   丞相活的这几十年,帝王要与一名男子成亲已经够让他跌破认知了,没想到、没想到自己辅佐好几年的这位陛下,居然甘愿雌伏于他人身下,这这这!   他不理解,太不理解了。   而殿内的两人可不会去管他想的什么。   沈浮光刚把晏喻之那句话消化掉,一条腿就被抬起,搭在了一旁的木架上。他才意识到那句话并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顿时慌了:“陛下!”   旋即晏喻之便坐起身,将手放在他腿上,不轻不重地按揉,替他舒缓一下。   “你好几日没怎么走动,朕去医正院学了一下按摩之法。”   意识到自己误会他了,沈浮光更是无地自容了。他亲自去医正院学的,那群医官怕是要吓死了。   晏喻之又道:“过几日就要成亲了,朕会派人送你回将军府。”   沈浮光对于成亲的礼节不太了解,疑惑地看着他。   晏喻之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眸看着他,眼里像是有星光在闪动,盈满了期待,“我等着你来接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72章   接亲吗?   沈浮光手指收缩, 瞧着晏喻之闪着光的眸子,一时愣了神。   再过几天,他和晏喻之就是夫妻了,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也是能陪着他一同走过后半生的人。   也不知晏喻之按中了腿上哪个穴位, 骤然一股又麻又痛的感觉窜上脊背, 将沈浮光走神的思绪唤了回来。   沈浮光抛开脑中一切的杂念, 直直地看着他。   “陛下,我会来接你的。”沈浮光郑重道,“等我来娶你。”   晏喻之放下手, 笑道:“那朕该怎么称呼你,夫君?还是皇后?”   沈浮光不好意思地别开脑袋,红着脸说:“等成亲之后再说也不迟。”   无论是夫君还是皇后, 他现在都不是很在意了,他们终究会是一对,计较的多了, 心里越发在意,反而会没那么开心。   窗外响了几声鸟鸣, 枝桠攒动,往年开春便是如此。晏喻之双手圈住他的腰,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享受着这岁月静好,无人惊扰的时刻。   没过多久,梨白在外道:“陛下,沈公子, 太皇太后有请。”   沈浮光道:“祖母找我们。”他从晏喻之身上爬了起来, 走到殿外, 瞧见梨白时双目一亮,甚是欣喜。   准确来说他高兴的并不是见到了梨白,而是对方怀中所抱的事物。   大橘看起来已经长大了,缩在梨白怀里。   自从沈浮光从浔江回来,大橘大部分时间都是梨白在养,眼下养的这般的好,完全看不出以前瘦弱的模样,少不了有梨白的功劳。   梨白道:“近日天气回暖,奴才也放心带它出来。”   沈浮光摸了摸大橘的头,笑道:“多谢你了。”   梨白躬身行了礼,“沈公子不必言谢,其实有它陪着,奴才也很开心。”   这时,晏喻之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拉过沈浮光的手,“走吧!”   梨白并未跟着。其实,在沈浮光和晏喻之互明心迹后,晏喻之身边就很少跟人了。陛下可不愿意身边随时随地跟一群人打扰到他们。   太皇太后早早地便等着他们,一见到人来了,迫不及待地拉过沈浮光坐在自己身边。   沈浮光道:“祖母。”   太皇太后柔和地笑笑:“浮光,你和喻之快要成婚了,哀家甚是欢喜,思来想去,还是想在你回将军府前看看你。”   太皇太后嘴上说着想见他,但沈浮光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但会不会是他多虑了?   沈浮光笑道:“祖母,我和陛下成亲后也还是会回宫的,到时候我天天来看你。”   “你有这份心意,哀家便知足了,但是你整日往哀家这里跑……”说到这儿,她往晏喻之那边一望,“只怕会冷落了他。”   这个他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沈浮光垂首笑了笑,道:“祖母想多了,他哪有这么小气。”   晏喻之看着沈浮光忍不住心道:我有。   太皇太后道:“此番将你们喊过来,是有件事情要告知你们。”   不等二人回应,她便接着说:“听何茵说,你有意立临之的孩子为太子,可有此事?”   她口中的何茵,说的便是太后。   晏喻之点头,“是。”   “那便很不凑巧了。”太皇太后一叹,“临之这孩子今日无意间对哀家说漏了嘴,他已有喜欢之人了。”   此话一出,沈浮光的震惊之色溢于言表,“什么?小王爷有喜欢的人了?!”   晏喻之虽没沈浮光的反应大,但也确实惊讶。   太皇太后道:“那人你们都认识。”   二人异口同声道:“谁?”   太皇太后顿了顿,叹气,“林子芗。”   这一瞬间,沈浮光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晏临之和林子芗?没开玩笑吧,这怎么可能?他们不就是好朋友的关系吗,怎么就互相喜欢了?!   稍稍一捋,也可能是两人经常在一块,便生出情愫来了。可是这也藏得太好了吧,竟然让人丝毫都看不出来。又或者是两人在外人面前没怎么表现出来。   沈浮光道:“等等,那这样说的话,立小王爷的孩子为太子这件事就不可能实现了?”晏喻之之前还跟他提过要不要给晏临之寻个王妃,他当时已对方还小为由替晏临之推拒了,结果晏临之本人闷声不吭,一吭就是这么惊人不已的消息!   “也不全然。”太皇太后顿了半晌,看向了晏喻之,似乎是念及沈浮光在场,这句话也不好说,只道:“或许临之可以纳妾。”   “我才不要纳妾!”   伴随着这声喊叫,是晏临之从后殿跑了出来,看着太皇太后重复道:“我不要纳妾。不然……不然林子芗会不高兴的。”   晏喻之起身走向他,问:“你们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几日,我跟林子芗喝醉了,他突然抓着我,说喜欢我,然后就……就答应他了。”   晏临之回想起林子芗得知皇兄和沈浮光即将成亲时,眼中的羡慕之意完全是真情流露,同他告白后,也说的是“陛下自己都喜欢男子,也和沈浮光准备成亲了,那我们为什么不行”这些话。   当时喝醉了答应得稀里糊涂了,但是酒醒之后,却又觉得自己做了个正确的选择。   沈浮光讶异地瞧着晏临之,实在是不敢相信。   虽说是林子芗先开口,但若是小王爷对人家没那个意思,怎么可能会答应。   太皇太后瞧着眼前的兄弟二人,倍感头疼,怎的一个两个都倾心男子,这样下去,皇室莫不是要绝后了。况且秦王这人一生也没有娶过王妃,更别提后代了。   她突然就想去找晏回了,这些后辈的事管起来也太伤脑筋了。   晏喻之的神情也让人捉摸不清,看不出是生气还是平静,但应该是有些发怒的。他道:“林子芗呢?难道让你一个人过来?”   “陛下,微臣在这儿!”林子芗从殿外跑了进来,“参见陛下、太皇太后。”   晏喻之见着眼前这两人,又转头去看那边坐着发愣的沈浮光,实在是不好说什么。   “你们……罢了,临之喜欢就好。”   晏临之和林子芗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后牵着对方的手。   “多谢陛下。”   “多谢皇兄。”   而沈浮光还沉浸在自己的惊讶中,连小王爷和林子芗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他喜欢晏喻之向来都是人尽皆知,但是像他们那种隐晦的,关键时刻无异于是给人扔了个炸弹,林子芗这爱意隐藏的太深太深了。   晏喻之上前拉过沈浮光,道:“祖母,我们先回去了。”   “慢着。”太皇太后叫住二人,“临之这事,眼下何茵是不知道的,你之前向她承诺的……罢了罢了,不提这个,你们回去吧!”   毕竟何茵不同意晏喻之和沈浮光,是怕他没有子孙,但是此前的解决之法是靠晏临之,可现在晏临之也心悦男子,若是让何茵知道,怕是得拼了命的拆散其中一对。   大不了何茵找上门,她就帮几位孩子挡一下,何茵再怎么反对,也不至于冒犯到她头上。   沈浮光道:“陛下,小王爷当真喜欢林子芗?”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   晏喻之看向不远处还剩下背影的两人,“看他这模样,不像是假的。”   沈浮光一掌按住额头,“唉!”   而晏临之这边,还在喋喋不休地问林子芗究竟是为什么会喜欢他的?他今年也该十六岁了,对于这情爱之事早就不再是幼时的想法,现在的喜欢,就是认定了这个人。   林子芗笑着答道:“不知道,许是跟小王爷相处久了,就喜欢上了。”   晏临之不满意这个说法,“你这也太敷衍了。”   其实林子芗说的是真的,早在他第一次入宫,在医正院被欺负,晏临之帮了他之后,他就一直将这个小王爷的恩情记在心中,只是随着时间,这份恩情也开始变化了,变成他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忽视的爱意。   若不是那晚的醉酒,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口。万幸的是,晏临之好像也有点喜欢他。   ……   次日沈浮光便回了将军府,主持这边的一切事宜。   府内大部分的东西都换成了红色,其余没办法换掉的也都用红绸遮盖。   沈圻川负手站在偏处看着他,只觉得这小子是上辈子造了福报,竟然能让陛下为他下嫁。   这几日走在宫里,多的是人在那里揶揄打趣他,说他马上就是国丈了,往后仕途一帆风顺。   而宫内这边,织衣局的人犹豫了好几日,实在是拿不定主意,便来询问晏喻之婚服的样式,晏喻之的回答不免让众人惊掉了下巴,犹疑不定,让人不禁觉得陛下是不是糊涂了。   这件事报到礼部时,礼部尚书一把胡子都快气上天了,想发作但是一想到那人是陛下,找不到对象,最后抓了个做错事的下属数落一通,惹得往后好长一段时间,礼部的人做事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触了霉头。   等婚服做好了送到将军府时,沈浮光瞧着上面的图案一愣,转头看了眼沈圻川。   沈圻川面露菜色,“这……这当真是没有礼法,只怕礼部尚书那老头得气吐血。”   江涟抬手贴着沈浮光的手臂,忧心道:“浮光,这婚服真的没有送错吗?”   送婚服的人是梨白,他垂着头笑了笑,“沈夫人放心,没送错。”   沈茯苓也凑了上来,正想瞧瞧这以前的婚服长什么样,她看了一眼,脱口道:“居然绣的是龙纹!”   虽说她一个现代人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人人平等,但是在古代讲究尊卑的秩序里,除了皇帝,其余人用龙纹可是会诛九族的。   晏喻之这人……太任性了。   沈浮光一把扯过一旁宫女手中的红布将婚服盖上,道:“先收起来。”   沈茯苓的目光一直落在被带走的婚服上,等到看不见了,才靠近沈浮光低声说:“这是怎么一回事?莫不是他这皇帝当糊涂了,还是说他为你做到这地步也甘之如饴?”   沈浮光看了一眼沈圻川和江涟,他们一个面色铁青,一个忧心忡忡。他道:“我怎么知道,陛下完全没跟我说过。”   沈茯苓道:“这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大做文章,可有些麻烦啊!”   沈圻川没听见他们在嘀咕些啥,最后携着江涟出去了。反正圣命难违,陛下既已做了决定,他们这些臣子再震惊再不愿,也是无可挽回的。   “我觉得没事,陛下既然这样决定了,肯定有他的理由。”沈浮光道,“你就别想那么多了,等陵阳王回来,我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一提到陵阳王,沈茯苓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差了下来,仿佛这已经变成她不能提的一个禁.忌。   沈浮光正欲询问,奈何沈茯苓已经出去了,不免嘀咕:“她这是怎么了?一提到玉槐安就奇奇怪怪的。”   成婚前一日,沈浮光坐在屋内看着婚服兀自出神,心里一直想着新婚当天的晏喻之会是什么模样,他从未见过晏喻之穿红衣的模样,那样的一个美人,穿起红衣来定是绝美的。   那红色婚服上则是用明黄华丽的金丝线所绣的龙纹,倘若放置阳光下,还能透出淡淡的金光,处处都透着万人之上的尊贵。   春吉在外敲门,道:“少爷,那个……小王爷来了。”   沈浮光起身拉开门,“在哪儿呢?”   “前厅,他还……”   不等春吉话说完,沈浮光已经往前厅跑去了。小王爷现在来找他,莫不是陛下有什么话让他代传一下,毕竟婚前两人不能见面。   晏临之身边果然还跟着林子芗,看他最近这么闲,多半医正院里也是一派闲暇。   沈浮光道:“小王爷!”   晏临之见沈浮光出来了,笑道:“哎呀,皇嫂好啊!”   “……”   沈浮光听他这么叫,心里可真是说不出的感觉,纠结了几秒,还是没回应他,问起了自己关心的问题:“你今日来是陛下的吩咐吗?”   “是。”晏临之转身,抬手示意沈浮光往外看,“这些,都是皇兄让我送来的聘礼。”   “聘礼?!”院中大大小小的箱子都摆满了,甚至还往府外延伸出去,沈浮光拿不准究竟有多少,但总觉得不会少。   这些箱子都把院中的路堵完了,沈圻川还是从前厅的隔间里绕进来的。隔间里还围着一群小厮和婢女看热闹。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聘礼。”   “那当然,你也不想想,这可是陛下成婚,只多不少。”   “少爷都愣在原地了。”   “见过小王爷。”沈圻川道,“陛下给的聘礼,这似乎不太合适吧,哪有成婚头一天才送聘礼的。”当然,人人都心知肚明,陛下是嫁过来的,就算要给聘礼,也该是他们将军府给吧,现在这样,他理解不了。   晏临之思忖了一阵,“我也不知道皇兄怎么想的,准确来说,你们如果不认这是聘礼的话,那就算是皇兄的嫁妆了,提前送过来放置好。”   沈圻川虽不似礼部尚书和丞相那般迂腐,却也是个守礼的人,无论这是聘礼还是嫁妆都不对。想当初他娶江涟的时候,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每一样都是规规矩矩来的。   他转头看着沈浮光,希望他能给点反应,不要傻站着。   沈浮光的确是傻了,对于这些,他也不是全然不懂,好歹这几天恶补了一下功课。可是听小王爷说这是晏喻之送来的,管他是聘礼还是嫁妆,“我要了,麻烦管家伯伯差人来送到库房!”   他照收不误。   管家跑了上来,道:“少爷,这太多了,库房可能放不下。”   这时,沈圻川插了一句,“库房放不下你就往其他空房间放,这么大个府邸,总能装得下。”   “明白,明白。”管家忙声应完,就赶紧把隔间里看热闹的小厮提溜出来搬东西。   沈浮光时隔几日再看到眼前这两人,已经能平常心了,“小王爷,你和林子芗的事,太后知道了吗?”   “不知。”晏临之干笑道,“说起来,我还不敢告诉她呢,毕竟我又不是皇兄,母后奈何不了他,但是管得了我。”   林子芗也道:“我打算等你跟陛下完婚后,就去找太后说明,到时候是杀是剐任听无悔。”   晏临之打住他,“哪有那么严重,你少来。我还在旁边你就敢说这种话,杀啊剐的多不吉利。”   不得不说,沈浮光以前还从没想过,林子芗是这么一个有血性的人,“那行啊,到时候太后娘娘发起火来,我跟陛下帮你们挡挡。”   一旁的沈圻川听他们这对话,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呢!   盯着这几个人看了一阵,没看懂,最后摇摇头离开了前厅。   晏临之离开之前悄悄在沈浮光耳边道:“明日皇兄会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沈浮光下意识便想问,但是晏临之立马就带着林子芗跑走了,他只看见两个匆匆离开的背影。   沈浮光看着院中还在搬东西的小厮,想破脑筋也不知道晏喻之会给他什么惊喜。那件龙纹的婚服暂且不提,就拿今天这事来说,实在是捉摸不透晏喻之的想法和下一步会做些什么。   初春的夜风不再刺骨,却也透着寒凉,轻柔地吹在院中。   前半夜沈浮光一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想到明日就大婚了,全身都很亢奋,亢奋之余又很紧张,被窝下的手都轻颤了起来。   晏喻之会不会也跟他一样呢?   后半夜睡着之后,感觉没过多久,房门就被人推开。   好几人轻快的脚步声在屋子里响起,众人一脸开心,喜气洋洋道:   “少爷,起来成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3章   沈浮光被好几人拥起来, 先是发了会儿愣,才把他们方才的那句话收进脑子里。   脑子轰隆隆一响。   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   沈浮光立马从床上跳起来,冲门外喊道:“春吉,夏祥!”   这个觉真是睡的失了智了!   春吉捧着洗漱用的东西着急忙慌的跑进来, “少爷, 来了。”   夏祥跟在后面, 因为不善言辞, 支支吾吾地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天知道他们早早的就起了,生怕有哪里做的不好掉链子,误了他家少爷和陛下的终身大事。   沈浮光在房间里打转, 晕头转向的,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沈茯苓抬手按住他,“别慌别慌, 先慢慢来。”   屋内站了几名宫里来的嬷嬷,对于这些,她们比谁都熟悉, 很快就掌握了主导权。   沈浮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里三层外三层的大红婚服虽然穿起来麻烦, 但是放眼瞧去,明艳动人。   他这人本就长得俊俏,现在看起来更加明朗,整个人身上仿佛渡了一层明光。   沈茯苓又拉过他坐下,随后帮他束发,笑着说:“果然是人靠衣装,你平日那些衣裳素净过了头, 红色倒是意外适合你。”   不过这可不是沈浮光第一次穿红衣。晏喻之可是有一次让他扮成“沈愉”画像呢, 当时就是穿了一身绛红色的衣裙, 后来衣裙也被收起来了。   沈浮光从镜中望着自己身后的沈茯苓,深知不能在她面前提及玉槐安,便道:“姐,你等会儿会跟我一起吗?”   “进宫吗?”沈茯苓摇了摇头,“不会,我就在府里等你。”   “好。”沈浮光瞥见屋外的人影络绎不绝,想来也是很忙的。   沈圻川在外面招呼宾客,席间好多大臣都是愁眉苦脸的。   丞相那一干人等本想在宫内陪着陛下出发,姑且算是作为,呃……娘家人吧!结果陛下不需要,让他们就在将军府等着,要那么多人跟着做什么。   他们看着来来往往的宾客,深深地叹了气。   上阳殿内,晏临之坐在一边捧着下巴,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晏喻之,一刻都不想挪开视线。   “皇兄今日也太美了,若我是沈浮光,只怕会昏了头。”   晏喻之发上的凤冠明亮璀璨,垂下来的流苏尾端坠了红珊瑚珠,垂在肩上,给他白皙的肤色增添了艳丽。   粉黛覆面,朱红点唇。   若是让不认识的人来看,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位绝色美人。   晏喻之轻轻一笑,身侧的小王爷一双眸子骤然放大,简直挪不开眼。   身后的宫女和太监也都是一愣,纷纷感叹:   沈公子好福气!   梨白走进殿内,笑的格外开心,“陛下,沈公子来了。”   晏临之哗的一下站起来,拿过一旁的红盖头抖了两下,展开盖在晏喻之头上,“皇兄快些盖上,可不能让他这么早就看见。”   晏喻之的声音从盖头底下传来,“到哪儿了?”   “就在殿外。”   沈浮光的眼睛一直落在上阳殿门口没有眨过。   春吉在一旁忍不住笑了,他家少爷就像个满腔情爱等着心爱之人的傻小子。不过这话他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   太皇太后和太后也在一旁等着。只不过一个满脸高兴,一个冷淡着脸一语不发。   先映入眼帘的是红色的衣摆,一直脚先踏了出来,随后是交叠在腹前的双手。   沈浮光看着缓缓朝自己走来的人,呼吸都停滞了。   他是看不见晏喻之的面容的,但是他能想象到盖头底下是何等的昳丽绝色。   晏临之昨日说的惊喜是这个吗?   他本以为晏喻之也会跟他一样,毕竟都是男子。可是他完全没想过晏喻之会以女装来跟他成亲。   太后看见晏喻之出来,冷淡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就算再不高兴,自己儿子成亲这种头等大事,冷着脸可谓是不好。   沈浮光像是才恢复呼吸,节奏紊乱的不像话,“……陛下,我来接你了。”   “嗯。”晏喻之应了。   沈浮光小心翼翼地去拉他的手,“我,我很高兴,真的。”   晏喻之能感觉得到握住他的那只手轻轻颤了,低声一笑。   沈浮光又说:“走吧!”   郑商携一群暗卫在皇城大街各个地方都守着,他们守在暗处,而皇宫侍卫守在明处,以便保护陛下的安全,就怕有人趁着大婚之日闹事。   沈浮光和晏喻之抵达将军府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   喜婆摇曳着步子走上前,提醒晏喻之要跨火盆。   礼部尚书自顾自的喝了一杯茶,吹胡子瞪眼的。   他们的婚礼是按照民间的风俗办的,如果是皇室,那必然要由礼部主持,上告宗庙,皇室宗亲。   也无怪乎礼部尚书会如此生气,先皇迎娶皇后时也是他一手操办,怎的到了现在,就遇到一个如此不守礼法的陛下,没他什么事了。   但是当晏喻之走近,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陛下这是穿的凤袍?!   沈浮光的婚服上绣龙纹疯了!陛下作为皇后出嫁也疯了!!   丞相感觉自己的脑仁突突跳了两下,按住太阳穴,只怕是又要去医正院找人看看了。   礼部尚书就坐在丞相对面,脸都青了。   丞相决定到时候约上他一起去医正院瞧瞧,免得气出病来了。   在丞相身侧的那些官员还是很淡定的,毕竟他们看得很开,陛下成亲自然是普天同庆了!   两人走到大堂,堂上坐的是沈圻川和江涟。   江涟一脸慈爱地瞧着这两人,到底是让她得偿所愿了。她的儿媳妇果真是陛下。   沈浮光一直紧紧地握着晏喻之的手,如果不是喜婆催促,他根本不想松开。   他一直盯着晏喻之,很想知道盖头下的晏喻之是什么样子。   “一拜天地!”   喜婆高昂的声音响起,沈浮光才稍稍挪开视线。   “二拜高堂!”   二人同时转过身。   沈浮光瞥见江涟笑着笑着眼中都有泪花了。   有人拍了一下礼部尚书的肩,安慰道:“别老是皱眉头,陛下成亲开心点。”   “哼。”   “夫妻对拜!”   沈浮光抬眸,眼中满是晏喻之的样子。   有刚开始对他爱搭不理的、有生气的、也有后来心意言明,满是爱意的,都汇聚成了眼前一身大红嫁衣的晏喻之。   占满了他的双眸。   拜完堂,沈浮光立马上前握住晏喻之的手,低声道:“礼成了。”   这就意味着,他和晏喻之从此刻,变成了真正的夫妻。   谁知喜婆这时候又喊了一句,“送入洞房!”   沈浮光思忖着,难道要让晏喻之进洞房?   合理但又不太合理。   根本不等他做决定,晏喻之就已经牵着他往后走了。   既然拿不定,那就两人都走好了。   他们一走,沈圻川就站起来开始招呼宾客了。   众人憋了好久的话开始一箩筐的往外倒。   “陛下成亲,真是令人高兴,哈哈哈各位同僚来干一个!”   “今日不醉不归!”   “话说他们两个的婚服莫不是穿错了?”   “我的天,陛下他,他真的……我甚至有一种他要把皇位拱手让人的错觉。”   “不是啊,其实,我更想知道他们……谁上谁下?”   “……”   问这话的是个年轻人,此言一出,好些人都凝视着他,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仿佛不敢相信会有人问这种问题。   骤然安静了那么一会儿,丞相突然冷哼一声,视线立马又转到他这边,他当即变了脸色:“别看我,我不知道!”   他巴不得把自己之前在上阳殿看到的那一幕从脑海中抹除。   随后没人回答这个问题,那年轻人自认尴尬,就哈哈干笑道:“沈将军!沈将军快来这边喝两杯!”   沈圻川离他们这边很远,自然是没听见的。他也不期望沈圻川能过来,只是随便喊几句缓解一下这令人尴尬的气氛。   过了没一阵,那个年轻人又说:“陛下会是上面那个吗?但是嫁人的是他,又不太可能。你们觉得呢?”   众人:你到底有完没完!对这个问题上瘾了是吧?!赶紧闭嘴吧!!   有人摆着手离开了这个位置,喃喃道:“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他一走,礼部尚书就坐了过来,颇有一番喝闷酒的意味。   丞相则抬起手中的杯子和他碰了一下。   而后丞相又看见林子芗靠在小王爷身边,附耳低语说着什么。   随后晏临之便笑的不行,往他怀里一倒。   这林子芗何时又与小王爷这般亲近了?   ……   沈浮光将晏喻之带到了婚房,其实就是他自己的房间,现在整个房间红彤彤的,榻上的被褥也都换成了大红色。   他特意关上门,把跟在后面的春吉夏祥两人挡住。两人也识趣地离开了。   沈浮光抬手想要去摘那红盖头,却被晏喻之一掌扣住手腕,“夫君就这般着急。”   沈浮光愣住。   这好像显得他多迫不及待似的,其实他就是想看看晏喻之。这么些时日没见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大婚之日,把前面的礼节走完了,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人,当然想快些看到他。   “陛下,你想不想……”   晏喻之猝然揽住沈浮光的腰,将他往自己怀里拉,还将他的腰往上一提,顶了上去,“想什么?”   沈浮光瞬间脸颊爆红,“我我我……”   他本来就是想问晏喻之有没有想他,结果被他这么一弄,好像朝着另一个方向跑远了。   他根本不敢去想现在盖头下的晏喻之是什么表情。   晏喻之见他不说话,搂着他往床榻上倒去,盖头也被气流掀了起来,落在地上。   沈浮光一回神就是见到这幅画面。晏喻之眉眼含笑,深情款款地瞧着他,妆面犹如一朵绚烂开放的桃花,美丽至极、诱人至极。   沈浮光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这冲击太大,他一时竟是不知作何反应。   他知道晏喻之是女装那一刻,也曾想象过,但是真正见到,才知道何为天差地别。   “……沈浮光?”   有人在门外喊了他一声,听得出来,这人喊的极其犹豫,并不想来做这件打扰人家小两口的事。   沈浮光像是得到了拯救,赶忙应声,“姐,我在,怎么了?”   门外的人是沈茯苓。她道:“那个……沈将军让我来喊你一声,他撑不住了,你去喝几杯。”   啥?   沈圻川也会有被人喝的不行的一天?!   如果沈圻川都不行了,那就他这二两酒的半吊子,过去能顶什么用。   他望向了晏喻之,用目光询问对方的意见。   晏喻之笑道:“你想去?”   沈浮光点了点头。   总归是自己的婚宴,不去好像也说不过去。   “那你去吧!”晏喻之放开他坐了起来,看着沈浮光一直在笑,这笑容很温柔,令沈浮光越看越喜欢得紧。   沈浮光道:“我一定尽快回来。”   他一到前厅,沈圻川就把他拽过去,“来来来,该你了。”   沈浮光见他好好的,根本不像有事的,“爹,你骗我。”   沈圻川义正词严道:“你自己的婚宴,让我来招待宾客算怎么回事,你赶紧过去,我得去找你娘了。”   沈茯苓笑眯眯地将手搭在沈浮光肩上,“别慌,我有一计。”   沈浮光被春吉和夏祥扶回去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天色将沉未沉。   晏喻之刚将人接过来,春吉扯着夏祥就跑。   沈浮光醉醺醺地靠在他身上,闻到了那股脂粉香,又抬起头,朦胧地瞧着晏喻之。   晏喻之无奈道:“就知道你会喝醉,不过比预想的还久一点。”   其实是沈茯苓帮他在酒壶里兑了水,虽说不至于醉的那么快,但是时间久了也扛不住。   “陛下。”沈浮光猝然抬头,嘴唇贴在了晏喻之的下颚,还蹭了蹭,“你身上好香啊!”   晏喻之错开下颚,微微一低头,就含住了沈浮光的唇瓣,手上用力收紧,将两人身躯中间的空气彻底挤了出去。   沈浮光醉酒后脸本就泛红,现在被晏喻之吻的喘不上气来,整个人像极了熟透的鸭子,扑通着挣扎起来。   晏喻之松开手,沈浮光解脱禁锢后,顺势往下一扑,抱住了晏喻之,高兴地说:“陛下以后可就是我的人了。”   “我是你的人。”晏喻之笑着,手顺着沈浮光的腿根往上移。   沈浮光疑惑地按住他的手,不解道:“陛下,你这是?”   “好。”晏喻之摘下了头上的凤冠放在桌台上,一把抱起沈浮光,“不在这里,到床上去。”   “等等。”沈浮光的声音染上了几分慌乱。   晏喻之将他轻轻放在榻上,手掌按在腰窝处,“还等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而前厅的宴宾处,好些人围在那里,瞧着丞相和礼部尚书两人喝醉后抱头痛哭。   众人叹气!   后面一处红艳非凡的屋子里,也传来细细的呜咽声,似乎是哭了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虽然我想写那啥,但是没办法,jj不让写那啥(无奈摊手)。 第74章   据说, 在陛下与那位沈家少爷成亲那日,丞相和礼部尚书两个小老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周遭的人怎么劝都不肯回去。   随后,丞相猛地站了起来,指着那个一直纠结陛下和沈浮光谁上谁下这个问题的年轻人, 说陛下其实才是被沈浮光欺负的那个, 并哭诉道:“老臣无能啊, 老臣无能!”   那个年轻人先是傻眼, 随后才恍然大悟般“哦”了声,一锤手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多谢丞相解惑。”   其余人窃窃私语,也是没想到,丞相居然了解的这么清楚, 真不愧是三朝元老啊。   “你明白个头啊!”丞相冲着他咆哮道,“陛下堂堂九五之尊,怎可、怎可卧于他人身下!你少说话!”   他又拿了壶酒往自己嘴里灌, 好几人纷纷上去拉住他,谁知丞相摔了酒壶, 又去抱住一旁忍不住流泪的礼部尚书,仿佛只有这个人才能懂他心里的悲伤。   现在的场面就变成了两个小老头抱着对方哭的死去活来的,“老臣无颜面对先帝啊,他日我等九泉之下自会去向先帝请罪!”   将军府的管家看到这一幕,无奈地扶额。   怎么才能把这俩祖宗弄回去啊?   ……   次日,这件事在整个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丞相昨日在酒宴上所说的话, 气得丞相差点一口气厥过去, 惹得林子芗大清早地跑去丞相府瞧病。   沈浮光刚从昏睡中悠悠转醒, 已经日上三竿,茫然间听见门外路过的小丫鬟在提及这件事,惊的他睡意全消。   什么?   他欺负晏喻之?!   这又是谁传的谣言?   他刚动了一下,腰部那里酸疼的仿佛要断掉了。   听见那两名婢女的声音渐行渐远,却还在讨论这件事,他恨不得冲出去告诉所有人:拜托你们擦亮眼睛看清楚,被压的是我好吗!说话要有真凭实据!!   若是他做过当然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可是他明明没做过,却要被人这样编排,实在是受不了。   他躺了好一阵,才打量起周遭来,很整洁,而自己身上除了酸疼,倒是也没有其他的不适之感,衣物也穿得好好的,想来是昨夜昏睡过去后晏喻之为他清理了一番。   “陛下?”   屋里并没有晏喻之的身影,沈浮光正纳闷他去哪儿了,门就被人扣响。   沈浮光道:“进来。”   春吉端着水,只得用手肘撞开门,悄悄探进脑袋瞧了瞧,发现没什么不能看的,就安心地走了进去。   夏祥半眯着眼往里走,慢吞吞地,被春吉敲了一下头才睁开眼,赶忙把东西放好。   春吉笑道:“少爷起床洗漱吧!”说罢便大胆地打量起沈浮光。   沈浮光被他这眼神看的心里不舒服,挥了挥手,“你下去,留夏祥在这里就行了。”   春吉也是听说了人们谈论的那件事,所以不免有些好奇罢了,没有得到答案,他失望地走出房门。   沈浮光深呼吸两口气,直接猛地坐了起来,那股疼痛直窜头顶。   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倒不如直接来个痛快的。   他慢慢下了塌,走到架子前。   夏祥站在一旁垂着脑袋。沈浮光无奈道:“你一直低着头做什么?”   夏祥下意识抬头,随后双目像是被烫住了,猝然低下头。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少爷,这里……”   沈浮光意识到什么,连忙捂住自己的脖子,急道:“你,你也出去。”   夏祥顿时如蒙大赦,拔腿就冲出房门。   他真是搞不懂这些人,一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沈浮光洗漱完换好衣裳,还特意提了提衣领,准备出门去寻晏喻之。   沈茯苓站在正厅前的院子里,抱着手看管家清点贺礼。   沈茯苓余光瞥见人来了,转身笑道:“起了,你倒是能睡,昨夜想必是……”   “咳咳咳,没,没什么,有点失眠罢了。”沈浮光顾及有旁人在这里,生怕她说些什么惊人话语。   沈茯苓摊手,“大家都知道,这般含羞做什么。”   一旁的管家手下一顿,笔划在纸张上,慌张道:“哎呀,又错了,老了不中用了。”说罢便移的离二人远些。   沈浮光将目光从管家的背影上挪开,道:“你见到陛下了吗?”   “你说我弟媳啊?”沈茯苓热情地笑着,指了个方向,“在那边呢!”   弟媳……   实际上晏喻之可是弟夫。   沈浮光站在树后,远远地就看见晏喻之和沈圻川坐在一起喝茶,相谈甚欢。   晏喻之依旧穿着一身红衣,是除开昨日的凤袍,较为简单的款式。   昨夜好像,沈浮光迷迷糊糊说了句“我喜欢你穿红衣的样子”。   晏喻之仿佛感受到了背后的视线,转过身来,望向沈浮光。   穿过发出嫩绿树叶的枝干,微风拂过,晏喻之白皙的面容若隐若现,那红衣身影也愈发走进,明媚张扬。   晏喻之走到他面前,先是对着他笑了笑,“怎么样,还疼吗?”   沈浮光没料到他一过来,第一句就是这个,不动声色地别过头,轻咳道:“还行。”   晏喻之靠近他耳边,说出的话好似在厮咬他的耳廓,“还行?那我们今夜继续。”   沈浮光神色大变,“不是的,我,我其实挺疼的。”   晏喻之顿时收了挑逗他的心思,握住他的手,“那你这几日是谁想回宫还是在将军府?”   “如果你要回宫的话那我就跟你回去。”   “成亲第二日就跟我回宫了,爹娘这边你不陪着了?”   沈浮光一愣,没想到晏喻之改口改的这么快,倒是教他有些反应不过来。而那边的沈圻川不知何时离开了,只留下一杯飘出白烟的茶。   “平时我爹还嫌我打扰了他跟我娘的二人世界。”   晏喻之道:“这几日朝中官员休沐,不用急着回宫。”   沈浮光笑了,老板结婚,还给员工放了好几日的假。他拉着晏喻之的手,“我们出去逛逛吧!”   “好。”晏喻之眉梢一挑,“不过你能走这么远吗?”   这人怎么动不动就说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话来,当真是露出本质了。   沈浮光顿时有种头昏脑涨的感觉。   “皇兄!皇兄救我呀!”一声惨叫从两人身后飘来。   晏临之发足狂奔至两人身前,“皇兄,皇嫂,母后她发现我和林子芗的事了,她要打我!”   沈浮光问道:“怎么发现的?”   “就是昨日,我喝醉了,他背我回宫,就被母后撞见了。”   如果林子芗只是简单的背醉酒的晏临之回宫,太后应该不会发现才对,想必是两人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让太后给瞧见了。   晏喻之道:“林子芗呢?”   “在丞相府。”晏临之不断地回头,急道:“他前脚一走,母后就来找我了,我本想着干脆趁现在坦白算了,结果母后听了就说要打我,我一着急,就跑出来找你们了,现在母后派来抓我的人还在将军府外守着。”   沈浮光安慰他,“小王爷别怕,门口的小厮不认识的人是不会放进来的。”   晏临之道:“那我总不能一直躲在将军府吧,而且我还得去找林子芗,万一他一回宫,就被母后抓起来收拾了怎么办?”   “将军府有后门,我带你出去。”   沈浮光说的这个后门,晏喻之有印象,道:“走吧,免得那小子什么都不知道,稀里糊涂地回了宫。”   就这样,三人悄悄从后门出了将军府。   晏临之跟在后面打量起眼前这两人,只觉得皇兄挺宠沈浮光的,明明他一句话就解决的事,结果沈浮光说什么他都听着跟着。   他们走在大街上,晏临之频频觉得有视线往他们这边看,慢慢同前面两位拉开点距离。这些人很明显是看晏喻之和沈浮光的。   晏喻之一身红衣,模样出众。而他身侧的沈浮光在昨日可谓是大半个京城的人都认识了,现下都猜得出这是陛下和皇后。   沈浮光这时又想起那些流言,小声说:“真是不该就这么出来。”   晏喻之偏头问他:“为何?”   “他们……他们老是喜欢说些子虚乌有的事。”   晏喻之了然,笑道:“是昨日丞相说的那件事吧,我也听说了,的确是子虚乌有。”   沈浮光牵着他加快步伐,“所以我说,他们现在心里指不定在想些什么。”   晏临之见他们突然走快,小跑着追了上去,“皇嫂你可是出名了,我方才在后面还听见他们议论了呢!”   “他们说什么了?”   “无非就是些你跟皇兄成亲,你成了皇后这些事。”当然有一些比较露骨刺耳的话他没说,若是让沈浮光听了只怕是要炸毛。   他们刚转过一个拐角,就跟迎面走来的林子芗打了个照面。   四人一时愣住。   林子芗先开口,行礼道:“微臣拜见陛下,还有……皇后。”   沈浮光简单的笑了笑,果然还是不习惯被人这样喊。   晏临之道:“我们正准备去丞相府找你呢!”   “找我做什么?”   “母后发现我俩的事了,昨晚我俩被她给瞧见了。”   林子芗语气急切,“那你有没有事?”   晏临之挥了挥手,“没,母后说要打我,被我给跑了。”   林子芗刚松了一口气,面色陡然又凝重起来,“这件事必须得跟太后坦白清楚,不能一直躲。我现在就进宫,你在外面等我。”   “你不准去。”晏临之拽住他,立马转头看向了晏喻之,带着求助的眼神,“皇兄帮帮我嘛,你去的话母后肯定不会打我了。”   晏喻之道:“除非你有个孩子,现在皇室血脉凋零,你再跟我一样……”   晏临之讪笑:“皇兄别开玩笑了,我如何能有孩子。”   林子芗道:“说来微臣这次在丞相府无意间听到一个消息。丞相派出去的心腹查到秦王有个孩子,是当初醉酒时犯下的错,秦王从来都不承认这个孩子,所以他们母子俩在城外过得甚是凄苦,就在三个月前那孩子的母亲生病去世了,现在靠着周围的邻居一家一顿地喂养着。”   晏喻之轻声一笑。   无意间听到还能知道的这么清楚,肯定是丞相故意给林子芗听的,就是算准了林子芗会告诉他,而他知道了有这么一个孩子在外肯定不会不管。之所以丞相不愿意亲自告诉他,大概是因为还在生他的气吧!   他问:“那孩子多大了?住在何处?”   林子芗想了想,“好像是五岁,在城外的秀山村。”   沈浮光惊呼一声,“五岁,这么小!”   五岁便父母双亡了,甚至连个收养他的人都没有,吃百家饭活着。   晏喻之道:“你们先回宫,朕去一趟秀山村。”   晏临之几乎是一瞬间便了解他的意图,忙应声:“好,好,皇兄你快去快回,我在宫里等你。”   出了城,沈浮光叹道:“我不明白秦王为何不肯认这个孩子,当真狠心到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管了。”   “皇叔他一生都想的是皇位。”这个位置自古以来都是造成皇室悲剧的开始。   他们到秀山村花了半个时辰,在村口就看到一个小男孩蹲在地上拿着棍子划拉什么。   沈浮光好奇地凑了上去,发现他画的是两个火柴人,一大一小手拉着手。   小男孩看到身边站了人,连忙伸手抹掉了那幅画,抬起头说:“你是谁?”   沈浮光笑了,这小孩一脸严肃的模样倒是跟晏喻之有几分相似,恰好这时晏喻之站在旁边,他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打转,越看越不对劲,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收了回去。   诶???   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猛地跳开。   这、这小孩不会就是他们找的那个吧,尤其是那双眼睛,与晏喻之都六七分像了,整张脸更是让沈浮光想起了秦王!   沈浮光蹲下身问他:“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也望着他,“你是谁?”   沈浮光道:“我是问你的名字。”   “我也问你的名字。”   沈浮光无奈,这孩子怎么如此执着,“我叫沈浮光。”   小孩道:“我叫阿宁。”   “只是阿宁,没有姓?”   “娘亲说,爹不认我,所以我没有姓。”   这下沈浮光更确定他就是他们要找的小孩儿了。   沈浮光拉着他站了起来,对晏喻之道:“陛……喻之,你是怎么想的?”   阿宁看向了一旁那个红衣漂亮哥哥,对方一直在打量他,“你又是谁?”   晏喻之道:“我是你哥哥。”   “哥哥?”阿宁疑道,“娘亲没说过我有个哥哥。”   晏喻之身边很少有小孩子,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但还是放轻声音说:“我是你堂兄,我们来接你回去。”   “堂兄……”阿宁费劲脑筋也想不清楚堂兄跟他是什么关系,“我去问一下李姑姑。”说完就跑走了。   “诶,阿宁!”沈浮光没想到这孩子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没多久,就走来一个妇人,牵着阿宁絮絮叨叨地说:“啊呀,阿宁你怕不是遇到人牙子了,你哪里会有堂兄,当心被骗,听你娘说你爹他自己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怎么……”   妇人的话在见到沈浮光和晏喻之时就卡在了嘴边。   她如果没看错的话,眼前这人是沈浮光吧。昨日陛下大婚,她也进了城,自然也看到了马背上身着婚服的沈浮光。   明媚欢欣的沈家少爷,便是想忘记都难了。   那另一位红衣公子,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了,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说这两位是人牙子。   “民、民妇见过陛下。”   “出行在外,您就当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沈浮光笑着将人拉了起来,“您就是阿宁口中的那位李姑姑吧。”   “是的。”   沈浮光道:“该怎么说呢,我们这次想来接阿宁回家,之前是我们不知道有这个孩子,就在方才不久才知道的,所以……”   妇人惊恐不定地问:“阿宁他当真是陛下的弟弟?”   “对。”   “此事还得问一下阿宁的意愿。”妇人垂首看着阿宁,满是心酸,“我们只知道他们娘俩是被抛弃的,哪成想居然是皇族之子。”   妇人问阿宁:“小阿宁想跟他们回去吗?你哥哥那里有大房子,可以吃饱穿暖,有人伺候,还没人欺负你。”   阿宁的双眸一瞬间便亮了起来,望着晏喻之急切地寻求答案,“真的吗?”   晏喻之点头,“真的。”   小孩子的想法总是如此简单,也很纯真。   “那我跟哥哥回去。”   沈浮光无比庆幸自己今日带了银子出来,连忙塞给李姑姑,生怕对方不收,“这是感谢你们这段时间照顾阿宁的,谢谢了。”   她仓皇道:“不只是民妇一人。”   沈浮光道:“我知道,这些只是一部分。”   李姑姑拿着手上这堆银钱,并不奢望能有什么感谢,毕竟她们只是平头老百姓,瞧着这孩子可怜,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可没过多久,便有人给他们村里送了许多布匹和粮食,甚至还有银钱,连一些年老失修的房屋都是拆了重建。   秀山村的人都知道他们是托了阿宁的福,才能得此赏赐。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他们将阿宁带到太后殿中时,恰好是晏临之即将被打的时候,林子芗被人按在一旁动弹不得。   太皇太后也在一旁坐着,心急如焚,哪成想何茵铁了心的要收拾晏临之,看见晏喻之和沈浮光来了,连忙道:“喻之,浮光,快进来!”   晏临之哭诉道:“呜呜呜皇兄你终于来救我了,太及时了。”   太后斥声道:“你皇兄来了也没用,你们兄弟俩真的是要把我气死。”   阿宁从沈浮光身后探出脑袋,天真地问:“沈哥哥,她们是谁啊?”   沈浮光弯下腰为他仔细介绍,“这是你奶奶,然后这位是你伯母。”   太后和太皇太后在听到沈浮光的介绍时,愣是没反应过来。   晏临之仰起头,笑着冲阿宁喊:“还有我,我是你二哥。”然后他又看对面的林子芗,“那边那个是你未来的二嫂。”   太后道:“你住嘴!”   太皇太后缓缓站了起来:“喻之,这孩子是?”   “皇叔的儿子。”   “可是你皇叔一生未婚娶,如何会有孩子?”   晏喻之道:“皇叔他不肯认这孩子。”   “这……真是,唉!”太皇太后满怀叹息,“难道这都是老天爷注定的,让你们兄弟俩绝了血脉,却让秦王的儿子……”   太后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害怕是这两兄弟故意骗她的,可是这孩子身上处处都映着秦王的影子,让她不得不相信。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宁。”   太后又问:“你娘是谁?”   阿宁道:“我娘已经死了,李姑姑她们都叫她谢三娘。”   谢三娘……   这三个字,首先就令她想到了京城谢家,有名的大户,祖上曾经还是开国大将,五年前三女儿意外死亡,却没人知道是怎么死的。   太后记得那位谢三小姐单名一个汐。   “谢汐。”   阿宁认真的纠正道:“我娘不叫谢汐,她就叫谢三娘。”   可太后对心里的猜测已经信了六七分。   现在这个孩子的到来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只有小小的阿宁还不明白。   他只知道自己真的来到了大房子,这里比他见过的所有地方都要好看,吃的东西都是他以前未曾吃过的,而且那些自称是他亲人的人,都对他特别特别的好。   听那些伺候他的人都说他好福气。他才不管什么福气不福气,他只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用受苦了,也有亲人了。   某天沈哥哥来问他愿不愿意做太子。   他问:“太子是什么?”   一旁的皇兄道:“朕现在的位置,以后就是你的。”   沈浮光本想耐心地跟他解释,谁知道晏喻之给出的答案这么直接。   “你皇兄说得对。”   阿宁突然低下了头,嘟囔道:“那我抢了皇兄的位置,你会不高兴吗?”   晏喻之笑道:“不会。”   阿宁把眼前的两人看了又看,终于点了点头。   他看着沈哥哥和皇兄眼中的期盼,若是他不答应,他们应该会很伤心的吧!   阿宁不想让他们不开心。   沈浮光叹了气。   秦王一生都想得到皇位,可谁能知道,最后居然是这个他都不认的儿子。   他说:“对了,阿宁,从今日起你就有姓了,以后你的名字就叫晏宁,喜欢吗?”   阿宁笑了,跟皇兄是一个姓的,“喜欢!”   太后在得知晏喻之将晏宁立为太子后,终于恨铁不成钢地放任了晏临之和林子芗。   这兄弟俩都是一根筋,认定了的人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气死她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正文完   沈浮光看着晏宁在宫里越发熟悉, 对他们也没有排斥,本觉得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他也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但是沈茯苓却不见了。   在他和晏喻之成亲的一个月后。   将军府先是递了一纸书信, 上面说沈茯苓不告而别了, 随后晏喻之一下朝便又告诉了他另一个消息。   “皇叔出事了。”晏喻之道, “今早的军情急报, 陵阳王身死,同时北疆战事平定。”   玉槐安死了?!   他真的就这么死了!   沈浮光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三日前。”   沈浮光浮上脑海的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沈茯苓该怎么办?   她一直都在等着玉槐安回来跟她成亲,可现在……   而且玉槐安这个人, 沈浮光也说不清自己对他是讨厌还是无感。   但是心底大概还是有些惋惜的,当初在浔江,玉槐安也帮过他和晏喻之, 结果没想到就这么死了。   难道征战沙场的人都逃脱不掉这种结局吗?   沈浮光急忙掀开被褥下榻,“我姐姐这时候离开,她……她会不会是去找玉槐安了?”   晏喻之觉得不太对劲, “这件事是军情密报,按理说她不该知道的。”   沈浮光顿住, 喃喃道:“对啊,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晏喻之给他披上外衣,“你别急,我会派人去找她。”   沈浮光是这世上最了解沈茯苓的人,他知道她不会做傻事,可是这种杳无音信更让他担心。   她总是把自己的心藏起来,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 却又出这种事。   沈浮光把脸埋进晏喻之肩窝里, 哽咽道:“她这一生太苦了, 我拖累了她前半生,而这后半生也葬身在了战场,好像……好像老天都在夺走她珍视的人。”   晏喻之抱住他,什么都没说。   或许他并不能完全了解沈浮光与沈茯苓之间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沈茯苓是沈浮光超越血缘的亲人。   晏宁听说晏喻之下朝了,急急忙忙跑回来,看到这幅景象,又哒哒哒跑到沈浮光面前,“哥哥怎么哭了?皇兄你又欺负他了!”   晏喻之道:“朕没有。”   “那哥哥为什么会哭?皇兄你不承认吗?”   沈浮光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阿宁,我没事。”   晏宁道:“可是你都哭了,真的不是皇兄吗?”   这孩子,老是喜欢一件事说三遍。   沈浮光都搞不懂他打破砂锅问到底这股劲是随了谁,失笑道:“阿宁啊。”   晏宁笑了笑,“娘亲告诉我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以哭的。”   沈浮光:“……”他这还是第一次被小孩子说教。   晏喻之道:“如果你想,就让阿宁陪你出去散散心。”   沈浮光愕然地瞧向晏喻之,急切地想知道他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什么。   晏喻之抬手拭去他挂在眼角的泪,柔声道:“你想去找她就去吧,她是你的亲人。”   晏宁站在旁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他们。   沈浮光第二日就带着晏宁出宫了,郁结担忧了一整日的心,在昨夜终于松开了些许。   原因是郑商送来了沈茯苓的信。据郑商所说,是陵阳王的心腹交给他的。   ——浮光,我去找玉槐安了,你放心,等我将他的后事都处理好了,我就回来,就算我不回来了,也会每隔一段时间给你送信报平安的。你跟陛下要好好的,别太担心我了。   她字里行间都不希望沈浮光去找她,或许就算他去了,她也不会跟他回来的。   沈浮光担心她,想寻她回来,可是又不想把她强留在她不喜欢的地方。   晏宁知道他不开心,硬是拉着他要出宫去玩儿。   沈浮光刚出宫没走几步,就被迎面跑来的人拦住了,二话不说就将他和晏宁拉走了。   沈浮光放下满满的一杯酒,完全不想喝,拿起筷子就夹了粒花生米放进嘴里,对面前的人说:“少喝点,到时候我可不负责送你回去。”   晏临之握住酒壶,又倒了一杯,“是你自己说要陪我喝酒的。”   沈浮光抬手,义正词严地说:“首先,我说的是陪你散心,我可不知道你要来酒楼喝酒。”   “我作证!”旁边举起一只小手,晏宁认真道:“哥哥说的是对的。”   沈浮光扬了扬眉,“看阿宁多明事理。”   晏临之道:“我怎么觉得是皇兄管着你,你不敢在外面喝醉吧,就你那酒量,若是真喝醉了才麻烦。”   “才不是。”沈浮光辩驳道,“是陛下担心我喝酒伤身。”   晏临之漫不经心地说:“有什么区别?”   “这区别大了!”   晏临之道:“那你倒是说说看啊!”   沈浮光猛地站了起来,“阿宁我们走。”   晏临之抱着晏宁不松手,“不准走,你们走了我就真的没人陪了。”   晏宁拍了拍他的头,一副小大人的做派,“二哥你不要闹啦!”   沈浮光无奈地坐回去,“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会这样?能有什么事让你郁闷到借酒消愁的?”   “林子芗这几天在躲我。”晏临之越说越郁闷。   沈浮光道:“不能吧,他为什么躲你?”   “这我怎么知道。”   晏宁忙道:“二哥说的是子芗哥哥吗?”   晏临之猛地偏过头,道:“哼,这次他要是不给我个解释,我就不要他了。”   “你当真不要我了?”   沈浮光抬起头一看,不可谓不惊讶。   林子芗是何时站到晏临之身后的?   林子芗垂着头,声音细微的好似受了委屈:“我刚刚听你说你不要我了。”   晏临之赶忙起身,像摸小动物似的摸了摸林子芗的头,“我要你,怎么会不要呢,你刚刚肯定是听错了。”   在他们对面的沈浮光可谓是惊恐至极,他哪里见过这样的林子芗,简直是跟平时变了个人似的。   难道这就是在心爱之人面前暴露本相。   但是他这个外人视角,怎么看出了几分欲擒故纵的味道。   林子芗对晏宁道:“太子殿下要切记,饮酒伤身,以后不要跟他来酒楼。”   晏宁高兴地说:“皇兄对哥哥也是这么说的,只有二哥不听话。”   告状!   赤.裸裸地告状!   晏临之盯着这不过五岁的小孩儿,“阿宁你不能这样子的。”   晏宁跑到沈浮光身后躲着,“二哥还是快些回去吧!”   林子芗将晏临之揽了过去,轻轻覆在他耳边说:“我没有在躲你。”   说罢便带着人下楼。   晏临之听他这样说了,一路上都在不停地问他,“那你这些日子躲着不见我是为什么?你必须给我个解释。”   等马车到了目的地,林子芗才带着他下来。   落在晏临之眼前的,是一座府邸,还未有牌匾,主家不详。   晏临之道:“你带我来这空府做什么?”   “这是我用这些年攒的积蓄买的。”林子芗拉着他的手往里走,里面已经布置了一些东西,所有的一切规划,都是晏临之喜欢的模样。   原来他这段时间都在忙这个。   “你这是做什么?”   林子芗道:“我想娶你。”   晏临之在听见这话的一瞬间,心脏像是被人握住揉了揉,软塌而又激动。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直击心灵。   他语无伦次地道:“你……就算想……就算是这样,那你买这宅子做什么?”   林子芗笑吟吟地说:“你一直住在宫中,未曾开府,所以我想去请求陛下,将这宅子立为你的宣平王府。”   他说完这些话,一直在等着晏临之的反应,墙外一缕清风吹进,撩起晏临之的碎发,拂过眼睑,鼻骨,最终归于原处,长睫在眼下映出了一片阴影。   这个等待的过程很寂静,让林子芗感到无比的漫长。   就在他觉得自己即将会迎来拒绝时,晏临之遽然抓住了他的手,一双眸子坚毅如星,“走,我们去找皇兄!”   ……   林子芗将晏临之带走后,晏宁就拿着一根筷子,沾了酒水在桌上写字。   他写的是自己的名字。宁字是他娘亲教他写的,说这是安宁的意思,而这个晏字,是皇兄教的。   沈浮光凑上前瞧了眼,赞扬道:“阿宁写的不错。”   晏宁当即笑说:“我也会写你和皇兄的名字。”   说罢,就在桌子的另一边动手写了起来。   这两个名字是并排在一起的,任谁来看都再正常不过,但沈浮光心中却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沈浮光,晏喻之。   他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突然就笑了,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笑,但好像……心里挺开心的。   晏宁仰着头问他:“哥哥,为什么二哥要叫你皇嫂呢?”   “因为我和你皇兄是夫妻,拜过天地的。”   沈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桌上的两个名字,因为酒水的挥发,痕迹渐渐开始淡去了。   “嗯…不对。”晏宁摇头,“皇兄是男子,你也是男子,嫂嫂这个称呼是女子,所以不该这么叫你的。”   沈浮光忍俊不禁地说:“是的呢,所以阿宁以后就喊我哥哥吧!”   晏宁雀跃道:“好啊!”   “皇后,太子殿下。”   有人在身后轻声唤他们。   晏宁反应极快,瞬间转身,喜道:“梨白!”   沈浮光正欲开口,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也走了进来。   晏喻之笑吟吟地望着沈浮光,朝他张开手。   沈浮光倏地扑上去将他抱住,笑道:“陛下就这么不放心呀。”   “是啊,皇后独自在外,朕忧心得紧。”   晏宁道:“皇兄不必忧心,我一直都陪着哥哥的。”   晏喻之看向晏宁,对梨白道:“你带阿宁回去。”   梨白道:“太子殿下随奴才来。”   晏宁朝他伸手,撒娇道:“你抱我回去吧!”   梨白仓皇地往后一退,“奴才…怎可触碰殿下的千金之躯……”   晏宁嘴巴一撇,刚才的开心劲消失了一大半,“我就要你抱,我现在不想走路了。”   梨白为难道:“殿下……”   晏喻之道:“梨白,抱他走吧!”   晏宁如愿的被梨白抱起来,趴在他身上,笑着冲沈浮光挥手,“哥哥,我走了哦。”   沈浮光道:“阿宁拜拜。”   晏喻之将沈浮光转了回来,莞尔道:“朕怎么觉得跟养了个儿子似的。”   “就算是儿子,那也是你自己的,不想养?”   “你整日整日的跟他在一处,都极少陪在朕身边。”   沈浮光总算是知道晏喻之这股委屈劲是怎么回事了,忍了忍笑意,“好了,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晏喻之道:“今日是花朝节,出去看看吧!”   花朝节?   他被晏临之拉来这酒楼时,的确看见路边的姑娘们发间都别了一朵花,小摊上也摆着花做成的饰品。   沈浮光立即拉着晏喻之出了包间,“花朝节百花齐放,此等盛景怎能错过。”   马车缓缓来到城外。   花香从窗外悠悠地飘进,车轮所过之处,皆是散落在地的花瓣,两道的花树齐放,犹如世外桃源。   下了马车,沈浮光望见不远处有许多人在赏花,刚想过去同他们一起,晏喻之便牵着他往另一处走去。   沈浮光突然说:“此情此景,最是适合告白了。”   晏喻之捏了捏他的手心,笑道:“看那边。”   沈浮光本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让他看到了。   飘飘扬扬落下的花瓣像是天然的屏障,沈浮光只能看见一名男子将面前的女子揽入怀中。   两人都欢喜。   晏喻之将沈浮光带到了无人的地方,一棵桃花树下。   这棵树很大,跟宫里那棵应该是差不多的年岁。   晏喻之问他:“美吗?”   沈浮光深深地瞧着他,已经不知道是景美还是人美,只道:“很美,我也很喜欢。”   “这棵桃花树好漂亮啊!”   “姐姐快来。”   “这里倒是偏僻。”   沈浮光听见这些声音,鬼使神差地拉着晏喻之靠在树干上,不想让人瞧见。   一群女子就站在他们身后数尺之地。   沈浮光一时懊恼,早知道就不躲起来了,本来没什么,现在要是突然出去就怪尴尬的。   他只能看着自己眼前的晏喻之。   晏喻之轻声说:“没事,等会儿她们就走了。”   沈浮光点了点头,他现在都不敢讲话,生怕将人引过来。   又是一阵清风徐来,花瓣往下落得更急,女子们的声音更雀跃了,“好美啊!”   一朵桃花从沈浮光的唇角滑落,坠入万花中。   晏喻之看见了。   他垂眸盯着沈浮光红润的唇,轻轻吻了上去,唇上仿佛还残留着桃花香,流连难忘。   沈浮光身躯一僵,双手习惯性的抓住晏喻之的衣裳。   树后是姑娘们赏花的欢欣笑语,而树下,是陛下在亲吻他此生的珍宝。   珍之重之。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情人节快乐呀!   紧赶慢赶,终于在情人节这天完结了,单身汪一整天都没出过门,追剧倒是嘎嘎乐。   这本小甜文也以甜甜收尾,希望大家能万事顺遂,喜乐长安。 第76章 副cp番外,bg向,慎买   沈茯苓站在陵阳王府外的长街上。   京城的长街人来人往, 大多一眼掠过,没人注意到她一直在盯着那扇大门。   一旁馄饨摊的老板倒是观察她很久了,忍不住开口道:“姑娘,你一直看着这陵阳王府, 可是有什么事?”   沈茯苓缓缓转过头, 凝固许久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老伯,你可知陵阳王是个怎样的人?”   老伯见她笑起来明媚欢快, 心里也对这位姑娘多些好感, “王爷吗?老伯我虽然在这处卖了十几年的馄饨,但是极少见到他本人, 更别提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了。”   沈茯苓坐在他摊位旁的凳子上,单手撑着脸, 笑道:“可是我听别人说……”   老伯打断她,“姑娘若是想了解王爷是怎样的人,怎么能听旁人的言论,若是我们一人一句,将他说成十恶不赦大坏人,姑娘难道也信我们?”   沈茯苓点点头, 赞同道:“说的也是。”   她确实不该随意轻信表面。   老伯道:“姑娘可要来碗馄饨?”   沈茯苓观察了一下天色, 街上的人已经开始减少,再等一会儿应该就可以了, “好啊,那就来一碗吧。”   吃完馄饨, 天幕已经黄昏, 老伯开始在收拾东西。   等大街上的人剩的寥寥无几,沈茯苓才迈开步子走向陵阳王府。   小厮先是拦住她, 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显然这小厮是认识她的,在她还是沈愉的时候,陵阳王府内为数不多的人是见过她的,知道她和王爷是有一笔交易,但是具体是什么,他们可就不得而知了。   沈茯苓道:“麻烦通报一下,我有事要见王爷。”   “那你等着。”   小厮将她一步一步往大厅领,路过的一切景物她都没有见过,因为在她的记忆中,沈愉每一次来都是害怕得不敢抬头。   在见到大厅正座上的那个男人时,沈茯苓没来由地害怕了一瞬,应该是这具身体残留的反应。但是他周身那份冷凝肃杀之气,任谁来看都会不自觉的害怕。   玉槐安肃然道:“说吧,何事寻本王?”   这是她记忆中第一次见到玉槐安,但却不是第一次认识他。   “我来是想告诉王爷,我们的交易结束了。你说的事,恕我无法完成。”   玉槐安的反应很平淡,静静地说:“本就不希望你能完成,罢了,你可以走了。”   这已经是沈茯苓第二次拒绝了,他再威胁下去也没什么用,说不定到时候只会适得其反。   沈茯苓没有动,一双眸子注视着他。   尽管玉槐安对眼前这人不了解,但是他当下便可以确认,这人变了,并不是性格上的改变,而是完全像换了一个人。   这种感觉,跟沈浮光差不多。   他唤道:“沈茯苓。”   沈茯苓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的男人,属实是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但就是性子不太容易亲近,“王爷这就开始喊我本名了。”   玉槐安懒得同她纠缠下去,挥挥手便让两侧的人上前。   沈茯苓被人押着就要往外走,她倒是不知道玉槐安这般果断,当即挣脱开跑到一边的柱子旁,死死抱住不撒手,“王爷别急着赶我走啊!”   从她对这篇文仅有的记忆来说,玉槐安此人出生军中,常年跟敌军打交道,要是想一时半会儿跟他打好关系估计是难上加难。   玉槐安道:“你还有事?”   “不是,我就是不想离开王爷,如果可以,就让我留在王府吧!”沈茯苓挂在柱子上,一脸认真地说道。   玉槐安冷笑一声,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不需要。”   沈茯苓见状只好大声喊道:“王爷,沈浮光可是我的弟弟,那陛下未来也许就是我弟媳,我觉得我们怎么也算是未来的一家人,你这样赶我不太好吧!”   也不知是哪句话戳中了玉槐安的思绪,他竟是真的挥手让那些人退下了,随后起身缓缓走到沈茯苓面前,一把扣住她的小臂将她拉了下来,“沈浮光是你弟弟?未来的一家人?”   玉槐安的掌心炽热,隔着衣裳沈茯苓都能感觉到。   沈茯苓好声好气地说:“你别不信啊,我们现在就可以进宫验真假的。”   “不用了。”玉槐安当即拽着她往外走,“本王不需要所谓的一家人。”   沈茯苓发现这人当真是油盐不进,既然这个计划行不通,那就只好换个法子了。   她想也不想便蹲下身,本想抱住他的,但是想了想要注意礼节,只好拽住他的袍子不撒手。   这个死皮赖脸的法子还是她思考了很久才下定决心的,特意等到王府外没什么人了才进来,就怕被人看见她被灰溜溜的赶出陵阳王府的画面。   玉槐安见她这种行为,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此刻黄昏散去,灰沉的夜色开始往上爬。他们不远处聚集了一些小厮和婢女,沈茯苓觉得脸皮上有些挂不住,但是又怕这次被赶出去了就再也不能进来,所以咬咬牙别过头,怎么也不肯放手。   玉槐安没有说话,时间一分一分地流逝着。   不远处看热闹的人被管家轰走了,周遭一片寂静,他垂下头,便看见了坐在自己腿边的沈茯苓,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她似乎也有些累了,手指都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这时候,只要玉槐安想,立马就能从沈茯苓手上脱身。但是,今夜月光皎洁明亮,他很久都没有这样安静地看过月色了。   心中被压了很久的记忆开始涌出来。   这些年一直谨记先皇的嘱托,要辅佐晏喻之。   先皇离世时,晏喻之还小,先皇担心晏喻之的样貌会被朝堂之人诟病,便让他照看着,必要时可以出手相助。   在晏喻之登上帝位时,他帮晏喻之除掉的第一个人就是前神官,随后沈圻川在明,他在暗,将那些朝中毒瘤一个一个拔掉了。   如果不是先皇的遗命,他根本不会帮晏喻之,小小年纪脾气就差得要死,偏偏长大了还喜欢男人,若是先皇知道了,会不会责怪他没有看好晏喻之。   沈茯苓坐了很久,也等了很久,迷迷糊糊的她都记不清玉槐安最终是如何同意的,大概是被她烦的受不了了。   从那之后,她就留在了王府,而玉槐安也没有要赶她走,甚至还有一间院子,也有人伺候她。   她觉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像当初爸爸追妈妈那样。   ……   沈茯苓在王府过了一阵子舒心日子,这段时间她日日都去找玉槐安,每次都带着她新学的菜式或者点心。   玉槐安不止一次说过不喜欢吃甜的,可是每次她放在桌上的糕点,第二天就没了。   沈茯苓笑道:“王爷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   玉槐安冷声道:“喂给野猫了。”   沈茯苓努努嘴,她才不信呢!她又不是没看见过玉槐安漫不经心吃糕点的样子。   她寻了个时间又去找玉槐安,这次她没有带吃的。   玉槐安在她空空如也的手上瞧了一瞬,便移开目光。   沈茯苓想了很久,终于决定问出心中疑虑许久的问题,“王爷,你是不是喜欢沈浮光?或者是喜欢陛下?”   此话一出,玉槐安抬眸漠然地看她。   沈茯苓急忙解释,“你别误会啊,就是因为你先前对沈浮光做的那些事,所以我想问一个原因。”   正如那日遇到的老伯说的话,她不能因为自己看到的一些表面现象就去揣测玉槐安这个人,所以她决定自己问清楚。   “沈浮光告诉你的?”   “不是。”沈茯苓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知道这件事,总不能说自己是上帝视角看到的吧。   玉槐安放下手中的文书,“本王不喜欢男的。”   “啊?那你为什么……”   “你话太多了。”   “好吧,我不问了。”   既然玉槐安不喜欢沈浮光,那之前的行为就是另有其因了。   玉槐安望着眼前这张与沈浮光相似的脸,便想起暗探告诉他晏喻之对沈浮光有了别样的情感,当时他便觉得沈浮光配不上晏喻之。   晏喻之身边应该是一个能帮他助他,有着强大家世的女子,再不济,也不该是一名男子。   从那之后,他就起了拆散二人的心思。   而沈茯苓又恰好长了这样的一张脸,但是显然没什么用。他那个侄儿跟先皇可谓是一模一样,都是认定了谁就是一根筋,明知道这是一条很多人都不同意的路,却还要走下去。   自沈茯苓留在王府后,便频频有传闻,说陵阳王留下她是因为长得像沈浮光。   沈茯苓本人对此倒是不太在意,她跟沈浮光可是亲姐弟,本来就长得像,随那些人怎么说了。偏偏玉槐安跟个炸毛刺猬似的,勒令全府的人,若是再敢将这种话传进他的耳朵里,重打五十大板。   此时的晏喻之已经去往了浔江。   沈茯苓前往皇宫,没见到沈浮光,倒是从小王爷口中得知沈浮光已经跟着陛下去浔江了。   直到有一天,那位很少现身的秦王来了陵阳王府。那天,玉槐安遣散了书房周围所有的人,一直到晚上才出来。   秦王走后,沈茯苓立马去寻玉槐安。   玉槐安独自一人坐在亭下,黑衣仿佛要与周遭融为一体,这一瞬间,沈茯苓感觉自己快要看不见他了。   “府上的人都说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待着,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沈茯苓骤然出现在玉槐安身边。   玉槐安淡淡道:“本王一向如此,哪里有什么心情好不好。”   沈茯苓笑道:“那倒也是,骁勇善战的陵阳王只会让敌军闻风丧胆,谁能让你烦心。”   “你现在就挺让本王烦心的。”   “那行,我就待在这里,不说话了。”沈茯苓坐在离玉槐安五步之遥的地方,心里一直想着沈浮光在浔江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沈茯苓就这么陪着玉槐安坐着,两人都是那种在需要安静的环境下可以做到一句话都不说的人。   玉槐安过了很久才说:“你到底是谁?”   可是身侧的人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给他答案,甚至连应声都没有。等他转头去看时,沈茯苓早已靠在柱子上睡着了。   玉槐安轻嗤一声,起身离开了。   次日,沈茯苓一醒来,惊奇地发现自己是在床上,可她昨晚明明是在外面睡着的,当时身边只有玉槐安一个人……   她预料到什么,心里又惊又喜,急忙唤了个婢女进来,“昨夜是王爷送我回来的吗?”   婢女解释道:“是王爷回来告诉奴婢您在亭下睡着了,奴婢带人去将您背回来的。”   沈茯苓羞愧地按住额头,她还以为是玉槐安不忍心她在外面睡觉,送她回来的,谁知道人家只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把她弄回来,哪里会犯得着他一个王爷亲自动手。   她在去找玉槐安的路上又遇到了秦王,此时的秦王还带了两名下属。   沈茯苓知道他们肯定又要谈事,就在远处的屋檐角下等着。   她蹲在地上捡了根树枝,准备画点什么,背后的转角处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声音虽小,可是沈茯苓却听的清清楚楚——“你们此行跟着他,待到时机成熟,杀了他。”   这是秦王的声音。   他在对谁说话?秦王口中的“他”又是谁?他要杀谁?   一连串的问题回荡在沈茯苓脑海中,等她反应过来,秦王早已离开了,等她起身便看见秦王的那两名下属跟在玉槐安身后。   刹那间沈茯苓便明白了。   秦王那句话是对下属说的,他要杀了玉槐安!   沈茯苓迎上去急忙问道:“你要去哪儿?”   “浔江。”   浔江不就是晏喻之和沈浮光去的地方吗。   “我也要去。”   玉槐安语气不满,道:“你去做什么?”   “我……”沈茯苓看了眼后面那两人,“我担心我弟弟,想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玉槐安对身后的人吩咐道:“你们去备马车。”   沈茯苓直直地盯着,等到两人走了,才迫不及待地说:“你不能让他们跟着,我刚才听到秦王让他们杀了你!”   玉槐安淡声道:“秦王要杀我?”   沈茯苓见他这满不在乎的模样,仿佛并没有将她这句话放心上,“你不信我?”   玉槐安一瞬间变了脸色,“我该信你吗?你可知污蔑皇亲是重罪!”   沈茯苓道:“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总之这些事不是你该管的。”玉槐安说完就往前走,沈茯苓一步一步紧跟在身后,他转身道:“回去。”   “我不。”沈茯苓也不愿意屈服,“我也要去浔江,别以为我是为了你,我是去看沈浮光的。”   沈茯苓直接跑到他前面,在秦王心腹打量的目光下上了马车。   玉槐安一张脸沉的可怕,“沈茯苓!”   ……   这一路上,沈茯苓先是生了几日的闷气,随后又好声好气地跟玉槐安说:“你当真不信我说的?”   “不信。”玉槐安的回答还是如此干脆。   沈茯苓扭过头,瘪嘴道:“不信算了。”   直到后面,沈茯苓才明白,玉槐安并非是不信她,而是明知她说的是真的,却还要假装不知道。   那一次沈茯苓跟踪秦王的心腹,被及时赶来的玉槐安拦下。   沈茯苓见到他就想冒火,却又不敢,只说:“你来做什么?不是不信我嘛,我今日非要找出证据来让你相信。”   她一生气就说胡话,证据,能有什么证据?就连当时她听到的也只是一句话而已。   玉槐安第一次露出无奈的神情,“本王信你。”   沈茯苓狐疑地瞧着他:“你信我?你不是骗我的吧?”   “或许你该明白,有些事只能心照不宣,若是摆到明面上,会有很多麻烦。”   他何尝不知道秦王想杀他,秦王本就是利用他,等利用完再干掉,这才是秦王的作风。   可是沈茯苓为什么要知道这些,她又为什么必须要让他知道,他是死是活从来都不需要旁人来管,陛下不行,沈茯苓更不行。   沈茯苓已经渐渐开始明白了,或许那是她这个现代人无法理解的,身处帝王家的无奈和如履薄冰。   玉槐安是外姓王,又是先皇的结义兄弟,秦王想杀他,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玉槐安在秦王那里是决计活不下来的。   “我知道了,秦王想要帝位,所以他利用你除掉晏喻之,可是他功成之后,你就是死路一条。”沈茯苓的语气逐渐激动,“玉槐安!你帮他,你是要死的!”   玉槐安静静地注视着沈茯苓,面前的女子眼中盛泪,泪光潋滟,带着不甘心。那一刹,他疯狂的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这次过后,她和玉槐安之间一直是一种熟悉却又疏离的关系,直到他们回京,沈茯苓在将军府遇到刺杀。   她听到玉槐安来了是震惊的,好像还是专程来看她的。   等玉槐安出现在她眼前时,对方眼中的怒火快要将她吞没。   这怒火不是针对她的。玉槐安道:“秦王都那样了还贼心不死。”   一旁的江涟满是歉意,“茯苓这伤全是因我,若不是她,那一剑就该落到我身上了。”   沈茯苓一想到这事,手臂上的伤口就隐隐作痛,当时那么长的一把剑,她挡在江涟面前直挺挺地就迎上去了,要不是江涟及时拽了她一把,估计就捅个对穿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聊点其他的吧!”   江涟给屋内的婢女使了眼色,众人都离开了房间。   沈茯苓道:“没想到王爷竟然会专程来看我。”   “路过。”   沈茯苓现在也不想争辩了,“好吧,路过,那不知王爷现在要去哪儿呢?若是想留在将军府做客的话,就去找沈夫人吧,我现在这样也招待不了你。”   “或者王爷去将该做的事做完了再来也行,将军府的大门永远欢迎你。”   玉槐安低笑道:“怎么,你这是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了。”   “怎么不是,沈浮光可是叫我姐姐诶,我和他长得像,名字也像,而且沈夫人对我一见如故,可喜欢我了,说不定我真是他们沈家走失的女儿也说不定。”   “王爷,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是沈家的孩子?比如幼时被人贩子给拐走了之类的。”   玉槐安从未发现,这人的话这么密,当即回答道:“没可能。”   沈茯苓点头认同道:“我也觉得没可能。”   玉槐安:“……”   “你的身世本王调查过,没有任何问题。”   沈茯苓轻声一叹,靠在床上侧仰着头瞧向玉槐安,道:“王爷这样看得我脖子疼,还是坐下来吧!”   玉槐安没有动,仿佛就想保持这种疏远的距离。   沈茯苓按住酸痛的脖子,苦笑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啊?”   她在玉槐安身边待了这么久,他去哪里她都跟着,就连外人都看得出来她想的是什么,身为主角的玉槐安,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听到这话的玉槐安却是往后挪了半步,“本王还有事。”说罢不管沈茯苓是何反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江涟悄悄探出头,问道:“王爷怎么说的?”   沈茯苓望着玉槐安离开的地方,道:“说是有事,直接走了。夫人,你说他是不是根本就对我毫无感觉啊?”   江涟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低声道:“谁知道呢,许是怕了吧!”   怕?玉槐安在怕什么呢?沈茯苓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   玉槐安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告诉她。   她再一次见到玉槐安时,对方好像把上次她说的话完全忘记了。   可是,她还是不死心。   说她是鬼迷心窍也罢,亦或是美色所惑都不为过。   沈茯苓至今还记得,她说出那句“玉槐安,你娶我吧”,对方仅仅是下一刻就做出了回答。   “好,我娶你。”   沈茯苓因为这几个字开心了好久,满心地等着赐婚圣旨,可是圣旨没等到,等来的却是玉槐安要去北疆抗敌的消息。   而玉槐安便因为这样,放弃了向晏喻之请求赐婚。   沈茯苓去找他,玉槐安却说:“上战场时必须全无后顾之忧。”   “所以呢?”沈茯苓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你认为我是累赘了?”   就在她以为玉槐安会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时,玉槐安转身道:“不是。你要明白,一旦赐婚圣旨下来,那是不可更改的,你想改嫁都不成。”   沈茯苓懵了,“改嫁?”   所以,玉槐安这是怕自己回不来,不想耽误她吗?   “我明白了……”   看着眼前沉默的玉槐安,沈茯苓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硬逼他吗?可这种事她是不会做的,她不想逼他。   就在她失望准备转身离开时,一只强有力的手扣住了她。   沈茯苓愕然回头,看到的是玉槐安眸中坚定的目光,“等我。”   大概过了几个时辰,玉槐安回来了,随后便是急匆匆赶来的宫中内侍。   为首的是梨白,他手上拿着明黄的卷轴。   沈茯苓还未来得及问玉槐安,便被他带着一齐跪了下去。   听完梨白宣读圣旨,她才知道这是她和玉槐安的赐婚圣旨。   玉槐安道:“微臣叩谢陛下!”   他双手举着圣旨拜了下去,沈茯苓也将双手放于额头俯身。   她想,这是她和玉槐安的第一拜了。   两人维持这个动作好一阵,直到梨白忍不住说:“王爷,沈姑娘,起身吧!”   玉槐安将那道圣旨交给了沈茯苓,几次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静默不语。   这日过后,沈茯苓就再没见过玉槐安,甚至在他出征那天,她也没有去送。   沈浮光特地出来陪着她。   沈茯苓好几次看到沈浮光满脸欢喜的模样,都觉得他来到这个世界是正确的。可她呢?她又是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如果说沈浮光来到这里是为了晏喻之,那她是为了玉槐安才来的吗?   耳边不是传来大军出发的号角声,一声一声地震在她心上,心底仿佛有一个恶魔破壳而出,正在不断吞噬她,令她陷入深深的恐慌之中。   自从得知玉槐安要去北疆,她就时常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这种感觉在玉槐安离开后愈发强烈。   沈茯苓一直在等玉槐安,等到过年,等到沈浮光成亲。   某天,玉槐安身边的心腹突如其来地给了她一封信,明明从来都没联系过她的。   那封信中的每一个字都刺激得她大脑疼。   等她看完信,心腹才说:“王爷说了,他的后事全权交由您来处理。”   “我不要……”沈茯苓将信揉成一团,砸在对方身上,咆哮道:“你走!你走!!”   心腹就站在原地没有动,又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这是王爷生前写的,说是如果他不幸殒命,便让我把这个给您。”   说罢,他才离开沈茯苓眼前。   ……   玉槐安夜晚路过士兵营帐时,听见里面的人说:“听说王爷要娶王妃了。”   “对啊,那名女子姓沈。”   “可是王爷独身这么多年,突然说要娶妻,会是真心的吗?”   玉槐安脚步一顿,他是真心的吗?   沈浮光也问过这个问题,他当时回答的是既不喜欢也不讨厌。或许他对沈茯苓是有一些不同于别人的感情,连他自己都分不清那究竟是不是喜欢。   如果不是这场战争,他应该会有更多的时间去探寻这份感情。   他不想耽误沈茯苓,可是在看到她失望那一刻,心中却又不舍。他终究是去求了那道赐婚圣旨,如果他能回得去,他就娶她,如若回不去,那么整个陵阳王府便会是她后半生的保障。   可他又凭什么认为沈茯苓会一辈子留在陵阳王府呢?   玉槐安回到营帐,提笔写下此生给沈茯苓的第一封也是唯一的一封信。   ——别等了,我不值得。   只有七个字。   沈茯苓张着嘴,发不出一丝声音,泪水夺眶而出。   她走到窗边,任由窗外的风席卷她的身体,耳边好似环绕着连绵不绝的厮杀和欢呼声。   战场上所有人都在欢呼着胜利,身处前方一身染血的陵阳王,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期待的笑容。   仅仅是一瞬间,人群中骤然射出一只弩箭,直直地从玉槐安的后背贯穿到前胸。   将士们骤然炸了,迅速将那叛徒拿住,副将疯狂地唤着大夫。   血泊中的玉槐安牵动着嘴角,释然地笑了。   ……如他所料。   只是他死了,沈茯苓肯定会伤心,希望她能走出来,不要再困囿于此了。   就在这天,他们赢得了胜利,同时也失了主帅。   ……   沈茯苓跟随玉槐安的心腹来到北疆,由于气候冰冷,玉槐安的尸体并没有怎么腐烂。   心腹拉开白布,她就看了一眼便疯狂地收回视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陛下知道我可以处理玉槐安的后事吗?”   “知道。”   “烧了吧。”   “什么?!”立马有人坐不住了,想要冲到沈茯苓面前质问她,“王爷的身躯怎可……”   副将呵斥道:“退下!”   “既然王爷说了让沈姑娘处理,我们就听她的。”   沈茯苓站在城墙上,瞳孔中倒映出下方熊熊燃烧的火光。   其实她很早就知道玉槐安了,比她来到这个世界时还要早。她一直都不愿意承认,直到现在,她才明白,玉槐安这一生的结局都是注定的,是她给的。   她在构造这个世界的时候,脑海中便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个人。那是一位王爷,也是一位将军,可是他死了,死在自己人手上,死前还念着自己未过门的妻子……   难道这就是她来到这里的原因吗?   早知如此,她当初在陵阳王府门口时,就该直接走掉的,这结局她承受不起,太痛了。   ……   ……   春意盎然的江南,柳枝低垂,倒映在湖中。鸟儿不停地筑巢,以便能够及时产蛋。   河中的鱼儿悠闲惬意地在船底打转。   船夫靠在船篷里小憩,岸上响起一道明亮的女声,“船家!”   船夫一个激灵便坐了起来,是一位姑娘在唤他,手中还抱着个罐子。   “姑娘要过岸吗?”   “是的。”   女子坐在船上,一只静静地望着河面。   船夫道:“姑娘孤身一人是要去哪儿?”   女子笑道:“趁着春日,游历一下江山,以前没看过。”   “游历好啊,确实该好好看看。”   过河途中,一尾鲤鱼跃出水面,激出的水溅在了女子衣摆上,“这些鱼儿倒是活泼。”   “那可不,成天比谁都高兴。”   船只靠近岸边后,女子付完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船夫叫住她,“姑娘,有时间还是要回家的,肯定有人在等着你。”   女子道:“我知道了。”   船夫叹息一声,一头钻回船篷里睡觉了。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