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幼年魔尊未遂之后   作者:揽疏狂   文案:   穿书前,系统告诉任析的任务,是拯救幼年魔尊,从娃娃抓起,让他感受到世界的爱与温暖,阻止他黑化。   系统信誓旦旦:就是带孩子,毫无难度!   穿书后,任析一睁眼发现自己变成了颗菜。   而系统说的,从娃娃抓起的魔尊,现在已经历经了所有的痛苦折磨,摔入魔气蒸腾的深渊底,黑化的不能更黑,距离魔尊都只差最后一步魔气灌体。   任析两泡老泪飙出来。   说好的来带孩子呢!?   为了让反派的痛苦少一点,黑化的程度浅一点,任析不得不每天苦哈哈的努力修炼,吸收魔气,用自己的汁液为魔尊止痛疗伤。   他努力了大半年,终于勉强将魔尊的伤治好。   系统高兴的给他带来了个好消息:总部给他弄来了身体,他不用在待在崖底继续做一颗菜啦!   任析:还有这种好事?   *   久乱的魔界忽然迎来位新魔尊,雷霆手段将混乱各部收整归为一体,与横行许久的天道修士分庭抗礼。   这位魔尊常年将自己笼罩在漆黑的魔气中,谁也窥不见他真容。魔界关于他的传闻满天飞舞。   据说,魔尊食肉啖血,杀人如麻,还长得青面獠牙三头六臂,最大的喜好就是吃植物系的小妖精。   但非常挑嘴,诸魔送去的小妖精没一个被看上眼的。想要讨好新魔尊的诸魔为此愁的毛都掉了一大把。   恰逢天道有消息,出现了一株千年难遇修成人形的灵植,闻一口能灵台开阔,食一口能得道大乘,人人疯抢。   群魔狂喜,忙不迭派出大批人马,誓要为魔尊抢来此等奇植。   历经千辛万苦,他们带着成功从天道修士手中抢到的小妖精送入魔尊宫中。   便见贯来拢在一团漆黑魔气中的魔尊大人露出俊美无比的真容,半蹲在小妖精跟前,捏住他的下巴:“变个原型,我看看。”   任析眼泪汪汪:“呜呜。”   #关于魔尊三头六臂的传闻都是假的!#   #但魔尊喜欢植物系小妖精是真的!#   *   谢臻找了那颗小破草三年,在他已经快相信天雷将那颗破草劈死时。   化成人形的小破草送到了他眼前。   可能是排雷:   1.作者文盲,设定都是作者家绿萝说的   2.有时候吊兰跟小玫瑰也会参与商量   3.作者跟作者家里的草全员牡丹,恋爱靠攻受自己努力orz   4.绿萝说,植物被骂会掉叶子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系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任析 ┃ 配角:妖魔鬼怪 ┃ 其它:封面由“小妖的小腰”太太授权   一句话简介:我以为我是去当幼师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任析穿书了。   穿书前,他绑定了一个系统。   系统是这么跟他描述任务的:   ——为了避免大反派黑化屠戮人间,系统会将任析送到大反派童年时期,趁着大反派年幼的时候好好教导他,爱护他,让他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光明与温暖。   系统拍着胸脯跟他保证:【任务很容易,宿主你一定能完成!放心吧!】   任析原本确实挺放心的,他的本职工作是一名幼师,带大一个小孩子,好好教育孩子,算是他的专业。   直到现在。   任析动了动自己的叶子。   是的,叶子。   他原本是个人,但现在已经连人都不是了。   手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巴掌大的绿色叶片,还有埋于地底的根茎。   这还不算。   他的不远处现在正躺着一个生死不明的血人。   那人像是受尽了折磨,大大小小数不尽的伤口遍布身体,刀伤剑伤不计其数,还有丝线割裂的伤痕,以及一个拳头大的洞从后背穿透了胸膛。   因为痛楚过于剧烈,他的身体在无意识的颤抖着。   殷红的鲜血流不尽一般,不断从他体内涌出,浸润了身下的土地。   这副场景。   他想起穿书之前系统跟他说的“大反派谢臻被一掌打下魔渊,重伤濒死,在漆黑的魔渊底部经受无数磨难,最终魔气灌体成魔”。   简直像了十成十。   ……不是说好来带孩子的吗摔!   现在大反派都已经走完凄惨剧情,只差最后一步魔气灌体,就能成为魔尊冲出去切瓜砍菜报复人间了啊!   系统语气尴尬:【抱歉宿主,时间线错误。我已经跟总系统提交报告,总部会尽快给出挽救措施的,实在抱歉。】   任析简直两泡老泪彪出来:“那现在怎么办?这任务我还得完成吗?”   系统硬着头皮:【是的宿主……】   他为了安抚任析,飞快的说道:【是这样的宿主,我查询后发现,魔渊底部寸草不生,但宿主现在能在魔渊底部好好存活,证明宿主非同寻常!不如宿主尝试修炼?没准能在总部给出办法之前,跟大反派建立联系呢?】   他还给任析打包发送了一本修真界修炼方法大全,内容包含正统修士、魔修、鬼修、妖修等等的修炼方法。   任析抱着书欲哭无泪。   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   完成任务的奖励是获得新生,任析还不打算青年早逝。何况——他看着不远处半死不活的青年,总不能见死不救。   只能老老实实的捧起书看。   *   任析看书很快,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便看完了整本修炼大全。其中很多词汇对他来说本该晦涩难懂,但竟然出奇的容易理解。   对此任析没有多做纠结,怎么说他也是带了系统的人,或许是系统为他开了挂。   比起这,他更纠结于另一件事。按照大全中的描述,他分不清楚自己应当是妖修还是魔修。   任析试图询问系统,可惜无果。   系统建议他可以两种都试一试。任析只好瞎猫摸死耗子,随便乱撞。两种方法都试一试。   大全里写,妖修需要吸纳天地灵气。可是魔渊底部除了魔气就是魔气,根本没有灵气。是以任析尝试一次后,发现自己吸入的是铺天盖地的魔气时,并没有很意外。   但他不死心。   他可是要教导大反派,让他不要走上歪路的呀!自己都不能以身作则,怎么教育别人?   可惜在反复试探几次后,任析死心了。   魔渊底部的魔气貌似对他异常喜爱,围绕着他的叶片打转,察觉到他有主动吸纳的意图后,这些黑色的雾气更是像找到了什么让它们欣喜的好去处,纷纷朝着任析这颗拳头大的菜涌来。   涌入的速度太快,黑色雾气几乎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龙卷风柱。   任析:“……”他简直怀疑自己现在的身体是天生魔物。   原著中分明写过,魔渊魔气浓郁,不仅正道修士对此处惧怕,连魔修也不会随意靠近。因为他们极容易被魔渊中的魔气强行灌体,爆体而亡。   为何他一点儿感觉没有?叶子似乎还绿的更加鲜艳了?   但很快,任析就认识到人不能随便插旗。   他开始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让他差点儿误以为自己要像书中描述的那般,被魔渊的魔气撑得爆体而亡。   在那些魔气不要命的朝着他的体内灌入的同时,他的叶芽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然后飞速生长,长出来一根透明的,像是菟丝花茎的藤须,尖端微微卷曲着,在雾气涌动间缓慢摇晃。   尖端缓缓凝聚,滴下一滴透明的水液,落在任析的叶子上,像是滚落了一颗露珠。   围绕着任析的魔气忽然像是见到了令它们惊恐的事物,飞快逃窜,让那滴液体周围几乎形成了真空地带,没有丁点儿魔气存在。   这是什么?   任析诧异的打量着自己分泌出来的汁液。   他思索许久后,摆动着自己的藤须,在空中晃了晃,最终瞄向不远处躺着的谢臻。   谢臻也正在吸收魔气。   他的求生意识极强,哪怕已经神志不清,还是在凭借本能吸收魔气,治愈他身上的伤口。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虽然他的身体对魔气很是排斥抗拒,可魔气还真不受特殊法器的影响,能够愈合他的伤口,让他不至于流血而亡。   每每进入一缕魔气,谢臻都会因为疼痛战栗痉挛。   他延伸自己的藤须,试图靠近谢臻。   好在他们隔得并不远,延伸一小段距离便能碰到谢臻耷拉着的手指。   上面沾着血污,看不清原本的颜色,手指内侧关节部分的被割裂,暗红的皮肉反卷。任析看的自己手指也是一痛,然后便想起来,自己现在没有手指了。   等到抬起藤须后,任析发现谢臻的伤口比他以为的还要恐怖。   谢臻的脖子上有一道巨大的豁口,几乎要将脖颈隔断,脑袋仿佛随时能掉下来。后背的洞口能瞧见断掉的肋骨,还有一颗破损的,但仍然在固执跳动的心脏。   任析就是一个看见车祸现场都能留下心理阴影的普通人,清楚的看见这些恐怖伤口后,吓得藤须抖了抖,差点缩回去。   任析在心底小声安慰着自己,让自己不要怕。   他轻轻嘘口气,试探着将自己的汁液凝聚出一滴,滴在谢臻手指的伤口上,想瞧瞧到底有什么效用。   既然有“驱魔”属性,按照常理推断,应该不会害人。   “嗤——”像是化学试剂反应,谢臻的伤口冒出一股黑气,原本已经止住流血的口子再度涌出血液。   任析心底一突,以为自己办了坏事。   好在下一刻,黑红色的伤口再度变为鲜红,半只长的一道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长拢,然后形成一道淡粉色的疤痕。   与四周皮肤不同的颜色,召示着这里在不久前,的的确确是一道伤口。   长好了?   任析颓废的心情顿时振奋。能救人就太好了!   既然他的汁液能救谢臻,总比谢臻全靠自己一个人好。   哪怕少痛一点儿,也是好的。没准儿就能因为痛苦程度没有那么严重,所以黑化程度也没有那么严重呢?   发现自己的汁液能够治愈伤口后,任析雀跃的将目光瞄上了谢臻脖子上那道巨大的豁口。   任析回忆了一下剧情,谢臻脖子的伤口是他的师姐云开月用琴弦法器割裂出的伤口。   谢臻原本所在的苍生宗是正道大宗,创宗老祖有个友人是药修,据说也是一方大佬,给苍生宗内留了不少好东西。   其中有一样,名为食灵水。将本命灵器浸泡其中,以特殊手法炼化后,灵器会格外锋利,且切割出的伤口依靠修士自身无法愈合,唯有拿到解药方可。   苍生宗内门弟子各个灵器都会进入洗炼池,捶打炼化后浸入食灵水。   虽然大反派不会死,但是按照剧情,他此刻已经被掏走元婴,修为尽失。他浑身的伤口是苍生宗内门弟子的法器割裂出来的,也无法自行愈合。   大反派若要治愈自己的伤口,就得吸收魔气,可他原本是正道修士,身体已经被无数灵气洗炼过。魔气进入他体内,会给他带来剧烈的痛楚。   换了是谁,被信任的师门背叛后,还在漆黑的崖底痛不欲生那么久,都会黑化。不疯掉都是意志力强大了。   任析看着谢臻脖子上巨大的豁口。   他还是怕的,但又忍不住去看。   原文里的谢臻,仔细想想,多么惨啊。他并非主角,所以三两句的内容,就承载了他痛苦的一生。   少时失孤,进入苍生宗外门后也为人欺凌。好不容易被内门弟子看中,拜入三长老门下,有了自己的师兄弟跟师父,渐渐交心。   最终却惨遭背叛。   就这么死去,还是吸收魔气痛苦的活着,谢臻只能二选其一。   任析忽然很同情谢臻,是以伸出他的藤须,小心翼翼碰上谢臻的脖颈。   他的脖颈与心脏是最严重的伤口,任析需要从这里恢复。   他能做的并不多,但能让谢臻恢复的快一点儿,少受些折磨,想必也不会黑化的那么厉害吧?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   每天晚上六点见~   (浅修了一下) 第2章   任析打定主意后,便开始勤勤恳恳的修炼起来。   他在确认自己的汁液能够治愈谢臻的伤口后,可谓是欣喜若狂。   唯独第一次试图治愈谢臻脖颈处伤口时,没有掌握好度,压榨着自己挤出汁液,结果就是让自己丧失了意识。   他颤颤巍巍的收回自己的藤须,像是人类蜷缩起来般,长开的叶片收缩,将自己包裹,意识陷入昏沉。   原本因为那滴液体对他有些惧怕的魔气,变得欢欣鼓舞,纷纷朝着任析冲过来,在嫩绿的小菜头顶形成直径近一米的黑色气旋,灌入他的体内。   嫩绿的叶子颤了颤,放松一些,在魔气的灌溉中,以一种雨后春笋的速度生长。   这一觉,任析睡了三天。   魔渊底漆黑不见光,时间都是系统告诉他的。   他醒来后发现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长大了。   大了足足一圈。   从前只有成年女性拳头大一颗菜,现在足足有婴儿脑袋大那么一颗。   系统贱兮兮的:【宿主,恭喜你又胖了一圈!】   任析:“……”不是很想搭理系统。   任析醒来的时候,那些魔气还在不断的融入他的叶片。   虽然他吸收了那么多的魔气,可是他的叶子一点发黑的迹象都没有,反而看起来绿的鲜艳欲滴。   矮墩墩的,样子介于生菜跟小白菜之间,总之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也不知道总系统的补救措施,到底什么时候能来。   他观察完自己的情况后,探出自己的藤须,凑近谢臻,去看他的近况。   谢臻的下半身还泡在漆黑的溪水里。   任析觉得再这样下去,没准儿他的下半身能让溪水泡废。   他试探的卷上谢臻的胳膊,想将他从溪水里拉出来。   但努力半晌,任析连谢臻的胳膊都没抬起来,更别提将他整个人拽动。   他只好放弃自己多余的想法,藤须蹭到谢臻脖颈伤口的边缘。   他的视角伴随着藤须移动,谢臻的伤口在自己眼前放大,详细到每一块皮肉的反转痕迹与上面的凝固的血液都一清二楚。或许是已经有了第一次冲击,他能够适应这副场面,竟然没有最初那么害怕。   心心念念的都是这次能不能多滴几滴液体,让谢臻的伤口早点儿恢复。   谢臻的伤口已经比之前小了一点儿,任析估摸着大概愈合了将近一厘米左右的伤口。不知道这次能恢复多少。   一连滴出十几滴液体后,熟悉的眩晕感随之而来。   失去意识前,任析模模糊糊的想,以后该不会都要过上这种醒了昏,昏了醒的生活吧?   不过他确实进步了,比昏迷三天前,能滴出来的汁液多了足足两倍呢。如果能一直维持这样的速度进步,没准儿他很快就能治愈谢臻的伤口。   任析的藤须缩回去后,谢臻脖颈豁口冒出无数的黑色雾气。   他的伤口生出肉芽,彼此纠缠愈合,长拢成完好的皮肉,留下淡粉的痕迹,原本几乎将脖子勒断的巨大伤口,顿时只剩下了原本长度的一半。   在伤口愈合后,谢臻的手指细微的动弹了一下。   他像是挣扎着要醒过来,可是到底没能成功,又颓然的恢复原状。   如此醒来昏,昏来醒的生活,任析很是过了一段日子。   因为他没能清醒多少时间,所以也不觉得这段日子漫长,反而是每次醒来,发现谢臻的伤口都比上次愈合了不少,感到十分欣慰。   谢臻脖颈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了,任析如今已经开始致力于恢复他心脏的伤口。   这比原剧情简直快了太多。   书中一笔带过,谢臻是在魔渊底呆了整整三年,才能离开。   三年时间,对修真界的人来说不过须臾,但这三年若大半时间都处在度日如年的痛苦中,那就显得格外漫长了。   想着自己将大反派痛苦的时间大大缩短,任析颇有成就感。   他的藤须一日往常,延伸到大反派的背后。   他心脏的破损已经被任析治愈了。原本有一根肋骨扎进了心脏,任析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肋骨拽出来。   他现如今要治愈的,是心脏外,那个巴掌大的洞口。   细小透明的藤须爬上脊背,滴下几滴液体后,地上原本不知死活的男人忽然动弹了一下。   他猛然抬起手,将任析的藤须抓在手中,力道大的恨不得能将他拽断。   任析被吓了一跳,他的藤须很痛。用力想要将自己拽回来,可谢臻的手纹丝不动。   谢臻还未完全恢复意识。   他只是本能的抓住了靠近他身边的东西。   血污凝结的眼睫颤动,他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双浓黑的没有光亮的眸子。   他身体晃荡着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手中握着一根纤细的,还没有他小手指一半粗的透明藤蔓。   谢臻试图站起来时,踉跄半步后跪坐在地。喉咙里呛出一口血,下意识松开手,去捂住自己的唇。   任析飞快的收回了自己的藤蔓,将自己紧紧抱住,心中又气又怕。   亏他辛辛苦苦治疗这个家伙,一醒过来就拽他的藤蔓。   任析气了一小会儿,发现跪坐在溪边的谢臻没了动静,垂下脑袋,像是维持着那个姿势,昏了过去。   手掌里沾着他刚吐出来的猩红血液。   任析犹豫一回事儿,试探着靠近,想要查看谢臻是死是活。   凑近后发现谢臻眼眸紧闭,显然刚刚的动作牵动了伤口,真的昏了。   任析有些无语。他好不容易才让谢臻的伤口恢复到现在的地步,不知道这一折腾,伤势会不会加重。   这位未来魔尊怎么这么莽撞?浑身的血,不想着先恢复自己的伤口,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乱动。   要是医生碰见这样的患者,一定愁死了!   他绕到谢臻的后背,发现已经长拢的部分没有开裂的趋势,但是洞口里的心脏跳动的急促了许多。可还未长合的肋骨再度扎进了血肉里,万幸的是这次没有扎进心脏。   任析忍着那些血糊糊的可怖形状,藤须探进谢臻后背,费劲巴力的将他的肋骨掰回来,然后滴上不少汁液。   不知道为何,他的汁液治愈伤口快得很,但骨伤治愈起来却很慢。否则断裂的肋骨早该好了,也不至于让谢臻一动,就再度裂开。   他的藤须还隐隐作痛。   但念及谢臻是个病人,所以他决定不跟他计较了。   任析收回了自己的藤须,进入修炼状态,开始继续勤勤恳恳的吸收魔气。   任析全然不知,自己沉入修炼之后,谢臻垂下的眼睫颤动,睁开眼眸。   他注视着被自己血液浸透的黑红地面,上面的血迹一层又一层,不知道已经干涸多久。   他浑身剧痛,毫无灵力流淌,有着的只有无尽的虚弱与痛苦。曾经的天之骄子,最年轻的元婴修士,如今丹田空无一物。   魔气在他体内翻搅,让他的血肉逐步适应魔气,而非灵气。   谢臻抬起眸子,迟缓的望着漆黑无光的四周。   寂静无声,连风声也没有。   这里是无论魔修,还是正道修士,都闻之色变的魔渊。   谢臻还记得自己坠入魔渊之前,自己信任的二师姐云开月一手拨开琴弦,缠上他的脖颈,要绞断他的脖子。   云开月不过金丹后期,虽然已是年轻辈修士中的佼佼者,与谢臻却没有可比性。   他很轻易就能挣开云开月的束缚。   然而他的师父却从后背洞穿了他的丹田,掏走了他的元婴。为了让他死,还不忘在他的心口补上一击,几乎碎裂了他的心脏。   坠下魔渊前,云开月悲悯的望着他:“你的天赋已经足够惹人眼目,偏偏天道眷顾你,连你的气运都要这般好。浮生秘境的核心秘宝都能被你寻到,世人怎能不妒你,不恨你?要怪,便怪你自己罢。”   这番言论,当真是……想想都可笑至极!   谢臻呼吸急促了稍许,连带着他的心脏跳动急促,传来绞痛感。   顷刻,他察觉到了体内流转的药力,正在迅速治愈他的伤口,让他得以没有再喷出一口血来。   谢臻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指。完好修长,不见伤口。这里原本徒手握着剑刃的时候,几乎从指节处断裂。   他抬起手,费力的摸了摸自己被云开月割开的脖颈。没有伤口,只有凝固干涸的血痂。   他浑身还有魔气融入体内带来的痛楚,唯独两个地方干干净净,没有丝毫魔气侵入,却依旧愈合。   一处是脖颈,另一处便是心脏。   他抬起眼眸,望着距离他不足两尺的,一颗甚至不到他小腿一半高的植株。   它生的嫩绿,巴掌大的叶片互相包裹着,散发出荧绿色的莹润微光。   在这样浓黑不见光的谷底,是唯一的光源。   谢臻缓慢的张合了几次自己的五指。他方才抓住的应该是这株植物的藤须。   它在救自己。 第3章   任析醒来时,发现原本跪坐着的谢臻竟然换了个姿势!   改跪坐为盘腿打坐的姿势,正在掐着决吸收魔气。   有意识吸收魔气后,犹如鲸吞,漆黑的魔气形成巨大的风柱,灌入谢臻的体内。   昏迷的时候还会疼得痉挛,醒过来反倒像个没事人一样,面无表情。   他脸上沾有前不久自己吐出来的血,想来应该是刚清醒就打坐吸收魔气,期间还没来得及干其他的事。   虽然任析面对昏迷的谢臻肆无忌惮,拽他胳膊腿,什么都干。可对醒来后的谢臻,他还是挺怂的,尤其是想到哪怕黑化前,谢臻也是对妖兽和魔修切瓜砍菜的狠人。   自己藤须被抓那一下,现在都还有点儿疼呢。   任析偷偷摸摸观察半晌,见谢臻处于修炼中,应该没空搭理他,伸着自己的藤须绕到谢臻背后。   那个巨大的豁口依然存在,里面的心脏沉稳跳动。任析小心的将汁液滴在伤口边缘,连续数滴下去,生长出纠缠的肉芽,让洞口小了一些。   他还没来得及退走,谢臻忽然动了。   谢臻垂着眸子看了攀爬在自己身上的藤须一眼,抬起手来。   吓得任析飞快的退走,害怕谢臻又给他一爪子。   好在谢臻什么都没做。他仅仅是撑着地面换个姿势,然后起身,踉跄两步后跪坐在溪边,埋下头去在漆黑的溪水中清洗自己沾满血的手掌。   上面的血污凝固太久了,已经干成扑簌簌的粉末,边缘一圈黑红的痕迹。   他在溪水里搓了一会儿,将半晌也没能洗掉的血痕抠掉,然后忍着剧痛弓下腰,捧着水洗干净自己的脸。   他身上,头发上也全是血污。   不过暂时不能下水,只能洗干净自己的手跟脸。   任析在一旁安静的装作一颗什么都不知道的菜,悄咪咪的观察谢臻。   见他抬起头来,露出一长没有血污的干净脸庞后,还呆了下。   长得可……真好看。   这还是任析第一次看清楚谢臻的脸呢。   长眉漆黑,鼻如悬胆,嘴唇薄削,眼睛却意外的是双桃花眼,弧度柔和多情,中和了整张脸强烈的攻击性。   只是眼神不怎么温柔罢了,黑沉沉的,瞧着很是不好惹。   谢臻洗完自己的手和脸,回到原本的位置,跟任析互不打扰,也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任析松了口气。   他要求不高,大反派现在正处于刚被背叛的时候,不对他抱有攻击性,就是个不错的开头了。   至少他们俩能和平共处,他也能慢慢帮大反派治疗。   他正琢磨着以后要不要都在谢臻修炼的时候帮他治疗,盘腿坐好的谢臻忽然张口:“你若是听得懂我说的话,日后不必为我治疗。”   他的声音嘶哑,长久没开口,听起来还有几分难听。   任析一动不动,装听不懂。   不治是不可能的,不治怎么让他知道人间真善美还是有的?让他以后不要随便屠戮人间呢?   谢臻说完一句,也不再说话,阖上眸子,继续修炼。   他如今修为尽失,吸收不了灵气,自然只能转为魔修。但魔气锻体,还需要很长一段时日。在此之前,他需要将自身的伤治愈。   外伤与内伤皆是如此。   任析见谢臻进入修炼状态,琢磨一会儿后,也开始修炼。   快点儿修炼,才能快点儿帮大反派治愈伤口。   任析再度修炼结束时,谢臻还维持着盘腿打坐的姿势,头顶的气旋并没有变小。   他鬼鬼祟祟的伸出自己的藤须,绕到谢臻背后,发现谢臻的伤口已经小了许多,肉芽生长,看不见胸腔内的心脏,显得不那么可怖。   只是肉芽中隐约蕴含一缕黑气。那是谢臻用魔气治愈伤口的象征。   任析将自己的汁液滴入他的伤口。   魔气“嗤”一声从他伤口的血肉中冒出,不再折磨谢臻,肉芽生长的更快,彼此纠缠愈合。   做完这件事,任析飞快的收回自己的藤须,生怕这个期间谢臻醒过来发现自己。   起码不要被当场捉住。   谢臻哪里会不知道崖底唯二活物鬼鬼祟祟的行为。   可任析干这些事的时候避开了他清醒的时段,他现下又没有修为,拿任析无可奈何。   只好维持了默认的态度。   想来也是可笑。   修真界一心飞升的正道修士手段腌臜,残杀同门。魔渊底吸收魔气的魔物,倒是一心救人。   何其讽刺。   他在苍生宗待了近二十年,进入三长老门下后,一点点交付自己信任,结果确是背叛。   早知如此,他何必放松警惕。   任析再一次偷偷摸摸帮谢臻疗伤,他后背的大洞总算是长好了最后一块肉,形成了淡粉色的新生皮肤。   任析为自己的成果感到高兴时,谢臻头顶的气旋出现了消散的趋势。   任析现今反应飞快,熟练的收回自己的藤须,装成一颗无辜的菜。   谢臻果然很快睁开眼睛。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空荡荡的身体总算是有了一丝力量,将修为提升到了筑基期。   很快,他便察觉到身体的不同。   背后的洞口完全愈合。若是倚靠他自己吸收魔气,至少还需要月余。   他望向任析。   任析被他这一眼看的差点儿抖了抖,幸亏他现在是一颗菜,没有五官,只要不动,谁都看不出来他的情绪变化。   紧接着,他便看见谢臻起身,开始脱衣服。   任析起初还看着,但见谢臻有把自己脱光的趋势,任析飞速移开目光。   虽然大家都是男人,但毕竟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嘛。   谢臻不觉得自己在一颗植物面前脱光有什么问题。他褪掉自己破破烂烂的衣物,赤·身裸·体的踏入漆黑的溪流,清洗身体。   他本可以用法术清除自己身上的污秽,可他没有。   冰凉的水液从身体淌过,带走污垢,会让他心底有种污垢真正被清除的畅快感。   他垂着眸子,搓洗着自己的腰腹。   这里原本有个洞。   他的师父十分谨慎,即便到了那种时刻,也不忘记消除自己的痕迹。将他的元婴捏碎的同时,还顺手将他的伤口愈合,不留丁点痕迹。   只怕如今修真界,四处都是空山真人对亲传弟子丧命之事悲痛欲绝的传闻。   没准儿还有不少人想要卖空山真人一个好,要为他手刃那不存在的“仇人”。   谢臻在河水中待了许久。   溪流最中央的水颇深,到了谢臻的腰际。   漆黑的水流像是能将人吞噬。   他从溪流中走出,扔掉了外面那件属于苍生宗的内门弟子服,捡起自己的里衣,用法术清洁后穿上,望一眼还是没有动静的任析。   静立片刻,谢臻缓步走近。   任析一见他走近,便忍不住紧张,心中不断念叨:“退回去、退回去、别过来呀。”   继续相安无事不好吗?   谢臻显然不这么想。   他走到任析跟前,蹲了下来,面上竟然带了一抹笑容。   看的任析毛骨悚然。还不如之前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正常呢!   谢臻蹲下来,打量任析半晌,道:“我知晓你听得懂我的话,你的恩情,我今日受了。作为报答,我可以指导你如何修炼。”   这魔渊底部无一活物,若是能有人指导,这妖修也能修炼的更快,可以早些离开这崖底。   植物系妖修终归不同,他们的本体在何处,在修炼出人形之前,便始终只能在一处不可挪动,且极其容易在诞生灵气之初,被一些残忍的修士当做灵植炼药提升自己的修为。   这颗植株长在魔渊底,没了被修士断根的忧虑,却也没了吸收灵气的机会,只能从一颗灵植被迫修成魔植。   不过,如今的谢臻觉得,修魔也并无什么不好。   他嘴角虽然笑着,眼底却泛着一抹冷沉。看的任析愈发僵硬,觉得还是装作听不懂比较好。   而且他也不需要谢臻指导,系统给的修炼大全够全的了,任析就差把每种修炼方法都试一遍。   不过试到如今,最合适的还是妖修的方法与魔修的方法。   魔修的方法修炼起来,吸收魔气极快。妖修的虽说要慢一些,但是更容易从修炼状态脱离。   可惜任析不动,谢臻也不动,还盯着他,看的任析都毛了。   他不能说话,思索半晌后,决定用另一种方式表达拒绝。   四周游离的魔气忽然被扯入嫩绿的叶片中,谢臻眼睁睁看着平地起风柱,巨大的漆黑魔气旋灌入不及他小腿一半高的嫩绿植株中,牵扯出的气流带动了他的衣角与乌发。   声势浩大,吸收魔气的速度远远超过谢臻。   谢臻微微怔住,眼中有了点真实的笑容。   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谢臻望着漆黑风柱下,显得格外渺小的绿色植株,在疼痛中沉闷许久的心情莫名轻松许多。   或许云开月说的对,天道确实眷顾他。   能在魔渊底部有个活物陪着,也不错。   他不再说什么没用的话,就地盘腿坐下,掐诀修炼。   实在要报答,不如等他恢复修为,出去后再说。 第4章   自从发现任析修炼速度远超自己后,谢臻仿佛放下了什么心事一般,开始不时对任析说上几句话。   这简直让任析受宠若惊,颤颤巍巍伸出自己的透明藤须挥舞两下,以作回应。   大反派这么平易近人,愿意跟他一颗菜唠嗑,他当然得捧场不是?   且谢臻脸上时常带着笑容,与他刚刚醒过来那冰冷的模样完全不同。任析有时候都快忘了,他是这本书里反派,未来的魔尊。   相处月余后,任析觉得自己跟大反派似乎建立了友好关系。   他们俩之间唯一的矛盾,就是谢臻拒绝让任析帮他治疗。   虽然谢臻体表最严重的伤口愈合了,可他曾为元婴修士,活生生被掏走元婴,受的内伤不可谓不重。   他坚持要自己吸收魔气疗伤,任析单方面认为他这是在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仇恨。   他害怕谢臻被疼痛提醒到黑化,所以总是偷偷摸摸在谢臻修炼的时候,将自己的液体滴入他体内,帮助他恢复内伤。   谢臻醒来后,他便装作无事发生。   毕竟他又不能说话,谢臻还能拿他不能说话的救命恩菜怎么着吗?   他不能。   但很快,任析再度清楚的认识到,人真的不能插旗。   这次谢臻从修炼中脱离时,罕见的发现体内没有熟悉的药力出现。   嫩绿的菜叶顶端有一道巨大的风柱,同上次他苏醒后见到的风柱别无二致。   谢臻瞧了一会儿后,忽然抬手戳了下任析的叶片。   指尖碰到的叶片水嫩嫩的,倒是跟看起来一样。   或许是他戳叶子的力道,对叶子来说太大了。嫩绿的叶子卷起边缘,颤颤巍巍的抬高一截,推拒谢臻的手指。   让他不要碰自己的意味都快溢出来了。   谢臻忍不住笑一声,故意换片叶子,再度戳了一下。   这次力道轻点。   叶子没反应了。原本翘起了的那片叶子,也收回去抱住菜心。   谢臻打量着任析的状态,半晌后得出结论:“用妖修的法子吸收魔气,还练到了升灵状态,也算是天赋异禀的妖修。可惜,你只能呆在这里,出不去,不然吸收灵气,应当早就化成人形了。”   说完这一句,谢臻忽然有了思路。   他一直想不出要如何回报魔渊底这颗妖修,现如今总算是想出来一件事。   待到他修为达到元婴期,能离开这谷底时,何不带这株草一起走?   想到这里,谢臻心情很是不错。   他低声喃语:“好生修炼,届时我带你出去。”   任析不知道。   他这次修炼的时间格外的长,足足月余。   谢臻连着两次结束修炼,都未能见到任析升灵成功。   他倒是从筑基初期爬到了筑基巅峰。   虽说吸收魔气痛苦,可这样快的修炼速度,这点儿痛苦在谢臻看来很值得。   想必不用月余,他就能触碰到金丹期的屏障。   无外乎那样多的修士选择做魔修,虽说最终为天道不喜,飞升无望。可正道修士又有几个能飞升成功的呢?   若是外界有人知道谢臻这样想,必定觉得谢臻是疯了。   作为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天才,他本是未来最有望飞升的人选之一。   只不过如今一切,都如东流逝水。   谢臻的金丹期屏障触碰时间比他自己预料的还要早。   他还蹲在任析跟前打量着情况时,头顶忽然自发聚集起魔气灌入体内。   谢臻叹口气,看起来,在他金丹之前,是等不到任析升灵成功了。   任析升灵升的猝不及防。   跟谢臻误以为他在魔渊底修炼了很多年不一样,他心里可清楚,自己这个半吊子才修炼几天。   修炼大全里写过升灵这回事,任析完全没料到过自己这么快就能达到这个境界。   毕竟书里描述的,“升灵”是植物系妖修在拥有人形前最大的一个坎,堪称质变,只要升灵成功,拥有灵体后,就能与外界交流,修炼速度也会成倍加快。   植物系妖修从前无数年的奠基,都是为了“升灵”作准备的。   任析琢磨着这么难的事,书里写动辄百多年,自己除了惦记系统给的解决措施还能怎么样?   每天认认真真的用自己的藤须,跟大反派进行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   谁能想到,转眼他就升灵了呢!?   任析醒过来的时候,系统还很惊喜:【恭喜宿主升灵成功!这下子宿主跟大反派没有交流阻隔,相信宿主一定能够更好的教育大反派,帮他一心向善!】   任析:“……”倒也不必,他自己都不确定呢。   早知道当初就考师范,教高中生了,好歹都勉强算成年人范畴,能知道该怎么教育。   任析打量着自己的灵体,还很惊奇。   是他死前的模样,但是要小一号,大概是他十七八岁时候的模样,体格瞧起来还是少年。   一朝重回年轻的时候,任析还是挺高兴的。   他高高兴兴打量自己的时候,一旁另一位静默无声的人也在望着他。   谢臻眼中的任析并不清晰,是模糊一片,只能隐约看见大致轮廓,猜出是个少年。   少年漂浮在植物上方,欣喜打量自己的手掌,像是十分欢喜。   谢臻却皱着眉头,不过转瞬便展开,笑着叫任析:“你总算是醒了。”   任析这才注意谢臻在一旁,顿时有点儿不好意思。   不过除此之外,他很惊讶的打量谢臻:“你金丹了?”   这也太快了,果然不愧是文中钦点的,能跟主角天赋不分伯仲的顶尖天才!   声音也是少年的,听着清脆悦耳。谢臻说:“你若是不会凝练灵体,可以按照我的模样变化。”   任析:“……”什么意思?是嫌弃他长得丑吗?所以让他重新捏脸?   任析的话硬生生让谢臻堵回去了,一脸懵逼的呆在原地。   谢臻瞧着任析不动弹,还戳了下他的叶子。任析下意识用叶片推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来,干笑:“这便不用了吧,虽然你生的确实俊俏,可我觉得我现在的模样也不错……”   谢臻只当任析独自在崖底,不知道灵体不凝练的轻重,耐着性子再度说:“你这般不利于日后修炼,所以按照我的模样,好好凝练灵体吧。”   他从前向来说一遍的话不说第二遍,也只有这妖修,在他这里能当特例。   任析就差冲谢臻摆手了:“不不,真的不用,我真的觉得我这样挺好的。”   任析自认也是个小帅哥,没想到会被大反派嫌弃成这样,心中简直欲哭无泪。   谢臻:“……”这辈子第一次指导修炼,就被拒绝了。   谢臻强求不来,就此作罢。   任析见谢臻总算是不再提这件事,松口气,开开心心告诉谢臻:“对了,我的名字叫做任析。你叫什么呀?”   现在能说话了,做好朋友的第一步就是交换彼此的名字!   虽然他知道谢臻,可谢臻毕竟不知道他的。等到他们俩成为朋友,再要感化教育大反派,不是轻松多了吗?   朋友的话,总得听一听吧?   任析觉得自己的计划很好,可以施行。   谢臻盘腿坐下:“谢臻。”   任析舔舔唇瓣,在自己的本体上方晃了一圈,绞尽脑汁的寻找话题。   不能说话的时候还相处的挺自然,现在有嘴了他反而无从下手。   他悄悄戳了下系统:“你们系统,有交朋友方法大全吗?”   系统:【很抱歉宿主,没有这个。因为这次任务是修真世界,所以匹配的资料是,等我翻翻……符箓大全,阵法大全,十百零八剑术,灵植大全,灵兽大全……】   “好了,”任析制止他继续报书名,“我知道了。”   眼见谢臻又要继续修炼,一练就是十多天,这怎么行!?   他瞧见谢臻朝着头顶看了眼。   那是漆黑的天幕,不见日月,也无星辰。只有无尽的,流动的漆黑雾气,像是有生命一般,在谷底飘来荡去。   不等他找出话题,谢臻先同他搭话:“你想不想出去?”   任析一喜,顿时顺杆子爬:“想!不过我不知道外界是何种模样,你能讲给我听听吗?是不是有很多你这样的人?有我这样的妖修吗?”   谢臻既然已经打算带任析出去,外界是何种模样,也该让他有些准备,免得他日后出去单纯好骗,被人类修士骗着杀了都不知道。   当然,谢臻打定主意出去后会庇护任析,没人能杀的了他。   提到外界的事,谢臻显然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跟任析侃侃而谈。任析也很是捧场。   讲着讲着,便讲到了谢臻自身的经历。   谢臻年幼失孤,早年的时候是在凡间流浪的。他讲着凡间见闻的时候,难免掺上自己的经历。   任析听着听着,忽然伤感起来。那么小的孩子,却只能靠自己乞讨活着。   书中文字寥寥带过的一笔,跟从谢臻嘴中说出来的差距太大了。就像他在魔渊被一笔带过的三年痛苦一样。   谢臻的声音忽然顿住。他望着任析:“不必觉得我可怜。凡间那段日子,如今想来也很有趣,日后等你出去,便知道了。”   任析:“?”   他指指自己:“我出去也要乞讨吗?”   悲伤的氛围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要说:   (修过了一遍,变动较大,建议看过的小可爱重看一遍哟~如果能告知一声,是觉得第一个版本好,还是第二个版本好,就更好啦!) 第5章   任析竟然还认认真真思考。修真界用的应该是灵石,而他身无分文,出去后好像真的只能乞讨?   任析顿时觉得好像自己才是比较惨的那个。   谢臻表情险些没能绷住:“我会带你出去,自然不会让你乞讨。”   任析欣喜的问:“真的吗?”大反派已经决定罩着他了,那是不是证明他们已经算得上是朋友了!?   谢臻颔首:“自然是真。”   说完这些,他手中掐诀,要开始修炼。   掐到一半,他忽然又顿住,看向任析。   任析眨眨眼,想知道大反派望着他要干什么。   便听谢臻说:“你既然听得懂我说的话,日后不要再帮我疗伤,自己好好修炼。”   任析:“……”他慢吞吞的将自己的灵体缩回本体,想装死。   谢臻忽然笑起来:“多谢你的好意,但确实不必帮我,这点儿小伤,我可以自己治愈。”   他笑起来的时候桃花眼微弯,神情温和,让任析完全无法将他这副样子,与未来杀人如麻的魔尊联系在一起。   任析反驳:“但我看你很痛啊,吸收魔气的时候,痛的都在抖了。”他说完,怕谢臻恼火,飞速的消散自己的灵体,回到本体里装死。   反正谢臻拿他也没办法。   确实,谢臻很痛。他已经忍耐成习惯了,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说他痛这句话。   可任析懂什么?   他只是这魔渊底,从未与人间接触过,没见识过人心险恶的单纯妖修。他不懂,进入人间后,这些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若是不想受人欺辱,便要忍耐这疼痛。   谢臻掐诀,阖上眸子,开始吸收魔气。   他浑身剧痛,唯有两处地方安好,给了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任析还是挺怂的,见谢臻没有生气,才松口气。   他偷偷摸摸的探出自己的藤须,见谢臻已经进入修炼状态,试探着在他小伤口里滴入汁液。   谢臻身上还有很多细小的伤口,他完全不管,所有的魔气都用来冲击境界屏障。对自己简直心狠手辣,难怪能对他人痛下杀手。   任析一道一道的帮他愈合,魔气蒸腾着从他的伤口中消散,变成正常血肉的颜色。   就着这个口子,任析滴了不少汁液进谢臻的体内,帮他恢复内伤。   做完这些,任析飞快的缩回来,并且惊喜的发现,自己这次竟然一点儿眩晕的感觉都没出现。   看来升灵确实是个坎。   再这样下去,任析觉得等不到系统的补救措施,自己都能修出人体来了。毕竟修真界,岁月漫长,按照他这种天赋,花个十几年也就差不多了吧?   任析想东想西的,好一会儿后,他也再度进入修炼状态。   谢臻在修炼,没办法聊天,好像除了修炼,他也没有其他的事能做了。   任析抽着空,还看了好几本系统之前说的阵法大全,符箓大全,作为修炼之余的调剂。   眼见着谢臻的修为一日比一日高,两月后,谢臻便到了金丹巅峰。   任析见他吸收魔气的规模,对自己的修为很好奇。   他自从升灵后,吸收魔气的规模更加吓人,比谢臻厉害多了。可惜看起来他没有多厉害,一点儿不具有谢臻那种金丹修士的气势。   谢臻扯着嘴角:“待你日后修成人形,你所有的修为都能一日显现。现在是灵体状态,自然看不出。不过能升灵,你的修为应当在金丹期。”   任析点点头,开始点故事:“上次听到你进广陵秘境了。”   任析如今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听谢臻讲故事。   大反派的经历可丰富了,放在某站那就是一本五百万字打底的升级爽文,任析听的简直津津有味。   谢臻哼笑:“今日不讲这个,给你讲个鬼故事。”   任析:“……”   他缩回本体,闷闷的声音传来:“讲什么故事,不是要出去吗,还不抓紧时间修炼!”   好好的,讲什么鬼故事!   都修真界了,竟然还有鬼故事,多离谱啊!   任析狠狠的收回自己的叶子,将自己紧紧抱住,开始修炼。魔气显然很欢迎任析回归修炼状态,围着他亲昵的打转,迫不及待的钻入他的叶片中。   谢臻嘴角的笑容扩大。   他逗弄任析:“那罢了,不讲鬼故事,还是讲广陵秘境的事罢。”   任析迟疑的飘出来:“真的?”他自从跟谢臻混熟后,就发现,这人性子可恶劣了。   对他的话,任析保持三分怀疑。   谢臻一脸认真的点头:“自然是真的。”   任析开心的蹲下来:“那你开始讲吧。”   谢臻说:“在广陵秘境中,我遇见了一鬼修……”   任析生气的用自己的藤须抽了谢臻一下,缩回自己的本体中,再也不出来了!   修炼!再信谢臻的话他就是傻子!   谢臻没忍住笑出了声。   *   任析倒也不是白听故事。他原本抱着让谢臻讲自己的经历,趁机拿他当树洞,发泄一下对自己曾经遭遇的愤懑。   可是等了小半年,谢臻也没说出过他与苍生宗之间的事。   他身上的故事多的数不完,仿佛他不是二十七岁,而是二百七十岁的修士,所以才能经历那么多。   讲来讲去,讲的任析都着急了。   谢臻不讲,他怎么找到机会对谢臻传输“人间虽然有恶人,但人间也有真善美”的机会呢?   眨眼间,谢臻都到了冲击元婴期的时候。   任析更加着急。   谢臻突破元婴期时魔气灌体,到时候他就能从魔渊出去。岂不是会成为魔界魔尊,然后大开杀戒?   这次等到了谢臻从修炼状态中脱离时,任析捱捱蹭蹭的凑过去。   谢臻向来坐的离任析近,任析的灵体只能在本体一丈之内,谢臻的位置正好能让任析凑过去,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透明的手掌从谢臻肩头穿过,任析有些失望。   没有实体就是难办。   谢臻瞧见任析主动凑过来,还很惊讶:“作何?”   任析问:“你是不是要出去了?”   谢臻并不遮掩:“是,在这魔渊底部待着不见天日,有什么好?我已经到金丹巅峰,用不了多久,便能到元婴期,届时带你一道离开这里。”   他眉梢微扬:“你不想出去?”任析的语气听着像是有些不高兴。   这小妖修一向是活泼的,少有这么不高兴的时候。   任析哪里是不想出去?   虽然他宅,可他也是想见见阳光的。可他不想这么快出去呀!   他还没来得及教育大反派呢。   磨磨蹭蹭半晌,任析只好硬着头皮问:“说起来,你从未对我讲过,你是如何掉到这里来的。你掉下来的时候,受了那么重的伤,是谁在追杀你吗?”   谢臻唇角的笑意顿住。   任析立马准备缩回去装死。   谁知道这次,谢臻竟然继续笑着说:“真想听?”   任析犹犹豫豫的蹲在本体边上:“这是可以说的吗?不能就算了。”万一揭伤疤反而让他黑化了怎么办?   现在的大反派瞧起来还挺好说话的,没什么黑化迹象。   谢臻眉眼弯弯,一双桃花眼里笑意浅淡:“我先前同你说过,我幼时是在凡间流浪,后来才入了苍生宗,再后来被收入内门。杀我的便是我的师父与师兄弟们。”   任析早就知道了,他问:“那是为什么啊?”   原文曾写过,魔尊谢臻被师门背叛打落魔渊,也写过他师父是觊觎他的宝物。可是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谢臻的师父空山真人都到了化神后期,怎么还会惦记一个元婴初期能寻到的秘宝呢?   谢臻轻描淡写道:“杀人夺宝,修真界常事。你日后若是出去,记得我同你讲的那些故事,不要傻不愣登的随便信人。”   任析顺着他的话嗯嗯两声,点头后接着问:“那你出去后是要报仇吗?”   谢臻颔首:“当然。”他对任析是一丁点也不隐藏自己的想法,要么不说,说了便是真话。   任析还被他的坦诚惊了一下。   魔尊竟然这么诚实的吗?   任析又问:“怎么报仇呀?”   谢臻觉得这话问的怪,但还是答了:“自然是杀了他们。”   很好很好,看来他在崖底这么久的治疗与陪伴有效,魔尊显然还没有怎么黑化。   毕竟原文中的谢臻,可不是单单报仇那么简单。   他爬上魔尊之位后,杀了不少正道修士,每杀一人,便告诉他们是因空山真人而死,若苍生宗不想再让世间无辜人丧命,便交出空山真人满门。   硬生生逼着苍生宗与空山真人决裂,从内部分裂,要为了大义推他们师门一脉出去承受谢臻的怒火。   但是杀了空山真人后,谢臻并没有停手,反而是想将魔界向修真界扩张,命无数魔修进攻修真界,抢夺资源。   魔修与正道修士最大的区别便是魔气与灵气,其他区别并不大,什么天地灵物秘境珍宝,魔修也很喜欢。有了魔尊在背后撑腰,魔修可谓是肆掠修真界。   而主角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从苍生宗年轻一辈里脱颖而出,几次三番经历危险,逐步成长,灭杀了谢臻,还给修真界一片安宁。最后成为一方仙尊,飞升成圣。   这次谢臻只有仇报仇,不滥杀无辜,那应该没事。   为了保险,任析还戳了系统:“谢臻报仇总没关系吧?这会影响我的任务吗?”   不等系统搭话,任析飞快的堵住他的后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道理你们可不能不懂,不要耍流氓啊。”   系统:【……】还需要他回答吗?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析析:很好,我已经感化了我的盆友两个月后的析析:我没有盆友 第6章   任析哥俩好的拍拍谢臻的肩头,手再度穿过也不介意,一副教化他的语气:“很好很好,出去以后报仇就行,但是千万不要滥杀无辜知道吗?谁是坏人,伤害了你,你报复回去就行,但是你自己不可以做坏人哟。”   不知不觉,拿出了几分在幼儿园对待小朋友的语气。   谢臻挑着眉梢,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你一颗草,懂什么好人坏人?这世界上不是非黑即白的。”   任析:“……”不要歧视植物。   任析还没想到怎么教育谢臻这个成年人,谢臻便再度补了一句:“况且,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坏人?说不准我早就是坏人了。”   任析被噎住。   任析还真不知道,从前的谢臻做没做过坏事,是不是坏人。原文对他后期的恶描写更多。   谢臻见任析被噎的说不出话,不以为意,笑了两声后道:“你不必担心这些,你既然对我有救命之恩,日后便会在我的庇护之下。我不会害你。”   任析绞尽脑汁:“这不是你害不害我的问题,我是你的救命恩草,你当然不能害我。但是你伤害无辜人,容易……容易引起天道针对?损伤了你的气运怎么办?”   修真界对天道气运什么的,应该都挺看重的,说这个总有用吧?   有损气运?   谢臻听了这话觉得可笑:“我没什么气运可损,这点你无需担心。”   任析:“怎么会没有,肯定有,所以你出去不要干坏事。”   谢臻听出点不对来了:“你不是怕损我气运,是怕我出去滥杀无辜?”   任析:“……总之就是,你报仇就好,何必去伤害无辜的人。我觉得你也不是那样的人。”   任析开始给他戴高帽:“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所以肯定不会干这样的事。”   谢臻冷漠无情的将高帽摘了下来:“我不是好人。”   然后开始结印修炼,大有一口气冲击到元婴的意思。   任析两眼发直,目瞪口呆。   他这还没说几句呢,怎么大反派一副被激起逆反心理的样子?要是谢臻出去真滥杀无辜怎么办?   任析心里有点儿没底,思来想去,见到谢臻头顶庞大的黑色魔气旋,干脆自己也修炼。   既然谢臻说他也有金丹修为,那他快点修炼,争取比谢臻还厉害,要是谢臻出去滥杀无辜,他打不过谢臻,拖住他总行吧?   打定主意,任析也开始认真修炼。   他在崖底这么久,只有帮谢臻疗伤的时候才有这样认真的劲头,现在突然又提起了干劲。   他们一人一菜像是卯着劲,互相比较一样,头顶的气旋谁也不让谁,每当从修炼状态中脱离的时候,一方总能看见另一方在修炼,找不到交谈的机会。   谢臻望着任析头顶几乎没散开过的魔气旋,搅动着整个魔渊的魔气,忍不住咬牙切齿:“一颗破草……”同他耍了这么久的脾气,是出去之前一直不打算跟他说话?   任析醒来瞧见谢臻头顶的气旋时,则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心态。   大反派果然就想卯着劲冲击元婴赶快出去,他上次说的话得罪了他。   这人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大人夸他是好人,他还非拗着说自己是坏人。   算了,还是抓紧修炼,劝不听,就强行教育好了。   时间飞逝。   任析的修炼状态强行脱离,是因为一声刺耳的震天雷响。   他睁开眼,瞧见的便是谢臻在半空中。   漆黑无光的魔渊底,首次被彻底照亮。亮白的雷光自天幕向下,将浓黑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鞭打在半空中渺小的人类躯体上。   而后,不等一道惊雷消逝,第二道接踵而至。   任析的灵体悬浮在本体上方,被亮白刺目的光照的几乎透明。   他仰头瞧着半空中的谢臻,心脏忍不住悬起来。   谢臻毫无疑问能渡过雷劫,可任析作为第一次见到雷劫的普通人,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   魔修与正道修士有很大的一点不同,在于魔修元婴期之前是没有雷劫的,他们修炼飞快,几乎没有门槛。   比起正道修士艰难突破屏障,魔修只能用轻松来形容。   但这是有代价的,一旦达到元婴期,金丹期所没受过的雷劫会累积到元婴期,成倍降临。   正道修士要突破元婴,只需受九道天雷,而魔修妄想突破,需受十八道,以九为基数,如此往后翻倍。   这是天道的权衡之法。前期轻松,后期便要付出代价。   任析忍不住攥手指,小声数着谢臻的雷劫。   可是数到了十八道,也没能停下。   雷电似鞭,一道接一道抽打而来。   二十二道,比寻常魔修多受了四道。   雷劫消散,半空中的人如断翅飞鸟,直直下坠。   谢臻距离任析很远,大概怕雷劫牵扯到任析。他下坠的地方,是任析无论如何都够不到的。   任析心中紧张的要命,盯着那道飘落的黑影,不知道怎么,忽然间无师自通的指尖旋了半圈,结了个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印。   山谷中因为雷劫游荡开的魔气纷纷聚拢,形成了巨大的气旋,将谢臻卷入其中,安稳送到了任析跟前。   任析怔住,低头看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掌,结印还维持着最后的姿势。   他怎么会法术?   系统积极出来帮任析认领:【我知道!这是法术大全中记载的法术,叫做驭灵决,是个很冷僻的小法术,在我的资料库里。】   法术大全?任析回忆了三秒钟,想起来自己好像几个月前无聊看过。   这就记住了?他可真是个天才。   任析小小的自夸自擂一下,便去打量谢臻。   谢臻被劈的不轻,浑身焦黑,脸边还沾着血。   任析能怎么办,大反派都已经结婴成功,他总不能摁回去。只能任劳任怨的给大反派疗伤。   将谢臻的伤治疗完,见谢臻一时半会儿不会苏醒,任析兴趣盎然的再度去看了遍法术大全,这次要走心得多。   谢臻醒来时,看见的画面,便是模糊的灵体正呆呆的望着一处,一动不动。   谢臻眼中的任析是模糊一片,只有个大致轮廓,是以他只能知道任析的头朝着那边,却不知道任析到底在看什么,才能看的这么入神。   他的伤已经恢复,显然是任析的功劳。   谢臻站起身,到了元婴期,能做的便很多。   他丢掉用清洁术将自己身上焦黑的痕迹洗净,幻化出一套衣衫,而后对任析说:“不必看了,我带你出去。”   任析呆呆回神:“哦。”   谢臻只当他还在生气。   他也不介意,现在能带着任析一起离开魔渊,他心情不错,半阖着眸子展开神识,探查任析的本体到底延伸到了哪里。   植物系妖修另外一大弊端,幻化成人形前,若想移动,必须连着本体一起带走。且不可伤到本体,否则会修为大减。   没准儿从升灵状态跌回从前,也未可知。   谢臻敛着长眉,元婴期的神识探入地底蔓延展开。   侧旁便是溪流,魔气充盈,而任析的本体只有这样小一团,想来根系也不会延伸太远。   但渐渐的,谢臻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倏然睁眼,盯着任析。   任析被他难看的脸色吓得一愣,心中不安的想,刚刚不还是高高兴兴的,怎么又变脸?大反派能出魔渊了,还不高兴?   谢臻问:“你是不是早知道你出不去?”   任析:啥?!   他出不去?   谢臻脸色难看的要命。   任析的根系绵延千里,早已遍布了大半个魔渊底部,深埋地底,谢臻的神识甚至找不到尽头。   这颗破草已经不知道在魔渊底部活了多少年,才长大这么大点!   凭他元婴期的修为,根本没办法带任析出去。   任析若是想离开魔渊,要么他自己修成人形,要么,谢臻突破化神期,达到渡劫期,还有可能待着任析离开。   但莫要说魔修,便是正道修士中,达到渡劫期的修士也不会超过双十之数。谢臻能这么快到元婴期,不过是因为他已经走过一遍这样的路子,靠着魔气灌体强行提升而已。   他要到渡劫期,需要多少年?   五十年,还是一百年?更甚着几百年?   先前说什么带任析出去,现在看来全部是空话一场!   罕见的,谢臻嘴角的浅淡又带着几分懒散的笑意消失了,再度变回了他在魔渊底刚刚醒来时,那副面无表情,眼神深沉冷暗的模样。   以至于任析都没空管自己出不出得去,忙不迭的安抚:“没关系啊,出不去就出不去,你来看我不就行了吗?我出不去但是你进的来,不还是一样。不气不气啊。”   在谢臻看来,任析这话便是承认了,他早就知道谢臻没法带他出去,还每天乐呵呵的应承他,跟他一起聊魔渊外的世界。   谢臻呼吸微滞,一时间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为自己的无能恼怒,还是在为自己不能报答任析而不快。   任析还问:“那你什么时候出去?要不,过几天,应该也没有很着急吧?你可以留在魔渊巩固修为后再离开,我还能帮帮你。”   谢臻恼火的说:“不必你帮我,我报答不了你的恩情。”   作者有话要说:   析析:救命,为啥我出不去?   魔尊:他早知道,他一直在安慰我   晚上还有一更,啵啵~ 第7章   任析安抚失败,谢臻更加暴躁了。   任析思前想后,也没能想出来自己到底哪句话错了。这人性格怎么这么别扭。   他不能跟谢臻这个未来魔尊计较,只能偷偷摸摸的去戳系统:“我为什么不能出去?你们到底给我的是什么身体?再不补救,大反派就要跑出去了,我还怎么做任务?”   系统头大:【宿主,我已经在催了,你等等,总系统应该很快就能给出解决措施。】   任析叹口气。   他看看谢臻,发现谢臻生气归生气,到底还是没走。   很好,是朋友,没有直接丢下他跑掉。   任析高兴的说:“你快些修炼,然后出去,记得经常回来看我,给我带点好吃的就更好了。”   谢臻生气了不会好好说话,张嘴就是阴阳怪气:“你能吃?用什么吃?”   任析:“……”伤感情了啊大哥。   任析撇撇嘴:“不能吃,我还不能看看吗?不带算了。”他出去后自己吃。   谢臻的火气却忽然消失,语气也软化许多:“一棵草……想吃什么?”   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无法在这里陪任析。待他走后,任析便又是孤寂独身。他本不该冲他发火。   谢臻定下心来。   既然他短期内达不到渡劫期,那他便想法子,认识渡劫期的魔修,让人来带任析出去。   至于依靠任析自己化成人形,谢臻完全没有想过。任析方才升灵不久,植物系妖修化成人形,难度是升灵的百倍。   任析一听谢臻语气放软,更加开心,开始报菜名。谢臻默然记下。   任析说的都是谢臻曾经提过的吃食,不知道修真界的美食跟他以前吃过的有什么不同。   两人说了一会儿,任析开始催促谢臻:“你快点稳固修为。”   这次谢臻没再说话,而是盘腿坐下,老实梳理体内的魔气。   任析在一侧瞧了会,结印用驭灵决戏弄那些魔气,操控它们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还挺有意思。   不知道是谁创立的这样的法术,真聪明。   *   苍生宗第三峰,空山真人负手而立,望着山崖边翻卷的云海。   他穿着仙气飘飘的白袍,瞧着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一身气势深不可测。   远处,凌空一白衣弟子御剑而来,落地收剑后着急的说:“师尊,弟子方才听人说,魔渊附近降下雷劫,劈了二十二道雷……”   魔渊附近向来是空无一人,无论魔修还是正道修士都不会靠近。每每靠近,便会受魔气侵扰。   虽说魔渊的魔气只会灌入魔界,可边缘地带总是会渗出一些,本源魔气可不是谁都能沾染的。   此前他们身上不慎沾了魔气,三师妹尤为严重,花费了许久才驱除。   而今,魔渊附近有了雷劫,他们不得不想来起那个被他们打入魔渊的死人。   空山真人淡声道:“慌什么?”   白衣弟子只得垂首:“弟子知错。”   空山真人眼眸冷漠:“他修为尽失,受了重伤,还掉入魔渊,便是再如何天才,也是具尸体了。”   白衣弟子犹豫片刻,小声提议:“师尊,不如我们用窥生镜瞧一瞧,探查到他所在,也好放心。”   空山真人的眼神一下变得十分锐利,望着自己弟子,像是要生吃了他一般。可在白衣弟子抬头望向他的瞬间,又收敛住,变回了那副淡漠的模样:“为师早早便探查过,他命陨魔渊,无需再管。”   白衣弟子闻言,这次彻底松气。   谢臻死了就好。   想到谢臻往日行事,若是活着,只怕是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死了便好,死在魔渊那种鬼地方,想必就算是成了鬼,也爬不出来。   ……   谢臻巩固修为花了三天,三天时间,元婴期修为彻底稳固于元婴初期。   这修为拿出去,少不得也是一方宗门势力长老,何况谢臻的年岁在修真界里属实年少。   他在魔渊底又待了三天,好好的跟任析讲了几个故事,而后轻声道:“我出去后,每三月来见你一次。若是早日办完了我要办的事,我会找人来带你出去。”   任析手一挥,正想说没关系,可瞧着谢臻郑重的神色,讷讷点头:“啊,好呀。”   谢臻又说:“若我三月未到,便是有事耽搁了,你不必着急。”   任析觉得自己更为普通人着急。   谢臻这么一出去,他不知道谢臻在外面做了什么,怎么知道谢臻会不会大开杀戒?   尽管他现在看起来,情绪很稳定,并不像个黑化的人。可那是对他这个朋友,谁知道对外人是什么样?   任析点了点头,在心中催系统:“你能不能再去问问?他真的要走了,我留不住又出不去,这任务怎么做?”   系统也着急:【已经去戳总系统窗口了,宿主再稍微等一等吧,要是实在出了意外,我帮你跟总部打报告解释情况。】   谢臻蹲了下来,在任析跟前,轻轻戳了一下任析的叶子。   戳的任析有点痛,卷起叶子压住谢臻的手指,还没指责谢臻动手动脚,便听谢臻低声说:“好好修炼,三月后再见,希望你比如今更厉害。”   “任析,暂别。”   任析还没回过神,大反派便起身,身影掩盖在了蒙蒙的黑雾中。   真是说走就走,一点儿心理准备都不给他留。   任析挥舞着自己的藤须,在半空中晃了晃,叹口气收回来。   魔渊底安静的要命,这下子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了。   没有人需要交流,任析也懒得凝聚灵体,回到自己的本体内,找系统要了本符箓大全,乱七八糟的都看一些。   崖底漆黑,不见天日,要不是有系统,任析根本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更别提分辨是三个月还是六个月。   就算是谢臻一年没回来,他也不清楚。   在黑暗中呆的太久,时间观念淡化的近乎没有。   任析每天三遍催,只要不是修炼的时候,隔一会儿便要问一问系统。   他就是例行一问,问完就抱着书继续看,完全不受影响。   系统却被任析弄的焦躁的不得了。不知道的,以为完不成任务活不下去的是系统。   如此催下去,总系统在谢臻离开的第二个月底,总算是姗姗来迟,给出回复。   系统收到回复的时候,乐的在任析脑子里尖叫:【宿主!总系统回复了!你的身体来了!】   任析眼睛一亮:“真的?那我能出去了吧?”   系统:【是的宿主!】   系统将身体接收,而后投放给宿主,小声提醒:【对了宿主,为了让你的灵魂跟躯体结合,也为了符合这个世界的规则,接收躯体后,你需要经历雷劫。】   任析:“……”   任析:“你怎么不早说?”   他的灵魂渐渐融入躯体中,虚幻感退却,有了脚踏实地的真实感,手指蜷缩,触碰到了自己的掌心。   任析垂头,看了眼自己的模样。   身体跟他的灵体一样,还是副少年模样,总之瞧着很年轻。   他还未来得及问系统下一句话,便听见一道轰隆声响起。   任析:“?”   系统:【宿主,祝你好运。】阿门。   带着浅紫色的雷电刺啦一声,在短短半年内,再次照亮了千余年都一片黑暗的魔渊,劈中了任析。   任析觉得整个人都被电麻了,眼见着第二道雷要下来,开始抱头鼠窜。   跑哪天雷劈哪里,雷云随着任析移动,肆掠了大半个魔渊。   任析险些哭出来:“系统,三十二道了,怎么还不结束啊!”谢臻那么厉害,也才劈二十二道而已!   就算按他现在是化成人形算,植物系妖修化形顶天劈他二十七道啊!   系统瑟瑟:【宿主,我也不知道,你加油……】   刺啦——   三十三道了。   任析有点痛,但是好在他是治愈系奶妈,能自己奶自己,还不等疼痛扩散,就先把伤口治好。   他并未发觉,四周盘旋的魔气并未像上次谢臻雷劫时散开,而是纷纷涌入他体内,被雷劫劈散。犹如献祭。   任析实在跑累了。   他撑着腿,扶着石壁喘息。丈许粗的雷电以一种想要劈死任析的架势降落,打在他弓起的脊背上。   他委顿的缩在石壁旁,吸了口凉气,努力治愈自己的伤口,心中念叨着:四十。   劈他这么多道,是因为他修魔吗?   可是这里只有魔气,他不修魔,也得有灵气让他吸收才行呀。   撕拉——   又是一道,电光紫意弥漫,照的整片魔渊呈现出暗紫色。   四十一道。   任析顿了顿,没感受到接下来的动静,想要站起身。   啪!   他被抽的翻滚在地,然而耳边才传出迟来的声响“刺啦——”   魔气翻涌,无穷无尽的冲进任析体内。   四十二道,任析觉得天道太看得起他了。   这都是冲击渡劫期才该受的雷劫。   任析捏了捏手掌,试探了一下自己的修为……很好,修为很高,元婴期。   受了四十二道雷劫的元婴期。   任析一把抹掉自己脸上疼出来的生理盐水,拍拍身上的焦黑,想用法术学谢臻幻化衣衫,发现学不来。   他还没能掌控这个法术。   只好让系统帮他友情提供一套。   系统语气谄媚:【宿主,你太厉害了,这么快就是元婴期,都比得上大反派了。要是谢臻以后要大开杀戒,你肯定能阻止他,顺利完成任务。】   任析冷漠:“走开,不想跟你说话。”   任析去看了自己的本体。嫩绿的一团菜,边缘出现了一点枯黄的痕迹,像是夏天太热,边缘被晒焦了的叶子。   本体扔这没事吧?   任析自己戳了戳自己的本体,发现意外的好戳,就是感觉怪怪的。   为了保险起见,任析决定布个阵,把自己的本体隐藏起来。   他可不想自己出去的时候,被人偷家,割了菜根。   阵法大全里的内容他已经看的很熟了,很快便在本体周围布下两个隐匿法阵,一个套一个,就算外面那个毁了,里面那个还能起作用。   然后再套上两个防护法阵,任析这才满意的拍拍手,决定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已经两个月了,他可得去瞧瞧大反派最近都干了什么。   按照剧情,他现在应该还在忙着争魔尊的位置,没来得及大开杀戒。   还来得及。   *   魔渊的四十二道紫雷引起修真界震惊。   先前有二十二道青天白雷,尚且还能当作有魔修在附近渡劫,不以为意的话,四十二道紫雷却不得不重视了。   唯有渡劫期与大乘期引来的雷劫,方为紫雷。   魔渊这地方,正道修士是不会去的,唯有高阶魔修才不会受魔渊中魔气的影响。   这说明,有渡劫期,甚至是大乘期的大魔修出关了。   修真界一片人心惶惶,有不少修士四处打探,想知道多年前修真界闭关的那几位大能是否出关,可有突破至大乘期的仙尊。   然而大乘期哪里是这样容易突破的?   反倒是问出来几位,疑似已经陨落。弄的修真界愈发惶然不定。   以魔渊为分割,东为修真界,西为魔界。   不知何缘由,魔渊的魔气自裂口升腾,涌入魔界,却不侵入修真界丝毫。   魔气过于浓郁,以至于有了颜色,让魔界靠近魔渊的地界,天色昏暗,透着股灰蒙蒙的色调。   往魔界内走,倒是明亮许多。   任析穿着黑色的斗篷,被迎面而来的风沙刮的时不时要揪一下自己的兜帽。   他坐在骆驼上,听着骆驼铃声叮当。   这是一个商队,带队的都是修真界的正道修士,只有少数几个魔修混在其中,在最前方领队。   任析从魔渊出来的时候,两眼空空不知道该去哪儿找谢臻,只知道他现下八成是在魔界中。   可魔界大的要命,任析一个外来人员,连对修真界有限的了解都是来源于谢臻,更不要提完全陌生的魔界。   好在半道碰见在两界中间倒卖货物的商队,任析便死皮赖脸的凑上去,说自己是药修,让他们带自己一程,可以用自己炼的药作为回报。   商队的领队是一位金丹期巅峰正道修士,他从任析身上感受到了外溢的威压,哪里敢拒绝?   自然是毕恭毕敬的答应,让任析成了商队里的座上宾。   任析不知道这些,还觉得正道修士果然好说话一些,高高兴兴便随着商队一起,朝着魔界内部进发,沿途听些魔界传闻,试试能不能找到谢臻。   他们在沙漠中走了许久,终于见到了远处巍峨的城墙。   领队偏头冲任析说:“道友,此处进去,便不再是边塞小镇,而是真正的四大魔域中的东方域。道友可是要继续与我等同行?”   任析点点头:“我从未来过此处,人生地不熟,劳烦道友。”   领队忍不住提醒:“若是要进东方域主城内,道友需得亮明身份,入城还需服食东方域主炼制的魔药,修为会被压制为金丹期……道友慎重才是。”   领队见任析对魔界的事全然不知,便猜他十之八九是修真界哪门大宗里的修士,瞧起来如此年轻,想必筑基及早,没准儿是哪个大宗门里赫赫有名的天才。   要是在魔界暴露,会被抓起来威胁修真界也未可知。   任析弯唇一笑:“无妨。”   元婴期跟金丹期差距对他来说不大,他跟随商队的期间,试着画了不少符箓,发现自己在这上面也挺有天赋后,给自己囤了不少。   再者说,他是魔修,不至于进个四方域,就自己人打自己人吧?   领队见状,不再劝,而是给了任析一块黑色的玉质牌子:“道友收好,这魔牌中有两百贡献点,望道友不要嫌弃。”   魔域不用灵石做货币,他们遍地是魔气,要是觉得少,大不了往魔渊附近一钻就成。   他们的通行货币是贡献点,两百虽然不多,但省着点,也能在魔界活好长段时间了。   任析喜出望外的道谢,他还在愁自己要怎么弄到贡献点呢。   思来想去,任析从怀里掏出个瓷瓶,递给领队:“答应的灵药。”里面装着的是他的汁液。   作者有话要说:   滴滴晚安~ 第8章   领队本想对任析卖个好,没想到他这么爽快。   接过后,心中倒是有了点真心的维护:“在下冒犯一句,敢问道友来魔界,可是有什么要事?若是需要,在下在魔界多年,也交下不少朋友,或许可以帮上一二。”   任析掀起唇一笑:“我是来找人,道友若是有些小道消息,能同我说便很好了。”   至于关于谢臻的详细信息,他自然不可能透露。   谢臻并不知道是他在寻人,万一有谁真摸到了谢臻的位置,却被谢臻发现的话,没准儿会被杀掉。   任析不想让无辜人丧命。   领队见任析这样说,便没再继续问。   骆驼踩着的沙子逐渐变为荒漠,稀稀疏疏的灌丛枯草出现在视野,城墙逼近后显得愈来愈高大。   任析从骆驼上翻身落地,放下兜帽,露出一张跟他原本模样不一样的脸。   任析原本的模样是一双漂亮的凤眼,嘴唇薄厚适中,看起来有些漂亮的少年模样,若是丢入凡间,必定会被认为是某家的富贵小公子。   眼下的模样只能算得上清秀,一双圆眼,笑起来弯成月牙状。   换容符,好用的很。   他们进入城门的时候,守备魔修睨着任析这副单纯好欺的模样,冷声道:“正道修士?报出门派身份,在一旁待着,让人给你准备玉牒,在域内靠玉牒通行,否则格杀勿论。”   任析说:“哦。”   他抬手放了一蓬黑色的魔气,变成一只小蝴蝶飞到守卫肩头:“我看起来,很像正道修士吗?”   任析本就随便一问,守备却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小人,小人有眼无珠,将大人看做正道修士,望大人恕罪!正道修士各个嘴脸虚伪,必然不配与大人相比!”   任析:“……”他倒也没这个意思。   一旁的领队见任析竟然是魔修,也吓了一后背的冷汗。   他一路上还跟这位大魔修说了一堆魔界的坏话,让他小心。现在该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任析从守备手中抽出入城令,偏头冲领队摆摆手:“那便同道友就此分别,日后有缘再见。”   领队愣愣应声。   等到任析的影子都不见之后,守备迅速帮领队办好入城令,还小声问:“你从哪里认识的这位大人?”   领队只能干笑。   守备说:“能如此轻易的操纵魔气,应当是位化神期的大人,你们商队得了青睐,日后在魔界也算是有一方庇护。”   领队:“……”化神?   他摸了摸怀中普普通通的小瓷瓶。   现在都说不好里面到底是灵药,还是魔药了。   ……   任析在魔域里看的眼花缭乱。   他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这也有趣,那也没见过。   一会儿的功夫,便被一股香气吸引,忍不住走过去。   摆摊的是位筑基期魔修,见任析过来,大刀在砧板上一甩,声洪如钟:“我这摊子上都是上好的妖兽肉,烤起来酥香无比,道友可要尝一尝?喜欢辣味的,还是甜辣的?”   任析蠢蠢欲动:“来块甜辣味的尝尝?”   摊主:“好嘞,两贡献点,道友稍等。”   任析掏掏自己的袖兜,他也没有储存的东西,将玉牌递给摊主后琢磨,不知道两百贡献点,能不能去买个储物的法器。   他揣着手等的时候,跟摊主搭话:“道友可知道,附近有什么卖法器的铺子?”   摊主伸手一指:“这条街过去,第一个转角,里面的铺子全是卖法器的。”   任析很喜欢魔界这种氛围,商业真发达,适合生活。   要是贡献点够,那就更好了。   任析又问:“那道友可知道,何处能够售卖符箓?”   摊主忙着烤炉子上的肉,撒着各种佐料,动作飞快,看的任析眼花缭乱。   还抽空回答他:“卖法器的铺子里都收,那条街啥都收。”   任析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只要收符箓,那他也不算是一穷二白,还是能在魔界里好好活下去的。   就是不知道谢臻到底跑去哪儿了。   原书只写他花了多久在魔界中获取地位,然后一步步爬上魔尊的位置,却并没写从哪儿开始打的。以至于他现在像只无头苍蝇。   让系统报个位置也不肯,还说这是作弊。   这明明是帮助完成任务。什么都不行,也不知道他要系统干什么。   系统:【宿主,我听见了!我听见了!】   任析接过摊主的甜辣烤肉,用油纸裹住一块,咬了口,果然苏香扑鼻,很好吃。   他夸摊主:“道友手艺真好!”   摊主被夸了,很是高兴,表示任析下次再来买,给他打九折。   真好,魔界人士还挺纯朴热情的。   系统继续叫:【宿主,我真的听见了!】   任析啃着肉:“哦,听见就听见嘛,我又不能让消息一键撤回。”   系统:【……】   任析吃着烤肉,观望大街,来往几乎都是筑基期,很少有普通人。   在修真界,不少人一辈子都在练气期,到最后寿命耗尽老死,可是这里满大街都是筑基期,连金丹期也有不少。   修魔就是这样,元婴以下轻松无比,没有屏障。   街上像任析这样抱着东西吃的,不在少数。魔修讲究随欲而行,及时行乐,不像正道修士讲究清修,辟谷后就不再碰吃食,连灵食与妖兽肉也很少吃,更愿意吃药丸子。   任析先去法器铺子,买了个储存法器,叫做“攻防合一附加空间紫金鞭”。   就,卖点写在名字上,很好,很简单易懂。   任析一下子就心动了,花了一百五十八的贡献点,买了这条紫金鞭,顿时只剩下四十贡献点的身家。   他又掏出一沓符箓,冲店铺老板掀唇一笑:“您店里收符箓吗?”   老板:“……”   一刻钟后,从哪里花出去,就从哪里赚回来的任析,满意的揣上自己高达四百多贡献点的黑玉牌,将自己剩下的符箓跟杂七杂八的东西收进紫金鞭。   然后紫金鞭缩小,变成一个小小的软环,被任析套在手腕上。   接下来,任析去了所有世界,都最好打听消息的地方——客栈酒楼!   哪怕是到了现代社会,酒店前台也能掌握无数八卦,更别提人群汇聚的酒楼。   任析在街上溜达很久,找到了一家最大的,进门后便在角落坐下,开始听八卦。   还顺带吃了个饭。   “我听闻那北方域主的大统领,被人杀死之后,挂在北方域城墙上,血流了好些天才流尽。”   “嘶,谁胆子这般大,这岂不是在域主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没被北方域主抓住吗?”   “要是抓住了,不得早就对外宣布了吗?嗐,现如今四方域,各个域主自治,在北方域杀了人,往其他魔域跑不就成了,有啥可怕的。”   任析顿时竖起耳朵。   北方域?大统领被杀?   谢臻最开始,不就是杀了一方域主的座下统领,然后顶替了对方的位置,被域主赏识,一路爬上去的吗?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那个域主最后也被谢臻杀了。   难道就是北方域?   “总之跟咱们没关系,八成是去了西方域。咱们东方域跟北方域隔的十万八千里,他要过来,都够从西方域绕去南方域了。”   “这倒也是。他要是来,没准儿咱们域主也不会让他进城。”东方域主向来避世。   据说魔界千年前也是有魔尊的,彼时还没什么四方域,都是魔尊手下。   后来魔尊消失,不知道到底是飞升还是陨落,总之魔界又成了一团乱麻。   四方域也是前魔尊的手下掌控的,不过到现在,没陨落的似乎就剩下东方域跟南方域的域主了。   而且南方域的域主,已经闭关多年,也不知道再出关的时候,到底是突破屏障,还是寿命耗尽。   任析听来听去,最后总结出一个信息:他如果要去北方域找谢臻,得走很远的路,而且北方域的域主很不好说话,民风跟东方域完全不同。   任析放下筷子,觉得自己好歹得先弄来一套地图,才能知道怎么走。   要是能像进魔域的时候,有商队一类的队伍,能够同行,那就再好不过了。   知道谢臻在北方域后,任析便没有那么着急了,先跟客栈小二定个房间,划了几十贡献点,在这里住几天,然后在街上四处游走,了解情况。   还有符箓也需要准备,万一北方域的魔修很凶悍,任析要能自保才行。   他的法术用的还不算特别熟练,而且不怎么擅长打架。   还是用符箓吧,肉搏他不会。   任析在东方域待了七八天,符箓跟地图准备齐全,还想等一等有没有一起前往北方域的队伍。   他再等两天,要是实在没有,那便算了。   任析在烤肉摊子边,捏着一只鸟类妖兽的翅膀啃,听着摊主跟他分析:“道友你若是去那北方域,最不能同行的就是商队。去北方域的商队没一个好东西,尽逮着人睡觉或是打坐的时候,偷人家当!”   任析连连点头:“嗯嗯,那跟什么队伍去最合适呢?”   摊主琢磨了会:“要是道友有保命的手段,或者修为高深,与猎杀妖兽的队伍同行最合适。北方域妖兽众多,不少猎杀队伍会去北方域。”   不过说完,他瞧着任析一副白白净净抱着翅膀啃的模样,马上反驳自己的话:“罢了,还是跟着商队吧,虽说商队里容易丢家当,但跟着猎杀队,没准儿还能丢脑袋。”   任析看起来白白净净的,还能饿的每天在他摊子上买肉吃,想来是辟谷的修为都够不到。   这要是跟着去,不是送命吗?   任析点点头,说得对,要不是他早有准备的话,肯定容易掉脑袋。   任析跟摊主划了十几个贡献点,又守着他烤完一头妖兽,整只装进了自己的紫金鞭,这才高高兴兴道别:“道友,下次再过来买你的烤肉吃。”   摊主手一摆:“道友下次再来,给你打八折!”   任析更乐了:“好呀!我肯定来!”   *   谢臻嘴角带着一抹淡笑,抽出自己的剑。   血液滴滴答答的自剑尖滑落,被谢臻一甩,反射出森冷寒光。   手下毕恭毕敬的道:“统领,前日逃走的那贼人,方才抓住了,您要去瞧瞧吗?”   谢臻擦干自己的剑,收回剑鞘:“杀了吧,有什么好瞧的。”唇角带笑,语气却淡淡的。   笑意不达眼底。   他转身离开了血腥炼狱,步步登上台阶,走上高台上的王座前,垂下头颅:“域主,已经将乱将余党处理干净。”   北方域主高兴的抚掌大笑:“好,很好,不愧是本尊瞧中的人,你此后便是本尊座下大统领,在这北方域内,除了本尊,你便是站的最高那人!”   谢臻轻笑着说:“多谢域主。”   北方域主把玩着手中的金杯,将其中的血液一口饮尽,对谢臻道:“既然你是本尊的大统领,便去为本尊办件事。本尊的功法需地阶妖兽血与妖丹辅助,这事从前都是由余劫负责,今后便有你来负责罢。每月十五,送十只活着的地阶妖兽到我宫殿来。”   天地玄黄四阶,地阶妖兽抵得上元婴中期,并不好杀。   要活着的,更是难上加难。   谢臻却并未反驳,而是依旧笑着说:“是,谢臻记下了。”   北方域主愈发高兴,很是赞赏的拍了拍谢臻的肩头,而后转身大步离去。   谢臻抬起头,瞧着北方域主离开的方向,扬手拂肩,犹如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   他转过身,一步步走下台阶,而后才踏上飞剑离开域主宫。   谢臻继承了前大统领余劫的所有财产,包括府邸与奴仆。   魔界与修真界不同,很有凡间的模样,而北方域更是如此,像极了凡间皇城,而北方域主便是那个皇帝。   但谢臻并不住在府邸中。   他自己开辟出了一处洞府,洞府旁是一处山涧,瀑布飞落发出落水击石的声响。   谢臻脱掉自己的衣衫,将沾了血的黑衣扬起,一掌碎成齑粉,站在瀑布下被水流冲刷。   三个月了。   他被耽搁了许久,原本答应三月去魔渊瞧一次任析。   不知道任析会不会骂他。   应当不会,那颗小破草脾气很不错,就算生气,也只是不理人。再不济,用他那没什么力量的细细藤须抽一下人,便算是出气了。   谢臻仰着头,脸庞在水流的冲刷中,五官锋锐,眼尾弧度温柔,嘴角虚伪散漫的笑容也多了几分温度。   他搜刮了不少吃食,还有话本子,再等一个月,他便能抽身去瞧任析。   届时用这些东西赔罪,任析应该会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滴滴,晚上还有一更~ 第9章   任析在发现还有跟猎杀队同行这种选择后,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要前往北方域的小队。   同行的条件是交三十贡献点,若是在途中斩杀了妖兽,可以归他自己。当然,要是愿意直接出售给猎杀队,那就更好了。   任析觉得可行,跟他们的队长划掉三十贡献点后,约定第二天一早在城门口汇合,便高高兴兴的回了客栈。   系统说:【宿主,你要小心,我刚才看见那个队伍里不少人在盯着你的手腕看。】   任析手腕上带着紫金鞭,东西都是从那里面拿的。   他暂时又买不起高级储物器,这种只能简单烙印的法器最容易遭人惦记。   任析在桌子前,用妖兽血画符箓,画完放进自己的紫金鞭内,分门别类的放好,方便取用。   “放心,我看见了。他们队伍里修为最高的就是金丹巅峰,跟那个商队的队长一样的修为,而且魔修的修为通常来说没有正道修士修为扎实,比较虚浮,他们打不过我的。”   任析又不傻,好歹是个元婴期修士了,哪里那么容易被算计。   第二日一早,任析便收拾收拾,去了城门。   猎杀队果然在门口等着。   队长瞧见任析,还露出了一个笑脸:“快些出发吧,去北方域要的时间不短。”   猎杀妖兽是获取贡献点最快捷的方法,对于没有一技之长的人来说,也是唯一能获取大量贡献点的办法。   每天出城猎杀妖兽的小队伍不计其数。   会去北方域那么远的地方,是少数。   与之对应,收获也是更多的。北方域的域主不爱花时间清理妖兽,百多年下来,各类凶残妖兽在北方域横行,还有不少珍奇品种,弄回来能卖高价。   任析出城后,掏出自己的换容符,给自己再度换了个容貌。   这东西很好用,制作简单,还不容易被识破。除非对方的修为比自己高两个级别,换容符才会在对方眼中失效。   任析都已经元婴期了,上有化神、渡劫,也就是说,除非对方是大乘期修士,不然没可能看穿他的本来面目。   所以任析很是放肆。   毕竟整个魔界加上修真界,也没几个大乘期。   考虑到北方域民风凶悍,任析这次给自己换了个凶神恶煞彪形大汉的模样。   猎杀队的人瞧着一出城,白白净净的小修士便成了个彪形大汉,吓得险些拔剑。   任析着急忙慌的解释:“误会误会,我只是用了换容符!”   他说着,掏出一张符箓:“听说北方域民风凶悍,所以我想换个容貌。这符挺好用的,你们要吗?二十贡献点一张,我可以卖给你们。”   猎杀队的队长是金丹期,他们瞧不出任析的修为,但见任析还要跟他们队伍同行才敢前往北方域,想来也没多高的修为。   副队长给队长使眼色:能看的出他原本的模样吗?   队长:不能。   副队长立刻笑起来,伸手跟任析买下这张换容符,划给他二十贡献点。   任析喜滋滋,他交了三十贡献点给队长,现在赚回来三分之二了!   副队长并没有自己用换容符,而是给了队伍中一个筑基期的小少年。   小少年勉强达到筑基期,据说是名药修,在队伍里很受保护。   毕竟是奶妈。   小少年接过换容符后,注入魔气,立刻换了副模样。   变成了一个……美女。   队伍静了静。   小少年着急的说:“我就是试一试,没想变成这样!”   为了证明自己不想变美女,他着急忙慌的自己破除符箓,露出本来面目。   副队长眉头一拧:“你怎么又变回来了?”这下好,花二十贡献点买的符箓没了。   重点是这种让人看不穿本来面目的符箓,一看便十分珍惜,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任析很是上道,掏出一叠换容符:“二十贡献点一张,要吗?”   猎杀队全员:“……”   他们要了,一人一张。   小队总共八个人,一百六十贡献点到手,加上之前的二十点,一百八十贡献点。   他们不仅没赚到任析的钱,还给任析倒送了一百五十的贡献点。   都够两头玄阶妖兽的价了。   系统看的头疼,忍不住提醒任析:【宿主,财不露白的道理你懂吗?你这下肯定被盯上了。】   宿主明明也是个步入社会的成年人,总不能因为担当幼师,长期跟小朋友相处就这么单纯吧?   任析说:“我知道啊,但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因为我拿的出这么多换容符,他们没把握我会不会也拿的出很多其他符箓,就算原本想对我黑吃黑,现在也不会了。”   宿主:【?】感情宿主是个白切黑?   这倒是冤枉任析了。   不过系统也确实把他以为的太单纯。   怎么说任析都是当过几年幼师的人,那些小朋友的家长,可比一些人难缠多了。   北方域与东方域相隔甚远,气候也差异很大。   东方域出城便是绵延的沙漠,但北方域则是茂密的山林。   随着越靠近北方,目光所及的绿色便越浓郁,很快他们便踏入了山脉。   从东方域中出来月余,他们终于到达了北方域地界。   越过一道山脉后,便正式进入了北方域城内。   他们得先在北方域城内找个住下的地方,再跟消息贩子买最近珍惜妖兽的行踪,最后再动身潜伏进山脉猎杀妖兽。   不过任析不打算继续与他们同行了。   进入北方域城内后,任析便主动告别。   那猎杀队的队长叫住任析:“道友,不知你那……换容符还有没有?练气期可用吗?若是可以,我想为我妹妹买几张。”   任析没问为什么要为他妹妹买,而是直接掏出二十张,弯着眼睛笑:“可以啊,练气期能用的,但时效会短一些,最多月余就会失效。你要吗?”   他忙不迭的接过:“要的,道友,这是贡献点。”   任析收下,道声别后,转身便走了。   副队长拧着眉头:“练气期真的能用吗?队长,你莫要给他骗了。”   队长将符箓收下,摇头:“总要试试,让岁瑶开心一些也好。”   ……   任析继续用老办法,先找酒楼,而后便开始听小道消息。   北方域的酒楼里比东方域喧嚣多了,形形色色的人扯着嗓门吆喝,口水恨不得喷在彼此脸上。   任析撑着下巴,听他们从哪里的魅族女子最美,谈到了哪座山脉的妖兽最凶。   说来说去,总算是说到了任析感兴趣的。   “说起来,最近新上任的这位大统领,比起以前的余劫大统领,要弱多了。”   “放你娘的屁!要是弱,那前大统领是怎么被弄死的,你说说?”   “这还用想,自然是被域主弄死的,要不然域主能让前大统领的杀人凶手顶替他的位置?还这么信任他?听说现在北方域的事务,都是大统领在掌管。”   “我也觉着,前大统领可是化神初期,这个新统领不过区区元婴,不知道多久才能达到化神。”   “话可不兴这么说,现在的大统领据说已经元婴巅峰,我看离化神也不远了。”   “嘁,卡在元婴巅峰一辈子的人多了去,你怎知他不会卡在那一辈子?”   说着说着,两边似乎要打起来了。   任析端着碗朝更里边挪了挪。   没想到大反派这么厉害,这才小半年,竟然已经从元婴初期爬到元婴巅峰了。   真恐怖。   他抱着面嗦了口,然后放下碗擦擦嘴,冲店小二招招手:“道友,我初来北方域,想寻一位朋友。他在大统领手下,不知道可否同我说一下,大统领住在哪里呀?”   任析拿出黑玉,给小二划了两贡献点的小费。   小二眉开眼笑:“道友,前大统领是住在统领府的,可现在的新任大统领,我可就不知道了。听闻他从不去统领府。”   任析道了声谢,开始头疼。   怎么好好的大统领府不住呢?   谢臻到底跑哪儿去了?   任析嘴一擦,上街沿途问人,问到了大统领府跟前。   没办法,只能先在这里守着了,没准儿还能碰见谢臻。   至少听见谢臻的风声也快些,能第一时间知道他干了些什么。   *   北方域城外的山林中,妖兽纵横。   愈往北,林子越深,其中的妖兽也愈发厉害。   谢臻擦掉脸上的血,将躺在地上喘息的妖兽收进捕兽网中。   还差一头,便够了二十只地阶妖兽。   几天后他要去魔渊找任析,便没空再为北方域主抓妖兽,需得提前准备。   谢臻先回到自己的洞府,冲刷干净身上的血液,再换身衣服后,前往统领府。   北方域主会将自己手中的事务通通交给大统领,而自己沉迷修炼。可一旦觉得大统领对北方域的掌控超过自己,便会心生不满。   上位大统领,便是如此殒命。   谢臻飞剑落入统领府的院子中时,听见了门外响动。   他的神识外展,瞧见府外有个彪形大汉正在同门房说:“我与你们大统领是旧相识,我来找他有事说,麻烦帮我通报一声。”   嗓门洪亮。   门房推拒,那人下意识往统领府内瞧,还想往里闯。   元婴初期的修为,不低了,那门房拦不住。   想来是余劫的旧友,可惜他死了,谢臻也不打算同余劫的旧友见面,以免被纠缠。   他指尖微转,用法印将大统领府封了,若无他许可,不可进入。   那彪形大汉立刻被弹的后退几步,目瞪口呆的望着大门。   谢臻拍拍手,大步去地下关押妖兽的地牢,将刚抓住的这头妖兽豢养起来。   再抓剩下一头,他便可以去找任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析析:我真是他朋友,你让我进去试试。   被赶出来的析析:喵喵喵?   魔尊:太好了,我要回去了。 第10章   任析被弹懵了。   他眼睁睁看着谢臻飞进大统领府,还满心欢喜,想着总算是能逮到谢臻。   结果就这么被活生生的赶出来了?   任析属实被气死了。   谢臻这人怎么这样?都不听一下,就直接把人撵出来吗?   任析思前想后,觉得是自己换容符的原因,可现在他想用真面目见谢臻,也见不到了。   他只好回到客栈,再蹲一会儿,瞧瞧谢臻打算去哪,到时候跟上去。   大统领府的地牢,是前大统领余劫专门为了豢养北方域主所需要的妖兽建造,叠了空间阵法,将妖兽放进去即可。   为了防止妖兽伤的太重,提前死掉,谢臻让府邸中的药修去为妖兽疗伤。他在地牢中守了许久,等到药修将妖兽最严重的伤口恢复少许,才离开地牢。   药修炼制一堆瓶瓶罐罐的药液与药粉,按住妖兽撒药,那妖兽疼得不断嘶吼。药修频频后退躲闪,要不是谢臻在一旁看着,他根本不敢靠近地阶妖兽。   将药粉都撒完后,药修说:“大人,再等上几个时辰,这妖兽的伤便会慢慢恢复,您放心罢。”   谢臻应了声,心中想起来任析。   任析治愈伤口,比起这药修要快无数倍。且连食灵水割出的伤口都能治愈,想来,比起这世间大部分药修都要厉害。   以后离开魔渊,倒是很适合做药修。   正好,他的性格也不适合打打杀杀。   谢臻离开大统领府的时候,并没有撤下禁制,而是继续将大统领府封在其中,除开大统领府内原本的人,其他人不可进入其中。   任析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样貌,仰头瞧见谢臻从大统领府飞出来。   他立刻跟上。   任析御物飞行的法术掌控的不是很好,他当初离开魔渊,用的是驭灵决,让魔气送他出崖底。   眼下既没有趁手的法器供他御物,也没有魔气。偏偏谢臻的速度极快,眨眼的功夫,便没了影子。   任析有点丧气,望着葱葱郁郁没有人影子的林海。   不时还能听见下方传来的妖兽吼叫声。   跟不上谢臻,他只能灰溜溜的继续回到客栈待着,指望能继续在大统领府堵住谢臻。   等到下次,他肯定在谢臻飞进统领府之前就拦住他。   为了以防万一,任析又花了一笔贡献点,去买回来一柄剑。   品质好坏不知道,能用来飞就成。   至于用它来打架,任析完全没想过。   买下剑,任析提着出城,在跟丢谢臻的那片林子上练习御剑术,成效显著。   任析还不忘跟系统说话:“你可以把这个世界的小说原文给我看看吗?”   穿过来之前,系统给他放过一遍,但是现在只记得剧情梗概了。   没准抓抓细节,能知道谢臻下一步具体会做些什么,而不是只有空泛的“成为魔尊”。   系统非常狠心,毅然拒绝了任析:【宿主,原书剧情是一次性资料,我这里没备份的。】   任析:“……要你何用。”   系统:【……】信不信他哭给宿主看!   好在这次,任析总算是跟上谢臻。   第二日天不亮,任析便听见了头顶的破空声,他从客栈窗户钻出来,果然瞧见了谢臻的影子。   立刻跟了上去。   谢臻冷淡的瞥了他一眼,瞧着是个小少年,可那身修为与气息,分明就是先前在门口硬闯的大汉。   还懂得换副形容来接近他吗?   他眼下心情不错,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他跟前转悠的。   谢臻冷漠抬手,握住手中的剑,朝着任析劈过去。   漆黑的剑虹扫过,城内街面上的房屋顶立刻亮起一道又一道的防护阵法光芒,不少阵法被这道剑芒扫的摇摇欲坠。   任析:“??”   他抱头鼠窜,用着不太精炼的御剑术在上空逃命。   谢臻冷漠非常。烦起来,一道剑芒带着杀意,完全一副要人命的样子。   劈完这一剑,他看也不看,便进入统领府内,将剩下的一只妖□□差。   谢臻一手剑法练得非常好,剑意锋锐,杀气凌然,虹芒锁定了任析,一直追着他逃出了城外。   任析手忙脚乱的掏出几道符箓丢在身后,虹芒逐步削弱,可还是紧咬着任析不放。   不得已,任析翻出自己用来保命的符箓,夹在指尖注入魔气,反手扔出,一声震天的爆炸声后。   谢臻那道剑芒总算是没了踪影。   任析微微喘息,一头发丝在空中被吹的乱七八糟。他抬手扒拉两下,忍不住咬牙恨恨:“朋友没得做了!”   竟然劈他!   系统冒出来提醒:【宿主,可是你要做任务。】   任析很是不高兴的说:“我自己不知道吗?我难道不能放个狠话吗?”   系统:【……】   任析觉得谢臻着实过分。这人怎么一句话都不让人说就劈人?   放完狠话,任析御剑还是回了客栈。   店小二瞧见任析,很是为难的凑上来说:“道友,你怎么把大统领得罪了?”   任析:“没有,就是个误会。”   店小二心说都提剑劈您了,还误会呢。   但是任析既然没被大统领劈死,那便也是位修为高深的大魔修,他不敢得罪,只能谨小慎微的说:“道友,这,咱们这客栈离大统领府这般近,万一大统领出来再撞见您,咱们客栈担待不起……”   任析懂了,这是赶人呢。   他不能强人所难,只好叹口气,转身离开。   小二见任析如此好说话,也跟着松口气。可算是送走这尊大佛了。   任析没有继续蹲在大统领府外,而是朝着城门走去。   系统问他:【宿主,你想到堵大反派的新方法了?】   任析掏出一块糕点,用甜食平息自己心中的怒意:“没有,不堵他了。我去苍生宗。”   系统:【去苍生宗干嘛?】   任析拍拍手上的渣子:“大反派是从苍生宗大开杀戒的,再者说,三长老他们都在苍生宗,他肯定会去的。”   追不上谢臻,他还不能原地守着不动,等谢臻上门吗?   反正任务核心是阻止大反派大开杀戒,又不是教导他做个好人。   系统噎住。不让大反派开杀戒,明明是任务底线。   宿主怎么不思进取,开始踩着底线做任务了?   宿主之前还很同情大反派,想着教育他来着,难不成这次真的被气到了?   任析不再继续跟系统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有些难受,但是他查看过,并没有因为谢臻那道剑芒受伤。   好在离开北方域,朝着魔界与修真界的边缘进发一段时间后,任析觉得自己好了一些,重新变得高兴起来。   *   谢臻一剑劈向余劫的旧友,知道杀不死他,但能将人赶走便可。   丢下妖兽后,谢臻一言不发的动身,离开北方域。   北方域到魔渊还需要一段时间,如此算下来,他足足迟了两个多月,再不去瞧任析,便是半年了。   不过他已经做好了事先准备,短期内可以不用着急回北方域。   到时,他会在魔渊多陪任析一段时间。   也不知道他的灵体如今凝练清晰没有。总是一团模糊,长久以往,不利于他日后修炼。   想到这里,谢臻忽然落下靠近东方域附近的一处城镇。   他在城镇中找到一处卖话本的摊子,垂首询问:“可有画册?”   那摊主三角眼瞧见谢臻,眼冒精光,嘿嘿一笑:“当然有,不知道友喜好哪种画册?是清秀仙气些的,还是妖娆魅惑些的?”   谢臻一听,便眉梢微挑:“要的不是这种男女画册。要男子身形的。”   摊主恍然大悟,道:“有的,有的,道友稍等,待我翻找片刻。”   他从自己的储物法器中翻出库存,献宝似的双手递给谢臻:“道友且看,这可是在下珍藏,若是满意,只需十贡献点便可带走。”   谢臻接过,随手翻开一页,眸光陡然凝固。   他笑不出来了。   书页被他合上,扔回给摊主:“我要的是男子身体画册,给……”他顿了顿,“教导孩童用的。”   摊主哪儿能想到魔修来买画册,竟然是买这种单纯的画册。他手忙脚乱收回自己的珍藏,又在储物法器中翻了一会儿,才忙不迭的将一堆书递给谢臻:“这些都是,道友都拿走,十贡献点。”   谢臻接过,再度翻开看一眼,这次确定不是乌七八糟的画册,划过十贡献点,便准备御剑离开。   隔壁摊子却在津津乐道:“说来,魔渊那紫雷劫过去这样久,可有人知道到底是哪位大人在渡劫?”   “谁知道?好端端的,怎么去魔渊渡劫。也不知道到底是突破了屏障,还是陨落魔渊。”   “会不会是南方域主?不是说,已经闭关多年,再不出关,阳寿便尽了罢?”   “嘘,你瞎说些什么?咱们东方域主跟南方域主可是旧友。再者说,南方域主要是出关,也不是四十二道雷劫,该是五十四道,突破至大乘期才是。”   魔渊,雷劫?   谢臻转过头去,问:“那雷劫,是何时的事?”   摊子上的人答了:“约莫两个多月前。”   两个月前,他离开魔渊后的那段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魔尊:谁家的菜被劈了?!(难以置信)   啵啵啵,明天见~ 第11章   谢臻掉转头便朝着魔渊而去。   他一时间惊喜交加。   魔渊几乎无人会前往,更莫要提在那里闭关渡劫。   唯一一个他所知道的活物,便是任析。   植物系妖修化成人形,需要经历雷劫,天赋越高要受的雷劫越多。再联想到任析那奇高的治愈能力,这雷劫九成是因任析而起。   他完全没想到,升灵这么短的时间,任析便能化作人形。   可喜悦的同时,心中也掺杂了一丝担忧。   四十二道紫雷,连他都没办法轻易渡过,任析从未受过雷劫,当真受得住吗?   若是历劫失败……   谢臻没有再想下去。   他距离魔渊已经不算远,在全力御剑下,不过半日便到魔渊。   浓黑的魔气从巨大的裂谷口翻涌而出,这一块天地都是昏暗的,被浓郁到有色泽的魔气笼罩,寸草不生。   这些魔气触碰到谢臻,便开始欢喜的涌入他的体内。   已经许久没有活物过来,这是它们的好去处。   谢臻顿时蹙紧了眉头,浑身因本源魔气的侵入而剧痛中,停驻一些时日的修为也有了再度上涨的趋势。   魔气灌体,便是如此好的东西,只要承受的住本源魔气带来的痛苦,便能飞速提升修为。   谢臻已经许久没接触本源魔气,骤然再被灌入体内,被痛苦刺激的变了脸色,没有在魔渊底时的淡然。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想着那颗小破草说的话。确实是很痛。   人人触碰都会疼痛的本源魔气,任析却能在其中好好生长,全然不觉得痛苦,真是奇怪。他还从未听过有这样的灵植。   谢臻在魔渊口停驻半晌,在适应魔气灌入体内的疼痛后,俯身自山涧一跃而下。   狂烈的风灌入衣袖,拂动发带,与发丝纠缠在一处。   谢臻落入魔渊底部后,展开神识,顺着溪流向任析在的方向走去。   他唇畔原本带着轻松的笑容,漂亮的桃花眼微弯,眼尾上扬。   见任析会让他觉得心中轻松,在满是争斗与厮杀的世间,任析大概是他如今唯一一个会全身心信任的人。   一个妖修,一颗小破草。   然而眼下,谢臻面上的笑容散去,弧度柔和的桃花眼也显得冷沉。   找不到。   任析原本庞大的,近乎遍布了整个魔渊底部的根系,丁点痕迹不留。   他手中握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悠悠的明光照亮漆黑的魔渊底部,顺着溪流走到了原本任析本体所在的位置。   如墨水般漆黑的溪流边,还有他当初留下的暗红到发黑的血迹,但丈许外,那颗莹润嫩绿的植株不见了。   空无一物。   谢臻握着夜明珠的手逐渐攥紧,手背的青筋在夜明珠柔和的光辉中,显出几分狰狞。   “任析。”他喊。   空荡荡的魔渊底,无人作声。连回声都没有。   仿佛他在魔渊底那半年,所见到的那颗会同他说话,会为他疗伤的草,只是一场昙花一现的幻梦。   谢臻蹲了下来,盘腿坐在他原本总是与任析聊天的位置,垂首将法器中的大堆吃食与话本拿出来,围着任析本体的位置放了一堆。   连带着,他今日才买下的画册也放在其中。   植物系妖修化作人形后,本体会留在原地不可移动。   然而此处空无一物,只有四周石壁上有雷电肆掠的痕迹,不远处的地面有巨大的深坑,以及飞溅到四处的碎石。   谢臻垂着眸子静坐半晌,绵延到极限的神识收回识海。   他捏碎了夜明珠,面目陷入黑暗。   *   任析觉得万事行动前,都得先打探清楚消息,不可贸然行动。   他想要去修真界,混入苍生宗,作为一名浑身魔气的魔界妖修,更是要慎重。   苍生宗作为全文最大,最厉害的宗门,足足有三位渡劫期,还有一名大乘期的老祖在闭关中。   其他的长老更是各个化神期。   一个弄不好,任析这个小元婴期,是会掉脑袋的。   于是他又溜溜达达回到了东方域城中,在烤肉摊边坐着。   是的,他坐着,烤肉摊摊主特意给他准备的小板凳!   任析抱着摊主最近尝试的新品种妖兽烤肉,吃的津津有味:“好吃的!不过这肉本身带些甜味,若是按甜辣味的烤,便太甜了。”   摊主头一点:“好勒,那就按辣味的烤。”   评价完烤肉,他们继续之前的话题。   魔修不爱去修真界,那里没有魔气供他们吸收,若是在修真界打一架,无法及时吸收魔气恢复,很容易死掉。只有大魔才有这底气。   当然,也有特立独行的小魔修想往修真界跑,最后研究出个法器,叫做魔石。简单易懂,与灵石一个意思,其中蕴含魔气。   不同的是,灵石是灵脉中天然形成的,而魔石则是由魔修自己灌入的。   若是实在想去修真界,便可用魔石灌入魔气,品质越高的魔石能灌入的越多,多备上几块,届时若是魔气枯竭,便掏出魔石吸上一块,还能再大战三百回合。   任析听的津津有味,不过对他来说应当没什么用处。   他要混进苍生宗,最好的办法就是装成弟子混入其中。   若是没记错的话,再过两个月便是苍生宗每年的新弟子入选大会。他在一堆小弟子中间,哪里用得着打架?   为了防止自己的魔气被宗门长老发觉,他还在系统的资料里翻了好久,最终找出个将灵力封住的法术。   他正打算在自己身上试试,能不能封住魔气。若是可以,便能顺利的混入苍生宗门下了。   摊主见任析感兴趣,嘿嘿一笑,从自己的法器中掏出几块黑黝黝的石头:“这便是魔石,道友若是没见过,便送与你了。”   任析拿在手里,高兴的收下:“那便多谢!”朋友之间便不讲这些客气了。   他吃完最后一口肉,拍拍手要起身。   摊主问他:“道友不再尝两块?”   任析摆手:“不了不了,我打算去修真界瞧瞧,下次回来再吃。”   摊主应下,瞧着任析钻进了那条全是法器铺子的小巷中。   任析将魔石收入自己的紫金鞭中,觉得需要买一些修真界要用的东西。   他短期内不会再回来魔界,魔牌中的贡献点不如用掉,反正攒着也不会生利息。   首先是灵石,这是修真界的通用货币。其次是一些能在修真界用的法器。   最后是修真界的底图与势力分布图。   为了多攒点灵石,任析不仅花了所有的贡献点,还卖了不少符箓。   还好店家储备充足,当真是什么都有,连上品灵石都有,给了任析好几块,外加一大堆下品灵石。   任析都收好后,走出东方域城,而后踏上飞剑向魔渊方向飞去。   过了魔渊,便是修真界啦!   系统担心的问:【宿主,你真的不去找魔尊了吗?】   任析嘴角一撇:“魔界这么大,我去哪里找他?他还打我。”   比起跟在他屁股后面乱转,当然是守株待兔更轻松啊。   系统默了。   宿主十分坚持,一旦确定自己的计划后,根本不为他动摇。   什么温柔,脾气好,都是建立在符合宿主意愿的前提下。   他到底是从哪里抓来的这个宿主!?   任析飞了一天,便抵达了魔渊。   他本想着跳下魔渊,去看一眼自己的本体,不想魔渊对面竟然有人。   任析瞧着眼熟,仔细一看,不就是他进东方域时那队商人吗?   领头的仍旧是那位金丹巅峰的修士。   熟人多好!   任析贴了张换容符,先将容貌换成他们熟悉的模样,而后落在他们车队中。   领队瞧见任析,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大喜过望:“大人,是您,您到修真界来了!?”   他对着任析便要下跪:“多谢大人赠予灵药,救命之恩,金某愿追随大人,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任析哪里受得了这拜来拜去的场面,当即扶住他:“你别拜,我没做什么,不过小事一桩,是我事先答应你的报酬。”   这修士名叫金添,他见任析实在不愿受他跪拜,只好作罢:“对大人来说是小事一桩,可对金某却是大恩。若非有大人赠予的灵药,金某与同行友人,早便死在魔界,那还能有今日。”   任析知道自己的汁液能够治愈伤口,便送了几滴给金添,没想到竟然还能救命。   不过也好,算是好事一桩。   他翘着唇角,问道:“你们要去何处,可与我同行吗?我想进修真界中瞧瞧,但人生地不熟。”   金添没问任析,怎么对魔界不熟,对修真界也不熟,而是忙不迭道:“金某可同大人一一说明。大人要去何处?金某可护送大人前往。此次魔界之行损失惨重,我等已经商量好,不再走这条险路,留在修真界老老实实修炼。”   意思是,去哪里都可以,他们也还没想好要去什么地方落脚。   任析愈发高兴:“我想去拂镜州瞧瞧。”   苍生宗便在拂镜州。   届时再分开,他便封住魔气,然后参加弟子选拔,进入苍生宗。   金添立刻点头:“那咱们便去拂镜州!”   作者有话要说:   魔尊:草,没了。   滴滴明天见~ 第12章   拂镜州距离魔渊不算远。   说来也是有趣,魔界与修真界最厉害的两处势力,靠的也是最近的,以魔渊为界,仿佛在时刻威慑对方般。   任析换回系统友情提供的衣服,将在魔界晃荡用的那身黑色袍子塞回紫金鞭,连带着还有一身灰扑扑的衣服。   金添知晓任析是第一次来修真界,且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后,一路上与任析说了不少修真界的事宜与忌讳。   任析一一记下。   待进入拂镜州后,任析便与金添分别。   金添真心实意的想要报答任析,思量片刻后,将自己的传音符留给了他,让他有事随时可以通过传音符吩咐。   任析掏吧掏吧,也找出来一张他自己画的传音符,上面有他的神识烙印。   这符只能送给金添用,他自己反而不能用。   画符的血用的都是魔界常见妖兽的血,很容易被人认出来。任析原本也没注意这件事,还是金添提醒,才想起来。   他自己若是要用,得重新找材料画符。   金添将传音符宝贝的收下,再次同任析拜别。   任析踩着飞剑,朝着偏僻的山林飞去。   是时候找个地方,将这一身的魔气封住了。   附近的山林灵气稀薄,也没什么妖兽行踪,在山林的边缘还能瞧见凡人村落。   任析犹豫片刻,沿着这处山脉飞到了深处,停驻下来。   这地方是凡人生活的地界,除了少量来帮凡人除妖兽的低阶修士,应当不会碰见厉害修士,适合用来封印魔气。   再往深处钻,容易遇上妖兽,到时候他魔气一封,修为全无,可跑不过那些妖兽。   就在此处吧!   保险起见,任析在动手封印前,先为自己布了两个法阵,一道防御法阵,一道隐匿法阵。待准备周期后,盘腿坐下,重新回忆一遍封印灵力的法术。   双手掐诀,尝试引导自己体内的魔气按照法术聚集在一处。法术中提到灵力被压迫到一处后,可能出现反弹,若是操作不慎有可能损伤自己的修为。   任析牵引着自己的魔气,全部汇聚在自己左手。   他已经准备好接受反弹,可过了片刻,那大团浓郁的魔气也没个动静,乖乖的团在左手中,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任析默了。   不是说会反弹的嘛?怎么他的魔气这样听话?是因为魔气与灵力不同?   他思索片刻,还是下手,将左手中的魔气封印。非常顺利。   左手腕上浮现出一道小小的黑色刻痕,像是不小心被墨水划了一道。丹田中的元婴也随之隐匿,不见踪影。   他一身的修为顿时从元婴骤然降为凡人,任析胆战心惊的等待了一小会,确认自己没有重新变回一颗菜的迹象,这才放心。   天色不早,他动作迅速的将阵法痕迹毁掉。想要将布阵用的灵石收回紫金鞭时,发现紫金鞭并不听他使唤。   任析只好揣着灵石下山。   他一路走出山脉,见到村落里的凡人在村门口叮嘱四五名十几岁的少年:“此去若是能拜入仙门最好,若是不能,便早早归家,莫要再外面游荡,记住了吗?”   少年们点点头,抱着家人给的包袱,爬上牛车。   任析跟过去,询问道:“请问是要去苍生宗吗?”   少年们点头:“是,你也要去吗?”   任析弯着眼睛笑,换容符已经截掉,此刻是一双漂亮的凤眼,笑意盎然的模样让车上几名少年呼吸顿住。   任析说:“不知可否与各位同行?这两枚下品灵石便做路费。”   灵石!那可是仙人用的东西!   村长忙不迭的推拒:“不必不必,反正也是要去的,仙人您快上车。”   车上的少年们还没怎么见过世面,听见村长叫这位模样漂亮的少年为仙人,立刻拘谨的缩在一旁,视线小心的打量。   任析笑着爬上车,将灵石递给村长:“收下罢,只是下品灵石,并不贵重,多谢啦。”   村长哪里见过这样和蔼的仙人?有些惶恐的收下,跟任析连连道谢,才驾着牛车朝苍生宗方向行去。   车内坐着的小少年们,年长的不过十七八岁,年幼的才十四五岁,几人靠成一团怕挨到任析。   任析觉得他们不必如此,没准儿马上就会成为同门师兄弟,自我介绍道:“我叫做任析,你们叫什么名字?我是去参加苍生宗新弟子入门试炼的,或许日后能做同门。”   少年们最年长的那个,犹豫片刻后道:“我叫做李铭天。”   “我叫田二。”“我、我叫周仁。”“我叫张勤。”   最小的那个反倒胆子大一些,靠在李铭天身边,兴致勃勃的望着任析:“我是藏柏月。”   这名字真是跟周围几人格格不入,连姓氏都从百家姓常见变为了稀有。   他望着任析,好奇的询问:“周叔说你是仙人,那你为何还要去参加苍生宗的新弟子试炼?”   李铭天轻声制止他:“柏月,不要无礼。”   任析觉得藏柏月这个名字不像是路人,但是思来想去,实在想不起来原剧情里有这样一位。   他回道:“我不是仙人,只是个普通人罢了,跟你一样。村长是见我能拿出灵石,才会这样说。”   藏柏月见任析很好说话,更加感兴趣了,从李铭天身边挪开,靠近任析一些:“那你知道苍生宗的试炼是什么吗?”   任析还真知道,他旁敲侧击从金添那里打听过。苍生宗作为天下第一大宗,每年无数人想要参加试炼,可实际上这些普通凡人,很少能进入其中。大多是修仙世家或者小门派的孩子才能通过试炼。   再不济,也是家中有些见识的,恰好生了个有根骨的孩子。   眼下这一车几个少年……任析觉得除了藏柏月以外,估计只有李铭天有可能通过。其他几个,大概在第一轮根骨测试便被淘汰了。   他道:“听说第一轮是测试根骨,若有修炼的潜质,便会进第二轮抽选题。通过第二轮便能进入苍生宗外门。表现优异者还有可能被长老看重,成为内门弟子。”   侧旁的几名少年也渐渐被吸引注意力,没有那样拘谨:“选题是什么?”   任析无奈摊手:“这不好说,什么奇怪的选题都可能有。”最常见的选题,就是当场引气入体。   若是不能感受牵引灵气,那便证明根骨一般,收进宗门也走不长远,便会在第二轮淘汰。   想到这里,任析忽然脸色僵住。   完了,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他是魔修,怎么引灵气入体?   问话的那个少年缩缩脖子,以为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任析已经没空注意他,头脑风暴有没有什么符箓,能够引灵气伪装灵气入体的?   他将系统的符箓大全跟阵法大全翻烂了也没见到,仓惶的问系统:“你这大全,它全吗?”   系统:【……】   任析垮下肩膀,他该不会只能回魔界,屁颠颠的跟在谢臻背后满地跑吧?   谢臻那厮是个不听人说话的,动不动就先劈人一剑。除非他练的比谢臻更强,可以按住谢臻让他听自己好好说话,否则跟着也没有用处。   任析轻轻叹口气,捣腾一会儿后,两手揣在袖子里,摸到了那块先前用来布阵的上品灵石。   他摩挲着灵石,其中灵气充盈,可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吸,吸入体内会不会与魔气打一架。   他尝试从灵石中抽出一缕灵气,吸纳进体内,运转一圈后转化为灵力,放在丹田。   无事发生。魔气安安稳稳待在他的左手中。   任析继续吸入灵气,反复试探,然而魔气与灵气共存于他体内,好像他真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少年,第一次吸纳灵气般。   太怪了。但书都穿了,什么怪事儿都可能有,任析放弃深究。   一路上摇摇晃晃,日头西斜时,他们才到苍生宗山门脚下。   几名少年跟着任析,一道朝着苍生宗山脚大门放着的桌子走去。对任析亦步亦趋。   桌后坐着的弟子穿的是内门服饰,这衣服任析在谢臻身上见过,不过谢臻丢掉了。   弟子懒怠的打个哈欠:“太阳都快落山了,怎么才来。诺,这是试灵石,将手放上去测试根骨,若是试灵石没有反应,便可以回去了。”   他随手递出一块石头。   这行人除了打头的少年外,其他人都穿着粗布衣裳,坐着牛车来的,不过是一群抱着修仙梦的凡人罢了。年年来试,也不见得能出几个有根骨的。   任析接过试灵石,灰扑扑的石头立刻亮起莹绿的流光。方才还在打哈欠的弟子顿住,接过试灵石查看好几眼后,问任析:“什么名字,多少岁?”   “任析,二……十九岁。”   内门弟子抬起头,疑惑的打量任析一眼:“到底多少岁?”   任析:“……十七。”迫不得已将自己的年龄报低了好几岁,任析险些老脸一红。   内门弟子记下,递给任析一块牌子:“进山门,将牌子给里面的弟子,会有人带你去抽第二轮试炼。”   任析拿上牌子后并没走,而是站在一旁,等待李铭天他们。   李铭天是第一个尝试的,握入手中后,试灵石亮起暗金色的流光。   这下内门弟子着实诧异了:“多少岁?什么名字?”没想到这次凡人堆里,能连着出两名有根骨的新弟子。   李铭天:“十八岁,李铭天。”   弟子脸上带了点笑意,既然有根骨,没准儿日后便是同门师兄弟。他用灵力刻下李铭天的名字,将牌子递给他。   李铭天走到任析身侧,明白他是在等自己一行人,感激道:“多谢。”   任析只是笑笑,然后看着剩下几人。   如他所料,没有根骨,一个接一个,都没能点亮试灵石。   原本因为李铭天有根骨而高兴的神色变为失落。   村长在一旁,安抚的摸他们的脑袋:“不要丧气,你们铭天哥要是能入了大宗门,日后你们也一样能跟着沾福气!”   能出一个有根骨的,已经是大喜过望了。   最后一个是藏柏月,他年级最小,握着试灵石。试灵石忽然亮起了强烈的莹白光芒。   内门弟子目瞪口呆,小声说:“天……天灵体?”   任析脑子顿时通了。   天灵体,苍生宗的天之骄子,掌门座下小弟子逢月真人。是原文男主一开始仰望,一心想要超越的标杆,也是男主变强的执念。   嘶,没记错的话,逢月真人是谢臻真正下手杀的,第一个苍生宗内无辜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析析:谢臻会杀他,我要保护好他。   魔尊:? 第13章   任析盯着藏柏月,目光灼灼。   谢臻伤害的第一个无辜人,他一定得好好保护!   幸亏遇上了!   藏柏月与李铭天不懂什么是天灵体,可见任析与那名弟子的反应,便知道肯定是好事。   那村长在一侧紧张的看着,觉得他们村怕是要出一位了不得的大仙人了。   内门弟子问过藏柏月,得知他才十四岁时,舒口气:“还好还好,正是适合修炼的年纪,没让这天赋耽误。”   他兴高采烈的将刻下藏柏月名字的牌子递给他,对他道:“你且先去抽二轮选题,不必担忧,苍生宗会收下你做弟子的。”而且一定是内门弟子。   将藏柏月几人送走后,那弟子打了道传音符,去通报自己的师尊与掌门。   藏柏月高兴的脸颊隐隐发红,他与李铭天一起向村长道谢,说了几句后才走向任析:“进去吧!”   任析点头,进入宗门大门后,不远便见到一处丈许高的石台,十分宽广。   边缘站着几位内门弟子,不断有人从高台上跳下来,垂头丧气的离开。   那些便是没有通过第二轮试炼的人。   任析他们出现时,一位师姐向他们走来:“铭牌给我。”   三人将刻着自己名字的木牌交给她,这位师姐掐了一道法诀,三块木牌冒出不同的光华,几息过后,木牌上浮现出不同的字样。   李铭天的是引气入体,这倒是常见。很快一位负责这个考题的弟子将他带走,指导他该如何引气入体。有一个时辰的期限,若是整整一个时辰都感应不到灵气,那便要被淘汰。   藏柏月的木牌上一片空白,师姐笑着说:“试炼池抽空了,应当是认为你不需要参与试题,你在一侧稍等片刻,等这批弟子试炼完毕,我带你们一道进宗门。”   藏柏月乖巧点头,望向任析。   任析看见自己牌子上写了两个字:熔洗。   那位师姐是最先看见他牌子上显示出的试题,但将他放在了最后。待另外两人说完后,那位师姐看向任析。   任析弯着眼睛笑了下。   苗雨枫被这笑容晃了下眼,她语气下意识便柔和了些,轻声叮嘱:“你随我来罢。你眼下应当是练气期,熔洗乃是一道法术,一个时辰内你需得学会,不求精通,至少能摸到门槛。”   任析随着苗雨枫跳上高台,走到一处,苗雨枫说:“他们都是抽中熔洗选题的人,你便在此处,开始后你的铭牌会为你提供熔洗的法诀。”   任析颔首:“多谢师姐。”   苗雨枫点点头,不怎么担心。   熔洗是每个入门弟子必须学会的基本法术,宗门规矩便是如此。   对练气期来说难了些,但这名新弟子看起来像是位富家小公子,未入宗门便有练气期的修为,当是从修真世家中出来的。   任析就地盘腿坐下,察觉到一道视线,偏过头去,见有名新弟子用轻蔑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任析:“?”   他收回目光,握住木牌,光芒闪烁,很快浮现出几行字。任析一眼扫过,确实很简单。   只要有筑基期,随随便便就能使用的法术。没什么大用。主要用来清心明目,遏制心中恶念,长久修炼有益于道心坚固,以免产生心魔。   任析在来的途中引入灵气,已经成为练气期,用这道法术不难。   他静下心,掐诀运转体内稀薄的灵力,阖上眼眸,灵台空明澄澈。   可眼前忽然闪过些许画面,溅着血,隐约有人哭喊惨叫。任析想仔细去看,画面却如烟雾一般消散。   他的指尖浮现出一道浅白的雾气,流动间形成一朵小小的浅白莲花。   这是新弟子用处熔洗的象征。   任析睁开眼,见苗雨枫满意的望着他:“半柱香的时间都没用到,是心思宁静适合修行之人。”   任析弯着眼睛,心中在听见自己用了半柱香才用出熔洗时,难免有些困惑。这样的小法术,对如今的他来说,只要有灵力就能施展出。   怎么会用这么久?   他记得,他似乎在法术中瞧见了什么画面?   任析还没想出来到底看见了什么画面,原本瞧了他一眼的新弟子指尖也冒出一朵小小的雾气莲花。   他惊喜的睁开眼睛,正想要说自己通过了,视野中便撞进早就站在一旁的任析。   他忍不住咬牙。   苗雨枫很高兴:“除了你以外,他是目前用时最短的新弟子。你们这届弟子天赋都很不错。”   任析听着苗雨枫的话,点头后,注意到那名新弟子一直在盯着自己瞧,尤其是苗雨枫同他说话之后,那新弟子的眼神愈发不善。   好像任析是靠走后门才通过二轮试炼似的。   任析跟苗雨枫说过一声后,走向藏柏月,同他一起等待李铭天。   李铭天的根骨也不错,虽然比不上藏柏月,但也是中上根骨,很快便摸到头绪,踏入了修者的门槛。   也就是苍生宗周围灵气富裕。   太阳落山,云霞满天。   高台上的弟子一个个离开,很快今日试炼结束,苍生宗今年的新弟子收了足足三十多人,比往年多了一倍。   苗雨枫带着一众师兄弟,让内门弟子一人捎上一个,御剑飞往宗门内。   待落地后,李铭天没能瞧见藏柏月的踪影,忍不住着急:“任师兄,柏月为何不同我们在一处?”   任析猜测道:“他是天灵体,数百年也难遇一人,应当是被哪位长老收做内门弟子,你不必太担心。他跟着苗师姐,不会有事。”   “天灵体?”身旁人传来嗤笑,“一个凡人堆里的乡巴佬,竟然还知道天灵体,真是稀奇。”   是那名瞥了任析好几次的新弟子。   他抱着胳膊,细长的眼皮看起来很刻薄,说出的话更是将这份刻薄发挥到了极致:“凡人村夫还想出天灵体,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李铭天皱紧眉头,不明白同为新弟子,大家日后还是师兄弟,这人说话怎么这般讨厌?   他想要反驳他,一旁的任析却眉眼弯弯的问:“师兄,敢问天灵体是只能自修者世家中诞生吗?”   被任析问的是一位带领他们前往住所的管事弟子,木着脸,听见任析的问话,还算好声好气的答了:“哪有那么多的区别,除了世人皆知的四大世家,不过都是些小家族,根骨半斤八两。”   管事弟子瞥了眼任析:“与你同道的那名小师弟确实是天灵体,苗师姐已经带他去见掌门了。你们二人也不必等他,他是内门弟子,会在内门有自己的洞府。若是你们修炼的快,天赋出众,日后还有被挑选进入内门的机会。”   任析笑着道谢。李铭天松口气,为藏柏月能进入内门感到高兴。   被暗暗讥讽了的魏皓阔咬牙,恶狠狠瞪了任析一眼。   溜须拍马!   一众弟子很快到了居所,他们没有洞府住,住的都是凡间可见的普通小院,两人一个院子。   任析自然与李铭天一处院子。   房间里备好了他们在宗门中的外门弟子服,还有少量下品灵石与统一分发的低阶灵剑,以及一瓶辟谷丹。   往后每月十五去管事处领取下品灵石与辟谷丹,等到能筑基辟谷后,便可去管事处记录入册,能领取更多的灵石。   每三日还会在各峰开法会,有各个长老门下的内门师兄师姐们负责讲解法术与修炼诀窍,若是运气好,没准还能撞上长老亲自指导。   至于平日,可前往外门弟子的藏书阁查看典籍,修炼法术,或是进法宝阁挑选法宝。   当然,这些都是要灵石的。宗门分发的那些灵石只够平日修炼,若是想要看典籍法术,选更好的法宝,便要做宗门任务,赚取灵石。   任务在管事堂领取,交付。   李铭天得知能够用任务赚取灵石时,着实松了口气。   像他这样的凡人弟子,空无一物,要是没有这样的途径,实在是难办。   换上弟子服后,李铭天便出门准备去管事堂领取任务,不想遇见了任析。   他很诧异:“任师兄也要去吗?”他也会缺灵石?   任析点点头,笑容满面:“是呀,去管事堂瞧瞧吧,先做些简单的。我听闻到了筑基期,能赚的灵石更多。”   他不需要换法宝,也不用去藏书阁,但是他想要灵石呀。   他现在就是个穷光蛋,除了身上那几块外,其余的都在紫金鞭中,还拿不出来。   李铭天诡异的觉得,他眼中有些高不可攀的任师兄,与他的距离骤然拉近了许多。   原来任师兄这样的人,也是需要做任务的?   任析到了管事堂,一眼扫过去,每个任务都做出了木牌,分别挂在几个区域,表明了报酬。   练气期,筑基期,金丹期。   他们如今只能领练气期的任务。   管事瞧着他们两人一副看花眼的模样,撩着眉毛问:“刚入门的新弟子?”   李铭天老实点头。   管事转身自背后拎下两块牌子:“新弟子只能做最简单的,你们连练气期都刚入,灵植草药都种不好,后面的任务一个都不是你们能做的。要赚取灵石,就好好修炼。”   任析接住牌子,看见上面写着的“半块下品灵石”,忍不住眼馋的看向筑基期的任务墙。   ……为了进内门,保护藏柏月,他是不是该尽快升上筑基期?   作者有话要说:   析析:我真的不是馋灵石,主要是为了保护人。   魔尊:囤积财产jpg. 第14章   谢臻在魔渊底待了月余。   双脚一寸寸走过整个魔渊,确认真的没有丝毫任析的踪迹,才御剑离开魔渊。   按照原本他的打算,也是一个月之后返回北方域。   是以回去之后,统领府的人瞧见他并不惊讶,恭敬道:“大人,妖兽已经全部送给了域主大人。”   谢臻耷拉着眸子,淡淡应一声:“我要闭关一段时间,稍后会将下个月的妖兽也抓齐。另外,今晚叫展言来大统领府。”   管家有些为难的说:“大人……展言大人怕是,不会愿意过来。”   展言是二统领……但他是前任域主活着时的二统领。   现在的北方域主上位后,提拔了余劫做大统领,展言向来不拿余劫当回事。展言修为并不比余劫弱,真打起来没准儿还要比余劫强上一线。所以大统领府跟二统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的新大统领也是域主提拔上来的,甚至修为不如前大统领,怕是更没办法让二统领服从。   谢臻将一柄剑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丢给管家:“将这剑给他,他会来的。”   管家捧着剑,还没来得及同谢臻多说,谢臻便转身离开。   谢臻体内魔气动荡,在魔渊月余,元婴期的屏障已经在突破的边缘,若非谢臻压着,很可能已经在魔渊底部突破至化神期。   他回到自己的洞府,落地后瞧着里面零零散散收集的一些物件,都是准备给任析,但还没挑选好的东西。   任析的性子不是爱刻苦修行的那种妖修,谢臻原本想着不要一次性为他带去太多东西,以免他乐不思蜀,耽误了修炼。   可如今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谢臻将东西通通收进储物空间,盘腿坐下,开始放任体内的魔气肆掠,暴动冲击化神。   漆黑的雷云上空汇聚,电弧翻涌。   北方域主立于主殿,双手负于身后,满意道:“本尊果然没有看错。此子天赋高,还是个心狠之人。想必这次,那展言一众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他掌控北方域后,早就变想对展言以及一众前域主的亲信动手,可惜他们是北方域的根基,若是找不到实力够强的手下填补空缺,难免被其他三域压一头。   但现在有了谢臻,他便好办许多了。   *   入了苍生宗后,任析每日老老实实做任务。   前几日他到了练气中期,总算是能脱离打扫藏书阁这些最低级的任务,能去药田帮着种植灵药。   李铭天还差一些,任析索性拿了一块上品灵石给他,让他拿着吸收。   外门的灵气到底还是相对稀薄一些,任析的修炼速度增长较慢,只能靠吸收灵石中的灵气。   李铭天只差临门一脚,得了任析的灵石帮助,第二天便踏入了练气中期,然后跟着任析去药田做任务。   催化灵植生长是个持之以恒的活,一名修士要管控一片药田,挨个用灵气温养催化。   任析教会李铭天其中诀窍后,蹲在药田边攥着灵石,慢吞吞的吸收其中的灵气,然后转化为灵力。   药田任务的管事瞧见任析,正要说他几句,便见任析跟前那株灵植的花苞缓缓绽开,显然是到了成熟的时候。   塑阳花功效最大的,便是它的花,尤其以绽开的花功效最好。   但是这花难伺候,常常用灵力温养上月,一片药天也不一定愿意开两朵。   不过若是能养开,报酬也是极高的,开一株能拿五块下品灵石,两株便能换一块中品灵石了。   而任析眼前,像是连锁反应一般,塑阳花开了离他最近的一朵,开始接二连三打开花苞,半亩大的药田成了金色的光海,尤其惹眼。   四周在做药田任务的弟子都忍不住朝着任析看过去。   魏皓阔忍不住去看管事,便见到原本准备去训斥任析的管事,似乎歇了这个意思。   他心中忍不住着急,他可是给管事塞了不少上品灵石!   他的修为比任析那几个刚入门的乡巴佬高,入门的时候便已经是练气巅峰,距离筑基期只差一个契机。所以一直在药天做任务,效率不错,收取的报酬一直是最高的。   直到任析前几天突然过来。   他明明是个练气中期,催化灵植的速度却极快,先是催发了很难发芽的骨龄草,紧接着又让需要自然脱落才能将药力保存的最好的闽氓树脱落了果实。   现如今,更是养了一整块药田的塑阳花,才短短三天,一整片塑阳花都开了!!   气的魏皓阔攥拳!   两朵塑阳花便是一块中品灵石,二十朵便能换取一块上品灵石。   这么大一片塑阳花,少说也有个百多块上品灵石了!   这么多,比管事一个月的月例灵石都要多!   怕是管事很难不心动。   任析察觉到塑阳花开放,正要收割,管事便走过来,笑眯眯道:“任师弟,此处你不必管了,我来收割,稍后将任务报酬发放给你。”   药田任务都是由管事核对发放的,任析瞧着管事笑容满面的模样,笑着答应。   不难知道管事想干什么,不过人在屋檐下,任析以后还想在药田继续赚灵石,不打算跟管事发生冲突。   只要对方不过分,他可以当作是双方互惠互利。   任析道:“那便麻烦师兄了。”   他将塑阳花药田交给对方,而后去了李铭天那头。   李铭天还只能温养相对低级一些的灵植,灵力枯竭也没能让手中的种子发芽,更别提催熟。   任析在他身侧,找了个地方坐下后,李铭天小声喊了句“任师兄”,任析让他不必在意自己。   李铭天继续埋头,跟手中的种子斗智斗勇,忽然发现种子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了缝隙,探出嫩黄的芽。   发、发芽了?   李铭天瞧着手中的种子,接二连三的裂开发芽,不知为何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   他没能多想,将种子播种进药田,后面还有的磨。   不过好在不知道是找到了诀窍,还是发芽后的温养比较容易,灵植顺利的从泥土中冒头,颤颤巍巍的慢慢长大。   李铭天在灵田中跑来跑去,努力将所有的灵植都照顾到,让自己的灵力能温养到每一颗植株。   任析则是一边吸收着灵气,一边跟系统探讨,他跟这些灵植到底算不算同类的问题。   系统深思熟虑的后说:【不算吧?】   任析:“……说的也是。”   他感到自己到了练气期巅峰后,便停下吸收灵气的动作。   不能太快,不然容易惹人眼目。   李铭天算是根骨不错的,他不能将李铭天甩的太远,否则会惹人生疑。   管事很快清点完毕,他拿着袋子上品灵石过来,眉开眼笑:“一百三十二块上品灵石,你且点点。”   应该是两百块整,任析领到手的所有种子,全部都会发芽开花。   吞的有点多了。   不过任析到底是没说什么,眉眼弯弯望着管事手中的锦囊:“师兄,这储物锦囊也送我吗?”   管事嘴角一抽,但想着自己刚得到的便宜,心情不错,点点头:“拿去罢,看在你表现不错的份上,师兄便偏袒你一次,将这锦囊送你。”   不远处的魏皓阔却是气的不轻。   这管事师兄果然靠不住!这样快就倒戈向任析那个土包子!   任析拿到了灵石,还附带上一个能储物的锦囊,虽说是低阶的,但他也还算满意,挂在腰间,左手腕忽然刺痛一下。   这痛苦来的猝不及防,任析没能招架住,眉头瞬间蹙紧成一团,漂亮的眼睛耷拉下来。   管事师兄心头一惊,险些以为任析是发现不对,想要找他麻烦。然而任析只是抬起头来,脸色忽然间变得苍白许多:“师兄,我有些不舒服,便先回去居所,明日再来。”   管事师兄松口气,摆摆手:“快回去吧,定是没有度,灵力耗损过渡。你们这些练气期弟子,根基都不稳,就算是想要灵石,也不要太过拼。”   任析痛的嘴角都僵住了,挤不出笑容,低低应了声,转身要回去。李铭天瞧着他脸色发白,也顾不上药田中的苗,去扶住任析:“任师兄,我先扶你回去休息。”   那灵植明天再来温养也行。   任析抿着唇,说不出话来,疼痛自手腕蔓延了整条手臂,左半边身体都像是有无数根钢针来回穿梭。   他回到自己院子中时,左侧的身体几乎痛的麻痹,他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李铭天着急的想要帮他,但无从下手。任析哑着嗓音道:“不必管我,是旧伤,你先出去罢,我自己疗伤。”   李铭天踌躇半晌,他对修者的事是真正的方才入门,任析在他心中一向神秘,眼下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小心关上房门。   他在外面站了片刻,思来想去,还是没有离开,而是守在院子中。   任析倒在床上,蜷缩在被褥中,咬着牙齿,冷汗浸透了衣衫与发丝,让他整个人像是刚从水中捞起来一般。   任析掐诀松开一丝左手的封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魔气反弹,才让他痛成这样。   可封印解开,散出了一丝魔气,魔气在任析体内乖顺的游走一圈,丝毫暴戾的反应都不存在,甚至是在瞧见他丹田出弱小的一团灵力后,迟疑片刻退回了左手的封印中。   怎么会如此?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这么痛?   作者有话要说:   去看我专栏头像!都去看!   会动!(叉腰) 第15章   任析想不出缘由,他在脑海中叫系统。   不知道是不是痛的太厉害了,隐约听见系统回答了他什么话,可他只能听见一道声音在脑海里说话,却完全听不清楚说的内容。   他痛的浑身颤抖,脑袋里有个念头,似乎要蹦出来了。   想要……   要什么?   魔气……想要回魔渊……只要回魔渊,便不会再痛了……   这念头十分突兀,可已经痛的神志不清的任析只会凭借本能行动。他只能从四周吸收到稀薄的灵气,唯一有魔气的东西便在他手腕上。   那条紫金鞭。   任析将紫金鞭中的东西一件件抓出来,凡是有魔气的皆紧紧攥在手中,将其中的魔气吸收的一干二净,接连报废了好几件低阶法宝。   终于,他摸到了一个魔气充盈的东西。   是魔石,那摊主送给他的。   任析痛苦的仰着脖子,连着将几块魔石的魔气吸入体内,才总算觉得那针扎般的痛苦逐渐褪去。   他宛如自水中拎出来的鱼,水淋淋的剧烈喘息着。   任析在床上瘫了很久,脑袋懵懵的,很久才从疼痛中回过神来。   他起身一看,一块魔石裂开了,洒了一床的碎块。   任析叹口气,用法术将自己一身清洁干净,再将床铺扫尽,左手还是一抽一抽的疼痛。   系统颤颤巍巍的叫宿主:【宿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任析没力气说话,也不想说话。   这个破任务,一堆糟心事,跟一开始说好都不一样,系统这个骗子。   要不是为了活下去,任析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他推开房门,见到守在院子中的李铭天,又忍不住叹口气。   罢了,还是要干的,总不能看着谢臻乱杀人。   李铭天听见开门声,转过头去见任析一脸惨白,不知道几乎以为他在屋内被狐狸精吸了精血:“任师兄……你,怎么这么严重,要不我帮你去请其他师兄来吧,他们修为高,或许能帮你……”   “不必,”任析弯着眉眼,对他露出安抚的笑容,“师弟,麻烦你帮我个忙。”   李铭天立刻正襟危坐:“任师兄你说吧,什么忙我都帮。”   任析乐了:“你在院子里帮我守着,我要偷偷下山一趟,去买点东西,大约天亮前就能回来。”眼下天色刚刚擦黑,一夜从魔渊跑个来回,应该够了。   他要靠魔气缓解痛苦,魔渊是最好的地方,再者还得多储存一些魔气以防万一。   此外,他也得去看看他的本体。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本体出了什么问题,才让他成了这副凄惨样。   李铭天一口答应。   外门弟子的居所也没什么人来,他们这群新弟子的更是,也没什么好东西值得人惦记的。   苍生宗的外门弟子是不可随意下山的,若是有事需得去管事堂领出宗门的牌子,否则便是违反弟子规定。   只有内门弟子方可随意出入宗门。   任析自后山溜走,靠着自己本体是颗菜,山中的植株格外卖他面子,热情的告诉他哪里经常有弟子溜下山,从哪里走不容易碰见人。   任析到了山下,才敢将自己的封印彻底放开,还往自己身上贴了隐匿用的符箓,而后才御剑朝着魔渊飞去。   任析速度拉到最快,远远见到魔渊漆黑的影子。   跨过魔渊,对面是漆黑混沌的,充斥着魔气,而修真界真头光明耀耀,活像是被魔渊硬生生的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任析飞身落剑,站在魔渊边,左手的疼痛一点点消失。   他倾身落入魔渊,很快便被浓郁的漆黑包裹,魔渊的魔气欢欣鼓舞的涌入他的体内,包围着他,硬生生将他下坠的速度都拖满了许多。   任析落入魔渊底时,身体已经完全不痛了,仿佛之前只是他的错觉。   他沿着溪流走回自己本体缩在的位置,而后愣住。   只见隐匿阵法好端端的,可外围却多了一堆东西,用盒子或是油纸装起来的吃食,好好叠放在一起的书本画册,还有这种杂七杂八的小玩意。   任析走近,蹲着看一眼,便发现这些吃食许多都是谢臻跟他提过的,他出去后还尝过不少。   谢臻来看过他?   何时来的?   任析撇撇嘴,但眼尾已经慢慢变弯。   罢了,看在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有身体的份上,原谅他之前那一剑了!   朋友还是可以继续做的!   任析蹲下来查看谢臻给他送的东西,可惜那些吃食都不能吃了,只能丢掉。那些话本与画册倒是可以留下来。   他将谢臻给他送的小玩意通通放进紫金鞭里,拎着那些吃食犹豫了一会儿,放在了一旁没拿走。真是浪费食物,他既然不在这里,谢臻不知道自己解决掉这些好吃的吗?   任析撤掉阵法,露出自己的本体。   仍旧是莹润嫩绿的一株菜,水嫩嫩的让人想掐一把。   看着也没什么问题啊,隐匿阵法与防护阵法好端端的,甚至都没人发觉,估计出了谢臻,也没能人来这里。   难不成是因为他的本体,本身就不能离开魔渊?   毕竟也没听说过有什么植物能在魔渊活下来,还这么得魔气欢心。他这么与众不同,有点与众不同的限制似乎说得过去。   只不过,要是真不能离开魔渊,那就麻烦了。他总不能每隔一段时间便回魔渊一次?惹人怀疑怎么办?   任析琢磨许久,现如今也不清楚限制的触发条件是什么,只知道吸收魔气能缓解疼痛。   吸收魔渊的本源魔气,才能彻底消除疼痛。   任析掏出剩下的几块魔石,将魔渊中飘荡的魔气灌入其中,魔石黝黑的隐隐发亮,片刻后便产生了一丝裂痕,似乎再崩裂的边缘。   这魔石品质低,并不能吸收多少魔气。   任析将几块魔石都灌满魔气后,重新布置好隐匿阵法,这才揣着魔石离开。   他想寻几块上品魔石,不过眼下没有时间去魔界,于是给金添流了道音讯,让他帮自己送几块上品魔石到拂镜州来。   送到地方后,他自己去取就行。   他回到苍生宗时,将自己魔气封印回左手,这才顺着下山时的路回到山上去,靠着符箓帮助,倒是没用太长时间。   回到自己小院外时,听见院子里有声音。   “怎么,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不让人进去看?莫不是任析耗损灵力过度,从练气期退回为凡人?!哈哈哈哈!”   这声音,简直是任析在苍生宗内,除了李铭天外最耳熟的声音。   魏皓阔欺负李铭天不如他低劣,口舌也没他利,说出来的话格外恶心人:“我真是好奇那任析给你什么好处,让你像只狗腿子似的扒着他。怎么,他是有什么办法能让你筑基,还是能让你升为内门弟子?”   李铭天气的脸色涨红:“我也好奇,我与任师兄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偏偏一直针对我们?纵使瞧不起凡人出身,难道你祖上起先不是凡人,是生下来便是仙人吗!?”   魏皓阔很是得意道:“我祖上哪怕起先是凡人,也是你们这些乡野村夫能比的?”   任析推开院门走进去,抱着剑很是奇怪的问:“都是人,为什么不能比?难道你的先人低人一等?”   魏皓阔听见任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硬生生的吓了一激灵,转过头去瞧见任析,甚至都没空注意任析扭转了他话语中的意思。   他恼怒的问:“李铭天不是说你在屋内休息?好啊,我瞧着你这模样好得很,哪里像是身体不适?你根本就是在骗管事师兄。身为修者,如此懒怠不思进取,简直就是苍生宗弟子的耻辱!”   任析被魏皓阔说的都默了片刻。   这人还真是喜欢上纲上线。   任析问他:“你到底有什么事,没事出去,在人家院子里干什么呢?你要是想闹事的话,那我便干脆再出去一趟,叫管事师兄来。”   他想了想修真界常见的解决矛盾方式,又补充一句:“或者打一架也行。”虽然打不过谢臻那个大反派,他还打不过魏皓阔这个真练气期吗?   那也太丢人了。   他都怕人说他欺负小孩。   魏皓阔仔细打量任析,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到练气期巅峰了。   魏皓阔怂的厉害,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梗着脖子为自己找台阶下:“你莫要用激将法!宗门内不许私斗,我可不会上你的当!”   说完,冷哼一声,甩袖子离开小院。   任析无奈耸肩。   李铭天松口气:“任师兄,你总算是回来了。”   任析笑眯眯的:“今日多谢你,不过若是日后他再来找你,你不必顾虑太多。他这人显然是欺软怕硬的,你同他冲几次,他反而会怕你。”   李铭天点头。   他握着拳头,小声说:“可惜我修为不如他,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在我面前嚣张成这般。”   他叹了口气,又说:“不知道柏月如今已经到了什么境界。”   任析猜测道:“应当也到了练气巅峰吧,再过个月余,便能够冲击筑基期了。”   等到藏柏月上筑基期,他也是时候尝试突破。   然后便想办法装成一个不如藏柏月,但也小有天赋的天才,混进内门。   作者有话要说:   浅浅的放个预收,宝贝们心动请亮灯!(收藏一下)   《摄政王他祸乱后宫》   文案:   齐昭元作为一国太子,幼年丧母,外祖式微,上有继后虎视眈眈,下有兄弟百般刁难。   时刻处于被废的边缘。   这天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浑身酸痛,身旁躺着当朝摄政王。   齐昭元:“……”   他崩溃的抱着衣服连夜逃走,趁着摄政王还没醒,大家便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摄政王若是知道自己睡的是名男子,定然会觉得受到奇耻大辱,届时他这太子真没得做了!   几天后的中秋家宴上,摄政王与他同席,视线总是若有若无的环绕他。   齐昭元熬到了晚宴结束,想迅速从御花园的小道溜走。   却半道被人堵在假山后:“太子殿下为何不敢看微臣?”   他的手箍住齐昭元的腰,低声肯定:“与那夜的一样细。”   齐昭元:……   *   萧旌知道当朝的太子殿下,很想坐上那殿堂高位。   可他总是将自己装在一副不争抢的皮囊下,限制自己的步伐,克制自己的渴望,维系着一种他自以为的平静。   直到这天,他将人堵在了角落中,问他:“我助殿下登上皇位可好?”   青年黑亮的眸子里,燃起让他醉心的欲望。   萧旌亲手引出了太子殿下的野心。   表面温良野心勃勃太子殿下×搅乱朝纲狠毒摄政王#狠人跟狠人之间的小甜饼# 第16章   任析回来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今日是去听法会的日子。   若非如此,也不会正巧让魏皓阔逮个正着。   任析与李铭天一道,前往三长老所居住的浮云峰。   此前他们已经听过几场法会,但这还是任析第一次前往浮云峰。   他打量着四周的景色,当初谢臻便是在三长老门下,自十六岁长到了二十七岁。   二十七岁的元婴修士,即便在修真界第一大宗苍生宗内,也是上百年未能见过的天才。他在外面这段时间,没少听见有人议论谢臻。   各个都说三长老痛失爱徒,一届天才眼见便要成为一方大能名震修真界,却早早夭折。   眼下登上浮云峰的途中,也有不少人在说这件事。   “听闻那位师兄很是年轻,是苍生宗开宗立派以来,最年轻的元婴修士。”   “当真?我怎么不信,比咱们宗门开山老祖还厉害吗?”   “那谁知道,老祖开山立派的时候,已经是十分厉害的大能了,而且那都是近千年前的事。总之现在是找不出一位能那么早便达到元婴期的修士了。”   “听闻这位师兄从前也是外门弟子,没准儿咱们也有这么一天呢?”   “你知道什么,这位师兄如此厉害,定然是在外门的时候便天赋卓绝,受人瞩目,所以早早便被收入内门。咱们?咱们还是老老实实修炼,等着什么时候筑基吧。兴许等到金丹都不一定能入内门,你瞧管事堂的宋师兄都金丹中期了……”   “嘘,让人听见你还想不想进管事堂了?”   任析想,世人嘴里的谢臻跟谢臻本人可真是不一样。   谢臻当初在外门的时候,明明受尽了欺负。并没有什么天才待遇。   他们一路爬到山顶,云雾环绕,倒是很衬这座峰的名字。   任析与李铭天找了出位置盘腿坐下,等着三长老门下的哪位师兄师姐来为他们讲法。   不想等了一会儿后,来的竟然是以为白衣飘飘的中年男子。   他瞧着面目威严,仪表堂堂,一身气势高不可攀,凌然不可侵。   弟子们立刻起身行礼:“弟子拜见三长老!”   任析垂下头,偷偷打量几眼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每次参与法会的时候,便担心这些长老会在自己的峰中,察觉到不对劲。   苍生宗的长老,各个都是化神期。任析这个元婴初期,也不知道能不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躲过去。   任析只能寄希望于系统的大全足够靠谱。   好在三长老眼神漠然,并未多注意任析。   任析坐回自己的位置,余光打量着三长老身后站着的几位,同样白衣飘飘的弟子。   他瞥见了其中一名女子,女子生的温柔,眉目姣好,嘴角带着让人心生好感的浅笑,手中抱着一把精巧的七弦琴。   任析在她的法器上顿了顿视线,很快收回。   这便是割了谢臻脖子的那位云开月了。   看样貌,实在是难以将这一师门的人联想到杀害同门这样的事上去。   任析打量的同时,其他人都是欣喜非常,本以为这次也是内门的师兄师姐讲法,谁想今天竟然如此好运,是长老亲自授课。   连李铭天也忍不住有些兴奋,小声同任析说:“任师兄,长老是什么修为,瞧着好厉害,不知道我们何时也能有这样厉害的修为。”   他们说的这些话,三长老要听见轻而易举,是以任析只是低低的应和几句,没有多说。   他觉得三长老讲法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境界相差太多,就像是教授为一群小学生讲题,反而不一定能让人听懂。   果不其然,空山真人开始讲法后,席间弟子从起初的精神奕奕,到后来各个神情懵然。   连李铭天也听的有些勉强,转头去瞧任析,却发现他神情很自如。   他小声问:“任师兄,你听懂了吗?”   任析说:“唔,能勉强听懂一些吧。你若实在听不懂,也不必勉强,毕竟长老的境界不是我们比得上的。”   两人说话间,任析忽然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任析:“?”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还是他是魔修的事被发觉了?   任析镇定的坐正身子,假装没有发现三长老注意他的视线。   好在那道视线没在他身上停驻太久,大约几息的时间便移开。   终于熬到法会结束,任析与李铭天下山,远远便听见背后一道声音靠近:“今日有幸听见三长老讲法,可惜你们两个乡巴佬怕是无福消受,一句也听不懂吧?”   任析偏头问:“你听懂了?”   魏皓阔的得意的扬起下巴:“自然,我岂会与你们相同?我自小听家长长辈讲法长大,三长老虽说的十分高深,可我也能听懂一二。真是可惜,你们这种的乡巴佬,便是有珍馐放在眼前,也不懂吃法。”   任析颔首:“哦,既然如此,便祝你早日突破筑基,进入内门。兴许还能拜入三长老门下。”   魏皓阔被任析一句话堵的不上不下。   任析好整以暇的问他:“你怎么这般神情?我不是在祝福你?难不成你不想入三长老门下?”   魏皓阔被气的脸都红了,眼下连浮云峰都没下,他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自然不是!你少在这里歪曲我的意思!”   任析一副拿无理取闹的他没办法的模样,叹口气后,转身继续与李铭天下山。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声,都是在讨论魏皓阔与任析的。   魏皓阔气的要死,决定必须要给任析一点颜色瞧瞧!   任析则是头也不回的下山。   他总觉得有道视线在背后盯着他,叫他毛骨悚然。   可仔细感觉,却又什么都感受不到。   这感觉一直到下了浮云峰,才消失。   任析心中轻轻松口气,想着日后要是再有三长老的法会,他一定得想个办法推拒掉,不去参加。   可是,若是三长老已经注意到他,他特意不去,未免又太过明显,欲盖弥彰。   任析一路愁到了自己的小院,打开院门后,在院子里意外见到两个人。   穿着青衣的青年他不认识,但青年身侧站着的少年他眼熟的很。   李铭天更是惊喜的叫出了声:“柏月!”   藏柏月还是那副小少年的模样,站在青年身后是只到他肩头高,身上穿着的不再是粗布衣裳,而是一身同样的青色弟子服,衣袖与腰带上纹着内门弟子的图纹。   他高兴的扑过来,抱住李铭天:“铭天哥哥!我好想你!”   任析站在一旁,青年对任析微微颔首:“我是柏月的大师兄,柳勉。”   藏柏月拜入掌门座下,柳勉是藏柏月的大师兄,便是掌门座下的大弟子。   任析也跟着藏柏月,唤了声大师兄。   柳勉语气无奈道:“柏月本该筑基,奈何一直闹着想要出来见你们一面,我便带着他过来了。你们既然是柏月的好友,便可如他一般,将我当作大师兄,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柳勉掏出两张传音符递给任析:“你们二人,一人一张,将灵力注入其中,对着它说话,我便会知晓。”   任析没有拒绝,收下后道谢,将另一张递给了李铭天。   藏柏月一时半会不想走,他还是练气,不会御剑,掌门所在的主峰想要上去,靠双腿怕是得爬一天。   柳勉只能陪着藏柏月,在院子中呆着。   藏柏月与任析算不得亲近,只是也只是比他大师兄早认识一天而已。他同任析说过几句话后,便围着李铭天,掏了不少东西要他收着。   任析瞥了一眼,很是眼馋。   高级储物法器,可以神识烙印的那种,空间还十分大。   嘶,他也好想要一个厉害的师父跟师兄。   任析克制的收回自己的视线,柳勉打量任析几眼,问道:“师弟是练气巅峰?”   任析点点头。   柳勉瞧着任析的模样,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天赋似乎不错,若是能在半年内突破筑基期,倒是可以收为内门弟子。   他师父门下,暂时有了柏月,其他长老门下还可以寻摸,有哪位愿意收新弟子的。   ……或许,可以为七长老收一位弟子?   这位任师弟瞧着十个脾气耐性都很好的,没准儿能讨七长老喜欢。   柳勉思绪转了一圈,并未说出来。   他在院中坐了片刻后,藏柏月总算是将自己一大堆好东西分享的干干净净,让李铭天哭笑不得。   藏柏月眼泪汪汪的叮嘱李铭天与任析定要好好修炼,然后早日入内门去看他。   扒着院门一副不想走的模样。   柳勉无奈的拎着他的后衣领,冲李铭天与任析颔首示意,提着藏柏月便飞身踏剑离开。   李铭天惆怅的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想着,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够如柳师兄这般,御剑飞空,来去自如。   任析进了院子,关上房门后,松口气。   他低头打量自己手腕上的黑线。除了刚施法的时候,黑线较为显眼,如今已经隐藏在皮肤下,像是横着一条黛青的血管。   也不知道他下次发作是什么时候。   任析摸出几张纸,与各种瓶瓶罐罐,在房内的桌子上摊开。   得再画几张符箓备着,总觉得今日去了浮云峰后,有些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啵啵晚安! 第17章   任析画了一堆符箓,收进从管事师兄那里薅来的免费储物锦囊,挂在腰间,然后安心的躺床上睡了一觉。   第二日醒来时,跟着李铭天去药田。   不知为何,任析还没踏进药田,便觉得有些不对。   到了地方后,发现药田的管事师兄竟然守在他的药田边,面色冷沉,一看便知道来者不善。   李铭天忍不住担忧:“任师兄,怎么回事?”   任析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出源头问题出在哪里。   偏头一瞧,果然,魏皓阔正在不远处的药田中,抱着胳膊得意的望着任析。   任析想,这得下了多大的血本,才能让管事放弃克扣他灵植的利益,站在魏皓阔那头那针对他?   没个好几百上品灵石,肯定不行吧?没准还有什么丹药。   这位药田的管事师兄已经到了筑基巅峰,距离金丹期差一小截,若是能有颗凝灵丹提升突破金丹的机会,没准儿一年能便能达到金丹期。   依照魏皓阔平日对自己家世的自持,应该能拿出枚凝灵丹来。   真是难以理解,有这样的空闲与资本,干什么不自己好好修炼突破筑基呢?   任析不懂这种人的想法,可魏皓阔见任析看向他,却觉得任析是在害怕,更加的得意。   虽然他不能与任析硬碰硬,可管事师兄却是筑基期巅峰,若任析不满,管事师兄能轻而易举的让任析受到教训。   管事师兄沉着脸说:“昨日你中的塑阳花有问题,全都不能用,你需得将报酬还回来,或是重新种对应数量能用的塑阳花。”   任析:“?”   他的眼括陡然瞪大了一圈,原本弯着的眼睛顿时变得很是严肃。   凤眸本就有些狭长,任析瞪眼的时候并不显得圆润,反而叫人觉得很有压迫感,似乎他十分生气。   这个管事师兄可真是胆子大!收了贿赂来针对他就算了,吞他塑阳花就算了,竟然还想将他所有的塑阳花吞下,甚至要他把兜里的灵石掏出来?   做梦呢吧!   任析觉得自己脾气已经足够好了,但是这种行为实在是得寸进尺。   四周在药田里做任务的弟子,都安静的打量他们,想知道任析打算怎么做。   便见任析伸出手去,掌心向上:“既然如此,师兄将昨日收走的不能用的塑阳花都还给我吧。”   管事气势微滞,眉头锁紧,虚张声势:“不能用的塑阳花,自然是全部毁了,我如何还给你?那些废草,你要了有何用?休要在这里胡搅蛮缠,你若是不给,便是违反宗规。宗门规矩不守,还做什么苍生宗弟子?”   任析顿时撇嘴,冷笑一声:“我如何知道师兄说的是真是假?师兄总要给个凭证。”   管事恼羞成怒,劈手便要从任析腰间夺走装着灵石的锦囊:“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快点拿来!”   李铭天紧张的手心冒汗,见管事竟然动手,吓了一跳。   谁想未能得逞。   任析后退了半步,从管事手下溜走,拧着眉头很是不高兴的说:“你无凭无据,还想强抢,莫不是吞了我的塑阳花,欺上瞒下。”   管事顿时被戳中了隐秘,下手开始不管不顾起来,夹杂着灵力涌动:“你区区一届练气期新弟子,也敢如此顶撞我?”   任析摸了张符箓,不着痕迹的攥在手中,动作竟然并不比筑基期巅峰的管事慢。   任析从他手下反复闪躲着,继续说话:“我虽然是新弟子,你我同为外门弟子,不过你比我年长,所以我唤你一句师兄。修真界向来是修为高者为尊,待我修为比你高时,便该你唤我师兄,同宗不同门,何来顶撞?”   田间的弟子们都吓得躲在了一旁,生怕这两人殃及池鱼。   而魏皓阔从一开始的得意洋洋,变得呆滞起来。   任析怎么可能在筑基期巅峰手下这么久,都不被抓到!?   难不成他会什么高深的法术?   可他就是个乡巴佬,又不是出身世家的大族弟子,怎么可能有这么高深的法术?   任析挪动间,踩着田埂,小心避开田间的灵植。   管事迟迟抓不住他,听着四周渐气的议论声,气的脸色发红,手段愈发狠辣。   他一手掐诀,将一大团赤红的火焰丢向任析,一手拔出了自己的灵剑,向任析劈去。   任析也有剑,入宗门时发的下品灵剑。   他随手抽出来挡住,另一手掐诀,扭转了火球的方向,反飞向管事自己。   可不等管事为躲避火球闪开,任析手中的下品灵剑先铿锵一声,从中断裂。   剑锋直直劈下来,任析仰着头要用符箓躲开。   还未动作,一道灵力将剑打偏。   灵力凶猛,将剑尖连带着管事一起打歪了好远一段距离,管事径直跌入了田里,沾了满身的泥土。   任析抬起头,便见到御剑而来的柳勉。   端方君子的大师兄面色严肃,落在任析跟前,李铭天松口气跑过来:“大师兄你可算是来了!”   李铭天见识不对的时候,第一时间便用了大师兄给的传音符。   跌落在田间的管事抬头,见到柳勉后,所有的怒火消弭,气势汹汹不再。如同一只鹌鹑,一骨碌爬起来,连泥土都顾不得拍,低声下气道:“大师兄,这是个误会。”   柳勉面色冷凝:“什么误会?你堂堂筑基巅峰,却对一名练气期的新弟子动手的误会吗?”   管事的脸色青青紫紫红红白白,变来变去,几欲张口辩解,可对着柳勉那双审视的眼睛,愣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柳勉偏头看一眼任析。   任析还有点懵,不知道柳勉怎么来的这么快。   他再晚来一秒,任析就要用符箓了。   柳勉叹口气:“罢了,你先随我来,这里的事我让人来处理,必然给你个公道。”   任析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还对李铭天打了个手势,让他快些跟上。   待离开药田,回到了他们的小院里,柳勉道:“我原本想等待几日,有了眉目之后再同你说,不想正好遇见了这事。既然如此,任师弟你便同我走一趟,去见见七长老吧。”   任析指指自己:“我?见七长老?”   柳勉颔首:“李师弟传讯给我的时候,我正在七长老洞府外求见,本想将你举荐给七长老,让他收你为弟子。只是七长老脾性……不大好相处,兴许不会答应,所以便没急着昨日告诉你。”   柳勉虽然是门内大师兄,且已经是元婴初期,对着任析的时候并没有架子,十分温和:“我见任师弟天赋拔众,想必无需多久便能筑基。早晚也是要入内门的,只是想搭一把手,让任师弟更早入内门,也免得柏月日日念叨我,不愿意专心修炼。”   他说这,转向李铭天:“李师弟也是同理。届时若能都入七长老门下最好,若是不行,我再想法子。”   “二位师弟意下如何?”   任析能不同意吗?   但他还有点担忧,担忧自己魔修的身份暴露,所以没有答应的太过爽快。   还是得去看看那位七长老的脾性,再考虑答不答应。   而李铭天则是觉得,柳勉是因为藏柏月才会让他入内门,担心为藏柏月白白背上一份人情,日后藏柏月还得替他还回去。   柳勉见两人竟然态度都不积极,首次生出挫败的感觉:“难道你们二人,不想入内门?”   “倒也没有,可否麻烦大师兄,带我们见见七长老?”任析试探着问。   柳勉起身,干脆的带着他们两人,御剑前往七长老的洞府。   踏上飞剑,任析不觉得如何,李铭天却依旧木了,整个人魂游天外,直到从剑上下来,才能适应。   先前进山门的时候,也被内门的师兄带过一次,可李铭天仍旧有些难以适应。   他懵然的站在洞府外,瞧着任析将手在自己面前晃了晃,才勉强回神:“任师兄。”   任析安慰:“莫要怕,日后待你筑基,自己也要学御剑飞行的。”   李铭天:“……”更怕了。   柳勉在洞府前行礼:“望闵师叔,我已经将人带来了,劳烦打开洞府禁制,您总要见一见人,再决定收不收。我保证,此次两位师弟品性优良,很是适合做药修,随师叔修习。”   也不知道柳勉已经来烦过人多少次了,七长老的声音自洞府中传出,格外的暴躁:“你哪次不是这样说的?哪次有新弟子能撑过三天!?滚一边儿去,少学你师父死皮赖脸,我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   柳勉无奈的瞧了一眼任析两人,道:“师叔,分明只有两次,而且次次都是你将人骂哭吓走的。”   柳勉叹口气,使出最大的底牌:“师叔,此次带来的两名弟子中,其中一名以练气期的修为,养出了一整片药田的塑阳花,全都催开只用了几天的时间。”   “碰”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倒地了。   从洞府口走出来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兴许不能说老头,因为任析从他胡须与发丝的间隙能窥见皮肤状态,顶多是个中年人。   七长老捋了一把遮住视线的头发,打量任析与李铭天:“哪个能几天就催开塑阳花?”   作者有话要说:   先早早更新一下,下午有事,啵啵~ 第18章   两双眼睛,整齐一致的看向任析。   七长老立刻抓住任析:“那就跟着我进来,我也不为难你,你要是能让我给你的种子发芽,老夫我今日便收下你这个徒弟。”   任析转过头去看李铭天,七长老顿时接着道:“他也一起收,你们俩都收!你快点儿的跟我进去!”   柳勉很是无奈,对任析一笑:“任师弟快进去吧,师叔的洞府中灵气浓郁,即便是不能成功,在洞府中多待两日也是好的。”   望闵转过头翻了个白眼给柳勉:“就你废话多,跟你师父学了个十成十。”   任析跟着七长老入了洞府,踏入的瞬间便感到洞府内灵气充盈,甚至觉得自己筑基期的屏障有了松动的迹象。   任析努力将自己的修为压下去,还未能打量乱糟糟的洞府几眼,怀中便被塞了个脑袋大的陶罐,罐子中装着土壤。   望闵道:“将这种子催发芽,老夫便收你为弟子。”   任析垂眸望着手中的罐子,里面装着的种子,灵气波动来判断至少是玄阶的灵植。   这也太看得起他了,让他一个筑基期不到的弟子养这么高级的药草。   不过瞧着这位七长老对他没有怀疑,应当看不穿他的伪装,能拜入这位七长老门下,借此入内门也不错。   七长老又扔了个蒲团给他,意思是让他在洞府内一直待到将种子催发为之。   任析只好老老实实坐下,李铭天踌躇半晌,望闵道:“你抱墙角那个,催不出来也别指望我能收你为弟子。”   李铭天松口气,去将罐子抱上,注入灵力开始温养种子。   催发种子对任析来说并不是难事,这些种子在知道他靠近的瞬间,体内的灵气便活跃了不少,有任析的灵力加持,很快就能发芽。   他坐在洞中有些无聊,抱着怀中的罐子,又去回想了一遍剧情。   也不知道谢臻现在已经坐上什么位置了,距离魔尊还有多远。   他成为魔尊之前,修真界没什么风声,成为魔尊后才跑出来搅乱天地。应当还有好几年才是。   任析想的昏头昏脑,一夜过去,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已经靠着墙壁昏昏欲睡。   李铭天倒是很精神,若非顾虑到这是七长老的洞府,他很想跟任析说话。   这洞府中的灵气十分充裕,他的修为又涨了不少,没准儿多待几天,他能到练气期巅峰。   任析眼睛几乎快要闭上的时候,被一道大力抢走了怀里的东西,才睁开眼抬头。   七长老兴奋的胡子都在颤抖,怀中罐子里冒出了个小小的绿芽,大约有手指那么高一截。   他宝贝似的捧着罐子:“行,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仙草峰的弟子了!”   任析听见这峰名时,嘴角属实忍不住抽了下。   七长老抱着怀中的罐子,像是罐子里的苗芽才是他的亲亲宝贝,恨不得能亲两口,许久后才小心翼翼塞回任析怀里:“好了,既然今后你就是老夫的弟子,继续抱着养。做老夫的弟子,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温养各种灵植。边温养便学习灵植的习性与药用。”   说罢,丢给任析一个锦囊,任析看了眼,是储物法器,没有烙印。   七长老:“你温养的时候,顺便将里面的书都看了。”   李铭天眼巴巴的看着他,最后低头看了眼自己怀中没有动静的罐子,七长老倒也没说什么,而是大步进了洞府深处。   李铭天松口气,抱着罐子,愈发卖力的输送灵力。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第三日清早,李铭天手中的罐子里也冒出了一点嫩黄的苗芽。   李铭天惊喜非常,七长老也很是满意,如此,李铭天与任析便一起被收为七长老弟子。   甚是草率。   但瞧瞧七长老自己那副潦草的样子,又觉得很符合他的风格。   柳勉总算是松口气:“柏月在冲击筑基期,待他出关,知晓你们成为内门弟子,必然十分高兴。”   任析抱着罐子点头。   柳勉瞧着他与李铭天怀中时时刻刻不能离手的罐子,一时间哭笑不得:“你们莫要觉得师叔是在敷衍你们,现今你们筑基期都不到,师叔也不能教你们什么,温养灵植反倒有助于你们凝练基础,日后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任析自然是知道的,李铭天也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柳勉说完,递给任析一袋灵石:“这是那管事克扣你的,我已经去问清楚了。魏皓阔是魏家嫡系子弟,我们不好驱逐出宗,但罚了他三年不得入内门。”   魏皓阔虽然惹人厌恶,可天赋却是不错,若是按照正常修炼,半年内便能突破筑基期,这样快的速度,本该是能够被收为内门弟子的。   三年内在外门空耗,这耻辱与耽误的时间,对他来说算是很严重的惩罚了。   任析弯着眉眼,高高兴兴的接过灵石,完全没有推辞。   柳勉又细心嘱咐了李铭天与任析几句,这才离去。   任析转身回到洞府,继续老老实实温养灵植。接下来的日子,他便要驻扎在苍生宗内,等着原书剧情里谢臻出场的时候,在出现就好了!   任析在七长老门下老老实实修炼的同时,途中抽空找理由下了趟山。   七长老乃是位药修狂人,只要任析能帮他催发灵植,其他要做什么都随任析的便。   这回,任析光明正大的出了苍生宗大门,寻到为金添留下的地址,果然找到了一袋子的魔石,各个品阶极高。   其中甚至已经灌了不少魔气。   任析松口气,将这一袋子魔石收进紫金鞭中,回到山中。   *   北方域近半年异常多躁动。   先是死了前大统领,一名修为不足化神的年轻修士继任大统领的位置,深受北方域主欣赏。   但半年后,风声便转变,北方域主身亡,似乎身重奇毒,乃是他信重的新任大统领下的。   而这位大统领不知为何,与北方域的二统领展言关系甚笃,二人兵变,将北方域主逼的重伤逃窜入山林,由二统领展言亲自待人去抓捕。   魔界四方域,以北方域主的实力最为孱弱。   其他三域的域主,皆达到了渡劫期,   只有北方域主为化神巅峰,竟然能被两名大统领逼到绝境。   一时之间,北方域主在境遇没能引起同情,倒是在其他三方魔域中引起打死嘲笑,连带着北方域的人也受了不少讥讽。   最为讽刺的,莫过于他们的新任域主,是位修为更低的化神期,不过区区化神初期!   简直是笑话!   山林间的洞府中,能听见不远处哗哗作响的瀑布水流声。   谢臻靠着石床,微微仰头,脖颈疼痛青筋鼓动,脸色苍白,大汗淋漓。   展言抱着剑靠在洞口的石壁上,面无表情:“我说我去,你偏不信,他是化神巅峰,哪里是你个区区化神初期能对付的。”   谢臻喘口气,咬牙忍痛回答:“你用不了那毒。”   展言冷笑:“说的像真的似的,域主都不能在魔渊多待,你还能在魔渊活下来练至元婴,编故事也编的像一些。”   展言口中的域主,自然只有前任北方域主。   谢臻没力气跟他辩驳,毒药是用从魔渊带出来的本源魔气压缩炼制,魔修难以察觉,可使用得当,便是要命的毒。   北方域主正是被谢臻算计,吃了次暗亏,眼下已经逃的没有踪迹。   不过谢臻也伤的不轻。   展言对谢臻说话句句带刺:“不是说你有个极厉害的妖修朋友,比我身边的大医师都厉害的多,怎么不见他来帮你疗伤,还得靠我的大医师?”   正在帮谢臻疗伤的大医师无辜牵涉进斗争的漩涡,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谢臻懒得搭理这混账,听他说话就烦。   不帮人便罢了,生怕往他伤口上少撒点盐,让他太舒服。   他脸色白的几乎透明,展言翻个白眼,半晌后没好气道:“你便在这待着,我去域主殿将那些典籍搜刮后给你送过来。想来你也不想去域主殿。”   谢臻这人有些莫名的洁癖,归属过别人的东西,若非必要,他从不碰触。   碰了之后还要擦擦手,让人知道他的嫌弃。   展言第一次碰了谢臻的灵剑,眼见着他擦了四五遍,气的险些跟他打起来。   谢臻弯了弯眼尾:“多谢。”   展言脸色又好了许多,转身离开,御剑飞往主城,只留下大医师为谢臻疗伤。   四周守着护卫,以防万一。   谢臻呼口气,从百锦囊中取出一卷玉简,垂眸神识探入其中,读取其中信息。   半晌后,未能看见想要的东西,谢臻习以为常的换了一卷。   他不信区区四十几道雷劫能将任析劈死。   能在魔渊底生长的活物,历来闻所未闻,只有任析一个,他不可能没有丁点特殊之处。   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魔界上千年的典籍,总能找到零星记载。   现如今北方域主已是他,待过段时日后,或许还能找机会,去其他三方域主寻找典籍查阅。   哪怕真因为雷劫出了事……也兴许有什么复生的法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你的菜没了(恶魔低语)   魔尊: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拒绝接受现实)   明天见明天见!我要开启我的时间大法了! 第19章   苍生宗的仙草峰林木茂密,草长莺飞虫声窸窣。   任析蹲在药田边,身后的人还未靠近便先行矮了一头,让自后而来的巴掌拍空。   七长老吹胡子瞪眼:“你还敢躲!”   任析默默将头伸回去,塞进七长老的巴掌下:“好了师父你拍吧。”   七长老冷哼一声,不屑于拍任析的脑袋瓜,腾身离开。   几息后,任析听见了李铭天的痛呼声。   他眼观鼻鼻观心,继续戳着他跟前的灵植。   七长老在自己药田里巡视一圈后,又转过头去,瞪了任析几眼,这才返回自己的洞府。   任析不知道自家师父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总之近来时不时暗示他,是时候突破金丹了。   任析已经拜入七长老门下三年,这三年过的委实很舒适。   起初还担忧三长老发觉他不对劲,但入了仙草峰后,他一年也不一定出峰一次,从未与三长老及其门下弟子见过面。   每日与李铭天在山上修炼之余,便是炼药,种植灵植,顺便被师父带着出山去猎捕妖兽回来继续炼药。   日子过的很是朴实无华。   眼瞧着藏柏月修为进步飞快,筑基后短短两年便又突破了金丹,宗内弟子们都赞扬藏柏月天赋比当初三长老门下的谢师兄还厉害。   他与谢臻谁天赋更厉害,任析是不知道的。   但藏柏月的运气却比谢臻好了无数倍,身边有着人保护,在杀人不眨眼的修真界里,还是一副单纯活泼的少年面貌。   这日日头还未落下,任析瞧着长得异常茂盛的药田,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回自己的洞府歇一会儿。   方才起身,便瞧见一道青色身形自飞剑上一跃而下,反手将灵剑收入手中,动作利落飘逸,很有仙人的洒脱风姿。   但是一落地,这风姿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凑上去高兴道:“任师兄!”   明亮的圆眼里全是高兴,脸畔还有少许未退的婴儿肥,让他看起来显得稚气。哪有什么仙人,都是错觉。   他弯着一对月牙眼:“师父说要商讨两月后的试青大会,让我来请七师叔过去,你们二人也要跟随。”   试青大会?   任析颔首,朝着自家师父的洞府走去,脑袋里从角落扒拉出剧情。   修真界有五年一办的试青大会,由四大宗门与四大世家共同挑选一处秘境,修真界年轻一辈金丹之上元婴之下的青年弟子,通通可进入其中。   谁能拿到秘境中最有价值的秘宝,便是此次试青大会的优胜者,不仅能名扬天下,还能帮着宗门再涨一截声势。   这还不算,最重要的是,每届试青大会,四宗四世家都会拿出不少天材地宝灵药法器作为嘉奖,有不少好东西。   不过眼下藏柏月才是区区金丹,连男主角都还没能拜入外门,并没有到要紧剧情的时候。   下一届试青大会,才是最要命的。他记得原剧情中写过,下届试青大会上藏柏月即将突破元婴达到化神,随长老前往小秘境主持试青大会,看护参加大会的弟子。男主也在此行参与大会的弟子中。   魔尊谢臻带领众魔突然现身试青大会,不仅命手下守在小秘境出口将所有的青年弟子封锁在小秘境中,放入地阶妖兽屠杀,还亲手捉住了逢月真人藏柏月,摘掉他的首级送回苍生宗,让苍生宗将三长老一众交出来。   而藏柏月之所以被抓住,还是因为护了男主一把,攻破秘境救弟子们出来的时候,提前将他抓了出来,用掌门给的秘宝让他带着活下来的弟子逃回宗门。   嘶。   任析走路的步子慢了些,想到这些事略微走神。   七长老瞧见他的时候,一抬手,给他脑袋一个爆栗,这次任析没能躲过去。   他捂着脑袋,叹口气:“师父,掌门要你去参与试青大会,你带师弟去吧,我就不去了。”   任析找理由:“我怕三师叔。”   七长老跟三长老不对付,前两年知道任析喜欢避着三长老的时候,任析便说他怕空山真人,这理由挺好用的。   七长老冷哼一声:“没出息!”   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出洞府,带着李铭天便去了主峰。   藏柏月落后一步,瞧着任析没跟上来,很是疑惑:“任师兄不去吗?”   任析摇头:“对了,既然是试青大会,你要去吗?不过你突破金丹不久,还是留在宗门内巩固修为为好。”   藏柏月眨眨眼:“任师兄,你怎么跟我大师兄一样?我大师兄也叫我不必去,日后他带着我去秘境试炼。”话虽这样说,他眼中却满是跃跃欲试。   任析跟他打感情牌:“我与你李师兄都不去,你总不能抛下我俩独自守在宗门内。”   藏柏月立刻答应:“放心好了,我不会去的,我已经同大师兄说好了,待你们也到金丹,咱们再一起去试青大会名扬天下!”   任析颔首,弯着眉眼冲他扬扬手:“快去见掌门吧。”   藏柏月御剑离开后,任析回到洞府内。   正好峰内空无一人,任析掏出一堆符箓,在门口贴好,而后才拿出自己的传音符,听金添为他传来的信息。   他虽然在苍生宗待着,属实不放心谢臻一个人在魔域独自成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每隔两三月,金添便会帮他传来一次魔界的大变动。   任析两年前得知谢臻爬上了域主之位,没什么好惊讶的。   但是如今听闻谢臻将西方域也吞并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惊讶。   动作实在太快了点,算一算,此次试青大会后,五年内谢臻便能爬上魔尊的位置,而后大开杀戒。   任析将传音符收起来,掏出一块魔石,将其中的魔气吸收入体内。   这魔石的品质极好,充盈魔气后像是一块剔透漂亮的墨色玉石,内流光晕流转。随着任析将魔气吸收入体内,这份光晕减淡了许多。   这破毛病,每月都得吸收一次魔气,不然便会浑身剧痛。   好在弄了不少魔石,不然三天两头往魔渊跑,他还做什么任务。   正在任析盯着自己的手腕心情不快的时候,符箓发出警示,有人来仙草峰了,应当是师父与李铭天二人回来。   任析迅速收拾洞内的符箓,装模作样的掏出一卷玉简。   七长老一阵风似的闯入任析的洞府,拎着他的衣领子便将他带入自己洞府中,命令道:“从今日起你便在这里闭关修炼,什么时候突破金丹什么时候出来,若是两月之内不能突破金丹,你就别出来了!”   七长老气的脸色发红。   任析莫名其妙,但瞧着七长老这样,稍微猜了猜:“师父,你是不是受了五长老的激将法?”   七长老最讨厌的是三长老,但要说最不对付的,那必定是五长老。因为五长老的嘴特别碎,还很爱炫耀,而七长老又是个脾气爆的,三天两头便跟五长老干起来。   任析拜入七长老门下前,听柳勉说这两人打起来,曾还削掉了一座山头,给掌门赔了不少灵石,简直是倾家荡产。   七长老一听,更气了:“你管是不是激将法,少在这里与我打马虎眼!就两个月!她座下弟子此次试青大会要去三个,其中一个还是与你同时进门的,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任析无语,五长老门下那位与他同时入门的师兄,入门时便已经是筑基巅峰,所以才能直接被五长老收为内门弟子。这有什么可比性?   但七长老俨然不容任析再说了。   他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任析,最后又在任析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装什么?若要自保,一味隐藏自己有什么用处,尽快强大起来,谁都拿你没办法,管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无人敢欺你半分。”   任析心头咯噔一下,冲自己师父憨笑:“师父……你说什么呢,我不懂……”这是发现他植物系妖修的身份了?   七长老只翻个白眼,临出洞府时轻飘飘一句:“原本要去参加试青大会的弟子,在历练秘境中陨了两名,所以藏柏月也要去。我已经将你名字报上去,不想去便作罢。”   任析:“……”他轻轻叹口气。   还真是,非去不可了。   不论是为了藏柏月,还是为了任务。   而且他师父显然是早便发现他的妖修身份,想来也是,他为妖修,对灵植最是熟悉,修为又是化神巅峰,会发现任析并不奇怪。   植物系妖修一旦化作人形,修炼起来一日千里,七长老是打定主意让任析突破至金丹期,不到绝不放人出来。   他原本还琢磨着多关任析几天,叫这小崽子知道什么叫做尊师重道。   然而不到半月,仙草峰顶便引来了漆黑的劫云。   宗门内弟子都仰着头,瞧着远远的黑色雷云,窃窃私语。   “那是仙草峰吧?七长老要突破化神期了吗?”   “要到渡劫期,雷劫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阵仗!这一瞧便知道,应当是金丹雷劫!”   他们议论之中,青白的雷电接二连三劈在任析的身上。   他原本都做好完全准备了,谁想这雷劫劈在身上并不痛,顶多是有些麻。   唔,毕竟也是受过四十二道紫雷的人了,承受力都不同了呢。   任析对着劈下来的闪电若有所思,片刻后雷劫散去,丹田的金丹大成。   任析突破至金丹期,可以去参加试青大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虚假的时间大法:找不到菜的三年   真实的时间大法:作者消失的三天   我错了,轻点打Orz 第20章   前往试青大会前夕,掌门再次召所有宗门长老与弟子商讨这事。   此次试青大会苍生宗颇为重视。   因为苍生宗设立于拂镜州,千年前仙魔混战之后,还有不少宗门警惕的驻守在魔渊边。   但千年过去,魔渊边缘的灵气实在算不得充裕,若不是苍生宗家大业大,开山老祖直接搬了几条灵脉埋与宗门下,苍生宗如今也要在拂镜州熬不住了。   因着这种差异,其实近百年来,苍生宗已经没有过去的满门盛景。   许多届的试青大会优胜弟子,都来自于其他三大宗门或是四大世家。   为了不堕苍生宗的威名,掌门历来不会敷衍对待试青大会。   此次点出的随行长老是五长老与六张老,掌门的大弟子柳勉也同行,此外还有几位已经到了元婴期的师兄师姐伴随。   一行队伍中,岁数最小的便是藏柏月。算起来除了任析这个开了挂的,藏柏月才是真正的天赋异禀。常人几十年不一定能筑基金丹,他却区区三年轻松到达他人触不到的境界。   掌门对藏柏月也很是疼爱,叮嘱完此行前往桐月州的小秘境定要小心,待诸位弟子散去后,掌门将任析与藏柏月单独留了下来。   任析被点到名字的时候,正在魂游天外,骤然见掌门望向自己,微微颔首,随即便感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冰冷熟悉的让人汗毛倒竖。   三长老。   任析面不改色,偏头见自己师父离开,三长老也不见踪影的时候,才微微松口气。   掌门道:“你师父已经同我说明,届时你入了秘境,跟通柏月便好。正好你二人是一同拜入宗门,关系甚笃。只不过你情形特殊,试青大会上要去的宗门长老家主不少,这掩息玉你戴上,莫要摘下来。”   掌门已经知道任析不是人,却并没有露出什么异色,任析接过掩息玉,挂上脖子,忍不住笑起来:“弟子多谢掌门师叔。”   若是没有三长老,苍生宗的确是个好归处。   藏柏月不懂自己师父在与任析打什么哑迷,好奇的瞧着他脖子上的玉,指指自己:“师父,我不用戴吗?”   掌门面色威严,眼神却很温和:“你不必,昨日不是已经给了你不少法宝?你还想要什么?”   藏柏月被说的不好意思,忍不住红了脸。   “桐月州乃是苏家的地盘,苏氏行事狠辣,届时你二人不要擅自行动,事事过问过你们大师兄,有不懂之处,他会告诉你们。”   交代完两名小弟子,藏柏月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任析离开,脸上满是笑容。   任析又忍不住想起原剧情。   原剧情中,苍生宗掌门痛失疼爱的小弟子,一朝走火入魔,后与魔尊一战命陨,而后苍生宗由大弟子柳勉继任掌门之位。   苍生宗一朝失去了天之骄子,又失去了渡劫期修为的掌门,一落千丈,受人欺凌。   藏柏月是个被小村落收养的孤儿,无父无母,他将掌门当作了父亲,掌门也真拿他当作了儿子。   掌门实在是个好人,藏柏月同样是好人,可谢臻也并不是个坏人。   因缘际会,成了那种模样。   任析抿着唇瓣,眸光从藏柏月身上收回。   总之,他会看好藏柏月,也不会让谢臻再走上原本的老路。   翌日清早,苍生宗上空有一艘庞大的飞舟没入云端。   柳勉盘腿坐在飞舟的夹板上,望着前方。   藏柏月则与任析凑在一处,趴在飞舟边缘叽叽喳喳,像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藏柏月激动道:“看!那是地阶妖兽金翅鸾鸟!它被飞舟的护罩弹开了!”   任析给他指另一头:“那一群是不是青玉喙鸟?它们的喙是用来入药的好宝贝,平日里很难见到呢!我能下去抓几只上来吗?”   柳勉听着他们叽叽喳喳,无可奈何。   桐月州与拂镜州中间隔着两个州,处于修真界靠近中心的位置,飞舟足足飞了三天才速度减慢,从云层中露出真面目。   苍生宗众人御剑自飞舟落入地面,五长老收了飞舟,带领众弟子去客栈。   桐月州苏家的地盘,此次试青大会,四大宗门与另外三大世家来桐月州,皆是由苏家招待。   苏家包下来七家相差不多的客栈,苍生宗一入桐月州,苏家的人便等着了。   任析跟在柳勉身后,打量客栈内的模样,与人间的普通客栈也没什么两样,只是雅致许多,用的材料都是宝贝,处处刻了法阵。   苏家来接待苍生宗的是一位管事长老,有化神初期的修为,同五长老与六长老有说有笑,双方互相恭维。   五长老的碎嘴到了这种时候,便是发挥效用的时候了。   她十分适应这种互相溜须拍屁恭维对方的场合,同那位管事长老聊的很是愉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便熟悉的仿佛是十年旧友一样。   六长老呢则在一旁一言不发,像个鹌鹑,还时不时要被五长老剜一眼——五长老与六长老是孪生姐弟,六长老对自己的姐姐怕了几百年。   两位长老的弟子也像他们的师父一样,一边活跃的四处打量,一边垂着脑袋,抿紧嘴唇等着长辈发话。   任析也挺好奇的,他在魔界待的客栈与这里不太一样,不是客栈的装潢样式,而是氛围。   魔界的热闹的要命,他只需要往角落里一坐,什么天南海北的八卦自动往他耳朵里钻。   这里么,一楼大堂坐着不少修士,却各个低声私语,也没人吃东西饱口腹之欲,只时不时喝两口灵茶。   任析打量一圈,觉得还是魔界氛围比较得他欢心。   尤其是东方域,很适合生活。若以后完成任务,他肯定会在东方域找个地方待着,然后三天两头晃出去吃吃喝喝。   东方域内也没什么打打杀杀,执法也挺严格,实在是宜居。   任析想的出神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门外一闪而过的黑衣人影。   他猛然顿住,转过头去,那道人影却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看错了!?   方才的是谢臻吗?   可谢臻现在这个时候,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他都还没能登上魔尊之位,修为应该也还不算特别高,至少没高到能在修真界四处乱跑的地步吧?   眼下桐月州还在筹备试青大会,谢臻那点修为虽然厉害,但摆在一堆的化神期巅峰的长老们跟前,便有些不够看了。   再者,这里是苏家的地界,苏家家主便在桐月州,若是他没记错,苏家家主有渡劫期修为。   魔界尚且还能接受一些行商的正道修士,但修真界可就不同了。   但凡出现魔修,必定会被诛杀。   谢臻好端端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难道他想将五年后的剧情提前吗?   可他实力不够,为何要贸然做这种事?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任析盯着客栈外可,藏柏月小声问:“任师兄,你瞧见了什么?这么入神?”   任析被藏柏月的声音惊得回神,他抬眸望着藏柏月比自己稍稍矮上半指的个头,他眼神澄澈单纯,是个十七岁都不到的少年。   谢臻的修为虽然不够报仇,可杀藏柏月却是够的,甚至轻而易举。   任析虽然还是弯着眼睛在笑,但不知为什么,藏柏月敏锐的觉得任师兄的笑意淡了许多。   他有些疑惑。   任析道:“从今日起,你不要从我身边走开,知道吗?”   藏柏月不明白:“为何?”怎么好端端的,任师兄忽然一副紧张的模样?   藏柏月是个感知敏感的孩子,他的修为不比任析高,可任析说谎,他八成是能发现的。   思来想去,任析只好道:“等回到房间,我告诉你。”   五长老与苏家的管事长老聊的差不多,将一把房间牌子交给柳勉,柳勉为弟子分发。   两名弟子一间房。   任析与藏柏月自然在一间,柳勉在他们俩隔壁。   任析拿了牌子,与藏柏月上楼。   进了房间后,藏柏月瞧着任析一脸郑重的将房门贴上符箓,才转过身来。   藏柏月是知道任析会画符箓的,在符箓这一道上,似乎还挺厉害,大师兄夸过他。   他端坐在凳子上,等着任析说出什么缘由。   任析给自己灌了一口凉掉的灵茶,然后道:“这件事,你绝对不可以告诉别人,知道吗?不然我就会死掉。”   这么严重!   藏柏月赶紧点头,举手便发天道誓言:“我保证绝不告诉他人,不然我便不得好死!”   任析:“……倒也不必。”   藏柏月自信自己绝对不会透露任析的秘密,所以也不觉得这誓言会对自己产生威胁,他望着任析。   任析指了指自己埋在自己领口衣服下的掩息玉:“你知晓师叔为何给我掩息玉吗?”   藏柏月要是知道,昨天也不会问自己师父要了。   任析说:“师叔之所以给我掩息玉,是因为我是一株灵植,修炼了无数年才化成人形,师叔是怕我在桐月州叫人识破身份,所以才将掩息玉给我。”   掩息玉能遮掩气息,叫人勘不破真身,遮如衣领,便谁也瞧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消失了三天,来补上前三天的更新 第21章   藏柏月呆住了。   藏柏月手中握着的杯子掉在自己腿上,淋了自己一身的茶水。   化成人形的……灵植!   天啊,原来真有这种妖修!师兄没有骗他!   狼精还是兔子精,藏柏月早就跟着柳勉见过不少,甚至他们宗门中还有两位弟子便是妖修,一名是豹子精,另一名是紫貂精。   长得妖里妖气的,有时候还会将尾巴露出来。   任析哪里看得出来是妖修?   完完全全就是人样。   灵植光是能诞生灵智的便是少之又少,诞生灵智后还能化成人形的,从来只听说过,没见过。   各种缘由,藏柏月是知道的。   灵植修成的妖修,若是叫人知道,便会遭受无数心术不正的人觊觎,一不小心便有命陨的危机。   莫说修成人形,便是能升灵的,藏柏月都没怎么见过。   总之妖修之中,动物妖修与植物系妖修,境遇天差地别。   藏柏月获知了这么巨大的一个秘密,顿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任师兄,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待在你身边寸步不离的保护你,绝对不让桐月州的那些人发现你的身份!”   难怪方才任师兄那般紧张,换做他,他也担心。   宗门内的师叔师伯们都是堂堂正正的修士,自然不会对任师兄动手,可外面的人鱼龙混杂,就说这次的东道主苏家,便是以狠辣闻名,若是叫他们知晓任师兄本体是株灵植,还指不定要打什么歪心思。   任析见将藏柏月哄住了,算是松口气。   他倒不特别担心苏家。   毕竟表面上瞧着只是个金丹修士,可他到底是元婴期,还囤了无数符箓,打不过,跑还是行的。   可哄住了藏柏月,任析也没觉得松口气。   到底是不是谢臻?   若是谢臻,他是来做什么的呢?   任析忧心忡忡了一夜,还与系统商讨了很久。   最后发现系统没个屁用。   系统:【……】这届宿主太具有攻击性了。   试青大会在三日后,还有两大世家的人没来。   任析再客栈内闲不住,想要寻摸谢臻踪影,思来想去干脆叫上藏柏月,同他一道在街上晃荡,瞧瞧桐月州的特色。   街上不怎么热闹,任析逛到一处书斋的时候,步子顿了顿。   不知道怎么,这书斋里有股熟悉的气息,似乎是魔气。   有魔修在这,是谢臻?   任析叫上藏柏月,两人入了书斋,老板对他们笑容满面:“道友想买什么?是功法还是剑术,法术也是有的,当然,除了这些,杂书也有不少……”   任析瞧着这书斋很大,楼上还有一层。   他弯着眼睛笑道:“不必,道友让我们自己瞧瞧吧。”   老板见状,不再跟着他们热情推荐。   二楼书架前,站着的黑衣青年忽然偏过头,垂眸瞧见一楼的两名少年。   青年面容普通,手中握着的一卷是药修才会看的灵植大全。   说是大全,其实不过零零散散记录着一些灵植而已。   他黑沉的眸光瞧着两名少年上楼,打头的那少年明显要大一些,身量要高点,长着一双漂亮的凤眼,弯着笑意浅淡,瞧起来脾气很好的模样。   青年不知道为何,目光在这双笑眼上顿了顿,只是在扫到他们衣服上苍生宗的绣纹,眼神顿时变得淡漠,收回了视线。   任析寻着魔气,在二楼转了一圈,却找不到来源。   瞧见一道书架前站着的黑衣青年时,还打量了两眼。   发现不是谢臻后,失望的收回目光。   也是,谢臻那厮怎么可能来逛书斋。   还是修真界的书斋。   他都是域主了,要什么,在魔界吩咐一声,什么书没有。   任析在书斋内转了一圈,最后下楼,在老板跟前的架子上摸了几本话本,给灵石后带着藏柏月离开。   一无所获。   任析放弃了在街上乱逛,连吃的都没有,有什么好逛的。   任析在房内看了两天的话本。   第三日,试青大会开始。   今年试青大会挑选的秘境是桐月州内的小秘境,镜花水月。   因为在桐月州内,所以不少苏家的子弟长老是进过镜花水月的,苏家的弟子会有不少便利信息。   这也是默许给东道主的好处。   任析随着长老们御剑到了秘境入口,便见到了七个方阵,赫然其他大宗与世家。   大家的衣服穿的花花绿绿,总体来说颜色都比较清雅,站在一块也不扎眼,各自的衣服上绣着属于自己宗门或家族的标识。   长老们互相点头寒暄,三刻钟后,试青大会正式开始,长老们合力打开秘境入口,让参赛弟子进入其中。   时空像是忽然被扭曲出一个漩涡,四周的景色都变得模糊,空间荡出水一样的波纹。   秘境开了,为期半月的试青大会就此开始。   柳勉轻声对藏柏月与任析道:“这秘境中要注意之处都告诉你了,进去切莫自大,万事小心。若是遇见高阶妖兽,不要逞强。”   两人乖乖点了头,柳勉又瞧了眼这次参加试青大会中修为最高的师弟一眼,对方颔首让他放心。   一众弟子们御剑飞入秘境,身形没入扭曲的漩涡。   任析还是第一次入秘境。   藏柏月也是。   他们毕竟入宗门的时间还太短了,平日里有师父师兄带着出门杀妖兽,便已经算是历练。   进秘境中,却是还没有的。   秘境分做小秘境与大秘境,小秘境只能承担金丹至元婴期的修士,超过元婴期的修士,每多进入一位,小秘境便多一分崩裂的危险。   至于大秘境,则是能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才能进入其中,只要不超过渡劫期,都是能够自由进入其中。   至于渡劫期修士……那便要入小世界了。   小世界是比秘境完善无数倍,有自己的天地法则运转的空间,一般不会被人发现,若是有修士发现进入其中,便能赚个盆满钵满。   不过也很可能丧命就是了。   任析眼前一阵虚幻,再睁眼时,他便在一道葱郁的密林上空了。   密林前方不愿,便是一道巨大的山涧,裂口绵延了十几里,能听见山涧的水声。   林间有无数兽吼。   此次带队的是六长老门下的二师兄,金丹巅峰的修为,初次参加试青大会。   试青大会是不允许参加第二次的,是以不少金丹期的师兄师姐们没来。   此次来参赛的,拢共有七名弟子,队伍中其他随行的师兄师姐们都是来保护他们的。   尤其是藏柏月。   藏柏月这个天灵体,收到的觊觎一点不少,不知道多少人想将他掳走,变成自己宗门的弟子。   二师兄道:“我们先落入林间,莫要随意飞入空中,以免成为众矢之的。”   大家御剑落入林间后,天色被茂密的林枝遮住,视野顿时变暗。   任析脚下踩到了厚厚的,绵软的树叶,像是地毯。   他低头瞧了眼,往一侧挪了挪脚掌,露出一株一指高的小树苗。   大家在林间行走,打量四周。   镜花水月的信息,苍生宗自然也是有的,没有苏家那样详细罢了。   通常来说,不论是秘境还是小世界,最有价值也最重要的宝贝都是秘境的核心秘宝。   有可能是天地自然形成的,也有可能是某位几千年前陨落的大能留下的秘宝。   不少小秘境,便是依靠顶级的法宝衍而出。   若是谁能寻出核心秘宝,必定能成为优胜者。   但一来,核心秘宝一旦带走,秘境便会崩塌,此后再也不能进入。   二来,核心秘宝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越是厉害丰饶的秘境,核心秘宝便越厉害,懂得自行藏匿,根本不会让人寻到。   何况他们一群金丹期,想都不要想。   所以,获取优胜,到底还是要看猎杀的妖兽等级,以及在小秘境中寻到的天材地宝。   二师兄掉转头,询问任析:“任师弟,你们药修可有寻天材地宝的特殊法子?”   任析迟疑了片刻,颔首:“有是有,但不一定管用,毕竟有些厉害的天材地宝,懂得隐藏。”   二师兄道:“有总比没有的好。既然如此,咱们便按照先前说的,先去搜寻天材地宝,路上遇见妖兽再斩杀。”   若是有天材地宝的地方,往往也有厉害的妖兽守护,一举两得。   队伍中没有不同意的。   只是有一个青年男子,睨着任析,目光带着隐晦的审视。   这是三长老门下的。   任析心中暗自撇嘴,他算是被三长老盯上了。   任析立在原地,感应片刻后,朝一个方向走去。   虽然药修的感应之法时灵时不灵,可任析毕竟不同。   他无需特意感知,林间植物会传递这些信息。   *   桐月州一处边缘地带,一位面色不虞的青年男子道:“想不通你是不是疯了,这种时候跑来干什么?你以为你一个化神巅峰,就能在修真界肆无忌惮?我可告诉你,修真界一堆的化神都聚集在这里,苏家还有个渡劫期老不死!”   黑衣的男人五官线条锋利,可眼睛却是漂亮的桃花眼,瞧起来眼波潋滟,笑意盎然的面孔上夹杂几分懒散:“怕什么,苏家的家主在闭关冲击大乘,哪里有空出来管我们。至于那些长老,更是不必怕。”   展言实在无语至极。   二人合力将秘境打开后,展言拧紧眉头:“我好话说在前头,你最好动作快些,屠了苍生宗弟子,你当他们宗门老祖是好惹的?唯一的大乘期,两根指头能随随便便捏死你!即便有仇,你就不能再忍一忍?你还差这点时候吗?”   谢臻只是笑容散漫,漆黑的眼眸中却没有感情,探身进入秘境。   声音模糊的传来。   “放心,我只是提前收点利息。”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叉腰) 第22章   林间,枯枝碎叶被踩裂后发出清脆的声响。   太阳已经落山,任析他们今日收获了一株品阶很是不错的八霄花。   八霄花跟前有三只玄阶妖兽守着,其中一只更是快要突破地阶。   他们与这三只妖兽缠斗了许久,有两位同门受的伤有些重,服食了灵药后恢复片刻后,眼下正需要找一处何时的洞穴休息。   露天休息,在这样妖兽密布的林间不是个好主意。   他们跋涉了许久,终于找到一处合适的洞穴,先丢了符箓进去试探,是已经被妖兽废弃的洞穴。   二师兄施过一道清洁术后,和另一位师兄扶着受伤的人进入其中,打了几颗夜明珠嵌入石壁。   任析落后半步,在洞口处蹲下,设置了防止妖兽进入的阵法。   随后转身进入洞穴内,从腰间挂着的锦囊里掏出两瓶丹药,递给两位受伤的师兄,让他们好好疗伤。   那妖兽的爪子上有毒,被抓一下伤的不轻。   好在今天收获颇丰。   藏柏月抱着自己的剑,靠在石壁边,瞧见任析转身过来,立刻冲他招手。   三长老座下那位青年弟子,名唤作封俊朗。   他天赋不错,入三长老座下不到十年,如今是金丹中期。   只是瞧着任析与藏柏月,很是不舒服。   从前有个谢臻便罢了,如今又来了两个比谢臻还要厉害的。   想到师父交代的话,封俊朗皮笑肉不笑的问:“任师弟精通的不少,不仅会炼药,还画符箓,原来连阵法也会。”   白天的时候情急,任析用灵石补了道阵法挡了一击,否则今日便不是有两位师兄受伤,二师有人要命悬一线了。   任析自然知道他话中带刺,笑着道:“不算精通,大概会一些。毕竟我是药修,论自保能力比不过师兄们,自然要学一学其他的。”   这确实,很多药修,都是药符双修。   只是能药、符、阵三样都修的,比较少,学的多便容易杂,杂而不精没有什么用处。   任析显然不在杂而不精的行列,白日那种危机时刻都能布置阵法,可见是精通此道。   任析有些后悔,不过后悔了一小会儿便作罢。   他准备的符箓分做两份,一份是至少要元婴期才能画出来,即便对上化神期也能有用的高阶符箓。却是用魔气画的。   剩下那份都是金丹期能画出来的,可是威力够强的用光,还没来得及补充,弱的挡不下那一击。   不如用阵法。   封俊朗却是继续道:“任师弟谦虚了,我瞧着任师弟修炼也极其厉害,也不知与藏师弟比起来谁更厉害一些。”   不等任析说话,藏柏月先不高兴起来。   他还不能接受这种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当然他也不傻,没有直接跟封俊朗杠起来,而是道:“有什么好比的,任师兄修的都跟我们不一样,他要去跟药修比才知道谁厉害。”   封俊朗哪里说的是这个,但他不能挑的太明显,只好忍受藏柏月歪曲他的意思,嘴角的笑容都有些僵:“倒也是。”   藏柏月偏过头,小声同任析道:“这人怎么这样,我真想回去跟师父告状。”   大家都是修士,耳目通明,哪里听不见藏柏月说的什么?   封俊朗顿时面色僵住。   他与任析都是长老弟子,两人冲突谁也不怕谁,可藏柏月的师父是掌门,是宗门内唯一的渡劫期,加之掌门惯来威严,他心中其实很怕。   万一掌门护短,为了藏柏月责罚他,师父必然不会护着他。   对于这一点,封俊朗心中简直再明白不过。   好在下一刻,藏柏月又小声对任析道:“算了,还是不跟师父说了,背后告状不是君子所为。”   任析嘴角的笑容忍不住变得更盛,藏柏月根本就是故意的。   鬼灵精怪的。   他瞧着封俊朗一副说不出话的模样,安心的靠着石壁。   入夜,大家都盘坐调息,吸收灵气修炼,调整自己白日的损耗。   任析本该也是其中一员。   可他修炼到一半的时候,忽然睁开眼。   皎洁如水的月光流淌了满地,任析坐的位置靠近洞口,月光洒在了他的腿上。   他瞧见一道漆黑的影子,在他的脚踝处,一直蔓延到洞穴外。   任析抬起头,还未来得及做声,洞口的阵法便被破开,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到了他身边,手掌捂住了他的嘴,将他的头抵住石壁,力道大的他下颌骨生疼。   男人另一只手掌落在他脖颈间,缓缓收紧。   任析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熟悉的桃花眼。   谢臻要杀人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   后脑勺磕在石壁上太疼了,也或许是被谢臻眼中的杀意吓得,任析眼中弥漫出一丝水汽。   他眉头忍不住蹙起来,眨眨眼,试图将这丝水汽眨掉。   可惜于事无补,晶莹的泪珠挂上了浓密的眼睫,轻轻一颤滴在了男人的手上。   谢臻望着这双眼睛,下意识钳住他脖子的手松开了些许,让任析能够喘的上气。   怎么觉得有些熟悉?   在书斋之前,他们应当还见过一面。   是什么时候……   对了,北方域,那个来找余劫的元婴期魔修。   不过,好端端的元婴魔修,怎么会成为一个金丹期的正道修士,还是苍生宗的内门弟子。   任析瞪着谢臻,心里骂着这个狗东西,已经试图破开自己的封印。   虽然元婴期在谢臻面前也不够看,但谢臻既然要杀他的话,那干脆跟他同归于尽好了。   还能避免谢臻日后屠杀,阻止生灵涂炭1   不等任析动作,谢臻忽然倾身靠近任析的耳边:“我不杀你,你放心。”   任析顿了顿,还是瞪着眼睛。   谢臻声量极低,传入任析的耳中,其他人并不能听见。   他低声道:“我听闻你是苍生宗七长老的座下弟子,是名药修。既然如此,你身上必然带着不少药修典籍吧?通通给我,我饶你一命,知道吗?”   他摆正身体,望着任析还带着些湿意的眼睫,忽然觉得滴落了泪珠的手背有些痒。   细微的,水珠顺着他的皮肤滑动滚落带来的痒意。   他望着眼前这个小药修,面上带笑,声音却冷冰冰的:“你若是同意,便眨眨眼。”   任析还是瞪着他,片刻后,才眨了眨眼。   但眼中的情绪看的谢臻有些莫名。   怎么好似他做这事,是对不起他一样?   他们两人并不熟识,更非亲非故,他即便杀了他,也只是这小药修太弱的缘故。   谢臻没有放开任析,只是收回了部分禁制,让任析可以将书跟卷轴从储物法器中取出。   任析将一堆玉简丢出来,谢臻不等东西落地,便魔气卷着东西收入自己的法器中。   他眸光淡淡的望着任析:“还有一件储物法器,你若是不取,我便自己拿了。”   任析:“……”狗东西!   尼玛的!   什么朋友!   垃圾!你就是个屑!   他要是长得开嘴,恨不得能逮着谢臻的手咬两口,一剑捅死他算了!   他这么久以来,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任析双眼怒火高涨,谢臻仍旧淡淡的,见任析没有动作的意思,自己侵入了他手腕的紫金鞭中。   不过是最低级的储物法器,谢臻的神识侵入的瞬间,紫金鞭便因为承受不住,裂开几道缝隙,其中的东西纷纷掉了出来,洒落满地。   谢臻没想到这法器能低级到如此地步,怎么说都是苍生宗的内门弟子,还用这样的法器做什么?   而后谢臻垂眸,瞧见掉落满地零零散散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各种小食话本,有奇奇怪怪的玩意儿,还有好几本画册,以及一些其他的,各种杂七杂八,总之不值钱的东西。   与这条低阶的鞭子很相配,都是没有多少价值,即便掉在大街上也没人会去瞧两眼的东西。   但谢臻凝顿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宝贝们,明天见   (这回是真的明天)   啵啵啵! 第23章   谢臻忪怔的片刻, 牵制住任析的动作有所松动,任析顿时从储物法器中掏出三张符箓,一脚踹开谢臻将符箓丢了出去。   而后转身, 在符箓发挥作用前的瞬息将另外两张符箓注入灵力, 护住洞穴内部和他身后的人。   巨大的爆炸声将前方洞口炸塌了, 谢臻滚出洞穴, 一身的灰尘泥土,呛了好几声,袍角也碎了不少。   他爬起身, 瞪着眼, 脸上的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却并没有变得冰冷, 更没有任析的忽然攻击变得愤怒。   吃惊与狂喜这两种感情出现在他眼中。   那些东西都是他给任析买的, 带去了魔渊,除了任析,世界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将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带在身边了。   难怪, 难怪他看见他那双眼睛, 就觉得不对。   谢臻呆愣了片刻,听见坍塌的洞穴内传出慌乱震惊的响动,那些苍生宗弟子被这举动惊醒了。   他此行是来杀人的,可是瞧见任析后, 他决定暂缓杀人这件事。   任析现今是苍生宗的弟子, 不能让人发现他与魔修有牵扯, 也不能让任何人见到自己。   谢臻很快没了踪影。   苍生宗弟子们轰开碎裂的石块, 自洞穴中出来, 各个灰头土脸。   封俊朗十分不悦,拧着眉头:“说什么妖兽忽然袭击, 怎么我们一点动静都未听见?你一个区区金丹初期,还能比我们金丹巅峰更机警不成?”   任析抿着嘴唇,唇角绷直,没有露出笑容。   他现在心情不好。   东西掉了一地,没来得及捡。那些小玩意并非什么法宝,被石块一压必然变得稀碎。   当然,他不是心疼谢臻给他的东西,他只是心疼自己买的那些而已。   还有之前在东方域用的魔牌,以及一些其他有魔气的东西,都收在紫金鞭里,除了魔石。   紫金鞭也裂的透透的,捡起来拼都拼不回去了。   任析忍不住咬后牙槽。   可一可二不可三!   谢臻这狗东西,他绝没有这种朋友了!   二师兄瞧着脾气向来很好任析竟然没了笑脸,轻轻咳了声道:“大约是任师弟未在修炼,好运瞧见来边缘试探的妖兽,如今赶跑了便好,咱们还是快些重新找处地方,待天亮再行动。”   修为最高的二师兄发话了,其他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封俊朗格外不忿。   夜间,只有如水的清冷月色照明,没凑近,无人注意到任析的脸颊两侧有一道红痕,脖子上也有,瞧着像是指印。   大家默不作声的行动,藏柏月凑到任析跟前。   这次他没再大大咧咧直接耳语,而是单独传音给了任析:“任师兄,你的脸侧与脖子上,似乎有红痕,真是有妖兽来袭吗?还是有什么人?”   任析瞥了他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脸侧与脖颈,悄然将自己的红痕消融,放下手时根本没有什么红痕在。   他传音给藏柏月:“没有啊,你是不是看错了?还是我让毒虫给爬了?”   藏柏月凑的更近了一些,两个人几乎是挨着走,他盯着任析的下颌与脖子,的的确确是白嫩的肤色,并没有什么红痕。   真看错了?   他堂堂金丹期修士的眼力,竟然这也能看错!?   真是丢脸!   藏柏月瘪嘴。   两个年纪小的与两名受伤的师弟在中间,前头是二师兄与封俊朗,后面是另外两位师兄。   任析瞧着藏柏月这番模样,正要同他说话,忽然觉得有道视线落在身上。   任析:“……”   任析刚刚恢复一些的心情,再度跌入谷底。   跟着他干什么?!   他绝不接受道歉,绝不!没人能掐他脖子,还抢他东西!   他们并未走很久,二师兄探寻过后,干脆动手撵了几只低阶妖兽出洞穴,清洁后将洞穴霸占。   这次任析在洞穴外布置了一道比之前更高级的阵法,还套了两三个针对魔修的阵法。   套完之后,拍拍手,大功告成的回到洞穴内,盘膝而坐修炼。   谢臻落在洞穴外不远处的树上,借着葱郁的林木掩盖,无人发现他的身形。   他亲眼瞧着任析将门口的阵法套了一个又一个,俨然是阻止他去找他的意思,布置这些阵法的时候,一双漂亮的凤眸里还有小火苗在跳跃。   显然是很生他的气。   ……的确,他对任析做的,实在很是过分。   先前许诺带他出魔渊,未能办到便罢了,而后答应的三月去瞧他一次也未能办到。   甚至任析主动去魔域找他,到了他跟前,他没能认出便罢,还一句话不让任析说便对他动手。   ……而今到了修真界,他再度对任析动了手。   谢臻皱着眉头,桃花眼中满是懊恼。   若是在北方域的时候,他让任析说一句话,只需一句话,也不至于让他找了三年,还险些以为任析死了。   哪里会有这三年?   罢了,跟在任析身后,好好想个法子同他道歉。   他脾性软,好好跟他道歉,他一定会原谅自己。   想到这里,谢臻忍不住笑了。   自己当真有些欺负人,仗着知道任析脾性软,便觉得他一定会原谅。   他想从法器中掏出传音符联系展言,叫他帮自己去买一些能哄任析高兴的东西,但掏出传音符后才忽然想起来,这里是小秘境,不用特殊传音符是传不出消息的。   再者,展言那粗手笨脚只会用剑的东西,定然不知道该怎么样买才能让任析喜欢。   谢臻想了想,起身离开了树杈子,御剑而驰,很快便回到了任析他们起初在的洞穴。   挥开那些坍塌的石块,他走到任析原本靠着的墙壁前,果然瞧见地上零零碎碎躺着的东西。   被碎石砸的稀巴烂,看样子是没法恢复了。   唯一一个还保持着大致原样的,是一条小小的鞭子,十分低阶的法器,只是弄了个花样,在鞭子的手柄里做了个储物空间。   他蹲在这堆破烂前,捡起紫金鞭,拿在手中端详片刻后,揣进法器中。   天亮之后,苍生宗众弟子继续前行,寻找着天材地宝,途中若是遇见妖兽,低阶的便放一条生路,高阶的便动手。   靠质取胜,不靠量,低阶妖兽杀了没什么用处。   苍生宗的宗门规矩其实很严格,完全是“正道宗门”。   从前任析还不觉得,入了宗门后才知晓,虽然苍生宗的内门弟子本命法器都要入食灵水池锻造,但宗门规矩是不可随意用本命法器伤人,以免给对方造成不可愈合的伤口,害人性命。   法器锻入食灵水,更像是一种自保,若是有自己稍逊一筹的仇敌,入过食灵水池的法器便保命利器。   三长老那一门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少数。   除了食灵水这样重要规矩外,还有些对他人来说,在修真界显得很是仁慈的规矩,怀孕母兽不杀,幼崽不杀,低阶妖兽不杀,需则取不可滥杀。   连天生地长的灵植,若是遇见,也有“启灵智者不杀”的规矩。   总体而言,若是没有三长老这颗老鼠屎,苍生宗的的确确很对得起它的宗门名。   也不知道开山老祖是个什么样的好人。   任析当初要不是在魔渊,被迫修了魔,肯定第一时间拜入苍生宗门下。   当然,现在也拜了。   任析杂七杂八的想着,感受到背后的视线,也置之不理。   火气已经消了一半,但这么轻易原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谢臻这不让人说话就动手的狗毛病,必须得改。   无缘无故又不是仇人,干嘛不让人家说句话解释一下再动手?   还抢他东西,真是无语。   对了,东西,那些他师父给他的玉简典籍。虽说他大半都看过,可里面不少都是得归还宗门藏书阁的,还有一部分是他师父的私藏,要是不好好带回去,难保又是怎样一番鸡飞狗跳。   任析的脚步一顿。   藏柏月奇怪:“任师兄,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任析摇摇头。   眼下一起行动,他不能随便脱离队伍,还是等到晚上罢。   接下来,苍生宗接连找到了两处天材地宝,都有高阶妖兽守着。快日落的时候,他们从一只几乎半只脚踏入了地阶的妖兽爪下四处奔逃,当所有人都以为这株灵植只能放弃的时候,妖兽轰然倒地。   有位师兄原本惊慌的挥剑,竟然正正好削断了妖兽半边脖子,被兽血淋成了个血人。   他瞪着一双黑白的眼睛懵了好久。   任析嘴角微抽。   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谢臻这厮做的。   大家只以为是走了狗屎运,还祝贺这位师兄立了大功。   然后大家麻溜的先将妖兽装进储物空间,任析掏了几个玉瓶,将药分发给诸位师兄们,受伤的疗伤,去收割灵植的收割灵植。   这次的妖兽等级高,与之对应,灵植的品阶也是很高。   他们将果子摘下来,没有去损坏植株,轻手轻脚的离开,还施展了一道护障,免得有低阶妖兽来整棵吞掉。   藏柏月也受了点轻伤,任析将手覆盖在他手臂上,施展法诀,片刻后抓伤便愈合。   这里刚刚死了高阶妖兽,血液的气息有威慑性,他们也实在懒得找洞穴,二师兄起身,到任析跟前小声道:“任师弟,今日我们便在此地先修养,劳烦你先在外围布下阵法以防万一。”   任析点点头,起身按照方位放置灵石,用灵力画出阵法运转轨迹,而后完阵。   再在外套一道隐匿阵法。   谢臻眼睁睁瞧着一堆围坐在一起的人凭空消失。   他微微一愣,嘴角的笑容扩大。   原来如此,难怪他当初在魔渊底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任析的本体所在。   他如今已是化神期,尚且不能勘破任析的隐匿阵法,想必任析在阵法一道上造诣极高,若是单论阵法,怕是整个修真界也找不出几个能比任析还厉害的了。   不过,他刚修成人身的时候便能布置出如此厉害的隐匿法阵,用来隐匿自己的本体,显然是早早便懂得阵法。   竟然一点儿都没跟他透露。   谢臻在不远处老老实实,一直守到了月上梢头。   消失的空间一阵扭曲波动,从中走出个穿着白衣的少年。他乌黑的头发用玉冠高束,凤眸琼鼻唇若桃花,很是漂亮的长相,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公子。   手中握着一把剑,抬眸,很快便确定谢臻的位置,朝着他所在的树下走去。   谢臻自树上跳下来,桃花眼里笑意盎然,还罕见的带上了几分讨好:“抱歉,我先前不知道是你,并非有意。”   他低声道:“我没想到你能那样快就从魔渊中出来,我在北方域耽搁些时间,三月之期到的时候没来得及去瞧你……那些东西,你也瞧见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任析瞧着谢臻在自己跟前,有了几分低声下气的模样,刚才的雄赳赳气昂昂顿时消散了不少,还是绷着嘴角,不能那么快就原谅这厮。   他淡淡道:“不必道歉,你将我的玉简与卷轴都还回来就成,其中不少都是要完好带回去的。”   谢臻没想到任析愿意出来找自己,第一件事便是问他要书册。   他顿了顿,将那些都拿出来递给任析,拿出来一卷,任析便收一卷,装回自己的锦囊里。   谢臻看出来了,这是还生气,不想搭理他。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慢慢道歉。   谢臻眉梢带笑:“好了,都还给你了,这下总行了吧?”   任析伸手:“你将我的紫金鞭弄坏了,赔我灵石。”   还好谢臻到修真界来,身上是带了不少灵石的,不然还真掏不出来。他又掏出自己用来在修真界走动的大半灵石,伸手拿过任析的锦囊,叫他打开。   任析一脸警惕:“干什么?你还想抢我什么东西?”   谢臻挑眉:“不是说叫我还你灵石,你打开锦囊,我才能给你。”   任析将信将疑,打开锦囊后,便见谢臻丢了一大堆灵石入自己的锦囊。   那些灵石的灵力波动都很浓郁,还很纯粹,应当品阶不低,估计不少都是上品灵石,再不济,也是中品灵石,肯定没有下品的。   任析眼睁睁看着一笔巨款入了自己的锦囊,震惊的眼扩都大了一圈:“你给我这么多做什么?”   语气倒是没之前咄咄逼人了。   谢臻像是不知道这样大一笔灵石能买多少好东西似的,语气如常:“你不是叫我赔你?我弄坏了你不少东西,还几次对你动手,这些都是赔礼,若是不够,我日后凑够再给你。”   这弄的……   任析都不好意思再生气了。   当然,他也不能马上消气,不然显得太见钱眼开了。   他清清嗓子:“既然如此,便罢了,看在是误会的份上,我不再跟你计较。你也不必再凑,这些便很够了。”   谢臻点点头,瞧见任析怀中抱着的剑,再瞧一瞧任析身上穿着的,熟悉的苍生宗弟子服。   他问:“既然你接受了赔礼,我能问问,你为何成了苍生宗弟子吗?”   他在魔渊的时候,跟任析讲过自己的经历,也告诉过他此生死敌在苍生宗。   他实在想不出任析入苍生宗的理由……还没了一身元婴期修为。   对了,任析原本不是修魔,为何好端端的修为没了,还能拜入苍生宗门下,修到金丹?   桩桩件件,他都想不通,打算一一问任析。   任析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因为你只同我说过苍生宗,别的宗门我不大清楚,便只好去苍生宗了。除了三长老,其余的长老为人都还不错。”   任析想了想,趁机教育:“我知道你想报仇,不过只杀三长老还有你那个什么师姐几人便好,别人你就别……”   任析还未说完,谢臻便问:“你在苍生宗这样久,与空山他们碰过面吗?可有人知道你的身份?”   任析知道谢臻这是在担心他,于是好声好气道:“碰过面,但我师父是七长老,很护着我。我的身份嘛……我师父与掌门是知晓的,此次出来,掌门还送了我掩息玉。至于其他长老,我说不好。”   他又道:“我平日不怎么离开我师父所在的仙草峰,你不必担心。”   倒是谢臻,跑进来干什么?   难道是想屠杀苍生宗的弟子?   任析不露声色道:“你进来一趟就为了打劫我?要那些书卷有何用?我都看过了,你想找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谢臻扯了扯嘴角:“不用了。”   总不能告诉任析,他以为他死了,但又觉得他没那么容易死,四处搜罗灵植有关的书卷吧?   谢臻有些不自在。   任析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遍,问:“你这么别扭做什么?大家都是朋友,互相帮助直爽一些就是。”   谢臻伸手去拉任析:“好了,不必再谈这个话题了。已经找到了,所以不必再问。”   这么快就找到了?   谢臻找的是什么?难不成在这小秘境内?   任析被谢臻拉的一个趔趄,皱着眉头:“你又要做什么?”   谢臻很是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带你回魔界,我如今在魔界是一方域主,能护你周全了,按当初说好的,报答你啊,救命恩人。”   “哦,”他笑眯眯的修改了自己的说法,“应当是救命恩草。”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   谢谢大家支持!过几天抽个奖,啵啵大家呀!   另外浅浅放一下另一本预收,跪求收藏!磕头(砰砰砰!)   《满级大号重练后》   简介:   程晏在即将成为九级丧尸的最后一刻,被人类异能者戚见锐轰掉了脑袋。   再睁开眼,他不仅重生成了人类,死敌戚见锐还近在眼前,脖子送到了他嘴边。   程晏大喜:哈,你完了,看我一口咬断你的脖子!   他瞅着眼前的脖子,暗搓搓寻找最佳下口位置。   可没来得及行动,自己的脖子先痛了起来。   戚见锐咬着他的脖子不松口,还吸他的血。   程晏瞳孔地震:救命啊!!人咬丧尸了!   戚见锐吸完他的血,嘴一擦沉着脸说:“今天的事,你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程晏捂着脖子,几乎哽咽:呜呜渣男。   *   人类第一强者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一个低级异能者的跟屁虫,任何有那个异能者的地方,都能看见戚见锐。   这天早晨,基地的人凑巧打那异能者的门前经过,就见房门打开,人类第一强者者被人一脚踢了出来。   房里传出声音说:“今天的事,你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戚见锐脸色难看的要命。   那人飞快的遁了。   当夜基地传遍了第一强者被始乱终弃的各种版本故事。 第24章   回魔界?   任析把自己的胳膊从谢臻手中拯救出来:“我不回, 我现在是苍生宗弟子,回什么魔界?”   若是从前,任析肯定没有二话, 会像狗皮膏药一样跟在谢臻身边时时刻刻看着他。   但现在么, 一是他还没彻底消气, 暂时不想跟谢臻这厮掰扯太多。   二是宗门里还有师父跟藏柏月他们, 比起跟谢臻回魔界,不如在苍生宗里守着。   他已经看明白了,凭借他现在的修为, 要是谢臻真想跑, 自己只有被丢在魔界的份,既然如此还不如蹲守苍生宗。   苍生宗才是谢臻滥杀的开端。   谢臻被任析掰开手, 忍不住皱着眉头:“先前是无处可去, 所以去了苍生宗,眼下既然我已经认出你,为何不愿意跟我去魔界?在魔界, 你要比在苍生宗安全得多。”   任析心中暗自嘀咕, 那可不一定,苍生宗里就三长老一门不怀好心,但即便是三长老也得装得道貌岸然,不能直接对他怎么样。   魔界可就不好说了。   他好脾气道:“我还有师父跟朋友在苍生宗, 三长老奈何不了我, 你不必担心。况且, 我修炼起来很快, 符箓与阵法也修的不错, 他即便真想对我如何,打不过也跑得过。你自己先回去吧, 若是有空联络几次就好。”   他说着,还不计前嫌的将自己的传音符掏出来,递给谢臻两张。   联系方式都给了,行动之前记得告诉他一声,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就成。   谢臻面上的笑容淡了些许,垂眸望着任析递来的传音符,没有伸手接。   任析:“……”   任析说:“不要算了。”说着便要收回去。   谢臻忽然伸手从他手中拿走两张传音符收回自己的法器中,没给任析反应的时间。   他说:“传音符我收着了,但你也得跟我回魔界,空山此人阴险狡诈,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有被他耍的团团转,自投虎口的份。”   他说:“既然当初说好的护你周全,我不会食言。”   任析还未说话,忽然听见一些响动。   他飞快的转身重新回到阵法中,谢臻也飞身回到树上隐匿住自己的身形,望着任析消失的方向。   脾气还挺倔。   别人便罢了,谢臻说一遍,不愿意走他绝不会说第二遍。   可偏偏是任析。   他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能从小秘境中出去了。   任析回到阵法内,发现有响动的是藏柏月。   藏柏月瞧见任析从阵法外走进来,好奇的问道:“任师兄,你做什么去了?”   任析眨眼,面不改色的扯谎:“我听见外面有动静,以为有妖兽,所以出去瞧了瞧。”   藏柏月看了任析一会儿,点点头没有再问,但任析却被看的有些心虚。   他盘腿坐下,正要修炼,便感到锦囊中的传音符似乎有异动。   任析置之不理。   外面的人是无法用普通传音符与小秘境中的人产生联系的,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刚拿到他传音符的谢臻搞的鬼。   好在谢臻得不到回应便作罢,没有接二连三的来打扰任析。   第二日,一行人继续搜寻的途中,总算是遇见了人。   小秘境中的天材地宝有限,搜来搜去,最终大家都容易碰见。   苍生宗有任析,其他的宗门世家自然也有各自的搜寻方法。   不过,遇见其他的宗门世家便罢,偏偏遇见的是最不想见到的苏家一行人。   苏家子弟领头的是苏家主的小儿子苏幼鸣。   修士大多子嗣难丰,不少修士一心问道,更是连道侣都不会有。   但这位苏家主,足足有三位道侣,每位道侣都为他生了孩子。   这小儿子苏幼鸣是七十多年前,苏家主第三位道侣为他生下的孩子,孩子生下来后,苏家主的道侣便灵力耗尽而亡。   是以苏幼鸣据说很受苏家主宠爱,天赋又是几个兄弟里最出众的,区区几十年便到了元婴的门槛边缘,随时有可能一跃成为元婴修士。   七十多岁的年纪,放在凡间已经是位耄耋老人,但在修真界着实年轻得很。   任析打量着苏幼鸣,他穿着纯白描金的衣袍,袍角绣着苏家的族纹,生的眉眼温和,眼中含着笑意,还是一副少年模样。   苍生宗的人瞧着苏幼鸣,觉得他这副眉眼含笑的模样,与任析有些像,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苏幼鸣并没有任析好接触,笑意似乎不达眼底。   苏幼鸣笑着道:“真是巧,竟然同苍生宗的诸位道友遇上了,不知道各位收获如何?”   二师兄也笑着道:“确实是有缘,我们定然是不如苏道友一行的。”   苏幼鸣谦虚道:“我家是东道主,占了消息便利罢了,论实力苍生宗远超我等。说来,道友可知道,其他的宗门世家已经打算联手?”   二师兄顿了顿,苍生宗的师兄弟们面面相觑。   往届试青大会,可没有宗门世家联手的先例。   因着只有一位优胜者,所以往往到了最后几日,连同宗门的师兄弟们也会分开行动。   苏幼鸣眼神诧异:“看来诸位是不知道了,千山宗与照天宗联手,巳家与杨家,水镜宗与余家也达成了合作,我原本还想着若是遇不见苍生宗的诸位,怕是只能单打独斗了。”   苍生宗……   在这方面确实不怎么讨便宜。   当年魔渊附近的宗门纷纷迁宗,唯独苍生宗死守拂镜州,而今早于修真界内部的各大世家宗门没有密切交流。   没有友宗,自然不好轻易联手。   苏幼鸣微微笑着:“不知道道友意下如何?他们既然联手,我们两方也联手,才能不落下风。当然,虽联手,但各自寻得的东西不必算在一处,只需在与其他宗门撞上的时候,互相施以援手便可。”   二师兄思考片刻,颔首:“苏道友说的是,既然如此,便麻烦诸位。”   苏幼鸣说:“互帮互助罢了。”   他说着,眸光轻飘飘的落在苍生宗的队伍内。   任析起初以为他是在瞧自己,但很快就能确认,苏幼鸣在看的是藏柏月。   苏幼鸣只是轻轻一扫而过,似乎并未特意在藏柏月身上停驻,以至于除了任析与敏感的藏柏月本人以外,其他人都没有发现苏幼鸣的异样。   二师兄未尝不明白这是与虎谋皮,但其他宗门世家都已经联手,他们若是不联手的话,落入两面夹击的境地,也不会比现在好到哪里去。   苏幼鸣与二师兄交换了传音符,定好彼此若是遇见其他宗门,第一时间通知对方支援。   这才告别,继续按照自己的方向行进。   任析偏头,瞧着苏幼鸣他们离开的背影,一片雪白描金的衣袍,背着自己的剑,以苏幼鸣马首是瞻。   神情之间不像是苏幼鸣的宗族兄弟,反倒像是苏幼鸣的下属奴仆。   有人对二师兄道:“苏家行事阴狠,兴许是有什么阴谋,万一我们遭受围攻之时将消息告诉他们,苏家不仅不救,反落井下石怎么办?”   “是啊,进来之前长老便叮嘱过,尽量远离苏家,不要惹上他们,否则我们容易吃亏。”   苍生宗的长老们自然是不怕的,苏家虽行事阴狠,可长老们那般岁数,活了几百年什么手段没见过,实力凌驾,再是什么手段都不怕。   但弟子不同,他们还在宗门内,被师长们护着,没见过多少风浪,与苏家年轻一辈实力也相差不多,指不定便会被算计的栽进坑里。   尤其是此届,苏幼鸣的实力还要在二师兄之上。   同为金丹巅峰,但金丹巅峰与金丹巅峰之间也有着差距。   二师兄皱着眉道:“应当不会,苏家若是对我们落井下石,下一个便是他们。这样的蠢事他们不会做。不过我们提起警惕心就是,尤其是两位小师弟。”   一道道视线落在中心的任析与藏柏月身上。   这两人年纪最小,甚至比在场不少人小了几轮,根本还是孩子。   进来之前,他们都收到过各自师父的叮嘱,在小秘境内一定要护好藏柏月。   天灵体,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着杀了他。   能将藏柏月收入自己的宗门世家自然最好,可若是不能,也总比让苍生宗日后再多一个渡劫期,甚至是大乘期好。   一时之间,大家的警惕心都提到了最高,只有封俊朗睨了藏柏月一眼,不以为意。   谢臻瞧一眼与苍生宗的人混在一起的任析,再偏头看向苏家人消失的方向。   他曾经也是苍生宗弟子,自然知道苏家人是什么德行。说是联手,若是老老实实不做什么小手段,他是不信的。   罢了,虽然他不想帮苍生宗的弟子,但就当是卖任析一个好。   谢臻忽然起身,跟随苏幼鸣他们的方向离开。   任析感受到背后的视线消失的时候,还有些诧异。   谢臻走了?   是离开秘境了吧。   离开了也好,免得他一直打苍生宗弟子的主意。就算要报报仇,依照他现今的修为也不是好时候。   任析松了口气。   “任师弟。”任析这口气刚松,便有人传音给他,他扫了一眼,心中有数,大约是二师兄。   二师兄道:“任师弟,你与小师弟关系最好,但要比他沉稳的多,阵法也修的很好,所以若是之后在小秘境内与苏家起了冲突,麻烦你定要护好小师弟。”   任析应了一声,没有多言。   他之所以愿意答应师父来参加这个试青会,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要过来看着藏柏月。   谢臻不能杀他,其他人自然也不能。   离开仙草峰的时候,他已经答应过李铭天一定要护着藏柏月。   苍生宗接下来的行动,一直有些警惕,甚至是在遇见厉害的妖兽后,会避而不战,偷了它们守着的宝贝就跑。   如此一路平安几日,也没见着苏家闹什么幺蛾子,试青会的时间一晃过半。   这天夜里,任析照例负责最后布置阵法,传音符却忽然有了异动。   任析:“?”   谁现在还能给他传讯?   任析握着灵石的手抬起来,再度感受到盯视。   他顿时明白过来,是谢臻。   不是应该已经出了秘境,怎么还在?   难不成他还打算杀人?   不然任析实在不知道,谢臻守在小秘境中还要干什么。   他将灵石放在阵法的一处落角,阵法立刻成型。   而后回到洞穴内,主动道:“二师兄,我今日负责守夜吧。”   任析既然主动请缨,二师兄自然不会拒绝。   入了夜,等到所有人都进入修炼状态后,任析起身在阵法附近环绕几圈,装作巡视。   而后踏出了阵法。   莫名其妙的,他有种心虚感,去跟谢臻见面像是心里有鬼似的。   万一被人逮住他跟魔修半夜见面,指不定要被打成魔界渗透入苍生宗的探子之类的。   其他人还好,万一让封俊朗瞧见,他绝对完蛋。   任析想到这里,忍不住撇了撇嘴。   他走出阵法,却没见到谢臻,困惑的走出一段距离,眼前忽然跳下一个人吓了他一跳!   谢臻笑眯眯的瞧着他:“你如此小心翼翼干什么?若是真被发现,我将他们全杀了,带你回魔界不是正好?”   任析瞪眼:“什么正好,正好个鬼!”   谢臻抱着胳膊靠在树干上,上上下下打量任析:“还没问你,先前在魔界去找我的时候,不是已经元婴期?是怎么弄成金丹期,还从魔修变为正道修士的?”   是受了什么伤,像他从前一样修为尽失,不得不弃魔重修?   想到这里,谢臻的眼眸不禁沉了些许,有浓沉的情绪酝酿。   要真是这样,那么,他在这世上的仇家又多了一位。   任析:“?”   怎么好端端的情绪又不好了,他还没生气呢?   任析伸出手腕:“魔修不能入苍生宗,我找到个秘法,将魔气都封在这只手里了。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还没问你呢。你找我干什么?你不是走了,怎么还不离开小秘境?”   谢臻知道任析的修为还在,心情又好了起来,桃花眼中的笑意在疏泄的月光里都晃人眼:“我守着不走,还不是为了帮你,你倒是不领情。”   帮他?   任析想了想,眼下他有什么需要帮的?   对了,苏家,苏幼鸣他们。谢臻这段时间不见踪影,原来是去跟着苏幼鸣他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住你们狠狠亲两口! 第25章   谢臻瞧任析明白过来, 抱着胳膊靠在树上,笑容懒散的扬扬眉梢:“如何,想不想听?”   任析:“……”   谢臻唇角弯着, 弧度扩大, 懒声道:“罢了, 看在是我有错在先的份上, 便告诉你吧。”   任析眨眨眼,他知道,谢臻是绝不想保护苍生宗弟子的, 不去帮着苏幼鸣就不错了。   愿意去打探这些消息, 都是为了他。   任析是个很识好歹的人。   谢臻既然都愿意放下大仇帮他的忙了,他自然不会再生气, 心中最后那一丝不爽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眉眼弯弯道:“你快讲,我洗耳恭听。”   任析的眼睛很漂亮……   谢臻陡然想到。   他收回视线,清清嗓子, 道:“苏家与苍生宗结盟, 那么苏家所做的事便等于苍生宗所做,只需将你们结盟的消息放出去。”   任析稍稍愣了片刻,很快明白过来:“你是说,苏家想四处招惹敌人, 然后祸水东引, 等着看我们打的你死我活的时候, 再坐收渔利?”   谢臻摇摇头:“不止。那苏幼鸣是个阴险狡诈之辈。他与照天宗此次的领队是好友, 早在入小秘境之前便互相说好, 双方做同盟,然后引导千山宗与你们打起来。苏家届时会应约定所说来对你们施以援手, 但只是与照天宗做一场戏。”   任析皱着眉头:“那另外几家呢?”   谢臻笑眯眯的:“巳家与杨家在苏家面前,必定会示弱,让他们一步。巳家与杨家是世交家族,但杨家所在的千岛州紧挨着桐月州,杨家又不如苏家,巳家若不想杨家日后被苏家暗地里动手脚针对,便会与杨家一起忍了这口气。”   确实,巳家与杨家有些特殊。   这两世家里,有不少姻亲关系,双方族中子弟与对方不少还掺着同系血缘,一些子弟更是从小被送到一处,一起长大。   巳家必定会顾及着杨家的处境。   谢臻继续道:“至于那水镜宗与余家,待让你们与千山宗两败俱伤后,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你们,说不准,以苏幼鸣的狠辣,还会杀了你们两宗,彻底灭口。再余下的力气,去对付水镜宗与余家的同盟也是绰绰有余。”   余下的,不必谢臻再说,任析也懂。   何况,凭借苏幼鸣的心思,等到解决苍生宗与千山宗后,他也不一定会与水镜宗跟余家硬碰硬。没准儿老把戏重演,去拉拢巳家与杨家也说不定。   任析颔首:“好,这事我知道了。”   他转身要回去,谢臻这次倒是没拦他,靠着树,抱着胳膊望他。   任析想了想又转过身:“谢谢你帮我打探消息。不过你还是尽早出去吧,不然等到所有弟子出去后,长老们的警惕性会提到最高,你到时候不好走。”   谢臻哼笑:“谢谢关心,不过我可不怕那些老匹夫。从小秘境出去后评选优胜者,这还只是其中一步,你们的长老没告诉你们,出了小秘境,还要上比武台的。”   这算是种约定俗成的挽尊方式,也是试探彼此年轻一辈实力的机会。   在小秘境中能找到什么好宝贝,除了实力外,也是很看运气的。   但凡有灵气的东西,天长日久便会诞生灵性,有了灵性便会挑拣。有些宝贝不是人人都能遇见的。   也便是常人总说的气运。   气运不好的,兴许实力很强,却只能与优胜者擦肩而过。出了小秘境后的比武台,便是一雪前耻的地方。   任析当然是知道这些的。   原文中有写过。   试青会,比武台,这种地方,当然是男主大放光芒的好时候,怎么会一笔带过呢?   但这根谢臻有什么关系?   谢臻却眼含笑意,嘴角轻勾,故意逗弄任析似的:“想知道?等你出去的时候就能知道了。”   任析好奇:“就不能现在告诉我?”   谢臻铁石心肠:“不能。”   任析哼哼:“什么朋友,这点事还要保密。再见,我要回去了。”   谢臻好笑的瞧着任析慢吞吞朝着洞口挪动。   任析在等谢臻这厮自己忍不住告诉他。   结果一直回到了洞口,谢臻也没有告诉他!   嘴真严实。   任析忍着好奇,回到苍生宗的队伍中。   大家都在修炼,没有人注意到他。   还好还好。   任析靠着墙,思量该如何避开苏幼鸣的陷阱。   苏幼鸣既然已经招惹了其他人,最后还打算引导千山宗来跟他们打起来,想必很快便会来,现在阻止是来不及了。   毕竟在小秘境中也只有为期十五天的试炼而已。   不能直接说明这事,消息来源不好解释,而且没头没尾的忽然说苏幼鸣要怎么算计他们,不一定有人信。   还是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   苏幼鸣踩在树梢上,低头冷笑望着千山宗弟子:“诸位道友既然找到了小秘境的核心秘宝,这样好的消息当然要彼此分享不是吗?何必藏着掖着呢?”   千山宗的人怒极,各个对苏幼鸣等人怒目而视。   千山宗领头的师兄捂着手臂,鲜血顺着指尖滴滴答答落在草叶上。   而苏幼鸣手中的剑尖还沾着血珠。   这伤,显然是苏幼鸣的杰作。   千山宗的人着急道:“师兄!”   领队皱着眉头,终于还是低声道:“给照天宗发讯号。”   苏幼鸣的修为,怕是来小秘境参加试青会的所有弟子中最高的。   大家都是从大族大家中出来的修士,论底牌法器谁也比不过谁,根本无法靠外物在苏幼鸣手中占到便宜。   苏幼鸣瞧着秦庐终于忍不住,要叫照天宗来支援,并没有害怕,反而是微微一笑:“真是伤心,秦兄竟然叫外援。既然如此,那我也叫上我的盟友,瞧瞧到底是哪边来的更快吧?”   秦庐瞳孔骤然收缩:“苏家也与人联手了?”   与哪家?   苏幼鸣微笑着道:“秦兄想知道是谁与苏家结盟?这不是秘密,既然秦兄想知道,便不妨告诉你,与苏家结盟的乃是苍生宗。”   秦庐脸色骤变。   苍生宗是天下第一宗,向来不是虚名。   即便苏幼鸣是此次参加试青会修为最高者,可秦庐觉得他也不一定敢带着苏家与苍生宗对上。   可苍生宗行事向来与苏家截然不同,他们为何会结盟!?   苏幼鸣像是十分好奇,温和的眉眼间流露出一丝邪异的天真:“秦兄不会以为我是在同你玩笑吧?这样的玩笑我哪里会开?秦兄若是不信,那我便先不动手了,让秦兄好好疗伤,稍后好与我的好盟友们见面。”   苏幼鸣说不动手,便真不动手了,甩掉剑尖上的血珠,将剑收回鞘中,矮身坐在了树枝上,两条腿像孩子似的在半空慢慢晃荡。   其他的苏家人也往后退了一些,却没有收剑。   秦庐警惕的望着苏幼鸣。   他身侧的师弟见状,立马从储物器中掏出药粉,将秦庐胳膊的伤口包上。   苏幼鸣慢悠悠道:“秦兄真的不考虑将消息透露给我吗?若非我花了大心思还不能知道秦兄有这样的珍贵消息呢。”   “想必秦兄很想知道我用的什么法子探知这秘密的,不如这样,我将法子告诉秦兄,秦兄去取核心秘宝的时候带我一道如何?我保证不与秦兄抢,只是想去一睹风采,长长见识。”   秦庐冷笑一声,不言不语。   苏幼鸣源源不断的说着话,可秦庐都不理会,那些千山宗的弟子却快要被气死了。   有人小声问秦庐:“秦师兄,难道我们就真在这里等着苍生宗的人过来吗?”   还有人恨恨道:“还说是什么天下第一宗,千年护道正宗,我看也不过如此,真是枉费我当初的夸赞!”   秦庐横了他们一眼:“吵嚷什么?”   他盘腿坐下,吸收周围的灵气恢复自己的伤势与损耗。   苏幼鸣坐在树上,并不担心苍生宗不过来。   苍生宗的人大多重信义,只要达成同盟,即便是心中不喜欢,也会按照约定赶来救援。   再者,他与苍生宗结盟的时候,便知道他们一定猜测苏家会在苍生宗被夹击的时候落井下石。   可眼下,最先求助的是他苏家。   苍生宗的警惕心至少能降下三分之一。   数百里外的任析见二师兄接到了苏家的信号,也是一愣。   苍生宗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是苏家向他们求助。   封俊朗皱眉不悦道:“与苏家那样的人定下的盟约,不就是个口头约定,何必过去?”   二师兄道:“这般行径,与苏家有什么区别?”   封俊朗被二师兄无意一句话,说的面色难看。   任析见状,道:“师兄,去自然是要去的,就算是瞧瞧是什么情况也好。若是苏家故意惹是生非,那咱们大可当着其他宗门世家的面与苏家解除约定。不过咱们也警惕些,兴许是苏家故意诈人。”   二师兄点点头:“任师弟说的是。咱们立刻出发吧,御剑过去,应该不用多久便能赶到。”   谢臻瞧着苍生宗一行御剑朝着苏家的方向赶过去,自己也提剑追了上去。   若是任析解决不好苏家,那便让他来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零点要上夹子,所以明天的更新会晚一点,在十一点多。   我争取明天晚上万更(开始插旗)   啵啵啵~ 第26章   千山宗被苏家围堵得进退不得, 只能任由苏家施为,作为四大宗门之一,这实在是奇耻大辱。   千山宗的弟子们各个恼怒无比, 围着秦庐, 咬牙瞪着四周的人。   有些冲动的若非有秦庐压着, 已经想要直接冲出去与苏家人的拼个你死我活了。   秦庐不是这般冲动之人。   这只是试青会, 是试炼,为此送命完全不必。   往年也有弟子拼的你死我活,可最后赢了又有何用?青年一辈人才损失惨重, 反而落入下乘。   秦庐很有威望, 大家只能听他的话,老实等照天宗过来救援。   苏幼鸣坐在树枝上, 见秦庐不为所动, 也不介意。   能激怒其他的千山宗弟子就行。   秦庐能维持理智,可这么多人,总有怒火上头的人, 届时打起来, 秦庐哪里还有精力时时刻刻盯着他们?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便听见远远传来的破风声。   修仙者耳清目明,很快便顺着声音的传来的方向望去。   秦庐瞧见先来的人是照天宗弟子,眼睛亮了些, 燃起希望。   只要照天宗来支援, 他们动作够快, 冲过苏家的围堵便能迅速离开, 届时即便苍生宗来了也没用。   苏幼鸣瞧着秦庐眼中的希冀只色, 嘴角流露出隐秘的微笑。   只是几息的功夫,另一头也赶来了一群弟子。   正是苍生宗。   秦庐一时之间, 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对待,颓然的垂下头。   看来是天意作祟。   不见血,这次事是没办法轻易了解的。   风过林海翻涛,绿浪滚滚。   照天宗与苍生宗一前一后,几乎是同时抵达,双方人马悬于半空,静默无声的注视着对方。   这时,林间的苏幼鸣出声打断了双方对峙,笑着似乎心情很愉悦:“呀,苍生宗诸位道友来了?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诸位会不愿意来救我们呢。”   二师兄眉头紧锁,问:“你应该是才是围堵千山宗的人吧?为何发讯息叫我们来救援?”   苏幼鸣温声无辜道:“原本是不需要的,可千山宗的秦兄给照天宗发了讯号,到时候两宗围攻我,自然只好找苍生宗的道友们求救。我只是讯息发的早一些,想必周兄不会与我计较罢?咱们可是盟友。”   二师兄还是皱着眉头,却没有反驳苏幼鸣的话,只是颔首:“我们自是盟友。”   他想开口劝解,最好是别打起来。   可视线扫过千山宗弟子各个愤怒的面孔,还有秦庐衣摆上沾着的血迹……怕是不能善了。   总不可能苏家打了人,人家要打过来的时候,又说大家和平相处。   千山宗的弟子警惕的望着苍生宗的人。   任析注视着弟子们的视线,这些弟子像是对苍生宗格外的愤怒,比对罪魁祸首的苏家弟子还要愤怒。   而照天宗……   任析抬头,看向对面。   照天宗中多体修,弟子们各个体格健壮高大,其他的弟子往他们跟前一站,都平白矮了一头,像是瘦弱的白斩鸡。   他们脚下御剑,背后还各自背着一把漆黑的重剑,宽大的剑身几乎有人半个身体那样宽。   照天宗领头的弟子也是金丹巅峰修为,与苍生宗二师兄周敏然差不多,生着一双漆黑粗眉,眉毛下的眼睛是双鹰眼,眼神锐利如电。   与体修大多瞧起来憨厚笨拙的形象全然不同,一瞧便知道是个十分精明难对付的人。   任析想到谢臻给的消息,眸光落在领头弟子上,弯着眉眼慢慢打量。   对面的人似有所觉,视线也落在了任析身上。   不过大概是发现任析不过是个区区金丹初期,不足为惧,视线很快移向藏柏月。   苍生宗有了一名天灵体的弟子,这消息各大宗门世家都已经获悉。   听闻是几年前收入门下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金丹期,真是不愧对天灵体的威名。   大家起初都安静对峙着,审视着对方,没有动手的意思。   秦庐看着苍生宗直皱眉,他本以为苍生宗只会意思一下,不会真的插手此事。没想到苍生宗是真与苏家结盟了。   苏幼鸣率先有动作,他抽出自己的剑,铿锵一声,玩笑一般:“既然大家都不好意思先动手,那我来开这个头好了。”   说着便从树上飞身跃下,剑尖直指秦庐。   二师兄周敏然眉头皱的更紧,苏幼鸣此人……当真是将苏家的作风发挥的淋漓尽致。   说时迟那时快,苏幼鸣的剑尖还未碰到秦庐,被一柄重剑挑开!   那重剑极为灵活,似乎只是看起来体积大,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重量一般,被人握在手中一挽便压制住了苏幼鸣的剑锋,反向苏幼鸣自己劈去。   出手的是照天宗的领队弟子符灯。   苏家持剑围堵的弟子见苏幼鸣动了手,也纷纷向千山宗的弟子动手。   照天宗的弟子从半空中飞落,拔出重剑与苏家弟子战作一团。   大家都动了手,苍生宗哪里能围观?   自然只能下场。   周敏然暗地里传音道:“大家都小心一些,不要出全力,在其中周旋便是。”   此事一看就知道是苏家挑起的,眼下他们为了盟约只能暂时帮苏家一把。   但他们绝对不可能对千山宗真的下狠手,顶多是帮着苏家,叫苏家不被两面夹击而已。   这时,周敏然忽然听见一道声音传入他耳边:“师兄,苏家与照天宗之间似乎有首尾,若是可以,尽量不要同千山宗的人打,要打就打照天宗的人。”   周敏然想要偏头去看任析的神情,硬生生忍住,根据他的话去慢了半步,悬浮在空中看下方的打斗。   确实。   苍生宗的弟子跳下去帮忙后,不知为何,对上的弟子一个个都变成了千山宗的人。   而苏家的人反而对上了照天宗。   他们之间的打斗,招招瞧着险峻,若有谁愿意停下来仔细观察片刻,便发现实际留有许多余地。   苏家与照天宗合作,是想要他们与千山宗两败俱伤吗?   幸而周敏然早早传音,叫苍生宗弟子只周旋,没有与千山宗下死手。   任析飞身越下去,二师兄是个聪明人,他提醒到了这里,之后该怎么处理他一定清楚。   任析瞧着与苏家弟子互演的照天宗弟子,心想自己从前可能有些刻板印象。   原来体修也这么精明,还会演戏呢,各个演技都不必苏家的差,打的有模有样的。   任析飞身过去,对苏家的一人道:“道友,我来帮你!”   不等人拒绝,任析就从他手中抢了对手,提着剑与照天宗的人打了起来。   苏家弟子连不用都来不及说。   任析并不擅长近身打斗,他更擅长阵法与符箓,法术也还用的不错。   但这个擅长与不擅长,都是针对谢臻与藏柏月这样的天才来说。   任析本质上的修为是元婴期,一手剑术也还不错,虽说打不过谢臻,可打一个金丹中期的弟子并不吃力。   照天宗的弟子原本瞧着任析是金丹初期,不以为意,谁想被他的剑尖挑的节节败退,几次重剑险些没能压住任析的剑尖。   可即便压住了也没什么作用,任析挽手便能扭转剑尖方向,数次险险擦过对方的脖子,让照天宗弟子面色难看了许多。   不远处的藏柏月也发现了不对,他本就敏感,再瞧着任析这样不好斗的人忽然主动找上了照天宗的弟子,招招犀利,顿时明白苏家与照天宗应该有阴谋。   他也挑上了一名照天宗弟子,一手剑法精妙。   不过修炼几年,可藏柏月的一手剑术已经初具雏形,有了自己顿悟,同样打的对方节节败退。   苏幼鸣没有同符灯打,他要亲自对付秦庐,因为他还要从秦庐身上拿到至关重要的消息。   秦庐不敌苏幼鸣,且苏幼鸣下手极其阴狠,短短几回合的功夫,秦庐身上再度多了不少血痕,而苏幼鸣银白的剑尖鲜血不沾,顺着剑尖飞快滑落,像是一柄从来没沾过血的剑。   他擦着秦庐的耳边旋身而过,传音道:“秦兄真的不愿意吗?你瞧,苍生宗的诸位道友可是厉害的很,照天宗的人也坚持不住了。”   秦庐脸色难看的要命,闻言只是冷笑一声。   可很快,秦庐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苍生宗的周敏然也过来,竟然是要与苏幼鸣二打一,两人一副要杀了他的模样!   秦庐又看一眼照天宗的弟子,一眼便瞧见不远处的藏柏月将修为高他一节的金丹中期打的几乎快没有还手之力。   秦庐脸色白了三分。   试青大会优胜者于他而言并没有那般重要,可这次的核心秘宝非同小可,更何况已经打到了这种地步,即便是为了争一口气,他也绝对不可能叫苏幼鸣得逞!   就在秦庐要拼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时候,周敏然笑着对苏幼鸣道:“苏道友,这里我来应付,劳烦你去帮着我的师弟们,他们可打不过符灯。”   苏幼鸣脸上一直笑盈盈的,可听见周敏然这话,脸上的笑意首次收敛了些许:“这倒是不必,他已经受伤,不必周兄帮忙我也能应付,周兄还是快去帮苍生宗的其他道友们吧。”   他道:“毕竟那位天灵体的小师弟也在,周兄还是不要大意的为好。若是损失了这样一个天才,那可就不好了。”   这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威胁。   周敏然一剑挑了秦庐的剑,看似是在攻击秦庐,可却让苏幼鸣没有插手的空间。   他间隙见回答苏幼鸣的话:“苏兄不必忧心,小师弟天子卓然,尽得掌门真传,元婴之下,想必一般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再者,还有一个任析在一旁看着呢。   周敏然也说不清,但他对任析意外的放心,总觉得只要他答应护着藏柏月,藏柏月必定不会有事。   苏幼鸣没想到周敏然竟然这样回答。   他笑容温和的眼底流露出一丝阴冷。   也是,他怎么忘了,这里的弟子,说破天也不过金丹,对天灵体造不成太大的威胁。   只是不知道出去后,苍生宗这位天才还保不保得住。   不远处的任析,他在照天宗弟子身上割下了不少道裂口。   可他始终下不了重手,以至于对面的人虽节节败退,却还有动手的力气。   任析瞧着照天宗弟子身上的血,嘴角绷着,心头有些懊恼。   他是个遵纪守法的好青年,在苍生宗三年也是每天种种花花草草,顶多出去跟着师父猎杀几头妖兽,从未对人动过手。   他既有些害怕,心底也很抗拒。   对方与他没有仇,他心中越不过这道坎。   任析忍不住愁苦,好端端的怎么穿进修仙界,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   任析又刺了对方一剑,有一滴鲜血溅到了他眼尾下方,在雪白的皮肉上,像是生了一点鲜红的泪痣。   任析的心慈手软看的不远处的谢臻皱紧了眉头。   他太善良了,可别人不见得愿意对他如此手下留情。   就在谢臻快要忍不住,想要帮任析一把,让对方重伤,失去行动力时,任析忽然叹了口气。   他向对方劝说:“我们不要再打了,你心知肚明,打不过我的,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下狠手了啊。”   谢臻失笑。他这是在拿对方当小孩子哄吗?   已经打成了这样,哪有说停就停的道理?   谢臻打定主意,等将任析带回魔界,一定要任析明白这世上弱肉强食。这样处处手下留情,是不行的。   照天宗弟子闻言,甚至觉得任析是在讥讽自己,气红了眼睛,手中的重剑舞的带起尖锐的破风声。   任析被巨大的重剑压的后退了两步,继续道:“你们这样有什么好处呢?受了这么多伤难道不痛吗?难道就不能友好会谈一下?”   照天宗弟子觉得自己简直在遭受侮辱!   他再痛,他也不会放下手中的剑!   任析哪里知道,任析只是还秉持着现代普通人的思维,和气生财。   他见实在说不通,只好单手架住了对方的重剑,指尖从锦囊中取出一张暗黄色的符箓,上面用妖兽血画着复杂的符文,注入灵力后亮起淡红的光芒。   任析将符箓抛出,瞬息化作一道光笼,将对方囚困其中。   照天宗弟子气红了眼睛,对着笼子乱砍,无能狂怒。   任析掏了一沓符箓出来,转头见藏柏月已经将对手解决,对方被他干脆利落的一剑洞穿了两条大腿,只能跪坐在地。   如柱鲜血喷涌,染红了地面。   任析将手中的符箓抛出一道,将这名照天宗弟子也囚住。   藏柏月高兴道:“任师兄,这符可以分我几张吗?”   任析明白藏柏月的意思,将手中的一沓符箓分给他一半,自己带着剩下一半去了另一头。   林间突然出现了一座又一座的光笼。   谢臻瞧着这一幕,半晌间默然无语。   他没想到,任析还能这样。   他下不了狠心伤人,但也不是盲善的人。   照天宗弟子一个个被困,腾出不少人手,连符灯一被两人一起缠住了。   符灯黑了脸,没想到苍生宗还藏着这么一手。   他扭头,看了一眼苏幼鸣,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苏幼鸣还没问出核心秘宝的所在,暂时不能解除这个同盟,只好扭头去帮照天宗的弟子破开光笼。   可这样一来,苏幼鸣与照天宗的合作便暴露了。   更让苏幼鸣脸色难看的是,他一剑劈下去,至少使了五分力,可那光笼竟然纹丝不动!   这东西竟如此结实?   周敏然在这时高声道:“苏道友,你在干什么!?你我才是同盟,你为何要去帮照天宗?难不成你竟然是联合照天宗来算计我们!?”   苏幼鸣青了脸,提剑使出全力,破开光笼后,冷声道:“是又如何?”   周敏然转头看向秦庐。   周敏然与秦庐打了许久,可秦庐身上的伤势却没有加重,秦庐早便知道这其中怕是有猫腻,于是也对周敏然收着力道。   眼下果然,苏幼鸣被逼急了,不得不主动暴露。   场中的局势瞬息变化,苍生宗的弟子纷纷抽手对上了苏家人。   封俊朗则是在瞧一眼任析与藏柏月囚住的人,低声道:“有这东西不知道早拿出来。”   周敏然飞快的扶住秦庐,任析到跟前:“二师兄,我来为他疗伤吧。”   周敏然跟任析传音:“你这符箓能困住他们多久?”   若只是一时,怕是不能很快了解。   任析回:“没有时限,只有苏幼鸣才破的开。他需要耗费很大的精力。”   听到这回答,周敏然也忍不住侧目。   这样算起来,这符箓几乎是元婴之下都无能为力了。   任析面色平常,掏出玉瓶,将淡绿的液体倒在秦庐的伤口上,再撒上各种药粉,将大伤口包扎。   小伤口撒上液体后,已经有了恢复的趋势。   任析手法利落,一会儿的功夫将秦庐的伤口全部包扎好,还打了漂亮的蝴蝶结。   秦庐也非常的配合,是个好病人。   任析满意的点点头。   他们这边忙着治病疗伤,不远处的苍生宗其他人已经同苏家的人打起来了。   还有余力的千山宗也动手,但凡是能一道符箓囚进光笼的,很快便会被关进笼子里,只能无能狂怒。   苏幼鸣与符灯两人脸色愈发难看。   苏幼鸣实力确实是最强,可他还未突破至元婴,再如何接近元婴也没用。   数人围攻,周敏然也不是吃素的。   千山宗的弟子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有几名伤的很重的弟子,被藏柏月搀扶到任析跟前,让他上药包扎。   而后藏柏月也没继续加入战局,而是守在任析身边,以防万一。   这边都是伤员,万一有人突然溜过来下黑手,任析不一定能应付得过来。   苏家与照天宗的大势已去,很快败落。   周敏然一剑刺穿了符灯的肩胛,扔出两道符箓,将他也锁入光笼之中。   符灯重剑挥出,劈在光笼上,看似纤细的栏杆颤了颤,却稳固的继续将符灯囚在其中。   周敏然松口气,看来任析并没有骗他。   即便符灯拼尽全力能破出来,定然也需要段时间才行。   苏幼鸣冷哼一声,垂下剑尖,站在原地不再动手。   他笑的阴森怪异:“我真是小瞧了苍生宗,原来除了身负盛名的天灵体以外,还有个这么厉害的符道天才。”   他原本瞧见了任析,觉得是个金丹中期,不以为意。更注意的是藏柏月。   没想到这次栽在一名金丹初期的手里。   周敏然只是笑笑,说话也带刺:“那还是比不过苏家,从前只是听闻,如今总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一回。”   封俊朗道:“你得意些什么?若非宗门规矩不许我们使自己的本命灵器,不用这些符箓,也能打的你们毫无还手之力之力。”   苍生宗内门弟子的本命法器,都入过食灵水池。   这并非什么秘密。   可苏幼鸣却在听见这句话时,眼中陡然燃起一种隐秘的情绪,一闪而逝,没人看见。   除了一直在暗中观察的谢臻。   谢臻踩在树梢上,背靠树干,枝丫掩映,斑驳的光影落在他脸上。   这处事结束,苍生宗应该会与千山宗达成合作。   千山宗既然寻到了核心秘宝,看那领头弟子的性子,应该会主动将消息分享给苍生宗,以作报答。   可惜,知道消息是没有用的。   秦庐也是蠢笨,他不如乖乖将消息告诉苏幼鸣,也不会引起这般争端。   届时找到核心秘宝,若苏家真有好运的被核心秘宝认可的人,待他们取出后,其他人再抢,反而能占到便宜。   若是没有这样的好运,核心秘宝不认可,他们就算费尽力气,也动不了核心秘宝分毫。   一个能衍生出整个小秘境的宝物,灵性盎然,早就懂得如何自己择主。   若是一个不高兴,区区一群金丹,核心秘宝甚至有办法杀了他们。   想要强求,那便是不自量力。   周敏然不想与苏家继续纠缠,带着弟子,背上千山宗重伤的人,御剑离开此地。   秦庐自行御剑,与周敏然并排,真心实意的道了声谢。   周敏然摇摇头:“秦道友不必如此,我们是不想被苏家算计而已。”   秦庐想了想,道:“如果周兄不嫌弃,我们千山宗想与周兄联手,达成同盟。”   苏家与照天宗是同盟,眼下他们两方,任何一方落单,都讨不了好处。   周敏然思考片刻后便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秦兄愿意,再好不过。”   秦庐大为感动,他又道:“依照苏家的阴狠手段,若非苍生宗的诸位道友来相助,我们千山宗的弟子没准儿真会命陨此地。这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有一则消息,愿意告知周兄。”   周敏然不是傻子,苏幼鸣对秦庐咄咄相逼,十之八九是为了这则消息。   周敏然想了想,并未拒绝。   这则消息兴许很重要,为了宗门也不能随意拒绝。   秦庐松口气,轻声道:“这小秘境的核心秘宝,我们找到了。”   周敏然骤然转头,看向秦庐。   秦庐苦笑道:“周兄不必如此看我,那核心秘宝,我与师弟们曾试过,没有办法取出来。连它的屏障都进不去。”   周敏然皱眉:“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告诉苏幼鸣?”   反正秦庐他们也取不出,何必在苏幼鸣手下受这趟苦?   秦庐咬牙道:“周兄有所不知,那苏幼鸣将我一名师弟重伤,抓起来威胁我交出消息,他如此行事,我怎么可能告诉他!这次的核心秘宝是一件法器,能形成小秘境,这样品阶的法器一旦落入苏家手中,岂不是为虎作伥?”   “再者……我们还是想试试,有没有其他的法子,核心秘宝可遇不可求,即便是宗门里化神期的长老们也垂涎。若是能想法子弄到手……”   后面的话不必再说,周敏然都懂。   核心秘宝啊。   小秘境成百上千,可能被发现的核心秘宝寥寥,能被人取出的核心秘宝,更是稀少无比。   即便是他们这些名扬修真界的大宗门,大世家,也没有什么核心秘宝。   任析在后方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他忍不住想,这处小秘境的核心秘宝跟谢臻当初弄到的秘宝相比,估计也不算什么。   毕竟谢臻拿到的,是小世界的核心。   小秘境之上有大秘境,大秘境之上才是小世界。   小世界何其庞大完整,这样的宝物,才真是可遇不可求。可惜,在三长老手中,除了他以外,怕是只有谢臻见过。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要不找机会问问谢臻?   但这会不会揭谢臻伤疤呢?   任析在内心艰难抉择。   他们很快寻了一处地方休息,队伍里有不少伤员,得慢慢修养。   任析知道谢臻还在跟着他们,但眼下人比之前多了一倍,他更不好出去见谢臻。   再者,他眼下也不知道去见谢臻做什么。   他是不可能跟着谢臻回魔界的,至少一时半会儿的不行。   任析思来想去,觉得要不给谢臻留点暗示,叫他赶快回魔界。   谢臻先前提了小秘境出去的比武,不知道他打算闹什么幺蛾子。   任析又忍不住想起原文中,男主参加的那届试青大会。   谢臻作为魔尊,万魔跟随,突然出现将所有人杀了个措手不及,藏柏月惨死在他手中。   按剧情线算,还有五年,眼下谢臻既不是魔尊,修为跟成群的化神期长老们比起来也还不够看。   真不知道他这时候到底打算过来干什么。   任析完全不知道,谢臻这时候也在想这件事。   他原本自然是来杀人的,收取一点小利息,但是他现在不这么打算了。   众人休息恢复自己损耗的时候,任析忙着给人疗伤,递丹药。   还现场炼了一炉丹,分给受伤的人,帮助他们更快恢复伤势,也为之后几天做准备。   难保苏家还会怎么使绊子。   这天夜里,夜深人静,任析的传音符又在储物空间中动弹不休。   任析:“……”   任析拒绝。   他抱着胳膊,老老实实的坐在洞穴门口,不为所动。   因为任析习惯性的布置了隐匿阵法,所以谢臻瞧不见他现在在做什么。   只能猜到,任析大概如往常一样,坐在洞口守着里面的人。   与他交好的那个藏柏月也就罢了,其他人跟他非亲非故,还有封俊朗那个蠢货时常挑衅,他到底守着这堆人干什么呢?   谢臻在洞穴外守了一夜,见任析真不打算出来,只好无奈的放弃。   此处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不如去苏家那头看一眼。   ……   小秘境内发生的何事,秘境外的人都不知道。   谢臻久久不出小秘境,展言等人着实焦急非常。   依照谢臻的实力,总不可能连几个区区金丹都杀不了。   可他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缘由,能让谢臻在小秘境中待这么久。   展言眉头紧锁。   这几日便罢,那些宗门世家的长老们没有修为低的弟子,需要时时看着护着,十分悠闲,没有什么警惕性。   若是谢臻能马上杀了人出来,正是跑路的好时候。   偏偏谢臻一直没有动静,等到试青大会结束后,那些老头子发现少了人,必定会掀起波浪,四处搜人。   若是闹到了苏家家主那里去,渡劫期出手,他跟谢臻算是全完了。   谢臻这厮,莫不是在找死!   话虽如此,展言在心头将谢臻骂了千百遍,却还是守在秘境外,没有提前跑路。   以防万一,他传讯给北方域内的统领,命他们秘密带人来桐月州。   三年时间,谢臻不仅爬上了域主的位置,收下了西方域,还手腕铁血的镇压了所有不服的人。   眼下西方域与北方域合起来,能招来不少化神,即便真出了事,对峙起来也不胆怯。   *   苍生宗与千山宗的人走后许久,苏幼鸣才将所有人救出来。   除了他,其他人的攻击再光笼跟前,毫无用处,苏幼鸣一人得破开十多个,累的脸色煞白。   苏家的子弟低声道:“师兄,不如休息一会儿吧?”   苏幼鸣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扭头骂道:“废物,滚远点!”   “都是一群废物!连一个金丹初期都打不过!”   苏幼鸣连着叱骂好几声,原地盘腿坐下调息,吃了好几颗恢复灵力的药丸,脸色才好看一些。   他眼神阴冷,像极了蛇类,将眉眼间的温和破坏的一干二净。   神情与长相的违和,让他看起来透着几分怪异。   他勾着唇角,轻轻笑了下,道:“无妨,到时候,他们会哭着来问我要解药。就算不想,也得将秘宝拱手让给我。”   符灯骤然抬眉,鹰隼般的眼眸冷静的审视苏幼鸣:“你在剑上抹了毒?”   苏幼鸣温和一笑:“符兄说的叫什么话,只不过是在炼制本命灵器的时候,使用了一点小手段而已。苍生宗不是有食灵水?我苏家也想弄点食灵水,可惜苍生宗不给,只好我们自己造了。”   符灯道:“你们有食灵水的配方?”   食灵水乃是苍生宗独有的,苍生宗自己内门的弟子们都不一定知道配方。因为传闻是开山老祖的友人赠送,送的是一池配好的食灵水,也从未听闻是否将秘方给了苍生宗。   苏幼鸣笑容神秘:“我们怎么会有这样的宝贝呢?不过食灵水既然是人造出来的,我苏家不乏天才,自然也能造出来功效相似的。”   苏幼鸣眯着眼道:“食灵水,食人灵气,叫伤口无法愈合。恰巧多年前,我苏家有长老发现了一株没人见过的花,叫做蚀灵花。是不是很有意思,念起来跟食灵水是一样的,功效也很类似。”   “那位长老将蚀灵花带回来后,我苏家专门开辟了药田,命一帮弟子日夜看守,种植出大片的蚀灵花田,再用汁液炼制蚀灵水。能够侵蚀灵气,在修士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随着伤口渗入灵田,将他们的修为蚕食殆尽。”   苏幼鸣尽心尽力的为符灯解释完,眯着眼睛笑的十分开心:“符兄说,我苏家的蚀灵水,是不是要比苍生宗的食灵水厉害的多?不能恢复伤口有什么用?自然要人修为尽失,为我拿捏才是最好的。”   他说完,不管符灯的眼神变化,心情十分开心,不复之前的恼怒,甚至开心的哼起了小曲。   可惜啊,苏幼鸣心中想,没在那个天灵体的修士,还有那个符修身上留下伤口。   不然,将天灵体也毁在他手里,这是多么大的成就。   那符修也是个不错的人才,依靠着符箓,竟然能在元婴之下近乎无敌。可那又有什么用?   一切不能拉拢道自己的阵营里的天才,都该被抹杀掉才是。   他高兴的说着这些话,有震慑符灯的意思。   可惜,被另一个人,一字不落的听入耳中。   谢臻靠在树上,觉得好笑。   区区一个苏家,也以为自己能炼出食灵水。   外人不知道,苍生宗的内门弟子才晓得,食灵水莫说是苏家,苍生宗也不可能再炼制出来。   不仅是因为苍生宗没有配方,还因为食灵水是千年前开山老祖的友人亲手炼制,据说是一位修为极高,与开山老祖不相上下的药修。   宗门内,除了闭关千年,早就不知道是死是活的老祖外,唯有掌门跟大长老知晓那位药修的消息。   苏家想要炼制出能与渡劫期药修杰作相媲美的药物,除非将那位不知踪影的药修挖出来,叫人家亲自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力了,日了九千,到底没能日出万Orz晚安宝贝们,明天见~ 第27章   千山宗与苍生宗一道前往了核心秘宝所在地。   据秦庐所言, 核心秘宝所在是一片沼泽地。   听着沼泽地周围环境的描述,任析发现秦庐他们所说的,核心秘宝的位置, 就是苍生宗一行人进入小秘境后所在的那处山涧, 山涧下瀑布不远处, 便是沼泽所在。   核心秘宝是个什么东西, 秦庐也说不清。   他犹豫着措辞:“我们不清楚它到底是会变幻形态,还是会制造幻觉。我们在屏障外无法靠的太近,有不少师兄弟们看见的东西都不一样。既有看见是一把剑的, 也有看见是一段红绸, 还有人看见是一把扇子……”   周敏然问出了关键点:“你们不是一起看见的?”   秦庐摇头:“靠屏障太近,我们彼此之间会被隔开, 正是因此我才发现了异样, 猜出它是核心秘宝。”   小秘境中能形成的天材地宝灵性虽有,但也有限,不至于到能戏弄金丹修士的地步。   所有人御剑朝着山涧的方向而去, 周敏然无可奈何的笑道:“那千山宗的确是有缘, 我们进小秘境便在核心秘宝边缘,却根本没能发现。”   秦庐叹气:“这算什么有缘,谁能让核心秘宝认可,将它取出来, 才是真的有缘。总之各位做好防备, 届时尽量不要相信自己看见的画面, 以防万一。”   若是核心秘宝用幻术骗人, 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为了防止被苏家与照天宗的人偷偷跟上来, 任析昨晚连夜捣腾出储物空间中的存货,画了很多张隐匿符箓, 功效虽然没有他常用的那道隐匿阵法强,但瞒住金丹期的视线是够的。   画完之后,人手一张,注入灵力后贴在身上,便能隐匿于无形,叫任何人都察觉不到。   或许是因为昨日一战,任析在队伍里的地位一时之间大大提高。   从前大家都默认他药修的身份,负责为人疗伤,真正要动手的时候,不论是商量策略,还是最后施行,都不会特别过问任析的意见。   总之,对于奶妈而言,只要顾好队员就行了,至于怪让其他人来刷就行。   任析也很满意自己的定位。   可现在,他们似乎做什么,都爱格外看任析一眼。   周敏然还好,尤其是秦庐,简直是说完什么,都要去看任析,想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意见。   在秦庐眼中,任析才是苍生宗此行最厉害的人,只是表面修为瞧着低,实际上打起来,没准儿要比周敏然还厉害。   而且这人不仅会符箓,还会阵法,如此厉害!   怎么就不是他们宗门的呢?   一个天灵体,一个符箓与阵法天才,当初还有位极早便达到元婴期的天才,只可惜早早陨落,不然现如今还不知道到了哪一步。   真是厉害的天才全让苍生宗包揽全了。   秦庐心中为自己的宗门叹息,一路到了苍生宗进入小秘境的地方。   巨大的瀑布水声轰隆作响。   一位位修士御剑自瀑布上方倾身而下,落入山涧,衣袂翻飞。   任析落入山涧,顺着水流向前,很快眼前便出现一片沼泽地。   上面生长着巨大的睡莲叶,比现代他曾经旅游看见的能站人的叶子还要夸张,直径粗略看过去足足有四五米,叶片生的很厚,铺展在泥沼浅浅一层水流上方。   巨大的绿叶之间开着一朵朵淡紫色的睡莲,只有人的巴掌大,和普通的睡莲没什么两样,可跟巨大的叶片比起来十分的渺小。   秦庐在最前方带领,堪堪触及到沼泽边缘,便停下来,低声道:“我们得下去。”   周敏然颔首,挥手示意身后的师弟们往下落。   越是向下靠近沼泽,越能感受到睡莲叶的庞大。   任析隐约看见沼泽中心的位置,有一片叶子比周围的叶子都要大一圈,足足有七八米的直径。   他们所有人站上去都有不少剩余空间。   所有的弟子降低后,几乎快要贴上沼泽的水面,一道淡蓝色的波纹泛开。   有人感到阻力,低下头,瞧见忽然出现的蓝色波纹,立刻明白这是核心秘宝设下的屏障。   设的这样低,对于会御剑飞行的修士来说,几乎不会碰触到。   真是精明。   这核心秘宝,已经聪明到一定程度了。   弟子们目光惊奇的打量着蓝色波纹。   秦庐说:“我们先前试过,隔着屏障只能模糊瞧见秘秘宝的模样,若是想要获取秘宝,得先打碎这层屏障。可惜单凭我们的力量不够。”   周敏然道:“人多力量大,我们可以一起试一试,集中灵力攻击一点,兴许能够撕开一道口子。”   秦庐也是如此想的。   所有人都跃跃欲试,这可是核心秘宝啊,可遇不可求。   如今让他们遇上了,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的。   万一谁好运,被秘宝认可了呢?   任析瞧着他们都拔出了剑,也想跟着拔出剑,秦庐扭过头来,笑着说:“任师弟,你可以攻击的符箓,不如用符箓试试?”   任析的剑术也不错的,但是他觉得还是符箓更强。   眼下一击,当然该用最强的力量。   任析想了想,颔首:“好的。”   他取出三张攻击性符箓夹在指尖,灌入灵力,暗黄符纸上画着的符文流转出鲜红的光芒,软嗒嗒的符纸变得挺直,锐利,像一柄剑一般,甚至带了锋芒。   秦庐不知为何,总觉得放下了心,没准儿真能破开这屏障。   任析自然看见了秦庐松口气,变得有信心的表情。   任析:“……”不是很理解。   这屏障的强度,在他看来,让谢臻用化神期的修为来,没准儿还有可能劈破。   他们一群金丹期,多少有些痴心妄想。   有他的符箓也是一样。   他手中的符箓都是金丹期能使用的,并不是他准备的杀伤力极高的那种。   大家悬浮半空,呈现上下两排半扇形绽开,剑尖对准一点,聚力后猛然刺出,刺目的灵力让任析忍不住眯了下眼睛,手中的符箓也随之射了出去,击中屏障,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   声响之大,将瀑布从高处飞落巨大的轰隆声都掩盖住了。   所有人都没有移开眼睛,等到光芒散去,紧紧盯着水面上一层层局促泛开的蓝色波纹。   波纹不断颤动,持续好几息之后,似乎终于支撑不住,竟然一点点消散,露出了底下真正的沼泽。   但来不及惊喜,下方巨大的荷叶忽然晃动,从根茎处射出数条巨大的藤鞭,瞬间便卷上了一名照天宗弟子,将他往下拖。   任析仔细感应着这荷叶,并没有灵植诞生,应当是被那秘宝驱使。   但是力度不算强,被拽下去的照天宗弟子乃是金丹巅峰,一剑便能斩开……   任析忽然愣住了,那名照天宗弟子挥剑,可他使出来的灵力不足昨日打斗的半数,藤蔓未能被他斩开。   怎么会如此?难不成是那藤须有问题!?   任析发现的最快,俯身抓住了那名弟子,一剑斩断了藤蔓将人拽上来。   那名弟子脸色有些难看。   不止他,不少人脸色都很难看。   任析吃惊的望着他:“你的灵力为何……”   那弟子脸色愈发变幻莫测:“抱歉,我以为是伤势未愈。出发时便如此了。”   他体内的灵力稀少的可怜,若是再这样下去,就要因为灵力枯竭,降低境界至金丹中期了。   秦庐皱紧眉头:“为何不早说?”   那名弟子咬牙,也知道自己不该逞强隐瞒,垂头不言不语。   忽然,又有一名弟子,小声道:“师兄……我也,是如此,我的灵力在慢慢枯竭,丹田中的灵气不知为何消失了。”   有人还看了一眼任析一眼。   这样莫名其妙的反应,实在是难以不让人想到苍生宗的食灵水。   而他们昨日,唯一碰到身上的东西,便是任析的药。   任析感受到自己的传音符又在扑腾。   他不禁感叹谢臻真是有毅力,可惜眼下情况不合适,不然他这次一定会接受谢臻的传讯。   秦庐瞧见自己的师弟们如此反应,拧着眉头:“你们想些什么?我从不知,我的师弟们还是忘恩负义之辈!”   几名弟子被秦庐的话叱的面红耳赤。   秦庐又仔细瞧了出声的那几人一眼,忽然道:“你们忘了,昨日除了任师弟的药,你们身上还有苏家留下的伤口。”   有人小声说:“可是师兄,这种反应,难道不是很像食灵水吗?”   周敏然正要帮任析说话,任析便眉眼弯弯的说:“苍生宗有宗规,轻易不能使用本命法器。食灵水是锻在法器中,只对伤口起作用,并不会让丹田内的灵力消失。我们昨日并没有人用自己的本命法器,更未在你们身上留下伤口。”   他好脾气的补充:“当然,你们若是怀疑我的药中加了食灵水,那实在高看我了,食灵水极其宝贵,我们虽然是内门第一,也是碰不到的。只有每年内门弟子挑选本命法器的时候,才会统一前往食灵水池,将法器掷入其中。”   换而言之,食灵水这么宝贵的东西,用来对付他们,实在是大材小用。   那名弟子闻言,抿着嘴唇,声如蚊呐:“抱歉,是我多疑了。”   任析其实能理解,毕竟他们刚被苏家与照天宗算计过,大家也才相处一晚,没准儿苍生宗来救人的一出也是与苏家合计好的呢——总会有这样的疑虑。   只不过是秦庐选择相信他们,其他的弟子顺从秦庐而已。   任析想了想道:“我是药修,虽然没有我师父那样厉害,但眼下不能放任你们的灵力消失,否则境界跌落十分损害根基。有人愿意让我试试吗?我不保证一定能解决。”   任析觉得这东西既然与食灵水有相似的性质,自己的汁液就能解决掉食灵水,这东西应该也有解决的办法才是。   被任析拉上来的那名弟子率先道:“在我身上试吧。”   这样一来,便暂时不能忙着取秘宝了。   秦庐与周敏然各自陪任析上山涧,落地后尝试为那名弟子解决体内的问题。   藏柏月本也要跟上来,周敏然让他留在下方,以防万一。   任析查看了那名弟子体内,灵力的确在消弭,速度甚至不慢。   他想了想,忽然轻声道:“你放松一些,稍后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反抗。”   或许是任析拉了他一把,他很是配合的点点头:“有劳了。”   任析抬手掐诀,指尖动作熟练,忽然聚集出一缕淡白色的雾气,围绕他的指尖旋转。   是一股十分浓郁的灵气。   任析用驭灵决操作灵气,进入对方体内,顺着他体内的灵力运转路线炼化,但这一缕被对方炼化的灵力并未脱离任析的掌控,仍然处于任析的感知中。   灵力盘旋一圈后,最终进入了丹田。   丹田处是一颗浑圆的金丹,原本该是辉煌的颜色,但现在却十分暗淡。   这一缕灵力进入金丹中后,金丹才亮了一些,只是很快又重新变得暗淡。   而任析能感受到,在他操控中的灵力,逐渐消失。   被什么东西吞掉。   或者说消解了。   的确,太像食灵水了。   甚至瞧起来要比食灵水更为可怕,毕竟是能进入体内,悄无声息的消解掉灵力的东西。   任析睁开眼,自储物空间中掏出炼丹炉,而后翻出一堆瓶瓶罐罐,将各种液体粉末倒进去,最后掏出了一个稍显劣质的玉瓶,将其中淡绿的液体倾倒,只有寥寥几滴。   这还是当初他刚从魔渊出来时,自己积攒的汁液,已经许久没动用过了。   不知道够不够。   当初谢臻的伤口,可是花了他好大的功夫。   任析莫名自信,觉得苏家炼出来的小玩意儿,瞧着虽然可怕,但肯定没有苍生宗的食灵水厉害。   要是有这么厉害的东西,能比得上食灵水,原著怎么可能提都不提一句。   想到这里,任析更加自信心爆棚,动手迅速炼制药物。   将所有的东西融化,鞣合,最后变成了一颗颗药丸,悬浮在半空中,泛着浅淡的绿色。   任析将药丸装入玉瓶,递给所有有灵力消失症状的弟子:“服下,然后用灵力催化,将药力带入丹田试试。”   他说着,又转头去瞧愿意配合他的那名照天宗弟子:“我能送一缕灵气进你的丹田吗?像方才那样,我想瞧瞧这药是如何发挥的。”   照天宗弟子点点头。   既然已经答应当小白鼠,自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任析对他的配合感到开心,凤眸弯弯,将一缕灵气送入他体内,再度进入丹田。   这次没有靠近金丹,而是瞧着金丹的主人运转自己剩下的微薄灵力,将一缕缕淡绿色的药力送入金丹中。   顿时,一蓬蓬灰蒙蒙的雾气从金丹内散开,随着越来越多的淡绿色药力涌入,那颗金丹也慢慢恢复了原本的光华。   照天宗弟子惊喜的睁开眼:“好了!灵力消失的趋势止住了!”   任析也很高兴。   他还是第一面对这么棘手的东西呢,小白鼠又很配合,真是再好不过了。   任析颇有成就感,一时之间,甚至没有注意到有道视线,重新落回了他身上。   谢臻瞧着这一幕。   他听完了苏幼鸣他们的对话,原本是想在苏幼鸣那里弄到解药。   可惜苏幼鸣下一句话便是解药不在他们身上,在苏家家主手中。   苏家家主,乃是渡劫期。   谢臻想着,反正伤到的也不是任析,甚至没有苍生宗的弟子,他何必管那么多?   只要妨碍不到任析,那其他的,谢臻都不想多管闲事。   不想赶过来,便瞧见了任析将苏幼鸣沾沾自喜的蚀灵水解决掉的一幕。   谢臻心思微动。   苏幼鸣沾沾自喜是有缘由的。   蚀灵水虽比不上苍生宗的食灵水,可也是个极大的麻烦,连谢臻,换做他从前当正道修士,吸收灵气的时候,也不敢让这东西碰上。   可任析却能如此轻松的解决。   谢臻想起在魔渊底时,他身上狰狞的伤口,被食灵水阻碍愈合,只能痛苦万分的去吸收魔气。   谢臻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脖子。   这里皮肤光滑,不会有人知道,曾经有个巨大的豁口。   任析的汁液,连食灵水都能解决。   还有他一手极厉害的阵法与符箓,他待在魔渊,是从哪里知道这些阵法与符箓的修炼方法的呢?   而且魔渊没有活物,偏偏他能在那里活下去,还有那庞大到诡异的,遍布了整个魔渊地步的根系。   以及魔气对他诡异的喜爱。   ……   谢臻从前查阅了不少典籍,北方域与西方域内的典籍,他通通查看过,并没有相关记载。   眼下任析是药修,拜的师父是苍生宗七长老,已经是药修中顶厉害的那一批,看过的修真界典籍怕是比他还多。   可看任析的意思,估计那些典籍中并没有提过与他相关的消息。   任析到底是什么呢?   谢臻觉得自己忽略掉了极其重要的一点。   因为与任析重见,他满以为难将任析护在羽翼下,却忘了很重要的一点。   ——任析化作人形时,受的雷劫是四十二道紫雷。   这雷劫未免太狠了,任析不过区区元婴修为,天道降下这样的雷劫,与想要至任析于死地有什么区别?   谢臻桃花眼中的笑意忽然淡了许多。   天道,呵。   高高在上,判人生死,凭什么?   谢臻眉眼间变得疏冷,含着一丝戾气,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若是展言见到他这个模样,便会觉得很熟悉。   谢臻每每杀人的时候,便是如此。   任析以为谢臻是被逼上末路的好人,只不过是他没见过谢臻满含戾气的一面。   哪怕当初在三长老门下,满门师兄师姐,没一个是完全不怕谢臻的。   一个无父无母的幼童能让自己好端端长大,还能自己入苍生宗外门,受多年欺凌却没有吃过大亏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呢?   好人经历这些,都是活不下来的。   谢臻垂下眼眸,以免视线引来任析的注意,心中却将已经放下的念头再度提了起来。   他要回魔域,将南方域与东方域都收入囊中。   整个魔界,底蕴最丰富的便是东方域,其次是南方域。   这两位域主,是从年轻时便跟随曾经的魔尊,扶住魔尊一路登上高位。魔尊死后,他宫殿内的东西大多都归了东方域主与南方域主保管。   上千年的典籍,其中必然记载着些什么。   他记得曾经看过,在千年前,植物系妖修还没有如今这般难以遇见,相关记载也更丰富。   若是南方域与东方域也找不到……那便只剩下立宗最久的苍生宗。   或者说,那位苍生宗老祖的洞府。   现今修真界,唯一一个可能还没有陨落的大乘期。   谢臻捏着自己的指骨,一点点琢磨,在心中安排自己的计划。   *   照天宗的弟子调息过后,灵力逐渐充盈,纷纷对任析道谢。   秦庐则是对任析更加垂涎。   看看,不仅符修,阵修之道如此出色,连药修上也是天才!   周敏然轻轻咳嗽一声,秦庐这才勉强收回了自己灼热的视线。   此事解决,所有人御剑落入山涧。   今日的正事,那核心秘宝。   若是有人能获取核心秘宝的认可,那么此届的优胜者便诞生了。   沼泽边的人正在跟荷叶的藤蔓打的死去活来。   虽然不至于受伤,但那藤蔓实在太多了,难缠的很。   身上还被扔了不少泥巴,哪有用泥巴进攻的,简直是幼儿嬉戏!   不少人身上头发上,沾着泥点子,被藤蔓缠的抽不出手施展清洁术,只能如此形容狼狈的跟藤蔓争斗。   任析他们落下来的时候,瞧见藏柏月都被泥巴团子砸的气急败坏,用剑尖挑了一大团泥,朝着叶子砸去。   原本袭击藏柏月的藤蔓,愣生生被这一团泥砸愣了。   似乎是没想到这群讲究的修士,竟然也会用泥巴砸人。   任析:“噗。”   藏柏月羞恼道:“任师兄!这破东西根本就是再耍人!”   任析问:“那你们找到核心秘宝在哪里了没?”   藏柏月丧气无比:“没有,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啵啵啵! 第28章   任析打量着泥沼上方的荷叶。   这片泥沼很是巨大, 铺陈开来,上方的荷叶一眼望去,几乎是满眼的绿意, 零星间夹杂着紫色的渺小花朵。   他们先前不能靠屏障太近以免被隔开, 只在泥沼边缘的半空, 是以其实瞧不太清楚沼泽中心区域的情况。   方才任析与两位带队师兄都上去, 没人做主,自然不会有人贸然靠近中心地带。   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再者,光是边缘的这些荷叶甩出来的藤蔓就够麻烦的了!   藏柏月也被泥巴砸的一身脏污, 他身穿掌门门下喜欢的浅青色衣衫, 瞧着不如其他穿白衫子的人明显。   其他人却惨了,身上一团团黑色。实在是狼狈无比。   周敏然与秦庐瞧着这副惨状, 犹豫片刻, 问任析:“任师弟可有符箓,能够避开这些藤蔓?咱们想法子到泥沼中心去瞧瞧。”   任析思来想去,从身上掏了六张符箓:“只有这六张, 贴上后会被气泡包裹, 能躲过在水边生长的妖兽灵物的感知。”   这原本是他觉得有意思,画着玩玩的。   画了六张,哪知道还有今天这样的用武之地。   周敏然与秦庐对视一眼:“我们二人,先去探探, 若是能过去, 任师弟再挑选两人带过来。”   他们要先试试到底能不能顺利瞒过这些藤蔓的感知, 且要试探, 会不会还有其他隐藏的攻击手段。   若是这符箓足够好用, 真能能满过去,才能再让其他的师弟们虽他们一起进泥沼中心, 寻找秘宝所在。   任析颔首。   他将两张符箓递给了二人,灵力灌入后,立刻出现一个巨大的,晶莹剔透的泡泡,将两人裹入其中,随着两人的动作飘动。   泡泡瞧着十分薄弱,像是轻轻一戳便能破,却牢牢的将两人笼罩在其中,跟随他们的行动,前往泥沼中心地带。   那些荷叶的藤蔓还在激动的跟边缘的一群人砸泥巴,两边打的死去活来,完全没有关注飘在它们上空,朝着中心靠近的两名修士。   藏柏月在边缘很是吃力。   那被他用泥巴砸了一下的荷叶,愣神了一会儿后竟然召集了周围的藤蔓一起来帮忙,大有今天一定要用泥巴跟藏柏月砸出个胜负的趋势。   藏柏月气恼极了,躲闪不及被一团泥糊上脸后,干脆不管不顾,不在再用剑招攻击,用泥巴跟这些藤蔓互砸!   反正砍断了这些藤蔓也能飞速再生,根本没有作用!   任析:“……”   好像用泥巴砸能有作用似的。   任析眨眨眼,瞧着险些无伤到自己的泥团,操控着剑飞高一些,闪过。   他好整以暇的持剑望着下方儿戏的一幕,津津有味看了会儿藤蔓大战修士后,收回目光。   周敏然与秦庐到了中心地带,依旧没有什么东西攻击他们。   他们的速度已经慢下来,甚至为了尝试,故意将自己的位置下降的极低,几乎快要贴上了大片的荷叶。   任析飞得更高一些,几乎与山涧两侧的崖岸一样高,能瞧见两边葱葱郁郁的绿林。   他低头瞧了会儿,忽然扭头,在崖岸上的一颗树下,瞧见了谢臻。   谢臻穿着一身黑衣,依旧懒散的靠着树干,抱着胳膊,一把剑搂在怀中,薄唇微微翘着,露出散漫的笑容。   姿态很悠闲,跟下面的死去活来,小心翼翼,形成鲜明的对比。   谢臻是化神期,气息隐匿的极好,一般连同阶层修为的修士都不能发现他。   但任析总是能精准找到他的位置。   谢臻瞧见任析向他投来目光,眉梢微微扬了扬,指指任析挂在腰间的锦囊。   意思是叫他记得听传音符中留下的讯息。   任析困惑,但他很快便没空注意谢臻。   谢臻也随着任析的注意力转移,神识探到山涧中,瞧见了下方一幕。   巨大的,深绿的荷叶,生长在沼泽最中心的位置。   它实在是太过巨大,以至于四周的荷叶都像是它的衍生物,连最大的,都只有不到它一半的大小。   而眼下,周敏然与秦庐,到达了这片荷叶的上方。   这片荷叶的与众不同,很难不叫人在探查的时候,对它多分出几分注意力。   不过也就是几分而已。   周敏然与秦庐觉得,这核心秘宝既然如此聪明,还懂得设置特殊的屏障,懂得如何在屏障中将人间隔开,更是能操控这满泥沼的荷叶藤蔓攻击修士。   必然不会,将自己弄的如此明显,暴露于所有修士的目光之下。   这秘宝应该将自己藏在泥沼之中,在那些无穷无尽的黑泥之下。   这样,就算是他们这群金丹想要找,也不可能将整片泥沼反过来,只能任由核心秘宝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却无可奈何。   所以他们在这片巨大的荷叶上滞留片刻,没发现什么异样后,便继续朝着其他的地方查看。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周敏然与秦庐无奈的返回。   一无所获,还是得多让几个人,跟着他们一起过去寻找,才有可能发现端倪。   周敏然仰头,对任析示意。   任析落下来,将手中的符箓扔出两张,分别给了照天宗与苍生宗另外两名金丹巅峰。   除了他自留的那张外,还剩下一张。   正在任析思考要给谁的时候,藏柏月几乎跳起来了,高声叫嚷着:“师兄!师兄快给我!我不打了!”   藏柏月简直成了个泥人。   那些藤蔓也没有伤他,就是砸了他一堆泥巴而已。   任析忍不住笑出声,一张递给藏柏月,同时避开藤蔓丢向藏柏月的一团泥巴。   藏柏月着急的注入灵力,将自己包裹起来。   正要砸藏柏月的藤蔓茫然的顿住,四处扭动,探查一会儿发现找不到人之后,这才消停,转为去攻击其他的修士。   不知道为何,任析竟然觉得这些藤蔓,有点儿失望的意思。   藏柏月总算是能腾开手,给自己施展了个清洁术,这才恢复了先前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他长吁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剑,觉得自己今日的行为真是对不起大师兄的教导。   任析乐不可支,自己也将灵力注入符箓,道:“好啦,我们走吧,去跟师兄他们一起,瞧瞧秘宝到底藏去了哪里。”   他们再度抵达了核心区域,大家都在紧紧盯着荷叶的间隙,希望能够找处端倪。   任析觉得这秘宝很喜欢戏耍人,像是个小孩似的。   他在半空停顿半晌,最终还是去了最大的荷叶上空。   周敏然与秦庐摇头:“任师弟,我们也觉得这荷叶与众不同,可是查看了许久,并没有异样。”   任析弯着眉眼说:“啊,原来如此,我就看看。”   周敏然与秦庐见状,不再说什么。   任析有威力惊人的符箓,他们不必担心任析的安危,既然他要看,随他就是。   任析低头认认真真打量这片荷叶。   幼儿园的小朋友捉迷藏的时候,总是会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又期待自己被人找到,所以喜欢表露出自己的不同。   例如总爱探一探头,或是出点声,若是有人找不到,便会迫不及待的高兴。   要是有人找到他们,他们会更加的惊喜,因为他们想获得关注。   任析想,既然开了灵智,如此聪明的秘宝,又是如何让秦庐他们发现不同的呢?   一层屏障,还特意弄的与众不同,要展现出蓝色的波纹,生怕有人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宝贝在。   任析蹲在这片荷叶的上方,思考了半晌后,用剑尖从荷叶边缘的间隙里挑出一大团泥。   藏柏月惊喜的望着任析:“任师兄,秘宝就藏在这团泥里吗!?”   周敏然几人闻声,都惊喜的转过头瞧着任析的剑尖——这么快就找到了?   任析没回答,下一瞬间离开荷叶上方,同时将一大团泥狠狠砸了下去。   藏柏月:“……”这动作瞧着,多少有点眼熟。   任师兄好端端的,为何要嘲笑他!   藏柏月还来不及谴责任析,便见下方的荷叶晃了晃,先是将叶面上一大团泥晃掉,然后生出几条藤蔓,卷起大团的泥冲着任析砸过去。   它精准的找到了任析的位置,丝毫不受符箓影响。   大家都被这变故惊呆了。   任析迅速躲开,自锦囊中掏出一大叠符箓,朝着下方扔去,层层叠叠的巨大光笼绽开,将巨大的荷叶笼罩其中。   荷叶的藤蔓甩开一层又一层光笼,让苏幼鸣用尽全力才能破开的光笼,几乎只能让这荷叶的藤蔓停顿片刻,便能轻易破开,光笼炸碎。   所有人脸色骤变,周敏然与秦庐没有想到,这荷叶根本是在装作感知不到他们!   灵智简直高的不可思议,比起人类修士来都不差分毫!   秦庐与周敏然的剑气凌厉,斩向藤蔓的时候,硬生生带出一抹白虹。   可那锐利的能轻易斩杀一名金丹初期修士的剑气,落在藤蔓上,只是打的藤蔓偏了偏,连一道痕迹都未能留下。   周敏然与秦庐都是脸色骤变。   两人忽然高声喊到:“退!都退开!回山涧上方的林子里去!”   边缘处还在大战的弟子们闻言,毫不犹豫的掉头就朝着山涧上飞去!   崖上望着这里的谢臻,也忍不住皱了眉。   这核心秘宝,怎么厉害到了这种地步?   只是个小秘境的核心秘宝,瞧起来灵智却赶得上小世界核心秘宝了。   不过实力倒是没有强的过分,还能被金丹修士打偏……   除开一些特殊的宝物,这世间大多的宝贝,厉害程度往往与灵智成正比,越是灵智高,就越强大。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   也是因此,周敏然他们逃的飞快,心知肚明自己这一堆区区金丹,绝无可能打的过这核心秘宝,只会在收服它之前被它弄死!   周敏然与藏柏月离得最近,几乎一把拽住了藏柏月,带着他飞快的向着正上方冲出去。   周敏然想,任析在秦庐那边,秦庐对任析的维护,应该也会在第一时间带上任析,如此,两个金丹初期便安全了……   周敏然偏头,发现不远处的秦庐手中拽着的是那名照天宗的弟子。   ……任析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今天有点短,我明天争取日万(插旗) 第29章   任析本来是跑得过的。   但他被藤蔓卷住的时候, 奇异的放弃了抵抗。   他觉得这核心秘宝不会伤害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秘宝孩子气的表现给他的错觉。   任析被卷下去,砸在巨大的荷叶中央,被卷起来, 而后荷叶瞬息缩小, 消失在了黑泥之中。   与此同时, 淡蓝色的波纹如涟漪一般泛滥而开, 瞬息将盖住了整个沼泽。   周敏然与秦庐他们转过头,瞧着消失踪影,不知道去往何处的任析, 彼此之间目瞪口呆。   藏柏月更是瞬间红了眼眶, 挣扎着要下去:“任师兄!”   崖上的谢臻脸色难看了瞬息。   但他要比起那群茫然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弟子们知道的多得多。   他看见任析是自己主动放弃抵抗, 被荷叶卷入其中消失的。   ……若是任析不能出来, 他必然掀了这破泥塘。   只是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因为这也许是任析的机缘。   希望任析,能在试青会结束之前出来。   ……   任析虽然被束缚在荷叶之内, 可他的感官并不似荷叶, 而像是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将他裹挟其中。   像是先前秦庐他们提起过的绸缎。   但也不完全是这样的触感,因为他觉得柔软的同时,似乎还有些毛茸茸的。   他安心躺在其中,等着什么时候这核心秘宝能放他出去, 或者是告诉他, 想要干什么。   要是能配合的, 任析一准儿配合。   任析这样安稳的态度, 倒是让系统快急死了。   系统着急道:【宿主, 你快点解开封印,冲出去呀!万一它要杀你怎么办?】   任析安抚道:“不急不急, 不会的,安啦。”   系统:【……】搞得好像他才是会死的那个一样。   任析安稳的躺了许久,渐渐的有些困了。   其实他成为修士后,便不怎么会有这样生理上的困意。任析心知可能是这核心秘宝的手段,并没有抵抗,而是顺从这丝睡意,沉浸入睡梦中。   他的意识一点点下沉,最后安然落地,被无数温柔欣喜的情绪包裹,好像他得到了无数人的喜欢,沐浴在这些欢喜的目光中,那些如水的温柔目光让他忍不住也随之松缓了心绪。   不会有事的。   一道声音,在心底如此告诉他。   伤害谁,也不会伤害他。   那道声音如此笃定道。   任析缓缓睁开眼,他眼前像是有一片薄雾,被吹散开,露出逐渐清晰的画面。   他看见了一个黑色的背影,那道背影高挑,穿着黑色的衣衫,墨发轻轻用一支木簪子挽住,随意的披散在身后。   他的姿态很悠闲,手中握着一支碧绿色,筒体莹润漂亮的笔,正在卷轴上画着什么,挥毫姿态自如,显然对自己画的东西很有自信心。   任析没看见人,却听见有道含着笑意的声音喊:“魔尊大人,人家打上门来了,您再不出去,杜翁可挡不住。”   黑衣男子微微侧了身,任析很想看清楚这位魔尊的脸,可是不知道为何,只能看见一点上勾的唇角,还有入耳模糊的声音:“那你便出去帮帮他嘛。”   他们口中,对那个打上门来的人,似乎很是无奈。魔尊想避着人家,可那人却想要见魔尊。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关系。   魔尊答了一句话,继续去画他的卷轴了,碧绿的笔杆在他的手中,衬得他五指纤长莹白如玉,若是握剑,必然是个蕴藉风流的仙人。   可惜事不随人愿,那位同魔尊搭话的人甚至还未来得及出去,大门便被人一脚踹开。   来人怒气冲冲,高声呵道:“你做了什么混账事!”   任析正吃瓜吃的津津有味,想知道是什么爱恨情仇,画面戛然而止。   石子落水惊起涟漪般,水波徐徐漾开,画面随之消退。   任析的视线陷入黑暗。   他停顿了半晌,才听见系统的声音,不住的在叫他:【宿主,宿主!宿主,你快点醒醒!这一切都是幻境,你可不能着道啊!你死了我的业绩就没了呀!】   任析:“……”   任析睁开眼,清清嗓子,发出命令:“闭嘴。”   系统:【……】啊,没死就好。   任析坐起身,忽然发现自己手中握着一支笔。   这支笔触手温润,通体莹润碧绿,与他在幻境中看见的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便是要暗淡一些,不如幻境中那般流光溢彩。   这边是核心秘宝了?   是一支笔?而且根据幻境来看,似乎是千年前那位魔尊用的笔。的的确确是个厉害宝物,没想到竟然会愿意落在他手里。   任析思来想去,觉得这种灵性盎然的宝贝,都是有几分自己的傲性的,选择他,或许是因为他会画符箓,这只笔有用武之地,能够被发扬光大。   任析弯着眉眼,垂眸对手中的笔道:“多谢你选择我,我定然会好好待你。”   任析正想对这笔留下神识烙印,意外发现,自己似乎是在环境中的时候,便已经烙印了这只笔。   这笔名唤“青萝绿裙”,跟它的样子很般配。   任析将这笔收入锦囊中时,他出现在了泥沼之上,脚下踩着一片巨大的荷叶,淡蓝色的屏障已经消失不见。   而山涧之上,掩盖在巨大的哗哗水声中,似乎还有打斗的声音。   怎么会有打斗声?   苍生宗的人难道与千山宗的人打起来了不成?   不应当才是,有秦庐与周敏然在,双方不会发生冲突。   难不成是谢臻!?   也不该,若是谢臻出手,根本打不起来。   任析拔出剑来,飞身上了山涧,入目的便是林间大堆的人影,双方刀光剑影,法术齐飞。   他一眼辨认出,与千山宗和苍生宗打起来的,是苏家与照天宗的人。   他到底在环境中待多久了?   怎么苏家跟照天宗的人都找了过来?   林间的人也因为忽然自山涧飞上的人顿住,只不过双方的反应截然不同。   苍生宗弟子与千山宗弟子惊喜无比,面上纷纷露出喜色。   照天宗与苏家则是面色逐渐变得难看。   他们可还没忘记先前被这名苍生宗弟子扔出的符箓困住,全要靠苏幼鸣破开光笼救人出来的事。   比起周敏然与秦庐,这个苍生宗的弟子反而是他们最为忌惮的。   连苏幼鸣也是如此。   苏幼鸣原本以为任析被核心秘宝拖下去,已经死了,可谁想到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核心秘宝也不知道是不是落入了他手中。   他既然能从核心秘宝的地盘里闯出来,十之八九是将秘宝收入手中。他们想要拿到秘宝,便要将任析控制住。   苏幼鸣一剑劈开架住他的周敏然,飞身笑着说:“任道友,听闻你得了核心秘宝的青睐,现在能从核心秘宝的手中全身而退,想必是被核心秘宝选中了吧?不知道这小秘境的核心秘宝到底是什么,能否让我等开开眼呢?”   周敏然追在他身后,面色冷沉,不打算叫他能抽出手去找任析麻烦。   苏幼鸣也的的确确被周敏然缠住了,虽然周敏然不能对他如何,但缠住他还是完全够的。   苏幼鸣后仰着避开周敏然的剑,脸上笑容不变,继续说:“任道友的气运当真好,我们这么多人,连那秘宝是何物都不知道,可那秘宝已经是任道友的囊中之物了。大家只是想开开眼界,想必任道友不会如此吝啬吧?”   周敏然冷声驳斥:“苏道友当真只是想过过眼界?若是如此,小秘境马上便会打开,试青会结束,等到遴选优胜者的时候,自然所有人都能瞧见秘宝是何种模样?再者说,任师弟兴许只是好运从秘宝手中逃了出来,他可没有说过自己拿到了核心秘宝!”   周敏然说完,转而向任析提醒:“秘境最晚半个时辰后便会开启,任师弟不必担忧,没有拿到核心秘宝,此届优胜者也是我们。”   这是在告诉任析,在他不在这期间,周敏然他们两方合作,获取到了足够的筹码,大概是去猎杀了高等级的妖兽。   优胜者十之八九属于他们,既然如此,任析就算真拿到了核心秘宝,也装作没拿到,免得引人觊觎。   他们宗门来的五长老与六长老毕竟只是化神期巅峰,可桐月州还有一位渡劫期,核心秘宝的份量,已经足够让一位渡劫期大能出手了。   真到了那种时候,两位长老不一定保得住任析。   即便发消息回宗门,请大长老与二长老过来救援任析,怕也是有迟了。   总之,核心秘宝这东西虽好,可在回自己的地盘之前,能带来的只有麻烦。   任析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他早早便将秘宝收好,若是有必要,届时再拿出来。   即便要拿出去获取优胜者的名头,也得等到出去,以免生出变故。   等去了外面,他大可以先将东西交给长老。   入了化神期巅峰的长老手中,就不是那么容易拿走的了。   任析御剑凌驾于高空,看着他们打斗,竟然也没下下去出手帮忙的意思。   苏幼鸣嘲讽的笑道:“任道友,我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眼睁睁瞧着你的师兄们被打的束手束脚,也不肯伸手帮一把。”   苏家人的剑上有蚀灵水,苍生宗与千山宗的人知道,自然不敢让他们的剑在自己身上留下任何伤口,动作间不由得有些收束,缩手缩脚的,同苏家的人比起来便落了下风。   想到蚀灵水,苏幼鸣的眼神便有些阴沉。   不知道是哪个混账坏了他的好事,几天过去,这些千山宗弟子竟然灵力充足,一看便是蚀灵水没能发挥作用。   苏家弟子的剑是有用的,那么问题便出在千山宗与苍生宗这边,不知道谁想出法子,暂时压制住了蚀灵水的作用。   ——至于解决了蚀灵水,这一点,苏幼鸣是绝对不肯相信的。苏家上百年的研究与努力,才弄出来的蚀灵水,怎么可能短短几天,被区区金丹修士解决!   任析脾气一向是很好的,这时候听苏幼鸣讥讽,也不生气,反而是笑着说:“苏道友想让我帮忙吗?倒也不是不可以。”   他说着,从锦囊中取出厚厚一沓暗黄色的符箓来。   多厚的一沓呢?厚得苏幼鸣觉得他们这么多人,能每个人身上贴五六张还有剩余的。   苏幼鸣顿时想起来先前,是如何败在任析的符箓之下。   若是叫任析下场,简直是噩梦重演!   苏幼鸣难以置信,这种级别的符箓,任析手中怎么会有这么多?   这样的高阶符箓,元婴之下几乎都无可奈何,放在他们这种修真界最顶尖的几大宗门世家中,也没有哪个弟子能随身带上这么多的。   若是人人都能带这么多,那哪里还需要修炼呢?   只要遇见人,便扔符箓,困死对方便罢。   苏幼鸣顿时感到棘手无比,甚至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憋屈感!   他活了几十年,还从未有人叫他吃过这样的憋屈,可是这个任析,却接二连三的让他丢脸!   苏幼鸣回身迎击周敏然的时候,冷冷抬眸看了任析一眼,眼神说不出的阴森。   苏幼鸣的长相是温和的,甚至有些幼态,脸颊与眼睛都略微圆润,跟几年前还没长开的藏柏月弧度相似,又有着任析式的温和笑容,这样阴森的眼神与他格格不入,十分诡异。   所有人都在奋力缠住照天宗与苏家的人,等待渡过最后一段时刻,然后离开小秘境。   核心秘宝被任析拿走了,等到任析离开,这个小秘境就会因为失去核心关闭,再也不会开启,更甚者会直接崩塌消弭。   任析目光在林间梭巡。   两边的人打起来了,那谢臻跑去哪里了?   他被青萝绿裙拖进幻境,感觉不过须臾,实际上却过了好几天,谢臻还不走吗?   很快,任析便捕捉到了谢臻所在。   他轻轻眨了眨眼,手掌不着痕迹的示意自己的锦囊,然后冲谢臻微微扬了扬下巴。   他拿到青萝绿裙的时候,便打算催促谢臻赶快离开,希望他能赶在所有弟子出去前离开桐月州。没想到时间已经到了小秘境要开启的时候,实在是失算。   若是先前,谢臻还可以在秘境中待到试青会结束,所有长老离开再出小秘境。但眼下,青萝绿裙要随他出小秘境,谢臻是不出去也得出去了。   趁着秘境打开前最后一小会儿,谢臻现在走还来得及。   谢臻瞧任析看向自己,顿时明白,任析确确实实拿到了核心秘宝。   谢臻心情不错,至于任析其他的意思,他只当没看见。   毕竟从前,任析还未升灵的时候,也是这么糊弄他的。   谢臻笑了笑,装作没看懂任析的暗示。   任析:“……?”   作者有话要说:   析析:我的好盆友真的听不懂我的暗示吗?   咱们说日万就日万,还有一更,会比较晚(叉腰!) 第30章   任析还欲再示意点什么, 下方的人忽然飞了起来,符灯朝着任析冲过来。   任析迅速后退一段距离,余下的人也不甘于在地面打斗, 纷纷升空。   这时, 碧蓝的天空出现了漩涡般的扭曲。   小秘境开了, 他们所有人现在都得出去。   任析忍不住又扭头看了谢臻一眼, 瞪他,动作堪称明显的指了指下方山涧,再收回自己的腰间。   谢臻到底知不知道这小秘境的核心秘宝已经被他收入囊中?   眼下他出去, 正是长老们警戒心最高的时候, 一不小心就会被长老们发现。   虽然仙魔混战已经过去千年,可修真界自始至终都对魔修嫉恶如仇, 除之而后快。   谢臻若是被发现, 怕是没那么容易好走。   谢臻望着任析担心的眼眸,眼中的笑意更盛。   他动了动嘴唇,对任析做了嘴型。   任析看了一眼, 被周敏然叫道:“任师弟, 快走!”   任析只好跟着大家一起离开。   谢臻刚刚说了什么?   他方才,是不是说——稍后见?   谢臻疯了不成,他出去后要参加优胜者遴选。   即便遴选结束,他也会跟苍生宗的师兄弟还有长老们在一起, 谢臻若是出现, 长老们发现不了他才怪。   任析忍不住头疼。   谢臻果然就是个破熊孩子。   一点儿不听管教。   ……   所有人离开小秘境后, 入目的不再是苍翠的林木, 而是一片汉白玉广场。   广场极为广袤, 四大世家四大宗门,各位长老们在四方的座位上, 等着自己的弟子们从小秘境出口现身。   随着一队队人现身,汉白玉广场上逐渐变得热闹。   任析随着周敏然等人自小秘境中出来后,第一时间便朝着苍生宗所在的方向走去。   五长老与六长老瞧见他们,显然极其高兴。   周敏然的师父似乎给他传音,问了一句什么,随后笑的胡子都忍不住抖了抖。   五长老挑着细长的眼,瞥了六长老一眼,六长老立刻将好消息分享给了自己姐姐。   随后五长老的眉眼也变得喜气洋洋,一双眸子不住的扫视着任析。   显然,他们彼此之间已经通过气,知道任析在此次试青会中拿到了小秘境的核心秘宝。   这是多少届试青会都没有过的好成绩,苍生宗此次,简直是大丰收。   有了核心秘宝,优胜者板上钉钉的属于苍生宗,那么各大宗门世家拿出来的那些奖励,也理所应当的属于苍生宗。   与苍生宗这里的喜气洋洋不同,水镜宗与余家以及巳家、杨家不知道情况,有些茫然的望着对面的弟子,长老们则是目光探寻的打量五长老与六长老。   千山宗也是一派喜气洋洋。虽说没拿到核心秘宝,可是此次与苍生宗结下的友好同盟,想必短期内不会破。   能与两个顶尖天才交好,多么好的事。   不仅如此,还叫苏家吃了瘪,千山宗的众弟子简直高兴的,恨不得嘴角咧到后脑勺去。   再怎么算计又有何用?   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今出了小秘境,苍生宗还能让苏家欺负了不成?   照天宗与苏家,面色均不大好。   尤其是苏家,苏幼鸣一张和善笑脸,几乎维持不住,眼中的阴沉溢出来,飞快的同家族中的长老交换信息,告知他们在小秘境中发生的一切。   苏家长老的视线,不着痕迹的自任析身上扫过。   苏家与照天宗是跟着千山宗与苍生宗一道出来的。   其余的三大世家与水镜宗面面相觑。   既然是一道出来的,看来苏家与照天宗是跟苍生宗他们撞上了,似乎还吃了不小的亏。   大家眉眼流转间,各自心思反复,思量算计着自己的利益。   所有弟子出来后,东道主,苏家长老起身,朗声笑道:“既然诸位小友都自小秘境中平安归来,真是再好不过了。现下便到了试青大会遴选环节,参加试青大会的各宗门世家弟子,将所获得最有价值之物,放在你们头顶的横木内,由诸位长老一起评判。”   评判是一人接一人,带出来的东西会按照天地玄黄的级别定论。   不过往届弟子带出来的宝物,最高也不过是地阶高级,远远达不到天阶。   周敏然瞧了任析一眼,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只要优胜者在宗门内,那么任析便不用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小秘境的核心秘宝。   即便传入其他宗门世家的耳中,那也是之后的事了。   任析知道,所以没有急着动作。   比较是一轮流转。   起头的是东道主苏家。   先由一名苏家的弟子,将自己获取的最有价值的东西放入横木,紧接着那横木便飞到了一旁的照天宗,再接着便是千山宗,苍生宗,如此轮转一圈。   各宗门世家弟子放上去一件东西,最后只留一件。   最后再将每轮优胜出的宝物放在一起比较,评选出优胜者。   第一圈轮完,苍生宗放了致使他们中第一次有人受伤的那妖兽的兽丹。   最终评判,水镜宗的一株七叶旻花获胜,被放入广场上空,最中心的横木中。   第二块横木下落,飞到了苏家跟前。   正在这时,远处的上空,忽然出现黑压压一群人御剑而来,气势逼人!   还未靠近,便先听见有人戏谑笑道:“试青会这样的修真界盛世,怎么能不等一等我等,叫我们这些穷乡僻壤的魔修开开眼界呢?”   领头的青年穿着一身黑衣,腰间挂着一把剑,剑鞘也是通身漆黑,一点刻纹都无,只在剑柄上挂了个什么玩意儿做成的小穗子,却不是红黄白之色,而是绿色。   有些不伦不类。   这也是这青年身上,唯一的亮色。   青年生的俊美,刀裁眉悬胆鼻,唇若春花嘴角含笑。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更是眼波流转,光华潋滟。   硬生生逼的在场不少年修士红了脸。   这青年模样瞩目,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一身的魔气,乃至于他身后大批的,散发着同样浓郁魔气的人!   这是一群魔修!   不少人看见领头修士的模样都惊呆了,尤其是苍生宗,从长老到弟子,各个神情震惊,仿佛瞧见了多么不可思议的画面。   又或者说,多么不可思议的人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非苍生宗的弟子,入宗门晚些的好奇小声询问:“师兄,为何苍生宗跟长老们那般神态?这人是什么有名的大魔头吗?”   他的师兄嘴唇挪动半晌,有些艰难道:“他是……他是苍生宗三长老,空山真人门下弟子,谢臻。”   谢臻,多么如雷贯耳的一个名字。   在修真界,但凡踏入仙途的修士,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即便没有见过,不知道他长何种模样,却也听过他天才的名声。   二十多岁的元婴啊,多少人元寿耗尽都碰不到的境界,却被一个二十多岁,即便在凡间也很年轻的修士轻松碰到。   曾经的天之骄子谢臻,是无数人仰慕的对象,嫉妒的对象。   甚至连现在的天灵体藏柏月的天才名气,都比不上谢臻。   因为众人只曾听闻天灵体如何神奇,却还未亲眼见过,藏柏月也只是一个小小金丹。   金丹跨入元婴,这中间有多少变数都未可知。   唯有谢臻,他的天才之名,是他自己一步步打出来的,是所有人亲眼见证的。   而这样一位修真界数百年难遇的奇才,却早早陨落,几乎能说是夭折。   他的师父空山真人广告天下,痛心疾首,誓要为他的徒儿手刃仇人。   是呀,这样一个天才,是自己的弟子,却早早陨落,谁能不痛心,不想报仇呢?   可现如今,那名震修真界的天才却好端端的活着,不仅活着,还从一名正道修士,一跃成为了魔修。   ……甚至,达到了化神期的修为。   如此年轻的化神,只怕是在魔界,也是从未有过的。   想到这里,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忌惮。   谢臻之死,是从空山真人及其座下弟子传出来的,从未有人怀疑过其中的真假。   可现在看来,其中似乎藏着很大的猫腻。   谢臻修了魔,还如此大张旗鼓的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更不知道,与苍生宗是敌,还是友。   六长老震惊起身,上上下下打量谢臻,确认自己当真没有看错后,怒声道:“谢臻,你乃是我苍生宗弟子,为何背叛宗门,弃正道于不顾,去做了魔修!你可对得起师门教导,苍生宗的宗规,你可有放在眼中!”   苍生宗弟子,若有修魔者,视为叛宗。   任析想到这条宗规,再想想自己封在左手中的浓郁魔气,抿了抿唇角,朝着角落里缩过去一点。   谢臻瞧见任析的小动作,嘴角的笑容更盛。   六长老却觉得谢臻是在挑衅他。   六长老勃然大怒:“今日你的师父不在,我便替他好好教训你!”   听见六长老提及空山真人,谢臻淡淡扫过他,嘴角笑意不变,眼神却冷漠非常:“师父?你说空山那为了夺宝手刃自己徒弟的不仁不义之徒?你想如何代替他教训我?学他刨了我的元婴,缴断我的脖子,用本命法器在我身上留下一堆致命伤痕,再扔下魔渊,让魔气侵蚀我,痛苦爆体而亡吗?”   谢臻的语气不徐不疾,可到了后半截,变得有些森然。   在场所有人,更是被谢臻话中的意思,震的回不过神。   转瞬间,谢臻眼中的森然之意消失的一干二净,他笑眯眯的,恢复方才的模样,轻声道:“那怕是要叫六长老失望了,我掉下魔渊,可不会死。”   六长老呆愣在原地,半晌,唇瓣蠕动张合,说不出话来。   他有心呵斥谢臻,觉得他在坏苍生宗的名声,可还未说话,五长老忽然皱起眉头冷声道:“光府,回来,你同他说什么?空山的事哪里轮得到你插手。”   他们与空山真人并不相熟,五长老也不怎么喜欢空山真人,总觉得这人面上带着面具,数百年来她都看不透空山的真面目。   这种人,五长老极不喜欢。   她又瞥了一眼谢臻。   宗门内,她也是见过谢臻几次的,一贯觉得这孩子与空山是一丘之貉,但眼下他实在不像说谎。   他们这些不知其中内幕的人,不说话不插手最好。   六长老恼火至极:“难道任凭他如此污蔑我苍生宗的名声!”   五长老一瞪眼:“光府,我如今说的话对你已经不管用了是吗?”   六长老哽住。   他咬牙坐下。   苏家瞧见谢臻到了化神期,俨然是与苍生宗成了死敌,心下乐意至极。   对于这群魔修,也没了咄咄逼人之意,反而是有些客气道:“不知道诸位今日,特意到修真界来,所为何事?”   谢臻笑眯眯的说:“试青会是修真界年轻一辈修士的盛世,我自然是来瞧瞧,也带着魔界的魔修们长长见识。”   他笑着环视四周,勾着唇瓣:“谢臻不才,现如今也是北方域与西方域的域主,想来与各位长老同席,应当勉强够格。诸位长老也不会介意吧?”   他说完,可不管其他人有没有意见,自己悠闲的自储物法器中取出一把舒适的椅子,上面铺着厚厚的软垫,放置在广场一角。   几乎挨着苍生宗的众人。   谢臻便如此,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很是悠闲的抬手:“诸位长老,继续就好,不必太在意我等。”   六长老被他的行径气的直吹胡子!   其他的宗门世家长老们,则是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随没去过魔界,但魔界千年前的魔尊陨落后,分为东西南北四方域的事,他们还是知道的。   如今谢臻一人掌两方魔域,魔界也有渡劫期的魔修,不知道与谢臻关系如何。   也不知道谢臻此行,到底只是代表他自己,是为了找苍生宗复仇,还是代表魔界。   总之,既然现在谢臻没有将矛头对准他们,那他们便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苍生宗?   自己宗门内长老惹出来的祸端,自求多福吧。   谢臻入座后,一手懒散的支着下巴,靠在宽大的椅子中,眸光不经意的打量着任析。   任析绷着脸,努力忽略掉谢臻的目光。   眼下如此多的化神期长老,可不是面对着一群金丹弟子,什么小动作都难逃过这些长老们的眼睛。   那横木缓缓自苏家,以此轮到了苍生宗跟前。   周敏然放了八霄花上去。   此轮转过之后,周敏然放上去的八霄花被留了下来。   任析瞧着一轮轮的宝贝被放上横木,眼睛看着,思绪却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谢臻今日的打算,他大概明白了。   就是借着修真界与魔界互不冲突的前提,大摇大摆行事。   若是有谁敢奈何他,那他便用对方是想再度引起仙魔混战的大义压对方,保准儿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再者,他是两方域主。   现今的四方域,域主们纷纷自治,早已经不是数百多年前魔尊刚消失踪影时的团结模样,北方域更是换了一任域主。   但修真界的修士们不知道,他们对魔界的印象,还在近千年前,所有魔修被魔尊统领的时候。   他们担心若是对谢臻做了什么,魔界里的两位渡劫期会出来,对修真界动手。   任析在苍生宗待了一段时日,已经知晓,魔界与修真界加起来,也不过六位渡劫期大能。   其中三位都在苍生宗,一位是苏家家主。   魔界的东方域主与南方域主也是渡劫期魔修。   这也是为什么,苍生宗一直位于修真界边缘,资源相对匮乏,连青年一辈弟子整体能力也不再如过往那般辉煌,却依旧稳稳坐在修真界第一大宗的宝座上,无人能撼动的原因。   足足三位渡劫期。   更不要提,苍生宗还有那位无数年没有露过面的,据说在闭关的大乘期老祖。   这位老祖有可能是在闭关,也有可能其实陨落了,只是苍生宗瞒住了消息。   可谁敢试呢?   大乘期修士的怒火,是谁能承担的?   没有人敢试。   眼下也是,两位渡劫期大能的威胁,没有人敢尝试。   谢臻拿准了这一点,所以他有恃无恐。   可任析却觉得,他胆子太大了。   万一那位渡劫期的苏家主出来了呢?   人家是渡劫期,才不怕谢臻那点威胁。   谢臻闹这一通唯一的好处,就是让空山真人的罪行变得天下皆知,撕下了他伪善的面孔。   倒也不错,这样日后谢臻对空山动手,应当也没谁敢去谴责他。   任析想七想八,半空中的横木已经转了一圈又一圈。   很快,再度到了苍生宗跟前。   只剩下唯二两个弟子还没有放过东西。   也就是说,这一轮过后,便只剩下最后一轮。   谁是优胜者,大家心中也有点数了。   藏柏月将周敏然他们事先准备好的,最有价值的东西摆上去。   那是一块石头,石头破损了一角,里面露出一点光华,像是藏了一块美玉在其中。   琥珀髓,地阶高级的宝贝,是一种生长在地下的灵植,长得像玉石。   琥珀髓因为生长习性非常古怪,十分难以遇见,实实在在的可遇不可求。   一经出现,顿时将前几轮选出的宝物压下去。   若是琥珀髓都不能胜出,那他们最后一轮,便只能让任析放上核心秘宝了。   谢臻静静的瞧着这一幕。   他觉得苍生宗总是有些不合时宜,不符合身份的天真。   苏家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如意?   不逼的核心秘宝现世,苏家是不会让这场试青大会结束的。   在一众长老夸赞苍生宗能找到琥珀髓这样的好东西时,苏家苏幼鸣偏头,同席上的长老对视一眼,露出一缕讥讽的笑容。   横木再度落在苏家跟前时,苏幼鸣笑容满面的放了一样东西上去。   地阶高级妖兽的妖丹。   足足抵得上化神期初期的妖兽。   场中一下子变得寂静,各大宗门世家的弟子们眼神传递,周敏然与秦庐对视一眼。   虽然有所预料,可真到了这种时候,还是忍不住不甘。   苏家这枚妖兽丹必然不是用正当手段获得的。   可管他什么手段,这颗妖兽丹的的确确是在十五日之内从妖兽体内刨出来的,那便是从小秘境中获得的,那么就能作为优胜者遴选的宝物。   谢臻瞧见这一幕,再去看苍生宗两位长老和众弟子的神情,觉得很是有趣,眼中的笑意都变得真实不少。   不过下一刻,他瞧见任析往前走了一步,意识到苏家此举虽然是针对苍生宗,但核心秘宝是任析的,那么牵连最大的便是任析。   谢臻眼中的笑意散开了。   有些沉沉的扫视了苏家的那个苏幼鸣一眼。   横木浮道苍生宗跟前。   任析无奈,从自己的锦囊里拿出了青萝绿裙,将它放上横木。   几乎所有人,在青萝绿裙出现的瞬间,目光聚集在上面。   如此莹润光华,灵气盎然的东西,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凡品!   任析瞧见他们各个死死盯住青萝绿裙的模样,心中庆幸,幸亏他们没见过更加光彩流溢的青萝绿裙。   眼下这支笔,不知道因何缘故,已经暗淡了许多。   但这并不影响它的光华夺目。   水镜宗的长老忍不住出声问:“这是什么法宝!?”   从小秘境中能带出法宝来?难不成竟是……   不等任析回答,苏幼鸣先笑容满面道:“长老有所不知,这便是小秘境的核心秘宝。我们苏家与照天宗还有千山宗苦寻许久,没想到最后还是苍生宗有缘,能让核心秘宝青睐。”   他眨着眼,对任析笑容友好:“托任道友的福,今日大家也算是长了见识,见到什么样的神奇宝物,才能形成小秘境。”   任析弯着眼睛,轻声搭话:“苏道友在秘境中太过着急,现今看见它的模样,苏道友满意否?”   声音软和,凤眸里的笑意也瞧着没有半分虚假的意思,可这话里的意思听着,怎么都有些刺耳。   谢臻瞧着,觉得有几分稀奇。   任析原来还有话里带刺的时候呀?   真是没想到。   原来他真正发起脾气来,是这样子的。   可惜,不可怕。   怕是吓不到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天快亮了,救命啊。   日万完成,快夸我,谁不夸我谁是渣女!(哽咽) 第31章   任析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凡是认识他, 相处过一段时间,便知道他是真脾气好,与苏幼鸣那样表面看着温和实际内心狠毒的人全然不同。   很多事, 能不计较, 任析通常都不会生气, 也不会过分在意。   谢臻其实不喜欢任析这性子。这样的人, 自己觉得自己是在大度,可只会让其他人得寸进尺而已。   但若任析不是这样的性子,当初在魔渊, 也不会救谢臻。   谢臻之所以信任任析, 愿意与任析交心,也是因为任析是这般的人。   况且……   谢臻嘴角含笑。   只是中庸, 不是软弱。很好不是吗?   任析不轻不重的刺了一句, 点出苏幼鸣在秘境时便急着对苍生宗动手。   加上之前,三大宗门与苏家一起自小秘境中出现,先前显然是在同一处待着的。   他们在小秘境中处于一处时, 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任析说完这话, 还在对谢臻吹胡子瞪眼的六长老,顿时将脑袋扭向了苏家,一双眼睛瞪的恨不得现在就去跟苏家长老打起来。   他原本就因为谢臻在气头上,现在听见这事, 简直是火上浇油。   苏长老笑眯眯的, 当作感受不到六长老的视线。   年轻弟子们一辈的小冲突嘛, 也没有出什么大事, 身为长老怎么能随意出面?   也就能瞪两眼罢了。   苏幼鸣一点没有被刺到, 他觉得任析这种软弱的人,连生气都说不出什么刺人的话来, 当真是无用。   可惜了一身符修的天赋,若是这天赋在他身上便好了。   苏幼鸣笑意盎然:“满意,实在是满意至极,还要多谢任道友,才能让苏某开眼界。”   横木托着青萝绿裙,移向下一个宗门,苏幼鸣与任析还在笑容满面的对视。   秦庐有心要说句话,被千山宗的长老眼神示意,不能动弹。   眼下呈口舌之利有什么用,苍生宗的弟子拿到了核心秘宝这事既然已经爆出来,苍生宗要做的是好好防备。   他们千山宗,顶多是暗中帮一把,拦下一两个有所觊觎的宗门世家罢了。   这样的冲突,是绝不可能闹到明面上来的。   秦庐只好歉意的看了任析一眼。   任析回他一个平和的微笑,似乎怒气只是瞬间,便消弭了。   系统比任析要气的多,恨不得能帮任析把他不能骂出口的那一份一起骂了:【狗东西,区区一个小金丹也敢耀武扬威,宿主上!有大反派帮着你,给他们好看!】   系统积极的给任析出谋划策:【那个青萝绿裙我查询了,是上任魔尊随身携带的宝物,没有明确品阶,但是听说魔尊就是靠着这支笔才能登上魔尊之位,收服无数魔修。魔界传闻,这支笔能画出魔尊想要知道的人内心最想要什么……】   系统给任析念了好长一串青萝绿裙的事迹,然后兴奋道:【咱们就用青萝绿裙,把苏家那些长老,还有家主们的秘密与渴望画出来,然后拿去威胁他们,看他们还敢怎么样。】   任析:“……”真是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不过……   任析嘴角轻抽:“你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这么不靠谱吗?”   系统呆住:【怎么会!这可是我进入世界前,总系统打包给我的世界资料,绝对不会有错的!】   任析问:【你们的资料是从哪儿弄来的?】   系统:【在世界中收集后存档,若是有该世界对应任务,就统一发放给对应任务系统。】   任析觉得系统真心不靠谱。   符箓大全阵法大全这些挺好用,但是收集的一些消息,像是道听途说。   不说别的,青萝绿裙通灵,所以被任析烙印后,任析不仅知道它的名字,也知道了它的用法。   青萝绿裙画不出别人心中的欲望跟秘密。   它最大的用处,是勘破执笔者内心最大的欲望与执着。   可以用来破除心魔。   至于其他的……任析可以用它来画符箓,应该会事半功倍。   总之名头听着厉害,也确实很有灵智,但是从任析得到的信息来看,嗯,就一般般厉害吧。   不知道是不是青萝绿裙感知到了自己主人心中的想法,在横木上闪烁了微弱的,如萤火般的光芒。   几息后,便再度沉寂。   任析望着青萝绿裙到达汉白玉广场最中心的位置。   这一轮,毫无疑问,是青萝绿裙胜出。   几轮比较出的宝物放在一处,均与青萝绿裙没有可比性。   它莹润碧绿的笔杆似乎蕴着一汪深潭水,深绿清透,叫人看一眼,几乎有种自己会跌进去的错觉。其上雕琢着浅细的纹路,因着太浅,不仔细瞧会以为是通体光滑,什么都没刻下的一杆笔。   笔杆顶端镂空,挂着一个小小的穗子,也是绿色。   场中一道道视线,几乎死死粘在了青萝绿裙之上。   这可是核心秘宝,谁人不想要?   怎么就偏偏选中了苍生宗的弟子?   真是什么好运,都让苍生宗撞上了。   难不成天道对苍生宗格外偏颇?   苏家长老率先起身:“以我看,此轮优胜者是谁,大家心中都有了答案,往年一一评选,如今倒是省了麻烦。”   水镜宗的长老颔首:“确实,场中宝物,莫说弟子们,便是诸位长老身上带着的,怕也没有几件能比得上这核心秘宝的。”   照天宗的长老身形高大,同符灯他们一模一样,体修的体格瞧着格外赫人,手臂肌肉横生,一张脸凶相毕现:“我照天宗无异议。”   “我杨家无异议。”“我巳家无异议。”“我余家无异议。”“我千山宗无异议。”   苏长老顿时朗声笑起来:“如此,烦请苍生宗这位小道友往前一步,此届优胜者便是你了。优胜者的奖励,也通通归你。”   苏长老挥手,各大宗门备好的宝贝纷纷漂浮到汉白玉广场最中央。   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到了任析一人身上。   说起来,任析在现代还没死的时候,活了二十几年,好像一直没被这么多人注视过。   唯一这样的时刻,大概就是为了教小孩子做演练,让班上一堆同学老师坐在台下,看着他在黑板前讲课。   面对同学老师,任析心中总是忍不住紧张,但现在,面对数百人的注视,他心中奇异的平静。   平静到任析自己都觉得,作为一个穿过来的普通人,面对这样的大场面都能这么冷静,他真是好厉害哦。   他眉眼含笑,缓步走出苍生宗的队列,站到了汉白玉广场上。   那些视线紧紧随着他移动。   有羡慕的,祝贺的,欣喜的,也有嫉妒的,不屑的,愤恨的。这些视线中包含的情绪如此浓烈,浓烈的任析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对视线中的情绪是敏感的。   他被这些视线围裹住,心如止水,走到了广场中央,抬手接过那些宝物。   一件件飞入他的手中。   最后落入他手中的,是青萝绿裙。   青萝绿裙落入主人的手中,碧绿的光芒愈发流转灵动,那些视线也更加的激动。   可视线焦点的任析,眉目淡然。   这些视线落在他身上,对他并无任何影响。动作自然的将东西一一收入自己囊中。   而后他握着笔凤眸微抬,睫羽蹁跹。五指纤长,分不清他的手指与笔杆那个更像是玉做成的,都在耀目的日光下泛着微微的光芒。   谢臻盯着这样的任析,心头忽然轻轻跳了一下。   他什么都未说,身旁的展言却看的兴味盎然,忽然传音给谢臻:“这边是你那妖修朋友?谢臻,你嘴中说给我的话有几句是真的?还是你让人给骗了?”   谢臻敛着眉峰,懒得搭理展言。   展言早就习惯如此。   他跟在谢臻身边,没少听谢臻提起他一个救命的妖修朋友。为了这朋友,谢臻简直是三天两头的发疯,要找什么典籍,看来看去也不知道他看没看出个所以然。   直到今日匆匆自小秘境中跑出来,让他带上所有人,二话不说的朝着这处汉白玉广场赶,展言还摸不着头脑。   现在看来,原来是人找着了。   只是与谢臻口中说的,完全不同。   谢臻口中的任析,胆小,活泼,善良到天真,是放在魔界与修真界中,只要无人保护就能被啃的一干二净骨头渣都不剩的单纯小少年。   可眼前——汉白玉广场上握着青萝绿裙,眉眼弯弯,气质柔和淡然,无端叫人安静下来的任析,跟谢臻口中描述出来的人完全不同。   任析抬眸,轻轻看了眼苏幼鸣,嘴角笑容弧度未变,微微颔首:“多谢诸位友宗慷慨解囊。”   苏家作为东道主,给出的奖励是最为丰厚的。   不过苏家彼时志得意满,觉得优胜者定然能被他们收入囊中,所以才大胆的拿出了不少好东西。   谁想到最后会落入任析手中。   苏家人面皮绷紧,面上什么都未展露出来,依旧笑眯眯的。   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该如何从任析手中,将青萝绿裙夺走。   眼下逼得他将核心秘宝拿出来,会想动手的,不止苏家。   很快,核心秘宝在苍生宗一名金丹弟子身上的消息,便会传遍整个修真界。   有本事拿,也要有本事保得住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析析:啊,好多人啊   谢臻:心刚刚为什么跳了?   今天短短更一章,明天早起给大家表演个日万!(再度插旗)   啵啵晚安~ 第32章   任析诸位长老的方向微微拱手后, 转身回到苍生宗的队伍中。   在一道道死死盯视的目光中,将青萝绿裙收回自己的锦囊中。   任析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紫金鞭不在了,还有些不习惯。   长老们面面相觑, 苏家作为东道主, 苏长老笑眯眯的起身, 开始宣布此次小秘境出来后, 众弟子还要参与比武大试,一道道目光若有若无的扫向苍生宗的方向。   比武大试暂定与三日后,给所有弟子一个休整的时间, 三日后在汉白玉广场上, 届时抽签决定対手。   苏长老说完后,场上安静的诡异。   以往不止于此, 今日是因为多了一群人。   谢臻瞧着一道道视线投向魔修这块来, 笑眯眯道:“诸位长老不必在意我。我不过是来瞧瞧,想必届时比武大会,也不介意再多一位评判者。”   谢臻如今是化神期, 与长老们修为在同一阶别, 评定金丹期弟子的比试当然是够的。   可大家哪里是这个意思?   谢臻是魔修,还带着这样大批的人马,留在修真界这样久是想要做什么!?   苏长老笑起来,胡子颤了颤:“原来如此, 那么, 不如由苏家为各位安排住处?现下试青大会, 想来桐月州内的客栈酒肆人满为患, 各位魔修道友怕是不好找到合适的住处。苏家作为东道主, 愿意代劳。”   谢臻以手支着下巴,一条腿屈膝, 上下打量苏长老两眼,懒散问他:“既然客栈酒肆已满,苏长老的意思是邀请我等去苏家小住?如此,倒是麻烦苏家了,实在客气,我等便恭之不却。”   苏长老的脸僵住。   这谢臻,当真是大胆!   竟然敢说要去苏家住,还在这种时候让他下不来台面。   真以为是个化神期,掌握两方魔域,便能在修真界为所欲为了吗?   能让一个化神期如此肆意妄为,想必魔界如今已经败落,不如千年前那般厉害,才能让谢臻掌握了两方魔域。   苏长老心中不屑,可想着谢臻与苍生宗不対付,眼下忍一忍,日后定然可以利用谢臻做出一番大事。   这才笑容不变,硬生生的随着谢臻的话应承两声。   至于让谢臻去苏家住,那是不可能的。   家主在,苏家怎么可让这些低劣魔修踏入其中。   六长老听着他们的话,冷哼一声,觉得两个小人凑了堆,真是让人望而生厌。   任析垂着头,跟系统掰扯,谢臻到底想要做什么。   系统认真的思考了半晌,回答任析:【他肯定还是想要杀苍生宗的人,比如等到试青大会结束,苍生宗启程返回的路上,带这一大堆的魔头去把苍生宗的人杀干净。正好,除了两名长老外,修为最高的就是你们的几个师兄,你们家大师兄柳勉也才元婴期,谢臻带来的人里面一堆元婴期,杀他们完全够了。】   的确,谢臻自己是化神期,可以打一个长老,他身边带着的那个看起来跟他关系不错的魔修,也是化神期。   就算杀不了长老,但拖住长老,让其他的元婴魔修将弟子们屠杀殆尽,也是够的。   从前任析一定跟系统想的一样,但是现下他不。   谢臻要是想杀,在秘境里就杀了,干什么偏偏要等到出来。   ——当然,任析并不是觉得谢臻不想报仇了。   谢臻当然想报仇,但显然,他不会当着任析的面动这个手。   尤其是不会当着任析的面,杀除三长老门下那几个罪魁祸首以外的苍生宗弟子。   谢臻心知肚明任析厌恶他乱杀人,若是他做这样的事,任析一定会跟他反目。而対谢臻来说,与任析之间的关系,要比几条苍生宗弟子的命重要的多。   想到这里,任析还挺开心的。   总算是没浪费他在魔渊底跟大反派辛苦培养感情。   但关于谢臻到底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冒风险,任析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总不能只是为了带他回魔界。   若真是因为这个,他得找个机会,跟谢臻好好说明白才行。   即便他要去魔界,也得等到原书中的剧情点渡过后,任析才敢安心的离开。   苏长老与众位长老们各自发话完毕,藏柏月瞧着任析心不在焉,小声凑过去说:“任师兄,别担心,有长老们在。”   藏柏月刚说完这话,长老席上的六长老与五长老便看了任析一眼。   的确,这个孩子身上带着青萝绿裙,得好好看顾着,不能让苏家,或是其他的宗门世家动了手脚。   五长老対任析有些喜欢,她觉得这个孩子是个表里如一温和的人,心地良善又不懦弱,还很聪明,跟苍生宗的宗规要求很吻合,简直像是天生的苍生宗弟子。   是以,五长老传音给任析:“今日回客栈后,你且来我房中,我与六长老有事同你详谈。”   任析眨眨眼。   五长老与六长老,看样子是要出手保他了?   自小秘境出来后,优胜者确定,所有弟子都需要暂回客栈休息。   谢臻瞧见苍生宗的人起身,目光望过去,得来五长老与六长老警惕的一瞥。   无论谢臻说的是真是假,他対苍生宗有敌意,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事。   谢臻只是笑笑,姿态懒散的任析忍不住跳了跳眉头。   他默默装作与谢臻不认识,随着大众离开。   谢臻也起身。   展言传音给他:“咱们真去苏家?还是去跟着苍生宗?”   谢臻笑着看了他一眼,薄唇微掀:“你是不是脑子缺根弦?”   展言:“……?”   不是,这人是不是想跟他现在打一架?   苏家那位长老此事迎上来,笑眯眯到:“城东还有一家客栈,能够看在我苏家的面子清出来留给各位,还望各位莫要嫌弃,前往小住几日。”   长老目光奇异的打量着谢臻:“说来,苏某曾与谢道友见过几次,没想到时过境迁,如今谢道友比大家以为的要更早到化神期,却成了魔修,实在是造化弄人。”   谢臻淡淡瞥着他:“什么造化弄人,恶人贪心罢了。是我当年技不如人,遭人算计。”语气中浓烈的恶意与杀机几乎要渗出来。   没有一丝半毫的作假。   苏长老心中很是满意,面上却还装作为难的样子:“这,此事是谢道友与苍生宗之间的事,苏某一届外人,实在不好说什么。不过谢道友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提出来,苏家定然相帮。”   谢臻惊讶道:“是吗?如此,便先谢过长老。会有那个时候的,只望到时候,长老不要装作没说过这话才是。”   苏长老心中愈发满意,看来这谢臻说的九成九都是真的,心中必然恨极了苍生宗。只需要稍加利用,许下承诺,这次必然能为他们苏家所用。   苏长老心思流转,面上答应的十分干脆,与谢臻简直相谈甚欢,一路去了苏家备下的客栈,又留下彼此传音符后,苏长老这才离开。   随便找了间房进去,谢臻随手布下一道屏障,展言也跟了进来,拧着眉头:“你真打算与苏家合作?这合作听着不错,但你不要忘了,苏家有个渡劫期的家主,不好控制。”   万一苏家反悔,临到半路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谢臻就完了。   谢臻坐在桌边,根本没有注意听,闻言一笑:“随口应承几句而已,若是苏家野心够大,到时候他们会自己上钩。”   展言自己为自己倒了杯茶,喝下一口后,转头吐了出来。   险些忘记,这里的东西都是灵茶,可不是他能喝的玩意。   谢臻摩挲着自己的指节,半晌后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展言:“魔界有没有什么地方,最适合做这玩意儿的?”   展言接过来垂头一看,是个低阶的连品阶都没有,甚至不需要烙印的最下品的法器。   而且已经被碾碎了,鞭子的手柄遍布裂纹。   展言瞧见这东西嫌弃的直皱眉:“你从哪儿弄来的这垃圾玩意儿?魔界的小孩儿玩的。”   谢臻听见他最后一句,忍不住笑了:“算是个小孩吧。小孩子喜欢,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瞧见展言已经看清楚了鞭子的构造,伸手夺回来:“你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只要说哪里能有地方锻造这法器就成,我要最好的。”   展言想了想道:“非要最好的话,你得去东方域。我瞧着这小玩意儿八成也是东方域里的,品阶虽然低级,但鞭子与储物法器融合在一起,也算是有点心意。我没记错的话,东方域有位锻器大师,魔界里赫赫有名的法器,大多出自那位之手。”   谢臻来了兴趣:“都锻造过些什么法器?”   展言闻言翻了个白眼:“你还挑剔上了,人家肯不肯接你这破烂鞭子还是一回事呢。别的不与你说,咱们从前那位魔尊,陨落前得了这位大师锻造的一柄剑,夸过除了他,世上再无人能锻造出这样品阶的剑来。你猜现在那把剑,在谁哪?”   谢臻想了想便道:“东方域主或是西方域主那,毕竟魔尊的东西,不是大多都被他们收下了?”   展言摇头:“错!在苍生宗那位老祖手里!”   谢臻着实是惊了。   魔修用的法器,苍生宗老祖收下来干什么?   还是魔尊夸口过的。   依照苍生宗的宗规来看,这位开山老祖应当是対魔修厌恶至极,竟然还要魔尊用过的剑?   展言瞧见谢臻脸上流出少见的意外之色,很是得意道:“你还是在魔界待的时间太短了,又整日里不是修炼便忙着找你那什么典籍,这些消息你都不知道。有传闻说,魔尊不是被天道雷劫劈死的,而是被苍生宗老祖用那把剑杀死的,所以那把剑最后才会被苍生宗老祖收走。”   当然,这些都是传了数百近千年的传闻了,真真假假不可考证。   但那剑,的的确确是在苍生宗老祖手中。   展言说了会儿,发觉自己跑题了,咳嗽一声拉回来道:“対了,我与你说的那位锻器大师,名叫杜翁。你若是真心想找这位杜翁锻这鞭子,那可有得磨,全看你运气如何。他时常几十年不见踪影,大约是闭关。而且真见着,也不一定愿意接你的活。”   谢臻把玩着手中小巧的鞭子软环,笑着说:“有不少人都说过,我运气好。想必这次,运气也不会太差。”   展言摇摇头,已经做好了准备,届时回魔界,先打探除了杜翁外其他的锻器大师备用。   他不觉得谢臻运气有多好。   运气要是好,能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   各大宗门世家回到自己所住的客栈,柳勉同周敏然低声说话,得知在小秘境中并未遇上什么大危险,还跟千山宗关系处的不错,松口气。   藏柏月要跟着任析进房间的时候,柳勉忽然出声道:“柏月,你先随我来。”   藏柏月奇怪:“师兄,找我干什么?”   任析瞧见柳勉看了他一眼,便明白这是五长老的意思。   五长老跟六长老跟任析私下谈话这事,不打算让除开大弟子柳勉以外的其他人知道。   连藏柏月跟周敏然也不行。   任析回到房中,低头查看了几眼自己的左手腕。   算起来,也很有一段时间了,得找个机会出去,吸收魔气才行。   他原本该在出小秘境之前,就将魔石中的魔气吸收掉,可惜接连出了谢臻跟青萝绿裙的意外,让他拖到了现在。   任析苦大仇深的叹口气,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将拿到的优胜者奖励理清,去了五长老的房间。   还未敲门,六长老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便从中传出来:“直接推门进来就是。”   任析推开房门,转身关上,向两人行礼:“弟子任析,拜见五师伯,六师伯。”   任析说完,将手中锦囊交出去:“这是此次优胜者奖励。”   五长老乐了:“你以为我们叫你来,是为了这些?”   任析当然知道不是为了这些,可是这里的东西他用不上,自然是要交给宗门的。   若不是有周敏然带着其他苍生宗弟子帮忙,任析也说不准能不能拿到青萝绿裙,甚至可能都不会知道青萝绿裙的踪迹。   他将锦囊放在桌面上:“这里面许多宝贝,弟子用不上,带回宗门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五长老显然是这次密谈的说话人,六长老只能在一旁坐着,看五长老脸色。   五长老笑着颔首:“既然如此,我也不推脱,你选几样你最想要留下的东西,剩下的我再带回宗门,瞧着给内门的弟子们分一分。”   五长老指了指桌边的凳子:“你坐着就是,我们今日找你来,是为了你那核心秘宝之事。你是个聪明孩子,想必也看见今日,有多少人觊觎你那宝贝。若是你足够强,到了化神,再不济元婴期,我们也不至于如此担忧。”   任析乖乖听着,眉眼温软,有几根发丝翘起来,贴在他的颊侧。   五长老不知不觉,说话的声音跟着柔和了许多,比対着她的亲弟子还要亲切:“我与你六师伯是想,要么这青萝绿裙暂时交给我们保管,要么你自今日起,到回苍生宗之前,一直跟在我们身边,以免出现不测。”   五长老补充道:“若是你愿意将青萝绿裙交给我保管,我们便寻个时候,让所有人都瞧见这事。若是你想自己保管,那么你稍后便搬来我与六长老的客房中间,我们也好看护你。”   五长老想着任析还这么年少,若是她愿意与男修结为道侣,应该眼下也能有个这么聪明乖巧的孩子。   一侧的六长老温声,忍不住皱眉头。   这可跟说话的不一样,先前五长老分明说的是,让任析将青萝绿裙交出来给他们保管,才是一劳永逸的事。   他实在不答应,他们二人再为这小兔崽子保驾护航,做老妈子。   怎么人才刚坐下,他姐就将两种选择秃噜了个干净?   往日里不是最精明能干,最圆滑的人吗?   五长老感受到了六长老的不满,不着痕迹的横了他一眼。   两种选择,任析几乎不用犹豫,立刻将青萝绿裙取出:“那便麻烦两位师伯了。”   第二种可能,他是绝対不会选的。   被两名化神巅峰时时刻刻盯着,一旦他什么时候失察,出现破绽,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更大的篓子。   再者,他不仅要找机会去见谢臻,跟他说清楚自己要在苍生宗暂留的事,还要找地方将魔石里的魔气吸收掉。   他的身体一个月发作一次,眼见马上就要到时限。   青萝绿裙落入任析手中时,还是碧流莹润,光华流转。   但下一刻,被交到五长老手中时,立刻暗淡了数倍,猛然一看简直就像是一支普通的,用玉做成的笔。   五长老与六长老都没能想到任析如此配合。   五长老愣了愣,低头打量着自己这种化神期巅峰都没运气遇见的宝物,而后还给任析:“不是让你现在给我,而是稍后。”   私下给有什么用。   除了保住青萝绿裙,还要让任析免于麻烦。   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青萝绿裙在苍生宗的两位长老手中,即便去找那金丹期的弟子也无用,他们才会放弃针対任析。   于是任析又乖乖接过五长老手中的青萝绿裙。   青萝绿裙顿时从暗淡的模样变得流光溢彩,碧绿的笔杆微微闪烁,简直灵气盎然。   俨然灵智已经很高,可以轻易辨认自己的主人,还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任析握着笔,心想这可不是它想去哪就能去哪的。   青萝绿裙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了任析的想法,猛然放出一阵光芒,然后暗淡,仿佛蔫儿吧了。   五长老与六长老看完,愈发觉得惊叹。   不知道这样的宝贝,灵智再增长一些,是不是能帮助主人做事?   从前便听闻剑修的剑生出剑灵后,是能够帮着剑主独自挡敌的。   可惜,那也是千年前的事了,现如今还从未听说过谁能做到那个地步。   五长老又细细叮嘱了任析几句,这才让他回去。   待到了晚间的时候,苍生宗众弟子被五长老与六长老叫上,去了桐月州边境。   苏家听闻消息时,几乎要以为苍生宗为了保住青萝绿裙,不参加比武大会,要直接带着一群弟子跑路。   但很快,一大群弟子便御剑回到桐月州的主城中。   紧接着,苏家便听到边境的人传来消息,说是亲眼看见五长老让任析将青萝绿裙给了她,要亲自保管。   不止苏家,很快其他的宗门世家们也纷纷得到了这个消息,连在桐月州浑水摸鱼,想要捡漏的小门小派也有所听说,纷纷感到失望。   纵然早有预料,可真听见任析愿意将核心秘宝交给化神期的长老保管后,所有人还是忍不住心头一哽。   他难道就不怕宗门私吞了他的法器?   这可是核心秘宝,即便苍生宗,也不能抵抗得了这样宝贝的吸引。   这弟子莫不是个傻子?   一群人在街边小声谈论的时候,任析从一旁路过,面不改色,仿佛他们议论的不是自己。   他给谢臻传了讯,然后用换容符改变了自己的容貌,变成一名清秀少年的模样,而后一路朝着一间书斋走去。   上次他与谢臻便是在此处遇见的,可惜都没能认出彼此,不知道谢臻上次用的是什么法子改换容貌。   难不成也是换容符?   任析进了书斋,抬头便瞧见二楼栏杆边倚着的人。   谢臻一手搭在栏杆上,一手握着一卷玉简,微微偏着头,露出大半张脸来。   当然,是改换容貌之后的。   他再嚣张,也还没胆子大到敢用真容跟任析会面的份上。   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任析想想。   任析抬头看了一眼后,觉得谢臻这人也是怪得很。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但就是不让人觉得讨厌。   即便换了张脸也是如此,可见应该不是受颜值影响。   任析跟书斋老板表示自己挑选后,小跑着上了楼,二楼栏杆边的谢臻放下手中玉简,挑着眉梢等任析自己跑上来,站在原地没有动的意思。   但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在两点多,大概   不建议等,先睡吧大家   啵啵晚安 第33章   任析从谢臻跟前绕过, 自书架跟前假装挑书。   谢臻笑着随手将玉简放下,继续在书架里挑挑拣拣,传音给任析:“怎么主动找我?是想通了, 愿意跟我一起回魔界了?要是愿意, 现在正好带你跑路。”   任析:“……”感情真是为了他。   任析无语半晌, 觉得谢臻真是执拗。   说好的出了魔渊护着任析, 他就一个劲非要带任析去魔界。见过一根筋的,没见过这么一根筋的。   执拗的像个小孩子。   任析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挥落一片浅灰色的阴影, 手指顺着玉简上的挂着的小牌子拂过, 好似挑的十分认真,实际上跟谢臻掰扯:“我先前同你说过了, 我不回魔界, 反正现在不回。”   谢臻就差要抱着胳膊,转头来盯着任析,看个所以然出来。   但想到这里是修真界, 万一任析真不跟他走, 还不能露出破绽,于是忍着:“还是先前在小秘境里的理由?”   任析说:“是……但也不是,总之暂时我不想回魔界。嗯,过几年吧, 过几年我去魔界。”等剧情点过后。   或者他的修为超过谢臻。   不过后者八成是不可能了。他现在蹲在苍生宗, 不敢像在魔渊中那样大张旗鼓的修炼, 速度势必要慢不少。偏偏谢臻的天赋又厉害的不得了, 这才几年, 就从元婴到了化神,任析根本追不上。   修为没谢臻厉害, 万一到时候谢臻背着他跑去杀人,任析追都追不上。   想到这,他愈发坚定自己不能回魔界的念头。   谢臻顿了顿,倒也没有逼得太紧。   他略过这件事,对任析道:“我劝你,回去跟苍生宗的两位长老说一声,不要参加比武大试,现在就带着人走吧。”   任析好奇:“你是知道了什么消息?”   谢臻说:“苏家的长老给我传过几次消息,想邀请我帮忙对付苍生宗。我看他们的样子,是对你那支笔志在必得。现在走,还能打的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个核心秘宝,不必一个区区比武大会重要得多?”   他说着,还嗤笑了一声:“身为长老,活了几百年,却脑子还不清醒,分不清轻重缓急。”   任析垂着头,抿着唇瓣思索半晌后道:“但比武大会事关宗门名声,苍生宗现在要是走,会被人当成苍生宗害怕怯懦,觉得会败给苏家,这才半道匆匆离开。而且日后的试青大会再见,也会很尴尬。”   谢臻忽然偏头,轻飘飘的看了任析一眼,不再说话了。   任析很快知道为什么。   谢臻跟苍生宗有仇,但任析现在说话,好似总是一副站在苍生宗的角度般。   谢臻不至于因此怪任析,可他总归有些不舒服。   任析讷讷,小声说:“我是想说,你要不先走吧,这里的事牵扯进来,对你不好。再者我看五长老跟六长老对你很恼火的样子,他们不清楚内情,很有可能会对你动手。你先回魔界,至于三长老……”   任析思索片刻,给出个办法:“我帮你找人,先将三长老的罪行昭告天下,而后在苍生宗内,也会跟我师父还有掌门说这事,让掌门注意三长老。掌门是渡劫期,三长老在他跟前很容易露出马脚。”   任析真的在很认真的想,如何帮谢臻报仇。   这么大的仇,不报是不可能的。但滥杀无辜也不可以。   兴许他主动帮谢臻报仇,谢臻便愿意听他的,用温和一些的手段行事。   但下一刻,任析听见谢臻问他:“你不是早早去了苍生宗,还能认识人,能帮我找人办事?”   任析:“……”   任析说:“那还不是因为你!我去魔界找你,你话都不让人说就先劈人一剑,你什么破毛病!”   谢臻:“……我的错。下次一定不会认不出你了。”   任析心里小声哼哼,道歉还挺快。   谢臻又问:“所以你打算找什么人帮我?”   任析看了四周一眼,没人注意到他们,转身换了个书架。   谢臻也跟在他身后,两人到了书斋的窗边。   任析解释道:“我在魔界的时候,认识了不少往返两界的商人朋友,这种人认识的人最多,用来散布消息是最合适的。”   谢臻:“哦。”朋友,任析一颗从崖底才出来几年的小破草,哪儿有那么多朋友?   任析满意无比:“那就这么说好了,我帮你散布消息,等到三长老一门的名声臭了,你的修为更厉害的时候,再去找他报仇。到时候也没人能指责你。”   谢臻并不怕什么指责。   他眼下是魔修,活在魔界,修真界的指责对他来说无关痛痒。   可瞧着任析仔细为他打算的样子,谢臻一时半会儿没有出声拒绝。   他觉得任析很天真。   再怎么散播空山一门背信弃义,心狠手辣的消息,苍生宗也不会将人推出来。   因为如果不庇护同门,天下人也能说嘴,说苍生宗遇事便倒,不能维护同门,还帮着魔修欺压正道修士。   没准儿还会大骂特骂谢臻,说谢臻是个魔修,空山之所以会痛下杀手,保不齐就是看出来谢臻不是个好东西,才想要提前清理门户,全谢臻一个好名声,不想谢臻不识好歹反咬一口。   这些东西,谢臻稍稍一想,便能猜出最正常的发展。   依照他原本的计划,是抓了苍生宗的弟子便杀,直接逼得苍生宗掌门亲自抓住空山,将人交出来便是。   何必那么多的麻烦。   但他应了声:“你若是想这样,便试试看吧。”   任析眉眼弯弯,很高兴的应下了。   大反派肯让步,这简直是任务完成的一大步!   他将自己选出来的几本册子带上,转身要走,传音给谢臻:“那先这样,我试青大会结束后便去联系那些朋友。你快点回魔界吧,我也要快点回去了。”   谢臻不置可否,靠在窗户边,抬起眼眸望着任析离开的方向。   很快,他抬起眉眼,眉梢微微挑起。   ……任析没有回苍生宗客栈的方向。   他打算去哪儿?   ……   任析好不容易才从苍生宗的长老还有一堆师兄眼皮子低下溜出来,还骗了单纯的藏柏月,说什么是植物系妖修需要出门吸收天地精华,让藏柏月为他打掩护。   藏柏月唯一见过的植物系妖修便是任析,连相关的典籍都没见到过几本,一听便信以为真,认认真真的接下这保护师兄真实身份的重大担子,让任析大胆的去,不必担心。   任析不担心才怪!   任析花时间见完谢臻后,得先去找个地方,将魔气吸收完,以免出现意外。   好在现在桐月州内有大批魔修,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即便有修士感知到魔气,也不会觉得特别意外。   所以任析只需要找个隐蔽些的地方,不必要离开主城区太远。   出了城区之后,任析御剑,一头钻进了林子,找个僻静的角落,布下屏障与隐匿阵法,摸出锦囊中装着的魔石。   他还未动作,左手腕处便隐约开始有一股疼痛弥漫开来。   任析忍不住松口气。   还好还好,若是再晚半步,就完了。   他盘腿坐下,疼痛蔓延的飞快,只是一瞬间,便自手腕蔓延了整条胳膊。   任析疼的脸色苍白,额角冒汗。他靠着石壁,手中握着魔石,大股魔气被吸入体内,游走一圈后回到左手,疼痛便减弱一分。   一块魔气不大一会儿功夫便吸收干净,任析用右手再度取出一块魔石,动作忽然顿了顿。   有什么在靠近他的阵法。   任析暂缓了吸收魔气,这么片刻的功夫,方才被压下去的痛楚再度卷席而来,瞬间攀爬上左肩,乃至于左边大半个身体。   任析将掉在一旁,吸收干净的魔石挣扎着捡起来,收进储物空间,以免让人看见。   怎么回事?   不该有人发现他的阵法所在才是。   难不成是有人跟着他一路?   是谁?苏家的人?   任析靠着石壁,咬牙不出声。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额角滑落眉骨,鼻梁,滴落在衣襟。   太疼了,任析轻轻哆嗦着,按住自己的左臂,大脑意识在混沌与清明中间反复挣扎。   他的眼神变得空茫,鼻尖忽然像是嗅到了一股清淡的香气。   任析抬起眼眸,看见了阵法外现身的人。   ……谢臻。   原来是谢臻。   那没事了。   任析像是最后一根弦崩断了,扶着石壁摇摇晃晃站起身,穿过了阵法,朝着谢臻走过去。   谢臻原本是跟着任析过来,抱着好笑的心思想瞧瞧,一颗小破草偷偷摸摸瞒着他到底跑来干什么。   可眼下抬眸,眼神倏忽变了。   任析自己从自己的隐匿阵法中走出来,却脸色惨白,大汗淋漓,连目光都涣散。   他猛然抓住任析,咬牙低声问:“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的!?”   任析愣愣抬头看了他一会儿,埋下头低声说:“你好香啊……”   谢臻:“……任析,你在干什么?”   任析趴在了谢臻怀里,身体哆嗦着,脑海中没了别的东西。   只有两个字:魔气。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昨天的二更   今天的更新在晚上Orz   啵啵大家,端午安康(我也迟了) 第34章   任析浑身颤抖着, 趴在谢臻怀里站不住。   谢臻原本扶着他的肩头,瞧着他一点点往下滑,不得不伸手搂住他的腰背。   他带着任析往前走了两步, 忽然顿住, 觉得很不对劲。   他身上的魔气在流失。   飞快的流失, 像是身体开了一道大口子, 让这些魔气不管不顾的跑了出来。   但四周没有丝毫逸散出来的魔气,干干净净到不可思议。   而他怀中任析颤抖的频率缓和了许多,只是仍旧紧闭着眼睛, 牙关紧咬, 唇瓣上渗出血迹。   谢臻发现自己身上的魔气在疯狂涌向任析,甚至不受他自己控制。   这副情形太过诡异, 但谢臻一时半会儿也顾不得, 扶着任析到了石壁靠着坐下,抬手布置下屏障封锁干净,以免被人意外撞见。   同时拿出一块魔石吸收魔气, 补充自己体内飞速流失的力量。   他在察觉到任析现在需要魔气后, 取出数块魔石塞入了任析手中。   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任析并不去吸收魔石中的魔气,而是攥着谢臻的手腕,好像咬死了, 只有他体内的魔气才愿意吸收。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 谢臻额头也出现了一层冷汗, 魔气自体内极速流逝的感觉并不好受, 仿佛他的身体只是一道中转站, 自魔石内将魔气提取,还未来得及补上前一刻的漏洞, 体内的魔气便再度被吸走一部分。   他垂着眼睛,思索着,竟然从脑海中找不出眼前境况的缘由。   无论是在修真界还是在魔界,闻所未闻。   等到回去见到展言,兴许能从展言那里知道是什么情况。   谢臻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叠起来,一手捏住任析的下颌骨,强迫他张嘴,将帕子塞进了他口中。   任析半阖着眼眸,长而密的眼睫不断的颤抖着,眼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几滴水液,轻轻颤动的时候坠落,掉在了脸上,顺着瓷白的面颊滑落到下巴尖。   谢臻瞧着他这副模样,想起先前自己掐任析的时候,他也落了一滴眼泪。   眼前的面孔不是任析本来的面貌,只是一个有些清秀的小少年而已,并不如任析原本那般琼花玉树。   但谢臻很快便能想到,任析用他原本的样貌哭是什么模样。   痛到了这般地步吗?   谢臻叹口气,任析什么都不与他说。   分明他才是任析最早认识的人,在他还是崖底的一颗小破草的时候。   眼下倒好,三年过去,他反倒成了外人,什么事都不愿意与他说。   与苍生宗那些人……还有那个藏柏月,倒是关系好得很。   谢臻不知道怎么生出一些怒气来,莫名其妙。他咬着后槽牙,腮边的肉绷紧,将任析揽在怀中,呼出一口气,自储物法器中取出数块魔石,抓在手中吸取。   任析颤抖的身体一点点恢复平静。   他头脑昏沉。   自从第一次痛过之后,任析一直很小心,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岔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嗅到谢臻身上的魔气时,他本能的觉得手中的魔石像是食之无味的鸡肋,根本填不平身体的痛苦。   任析的意识勉强恢复府时候,天色已经漆黑一片。   他是申时未到的时候离开书斋,到城外的林子里来吸收魔气的,眼下看起来至少过去了三四个时辰。   谢臻坐在他身旁,一条腿屈起,手搭在膝盖上,脸色并不比任析好多少。   两人俨然都是一副重伤未愈面色苍白的模样。   只是任析格外狼狈一些,身上还沾了血。   他想要说话,一动才发现自己嘴巴里塞了一大团帕子,嘴皮也痛得很。   他张嘴,将被自己咬的不成样子的帕子拽出来,唇瓣上咬出来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动的时候还能感觉到疼痛。   他抬手抹了抹自己的唇瓣,伤口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侧旁传来凉飕飕的声音:“醒了?”   任析:“……”他有种诡异的,自己小时候偷看电视,被发现电视机后发热的心虚感。   谢臻将放在任析脖颈后的一条胳膊抽回来,搭在小腹前,靠着石壁不去看任析,但无论是语气还是面色,都是肉眼可见的不好:“说说吧。任析,咱们这朋友是不是没得做了?”   任析:“???”这不是他的台词吗!?   可恶啊,竟然被谢臻这家伙用了!   偏偏他此刻硬气不起来,尤其是看见谢臻苍白的脸色,还有身侧丢着的,裂开的魔石。   他隐约还有点记忆,这些魔石应该是因为他从谢臻身上吸收魔气,谢臻迫不得已只能从魔石中吸取补充,才弄成了这副样子。   他可以随随便便吸收魔气,即便是魔渊中的本源魔气也无所谓,可谢臻与他不同。   谢臻本就是正道修士转为魔修,一身血肉先经过灵力淬炼。他每每吸收魔气,都不会多舒服。   普通魔气不至于对他造成本源魔气那样大的痛苦,可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想到这些,任析的气焰顿时矮了三分,低声下气的说:“抱歉……我、我也不是故意的,你要是晚来一会儿,我就自己吸收魔石里的魔气,不会出这种意外……”   谢臻眉头一挑,冷哼一声:“是啊,不仅不会出这种意外,你还能继续瞒着我。然后回苍生宗,继续做你的苍生宗弟子,还吸收灵气,做你的正道修士……任析,你下一步是不是干脆打算装作我们没认识过?”   任析摸不着头脑,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他稍稍有些跟不上谢臻的思路,低声顺毛:“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有过命的交情呢,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好好说话好吗?你这样,我们没办法交流。”   谢臻真是被气笑了:“没法交流是吧?好,我抓你跟我一道回魔界,你一件事一件事的同我交代,到时候便能慢慢交流。”   任析:“?”   任析手一缩,说:“那不行。你想知道什么,在这说就行了,实在不高兴,我让你骂一顿也不是不行。”   他想了想,说:“你等等,我把耳朵封上,免得你骂的太过分,我生气了,到时候真吵起来,影响我们的交情。”   谢臻眼神沉沉的盯着任析,任析被盯毛了,仔细回忆方才谢臻那一串话,努力从中理清楚信息。   他顺毛捋:“我没有要做正道修士的意思,你放心,我肯定跟你是一道的,魔修跟正道修士在我看来都一样,魔修还更自在一些。现在是为了在苍生宗待下去,才这样的。”   任析猜测是因为谢臻自己原本是正道修士,却在正道修士中受了无数委屈,被迫转为魔修。现在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不仅进了自己曾经的宗门,还每天修正道,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还觉得任析回跟他假装不认识。   这怎么可能呢?   任析眼珠子一转,开始倒打一耙:“再说,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怎么会对朋友装作不认识呢?”   谢臻绷着腮帮子肉,忽然扭过头去看任析,一双桃花眼里瞧着怒意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变得更加浓郁。   好像只要再添一把柴,就能直接烧出来,把任析痛打一顿。   任析眨眨眼睛,放缓声音,低声下气的说:“你省点力气,我还好痛呢。”   苦肉计,这个任析在行。   谢臻自然不可能打任析。   他垂着眸子,问:“少说那些有的没的。你这是什么毛病?”   任析想了想,解释道:“每个月发作一次,及时吸收魔气就不会。我通常都会随身带着魔气充裕的魔石,今日也是特意出城来补充魔气的,没想到你忽然找来。”   这还真是个意外。   谢臻眉头紧锁:“你在苍生宗,难道这样久都没人发现过你?”   任析摇头:“没有,我又不傻,会很小心的。”   谢臻听见任析说他自己不傻,又是一声冷哼。   谢臻打量任析的左手。   虽然任析面上同他玩笑,可他的左手现在还不能动弹,显然问题出在这条胳膊上。   任析的左手里封印了魔气。   他作为魔修元婴的修为,都在左手掌中。   说实话,谢臻从未听闻,有谁能仙魔双修。   更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办法,能将自己全身修为,封入一只手掌中,让任何人都不能发觉。   苍生宗的那位大乘期老祖他不知道,但渡劫期的掌门肯定没有发现任析魔修的身份。   那位掌门,对魔修是嫉恶如仇,若是知道任析是魔修,即便不会杀了他,也会在第一时间驱逐他出宗门。   任析到底是从哪里弄到的法子,竟然能将自己的修为封印道这种地步?   还有任析的阵法、符箓……   他们明明认识许久,但任析身上藏得秘密太多,多的谢臻一边忍不住为他担忧焦心,一边又觉得任析对他实在是可有可无。   任析尴尬的挪动身体,想将自己的左臂藏一藏。   痛的厉害,还需一会儿时间才能恢复左臂的知觉。   谢臻问:“这种封印的法子,是你们植物系妖修独有的,还是你在哪里找到的?”   这可把任析问住了,他抱着法术大全只管看,哪儿问过是不是植物系妖修独有的?   那法术大全上也没写。   任析眨眼说:“我也不知道。嗯,很久很久之前,你还没有掉下魔渊的时候,魔渊里有人落下几本书,我在书上看见的。出来后随便试一试。”   任析睁眼说瞎话,说的面不改色。   反正谢臻也不知道他在魔渊呆了多久。   谢臻没有怀疑。   因为魔渊底部密布着任析那庞大的根系。   先前草率了,之后回到魔界,还是得继续去查任析相关的典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才行。   眼下当务之急,是带着任析回魔界。   若是任析能好好封印他体内的魔气,那便罢了。   偏偏他有个一月发作一次的毛病,风险如此之大,也敢待在苍生宗,真是不要命了。   真不知道苍生宗内有什么东西,让他必须待在那不肯走。   他抓住任析,一手自他腋下传过,扶住他的腰背,沉声道:“跟我回魔界,弄清楚你这毛病再说。”   任析来不及挣扎,锦囊内的传音符动弹不休。   他立刻抓住传音符,眼神示意谢臻消停一会,打开后,五长老的声音传出来:“任析,柏月说你在城中逛逛,眼下已经到了亥时末,你在何处?”   五长老声音里凝着一丝冷沉,完全不复先前对任析的温和。   任析立刻明白,这是她太久没回去,五长老担心他出事,如此试探。   只要他发出一点异样的动静,五长老便能知道他眼下的境况。   任析忙不迭道:“五师伯,我正在城外,马上回来,您放心就是。”   五长老听见他声音自如,这才松口气,声音随之柔和了不少:“你独自一人,莫要在外随处晃荡,快些回来。”   任析应声:“是。”   说着掐掉了传音符。   他跟谢臻商量道:“谢臻,你带我进城中,我现在御不了剑。”   任析讨好的对谢臻笑一笑:“拜托,看在咱们这么好的交情上,带一带我吧。我知晓你对我的担忧,可我真的知道该如何应付。你有你的做事风格,我自然也有我的一套处事法则,你信我。”   任析身量没有谢臻高。   眼下因为还未完全退去的余痛,身体微微佝偻着,更加不如谢臻高,只能仰头看他。   谢臻没有低头,而是眼睫微垂,望着任析:“任析,我同你说过,我不是好人。”   任析点点头:“嗯嗯,好,你不是好人。”   谢臻说:“但我喜欢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你对我有救命之恩,相伴之恩,我许诺过要护你安危。我这人轻易不对人许诺,先前答应你的事,已经有几件都未能完成。这最后一件,我不希望我再度失诺。”   谢臻问他:“万一,你在苍生宗出了问题,我会屠尽苍生宗,包括你那个小师弟。”   谢臻知道任析很不喜欢他滥杀,几次三番护着苍生宗弟子,跟他表示只需要杀三长老一门便足够。   眼下是握住了他的死穴。   谢臻见任析还是不说话,问他:“如若,你的方法不管用,你想怎么办?”   任析叹口气,轻声说:“谢臻,那你就好好修炼。如果我真在苍生宗被发现了,就要麻烦你庇护我。我届时,一定会来找你的。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去处。”   修真界有苍生宗一手遮天,真到了那种时候,他当然只能去找谢臻。   他又不是傻子。   谢臻顿住,一时之间因为任析的话,不知道该摆出怎么样的表情来。   任析垂着头,眨眨眼。   他在苍生宗,除了要完成任务,也要看看三长老做些什么。   他先前答应帮谢臻报仇的话,绝对不是玩笑话。   他不至于能帮谢臻手刃仇人,可留在苍生宗,看住三长老一些动作,在适当的时候推波助澜还是做得到的。   而且他很不希望三长老这样的人留在苍生宗。   不知为何,他对苍生宗有种特殊的好感,以至于瞧见有空山这样的人,在苍生宗内担任长老的时候,心头不适。   谢臻扶住任析的肩头,低声说:“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任析笑起来,弯着眉眼,看起来轻松无比:“好好好,不会忘的。”   谢臻带任析回到城内,任析的左臂知觉已经恢复,只是左手还有些麻痹。   他自剑上跳下来,对谢臻说一声,便从阴影中走上街道,迎着月光向着苍生宗客栈的方向走去。   明亮皎洁的月光将在他身后拉出一道细长的影子,轻轻晃动,慢慢的远离。   谢臻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回到客栈内,展言瞧见谢臻时惊了一跳:“你这是……弄什么去了?杀人了不成?”   谢臻衣襟上沾了几滴血,不显眼,可展言一眼便发现了。   谢臻手中还握着一方帕子,揉拧成一团,湿漉漉的,上面血迹斑斑。   这帕子都脏成这样了,依照谢臻的性子,不是该一把火烧了,怎么还会带回来?   谢臻这人容不得其他人碰自己的东西,更容不得其他人碰自己,好像其他人都是脏东西。   连展言至今都不会轻易靠他太近。   他瞧着谢臻实在算不上好的脸色,默然咽下后面的话,转身要离开。   谢臻忽然问他:“你知道魔修有什么法子,能封印自己的修为,去吸收灵气吗?”   展言摇头:“修魔的哪个疯了,才会去转为正道修士。”   谢臻想了想,又问道:“那么什么缘故,会让魔修每月不吸收魔气,便浑身剧痛无比?”   展言还是摇头:“你问得东西,闻所未闻。”   谢臻点点头,忽然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你觉得,我当魔尊如何?”   展言一言难尽的望着谢臻:“你疯了是不是?”   展言实在不知道谢臻怎么想的:“你难不成以为,你能收下北方域与西方域,也能这样轻松的收下南方域与东方域?南方域主暂且不提,你还记得东方域主是什么修为吗?”   渡劫期。   而且是已经在这个界别好几百年的渡劫期。   谢臻现在就算是狗屎运,升上了渡劫期,也不一定能打的过人家上千年的积累。   谢臻忽然扭过头来一笑,眼底没有笑意:“试试,万一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更新完成。   明天见,啵啵啵! 第35章   任析半路上撤掉了自己的换容符, 用清洁术将自己身上的血点子消除,然后背着手一脸正经的回到了客栈中。   他进客栈一楼,便瞧见了柳勉。   柳勉瞧着他觉得好笑:“去哪里玩了?这么晚才回来。”   任析小声说:“就是好奇, 四处逛逛, 逛到了城外的郊野里。师兄, 五长老与六长老呢?”   柳勉摇摇头:“你放心就是, 五长老方才带着六长老,一起去了千山宗那头,说是要与千山宗的长老议事。”   任析着实松了口气, 飞快的上楼, 见藏柏月在房中。   藏柏月高兴道:“师兄,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出去太久, 五长老与六长老都发现了。”   任析失笑, 拍拍他的肩头:“我知道。今日谢谢你。”   藏柏月好奇的看任析几眼,忽然问:“师兄,你不舒服?”   任析心头一跳, 觉得藏柏月真是敏感的过分, 分明连柳勉都没有发现不对劲。   他面不改色的摇头:“还好,我去调息。明日便是比武大试,你也小心一些。”   藏柏月并没有生疑,乖乖点头, 觉得任析说的有道理。   明日指不定苏家要暗地里动什么手脚呢。   这一夜, 任析好好调息, 后半夜的时候自修炼状态中退出, 身体已经完全恢复, 仿佛先前的疼痛都是幻觉。   他思索着明日的比武大试,摸着下巴, 开始将锦囊中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往外取。   而后拿上笔,动手画符箓。   之前的符箓都在小秘境中砸的差不多,明日需得准备一些,以防万一。   任析画了一堆,第二日一早,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任析便给藏柏月塞了一沓符箓,而后出去,挨个串门。   除了封俊朗,所有参与比武大试的弟子,人手一把。   所有人下楼,在一楼大堂等候两位长老的时候,手中都握着符箓,向任析道谢,封俊朗看一眼,竟然没有什么反应。   自从前几日,打小秘境出来后见到了谢臻,封俊朗就像是见了鬼一般,日日魂不守舍。   任析几乎不用猜便知道,封俊朗是因为怕谢臻杀了他。   毕竟他可是这一堆苍生宗弟子中,唯一三长老门下的亲传弟子。   算来算去,比起其他弟子,他才是与谢臻仇最大的那个。   那日自汉白玉广场回来,他连御剑都险些摔下来,还是身旁的弟子扶了他一把。   一回到客栈,封俊朗便马不停蹄的将谢臻活着出现,还成了化神期大魔头,并且掌控了魔界两方魔域的消息传给了三长老。   可惜他师父只是叫他稳住,别的什么都未能同他说。   他眼下实在是怕的厉害,恨不得能去劝五长老与六长老,立马启程回去!   就算是当为了青萝绿裙,先带着核心秘宝回宗门便是,一个比武大试还有什么好参加的呢?   可封俊朗又不敢去说。   因为他一说,便是他心虚,坐实了谢臻那时说的那些话。依照六长老那暴脾气,没准儿当场将他拎出去交给谢臻,让谢臻处置!   光是想到这些,封俊朗就害怕的夜不能寐,这三日既没有好好修炼,也未能好好休息,分明是修士,脸色瞧着却很是颓唐。   任析将封俊朗的神色收入眼中,不以为意。   先前他八成是活不下来,但眼下应该死不了。   五长老与六长老很快出现,带着一众弟子前往汉白玉广场。   他们落下的时候,原本的汉白玉铺就的巨大广场,架起来四座高台,乃是用金晶石做基底,坚固无比,元婴以下的修为,顶多在金晶石上留下几道刻痕。   这么巨大的四块金晶石,可见苏家是下了血本。   众位长老们恭维一番,六长老觉得不过如此,甩袖子坐上席位,冷哼一声。   五长老负责长袖善舞,与众宗门世家交际,可这次听见六长老不给面子的冷哼,也并未表示什么,只是微微一笑。   别的世家嘛,自然不能如此无礼。   可苏家便罢了。   只要六长老不当场打起来,她是什么都不会说的,顶多帮着打一打圆场。   其他宗门的长老,也是淡笑不语,千山宗的长老更是看了苍生宗六长老一眼,对他拱了拱手。   苏家再脸皮厚,苏长老的眼神也忍不住沉了几分。   苍生宗的六长老实在是太不给面子,当着众多小辈的面,竟然做的如此明显。   四宗门四世家落入广场,各自到了各自席位后,忽然再度传来了密集的破空声,像是还有一批人御剑而来。   众人面面相觑,想到了还在桐月州没走的谢臻一行魔修。   果不其然,黑压压一片,谢臻带着的人,几乎比得上带着一堆弟子的宗门世家。   不同的是,宗门世家们带来的弟子中,大部分都是金丹期,只有少许是元婴期,一同带出来帮着长老护持师弟们。   哪里像谢臻背后这群魔修,没有一个元婴以下的。   这样一群人,甚至能悄无声息的将弱一些的宗门灭门。这让他们如何能不警惕?   带头的谢臻笑意晏晏,苏长老瞧见谢臻来了,竟然脸上也展出笑容来,貌似对谢臻的到来十分的欢迎。   他忙不迭的吩咐弟子,去为谢臻他们准备席位。   苏长老早便知道谢臻回来,没敢直接将席位准备好,是怕引起众怒,被扣上个勾结魔修的名声而已。   这名声,苏家可不想担。   但眼下人已经来了,他们苏家总不能不招待吧?这么大一群魔修可不好惹,他们苏家也是迫于无奈啊。   苏长老想到此处,面上的笑容更甚,对着谢臻微微拱手:“诸位还请稍等片刻。”   谢臻懒散道:“不必。”   他自己丢了张椅子出来,懒得去碰苏家的脏东西。   身后的魔修们也有样学样,自己掏出椅子坐下来,看的展言不忍直视。   都跟着谢臻学的什么玩意儿。   汉白玉广场上渐渐安静,比武大试即将开始。   比武大试是抽签制度。   按照人数算,每人抽三次签,三场两胜者进入二轮抽签,第二日再比。   各大宗门的人按照席位,依次去抽签。   上座的长老们望着,以免有哪方暗箱操作。   大家都是化神巅峰期的修为,大差不大,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很快,便轮到了苍生宗。   签筒悬浮到苍生宗跟前,大家依次上前抽取自己的比武对象。   玉质的签子上,会在抽中对应的对手后,浮现出人名与所属宗门。   任析望着自己手中抽出来的玉签,上面模糊片刻,浮现出一行字:水镜宗,水明泽。   水镜宗是在任析前头抽签子的,眼下那名水镜宗弟子的签也浮现出了对手的信息,立刻抬头望向任析。   任析捕捉到他的目光。是一名金丹中期,表面修为要比任析厉害一些,实际上不算什么麻烦。   第一轮抽签结束。任析将玉签放在自己怀中,等待第二轮。   三轮抽签完毕,才会开始正式大比。   第二轮,任析抽下的是巳家子弟,也是一名金丹中期。   藏柏月伸着脖子,瞧见又是一名金丹中期对上任析后,松口气,小声传音给任析:“任师兄,应当是因为青萝绿裙被五长老收走的事,苏家已经知道,针对你没有意义,所以没动什么手脚。”   相比较之下,藏柏月第一轮抽到的是一名杨家的金丹中期,第二轮抽到的是苏家的一名金丹巅峰。   他才更像是被针对了的那个。   任析弯着眉眼,没有说话。   继续将玉签塞进怀里,安静的等待第三轮。   谢臻倚靠着椅子,目光自场中弟子扫过,注意苍生宗弟子的时候格外多。   其他人并不觉得奇怪,毕竟是如今的死仇,从前又是自己的宗门,谢臻不盯着苍生宗,才叫奇怪呢。   可无人注意,谢臻的目光不经意间,总是会扫到任析身上。   谢臻与其他的长老们格格不入。   宽大的席位上,他懒散的靠在椅子中,桃花眸懒散扫过,像个富贵闲人,一手还握着一只杯子,不知道喝的是酒还是什么。   六长老每每瞥见他一眼,都觉得晦气,恨不得能马上找个机会,同他打一场。   六长老完全没有将谢臻化神期的修为放进眼里,在他看来,三年前还是区区元婴的小儿,如今即便到了化神,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法子强行催化提升的。魔修向来擅长这种路数。   不是自己稳扎稳打修炼上来的修为,有何可惧。   谢臻只当作感受不到六长老的视线,黑色的瞳眸里望着渐渐漂浮到苍生宗跟前的签筒。   第三轮了。   不知道任析到底会抽中谁。   苍生宗的弟子长老们,也全都在猜测。   现如今,最需要关注的便是任析与藏柏月,一个是核心秘宝的主人,另一个是如今唯一的天灵体。   不管哪一个,今日若是能借着比武大会,在比武台上重伤,甚至是“失手杀死”,都是对其他宗门,尤其是苏家来说,大大的好事。   藏柏月先行伸手,抽出一根玉签,抬头意外的望向了苏家。   竟然又是一名金丹期巅峰。   看来苏家打定主意,要针对藏柏月了。   那么任析……应该不会被针对了吧。   苏家与照天宗,还没有足够多的金丹巅峰,同时针对两人。毕竟苍生宗的弟子也不是吃素的,金丹巅峰的弟子并不少,不可随意对待。   柳勉与周敏然在瞧见藏柏月的对手时,也是微微松下一口气。   柳勉抬手,将手中的剑交给了藏柏月。   那是师父在他们离开宗门前交给自己的,让柳勉在藏柏月对上难缠的对手时交给他。   柳勉对藏柏月很有信心,对付金丹巅峰,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苍生宗弟子们忍不住,都露出了放松的神色。   任析垂下眸子,取出了自己的签,握在手中。   他抬头,就瞧见苏幼鸣笑眯眯的望着他。   他抽中了苏幼鸣。   方才苍生宗内欢欣雀跃的氛围顿时凝住,弟子们纷纷望向苏家的方向,尤其是瞧见苏幼鸣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时,简直怒气升腾!   苏家果然使了手段!   他们原本以为,苏家会将苏幼鸣留下对付周敏然,谁想到他们竟然用半步元婴的苏幼鸣来对付金丹初期的任析!   青萝绿裙已经不在任析身上,苏家何必要花费这么大的心思!   若是不让苏幼鸣对付周敏然,苏家其他的弟子都会被打的落花流水,连个挽尊的机会都不会有!   六长老瞧见任析抽中的签子时,更是重重冷哼一声,手掌拍在扶手上,传出细微的断裂声,可见六长老使了多大的力气,实在是气的狠了。   任析还是那副眉眼弯弯的模样,好似对对上苏幼鸣并不在意。   他在心中叹息一声,其实大家都早有预料,何必再抱没有所谓的希望。   苏家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虽然先前的确传出了青萝绿裙被他交出去的消息,但苏家这样的世家,怎么可能会轻易相信。   他们会觉得是任析与五长老作假演戏。   比武大会上是长老们不好动手,只有弟子之间的比试,可以光明正大的逼得任析用出核心秘宝,也能清楚核心秘宝到底有什么神通。   即便真的不在任析身上,他作为核心秘宝唯一的认可者,将他杀了,其他人才有可能重新获得核心秘宝的认可,进行烙印。   总之针对任析,全是好处,没有坏处。   任析并不觉得害怕,苏幼鸣不到元婴期,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威胁性。   即便不动用魔修元婴期的修为,也能对付他。   苏幼鸣笑容满面的瞧着任析,见他神情里没有丝毫慌乱,还冲着他笑的更灿烂一些。   只希望稍后上台,他也能如此淡定才是。   比武大试很快开始,大家轮番上台,三轮比试要站到结束,若是输了两轮,第三轮便不必再继续。   若是赢了两轮,便能顺利轮到下一场,重新抽签。   能赢三轮,那便能直接等到最后一场,待三轮两胜的弟子们选出最后一小撮,再进行抽签。   最先上去的四人,分别是千山宗弟子,杨家子弟与余家子弟,还有照天宗的弟子。   上面很快便传出刀剑之声。   这时,任析忽然听见有人传音给他:“届时莫要强撑,上去发现稍有不对,便立刻认输,我与你六师伯会立刻出手带你下比武台。”   比武台上的事,长老们不能轻易干预。   可弟子若是主动认输,他们便能够出手,将弟子带下比武台。   任析眨眨眼,心想他应当到不了认输的那一步。   五长老瞧着他乖巧眨眼的模样,却以为任析是在答应她的话,心中松口气。   这孩子听话便好,届时只要认输认的快,苏家能奈他如何?   至于苍生宗的脸面,让周敏然他们那一群师兄去争就是。   苏家既然胆敢将他们最厉害的子弟苏幼鸣抽去对付任析,不管周敏然,那周敏然自然是要打的他们落花流水,否则都对不起他们的轻视。   任析瞧着台上的打斗,心中判断着输赢。   最后能进入下一场比试的,应当是照天宗弟子与余家的人。   两人虽然只是金丹中期,可是法术修炼很是扎实,余家弟子用的一把大刀,刀法凌厉,让对面的对手持剑,几度招架不住。   很快,如任析所料,另外二人第二轮便败了,最后一轮也未能获胜。三局两败,下台回到自己的宗门中。   而那名照天宗弟子竟然三局三胜,能直接等到第三场的时候再论胜负。   陆陆续续有弟子上去,任析看了一会儿的功夫便开始无聊。   不是他自夸,这些打斗在他眼里,看起来都有些小儿科。   任析跟系统聊天,聊了一会儿后开始翻书看。   系统的资料库里各种书挺多的,他至今也没能看完,有空没空弄两本来看一看,解解闷很不错。   谢臻便眼睁睁瞧着,任析从一开始的认真观看,到后来的两眼放空。   一双漂亮的凤眸睁着,一动不动,连眨眼都不知道,视线落不到实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由此可见,他真是一点也不害怕,根本没有将苏家放在眼里。   谢臻不由的有些好笑。   其他人的担心都是多余,就凭任析的阵法与符箓修为,他眼下即便是个筑基,怕是都不必惧怕苏幼鸣。   若是任析全心修魔,没准儿眼下都超过了他,到化神巅峰也说不定。   谢臻忍不住想起魔渊底,那样小小一颗植株,掀起庞大的魔气旋的场景。   任析到底是什么妖修?   他似乎是在魔渊底呆了无数年,以至于最后的升灵到化成人形,只用了极其短暂的一段时间。   ……   苍生宗,浮云峰。   翻卷的云海掩住苍翠的山峰,半遮半掩,仙气渺渺。   空山真人立于自己的殿中,望着一轮巨大的,几乎快占据殿内大半面墙壁的,椭圆形的镜子。   这镜子的镜框是漆黑色的,不知道用什么灵木的材质锻造,上面雕刻着精美的浮雕刻纹。   巨大的镜子透亮,可空山真人站在这巨大的镜子前,却未能照出任何人影。   他沉着一张脸,忽然听见殿外有了响动,挥袖,巨大的镜子凭空消失。   一名白衣弟子跌跌撞撞进了殿内,脸色惨白,满眼仓惶道:“师父!师父!”   空山真人皱着眉头:“何时如此慌张?”   白衣弟子跪在地上,微微颤抖着道:“师父……方才,方才封师弟传来音讯,说是,说是在桐月州,见到了谢臻!”   空山真人陡然抬眸,死死盯着自己的弟子。   弟子继续道:“师父,不仅如此,封师弟还说,谢臻如今成了魔修,已经是魔界两方魔域的域主,手下有了一大批元婴期甚至是化神期的下属魔修!而谢臻的修为不仅没有废,还达到了化神期!是他们自试青大会的小秘境中出来时,突然出现的!不仅如此,谢臻还、还……”   弟子害怕的偷看了空山真人一眼,见他面沉如水,不言不语的望着自己,咽了口唾沫道:“……还对着五长老与六长老,以及其他宗门世家的面,怒斥师父您为了夺宝掏他元婴,毁了他的修为,还重伤他将他丢下魔渊。”   这些事,的的确确都是空山真人与他们做的,可他们谁也不想让外人知道。   任何人都不想。   而眼下,不仅苍生宗内的弟子与长老们知晓,连其他的宗门世家们也知道了,很快便会传遍全修真界,届时空山真人一门,没准儿都要背上骂名。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掌门兴许会为此,问责三长老一门!   二师姐得到这消息,现下已经吓得晕了过去。因为她与大师兄是那时候下手最狠的。   可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若是谢臻回来报仇,大家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弟子害怕的瑟瑟发抖,想起谢臻那为人的狠劲儿。   他绝对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一定会来找他们报仇!   眼下谢臻不仅修为没有被毁,还爬上了化神期,捏死他们这群弟子绰绰有余,甚至连他们的师父,都不能再对谢臻如何!   兴许不止是死,还会生不如死!   弟子害怕的不敢抬头,猛然听见一声巨响。   飞溅的碎石打在了他的身上,可他也不敢动作。   空山真人一击,发泄完自己的怒意后,声音还是平淡的,对着自己的弟子道:“此事我知晓了,你起来,给封俊朗传音,让他盯着谢臻,何时离开桐月州,何时传音回来。”   弟子连连点头,退出大殿。   空山双手负在身后,半晌后,忽然笑了一声:“难怪,难怪本尊无论如何都不能烙印窥生镜,原来是这小杂种还没死。”   窥生境乃是小世界的核心秘宝,在这天地间,乃是数一数二的宝物。   它有自己的灵性,若是自己承认的主人在,绝无可能受他人的驱使与烙印。   空山先前已经使出百般解数,也不能让窥生境有丝毫反应,还当是什么缘故。   既然是因为谢臻没死,那便好办许多。   找个时机,杀了谢臻便是。   届时窥生境没了主人,自然要随他摆布,为他所用。   作者有话要说:   啵啵大家,明天见!~   晚安晚安! 第36章   苍生宗这边第一位轮到的弟子, 竟然是封俊朗。   他魂不守舍的,怀中的玉签忽然发出亮光,还吓得他一哆嗦。   而后才抬头, 望向比武台, 握着手中的剑走出队伍, 飞身跃上比武台。   封俊朗为金丹中期, 对上的对上分别是两名金丹中期与一名金丹初期。   分别是千山宗弟子与照天宗还有余家的人。   封俊朗运气不错,那名金丹中期的千山宗弟子,以及另一名余家子弟, 先前都已经与人对过一场, 耗费了不少力气。   如此一来,封俊朗还是全盛状态, 比试要容易得多。   封俊朗原本是不弱的, 又占了这么大的优势,可谁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儿,上台后第一轮与千山宗的那名弟子比试, 便棋差一招, 不仅败了,甚至被人直接挑下了台。   六长老顿时不悦的皱起眉头。   封俊朗面色也好不到那去,重新上台后,照天宗的弟子随之而来。   这次封俊朗总算是打起精神来, 可也没好上多少。   照天宗弟子乃是体修, 在比武台上这样的小的空间内只能近战, 对照天宗弟子来说是好事, 他们即便不敌对方, 只要实力差距不要过大,就能拖长自己败落的时间。   实实在在的血厚。   封俊朗与这名照天宗的弟子磨了许久, 最后险胜。   可封俊朗还不如败在这名金丹中期的照天宗弟子手中呢!   他对上的的下一个对手是金丹初期。   封俊朗再度被人挑下台。   封俊朗若是修为不济,败给比自己修为高的对手便罢了。   偏偏对手并没有什么出挑的地方,与封俊朗半斤八两,甚至还已经对过一场,消耗了不少灵力,如此下来,封俊朗竟然还能败落!   六长老看封俊朗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个什么丢人玩意儿。   恨不得能让这个弟子别回苍生宗的队伍里。   谢臻在瞧见这一幕的时候,更是笑出了声。   惹得不少长老看向他。   谁人不知谢臻是三长老门下?   与封俊朗是同门师兄弟。   算起来,谢臻与封俊朗入三长老门下的时间还差不多。   谢臻是十六岁拜入三长老门下,封俊朗就比谢臻晚了那么两三年,还要唤谢臻一声师兄。   封俊朗听见谢臻那道笑声,吓得更是哆嗦了两下,险些腿软跪倒在地。   任析瞧着他青白的脸色,忽然好奇,谢臻在三长老门下弟子眼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怎么能怕成这样?   封俊朗下台后,水镜宗那头的人动了。   藏柏月忽然小声喊任析:“任师兄,是水镜宗的水明泽。”   水明泽是任析抽中的第一轮对手,对方显然也是如此。   任析看着自己怀中亮起来的玉签,握着手中的剑朝着高台走去。   有一道存在感强烈的视线落在他背后。   任析转过去去,发现谢臻在看他。   先前应当是怕给他惹麻烦,所以没有注意他,眼下见他要上台比试,才光明正大的盯着他。   任析动作轻巧,上台后对水镜宗的弟子行礼,互相报上名号。   那水镜宗弟子忽然道:“先前听闻,任道友擅用符箓,想必定然很是厉害。”   任析只是笑一笑,也不答话。   苍生宗在小秘境中并未与水镜宗碰过面,水镜宗的人能知道这件事,十之八九是苏家或者照天宗透出去的消息。   水明泽见任析不答话,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他觉得这是任析在高傲。   他先前便听闻,任析虽然修为瞧着只是金丹初期,但在符箓一道上十分精通,比起金丹巅峰也不差。他却是完全不信的。   水明泽拿出自己的本命法器,是一把玉箫。   这还是任析第一次见到乐修动手。   谢臻的二师姐云开月便是一名乐修,一把七弦琴不仅能一声杀人,还能以弦绞人,很是厉害。   任析想了想,从锦囊中掏出一沓符箓来,回答水明泽方才的话:“不知道水道友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消息,厉不厉害的,试一试才能知晓。”   水明泽冷笑一声,不等任析动作,吹奏手中玉箫,发出一声悦耳的声响,望着任析的目光中满是敌意。   不用多做猜测,任析知道苏家如今肯定已经说服了水镜宗,帮着他们对付苍生宗,不知道许下的是什么报酬。   任析用灵力封住耳朵,手中的符箓飞射而出,迅速将水明泽囚困在光笼中。   水明泽面露不屑,即便将他囚困住有如何,他的乐声已经会传出去,届时能够牵动任析灵力紊乱,让他连压制住自己的灵力都困难,更不要提操控这些符箓。   谁想任析面不改色,一连丢出几张符箓,不仅将水明泽困住,还将他整个人炸的灰头土脸,若不是他反应足够快,用防御法器将自己护住,说不定要受重伤。   他一身水蓝色的法袍也被炸的破破烂烂,脸色难看的要命。   任析手中还有一沓符箓,要往里扔,水明泽也不甘心,一副要掏出自己家底的架势,用法宝跟任析硬刚到底。   他就不信,这种威力的符箓,任析手中能有多少!   很快,水明泽便坚持不住了。   他攻不破任析留下的光笼,只能站在笼子里当活靶子被任析打,身上的法宝一件又一件的破裂,任析竟然还掏出了第二沓符箓来!   水明泽撑不下去,大声喝到:“你难道是在羞辱我吗!”   如此折辱人,为何不给他一个痛快!?   任析:“……?”   任析犹豫了一会儿说:“要不你认输吧。我将笼子给你化开,你自己跳下去。”   水明泽咬牙切齿的瞪着任析:“这便是你的目的?你就是为了逼我亲口认输!?”   任析:“?”   他不是啊,他没这个意思啊。   他只是手中的符箓,再高级一些的拿出来,容易重伤水明泽。   水明泽跟他没结仇,顶多是宗门长老与苏家暂时达成了合作,但也不到要让他重伤对方的地步。   水明泽哪里知道任析的顾虑。   他咬着牙,确定任析绝对就是在折辱他!   任析走近,而后发现水明泽的玉箫竟然都被他的符箓炸的裂开,忍不住默了默。   难怪后面都不吹箫了,他还以为是被他的符箓砸的没有空呢。   任析抬手将光笼化掉,瞧着水明泽被他的符箓炸的不轻,抬手掐诀,将他打下了高台。   这场要打三场的事水明泽,任析胜过后,便自己跳下台,走向苍生宗的方向。   那些师兄弟们各个望着任析,再想想今日早晨,任析塞给他们的一大叠符箓,眼睛都亮了!   这样一来,岂不是可以不废吹灰之力,用符箓先解决一个对手,省省力气,再去解决剩下的两人?   这样一来,三局两胜,甚至是三局三胜的概率不救高多了吗!?   他们现在在小秘境时,只知道任析的符箓与阵法修的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妙用。   眼下一个个看任析的眼神都变了,像是在看什么大宝贝。   任析完全没觉得不好意思,非常自在的接受了大家灼热的视线。   藏柏月还高兴的跟任析小声嘀咕:“任师兄,现在你已经胜了水明泽,稍后再胜过巳家的子弟,等到第三轮的时候你可以干脆跟苏幼鸣认输,不要理会他,直接从比武台上下来就是。他总不能明日再让你抽中他,那也做的太过明显,师伯们会找苏家的长老算账的。”   一侧的周敏然也点点头:“小师弟说的是,届时任师弟你不必怕丢咱们苍生宗的脸,直接跳下来弃权,不要给苏幼鸣那阴毒小人任何可乘之机。”   任析眉眼弯弯的,一双凤眸里盈满了笑意,没有反驳,但也没有答应。   他抬起眸子,与柳勉的视线撞上,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抹相同的情绪——藏柏月与周敏然都有些天真了。   苏家自然已经花了大代价,动了手脚,当然要好好利用,不能放过任何机会。   任析抽中的除了苏家之外,还有一名对手是巳家子弟。   巳家与杨家,怕是也与苏家联合了。   为了防止任析直接在第三轮认输,苏幼鸣八成会在任析之前上场。   那么对手顺序的主导地位,便在苏幼鸣手中。   任析第二个要对上的,就会变成苏幼鸣。   若是他要弃权第二场,苏家肯定会在巳家的子弟身上砸大代价,让巳家的人逼得任析动手。   任析的三个对手都是被设计好的,甚至于水明泽兴许都是一开始便在他们的预计之中,为了让任析与苍生宗的人掉以轻心。   苏家分明知道任析手中有高阶符箓,却不告诉水明泽,这才让他吃了大亏。   若说唯一能让苏家意外的,那便是任析分毫没有受到水明泽影响这件事。   苏幼鸣的视线紧紧盯着任析。   他很是意外,并且极其想知道,任析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可以完全不受乐修的影响。   要知道乐修的攻击性不强,但却无孔不入,封住耳朵是没有用的。   横陈的宽大座椅上,谢臻托着下巴,眼神定定的落在苍生宗那处。   尤其是扫到一些弟子从怀中摸出几张的符箓后,视线慢慢转移向任析。   合着他人人都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啵啵大家,明天见。   晚安!! 第37章   水镜宗的水明泽大概是被任析伤了, 一身的法宝都被毁的七七八八,以至于第二轮与人比试的时候,同样败落。   三局两负, 第二轮比试与他无缘。   下台的时候, 水明泽狠狠的瞪了一眼苍生宗里的任析, 将这笔仇记在了他身上。   任析只当作什么都没瞧见。   水明泽下台的时候, 不远处比武台上的最后一场也出了结果。   藏柏月怀中的牌子亮起来,轮到他上场了。   柳勉低声叮嘱藏柏月几句,望着他上台。   任析正打算好好看看藏柏月这场比试, 忽然瞧见苏家那头, 苏幼鸣起身,笑着走上比武台。   他望向任析的方向露出一个笑容。   任析怀中的牌子也亮了起来。   苏幼鸣在第一轮中抽中了任析, 只不过对应的签子, 第三轮才到任析手中而已。   苍生宗的人各个脸色都不太好。   他们原本还想着任析只需要在第二轮获胜,第三轮便可以直接弃之不理。   没想到苏幼鸣竟然会在任析之前登台比武。   这实在是出乎大部分人的预料。   千山宗的秦庐等人,将忧虑的目光投向任析, 藏柏月也一时之间顾不得自己台上的对手, 扭头惊诧的望向了苏幼鸣。   任析老老实实叹口气没,握着剑上去。   苏幼鸣笑着说:“因着已经在小秘境中见识过任道友的符箓之术,觉得十分厉害,所以我今日特意换了一身法衣, 不知道任道友是不是打算继续, 用符箓扔我?还是用先前那道囚困之符?”   他说着转过头去, 微微垂着眸子, 望向自己手中的剑:“可惜了, 我原本是想同苍生宗的弟子比一比剑术的,未能同你们分大师兄柳勉比, 想着能同你们的小师弟比一比,也是不错的。但为了任道友,我只能放弃这机会了。”   苍生宗内,掌门修剑道,门下的弟子也各个都只修剑道。   苏家擅药毒之术,可其实也是擅长剑术的。   苏幼鸣自认为自己更是其中佼佼者,若是对上藏柏月必定能胜,甚至柳勉若非修为超他太多,面对这位苍生宗掌门大弟子,苏幼鸣也觉得自己是能胜的。   任析闻言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用符箓好了。”   不仅四周观看的人哗然,连苏幼鸣都是一愣。   他没想到任析竟然能蠢笨到这个份上,他不过随口一激,任析竟然就如此放弃了自己最大的优势。   他一届药修,不用符箓,用什么与自己打?   用他腰间那柄像装饰品的剑吗?   苏幼鸣觉得十分可笑,上上下下打量任析,忽然问:“任道友腰间的剑,是你的本命法器 ?”   苏幼鸣十分谨慎,若是任析用本命法器,他要顾忌食灵水的威力,难免束手束脚。   到时候即便目的得逞,自己要是让任析捅了几道大口子,那便麻烦了。   任析一看,便知道苏幼鸣在担忧什么。   他还当着如此多的人问出来。   任析抿着唇瓣笑着说:“苍生宗内门弟子,非保命时刻,不用本命法宝。这只是比试切磋,我不会用的,苏道友多虑。若是苏道友不信……”   他抽出腰间的剑,在自己手背上划了一道口子,并不大,殷红的鲜血瞬间流了满手。   不过只一会儿的功夫,鲜血便止住,开始慢慢凝结。   依照金丹修士的体质,即便不用灵力特意去愈合,这么一道口子,今日内也能自行愈合。   任析催动灵力,手背上的口子更是顷刻便消失不见。   比武台的上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谢臻更是在瞧见任析用剑划了自己一道口子,以证明不是本命法器的时候,嘴角笑容意味深长。   真的假的又如何?   对任析都是没有作用的。   苏幼鸣放下心中警惕,笑着说:“任道友放心,我并无猜忌之心。”   任析笑笑不说话,握着手中的剑道:“这场与苏道友的比试,我便用剑好了。”   苏幼鸣觉得任析当真是不自量力。   一个金丹初期,也敢在他跟前用剑。   苏幼鸣抽出自己的本命灵剑,挽了个剑花指向任析,人模人样的告罪一声后,冲向任析。   任析抬手便挡住了苏幼鸣的剑,借力后退三步,长剑自苏幼鸣的剑锋下抽出,反手剃上,逼得苏幼鸣不得不仰面避开。   一道道视线紧紧的落在比武台上。   懒散的谢臻也目光凝顿,一错不错的盯着比武台,只是姿态还维持着先前的模样。   谢臻还未真正见识过任析认真用剑的模样,先前在小秘境中不过打了几招,便不耐烦的上了符箓。   依照他对任析的了解,任析收拾元婴之下应该不费吹灰之力。他不是个托大的人,若不是真对自己的剑术有几分自持,不会如此。   谢臻瞧着任析一招一式运转自如,剑术堪称精妙。   抬手摩挲着自己的唇瓣,又开始琢磨。   任析的师父是七长老,他这一手剑术是从哪里学的?   与掌门也不是同一个路子,排除掉在掌门那里偷学到的可能。   又是一个秘密。   任析正在挽剑的手忽然一顿,后背的视线有一道极其突出,视线中强烈的情绪打断了任析手中的剑招。   他咬牙,飞身躲过苏幼鸣的剑招,到了与谢臻面对面的方向时,瞪了谢臻一眼,让他收敛点自己的眼神跟情绪。   他还不想这么早就被人知道他跟谢臻之间的关系!   他可是还要在苍生宗继续混几年的!   其余人都当任析是在瞪对面的苏幼鸣。   苏幼鸣还愣了愣,不知道任析原本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瞪他一眼。   难不成是脸上功夫装不下去了?   苏幼鸣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唯有谢臻嘴角的笑容更浓郁几分,眉梢不着痕迹的微微上挑。   不着急把苏幼鸣打下去,还有空专注他的视线,看来任析真是完全不着急。   任析的剑招并不凌厉锋锐,与往常大家常常见到的剑招多有不同。   剑锋锐伤人,剑招也大多凌厉。   任析的剑却很温和,如同他这个人一般。   只是绵密无比,让人找不出能下手的地方,一招一式都能被他不错漏的挡回去,还能逼得对方施展不开手脚,实在是诡异。   苏幼鸣的神色从最开始的胜券在握,到了后来逐渐变得难看。   几次剑招出现错处,被任析打断了节奏,只能临时改变。   苍生宗的人都没能料到任析的剑术竟然也如此惊艳。   他在比武台上衣袂蹁跹,随着动作之间带动的气流飞动,凤眸中含着笑意,瓷白的面容映上剑的反光,让人觉得明光乍现,夺人眼球。   甚至有了些闲庭信步的悠然姿态,对比之下,对面的苏幼鸣实在是有些狼狈了。   苏幼鸣面上还带着笑,他原本的笑容会让人觉得与任析有几分相像,可眼下绝对没有人会这样想。   因为他脸上虽然还笑着,可眼底已经满是阴沉,不悦之色虽然没有摆在脸上,但已经快要从眼底溢出来。   苏幼鸣可是金丹巅峰中的巅峰,半步元婴。   算是这一批来参加试青大会的弟子中最为厉害的。   但面上修为瞧着这样厉害,却被苍生宗的一名金丹初期弟子打的姿态狼狈,连风度都维持不住,实在是让人贻笑大方。   眼见即将败落,苏幼鸣眼神阴冷,袖中的指尖多了一张暗黄的符纸。   符纸上的符文一瞬间变得明亮无比,被他抬手射向任析。   事出突然,所有人都没想到,苏幼鸣原本用剑招与任析打的好好的,竟然会突然用符箓偷袭!   最重要的是,这符纸上的波动十分剧烈,在场所有的化神期长老们,一眼便能确定,这绝对是地阶符箓,甚至可能在地阶中,也是高级符箓!   五长老与六长老几乎是一瞬间便站起来身,六长老控制不住脾气,将椅子的扶手都捏成了碎末!   谢臻的反应没有他们大。   他依旧斜靠在椅子中,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台上。   靠他最近的展言可以清晰的看见,谢臻脖颈上冒出几根不显眼的青筋。   似乎是已经准备好,时刻要动手了。   展言看了谢臻几眼,又望向场中的任析,心中很是不明白。   若这人真的是谢臻口中曾说过的那位妖修朋友,为何他要待在与谢臻有仇的苍生宗内?   谢臻还能忍受,不与他翻脸?   展言自认与谢臻也算是关系亲近,可以说是谢臻在魔界中唯一的,最可靠的朋友。   但他十分确信,若是他胆敢加入苍生宗,或是站在任何一方与谢臻敌对的势力那边,谢臻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在所有人紧张的目光中,任析垮下肩头,一副放弃抵抗的模样。   他不仅不退,还往前两步,走到了比武台的最中央,迎上那道飞射而来的符箓。   苍生宗以外的宗门目光灼灼的望着任析,心头吊起来,一个念头呼之欲出——难不成,他要动用核心秘宝了!   苏幼鸣也在瞧见任析这个动作后,冷笑一声。   苍生宗果然使诈,核心秘宝还在任析身上。   唯有苍生宗的众人焦急无比。   他们太清楚了。   核心秘宝根本不在任析身上!任析眼下只能靠自己!   他不主动认输,五长老与六长老都不能立刻去救他,因为苏家的几位长老正在虎视眈眈!   作者有话要说:   析析唱反调,谢臻:有什么办法,谁叫他是我的救命恩草其他人唱反调,谢臻:动手的速度慢一秒算我对你手下留情啊,高考的宝贝们加油哦~   啵啵啵,大家晚安~ 第38章   在所有人都等着任析用出核心秘宝的时候。   任析将手中的剑插入脚下的比武台, 一整块巨大的金晶石陡然间,发出无比刺目的光芒,逼得所有人都闭上了眼。   下一瞬间睁开眼, 便瞧见巨大的金晶石内透出无数的, 似乎是由那些光形成的丝线, 将那张飞向任析的符箓割裂成无数快, 在半空中炸开,却没有伤到任析分毫。   仅仅是让那些丝线的光芒暗淡些许。   不仅如此,下一刻, 那些丝线便缠住了苏幼鸣, 将他的四肢紧紧的桎梏住。   只要他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这些光线就能将他割成碎片, 就如同那张符箓。   不止苏幼鸣, 所有人都震惊的望着台上的一幕。   连另外三处的比武台上都停了下来,望着苏幼鸣与任析他们。   藏柏月张张嘴,半晌也没能想出用什么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太……厉害了。   五长老与六长老松口气, 坐回自己的椅子中。   谢臻脖颈上那几道不明显的青筋, 也在这一瞬间消失,彻底放松下来,懒散的靠在椅子中。   目光饶有兴趣的打量那些丝线。   其他的长老们却还有些回不过神,苏家的长老更是脸色难看的问:“这是什么法宝?”   怎么没瞧见任析拿出青萝绿裙来?   难不成, 苍生宗舍了老本, 还送任析一件高级法宝让他烙印了?   五长老笑着望向苏长老:“苏长老这是怎么了?老眼昏花了不成?这不是阵法吗?”   连阵法都认不出来, 实在是贻笑大方。   苍生宗的弟子们笑起来:“是了, 任师弟不止符箓厉害, 阵法也很厉害的。”   其实先前,他们并没能想到任析的阵法能厉害到这份上。眼下实在是意外之喜。   但这些事, 苍生宗弟子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面上还是要装着的,假装任析的阵法一直都如此厉害。   苏长老冷哼一声:“倒是我等小瞧了这名小弟子。苍生宗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宗,不仅天灵体这样的天才能收入门下,还藏着这样的阵法天才。”   连地阶高级的符箓都被这阵法绞碎了,这阵法何其厉害,可想而知。   怕是苍生宗那名元婴期的大弟子,都不一定能从这样的阵法中挣脱。   苏幼鸣被架在光线中,连脑袋都不敢动,生怕一个偏转,碰上了那些锋利无比的丝线。   这次,他连面上的笑意都维持不住了,冷着脸道:“没想到任道友还有这样一手,实在是藏得好深。苏某不敌,甘拜下风。”   苏幼鸣忍不住回想,任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布下这阵法的?   这样的阵法,必然不可能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布成的。   所以任析在用剑招逼得他节节败退的时候,同时早早就在比武台上布下了这阵法,以防万一。   苏幼鸣盯着任析,嘴角流露出一抹冷笑。   装得可真好啊,如此深的心计,比他还会装。   竟然让他阴沟里翻船了。   任析只是微微一笑:“既然如此,这场便是算我胜了?”   苏幼鸣道:“自然。”   任析抬手,那些丝线瞬间软化,瘫倒在地面,而后消失。   也像是重新融入了金晶石内。   苏幼鸣垂着眸子,仔细打量比武台上片刻,也没能瞧见任析布置阵法的痕迹。   任析弯着眉眼行礼,留下苏幼鸣独自站在比武台上,自己回到苍生宗内,対上了众位师兄的眼神。   封俊朗瞧见他的时候,目光躲闪。   任析不以为意,依旧是笑着。   不一会儿的功夫,藏柏月也击败了対手,转过头高兴的望着任析。   任析示意,让他专心比后面的两场。   但高台席位上的诸位长老们,却完全没有心思再看比武台上那些小孩过家家的打斗。   大家彼此交流着视线,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任析身上。   实在是太出乎他们的预料了。   虽说没能看见核心秘宝出现,但这一场看的着实不亏。   藏柏月很快便自高台上跳下来。   三场全胜,苍生宗的人愈发的高兴。   任析只剩下最后一场,既然苏幼鸣那已经胜了,最后一场没有避开的必要。   很快便到了任析,他用剑将対方挑下台后,三局三胜,只需要等到第三日的时候,比试最后一次便可。   谢臻対后面的比试也没了兴趣,要不是任析还在这站着,他八成要打道回府了。   他抬起眼眸,与苍生宗中的封俊朗対上了眼神。   封俊朗下了一跳,没想到自己打量谢臻竟然被正主发现了。   他慌忙的垂下眼睛,往一名苍生宗弟子背后躲了躲,藏住自己的大半边身体。   封俊朗心中其实怕的要命。   他与谢臻前后拜入师门。他入师门的时候,谢臻便已经是金丹初期,而且四处都是关于谢臻的天才传闻,他対谢臻是十分好奇与敬仰的。   还想着自己能与这样的天才共同拜入三长老门下,没准儿受到天才的指点,自己的修为也能进展的更加迅速。   谁知道他入宗门时,同门的师兄师姐们都対谢臻客气有余,亲近不足,甚至还有几分惧怕。   唯有大师兄与二师姐,能与谢臻的关系亲近一些。   那时候封俊朗还不懂为什么,直到后来随着他们一道,进入一个小秘境历练,亲眼瞧见谢臻动手时的冷漠无情,才知晓他们害怕的缘由。   分明谢臻没対他人做过什么可怕的事,但是单单瞧着他懒散笑容在下一刻陡然转变为冰冷的杀意,便足够让人觉得害怕。   封俊朗很怕这样的杀意会变成针対他,那会让他觉得,他一定会死在谢臻手中。   封俊朗后退的时候,撞到了任析。   任析看他一眼,又顺着他的方向看向谢臻那头。   谢臻笑盈盈的。   任析眨眨眼,只当这事跟自己无关。   他真是没想到,在小秘境中还很横的封俊朗,只被谢臻看一眼就能怕成这样。   这算是欺软怕硬的典型了吧?   日头西斜。   今日的比试落幕。   第二日再进行第二轮。   老实说,任析明日都不太想继续来。   日头还挺晒人的。   不过他待在客栈内,长老们铁定不会放心。   于是任析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晚上回到房里,藏柏月很是兴奋的问:“任师兄,你今日用的是什么阵法呀?到底是什么时候布下的?我听大师兄说,布阵法不是需要灵石吗?为何我没瞧见台上有灵石?”   别说藏柏月想知道。   藏柏月问这话的时候,不是用的传音。   都在客栈内,客栈已经被长老设下了屏障,外人是听不见他们的话的。   但客栈内的人可以。   是以,藏柏月一问出来,五长老与六长老都竖起了耳朵,想听听是怎么回事。   任析笑着竖起手指,抵着唇瓣:“保密。”   藏柏月泄了口气。   五长老与六长老:“……”   小破孩子,还挺会藏秘密的。   嘴巴这么严实。   任析笑眯眯的,坐回自己的床榻上,盘腿打坐。   灵石只是阵法启动的一个必要,实际上,任何能够提供灵气的东西都可以。   任析在与苏幼鸣打斗的时候,掐了决,将灵气压缩成团导入金晶石中,设成了阵法。   这事不能告诉别人。   他已经查过了,驭灵决似乎早就失传了。   苍生宗的藏书阁中虽然有驭灵决的记在,但却并没有相关的修炼方法。   任析觉得,他日后在系统的资料库里学出来的东西,不少都不能轻易使用。   系统的资料库太过于全面,很多东西対于现在的修真界来说,都是一些不存在,或者是不为人知晓的。   他若是不小心用出来,再被人认出,实在是不好解释。   ……   翌日清晨,任析接到了自己师父的传音。   他瞧见藏柏月还在修炼状态,自己抬手设置一道小屏障,打开传音符,七长老那粗犷的声音从中钻了出来:“听你两位师伯说你不仅拿了核心秘宝,还三场全胜,把苏家那老不死的小儿子也打赢了,真不愧是我的徒弟,干得不错啊!”   任析嫌弃的捏着传音符,拿它离自己远一点。   实在是太大声了,震的他耳朵微微作痛。   等到七长老的话说完后,任析才将传音符收回自己的锦囊里。   想要解开屏障,手忽然顿住。   说起来……他还没有听过谢臻先前在小秘境中,到底都给他传了些什么讯息呢。   任析掏出与谢臻联络的那张传音符,打开后,先是传出了他最近一次的消息。   “你当真不打算理一理我嘛?如此的话,我去找苏家帮你瞧瞧?若是我回来前你们便要动身,劳烦行行好,为我留个记号,方便我去寻你。”   任析一愣,仔细想了想,应当是在小秘境中,他们救出了千山宗之后。   那晚上人太多,他不好出去,想着谢臻反正也没有什么重要事,于是便没有理会。   第二日的时候……自然是没有给谢臻留记号的,全凭他自己找过去。   任析又听见好几句。   “怎么说也算是我帮了你一场,真不打算理一理我吗?”   “任道友,你可是收了我的赔礼,我在修真界的全副家当啊。”   “我说了这么多,你一句话都不打算听吗?还在为先前的事生闷气?那我只好再同你道一遍歉,我错了。”   “任析,跟我回魔界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语音的播放时间顺序是倒着的】   晚安啵啵啵大家! 第39章   “我真心不知道那是你, 我若知道是你,那一剑劈我自己也不会劈你。”   “难道是这传音符不好使?破烂符,回魔界我送你高阶的。”   “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   “我瞧你还是很生气的模样, 要不我还是继续凑一凑赔礼吧?”   任析盘着腿, 许久将谢臻发来的一堆话听完, 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如果说先前还有丁点余怒未消, 那现在真是半分也没有了。   他摩挲着自己的唇角,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回一两句谢臻。   思考了片刻,任析输入灵力, 点亮传音符, 低声道:“不必再凑了。还有,这符是我自己画的。”   黄纸上的符文闪了闪, 将话传了过去。   不过这延时回复也太久远了, 估计忽然回一两句过去,谢臻都不知道他没头没脑说的是什么东西。   任析将传音符收回自己的锦囊中,撤掉屏障起身, 藏柏月也随之从修炼状态中脱离。   今日倒是没什么恶战, 只需要去看看就成。   他与藏柏月都不用上比武台。   没了他们这两个被重点关注的,其他弟子都无需在意。   而且因着昨日在比武台上,任析给了不少符箓,苍生宗的许多弟子都三局两胜, 乃至于三胜, 人数比旁人多了一大截。   五长老与六长老脸上就差写上“得意”两个大字。   任析他们到达汉白玉广场的之后, 谢臻他们也随之而来。   任析发现谢臻从来的时候, 就在看他。   甚至有点没遮掩的意思。   任析牙缝里吸一口凉气, 想着反正现在盯着他的人也不少,多谢臻一个不多。   兴许谢臻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笑眯眯的盯着任析,盯的六长老都注意到了谢臻,转过头去望向他,还对他传音。   六长老道:“我暂且不管你与空山之事到底是真是假,休要打我宗弟子的主意。”语句中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谢臻面不改色,对六长老的威胁之语不以为意。   他一手支着下巴,心情很是愉悦。   任析真是心软,心软到几日前放下没听的传讯都会翻出来听完,还给予答复。   几句话而已,不听便不听,不答便不答话。谢臻自己都不在意。   实在是……无话可说,无可奈何……但很喜欢。   谢臻认识的这么多人里,从未有一个人,能像任析这样性格的人。   心软,竟然能不叫他讨厌,反而喜欢。   若是换了个人,谢臻必然一脸不屑,觉得这种性格的人死了都会拖累他,要离得远远的。   谢臻忽然叹了口气。   六长老:“?”什么意思?   五长老也看向了六长老,眼神示意,询问他说了什么,把谢臻说到叹气了。   展言一双眼睛也落在谢臻身上,搞不明白他的意思。   谢臻从到修真界后,就一阵儿一阵儿的发疯。   先是莫名其妙要一路跑到桐月州来,非得进小秘境杀人。   杀人就算了,偏偏没啥,还没音信的在小秘境中一直待到了试青会结束,待的十几天提心吊胆。   从小秘境出来后不仅不走,还光明正大的出来招摇,又发疯造什么鞭子,还要去做魔尊。   展言想到这些,额角青筋直跳,都想把谢臻拎回魔界倒倒他脑子里的水。   注意谢臻的人一点不必注意任析的人少。   可能还要多得多。   毕竟任析在这些长老们看来,再如何也不过是一个金丹,即便加上他精通的阵法一道,顶多能算是一名元婴修士。   这些化神长老们一指头就能摁住的小修士。   谢臻便不同了,化神巅峰期修士,还是魔修,谁知道能做出点什么来?   谢臻还与苍生宗有死仇,就算一个不高兴,忽然打起来都是有可能的。   除开目前与苍生宗关系很好的千山宗隐隐担忧外,大部分宗门世家都是看戏,甚至不少期待谢臻跟苍生宗的长老打起来。   如此他们没准还能渔翁得利。   可惜,只能想想,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谢臻还是老老实实的看比武台上的比试。   仿佛他真的只是对这一届的试青大会感兴趣,才特意从魔界赶过来,带着这么大一批人见识一下修真界的风土人情。   见没能打起来,不少人眼中闪过失望之色。   封俊朗则是脸色惨白,好不容易才忍住没让自己发抖。   一日与谢臻待在同一个地方,就一日对他是煎熬。   他现如今只想尽快回到苍生宗,只有在苍生宗才是最安全的。   苍生宗有他师父,更有掌门与大长老还有二长老。   渡劫期坐镇,谢臻绝对不敢放肆!   可师父还让他盯着谢臻,回报谢臻所在与动向。   他如何敢靠近谢臻!?   封俊朗堂堂一名修士,可眼下因为心中太过害怕,额角与掌心都是一片的冷汗。   任析偏头想与藏柏月说话的时候,手肘不小心碰到了他,封俊朗甚至被吓了一大跳,瞪着眼睛发现是任析碰到他的时候,惧极生怒:“你没长眼睛吗!?”   任析:“……?”   任析反问:“你心虚什么呢?”   封俊朗一噎:“谁心虚了?你少在这里含血喷人!”   任析不跟他争,只说:“哦。”   弄的封俊朗不上不下,一口气吊在胸腔里,吐不出咽不下,愈发的难受。   封俊朗还想说点什么,突然间觉得后背微凉,像是有一道视线盯着他。   冰凉的视线像是刀剑,徐徐游弋,让他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封俊朗以为是六长老或者五长老在警告他,让他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吵闹。   他握着剑柄,转过头去看了眼,发现五长老与六长老根本没有看他。   周敏然上比武台了,他们都在看周敏然。   昨日周敏然的对手有些厉害,他前两局都胜,最后一局时灵力不支,对手与他同为金丹巅峰,最终生生将他磨下了比武台。   是以今日周敏然需要参加第二轮比试。   既然不是五长老与六长老,那是谁?   封俊朗手心里的冷汗冒得更多了,向着苍生宗另一侧的方向转过去。   他对上了一双漆黑的视线。   那是一双桃花眼,即便不笑的时候,眼尾也是上翘的,笑起来更是不必提,缱绻勾人。道心不稳一些的,很是容易被这样的一双眼睛勾的心动不止。   可那是在这双桃花眼温柔含笑的时候。   眼下,这双眼睛的眼尾虽然是翘着的,眼睛弧度在笑,漆黑的眼眸里却遍寻不到任何笑意,一眼望去会让人觉得心底冰凉一片。   寒凉的像是一桶冰水兜头倒下。   封俊朗一个哆嗦,握着手中的剑,磕在地面支撑住自己,才没能倒下。   谢臻……为、为什么会看他?   先前分明没有格外注意他,为何眼下忽然用这样冰冷的眼神瞧他?   谢臻是打算杀了他吗?   封俊朗几乎僵住了。   任析偏头是便发现了封俊朗浑身僵硬,脸色青白。   人人在刺眼的日头下都觉得热得慌,只有封俊朗似乎冷的要命。   任析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跟系统在脑子里唧唧歪歪。   系统:【这人胆子怎么这么小?胆小鬼一个,还敢在宿主你跟前耀武扬威。宿主,以后你把你元婴期魔修的身份亮出来,吓死他算了!】   任析仔细想一想,觉得很可行:“好办法,我不用动手,他自己吓死的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系统肯定道:【当然没有!】   任析又思考了一下:“兴许等不到我亮出我的身份,他在这之前已经要被谢臻吓死了。”   系统觉得很有可能。   任析琢磨一会儿,甚至开始想馊主意:“三长老门下的弟子要是都这么怕谢臻的话,那谢臻不动手直接吓死他们,算什么?”   任析说:“那谢臻岂不是等于一个人都没杀过?”   系统一个非人类,都被任析的清奇想法弄呆了:【不、不太行吧?】   任析仔细思考后,觉得也是。   别人不说,三长老肯定是吓不死的。   除非谢臻到渡劫期。渡劫期兴许都不够,到大乘期还有些可能。   不过任析可以帮谢臻。   谢臻既然已经将三长老的事抖落出来,他可以去掌门跟前上眼药。   谢臻虽然不是渡劫期,掌门是。而且掌门是一位很公正的人,听闻他是宗门内,唯一一个开山老祖的亲传弟子,其他人都是后来入宗,成为长老的。   长老们虽然都记在开山老祖名下做弟子,实际上大多是受掌门教导。   是以,掌门也是最贯彻苍生宗宗规的人。   他要是能帮谢臻搞掉三长老,谢臻心中的那道死结便能打开,他便不用再担忧谢臻会去做什么滥杀无辜的事。   不过任析目前并不敢正面跟三长老对上,即便上眼药也要迂回一点,避着三长老。   他总觉得三长老一直在注意他。   三长老不能如身为药修的七长老那般敏锐发现任析真真实的身份,但距离渡劫期只差半步之遥,察觉到不对劲,是很有可能的事。   要是被发现了,任析就只有跑路这一个法子了。   任析心里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连回去后,要怎么不着痕迹的在掌门跟前上眼药都想好了。   到时候借一借他师父的嘴,还有藏柏月跟大师兄。   六长老这暴脾气也能用一用。   还能跟谢臻里应外合,嘿。   作者有话要说:   工具人师父:??   欠一更,我明天忙,后天补上(我这无可奈何的作息) 第40章   苍生宗已经预备好了苏家会闹幺蛾子的准备, 却不想苏家竟然两日都安安分分,最后的比武大试的胜者也落在了苍生宗手中。   任析对上自己人的时候没什么斗争心,要不是苏幼鸣很讨人厌, 任析也不一定会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的阵法修为。   第三日比试的时候, 任析当个混子。   混来混去, 对上了周敏然, 自然是几招后便认输了。   周敏然并非是那种,觉得人家让他就是侮辱他的人,冲任析笑了笑无奈摇头。   他看的清楚, 任析单纯是不爱出这样的风头。   苏家作为东道主, 一无所获,罕见的没有任何不满之色, 反而神情平常, 笑着挽留各大宗门世家多在桐月州游玩些时日。   苍生宗哪里可能继续留在桐月州?   比试结束,连客栈都不用回,直接登上飞舟, 朝着拂镜州飞回去。   其他的宗门世家也不打算在桐月州多留, 别的不提,还有一堆魔修在这里待着呢。   也不知晓,这次苍生宗能不能顺利回到宗门。   自汉白玉广场离开后,展言瞧着谢臻竟然没有追着苍生宗离开, 而是返回了客栈, 忍不住皱眉给谢臻传音:“你不是来杀苍生宗弟子的?还留在这桐月州做什么?趁着苍生宗弟子还没有进入拂镜州, 我们速战速决, 然后马上赶回魔界, 苍生宗里的渡劫期长老与掌门也不能奈何我们。”   谢臻不以为意,回他道:“你等着就是。”   不止展言这么想, 多的是人这么想。   苍生宗的人未尝不知道这一点。   在抵达拂镜州以前,是他们最危险的时候。   谢臻的虎视眈眈,还有核心秘宝的诱惑。   这次试青大会开始之前,苍生宗的长老们无人预料他们会陷入如此的境地,否则哪里会只让五长老与六长老来。   展言听见谢臻说这话,思索半晌后,便猜到,问题八成是出在修真界的世家宗门间。   他头一次来修真界,对修真界的争斗不了解,谢臻比他清楚的多。   展言不再多言,谢臻有自己的打算就成。   展言的心放回肚子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便知道了谢臻急着追苍生宗的原因。   苏家两位长老笑眯眯的到了客栈来。   他们进入客栈的时候,客栈便被一道阵法包裹,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声响,客栈内的一切也传不出去。   从外面看,看不出任何异样。   谢臻坐在桌边,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不慌不忙。   论实力,他本该是在座化神期中最低的。   同为化神巅峰,谢臻不过刚刚到达这个境界,其他的化神期巅峰却已经停驻在这个阶段,沉积许久。   但这只是表面,苏家的长老们不敢轻视谢臻。   谁敢一常理揣度天才呢?   领头的长老,并非是试青大会上主持的那位。   他面容瞧着不过三十多岁,两鬓却生着白发,看起来有几分儒雅,冲谢臻拱手:“在下苏家大长老苏明峰,早先便听闻过谢道友天才之名,不想第一次相见,会是这种境地。”   谢臻笑眯眯的,桃花眼中满是散漫,对苏大长老的话不置可否:“大长老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不成?”   苏明峰颔首:“谢道友此行,想必是为了苍生宗而来。苏某便不同谢道友兜圈子,我苏家想邀请谢道友一起对付苍生宗,相互合作,互惠互利。”   另一侧跟随而来的苏三长老也颔首:“我苏家可助谢道友围堵苍生宗,让谢道友大仇得报,谢道友只需将苍生宗那名叫任析的小弟子以及那核心秘宝交于我苏家,便可。事成之后,谢道友有朝一日向苏家三长老动手之时,我苏家也会助道友一臂之力。”   “这个一臂之力中,包括我们苏家的家主。一位渡劫期的大能,想必对谢道友很有助力。”   展言闻言忍不住抬起眼睛,审视眼前这两位苏家长老。   苏家家主都愿意出面做筹码,为了一个核心秘宝?   苏大长老笑而不语。   为了一个核心秘宝自然不止于此。   核心秘宝不过是其一,重点是此事过后,苏家势必与苍生宗关系敌对。   苍生宗已经在天下第一宗的位置上坐太久了,苏家有些眼馋。他们暂时还不能对苍生宗如何,何不结交一下谢臻呢?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既能夺下核心秘宝,又能卖谢臻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三年前谢臻出事时不过区区元婴,如今已然化神巅峰,如此进步神速,想必是报仇心切,等到他修为再进一步,即便是对苍生宗也可一战。   加上魔界剩下两名渡劫期大魔,他们便有足足四名渡劫期,还愁不能推倒苍生宗?   至于苍生宗那名大乘期老祖?苏家早就不信那位老祖还活着,都上千年了还未飞升,怕是早早便陨落,苍生宗故弄玄虚压着消息而已。   大家心思一堆,面上只就眼前的事谈论。   苏大长老拿出一块令牌,交给谢臻:“此乃家主所制令牌,其中有一缕家主的神识,日后谢道友想动手,便可以凭借这神识令牌向家主提出要求,我家主自会助道友一臂之力。”   谢臻伸手,接过令牌,在手中掂量片刻,嘴角笑意不变,应道:“可以啊。不过苍生宗的人已经跑了这么久,你们现在追,还追得上吗?”   苏大长老笑着说:“谢道友不必担心,我等早早便派人在桐月州边境拦截,苍生宗的人眼下被拖延,我等赶去,正是时候。”   谢臻的屁股牢牢坐在凳子上没有动弹:“哦,就我们两边人?万一苍生宗还有援手,咱们可打不过。”   苍生宗显然与千山宗有所合作。   苏大长老眼底闪过一抹暗色,没想到谢臻与苍生宗分明有死仇,还能如此忍耐,油盐不进。   他笑着道:“谢道友多虑,这一点我苏家也有所考虑,所以照天宗也会随咱们一道。”   谢臻扬了扬眉梢,淡淡道:“好啊,那便走吧。”   ……   桐月州边境。   苍生宗的飞舟被冲天的阵法拦截,不得不降下。   这阵法许多人都认识,是大型的城邦阻拦修士在空中御剑飞行设置下的,魔界尤其多。   桐月州原本是有的,但试青大会这段时日,有不少修士前来观看试青大会,这阵法被暂时撤下。   可眼下,众宗门世家还未从桐月州离开,这禁飞阵法便早早开启。   五长老与六长老面色都不太好。   六长老更是忍不住当着一众弟子的面骂出声:“苏家这群狗东西,宵小之辈,如此行径!”   五长老每天拧紧,低声道:“骂有什么用,收了飞舟快些从桐月州离开!”   柳勉低声对五长老道:“师叔,下方有修士在等着咱们。”   大家的脸色愈发难看。   五长老扫了一眼任析与藏柏月,当即道:“柳勉,你带着元婴期弟子护好你们的师弟师妹们,尤其是藏柏月与任析。”   柳勉颔首。   苏家这番,分明就是冲着藏柏月与任析来的。   夺了核心秘宝,再杀了两名的顶级天才,苍生宗便损失惨重。   苏家真是胆大包天!   真以为有一个渡劫期的家主,就能为所欲为!?   苍生宗足足三名渡劫期,真当他们都是吃素的不成!?   五长老与六长老安抚道:“不必太过担忧,我们已经传信与二长老,他们很快便会赶过来接应。”   大长老眼下在闭关,二长老应当已经出关,渡劫期赶过来需要的时日不算多。   他们自试青大会第一日结束后,前去与千山宗商议的时候,便已经传信给宗门,让他们做好万全之策。   收了飞舟,一群弟子落下地面,瞧见了地上守着的大群修士。   竟然有四位化神期修士在。   不仅有苏家的人,还有照天宗。   五长老与六长老的面色愈发难看。   若是如此,他们二人便完全帮不上弟子,能拖住四名化神期,不让他们对弟子动手便是极限。   照天宗的弟子与苏家化神期以下的子弟并不少,苍生宗的弟子几乎个个要对上两三人。   苏家带人埋伏阻截的,是苏家的二长老。   苏二长老笑眯眯对五长老道:“我等无疑与苍生宗为敌,想必五长老与六长老是清楚我们苏家心思的,毕竟苍生宗可是天下第一宗,我苏家是没有这样大的胆子的。”   五长老冷笑:“我看苏家胆子大的很。不想与苍生宗为敌,带着这样多的人围堵我等,意欲何为?”   苏二长老的目光落在被弟子们围在中心,摆明了要保护着的两名少年弟子,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后,最后抬手指了指其中一名:“苏家不会与苍生宗为难,此行前来,只是为了请苍生宗将这名小弟子交于我等,而后苍生宗自可离去。”   被指中的任析没有慌乱之色,安静的望着这一幕。   苏家打算不错,知道要是同时要藏柏月与他,苍生宗二话不说便会拒绝。   但只要任析一个,苍生宗眼下又处于劣势境地,说不定真会交出任析拖延时间。   哪怕只是权宜之计,不是真心要交出任析,只要苍生宗有了这样的举动,难免会伤到小弟子的心。   苏家能直接将人策反。   苏家想的挺美,动手前还想要兵不血刃的得到核心秘宝。   五长老毫不犹豫拒绝:“哼,要我宗门弟子,苏家还叫不想与我苍生宗为敌?我看苏家想的很。”   苍生宗绝无可能将自己宗门弟子交出去。   苏二长老并不意外,他没指望一句话能让对方将人交出来,不过说一说而已。   苏二长老很是抱歉的笑一笑:“如此的话,那只好得罪五长老与六长老,劳烦二位在此暂留片刻。”   五长老眼底神色闪烁,闻言便知道,苏家竟然还有后手。   若他们现下不能抓紧机会冲出去,会被更多的人包围住。   五长老不久前给二长老传了音讯,对方赶过来还需要小半日的时间。   他们怕是撑不住。   五长老脸色难看的要命,在心中猜测苏家还有可能带着谁来。   最坏的打算,就是苏家说服了谢臻那帮魔修,带着他们赶过来。   谢臻带来的魔修都是精锐,修为不可谓不高,若真是有他们加入,莫说半日,苍生宗这群弟子能不能撑过一个时辰都是问题。   所有弟子都听到了五长老的传音:“速战速决,在他们的人赶来前突破包围。”   弟子们面色一凌。   苏家与照天宗貌似没有动手的意思,五长老与六长老提了剑,率先动手,同时眸光冷冷瞥向了照天宗的两名长老,眼中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若是照天宗不想与苍生宗为敌,最好不要插手此事。   照天宗的两名长老对视一眼,咬咬牙,依旧提剑动手。   苍生宗虽可怕,但比起得罪苏家的后果,他们情愿得罪苍生宗。   至少苍生宗行事,不如苏家阴毒,真到了那种时候,还有回旋的余地。   任析提着手中的剑,并未急着加入混战,而是游走与众人之间,将手中的厚厚一沓符箓分发出去。   对上修为太高的或许没有,但打金丹期,还是够的。   苏二长老瞧见任析的动作,眯起了眼眸,抬手挥袖,一道劲风似箭疾射而去。   这道风未能抵达任析跟前,被五长老冷笑一身挡下。   任析将自己准备的符箓掏的差不多,而后提着剑也与人打斗起来。   几乎没人都有两三名对手,好在有着任析给的符箓辅助,不算难以支撑。   但支持容易,突破便难了。   五长老与六长老的脸色也愈来愈难看。   今日怕是不能避免一场恶战。   任析挥剑挡开一名照天宗弟子,面上的笑意消失,抬手射出符箓,将对方囚在光笼中。   而后去对付其他人。   但不消片刻,便有抽出手的元婴弟子出手,帮被光笼困住的金丹弟子破开牢笼,让他们能继续加入战局。   藏柏月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柳勉那头与元婴修士的斗争他们插不进去,只能去问任析:“任师兄,光笼不起作用,咱们要如何才能突围?”   任析同样头一回遇见被人围堵的事,而且按理来说他只是个现代社会的普通人,遇见这样的事,应该慌的一批才对。   可很诡异的是,任析很镇定,丝毫没有慌乱。   这份镇定诡异到任析自己都觉得奇怪。   他当初过教资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份镇定呢?   任析回道:“我想法子布置阵法,你帮我一把。”   五长老与六长老先前叫其他的弟子护住任析与藏柏月,真到了打起来的时候,大家根本无暇顾及他人,能拖住自己面前的对手都十分不易。   但藏柏月还是一口答应了。   与此同时,他从储物空间中摸出一个碧绿的药瓶,倒出两颗药丸丢进自己口中。   任析鼻尖嗅到一缕微弱的药味,瞬息辨别出藏柏月吞的是什么药。   任析忍不住瞧了他一眼。   藏柏月竟然还藏了修为。   吞下丹药后,藏柏月的修为顿时节节拔高,眨眼间,竟然能与当初的苏幼鸣比肩,甚至隐约还要更厉害一些,似乎随时处于突破元婴期的边缘,只需要一个契机。   察觉到这里的灵力波动,柳勉忙中回头,瞧见藏柏月展露了自己真实修为,脸色微变。   苏二长老眼神一冷,随后笑着对五长老道:“这天灵体,果然是名不虚传啊。苏某若是没有记错,这名小弟子拜入苍生宗门下,不过三年吧?”   三年便从一个凡人触到了元婴屏障,这能叫多少人眼红?   假以时日,只怕又是一名渡劫期大能。   兴许,还能让这修真界多出第二名大乘期修士。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第二更应该在晚上九点左右 第41章   几乎瞬息, 苏二长老心中对藏柏月的杀机盖过了任析。   三年时间堪堪突破金丹的天才,与三年时间突破元婴,根本不可同一而语。   也难怪苍生宗的掌门对这个小弟子费劲心思, 竟然找来了能压制修为的丹药, 掩人耳目。   任析在藏柏月主动暴露自己修为瞬间就后悔了。   他一眼扫过苏二长老, 见到他眼中勃然的杀机, 抓住藏柏月后退半步。   五长老与六长老的脸色更加难看,挡住苏二长老,不给他任何抽身的机会。   还得同时缠住照天宗的两名长老。   任析自锦囊中掏出上品灵石, 动作之间飞快射入地底, 灵力牵住灵石勾勒出阵法的运行轨迹,无数枚灵石没入地面。   有人瞧见这一幕, 想起任析那出色的阵法修为, 要去破坏他的阵法,任析一手射出灵石布置阵法,另一手扔出数张符箓。   藏柏月也在另一头缠住得了空手的几人, 让他们没法子打扰任析。   一时片刻的功夫, 竟然无人能奈何任析,只能盯着他的阵法逐渐成型。   苏家的另一名长老见状,眼神凌厉,看了与他一起缠住六长老的那名照天宗长老一眼。   对方明白他的意思, 手中的剑招更加凌厉, 打的六长老一时之间连连后退数步。   苏长老得了一些空闲, 手中掐诀, 一道冰凌从他手中飞快的蔓延到地面, 眨眼间便覆盖住了地面,而任析还未完全布置成功的阵法轨迹也被这冰凌覆盖, 用来勾勒轨迹的灵力溃散。   六长老爆喝一声,挥剑斩向照天宗长老,对方反应不济,右臂竟然活生生被六长老斩飞,鲜血喷涌!   六长老怒发冲冠,收了手中的灵剑,转而拿出一把刀背漆黑有着狰狞沟槽的大刀出来,斩向苏家长老。   二人的脸色也变了。   六长老竟然掏出了本命法器。   六长老不擅用剑,他用剑的招式都像是在用刀。眼下真将刀握在了手中,招式愈发凶狠凌厉,打的苏长老招架不得,几次险些让刀刃碰到自己。   照天宗的长老脸色白了不少,抓住自己的断臂一时之间都顾不得接上,止住血咽下几枚丹药后,再度帮着苏长老去缠住六长老。   下方的弟子们也难以支持,纷纷拿出自己的本命法器。   唯独任析没有。   任析没有本命法器,所以用什么都一样。   布置了一大半的阵法被强行打断,任析也没变脸色,而是继续扔着灵石。   同时另一手掐诀,若是瞧见谁突破光笼出来,便及时再补上一张符箓,将对方囚入其中。   五长老瞧见任析没有乱阵脚,心中忍不住松口气,同时抬手化掉了地面的冰凌,冷眼掏出自己的本命法器。   五长老的本命法器是一把团扇。   这团扇看起来没有刀剑利器厉害,实则不然。   五长老论修为,比六长老还要稍逊一筹,可若是论真打起来谁输谁赢,必然是五长老。   简单来说,六长老虽然看起来脾气暴躁,真打斗起来,五长老才是招招见血的人。这团扇乃是掌门亲自帮助她锻造,投入食灵水池后的锻造程序也与其他人不同。   五长老的本命法器团扇不必接触人体,挥扇掀起的道道罡风都能留下无法愈合的伤口。   苏二长老对五长老的团扇威力显然有所耳闻,在她掏出团扇的瞬间,面色微变。   下方任析的阵法也发出淡金的流光,阵阵翁鸣,而后爆发出冲天的光束。   阵法之内的所有人动作都凝滞了一瞬,随后苍生宗的人发现自己的动作不再受影响,但对面的人个个动作缓慢不少,眼中露出喜色。   金丹期弟子尤其明显,元婴期弟子受影响稍弱,但这点缓慢足够对手抓住机会。   至于化神期的长老们,任析便无能为力。   不说这阵法是群控阵法,要控制的修士几十之众。单说他自己的修为,明面上只是金丹,顶了天算他是元婴期,也打不了化神期。   但足够了。   只要弟子们能突围,离开这里,长老们便无所顾忌,脱身不是难事。   五长老眼底甚至冒出了一些笑意。   苏二长老面色不变,眼底的情绪冷沉不少,没想到任析的阵法修为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连元婴期都能影响。   五长老姿态强横,打的苏二长老与照天宗的长老没有余力再去注意下方。   任析提着剑,一边操控着阵法,一边躲避一些想要对他动手,解除阵法的人。   阵法一旦成功发动,除非找到阵眼,或是解决掉控制阵法的人,其他办法无法破坏阵法。   藏柏月眼中流露出高兴的神色,觉得他们即将成功突破。   可任析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他锦囊内的传音在动弹,是与谢臻联络的那张传音符。   苏家的人来了。   这传音符停止折腾后半刻钟内,所有人都听见了大批的破风声。   来者是千山宗的人。   可惜他们面上还来不及露出喜意,便发现千山宗的人面色难看。   他们身后还紧跟着一大批人。   除开苏家子弟服饰外,还有一批穿着黑衣的人。   苏家果然与谢臻联手了。   任析操控着阵法,一抬眼便瞧见了谢臻。   谢臻笑眯眯的,两手背在身后,立在剑上,衣角猎猎作响,墨发在半空中飞舞。   任析抿着唇角,一手抬起指尖转动,似乎是在掐诀。   谢臻眸光落在任析的指尖弧度,嘴角的笑容忽然扩大了一些。   任析在魔渊底还未升灵的时候,便只能靠两根藤须比比划划表达自己的意思,二人经常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   但时日久了,也能理解不少动作的意思。   任析让他不要在这里久待,马上会有他打不过的人,他要赶快走才行。   想来应当是五长老给大长老,或是二长老传了音讯,对方马上便能赶来桐月州。   不过他不打算走。   苍生宗的援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等对方靠近后,自己再走也不迟。   谢臻眨了眨眼。   任析不知道谢臻的打算,想着自己消息已经传达,谢臻等会儿就该找个理由先走一步。   任析与谢臻之间的暗中交流无人注意,苏大长老朗声笑道:“原来苍生宗还有千山宗这般援手,难怪有恃无恐。”   五长老扫过谢臻一行,冷笑:“比不得苏家,竟然连魔修也能联合,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   苏大长老不以为意,挥挥手,其他的苏家子弟便落下去,将苍生宗的人围的更加紧密。   但并未踏入阵法范围内,警惕的望着任析。   千山宗弟子站在另一面,也紧张的望着他们,双方一时之间没敢动手,只能望着阵法里的人继续打斗。   苏大长老冷眼望着巨大的光阵,眼眸微眯,忽然间抬手,带动强烈的罡风击向光阵。五长老想要拦下,却被对面的苏二长老拖住。   苏大长老乃是化神期巅峰,他不懂阵法,但他可以强行破了任析的阵法。   巨大的光阵发出“咔嚓”脆响,而后蔓延出无数裂缝,层层碎开。   “咳!”任析被反噬,呛了口血。   他擦了擦嘴角,一双凤眸中有了些许冷意,抬头望着苏大长老。   苏大长老不以为意,小小金丹,不值一提。   可不知为何,苏大长老倏忽间感到一股杀意落在了他身上,十分冰冷,但他细细去感受时,那股杀意却消失的一干二净。   苏大长老垂眸去瞧下方的任析,任析已经没有再看他,而是握着手中的剑同人打了起来,衣襟上还沾着零星的血迹。   这样强烈冰冷的杀意,显然不是任析这样一名金丹期能散发出的。那是谁?   他全然注意不到,在他们后方的谢臻,一笑意满满的桃花眼里盛满了冰凉的杀机,转瞬即逝。   千山宗的两位长老忍不住对苏大长老怒目而视:“苏家乃是修真界世家,竟然与魔修勾结,如此行径担得起世家的名声吗?”   苏大长老笑眯眯的:“此话差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再者说,谢道友从前乃是苍生宗的弟子,我与谢道友也并无勾结,只是我们目的都是苍生宗,所以恰巧同路而已。”   同路?   这话说出来,真是连展言一个魔修都要笑出声。   苏大长老继续道:“倒是千山宗,这是打定主意要帮苍生宗?还望日后苍生宗的三位渡劫期大能,日后也能去千山宗庇护千山宗的宗门才是。”   世人皆知,修真界除开苍生宗以外,唯一还有渡劫期大能的便是苏家。   苍生宗自有苍生宗的三位渡劫期护着,可千山宗却没有。   眼下千山宗帮了苍生宗,等到苍生宗平安离开,苏家的渡劫期家主去千山宗找麻烦的时候,苍生宗可不一定来得及帮千山宗。   除非他们能让一名渡劫期长老时时刻刻守在千山宗,否则总有机会让苏家报复。   这是□□裸的威胁。   千山宗的长老面色一变。   苏大长老不管千山宗如何变脸,只朗声对谢臻道:“谢道友,我苏家帮你围堵,你要报仇只管动手就是。苍生宗不仁不义,你报仇乃是天经地义。”   谢臻哼笑一声。   这个老不死的东西,竟然还将话术用到他身上。   分明他夺宝杀苍生宗的天才是此行主要目的,却说的一副是为了谢臻报仇,他们苏家的事才是顺带一般。   这罪责大头也落到了谢臻头上。   谢臻抱着胳膊笑道:“不妨事,苏大长老先动手便是,我不着急。”   苏大长老打量谢臻两眼,最后挥手,下方的弟子们彻底打了起来。   千山宗的弟子帮着苍生宗,可不过杯水车薪。   苏大长老带着其他人,也要对五长老与六长老动手。   千山宗的两位长老拦截,双方打的不可开交。   唯有魔修一行,无所事事的御剑悬于上方,垂眸瞧着下面的斗争。   实在是让他们涨了见识,原来修真界的所为正道修士,也是会夺宝杀人的。   谢臻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苏大长老的修为要比千山宗两位厉害的多,千山宗的二人招架不住,苏大长老要抽出手去,手中掐诀,显然是要对下方的弟子动手。   他挥向的方向所在,是任析与藏柏月。   危机逼近,任析后背的汗毛倒竖,指尖抽动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不等他回过神来,半空中的灵力被斜上方射过的一道魔气打散。   那道魔气也在半空中消散的一干二净。   苏大长老惊诧的望向谢臻,对他怒目而视:“谢道友,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臻不答反问:“我倒是想问问苏大长老什么意思,想要阻我杀人不成?”   苏大长老一怔,顺着谢臻的方向往下望去,大致能瞧见几个人,中间有一名弟子,他思索片刻后想起来,似乎是空山门下的一名弟子……   原来是巧合,倒是他多虑了。   苏大长老道:“误会一场,谢道友快些动手罢!”   封俊朗吓得脸色惨白,慌忙想要逃窜,还未来得及动作,一道漆黑的身影从半空中落下来,抓住了他的后脖颈。   那手掌冰凉,没有丁点温度,像是死人。   封俊朗吓得肝胆俱裂,大声尖叫救命:“师兄!师兄!那是师父与其他师兄师姐们做的,我没有对你动过手,你放过我吧!求你!求你,只要你放过我,让我给你当牛做马,做什么都行!”   谢臻捏着他的后脖颈,只要微微用力,这脖子便能直接在他手中断裂。他抓着人,轻声问:“是吗?那你像我一样,修为尽失,变为魔修也行吗?”   封俊朗浑身颤抖。   正道修士转为魔修,不是没有,但他就没听说过有几个活的长久的。   即便有,听说也是痛苦无比。   他吓得泪流满面,若非谢臻是提的他后颈,他能流的谢臻手腕上全是眼泪鼻涕:“师兄,我、我做正道修士也能帮你做事的,而且眼下我有修为,帮你做事更方便,若是转为魔修,没准儿我会死,就不能帮你做事了……”   谢臻在他背后呵笑一声,语气中无尽的嘲讽之意。   封俊朗被抓,其他的同门弟子不能坐视不理,抽出空手攻向谢臻。   谢臻抬掌想下杀手,忽然瞧见任析不知道何时到了他对面,手中挥着剑在与人打斗,但一双漂亮的眸子却在时不时瞥他一眼。   谢臻挥出的力道减了大半,魔气将人挥倒在地,半晌爬不起来。但没有性命之忧。   任析瞧见这一幕,瞪了谢臻一眼。   谢臻挑眉不解。他又没杀人,已经够手下留情了。   任析挡开自己眼前的人,飞速奔过去帮倒地的弟子挡下数人的攻击,从锦囊中掏出玉瓶:“快将药服下。”   那名弟子抓住玉瓶,仰头便倒了两粒药到口中,捂住胸口催化药力。   任析轰开面前的人,转身一手搭上对方的身体,掌心隐约有莹绿色的光芒闪烁,对方苍白的脸色一点点恢复。   谢臻握住封俊朗的手掌逐渐用力,吓得封俊朗愈发惨声尖叫:“师兄!师兄!”   谢臻想起现下局面,他若是重伤一名苍生宗弟子,跟要对方的命没什么差别。   但任析是什么意思?   难道要他面对苍生宗弟子的攻击,还不还手吗?   他已经收了力道,还要不满意?   任析飞快的帮自己的同门治好伤,一手还在间隙扔出符箓。   谢臻瞧见了他手上的血迹,那是方才擦嘴角那口血留下来的。   谢臻眼中那点凉意化开,抓着封俊朗起身,丢给展言。   展言手忙脚乱接过,问他:“你扔给我干什么?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封俊朗一听,惨叫的更大声,生怕自己叫的声音小了,不够凄惨,谢臻就会说要死的。   展言皱着眉,被吵得耳朵疼,抬手便将封俊朗的嘴封住,让他发不出声音。   封俊朗只能疯狂瞪眼。   谢臻淡淡道:“活的。”他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自己方才拎封俊朗的手,一根一根手指的擦干净,而后将手帕扔掉。   他想到了封俊朗的新用处。   谢臻说着话,转身去了半空长老们的战圈。   五长老与六长老,加上千山宗的两名长老,与照天宗与苏家的人打起来,左右支绌。   五长老纵然强悍,也架不住对方人多,且实力本身与她相差不多。   她余光瞧着谢臻竟然也有过来帮忙的意思,眼眸中生出一抹绝望。   苏大长老一笑,高兴道:“谢道友,你来助我一臂之力,我们速战速决,而后下去解决那群小弟子。”   苏大长老其实想让谢臻指挥那群魔修。   那些魔修各个修为都不低,若是他们愿意出手,眼下苍生宗的那群弟子们早就全被抓了起来,五长老与六长老也不能轻举妄动,只能束手就擒。   哪还需要继续打下去?   但短暂的接触,苏大长老明白谢臻是个性子不好相与的人,并不会接受他人的发号施令。   谢臻哼笑一声,并不搭话,手中拎着自己的剑,姿态轻佻散漫,挥手便是一剑,与他们打了起来。   可苏大长老不明白,不知道是人太多还是为何,谢臻与其他人配合不好。   他一手剑法很是精妙,跟五长老的战力比起来并不逊色,但他时常一剑斩了五长老的退路后,又能一剑打断其他人的灵力。   叫人恼怒却无可奈何。   说他是在帮五长老,实在是不像。   说他是来杀五长老的,也没什么杀意。   苏大长老忍不住皱眉,想要谢臻离开此处,干脆去下方收拾那些弟子,拿弟子做人质,让五长老与六长老束手就擒。   想到谢臻的性格,又不能将这些话说出口。   远处没有动弹的展言看出来,谢臻就是去搅混水的。   他忍不住去看下方的打斗,从人堆里分辨出谢臻那个药修朋友。   真是奇了怪了,谢臻对苍生宗那么大的仇,竟然会因为这个朋友暂时放下自己的杀意?   任析皱着眉头,这样下去,苍生宗顶多再支撑一个时辰。   这还建立在,五长老与六长老能撑住一个时辰的前提上。   若是他们不能撑住一个时辰,但凡少拖住一个人,他们下面这群弟子便完了。   任析知道谢臻届时会帮他,但是谢臻愿意帮他到什么地步,任析心中没底。   好在任析没有纠结太久。   他猛地抬眼,谢臻现在马上跑还来得及!   苍生宗的二长老来了!   上方打斗的长老们几息后也面色陡变,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人的到来。   五长老大笑:“你们今日,有一个算一个,老娘记下了!”   谢臻收手,转身望向展言手中抓着的封俊朗,忽然俯身一把搂住任析,将他带上半空。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来了呜呜呜,写的比较慢 第42章   谢臻将任析放在飞剑上, 还稳了稳他的身体,揽住他胳膊的手改为拎后衣领子。   任析:“……?”   事出突然,任析原本还在焦急, 忽然被谢臻一把拎到半空, 完全呆住了。   其他人的却是被吓了一跳, 苍生宗与任析相熟的人几乎个个目眦欲裂:“任析!”“任师兄!”   任析知道谢臻对他没有恶意, 其他苍生宗弟子却不知道,各个见任析被谢臻抓了去,担心谢臻是要对任析痛下杀手。   封俊朗便罢了, 他是三长老门下, 兴许真如谢臻所言对他做过什么背信弃义的恶事。可任析入门前谢臻便已经传出了死讯,这二人甚至没有见过, 谢臻若是对任析动手, 便是滥杀无辜!   苏大长老瞧见这一幕,面露喜色,而五长老则是脸色大变!   苏大长老笑眯眯道:“五长老, 不如将青萝绿裙交给我等, 谢道友也好将贵宗的弟子还回去是不是?”   五长老咬牙望着谢臻,恨不得能将谢臻的一层皮扒下来。   偏偏谢臻还笑眯眯的。   谢臻并不在意五长老的眼神,他传音给任析:“你待会儿配合我一下。”   任析:“……你到底要干什么?二长老过来了。”   谢臻当然知道,他笑着回答任析:“所以要劳烦你, 当一当我的人质。”   谢臻望着对面, 五长老看任析一眼, 拿出了青萝绿裙。   苏大长老面上按耐不住的露出喜意, 刚要伸手去夺, 谢臻的手指忽然抵住任析的手肘,抬起他的手臂。   任析一愣, 旋即明白过来,谢臻这是让他去拿青萝绿裙。   任析会意后,伸开五指,那青萝绿裙暗淡的碧绿笔杆顿时绽放出莹润的绿芒,自五长老手中飞入任析掌中,没能让苏大长老碰到分毫。   谢臻嘴角的笑意愈发显眼,甚至有了点得意。   苏大长老没想到即将要的手的核心秘宝还能飞走,望向谢臻咬牙,只能先带着一众弟子迅速离开。   这些动作只发生在眨眼间,照天宗与苏家的人撤走,远远还只瞧见一道黑影,便有骇人的威压倾轧而来。   化神期都忍不住变了脸色,更不要提那些不到化神期的弟子。   任析抿着唇角,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渡劫期带着杀意的威压,双腿控制不住的微微弯曲,被谢臻提溜着领子,稳稳站住。   任析握紧了手中的光华流转的青萝绿裙,望着眨眼间到了近前的二长老。   苍生宗的二长老是个白胡子老头。   据说他筑基时便已经是七十二岁高龄,在凡间已经是长寿的老翁,不想一把年纪遇见了仙人,助他引灵气入体,一脚踏入了仙途。   之后更是一路拜入苍生宗门下,一步步成为了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四位渡劫期大能之一。   他生的鹤发鸡皮,脸皮耷拉着,一双眸子并不混浊,精光毕现,在半空中俯视着下方对峙的情形,而后更是一眼瞧见了谢臻一行魔修。   算起来,二长老乃是千年前的仙魔大战结束后,苍生宗的第一批弟子,如今也是近千岁的年纪,对千年前的混乱还心有余悸,是以对魔修的厌恶至极。   他第一眼便注意到了谢臻,发现他手中还抓住苍生宗的弟子后,眼底更是森寒。   五长老捂着受伤的左肩头,道:“二师兄,那是七师弟的弟子,也是我在传讯中告诉你的那个孩子。”   二长老扫视一眼,瞧着谢臻竟然不急着逃跑,于是收回视线,而是抬手挥出一掌,滔天的灵力自他体内涌出,劈向了苏大长老一行。   他甚至不用掐诀,也未拿出自己的法器,随手一挥,便有骇人的威力。   苏大长老等人不敢用后背迎接,猛然回头纷纷掐诀,同时掏出自己保命的法宝,抵挡二长老这一击!   苏家长老与照天宗的长老们纷纷口吐鲜血,挡住一击后立刻马不停蹄的往桐月州境内奔去1   二长老眉头紧锁。   这是桐月州境内,他还真不好追着不放。   否则苏家那个老不死的也会出来。   二长老回头,打量一圈自己的人,似乎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面色这才稍微好看些。   但这只是暂时。   二长老的视线重新落回笑眯眯的谢臻身上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是……?”   谢臻笑容不变,好似对一名渡劫期没有任何惧怕:“二长老还能对谢某有几分映像,真是谢某的荣幸。”   五长老立刻解释道:“二师兄,他是谢臻。”   二长老对面容不熟悉,可对谢臻这个名字是熟悉的。他每每闭关结束后,没少在宗门内听说过这个名字。   可不管是否相熟,眼下对方已经沦为魔修,还抓住了他宗门的弟子,那便是敌人,不再是同宗。   二长老淡声道:“将人还回来,我可饶你一命。”   谢臻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不太行,我不信二长老。”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着自己的面这样说话。   二长老的脸皮都忍不住抽了抽。   五长老见状,低声为二长老传音:“二师兄,据谢臻所言,他是被空山杀人夺宝,打入魔渊才到了现今的境地,只怕苍生宗的人说的话,他一句也不会相信。”   不知为何,五长老又补了一句:“而且方才苏家人拦截我等,他虽然并未帮着苍生宗,但也并未对我们动手,反而帮我拖延了些时间。”   任析被谢臻拎着衣领子,心中并不害怕。   他有些担心谢臻会被二长老为难,但很快边注意到五长老的神色,猜测五长老是在给二长老传音。   应当不是在说谢臻的坏话。   任析仔细回忆方才谢臻在战局中的所作所为。   谢臻好像没做什么对苍生宗不利的事,非要说,就是抓了封俊朗。   哦,还有他。   谢臻笑眯眯道:“二长老,您无需再费口舌,只要您放我离开,到了魔界边境,我自然会放他们离开,但您若是想要对我动手,我虽修为不敌您,但在我死之前杀了他们两个,还是做得到的。”   他说着,手掌从后衣领摩挲着伸到了前方,从背后单手环住了任析的脖子,手掌握住了他的脖颈。   人的致命弱点被人拿捏住,任析本能的吞咽了口唾液,喉结上下滑动,落在谢臻冰凉的手掌中。   握住他脖颈的手掌隐约松开了些,叫他不至于难受。   谢臻还在与二长老对峙,忽然之间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手指很长,手掌宽大,对比之下,任析的脖颈显得有些纤细了,他单手便能环住任析大半个脖颈。纤细脆弱的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开。   二长老脸色难看,但碍于谢臻手中的人质不能轻举妄动。   谢臻不信任苍生宗,可他同样不信任谢臻,若是他回到魔界前将两人杀了怎么办?难不成要他届时进魔界去□□不成?   谢臻当然知道二长老的顾虑,他笑眯眯道:“二长老若是不信,我可以立心魔誓言。”   谢臻单手掐诀,开始立誓:“我谢臻在抵达魔界边境后若是不放苍生宗弟子任析与封俊朗安全离去,便叫我受天道责罚,不得善终。”   心魔誓立完,天边传出低沉的轰隆雷声,这便是誓成,若是谢臻胆敢违背誓言,便会诞生心魔,让他余生不得安稳,乃至于威胁到他的修为,让他成为一个没有理智的疯子。   任析心头一跳,余光望着天边轰隆的暗雷。   他总觉得他好像忘记了点什么,可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任析老老实实站在谢臻身前,跟系统问话:“我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忘记了?”   系统思考许久,慎重的回答:【没有吧……应该?】   任析嘴角一抽。   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也只能放下了。   眼下这个局面,他先让谢臻顺利返回魔界,自己再回苍生宗就是。   谢臻已经立下心魔誓,又有人质在手,二长老不能再为难他,只能放人离开。   谢臻对此并不意外,带着身后的大批魔修遇见飞驰,离开了桐月州。   飞出去很远的距离后,展言才松口气:“你当真是胆子大,当着渡劫期大能的面,也敢同人谈条件。”   谢臻哼笑一声:“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一条命。”   展言默然,谢臻对他人的性命很是无所谓,对自己的性命也不怎么在意。   谢臻又扭头,望向展言手中拎着的封俊朗。   封俊朗吓得大叫:“师兄!师兄你发过心魔誓言的,不能杀我!”   谢臻冷笑一声,对展言道:“弄晕他,让他短时间都不用再醒过来了。”   封俊朗来不及再说话,就被展言施了昏睡术,自储物法宝中掏出根绳子将人捆的严严实实,丢到后面,叫属下挂在剑上,别摔死了就成。   这下没了外人,谢臻松开任析的脖颈,一手扶着他的肩头,同他打商量:“到了魔界边缘后,我松开,你同我回魔界如何?此时走,正是好时候。”   任析真是无语,谢臻仿佛能在这件事上纠缠一百遍。   他义正言辞道:“好了,你不要再说,我现在不会回去的。”   谢臻知道任析没那么好说服,也就是一问,见状笑笑:“那好吧。”   展言在他们侧后方御剑,一双眼睛不自觉的盯着谢臻的手,半晌后忍不住冷笑一声。   合着其他人碰了都要擦手,碰这个药修朋友便不用了?   谢臻什么鬼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我缓一缓,明天再日万   (日一天休一天,很合理)   啵啵大家~ 第43章   谢臻什么鬼心思, 展言猜不明白。   但这一路,任析与其说是人质,不如说是半道被谢臻拉出来玩一玩。   谢臻给了任析不少魔石:“拿好, 莫要再有上次那样的事发生。”   任析有些无语:“上次的事会发生是因为你, 本来我正在吸收魔气, 要不是你忽然从后面冒出来, 还隐藏了自己的身形,我不会出问题的。”   谢臻挑着眉梢,他站在任析背后, 所以任析只能听见他轻轻笑一声, 温热的气息洒在自己耳尖上:“哦,那好吧, 是我错了。”   谢臻忽然说:“知道是你画的符箓了, 我说错了,你很厉害。”   任析:“……?”这没头没尾的,在说什么?   任析脑袋里将谢臻这句话嚼碎了分析好半天, 谢臻又说:“不过你那鞭子让我弄碎了, 我回头给你补个一模一样的。”   任析脑子中的记忆接上了。   他先前回过谢臻的传讯,谢臻这是在回复他当时那两句话——“不必再凑了。还有,这符是我自己画的。”   任析挠了挠自己的脸侧,谢臻这么郑重, 反倒搞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好像是他小气吧啦斤斤计较一样。   任析笑了下说:“不用啦, 就是根鞭子, 我当时买的时候可便宜了, 我记得就几十几百贡献点。”   他笑起来的时候,凤眸眼尾会微微下压再上翘, 眼尾微长,拖曳出一种旖旎的风情。   谢臻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扶着任析肩头的手心隐约发烫,目光从任析脸侧扫了扫,最后强行移开,胸腔内的心脏跳的有些异样。   谢臻眉心微蹙,他思索着自己与二长老见面后,二长老似乎也没有对自己下什么暗手,怎么会有这样的异样感?   谢臻叭叭一路,忽然不说话,任析还有点奇怪:“怎么了?”   他扭过头去,瞧见谢臻在皱眉。   任析动作突然,谢臻下意识后仰,而后笑起来:“没什么,只是在想到底要不要冒着违背心魔誓言的风险,强行把你掳去魔界。”   任析:“……你省省吧。”他回过头去。   想了一会儿后,两手合在一处,而后掐诀,从指尖引出一滴滴的透明色水滴,像是露珠一般悬浮在半空。   而后从锦囊中掏出几个玉瓶,将这些露珠引入玉瓶,背对着谢臻反手递给他:“诺,拿着吧,没准儿能帮你保命。”   谢臻收下玉瓶,笑容满面应声。   任析心中叹口气,从桐月州到魔界边境,按照谢臻眼下的速度,最多也就再四五日。   四五日后便是分辨,再见怕是要好几年之后了。   谢臻应该会去夺取魔尊的位置,而后统一魔界。   可魔界也有两位渡劫期,按照原文,谢臻要收服他们得等到三四年之后,他自己到渡劫期才行。   再之后,便是五年一届的试青大会,原剧情中谢臻大开杀戒的起始点。   只要度过了那个时期,任析的任务应该就能完成。   系统现在就是个一问三不知,问就是任务完成时,总系统那头会自动发送通知。   任析简直要翻个白眼给系统。   展言在后方瞧着谢臻,出声问:“你真要将这个封俊朗放回去?虽然你发了心魔誓,但我没发,大不了届时咱们先放他逃走,再将他抓回来杀了,也不算违背誓言。”   封俊朗是空山门下的弟子,这点展言很是清楚。   任析闻言,忽然转头去瞧展言,展言被他看的一愣。   谢臻笑眯眯道:“这是前北方域主的副统领,也是我在魔界中结交下的第一个朋友,名叫展言。”   这都同行许久了,谢臻才想起来介绍人,饶是任析也忍不住有点尴尬,笑着冲展言点点头:“我是任析。”   展言瞥了眼谢臻:“知道,听谢臻说,你当初在魔渊底下救了他?”   谢臻传音给任析:“我只说你在魔渊底下救了我,没有暴露你妖修的身份。”   任析了然,知道自己该怎么说话,温声道:“是,我当初修为太低,被困在魔渊下出不去,不巧撞见他倒霉,掉了下去。”   展言目光惊异,想不到谢臻竟然不是在拿他胡乱调侃,而是说的实话。   至于是任析跟谢臻一起说谎话来驴他的可能,展言排除掉了。   任析看起来跟谢臻完全是两种人,谢臻会故意开玩笑戏耍人,任析却不像那样的人。   展言对谢臻一贯是有些不耐烦的,谢臻阴阳他,他也时不时张嘴就刺回去,待人没什么耐心。   不知道为何,面对任析温和的笑脸,展言难得好脾气起来:“那还是你比较倒霉,会遇上他,我也倒霉,竟然能被他缠上。”   任析眨眨眼,噗嗤笑出声。   他们一行御剑靠近魔界的时候,谢臻停驻下来,松开按在任析肩头上的手:“好了,你回去吧。”   他说完,展言也抬手将封俊朗弄醒。   封俊朗迷迷糊糊睁开眼醒来时,谢臻冷笑一声:“滚回去吧,今日便先留着你的性命,回去告诉你的师父,我迟早取了他的狗命。”   展言将封俊朗自剑上扔下去,封俊朗吓得尖声惨叫,落到了半空才想起来自己能御剑飞起来。   同时瞧见了不远处空中立着的任析,像是找到了能报团的人,急忙与任析到了一处,脸色惨白道:“咱们快走吧。”   他话音还未落,忽然有道声音自远方传来:“本尊今日在,你还急着逃什么?”   封俊朗面上冒出喜意,瞧着远处御剑而来的人,兴奋喊到:“师尊!”   同时御剑向着空山的放下飞去。   来的不止一人,而是整整五人,均是化神期。   除开空山外,剩下的四人无论是任析,还是谢臻都不眼熟,并不是修真界有名的大能,也不知道空山是在哪里结识的。   这五人都眼神沉沉的望着谢臻,以及他身后一众魔修。   空山冷笑道:“你这孽畜,为师当初便知晓你本心不纯,心有邪佞,非是能一心向道之人,如今果然堕入魔道!”   谢臻面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盯着空山,其中满是杀意,冰凉森寒,让人瞧一眼便觉得毛骨悚然。   空山扫视一眼谢臻,眼底闪过些许诧异之色。虽然早就得到消息,谢臻如今已经踏入化神期,可真亲眼瞧见化神期巅峰的谢臻,空山心中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与之一同冒出的,还有丝丝缕缕腐蚀人心的嫉妒。   多好的天赋啊。   如此年纪,即便修为尽数毁掉只能转头修魔,也能在短短的时日达到化神期。   而他,花费了无数的尽力心血才达到如今的境界,之后更是在化神期巅峰卡了足足上百年!   大长老与二长老都先后突破到了渡劫期,唯独他,似乎与渡劫期还有十分遥远的距离,触不得摸不到!   若是他有这样的天赋,本该早早便踏入渡劫期,甚至是大乘期!   空山眼底溢满了阴沉之色:“没想到,你这孽畜还能在如此短的时日里达到化神期,本尊真是小瞧你了。”   谢臻冷笑:“张嘴闭嘴说谁孽畜呢,你个老畜牲!”   任析在一旁,还是第一次瞧见谢臻骂人。   也是第一次瞧见,空山撕破自己往日里仙气飘飘的形象。   他忍不住担心,谢臻这边的化神期巅峰不多,空山带来的四名化神期,加上他自己,足够对付谢臻他们这一行了。   而且空山在化神巅峰已经停驻许久,谢臻天赋再出色,暂时也比不过空山上百年的修为沉积。   任析心中担忧,可也不能帮忙。   他现在的修为,只有添乱的份。更何况封俊朗与空山都看着,他还是苍生宗弟子,帮谢臻就露馅了。   任析只能绷着脸,瞧见谢臻与空山拔剑打了起来。   如他所料,谢臻果然打不过空山。   展言更是脸色难看:“谢臻!咱们打不过,不远处便是魔界,咱们现在从魔渊过去,碍于魔渊,这老贼不能带着人追去!而且到了魔界,就是咱们的地界了!”   若是在这里用尽魔气,他们当真是左右支绌。   谢臻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眼下杀不了空山,实在是让人遗憾。   谢臻目光如刀,恨不能将空山寸寸割成肉片,握着剑魔气鼓动,墨发在身后狂舞!他格挡开空山,横空一劈,滔天的魔气自他体内涌出,负在森冷杀机盎然的剑气上,劈得空山也不得不后退上百米,躲开这一击。   等到他再抬眼时,谢臻已经帮着展言与其他的魔修们两剑劈开了其他几名化神期修士,同时手中的吸干的魔石化作齑粉,在高空中被狂风吹散。   一群魔修很快边没了影子,进入了魔渊对面漆黑的魔界。   浓黑的魔气遮天蔽日,让他甚至无法透过那些黑气瞧见对面的情形。   ……对面满是魔气,而无灵气,贸然进入其中对他不利。   空山是个极其谨慎的性子,不会进入对自己不利的地方。   而且谢臻方才劈出的那一剑实在让他吃惊。   空山脸色很是难看,眼下让谢臻这小畜生逃了,再有抹除窥生境上烙印机会便不知道是何时了。   空山收了剑,转过头去,瞧见自己弟子旁,还立着一名小少年。   今日这一出,还叫外人瞧见了,实在不妙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更,二更很晚,不要等 第44章   空山眼底暗色涌动。   这么一个小子, 自己只需抬抬手指便能将他杀掉。   至于之后回到苍生宗,便说是谢臻杀人逃走,自己救人不及, 死无对证, 也没人怪得了他什么。   顶多只能叹一句这小子运气不好。   如此一来, 也能免除自己的麻烦。   任析脑子里, 系统比任析还还怕,在疯狂报警:【完了完了,宿主他要对你杀人灭口了!宿主你快逃啊!旁边就是魔渊, 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任析说:“你闭嘴好不好, 我本来没那么紧张,都被你叫的紧张了。”   系统:【都这样了你还不紧张!?】   任析眼下, 确实没有太害怕。他正在编织着自己的说辞。   空山眼底的杀机越来越浓郁的时候, 对面的小少年忽然笑着说:“三师伯,今日多亏你来的及时!不然弟子真怕那魔头会冒着违背自己心魔誓言的风险,也要将弟子与封师兄杀掉!”   空山一顿。   封俊朗还未察觉出自己师父的意思。   他与任析同样被谢臻抓了一遭, 自觉同病相怜, 深有同感的点头:“那魔头好生心狠手辣,分明已经当着二师伯的面立下心魔誓言,保证一定会放我们走,竟然还敢对我们起杀心!”   任析弯着眉眼, 流露出几分庆幸之色:“有三师伯在, 弟子便不必提心吊胆了。对了, 三师伯, 咱们快回去吧!弟子方才已经给师父传音, 告诉他我们脱险的事,想必师父与师叔师伯们都在等着咱们了!”   空山眼底杀机隐匿, 面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白袍随风鼓动,又是从前在苍生宗那副仙气飘飘,空蒙出尘的姿态:“自然,这便回去罢。”   眼下已是拂镜州与魔界接壤的边缘,与苍生宗相距不远,空山真人转头,同其他几位陌生的化神期点头示意,便带着两名小弟子御剑飞回苍生宗。   他御剑的速度为了配合两名金丹期的弟子,不算很快,笑着问任析:“听闻此回试青大会,你是优胜者,还获得了核心秘宝?”   任析弯着眼睛,还是那副开心的模样:“是呢三师伯,不过弟子也是侥幸,跑得太慢被核心秘宝抓住,最后反而捡了便宜。”   侧旁的封俊朗闻言,忍不住插嘴道:“难怪回被你捡了这大便宜,当时几人里就你修为最低,跑得最慢,你可真是走了狗屎运。”   这下没有危机,封俊朗又开始对任析不顺眼,心中泛着酸意。   任析只是不好意思的笑一笑,心想,真是多亏了封俊朗。   幸亏谢臻没杀他,否则今日自己还真不好从空山手下脱身。   空山敛着眉锋:“既然会落入他手中,便是核心秘宝的选择,是天道气运所钟。你若是有这般气运,自然也会落入你手中。”   封俊朗对自己的师父也很是惧怕,闻言立刻觉得自己方才得意忘形了,垂头低声道:“师尊说的是,是弟子妄言。”   任析心想,也不知道三长老平日里到底是怎么与他的弟子相处的,这般心性的人,竟然能取得谢臻的信任,实在是匪夷所思。   不过话说回来,空山将谢臻收入门下的时候,谢臻才十六岁,会被空山这样的几百岁,老奸巨猾的小人欺骗,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任析丝毫未想,分明在修真界满打满算才三年经历的他,能沉着应对空山,又是多么叫人匪夷所思的事。   空山知道自己一时半刻不能对任析动手后,便歇了这心思,只是目光还是若有若无的在任析身上打量。   那种汗毛倒竖的感觉,始终围绕着任析。   他可还没忘记,空山可不是第一次见他,自己早被对方盯上了。   三言两语,顶多是压下对方的杀意,却不能改变其他的事。   三人自山门进入苍生宗内后,任析忽然觉得自己脚下的飞剑有些不受控制。   他皱着眉头,灵力压制,可飞剑不受控制的迹象却越来越明显,最后更是直接失控,让他自飞剑上落下。   任析面色不变,正要再掏出其他的法宝,忽然被一只胳膊拽住。   任析回过头去,正要道谢,便见空山的目光似乎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脖子上挂着掌门给的掩息玉。   任析维持住面色,先向空山道谢,而后道:“三师伯,咱们是先去拜见掌门罢?弟子还有法宝要交还给掌门师伯。”   空山笑了笑,松开任析,道:“好啊。”   任析的心底沉了沉。   空山兴许是猜出些什么来了。   但他已经搬出掌门,告诉他掌门是知晓这件事的。有掌门护住他,空山难道还能不顾掌门的意思,对自己如何?   任析觉得先等一等,看看情况。   空山不是蠢人,不至于在苍生宗内动手。   再者,只要他在苍生宗内一日,掌门与他师父在一日,空山即便要动手,自己也有人保护。   任析仔细计较后,一颗心暂时安定下来,同时想着,他要在掌门跟前给空山穿小鞋的事必须尽快了。   不知道掌门听说空山与谢臻之间的事,会是什么反应,若掌门还想给空山机会,不打算深究的话,他必须得想点其他的办法,逼迫掌门让空山与整个苍生宗割席才行。   任析一回到苍生宗后,便第一时间给自己的师父传讯。   到了掌门殿中时,七长老一阵风似的刮过来,瞧见自己弟子旁的空山后,显示冷哼一声,然后拉着自己的弟子离空山远点,这才上上下下的查看:“还好还好,胳膊腿儿都在。”   任析哭笑不得:“师父,我好好的。”   掌门殿内,眼下汇聚着不少人,二长老也在。   毕竟任析与封俊朗,可是二长老亲眼看着谢臻带走的,眼下回来,他也要亲眼确认安危才行。   瞧见二人都好好,殿中的人均是松口气。   藏柏月已经想要去找任析,但被自己的大师兄柳勉按住,只好暂时不动。可一双眼睛,已经像是条小狗似的,随着任析的动作而转动,黑白分明,湿漉漉的。   任析冲他眨眨眼,藏柏月便更开心了。   五长老也是彻底松口气,瞧见七长老将人看完了,这才把人夺过去:“同你五师伯我说说,那谢臻可有为难你?”   任析摇头:“多谢师伯牵挂,谢臻只是将我与封师兄放在剑上,便着急赶路,我在途中昏了过去,醒来时便已经在拂镜州边境,即将进入魔界。谢臻按照誓言将我与封师兄唤醒后,便要将我二人放回来。之后三师伯便赶到了。”   五长老听见这话,不知为何,心中对谢臻舒服了些。   倒是个守诺的。   虽说有心魔誓言在,可也不会要命。她原本以为,照着谢臻那阴毒的性子,会冒着违背誓言的风险,也要杀了任析与封俊朗二人的。   任析被抓着一番问话后,七长老耐不住了,提溜着自己的弟子便道:“都抓着他问什么问?哪儿不还有一个吗?我弟子又是优胜者,又是在比武台上三轮晋升,还被抓去当人质,眼下好不容易回来还不快让他休息休息,若是累坏了你们也不心疼!”   他说话十分不客气,看封俊朗一眼冷哼道:“剩下那个试青大会也没做什么,想来不怎么累,有事便问他!”   说着就拎着任析的后领子,转身飞出掌门大殿,回了仙草峰。   三长老被当着一堆人的面讥讽,封俊朗几乎不敢看自己师尊,生怕他恼怒。心中将七长老骂了千百遍!   要不是任析走狗屎运,哪儿能当什么优胜者!   七长老带着任析回到仙草峰后,李铭天便兴高采烈的凑上来。   他原本也想跟着师父去掌门殿中,奈何师父告诉他有可能要打起来,到时候没空救他,让他先在仙草峰待着。   李铭天只好等着。   瞧见任析安好无损的回来,他惊喜一会儿后又问:“师父与人打起来了吗?与谁?那魔头到咱们宗门里来了?”   任析:“……?”   他去看了眼七长老,满眼茫然。   七长老并未解释,只是撩开一把自己蓬乱的头发,吹胡子道:“你日后里空山那老匹夫远着些,记住没有?先前便同你说过好几次,你个不长记性的小兔崽子!”   任析弯着眼睛温声答应:“嗯嗯好。”   七长老又看了眼任析挂在脖子前的掩息玉,并未骂人,而是皱眉道:“空山瞧见了?”   任析将掩息玉塞回自己衣领中,点点头。   李铭天不知道这师徒俩在打什么哑迷,但明白大概不是自己能问的,于是对任析道:“我先回洞府中,稍后来找你。”   李铭天走了后,七长老默了半晌后道:“你尽管将这玉佩带着,不必再还给掌门。他送你了。莫要随意走出宗门,知道吗?”   七长老显然与任析想的一样,他心中知道空山不是个好人,在任析成长起来,能打得过空山前,能不离开苍生宗便不离开苍生宗,如此才不会给空山下手的机会。   任析又点点头。   他瞧起来有些乖巧,凤眸眼尾微微下压,弯起来一副温和好说话的模样,七长老说什么便乖乖点头。   七长老想敲人脑袋的手蠢蠢欲动,半晌后才捋着自己的头发道:“修炼也不必压着,天才多的是,不却你这一个。再者,核心秘宝都在你手中,你还怕风头招人不成?”   任析乃是植物系妖修化成人形。不知道多少年的累积才能让植物系妖修有化形之日,这般艰苦的奠基,与之对应的是化形之后飞速的修炼进度。   任析显然是一直在压着自己。   他闻言,又笑了笑,倒是没有拒绝:“好的师父。”   望闵是个药疯子,能正经叮嘱这么多,已经是极限。   他甩开袖子,不再说了,大步回自己的洞府。   任析笑着看他离开,抬脚去李铭天的洞府,心中想着师父说的也许对。   反正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藏着掖着没什么用处,不如好好修炼。   *   魔界,谢臻与展言一行飞速进了魔界后,谢臻吐出一口血。   展言脸色骤变:“你怎么回事?”   谢臻摇摇头,擦干净嘴角。   他要打空山,眼下确实太勉强了些。   为了迅速将人逼退,他短时间内强行吸取了大量魔气,眼□□内经脉胀痛难忍。   他轻轻吸口气,压下这翻腾的痛楚,眼底森寒。   这一次,他不敌空山,但等到下一次,要落荒而逃的绝不会再是他!   不,不对,他不会让空山逃脱。   再见到空山之日,便是空山身死之时!   展言打量着谢臻的脸色,低声道:“看样子他们并没有追到魔界来。”   谢臻冷笑一声,从储物空间中掏出块帕子,擦干净自己手上的血迹,嘲讽道:“他那般惜命之人,怎么会主动踏入魔界?”   魔界与修真界,以魔渊为界割开。   魔界中没有灵气,修真界中也无魔气。   不论是魔修踏入修真界,还是正道修士踏入魔界,都会陷入同样的劣势。   像谢臻这样,敢带着大批人手,还横穿了小半个修真界的疯子,终究是少数。   谢臻将指间的血迹一一擦净,这才转身道:“走吧,不必再看。我先前同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展言一愣:“什么?”   谢臻淡淡道:“我说我要做魔尊的事。”   展言瞧着谢臻眼底的阴冷之色,忽然发觉谢臻并不是在玩笑。   他一言难尽道:“你何时突破至渡劫期,再提这话吧。”   东方域主与南方域主可不是好对付的。   东方域主是渡劫期巅峰,而南方域主更是传闻闭关冲击大乘期多年。   若传言是真,南方域主比东方域主更可怕。   且这二位关系甚好,乃是前魔尊手下最信重之人,谢臻若是对其中一位动手,必定也会引来另一位的敌对。   以一敌二,还是两位渡劫期巅峰,谢臻就算真突破至渡劫期,也对付不了。   这些道理,不必展言多说,谢臻也明白。   他垂下眸子道:“你先让人进东方域,搜寻杜翁的消息,帮我将那条鞭子锻好。我暂且不回去。”   展言皱眉:“你不回去,你要去哪儿?难不成还要去修真界不成?”   谢臻抬眸,一双桃花眼里目光灼灼:“我要去魔渊闭关。”   展言呆愣片刻,只觉得谢臻真是疯了。   人人对魔渊避之不及,唯独他,竟然为了突破修为,跑去魔渊送死!   展言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反而是谢臻露出笑容,散漫道:“我不是与你说过,我这一身修为本就是从魔渊底下得来的,我与你们可不同。所以你不必为此忧虑。”   他说的好似很轻易,可是无人知晓,满身的本源魔气为他带来的痛苦。   他转身,冲展言摆摆手,御剑飞向魔渊方向,飞身跃下。   方才压下去的血气开始翻腾,漆黑的本源魔气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般,疯狂的钻入他体内。   谢臻太久没有面对这种强烈的痛苦,以至于瞬间面色扭曲。   他落入魔渊底后,靠在溪边的一块石头上,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忽然低低笑了声。   他浑身,唯二不痛的地方,还是脖颈与心脏。   这两处当初几乎要了他命的伤口,被任析愈合。   可惜了,这次魔渊底只有他自己,没了那颗会糊弄他,推都推不开的小破草挥舞藤须为他减轻痛楚。   谢臻忍下了这些疼痛,掐诀开始修炼,心思沉入的同时,最后一个念头是,他方才与任析分别,竟然已经有些想念任析了……   他何时,变成了一个对朋友这般粘腻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昨天的二更,我今天没来得及怎么码字!   今天请假,明天要考试,要是考完后没有其他的活动的话,就回来更新有的话,明天也只能请假了Orz   明天(后天)见! 第45章   任析刚回到苍生宗几日, 没能休息好。   他心中总是警惕着空山,担心空山动什么手脚。   可是一日一日的过去,空山安静得很, 什么都没有做, 甚至连一面都没有与任析撞见。   任析期间离开了仙草峰, 在宗门内四处乱晃, 又去寻了藏柏月,与李铭天一起去山后的林子中抓妖兽。   几番折腾,空山始终没有露面。   好似他对任析完全不在意了一般。   任析想到空山每次望向他的, 那种叫人背后汗毛直竖的阴凉视线, 便觉得不可能。   不知道空山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但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空山没有出现在任析跟前, 但从藏柏月口中, 任析得知掌门找了空山几次,似乎是为了修真界的传闻。   关于空山虐杀谢臻夺宝的传闻。   这事,五长老与六长老一回来, 便告知了掌门。   这二人也不喜空山, 对谢臻的话信了个五六分。   尤其是在苏家带人围堵苍生宗时,谢臻没有帮着苏家,反倒是似乎帮了苍生宗一把。   五长老在掌门跟前帮着谢臻说了几句好话。   任析还很诧异。毕竟五长老与六长老瞧起来都不怎么喜欢谢臻。   之后不就,掌门便寻了空山真人几次。   只是可惜, 藏柏月不能获知这些事。   每每到掌门与空山真人谈话的时候, 通常都会屏退藏柏月。掌门觉得藏柏月还是个小孩子, 不适合去听这些。   有资格留在殿内, 知道些大概的, 只有大师兄柳勉。   藏柏月跟任析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后,任析摸着下巴。   李铭天问:“这位谢臻谢师兄, 听其他的师兄弟们说,是位惊才绝艳的人物。可惜去修了魔。他说的若都是真的,也实在是可怜。”   藏柏月想了想说:“铭天哥,谢师兄……那个谢臻,他现在已经是化神期了,而且看长老们的意思,他可能已经到了化神巅峰。”   李铭天:“……”那还是他自己比较可怜。   藏柏月两手托着自己圆润的腮帮子,苦恼道:“对了,师父说我的境界松动了,马上就要准备闭关,要等我突破到元婴期再放我出来。”   李铭天:“……”   任析:“……”   啊,真不愧是天灵体。   二十岁不到的元婴期,放眼如今的修真界,藏柏月怕是其中第一人了吧?   藏柏月道:“原本没有这么快,但是去试青大会后,我原本没有动静的修为忽然有了增益,这才境界松动。不过这次闭关,师父说至少得闭关两年。”   任析叹口气:“那我也闭关得了。”   李铭天:“……?你不是刚金丹?又闭关做什么?”   任析想了想:“不一定会冲击境界,我研究一下我从小秘境中得到的秘宝。还从未用过呢。”   任析对青萝绿裙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青萝绿裙对他的态度也十分紧密,不像是方才绑定主人的灵宝,倒像是跟着任析很久了一样。   总归要尽快提升修为,若空山真有一日设置陷阱对他动手,他也才有还手之力。   不过闭关之前,任析还要知道一件事才行。   他想去管柳勉打听一下掌门与空山的谈话内容。   他信掌门的人品,可是眼下掌门还是容忍空山在苍生宗内,什么举措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空山说了什么。   任析与李铭天还有藏柏月分别后,传音给了柳勉,请他亥时在外门的灵药田见面。   柳勉应了。   任析回到自己的洞府内后,自储物空间中拿出了青萝绿裙。   莹润碧绿的笔杆像是萤火虫一般,忽然着碧绿的光泽,不知道向任析表达什么。   任析松开手,青萝绿裙自己飞了起来,围着任析转了一圈,最后落上他放在桌案上的一沓黄符纸。   青萝绿裙摆了摆尾巴,几张纸飞起来一字排开落在桌面上,它唰唰唰在上面画符咒。   而后兴高采烈的用笔杆子横躺着,托着几张符纸到任析跟前。   任析没有阻拦,瞧着青萝绿裙的动作。   符纸飞到他面前后,他抬手接过,盯着上面的符文看了半晌,而后一怔……很眼熟,但是想不起来是什么符咒。   任析思索半晌,确定不是在系统给的符箓大全上见到的,自己记忆中似乎找不到对应的符箓。   可是这股莫名的眼熟感太强烈。   任析想了想,决定叫系统出来认认:“你知道这是什么符吗?”   系统:【宿主……我的资料库,里面符箓的书卷你都翻过了。】   任析:……   呵,他就不该指望系统。   任析捏着符纸,半晌后起身,去了门外,找个空旷地方,往符纸内注入灵力,飞射而出。   便见符箓化作一道流光,飞驰向一个方向。   任析心中有点感应,顺着感应的方向走去,竟然到了他师父的洞府外。   望闵感受到任析的气息,声洪如钟:“你过来干什么!?有事儿进来说,在外头装什么木头桩子!?”   任析若有所思,慢慢进了洞府,瞧见自己师父正在忙着往自己的炼丹炉中丢东西。   炉子中的灵火在他倒进去一瓶兽血后,轰地一声腾高,一会儿后才回落进炉子中。   望闵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任析。   任析忍不住问:“师父,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东西跟在你身上?”   七长老:“?”   他被任析说的背后一毛。   扭过头去看,根本什么都没有。   望闵忍不住吹胡子:“你说啥呢!?有那空就去修炼!或者来给老夫抱灵草盆催芽!”   任析眼睛忽然弯起来,露出一个十分高兴的笑容:“好了,师父我知道了,我这就去修炼!”   说完转身高兴的离开。   七长老:“……?”   七长老全程都并未发现,他后背贴着一道半透明的符箓。   任析实在是没有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能让化神期都发现不了的追踪符箓,这可是好东西!   任析回到洞府,摊开手中剩下的两张,仔仔细细看完后,握住青萝绿裙。   青萝绿裙笔杆上的光芒更盛,像是随着任析的高兴而高兴,一闪一闪的。   青萝绿裙不必有任何原材料,即便是普通的纸张也能用来画符箓,也不需要对应等级的妖兽血。   落笔纸张上便出现了墨迹。   任析在符箓上天赋异禀,只看过一次,第一次便成功的画出符箓。   他一连画了好几张,而后夹在指尖,注入灵力,射向浮云峰的方向。   最好是能贴上空山,不让他发现。   即便空山发现,能贴在他的大弟子二弟子等人身上,也不错。   任析要感知他们的动向,不能只等着他们靠近,而毫无所觉。   做完这些后,任析收拾自己的洞府,从锦囊中掏出一堆的上品灵石,围在自己周围,开始结印修炼。   灵石都是谢臻给的。   有洞府内充裕的灵气加上这些灵石,任析应该能很快突破到元婴。   亥时。   药田里的弟子都回去了。   外门大多都是练气期的弟子,筑基期多半已经提为管事。   练气期的修为不足以支撑弟子夜以继日的收在药田温养灵植。   任析御剑落入药田时,瞧见柳勉已经在了,站在田埂边,夜风微浮。   任析低声喊:“师兄。”   柳勉笑着颔首:“任师弟,不知你找我出来,是有何事?”   任析微笑着,对柳勉开门见山,没有遮掩:“柳师兄知晓掌门前些时日,与三师伯谈了些什么吗?”   柳勉很快边明白任析想要知道的事:“你是说,谢臻的事?”   任析颔首:“谢臻不是说,是三长老杀人夺宝,将他打下魔渊?掌门师伯对这事可有决断?”   任析原本盘算着让掌门带着整个苍生宗与三长老割席,最好是能让三长老离开苍生宗,一了百了。   即便是不与空山割席,能让掌门知道空山是个什么样的险恶小人,对他产生隔阂,时时防备着也是好事。   一名渡劫期修者的防备,必定让空山只能小心翼翼,不敢轻举妄动。   但这么久过去,掌门那似乎毫无动静。   柳勉叹口气摇摇头:“这事三师叔已经同师父解释清楚,一切不过是个误会。谢臻确实可怜,但与三师叔也没什么干系。”   任析心中咯噔一声,掌门不好糊弄,三长老难道想到了法子让掌门信了他的说辞?   柳勉觉得这不是什么不能告诉任析的事,便道:“任师弟,你入门晚所以不知,谢臻出事之前,乃是三师叔带着他们一门弟子前往小世界历练的时候。那小世界名为浮生秘境,浮生幻梦,最会制造幻觉与梦境,其中厉害程度,远远不是你们先前去的桐月州小秘境能够相提并论。”   任析听到这里,大概知道三长老对掌门说了什么话了。   果然,柳勉说:“在小世界中,三师叔一人未能护住所有弟子,加之幻觉梦境这些东西,实在防不慎防。浮生秘境中谢臻被幻觉所惑,误以为自己拿到了核心秘宝,然后遭受了整个师门背叛。实际上,并无人对他动手,他当时的伤都是高阶妖兽造成的。”   任析听到这里的时候,嘴角的弧度消失了一些,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缩紧,心底发寒。   柳勉那温和的声音还在继续:“三师叔赶去的时候,谢臻已经重伤了,并且被心魔缠身,修为根基有所动摇,连元婴都有了崩裂的迹象。三师叔强行带着他们一起脱离小世界,谢臻却发了疯的想要去魔界。三师叔本是想要救他回来,帮他压制心魔,但谢臻一路到了魔渊,被魔气刺激,彻底陷入心魔中,对三师叔还有他的同门师兄师姐们动手。”   “谢臻甚至险些杀死了他的二师姐云开月,云开月修为不如谢臻,死命挣脱,若非是三师叔动手及时,云开月如今已经没命了。”   柳勉神情惋惜:“他的确是一位惊才绝艳的修者,可惜,若非是进入了浮生秘境,也不会有后来的遭遇。能从魔渊中出来,他很厉害,可三师叔以及三师叔门下的师兄妹们,并未做过背叛他的事。三师叔至今还在后悔,没能将谢臻救回来,后悔带着谢臻他们进了浮生秘境。”   任析听着这些话,神情都忍不住恍惚一瞬。   实在是……太天衣无缝了。   若不是他知道原文剧情,知道三长老对他的恶意,他也快要以为,谢臻是被幻境蛊惑,才对他的师门上下产生了误会。   柳勉说:“不过如今谢臻已经入魔,身为魔修,与咱们再无干系。只盼望着他能知道真相,不在一味愤恨三师叔。只要他不再针对苍生宗,师父会劝说三长老不要对谢臻动清理师门的心思。”   任析垂下眸子,轻声道:“嗯,我知道了,师兄。”   淡而凉的声音,散在了夜风中。   作者有话要说:   考完试,感觉身体被掏空,瘫到了现在呜呜呜从今天开始,我一定振奋起来! 第46章   柳勉并非迟钝之人。   任析气息沉顿下来的片刻, 柳勉便疑惑的望向他:“任师弟?”   任析笑了笑摇头:“无碍,只是……没想到那魔修口中的话竟然都是幻觉所致,这浮生秘境, 真是恐怖。”   柳勉微微颔首:“小世界便是如此, 轻易不会形成, 据进过小世界的几位师叔伯所说, 小世界几乎已经自成一方世界,十分厉害的小世界中甚至与我们修真界别无二样,只是要小上许多。低于化神期修为若要进入其中, 九死一生。”   任析并未注意听柳勉的话, 面上微微一笑,心中想着, 嘴上也跟着呢喃出声:“不知道浮生秘境的核心秘宝是什么模样。”   眼下空山言语中唯一的漏洞, 便是浮生秘境的核心秘宝。   小世界如此厉害,它的核心秘宝必然不凡,那样厉害的宝物只要一出现, 便会引人猜忌空山所言真假。   若要捅破空山的谎言, 得想个法子,让他将那核心秘宝暴露出来才行。   任析思索,柳勉只以为任析是在询问他,道:“没人见过的, 若是有人见过, 只怕如今修真界四处都是小世界核心秘宝出世的消息。”   柳勉失笑摇头:“核心秘宝乃是一个秘境形成的根本, 都懂得藏匿自己的行踪, 能形成小世界的核心秘宝, 更是不必提。”   任析当然知道。   他点点头闻声说:“我知道了,今日多谢师兄。只是心中十分好奇, 加之先前那谢臻将我与封师兄挟持,却并未対我等做出什么,瞧着并非是个坏人。”   要知道谢臻当时发的誓言是放两名苍生宗弟子平安离开,但他让两个弟子不丢性命,只缺胳膊断腿也不算违背誓言。   然而他什么都未做。   柳勉轻轻叹口气,目露惋惜:“造化弄人罢了。”   不,不是造化弄人。   是恶人猖獗。   任析垂下眼眸与柳勉道别,回到仙草峰后跟李铭天说一声:“自今日起,我便要闭关了。”   李铭天先前便知道任析与藏柏月都打算闭关的事,但没想到任析动作如此快。   这才刚说完要闭关的事,晚上便来告诉他马上要闭关。   任析弯着眉眼:“师父眼下封了洞府,估计正在炼药的关头,我就不进去打扰他了。明日你替我给师父说一声。”   李铭天点头。   任析交代完后回到自己的洞府,将洞府封上后,拿出传音符给谢臻传讯。   “谢臻,空山编了个谎,告诉掌门你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因为浮生秘境的幻境误导,在幻境的误导下你才入魔,与他无关。”   “另外,我要闭关了,若是有事传讯给我,我没有动静,不必担忧。”   任析说完,思考的问系统:【你知道浮生秘境的核心秘宝是什么吗?你不会连这也不知道吧?】   系统总觉得自己收到了深深的鄙视。   他跳脚道:【当然有!浮生秘境的核心秘宝我还真知道!是一面镜子,叫做窥生镜,据说这面镜子的主人能够借助镜子窥探众生,厉害的甚至能够通过这面镜子知晓过去未来。】   哇,那确实有点厉害。   不过,这么厉害的核心秘宝,被空山掌控,対他而言世界上岂不是没有秘密?   别人的一举一动都是他能够窥探的。   空山的表现……并不像是掌控了窥生镜的样子。   任析很快边想通其中关节,空山不能掌控窥生境,而后得知谢臻没死,所以才会急着在谢臻回魔渊之前赶去追杀他。   窥生境这等宝物,主人还在,是不可能被其他人烙印与使用的。   系统为了展示自己有用,积极的献宝:【我还知道,窥生境十分巨大,只有烙印它的主人才能将它收入空间法器,若是强行收入,空间法器会被窥生境的灵力撑到爆裂。】   窥生境的灵力庞大到能够作为一个小世界孕育的根基,世间法器大多不能强行收容它。   空山想必是没有这等级别的空间法器的。   也就是说……空山只能将窥生境放在一处地方藏起来,无法随身携带。   任析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一丝高兴的神色。   他夸系统:“你总算是有用了一次。”   系统:【……?】怎么觉得不是什么好话呢?   什么叫他总算有用了一次?难道他之前一直没用吗?!   任析心情不错,既然空山不能随身携带窥生镜,那么八成是放在了浮云峰,那里是他的地方,放在那最安全。   等到他突破元婴后,便想个法子去浮云峰一趟,只要找到窥生镜,空山的谎言不攻自破。   即便窥生镜不在浮云峰也没有关系,空山身上有他留下的追踪符箓,他可以追踪到空山的行动踪迹,借此找到窥生镜所在。   总之,一切要等到他先突破至元婴再说。   金丹与化神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即便是他有阵法与符箓做辅助,也难以跨过如此大的差距。   等到他突破至元婴,便可有手段密布这之间的修为差距。   打定主意后,任析便开始闭关修炼。   他将谢臻给他的极品灵石全拿出来,围在自己身边,准备用最快的速度突破至元婴。   任析是一个很坚决的人,一旦他确定自己要做一件事后,便会毫不犹豫的去执行,绝不会半途而废。   这次也是如此。   光阴荏苒,草长莺飞。   展言带着人马回到北方域后,吩咐人在东方域中,注意杜翁的消息。   大半年过去,什么消息也没有。   这日日暮,空间法器中许久没有动静的一张传音符动了动。   展言原本正在吩咐下属,感受到动弹的传音符后不以为意。   待大殿中只剩下他之后,展言拿出传音符,瞧见后愣了愣。   竟然是谢臻的那张符箓。   灵力注入其中,谢臻的声音自其中传出来:“我即将出关,记得带些人去东方域,咱们在东方域汇合吧。”   展言正坐在椅子上,闻言呆了片刻,等到意识到谢臻这厮说了些什么后,轰然起身!   谢臻竟然,当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触碰到了渡劫期!?   这怎么可能!?   展言呆了片刻后,在大殿内团团转,而后忍不住笑起来。   谢臻那畜牲,还真有可能。   毕竟几年前,他还是正道修士呢。   眼下发生什么,他都不觉得意外了。   展言传讯给自己手下几名亲信,吩咐他们立刻召集人手,准备前往东方域。   下属有些困惑:“统领,咱们这次前往东方域,是要做什么?属下们可要做准备?”   展言声音中带着笑意:“做好完全准备,咱们去恭迎域主出关!魔界,马上要多出第三位渡劫期了!”   下属震了震,声音恭敬的应声。   ……   夜明珠柔和的光辉落在洞府内。   原本收拾整洁的洞府,不知何时爬满了绿植。   自洞出口附近的几盆灵植蔓延而出,攀爬着地面与洞府墙壁,一寸寸延长,直至布满整个洞府,将一切掩映在一片苍翠绿意中。   灵植的藤蔓微微晃动着,叶片无风,兀自摇动,灵气盎然。   半晌后,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爬满了整个洞府的灵植忽然动弹起来,一点点退缩,变小,缩回自己的花盆之中,变回最初的模样,缩了起来。   与此同时,洞府上空,整个仙草峰顶,浓郁的漆黑雷云汇聚,沉闷的雷声像是巨兽喉咙间酝酿的咆哮,随时准备暴露出它凶恶的面目。   退去的绿色藤蔓间,显露出一名少年,或者说青年更为恰当。   四肢似乎比过去要更加拔长了一些,以至于袖子显得稍稍短了一些。少年纤细的身形变为青年的柔韧清俊,温和的眉眼恍若有着淡淡的莹光。   他常年不见日光,肌肤白的如上好的瓷器,身上的少年气退去,可漂亮的精致的眉眼,仍旧让他看起来像一尊十分昂贵的玉器,像是精心养护出来的那般。   他坐在蒲团之上,周身散落着灰白的石块,灵力随着他的呼吸在他的身边萦绕起伏,而后收回他的体内。   雷云翻滚之际,他浓长的眼睫微微颤动,眼睑下方浅灰色的阴影也因此破碎,露出一双黑色的,明亮的温和眼眸。   仙草峰顶的雷云翻滚咆哮几声后,缓缓消弭,并未落下想象中的雷劫。   洞府门口的灵植这才颤颤巍巍的又伸长了自己的枝叶藤蔓,沿着最初的生长轨迹爬出去,伸出细嫩的藤蔓尖端,去缠绕任析的手指,表达亲昵之情。   任析愣了愣,没想到自己闭关一年的期间,门口摆着的几盆灵植能长到这种地步。   ……都已经初步开启灵智了。   好好修炼几百年,没准儿也能成为植物系妖修。   任析碰了碰它们的叶片,站起身。   藤蔓晃了晃收回去。   任析低声道:“不要在我以外的人跟前做这样的动作,伪装好。”   藤蔓又晃了晃,然后缓缓收起来,缩回洞府口的花盆里。   任析想了想,掏出自己锦囊里还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几块上品灵石,碾碎成齑粉,撒在洞府口的几个花盆中,帮助它们修炼。   他内视自己体内一圈,确认自己真的结成了元婴。   可是不知道为何,自己突破元婴也没能引来雷劫。   难道是因为已经在突破魔修元婴时受过一次雷劫?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撤开洞府的封印与防护。   只见头发蓬乱的望闵一溜烟冲进来,抓住任析就是劈头盖脸的:“你小子突破失败了!?怎么就沉不住气呢!再闭关一年突破不行吗!?”   七长老骂人的话正要劈头盖脸的砸出来,抓住任析手腕后忽然哽住:“你这个兔崽子……突破到元婴了?”   七长老有些难以置信,仔细感受一下,任析身上的修为没有丝毫虚浮的迹象。   扎扎实实的元婴期修为。   七长老松开手,思忖道:“难道是因为你们特殊,前期累积的足够久,所以才没有雷劫?不対,不应当啊,惦记上没记载过这个啊?”   七长老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他很快就没空思了。   任析这雷劫就在头顶干响几声,但是声势不算小,宗门中的人大半都注意到了,却没能劈下来,得想个法子给任析遮掩过去才行。   七长老思索半晌,道:“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是你那青萝绿裙掩盖住了你的气息,这才避开雷劫,知道了吗?”   任析颔首,弯着眉眼笑起来道:“师父。”   望闵很是欢喜,他难得收两个弟子,都是天赋不错的苗子:“铭天如今也突破到了金丹期,你去找他吧。”   他摸摸自己的胡子,转过身去,像是喃喃自语一般:“唉嘿,我的弟子比天灵体还要早突破到元婴期。”   任析忍俊不禁,如此说来,藏柏月还没有出关。   任析在洞府口设置屏障,掩盖住那几株启智的灵植,而后去寻李铭天。   他还未走远,便瞧着李铭天的身影朝着他这头来,果然已经是金丹期的修为了。   二人寒暄,李铭天正好告诉任析这一年之间发生的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対于修者而言,一年时间实在短暂。   非要说,那便是前几个月前,魔渊那头汇聚了雷云。   修真界议论纷纷,猜测是不是魔界有哪位域主,突破至大乘期。   那雷劫声势浩大,不少人都担忧是不是要将渡劫的人活生生劈死。   整整劈了七十道雷。   说来也是怪,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人的雷劫会是七十道雷的。   总之这雷云散开后,整个修真界都人心惶惶,担心魔界的人会来打压修真界。   任析心思一动。   能在魔渊渡劫,雷劫数量还这么特殊的,会不会是谢臻?   十之八九,就是他了。   谢臻再突破,岂不是到了渡劫期?   任析实在是惊讶,他没能想到谢臻突破的速度竟然这么快。   看样子是在魔渊底提升的境界。   任析心底突了突,想起谢臻吸收本源魔气时,那副痛苦的模样……这次在魔渊底,可没有他帮着减轻痛苦。   谢臻不会痛到心理变态吧?   任析天马行空的乱想,眼神放空,微微走神。   李铭天抬手在他眼前挥一挥:“任析,你在想什么呢?”   任析回过神来,颔首问:“修真界呢,有没有发生什么?咱们宗门内也没什么事发生罢?”   李铭天诧异的说:“你怎么知道?还真有事。咱们拂镜州忽然出现了一个小秘境。”   秘境出现在哪个州,便归属于哪个州,是资源的一部分。   拂镜州的秘境不多,能多出一个小秘境,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任析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李铭天说:“半年前的事了。那小秘境还不知深浅,掌门的意思是找个时候,让大师兄带着一些弟子进去探一探。不过大师兄如今有事,还未归来,这事便暂时搁置了。”   未知的小秘境,有修为高的人带着进去试探最为保险。   元婴期是最何时的人选。   任析很是意外,原剧情中没有这一出。   直到男主出现,跟谢臻再次发动仙魔大战前,拂镜州都没有什么多出来的小秘境这回事儿。   拂镜州后来资源丰富,还是在男主飞升后,他留下的东西在拂镜州内化作了好几处秘境。   任析与李铭天交流许久的信息后,掌门传来消息,要见任析。   任析御剑到紫明峰,果然没能见到柳勉的身影,不知道柳勉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他进入掌门大殿的时候,立刻感受到一道熟悉的,阴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这视线很隐晦,若非是任析敏感,兴许不会发现。   他抬眸,三长老果然在殿内。   任析上前,行礼:“弟子见过掌门师伯与三师伯。”   掌门笑着问:“你师父先前过来冲我嘚瑟,说你比柏月要更早突破到元婴期。”   任析被掌门笑的耳根子微微发红。   他真是有些架不住七长老的个性。   掌门笑着说:“放心吧,我苍生宗能有两个天才是好事,柏月应当在这两日也能突破。我唤你来,是要同你说一件事。”   任析:“师伯请言。”   掌门道:“你方才出关,不知可听说拂镜州多出来的新秘境?”   任析心中了然,这是要让他去探秘境的意思:“弟子已经从师弟那里听过此事。”   掌门两手背在身后,轻轻叹口气,眼底夹杂些许忧虑:“你们大师兄还在外,未能归来,你们的师兄师姐们不少也都在闭关之中,正好你突破至元婴期。我打算等到柏月出关后,便由你们二人,还有你三师伯门下的二师姐与三师兄,同你们一道带着金丹弟子进小秘境中历练。”   掌门道:“正好你与柏月都刚刚晋升为元婴期,修为难免不稳,不好再继续闭关修炼。去秘境历练,凝练修为是最好的。”   任析感受到空山的视线几乎凝固在他身上,但很隐晦,以至于掌门都没有察觉。   任析心脏惴惴跳动几下,像是在不安。   他此番离开宗门,还与空山门下的那两名弟子一道,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任析并未拒绝,总归是要去的,再者他如今已经突破元婴。化神之下,他自信没有谁敌得过他。   任析笑着温声道:“师伯,我知晓了。那弟子便等藏师弟出关。”   掌门颔首,冲他挥挥手:“好了,你先回去吧,好好准备。晚间的时候,管事堂的人会将此次随你们出行历练的金丹子弟名单送过去。”   任析抬手行礼,道声告退后离开。   空山阴冷如蛇的视线一直粘在他的后背,那股子阴森的感觉,直到他御剑离开掌门大殿,才消失。   空山不知道打的什么注意。   不过,有件好事让任析心情不错。   空山背后那道追踪符箓还在。   他如今见到了掌门,掌门堂堂渡劫期,竟然都未能发现这追踪符箓的存在。   这符箓恐怕要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第47章   任析将自己在洞府中关了三天, 三天都在画符箓,保证自己已经准备充足,能攻能守毫不惧怕后, 这才从洞府中出来。   自洞府出来后不一会儿, 望闵便提溜着一个储物袋给任析:“拿着。”   任析握在手中, 察觉到其中是不少已经炼制好的上品丹药, 各种功效的都有。   疗伤的,害人的,迷人的, 各种稀奇古怪的都有。   望闵背着手, 神情很是严肃道:“此次出去不要掉以轻心。空山座下那两个弟子,都在你前头突破元婴, 修为要比你扎实得多。你还要带着藏柏月, 小心些总是好的。不知空山那老匹夫要耍什么手段。”   任析握在手中,温声道:“多谢师父。”   望闵给了东西,摆摆手便离开。   任析抬手, 摸了摸自己压在衣襟里的掩息玉。   只怕, 宗门内有不少人开始知道他的身份了。   从前兴许还只是猜测,但这次突破元婴后异样雷劫,会让不少人肯定他的身份。   任析轻轻叹口气。   希望能在苍生宗待到剧情点过去吧。   藏柏月是在任析出关后的第九日突破的。   雷劫声势浩大,在紫明峰山头劈的轰隆作响。   门内的弟子们与有荣焉, 各自奔走相告, 他们宗门内又有一位年轻弟子突破到元婴期了。   雷劫肆掠过后, 任析松口气。   他回到自己的洞府, 掏出传讯符才发现, 谢臻给他传了不少消息。   最后一条是让他出关后,告诉他一声。   传讯正是从两月前开始, 魔渊那雷劫果然是谢臻的。   任析传音:“谢臻,你是不是突破至渡劫期了?”   他传讯完便打算将符箓收起来,谢臻怎么说都是两方域主,忙的要命,不可能有空时时刻刻盯着自己的传音符箓。   就像他,出关好几天,忙的昏头转脑,现在才想起来查看自己锦囊内的东西。   不想,任析下一刻便被打脸了。   传讯符翁鸣一声,符文亮起来。   任析的灵力还未来得及从传讯符中撤出来,谢臻的声音便直接在洞府内响起:“是啊,你的消息可真灵通,怎么,刚出关就关注我的事?”   语调中含着一丝笑意。   任析:“……”   不是很好意思告诉他,自己已经出关好多天了。   任析摸摸鼻子,有些尴尬,正要再传讯过去,传讯符再度翁鸣:“你如今已经突破至元婴期了?稍后是打算窝在苍生宗内不出来?空山可有为难你?若是有,告诉我。”   传音符的另一端,谢臻回避下属,骨节分明的手指十分苍白,没有丝毫血色。   他捏着传音符,唇畔带着丝笑意,传音符上亮起的红光落在他的面容上,让他看起来有了一丝血色:“我很快便会成为魔尊,届时来为你撑腰。”   他说完这句话后,不知怎么,撤出了自己的魔气,没能让这句话传出去。   罢了,还没能成魔尊呢。   而且早早告诉任析这些事,他兴许要担心。   一个空山已经够呛,若是再操心这些事,烦也要烦死了。   谢臻指尖摩挲着传讯符边沿,符文闪烁,任析温和的声音响起,一句一句答他的话:“突破至元婴了。不会窝在宗门内,稍后要去拂镜州的一处新秘境内带着金丹期弟子历练。刚出关,空山暂时还为难不到我头上来。若是有,我会自己应对,应对不好的再告诉你。”   谢臻桃花眼弯弯,里面笑意盎然。   他忽然心情很好,以至于体内的本源魔气都没什么存在感。   他靠在一颗树干上,抱着胳膊,脑海中随着声音,几乎立刻就能浮现出任析答这些话,乖乖的神情。   他想了想,回复任析说:“好。”   不远处的展言望着他。   他听不见谢臻在说什么,只能瞧见他的神情。   怎么说呢?   很怪。   展言心底浮现出了一个诡异又古怪的想法。   他总觉得,谢臻不像是在同朋友说话,而是在与心上人。   展言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谢臻这样的人,能有朋友都足够奇异,怎么会有心上人呢?   不过……为什么没有呢?   正因为他性格古怪,反倒什么事都说的通。   展言瞧着谢臻笑容满面的模样,半晌后,才见他撤了屏障出来。   展言牙酸道:“任道友?”   谢臻挑眉:“你以为还有谁在我这能有这个待遇?”   展言冷哼一声:“不知道的以为你在同道侣说话呢。”   他有点试探的意思,依照谢臻的心思,他若与任析是这种关系,应当会大方告诉自己。   谢臻不是扭捏之人。   但是谢臻并未答应,反倒是被他的话说的一愣。   谢臻愣了片刻,拧起眉头来:“说什么呢?开我的玩笑可以,莫要开他的。”   展言张张嘴,瞧着谢臻这副反应,歉意道:“抱歉,我就是随口一说。”   谢臻不再说什么。   可是他心底因为展言这句话,泛起了一丝古怪的,压不住的涟漪。   道侣?   他?与任析?   他的面色苍白,没有血色的面孔上表情淡下来,唇角绷紧。   展言见谢臻反驳,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件事,而是继续探讨方才的话题:“你从魔渊回来后,便一直是这副面色惨白的鬼样子,在魔渊强行提升的修为很难敌得过东方域主与南方域主那般实打实修炼上去的修为。我不觉得你眼下立刻同东方域主起冲突是明智之举。”   谢臻压下自己的心思,靠在桌边,点点桌面上幻化出的魔界图象。   他点中的那一块,正好是东方域主城外一角,也是他们眼下所处的地方。   他问展言:“你觉得,东方域的主城位置有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展言皱眉:“有什么古怪的?”   谢臻抱着胳膊道:“你知道苍生宗为何会建立在拂镜州,死活不离开吗?先前你们随我一道去过修真界,也知道一些传闻。苍生宗乃是天下第一大宗,依照它的地位,本不该待在贫瘠的拂镜州。”   展言道:“这有什么不知道的?苍生宗乃是千年前仙魔大战时创立,他们的老祖便是当初仙魔大战结束的重大功成,修真界能有如此的安宁,恐怕有一半的功劳都在他一人身上。这位老祖是为了守住修真界,所以将宗门设立在魔渊边的拂镜州中,拿自己当门神呢。”   说起来,展言有些佩服这位老祖。   魔修大多是不服礼教性情率真之人,这种真正的为大义牺牲者,是能够收到他们十足尊敬的。   谢臻说:“你既然知晓,看不出来东方域主城的特殊之处?”   他点了点东方域的主城,又点了点南方域的主城:“不仅东方域,还有南方域也是如此。”   “东方域主与南方域主乃是魔界修为最高二人,这二人所在的地方,都与魔渊靠的最近。你难道看不出问题所在吗?”   展言有些难以相信:“你的意思是,不止苍生宗的老祖在当门神,东方域主与南方域主也是为了驻守在魔渊边,才将主城设在这样的位置?可是,他们是魔修,这么做对魔界有什么好处?”   要知道,魔修元婴以下的修炼速度很快,修真界内的高阶修士终归是小数量,基数都是金丹期与筑基期。   魔修能够碾压正道修士。   谢臻哼笑一声:“我怎么知晓?我才来魔界多久?这二位的主城,都设立无数年了。你要问,也该去问前魔尊,兴许他知道。”   他慢悠悠补充道:“不过可惜,前魔尊死了。否则,我对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展言道:“你在东方域主跟前,最好不要摆出这副对魔尊不敬的态度。”   谢臻抬眸,漫不经心道:“怎么?死了这么多年,还是他们心中的魔尊?真是有趣,我更好奇这位魔尊的事迹了。不过好像关于这位魔尊的传闻有限?你从前的域主乃是魔尊手下,应该知道不少传闻吧?”   展言抿了抿唇,道:“不知道。域主从前跟着魔尊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在哪。我是域主后来捡回去的,域主不爱对我们提及魔尊。总之,最初的四位域主,对魔尊都十分尊崇,你不要挑战他们的底线。这对你没什么好处。”   谢臻挑着眉梢:“难怪呢,我说你怎么对这位魔尊,不像是多尊敬的样子。”   他笑起来:“不过,待我成了魔尊,你可以尊敬我。”   展言当即翻了个白眼。   二人绕回先前的话题,谢臻道:“你说的对,我现下估计打不过他们。而且南方域主城与东方域主城挨的这么近,一打很有可能就是两个。我只能用怀柔政策。你想个法子,多搞点前魔尊的消息,最好是能搞到前魔尊的东西,我想办法让他们愿意到我的麾下来。”   展言默然无语半晌,只觉得谢臻是疯了,才想的出来这个法子。   不过他没说什么。   总归谢臻是个狠的,死活到了渡劫期,怕是一门心思的真想做魔尊。   他只能帮谢臻了,又不可能丢下他,自己带着人半路跑掉。   ……   任析在前往小秘境之前,先去了一趟魔渊。   他落入魔渊底部后,发现很多新的痕迹。   是雷劫留下的痕迹。   谷底乱石飞溅,很多石壁焦黑一片。   他寻着谷底走了片刻后,哑然发现,谢臻挨雷劈的时候避开了他的本体所在。   山谷的另一头狼藉无比,另一头还是好好的。   任析一边往魔石中灌注魔气,心中有些无奈。   真是难为谢臻到了那种关头,还记得他。   不知道谢臻眼下如何了。   他到达渡劫期的时间,比剧情中早了许多,即便是魔修修炼速度快,可这样快,身体也是架不住的。   任析在谷底游走片刻后,摩挲着自己的手腕,掏出一堆玉瓶,指尖逼出一滴一滴的透明液滴,灌入玉瓶中。   待将所有的玉瓶灌满后,放在自己本体边的位置,给谢臻传音:“谢臻,我放了东西,在我本体附近的位置,你记得来拿。”   他设下阵法,而后才离开魔渊底,清除自己一身魔气后回到苍生宗内。   回到自己洞府后,门口的灵植亲昵的蹭了蹭他。   任析在魔渊已经吸收过一次本源魔气,想来一个月内不会再发作。   明日便要出发前往小秘境,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从小秘境中出来了。   任析休整了一晚,第二日前往与藏柏月汇合。   李铭天也在。   他如今也有了金丹期修为,所以在这次的历练弟子名单上。   藏柏月努力板着脸,后方的弟子用仰慕的目光望着他,藏柏月的脸也绷的越来越紧,看的任析好笑不已。   他们在宗门山脚处等待片刻后,另外两道破空声也响起。   任析抬起头,瞧见两名白衣弟子御剑而来。   略略靠前的一位,是一名女子,背后背着一把七弦古琴,容貌婉约,气质温柔大方。   任析还是外门弟子的时候,便见过她,正是空山门下的二弟子云开月。   云开月后方的白衣弟子,是她的三师弟,名叫阙安乐。他皮肤略黑,一双眼睛却泛着奇异的灰色,若是不仔细看,容易将他当作盲人。   二人到后,弟子们互相见礼,云开月的视线落在任析身上,微微笑着说:“从前只知晓藏师弟是天灵体,十分厉害,不想任师弟竟然比藏师弟要更早突破元婴期,往日怕是藏拙了罢?”   任析面皮绷紧,好在心中并没有面对空山时那种毛骨悚然,汗毛倒竖的危机感。   他眉眼弯弯:“云师姐高看我了。藏师弟入门前乃是毫无基础的凡人,我却依旧练气,打好了基础,怎么能与藏师弟相提并论。”   云开月笑着,对任析的话不置可否。   阙安乐道:“好了师姐,咱们在路上再慢慢说,眼下时候不早,咱们启程吧。小秘境并不远,想来日落前便能赶到。”   云开月颔首。   四名元婴期弟子打头,金丹弟子跟随在他们身后,御剑自宗门离开。   此次出门历练的金丹弟子足有十七位。   好几人都是新晋金丹,根基还不稳,师父特地将他们撵出来历练一番,稳固根基。   一路上,云开月与阙安乐不时出声,同任析与藏柏月闲聊。   藏柏月是个敏感的人,他不爱作声,没了面对任析时的活泼。   云开月他们不好强行同藏柏月搭话,于是主要能说话的对象便成了任析。   不过没所谓,反正他们也不在意藏柏月。   他们出来前,师父让他们重点盯着任析。   藏柏月不说话,正好成全了他们。   任析弯着眉眼,声音温和,对二人称得上有问必答。   至于答的话是有用的话,还是兜圈子的废话,那就不好说了。   任析不得不又感谢起那些孩子们的家长。   幼儿园的小朋友有多单纯,那些家长就有多难缠。   有时候任析觉得,自己要是在幼儿园干不下去了,去干销售,一定能稳坐销冠的位置。   云开月起初没察觉,半晌后也发现,任析说话实在是周密。   一句有用的都没有,全都是屁话。   那副温和的模样,将她都骗到了!   云开月心中不悦。   在同辈弟子中,她还没怎么吃过憋,除了在谢臻那。   任析眉眼弯弯,待到了小秘境附近,他们御剑落地时,任析还好心提心她:“云师姐小心。”   云开月心头一梗。   小秘境的入口是一道半扭曲的空间漩涡,透过这个漩涡,能够看见后方的景物,但是景物也是被扭曲的。   他们在附近立了片刻后,任析道:“各位师兄弟们将符箓贴在身上吧。”   云开月:“什么符箓?”她神情疑惑。   一侧的阙安乐也困惑的望着任析。   任析像是才想起来,尴尬道:“呀,忘了画云师姐与阙师兄的份。”   便见所有的弟子,包括藏柏月在内,都掏出一张符箓,注入灵力后贴在自己的身上。   一道白色的丝线出现在他们之间,如同一张网一般将他们联系起来,片刻后隐没于空气中。   任析身上也贴了一张。   他的神情歉意的十分真实,随后想了想道:“不过云师姐与阙师兄修为高,不用这符箓也不要紧。这是给金丹期弟子用,以防万一查询对方位置的符箓。好了,师姐,咱们现在就进去吧?”   云开月:“……”   阙安乐眉头一抽。   他们俩就算是傻子,现在也该知道,他们两个被任析带着一群人排挤了。   偏偏后方的金丹弟子懵然的望着他们,好似不明白他们为何还不动作。   云开月压下心中的火气,微笑着应声,御剑打头阵,率先进入小秘境中。   这符箓是任析画的,他真给自己,自己还不一定敢用呢!   任析瞧着三长老门下的二人打了头阵,率先进入其中后,这才带着其他弟子一起涌入秘境。   视线扭曲一阵后,恢复清晰。   任析愣了愣。   他周边没有人了。   任何人都没有。   不仅如此,那些符箓的位置也无法感应。   像是根本没有人贴过那张符箓一般。   任析望着面前的景物,是一座山林,不远处能够瞧见大片的村落,里面有凡人,也有低阶修士。   小秘境中……能够形成人类村落?   这怎么可能是小秘境?   不,不应当,这应该是他的幻觉。   或者,这里根本是小秘境中构建出的一场幻境。   不知道藏柏月他们落到了何处。   任析皱眉,没有急着落下去,而是先试着用灵力攻击四周。   但没有任何波动。   他立在灵剑上,阖上眸子,心中平静无比,摈除所有的杂念,神识展开。   他异常的清明,若是他的幻觉,那么眼下应该破了。   任析为了以防万一,拿出七长老给他的锦囊,服下一枚破除幻觉的丹药,再拿出一张用来摒弃幻觉的符箓,注入灵力。   但眼前的景象丝毫未变。   ……那么,可以肯定,这不是低级的幻觉。而是秘境打造出来的幻境了。   幻觉与幻境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幻觉只是虚妄,但幻境是真实存在的。   即便其中的所有“真实”都是虚假,但也是存在的,能够对修士的身体造成真实的伤害,危险程度是幻觉的无数倍。   任析心中警惕。   他不再御剑,灵剑飞入他的手中,凌空而立,落入下方的村落中。   任析一落在其中,他身上的衣物便换了一身。   带着苍生宗纹饰的弟子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与村民相同的普通布衣。   要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任析身上的衣服更为贵气讲究一些。   他手中握着剑,也没人觉得奇怪。   迎面走来一人,瞧见他便笑着道:“苏公子,今日修炼完了?如何?可有踏入练气期?”   对方语气调侃,态度熟稔,显然是认识任析。   或者说,任析在这个幻境中的身份。   任析思索着他的话,笑着回到:“未曾。”   对方乐了:“哈哈哈,那你明日再努力吧,再接再厉,总能踏入仙途的!”   他话虽这样说,任析看得出来,对方分明是觉得任析在玩闹,根本不可能成为修者。   任析微微颔首。   信息不明的情况下,少说话为妙。   这人离开后,任析又往前走了几步,有人忽然从背后走来,一巴掌拍上任析的肩头。   任析转过去,瞧见一张年轻的面孔。   是名少年,瞧着十七八岁,一路跑来气喘吁吁,眼下叉着腰道:“苏、苏大少爷,您别折腾了成不?可给我累死了。你爹现在正在大发雷霆,要抽你鞭子呢!你快点儿的回去,认个错,再把你那一堆破玩意儿丢了,免得你爹真抽你!”   任析眨眨眼,说:“哦。”   少年还在继续喋喋不休:“你说你放着大好的家业不继承,非要修仙,修什么修你就不是那块材料,这不是自讨苦吃吗……啊?你刚才是不是答应了?”   任析颔首:“嗯。”   少年呆住了,他扶住任析的肩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好像要看看清楚,确认他不是在哪个荒山野岭叫人夺舍了:“苏析!?我的爹啊,你没疯吧?”   任析听见这个名字,又是一愣。   苏析……   是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任析心脏跳的稍稍快了点,他问系统:“你的资料库里,能确认这个幻境是什么时候吗?”   任析打量过他们身上的服饰,看起来不像是他所在的年代的衣服。   应当是过去的。   系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动静。   任析的警惕心升到最高。   这地方实在是太古怪了,竟然连系统也屏蔽了。   那少年见他不作声,叹口气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中难过。可是没有希望的事,尽早放弃才是最好的。你若是能踏入仙途,你爹那般疼爱你,怎么回不帮你呢?可是你瞧,他花了多少精力去请那些修者来,各个都说你没有修仙的资质。”   任析还是低低“嗯”一声,不说多余的话。   少年大概是瞧着他这副不愿意说话的模样,心中憋闷得慌,愈发放轻声音安慰:“苏析,咱们就当一辈子的凡人,也没什么不好的。随常说蜉蝣朝生暮死,可若朝暮之间的时光能过的好,不比百年千年虚度光阴好得多?”   任析弯着眉眼笑起来,答应道:“你说的对。”   少年松口气,拍拍胸脯:“走,回去。有我付苍年在,必定不让你爹抽到你一下!”   付苍年?   任析听见这个名字,又是一愣。   总觉得,十分耳熟。   他被少年拽着,一路自熙攘的街上飞奔,到了街尾一座巨大的宅子前。   门口的下人瞧见二人,立刻道:“少爷,您回来了!”   下人忙不迭道:“您快进去吧!老爷发了好大的火气呢!”   付苍年推搡着任析的肩头,小声在他耳边道:“不必怕,你一会儿认个错。按你爹宠儿子的程度,不至于真抽你。万一真抽了,我帮你挡。”   任析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还是答应了他这句话。   付苍年,应该是这个苏析关系很好的朋友。   连打都能帮他挨。   任析与付苍年一道进门,穿过回廊,心中感叹这位苏析家里真是家大业大。   换做他自己,有这么大的家业,肯定躺着当米虫,才不会去修什么仙。   任析与付苍年很快到了一座院子跟前,进了院门后,还没作声,便听见里头,中年男人暴跳如雷:“兔崽子,你还他娘的知道回来!一跑就是两天!你也不怕在林子里遭野兽吃了!”   任析张嘴,思索要不要叫爹。   还未开口,付苍年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你快点装可怜!叫爹,然后掉眼泪,说你在山里好苦,快点!”   任析:“……爹,我……”   任析“我”半天,愣是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但中年男人像是发泄完了,怒气肉眼可见的消弭:“我什么我!?我看看你今日找个什么理由出来。”   任析想,确实如付苍年所说,这个爹对儿子,确实是很宠。   雷声大雨点小。   任析想了想,半晌后只说:“爹,我错了。”   对面的中年男人呆住,本就软化的态度,冰雪消融般不再有任何怒气,反而眼底盛满了疼惜。   他上前几步,搂住任析,大力揉着他的脑袋,低声说:“爹知道,爹知道你都是为你娘。但那么多仙人都没法子,你又能做什么呢?”   男人的声音微哽。   任析心中又多了个信息。   这具身体的母亲,出了什么问题。   病了,或者是有其他的问题,凡人手段无法解决,只能寻求仙人手段。   而且寻常的低阶修士都无法解决。   任析一进来这座宅子,便察觉到宅自里有两名筑基期,还有一名金丹期。   连金丹期都解决不了,怕不是小麻烦。   苏父抱着任析,低声嘱咐几句后,让他好好休息,又吩咐管家去为任析上饭菜,说他在林中这些时日定然饿着了。   付苍年陪着任析离开,去了他自己的院子后,付苍年才叹口气:“苏析,你娘……现在如何了?”   任析望着他说:“不知道。”   付苍年又叹口气:“也是,你才从山里回来,怎么会知道你娘的情况。你爹有段时间不许你去看你娘了罢?其实你爹也不该去的,万一你娘身上的魔气沾染到你爹,那可怎么办?”   任析忽然攥紧了手中的杯子。   对面的少年无知无觉,陷入了苦恼之中。   他不过十七八岁,面对这样的事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力所能及的,分担朋友的苦楚。   任析说:“我在山中……”   付苍年听见他这句话,骤然抬眸,惊喜道:“怎么!?难道你在山中发现能救你娘的灵药了!?”   任析抿着唇,摇摇头。   心中将自己知道的信息飞快的规整在一起。   服饰不同,染上魔气的凡人,还是能传递影响他人的魔气。   普通魔气是没有这个本事的,顶多能勾起人的心魔,但不会影响其他人。只有本源魔气才有这么大的本事。   而且,这里是修真界,魔气是怎么传到凡人身上的?   瞧着周围的人,对于魔气貌似习以为常,并不恐慌。   若是换了外面的时间,莫说凡人,即便是修士,对于魔气、魔修都是闻之变色。   这个情况……倒是有点像千年前仙魔大战的时候。   魔渊里的魔气还在四处流溢,没有什么明显的魔界与修真界区分。   无论是魔修,还是正道修士,都能四处来去自如。   这幻境,是千年前的事吗?   不过这秘境形成这幻境的缘由是什么?   不知道其他人眼下在幻境的何处。   任析试着调动自己体内的灵力,发现空荡荡的,好似他真是个凡人一般。   封在左手中魔气也无法感应。   任析心中的警惕心愈发浓郁。   这里真的不像小秘境。   小秘境做不到这种地步。   可当初来确认秘境级别的,是宗门内的长老。   除非这秘境离谱到能自己伪装自己的阶别,不然不会出错才是。   任析心中的疑虑一大堆。   他只能按捺不动,摸清楚这个秘境内的情况。   只有这一个幻境是最好的情况,最怕的是一人一个幻境,那才是最危险的……   任析心中咯噔一声,忽然想到了谢臻曾经去过的那个浮生秘境。   总觉得那个秘境,与眼前这个有些像。   如此的擅长幻境制造。   他轻轻叹口气,抹把脸。   好的不灵坏的灵,他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才行了。   好在,任析现在这个身体地位不错,他身边的人对他都十分友善。   又有个付苍年,话十分之多,巴拉巴拉,一会儿的功夫就透露给任析一大堆消息。   任析再套一套话,将自己的信息综合在一起,能够弄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   吃完晚饭,任析按照付苍年口中,苏析的行为逻辑前往他娘的院子。   院子外感受到了灵力波动。   他感受到的那三名修士便在这里。   想来是苏析的父亲请来,为他的娘亲驱散魔气的。   可惜看样子,没能成功。   整个院子都用屏障封印起来了。   院子外的人一瞧见任析,便立刻露出苦笑的脸庞:“少爷,您怎么又来了。老爷不发话,咱们不敢放您进去的。”   任析站在院门外,打量屏障,低声道:“我知道,我就在这里站一会,不进去。”   守院门的人沉沉叹口气。   任析观察一会儿后离开,返回自己的院子中。   付苍年不在了,他院子中的小厮说:“少爷,付少爷回去了,说明日再来找您。”   任析颔首。   付苍年应该出身一般,他身上穿的衣物没有苏析身上的好。   任析进了苏析的房间,阖上房门后,开始打量屋内。   他走到一面水镜前的时候,顿住脚步,瞧见镜子中的少年面容。   少年瞧着也不过十几岁,似乎比付苍年还要年幼一些,十五六岁的模样,下颌还是圆润的。   一双眼睛很圆,抬起来的时候很无辜,只要眉头微微耷拉,便像是要哭了一样。   跟任析本来的模样完全不同,南辕北辙的长相。   但他心中诡异的觉得熟悉。   好像是很多年前,曾经见过这样一张脸一般。   他驻足看了片刻后,才收回视线,继续在屋内打量。   要找有用的东西才行。   幻境不会无缘无故的将他投放成这么个人。   任析视线梭巡片刻后,明智的先去了屋内的桌案上,去瞧上面的东西。   可惜的是,桌案上显然许久没动过了。   东西都收拾起来,兴许下人们也知道,他们家少爷现在的状态,根本无心读书写字。   任析四处翻找,没能找到什么,只好作罢。   不过到了晚上,任析有了意外之喜。   他本来已经躺在床上,准备入水,结果他睁眼之时,瞧见自己的床幔上方浮现出淡淡的幽光,显露出一幅地图的模样。   那是一座山脉,任析看了一眼,便大致猜测出,这是他今日刚刚进入幻境之时,看见的那座山脉。   苏析这里有这幅地图,想必去的便是这座山脉。   不过,苏析只是个凡人,这样的一幅地图,是谁给他,又或者是谁帮他画在这里的呢?   还用了遮掩之法。   按照任析目前的眼光来看,这个遮掩之法有些稚嫩。   稀奇的是,他竟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手法,可见系统的资料库不怎么完善。   要是系统在这,知道他这个想法,一定又要嚷嚷了。   任析失笑,紧接着抿着嘴唇,将这副地图记载心底。   得找个机会,去看看才行。   最关键的地方,估计就在这山中。   有什么灵药能驱除本源魔气,怎么会连他都没听说过。   除了……任析想到了自己的汁液。   他从来没见过,除了他自己的本体以外,还能驱散魔气的灵植。   任析思来想去,时间飞快,很快便到了白日。   他一宿没睡,并不觉得累。   想来是幻境想办法隔绝了他的感知,可他的修为并未真正消失,只要想法子,还是能用的。   任析第二日如凡人一般,吃了早膳后,叫住小厮:“我们去付苍年那。”   那名小厮应该是他的心腹,闻言立刻点头:“少爷,兴许一会儿付少爷就来了,咱们真要过去吗?”   任析颔首:“我去他家看看。”   小厮闻言,有些一言难尽的看了任析一眼,好似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任析面不改色,心中记住了这点异样。   付苍年的家怎么了?   难道付苍年家中出了什么事?   可他瞧着也不像是家中出事了的样子。   等到出了府,小厮问:“少爷,您要走着去育幼堂吗?”   育幼堂?   任析知道古代会有富人做好事,办育幼堂收留养大一些孤儿。   付苍年是孤儿?   瞧着,实在是不像。   他与苏析的关系那样好,兴许是因为,那育幼堂是苏家办的?   任析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随着小厮,一路去了育幼堂,刚到门口,便听见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啊啊呜呜呜付苍年你个坏人!我不要再叫你哥哥了!呜呜呜!”   一声哭喊响起后,一大片的哭声接二连三。   “坏人!我们都不要叫你哥哥了!”   “就是,我们没有你这么坏的哥哥!”   “叫刘妈妈来!我们要告诉刘妈妈你欺负我们!”   任析听见付苍年的声音冷冷道:“那你们去找好了。总归又饿不死我。”   有孩子立刻道:“哼!离开了育幼堂,妖魔会吃了你!”   “对!刘妈妈说苍岭镇外全是妖魔,苍岭有神仙守护才会安稳。等你出去,一定会被妖魔吃的干干净净!”   幼小的孩子,对于展露恶意是毫不吝啬的。   他们是混沌的,足够好,也足够坏。   言语如刀子,扎进人心底,伤人不见血。   小厮听着气愤的要命:“一群小白眼儿狼!付少爷怎么照顾他们的都忘了!”   他说完,睨一眼任析的神色,好似怕他发火。   瞧见他平静的神情后,愣了愣,挽着自己的袖子低声询问:“少爷,咱们现在还进去吗?您、您有很久没空来了,他们现在经常如此。不过也不怪他们,他们是想见夫人,付少爷不许,他们才如此闹腾,毕竟是小孩子。”   任析嗯了一声。   里头的人因此听见动静,马上大步跑出来,瞧见任析后,付苍年神情有些尴尬:“你今日怎么跑过来了?”   任析说:“没什么,想过来找你。你还有其他事吗?”   付苍年摇头:“没事,咱们走吧。你要去哪儿?”   任析其实也没有想好要去哪儿。   总之要四处逛一逛,知道的信息越多越好。   只有知道足够多的信息,才能知道怎么破了这幻境。   他道:“很久没有在镇上走动了,我四处逛一逛。”   付苍年挠头:“那好吧。”   付苍年把这看做是任析的散心,因此很是积极的带着他去看各种好玩儿的,有趣的东西。   付苍年努力逗着任析,两人走了许久后,付苍年忽然冒出来一句:“苏析,我总觉得你有点不一样了。”   任析心头一跳。   不过是一个幻境人物,怎么会这么敏锐?   他笑了笑,不露声色道:“有什么不同?”   付苍年叹口气说:“不知道,总觉得,你有哪儿不同了。”   不过他没有纠结这件事,而是很快笑起来:“也好,人总要长大的。我也跟过去不同了。”   任析颔首,侧目看他一眼,忽然问:“你在育幼堂,待的高兴吗?”   付苍年没想到任析忽然问这个,他原本以为任析要当作看不见,忽略掉这件事。   付苍年坦率的说:“他们啊,一群小崽子,知道个屁。不过他们也是想看苏姨,才会这么闹腾。等我一会儿不回去,又要哭唧唧的来跟我道歉。”   任析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在心底微微惊讶,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开始为付苍年的境遇而担忧,好似他真成了苏析一般。   不过奇怪的是,他只担心付苍年的境遇,对于苏析的母亲与父亲并没有任何感受。   不觉得悲痛,也没有怎么担心。   任析心中的奇怪在一点点堆积。   这种情况显然是不对的的,如果他已经受幻境影响,沉静在这个人的情感中间,那么按照关系先后,他应该最担心的是自己的母亲,最亲近的是自己的父亲,其次才是自己的好朋友。   任析直接越过了苏析的父母,只关心付苍年一个人。   ……怎么说呢?   好似付苍年真的是他的朋友一般。   所以他才为付苍年的境遇操心。   这个幻境,不知道跟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任析心中古怪的想,该不会这个苏析,就是他的前世吧?   但还是方才的道理,如果他与苏析本人有关,那么感情关系是不对的。   他若是苏析,最看重的一定是自己的生身父母,其次才是好友。   不是说付苍年不重要,而是人的感情就是如此。   他与父母在一起的时间,还有血脉关系,付苍年到底是要让一步,退居次位的。   不过想必除了付苍年以外,没有人能在苏析心中占据第三位了。   付苍年尽职尽责的陪着任析在镇子中逛了一圈,同时任析从他口中再度套到了一些消息。   例如,苍岭镇外早就妖魔肆掠。   例如,苏夫人就是离开苍岭镇的时候,才意外沾染上魔气。   再例如,苏父之所以如此恼怒苏析往山林里跑,除了担心山林里的妖兽外,很重要的一部分,是担心苏析冲动的离开了苍岭镇。   担心苏析像他的母亲一样,遭遇不测。   苏父已经没有精力,再照顾一个被魔气侵占的亲人了。   任析与付苍年分别后,若有所思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中。   他院子中的小厮瞧见他进来,哭着道:“少爷,您可算回来了!”   任析奇怪的问:“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补上更新啦!   明天见,啵啵啵! 第48章   任析随着小厮一路到关着苏母的院子外时, 瞧见了他感知到的那三名修士。   金丹修士打头阵,手中掐诀,两名筑基修士做辅助, 站在他背后传输灵力, 正在为苏父逼出体内的魔气。   可那魔气如附骨之蛆, 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缠绕着苏父, 隐没与他的眼中,让他的眼瞳看起来比从前大了一倍,黑乎乎的瞳仁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眼眸, 诡异中透着几分恐怖瘆人。   付苍年昨日方才忧虑过苏父也会沾染魔气, 今日便让他一语成谶。   那一缕本源魔气并不算多,却叫苏父以及他身后的三名修士吃尽了苦头。   苏父抽搐半晌, 忽然倒地不起, 立在他背后的两名筑基期修士突出一口血,那名金丹修士没吐血,却也脸色惨白。   院子周围的奴仆慌乱又急促的哀叫几声, 扶住了苏父, 一面望向任析,又一面去看三名修士,指望他们能给出个办法。   那名金丹修士冲任析苦笑:“苏公子,我等已经尽力了。眼下苏夫人的魔气未除, 苏老爷又被魔气侵蚀, 你……还是节哀吧。亦或是寻个修为更高的修士, 元婴期或是化神期的大能, 兴许他们见多识广, 能有法子帮到您。”   凡人被魔气侵蚀,很难再有活头了, 只会被魔气折磨的日渐疯魔,最后兴许会成魔。   府中的管家立刻抹了泪水,跪下来哀求:“仙师,咱们苍岭一向不外出,与外头隔绝,哪里能出去寻更厉害的大修士呢?求您想个法子吧,咱们老爷与夫人一生行善,从未做过丁点恶事,怎会如此啊!”   他哭的实在是哀痛,感染到了其他人,院子里渐渐哭成一片,三名修士为难的看着他们,面露苦涩。   管家哭了一会儿后,又忙不迭道:“今日府中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都听见没有?少爷,这府中日后便是您主事,咱们一定得想个法子救一救夫人与老爷啊!”   任析俯身去看苏父,心中想着众人的表现,所以苏析沉迷修仙除开是想救母亲这一层缘由外,还有一层缘由是为了府中的驱魔打幌子,以免叫外人发觉府中有人沾染了魔气?   可千年前仙魔大战时,有人沾染魔气应当是最寻常不过的事,何必遮掩呢?   又为何,不能出苍岭镇呢?   苍岭镇内,任析似乎没有察觉到任何魔气,也没见到过任何一个魔修。   若这里真是千年前仙魔大战的幻境,一个镇子中毫无魔修的痕迹,是十分不正常的事。   他伸手碰了苏父,苏父的眼睛在此事陡然睁开,其中的黑暗一闪而逝,那名金丹修士慌张的叫起来:“快松手!”   不待任析回神,一缕黑色便缠上了他,试图钻入他的体内。   这缕魔气融入任析体内后,所有人都面如死灰,管家更是绝望的发出一声长泣:“少爷!”   一日内,老爷与少爷皆被魔气侵蚀,天要亡了他苏家啊!   立在一侧的三名修士也是脸色大变,手中掐诀,调动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准备对任析动手,试图逼出他体内的魔气。   然而任析站起身,没事人一般,瞧着他们紧张的模样还有些许困惑:“我无事,不必如此担忧。”   只是幻境而已。   即便是真的本源魔气,也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任析觉得,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兴许该去地图中那座山脉中看一看,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这座苍岭镇又有什么古怪。   于是他笑起来说:“管家,劳烦你与仙师一道看住爹娘,我要去山中一趟。”   管家道:“少爷!”他神情焦急,一副任析再去就是送死的模样。   任析说:“我在山中遇见一位仙人,他给了我灵药,所以我才被魔气侵蚀而无碍。原本不知是真是假,所以不敢带回来给娘用,眼下既然知晓是真的,我想要去山中求一求仙人,将爹娘的魔气驱除。”   他编谎话一套一套的,管家大喜过望:“当真!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   任析看一眼苏父,扶着他亲自将他送进院子中,同时也见到了苏母。   苏母躺在床上,四肢被铁链束缚着,屋子内,床榻上,她的手腕脚踝统统被贴了符箓,任析看一眼符文,便知晓是常用的禁锢符箓与清心符箓。   那名金丹修士打开了屏障,进院子中帮任析将苏父也按照苏母的模样锁上,贴上符箓,目光奇异的打探:“苏公子所言,可是真的?”   任析颔首:“自然是真的。”   他没有抬头,垂着眸子,借着视角遮掩,用自己刺破指尖的血在符箓上加了一点儿痕迹,增强禁锢与清心的力量,这才抬起头来。   那金丹修士喃喃:“苍岭镇果真,果真与众不同,若是真的,那岂不是有望清除世间污浊魔气?”   任析好奇的询问:“苍岭镇外,与苍岭镇有何不同?”   他问这话,金丹修士并不奇怪。   他们是从苍岭镇外来的,可苍岭镇早早知晓外头全是妖魔后,便互相告诫,代代不离开苍岭了,对外头情形不知晓是很正常的事。   他叹口气,神情寂寥:“魔气弥漫,魔修肆掠,仙魔之争不断,不愿成魔者为魔,修者之行不堪为仙,魔不魔仙不仙,生灵涂炭……总之,莫要出苍岭。苍岭兴许是这世间最后一块净土了。”   任析颔首,心中彻底确定,这幻境的的确确是千年前的仙魔大战。   他离开院子后,同管家叮嘱一番,先行回到自己的院子中,拿上自己的剑。   离开前对小厮道:“若是付苍年来寻我,你便同他说,我在院子里去瞧母亲了,让他过些时日再来。”   小厮仓惶的点头,明白眼下真的只能靠少爷一人。   离开苏家后,任析大步朝着那座山脉行进。   他脑海中回忆着苍岭镇俯瞰的模样,是被一座山脉怀抱。   那座山脉绵延的有些广,自山上往下,有一条河传过苍岭镇。   他不知道路,沿着那条河往上最省事。   任析动作飞快的上山,并不知晓他背后跟着一个人影,随着他的踪迹一道没入了葱绿的林间。   任析一边顺着河流往上走,脑中不时唤一句系统,可惜系统没有应答。   还真是没什么用,到了这种时候,一个幻境竟然能让它掉线。任析思来想去,觉得幸亏自己争气。   这要是不争气,在动不动能没命的修真界,遇见这么个不靠谱系统,岂不是完蛋了?   他苦中作乐的爬到了半山腰,倒也不怎么累。   身体还是他自己的,元婴期修士,他就算把这座山来回走几遍,估计也不会觉得多疲倦。   但是他身后的人不行了,毕竟对方只是个凡人少年。   他一个踉跄,踩碎了枯枝,任析站在树上俯身,与付苍年尴尬的四目相对。   付苍年挠挠下巴:“我就是跟过来看看,你继续,不用管我。”   任析坐在树上说:“你能跟我这么久,也是不容易。”   付苍年更尴尬了:“唉,我就是跟踪你了!你还能把我撵回去不成!?快点儿的下来,干什么我陪你一道过去!”   任析看着付苍年目光躲闪,额头鼻尖满是汗液。   他知道付苍年尴尬与坚持的原因。   付苍年身上有灵力波动,他踏入练气期了。   好友苦苦追求,想要踏入仙途,却毫无作用。偏偏他有这个天分,走上了这条路,他在担心苏析知道后心理有落差。   可同时又担心苏析,所以想尽自己的力量,跟上来保护他。   任析想起昨日他刚来这个幻境中,付苍年说的话。   付苍年想当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可他注定是当不成了。   他心中有些感慨,从树上跳下来,转头继续往山上走去:“你跟着吧。”   有付苍年跟着也不错,他可以从付苍年口中套信息。   付苍年高兴起来,在他身后问:“你怎么不累?”   任析说:“习惯了。”   付苍年低低“哦”了一声,又问:“你是要去苍岭池吗?”   苍岭池?   任析心头毫无预兆的跳了跳。   付苍年道:“日头已经快落了,咱们找个地方歇息会儿,天亮再走吧?夜里有野兽,还有妖兽,白日里要安全一些,苍岭池还有好远呢。”   任析答应一声,再走下去,付苍年要支撑不住了。   他刚刚踏入练气期,身体顶多是比普通凡人更强健一些。   任析挑了一个地方坐下,眼前被递过来一个水囊与一块饼子:“苏大少爷,你从前上山还知道带东西,这次什么都没有,是想饿死自己,还是想在这林子里找吃的?”   付苍年背着包袱,饼子是从里头拿出来的。   任析捏着干巴巴的饼子,实在是没有食欲。   他又不需要吃饭,所以没有带任何行囊,眼下却不好跟付苍年解释,只能埋头掰着饼子,就水往嘴里塞。   咬一口饼子嚼碎,然后用水灌下去,跟吃药似的。   任析头一次知道,吃饭还能痛苦到这个份上。   他放下饼子,思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这个幻境。   作者有话要说:   七月了!我努力拿七月全勤!努力日更!我可以的!(握拳) 第49章   付苍年既已跟上来, 任析也不好直接将他撵回去。   而且付苍年这人显然是个不爱听劝的,兴许撵回去,他自己又悄摸摸的跟在后头, 反而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其他的事端。   这苍岭太怪了, 又是千年前仙魔大战的时候, 不如跟着他安全一些。   任析一时之间都忘了, 他即便不保护付苍年也没有关系。   这里只不过是个幻境,还是千年前的幻境,幻境中的人, 多半早就死透了, 连尸骨都不知道埋在哪块山石下方。   任析与付苍年一道往上,从付苍年口中得知了不少苍岭中的消息。   苍岭镇依山而建, 这山便叫做苍岭, 绵延数千里,几条山脉交纵,最中心这一座山岭, 便被称为苍岭。   苍岭越过山顶后, 与另一座山脉连接的凹处是一处巨大的湖泊,被本地人叫做苍岭池,他们喝的水,河流源头多是从苍岭池发下来的。   付苍年说到这里的时候兴致勃勃:“苏析, 你老实交代, 你是不是在苍岭池遇见了什么闭关修炼的仙人?”   付苍年已经从苏家的小厮那打探到了任析的那套说辞, 信以为真。   他显然很是高兴苏析能遇见这种厉害的修士, 喜形于色:“从前镇上的老爷子说苍岭池里有灵, 咱们受苍岭池水环绕得以庇护,我还不信, 眼下想来,只有咱们苍岭与众不同,兴许那老爷子不是胡诌来哄我们玩儿的。”   任析没有答话,将苍岭池的异状记在心里。   那河水应该是寻常的河水,任析并没有从中察觉出异样来。   但苍岭这异样,莫不是让他歪打正着,真有这样一位隐藏起来避世的大能?   任析满脑袋的修真升级流故事开始沸腾。   他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耳廓,才将自己开始发散的思维拍回来。   两人走走停停,走了两日才爬上山头。   任析立在山头一颗大树上,一手扶着树梢,从树枝间望向下方巨大的湖泊。   像是一颗椭圆的碧蓝宝石,又像是一面通透的巨大镜子,将天色与周围的景物映照其中,白云自湖面飘过,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是水还是天。   ……真漂亮。   任析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湖泊。   他屏住呼吸。   付苍年也在一侧抓着树梢,静谧半晌后道:“真像是仙人住的地界。”   任析不着痕迹的问:“你从前有没有偷偷跑来看过?”   付苍年撇嘴:“前几年不是同你约好一道溜出来看看吗?可惜被苏姨逮住了,就再也没起过这个念头了。这还是我头回见着呢。”   他说完,才察觉自己提到了苏析的母亲,讷讷闭口。   任析慢慢下去,一手提着剑,不太方便的抱着沿途的小数跟荆棘丛往下走,接连绕过几处陡峭的崖口,慢慢逼近湖边。   那湖泊在他们眼中也越来越巨大。   任析的感知中出现了一些熟悉的气息与灵力波动。   他只觉得十分熟悉,却偏偏死活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但这幻境的关键,应该就在此处。   正当他顺着湖泊口走的时候,背后的付苍年忽然问:“苏析,你真的是苏析吗?”   任析脚下一扭,险些摔进湖中。   他顿住脚步,转过头去,瞧见付苍年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眼神打量,还有浓郁的困惑。   既是在为自己的判断而困惑,也是在为苏析的身份困惑。   任析思索到底要不要告诉他,湖水中忽然起了波澜。   湖面上的蓝天白云消散,涟漪荡漾,出现一道虚幻的人形影子,带着笑意的声音问道:“你这次,怎么带了人来呀?”   任析脑海中一痛,像是被一个凿子狠狠抵着太阳穴凿了几下,让他面色惨白。   他一面捂着自己的头,一面朝湖水中看。   那声音其实听起来有些模糊,可任析的心头笃定无比:这是他的声音。   湖里的人是他自己。   任析面色惨白的太过吓人,将付苍年也唬住了,他着急过去的问:“苏析,你怎么了?”   湖中的人影晃动,有一滴水液落在任析的眉心,他头中那股剧痛便消失了,脸色逐渐红润。   任析愈发笃定,这就是他。   系统给他的本体果然有古怪。   湖中的影子,或者说千年前的任析定定的瞧着他们,并未说话,半晌后才道:“你知道的,我同你说过许多次,我还没有那样的能力,所以抱歉。”   没有什么样的能力,没有驱散魔气的能力吗?   任析低声应:“嗯……”   “任析”望向付苍年:“不过,我帮一帮你吧。这样,日后你也能庇护你的朋友。”   付苍年来不及说什么,“任析”将他裹住,天地间飘荡的灵气呼啸而来,围绕着付苍年转动,最终凝聚在他的手腕上,成一道浅绿色的线。   “任析”笑着说:“我不能揠苗助长,但你的天赋很好,所以我封印了一些灵力在你的手腕中。好好修炼,若有危机时刻,这些灵力能够救你们一命。”   任析望着湖面,问:“你叫任析吗?”   “咔嚓”声连绵不绝,偌大的幻境随着任析这一句话问出,不断的崩裂,溃散,任析眼前露出了秘境真实的景象。   依旧是绵延不绝的山岭,却与苍岭没有什么关系了。   只因为他一句话,那幻境便破了?   造个幻境并不容易,拉他进去一场,是为了告诉他与千年前的仙魔大战有渊源吗?   任析握着手中的剑,身上的一切都还在,那些弟子们也并未消失。   系统在他耳边发疯似的嚷嚷:【宿主,宿主你怎么了!宿主你不要吓我啊!宿主你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任析:“?”   任析面无表情:“你才死了。”   系统卡壳,好几秒后才嘀咕:【你刚才灵魂忽然消失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任析将这些疑点埋在心中,偏头望向藏柏月。   他在幻境中度过了好几日,可幻境外的时间显然只过去须臾,周围的人甚至没有察觉任何异样,只有系统发觉。   藏柏月问任析:“任师兄,咱们是一道同行,还是各自带队弟子,分散开来?”   云开月立刻道:“自然是分散开,若是咱们四个元婴凑在一处,寻常妖兽根本不敢靠近,又如何让弟子们历练?”   阙安乐也是点头。   这是惯例,任析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颔首:“弟子们身上有符箓联系,若是有事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分散开吧。总共十七人……”   有一个人,需要带五名金丹弟子。   云开月笑眯眯道:“听闻任师弟金丹初期事,符箓与阵法修为便可让你元婴之下无敌手,眼下既然已经晋入元婴,想必我们这些人里头,也是任师弟最厉害。能者多劳,便劳烦任师弟多带领一名弟子。”   阙安乐自然是顺着他师姐的话应和。   任析扯了扯嘴角,多带一个就多带一个,点头答应。   云开月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任析肯定要跟她争夺辩论一二,没想到这么好说话,一下子就答应了。   她满腹的草稿都打好了,硬生生没地儿使。   他们各自划分了各自要带的弟子,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开前去探索。   手中握着各自的传讯符,若有不对的地方,彼此第一时间联系,寻求支援。   任析去的方向是西边。   他带着五名金丹弟子,有点心不在焉。   千年前他便出现了,那他是谁?   感情他是修炼了一千多年的妖修?   难怪他升灵后没多久就能化形呢。   亏他以前还以为自己天赋异禀,牛逼哄哄。修了至少一千多年,才从魔渊出来,妖修里像他这种天赋的都是少数吧?   任析自信心大受挫折。   系统感知到他的心情,冒出来安慰:【宿主你怎么了?是在担心任务吗?不用慌,你现在跟大反派关系多好啊,他以后要开杀戒的时候,你肯定劝得住。】   任析:“……”   他嘴角一抽。   怎么把系统忘了。   任析清清嗓子,问:“你知道苍岭镇吗?”   系统翻了翻自己的资料库:【知道知道,千年前仙魔大战时,苍岭镇据说是唯一一个不受魔气侵扰的地方,且无论是正道修士还是魔修,都难以进入其中。只有少许修士曾经进去过,出来后对苍岭镇念念不忘,称之为世间净土。】   有点桃花源的意思了。   任析继续问:“还有呢?”   系统继续念叨:【据说苍生宗的开山老祖,便出身于苍岭镇,乃是苍岭人士,在仙魔大战中冒头时,修为已经达到元婴境界,现今的苍生宗,便是在原来的苍岭山脉基础上建立的。】   系统翻了翻,语气有点儿兴奋道:【啊,这还有记载,据说千年前仙魔大战刚结束的时候,苍生宗的第一批弟子都是苍岭镇的人,可后来不知为何纷纷死了,一个没能活下来。】   任析问:“被人害死的?”   奇怪,有苍生宗的开山老祖护着,还能一个都活不下来?   系统说:【不是,资料显示,都是自然老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魔界东方域, 谢臻抱着剑在主城内四处闲逛。   展言没有跟在他身后,是另一名体格高大,几乎有谢臻两个宽, 像一头熊一般健壮的男人。   与他这般题型格格不入的是他手中拿着一把羽扇。   漆黑的羽扇上流动这斑斓的光泽, 瞧起来美丽而绚烂, 与他的体型完全不匹配, 倒像是帮谢臻拿着的一般。   谢臻问:“东方域主城中的锻器铺子就这些了吗?你确定没有隐藏起来的,或者是你没找到的?”   巨熊一般的男人瓮声瓮气道:“都找了,找遍了, 除非在地底下, 那得掀开地皮才能知道。”   谢臻睨他一眼:“跟着展言久了,别的没学会, 阴阳怪气你倒是学的快。”   巨熊男拿着手中的羽扇, 很是闲适的扇了扇,瓮声瓮气的笑起来。   谢臻走的无聊了,绕一圈后到了城口, 听见附近有摊贩吆喝:“烤肉!新鲜的妖兽肉!口味一绝, 尝过的都说好!”   谢臻不以为意的路过,心想谁要吃这玩意儿。   也就是东方域里才弄这么多没用的东西。   他转头进了巷子,到了东方域主城内剩下的最后几家铺子,进去撞撞运气。   心中觉得自己短期内八成是找不到那位锻器大师杜翁了。   实在不行, 先弄一个比杜翁做的稍次一点儿送给任析, 之后再继续寻杜翁。   等到找到杜翁后, 再补给任析一个更好的。   谢臻定了注意, 背后的高昌嘀咕:“这小破巷子, 怎么可能是杜翁在的地方?域主,算了吧, 人家杜翁几十年也不一定出来一回,咱们还是省省力气吧。”   再者,找到了,依照人家那个脾气,还不一定愿意接这个活呢。   当然,这只能在心里想想,不能直接说出来,否则有可能被域主打。   谢臻抱着剑,不搭理他,继续往里走。   先去了第一家,无功而返,接着去第二家。   高昌累了,不爱进去,瞧着自家域主走进去,不消片刻功夫就再度从中走出来,神情麻木,毫不意外。   不过,他注意到域主手中拿了一沓黄色的符箓。   符纸是最低级的那种,想来也不是什么高级符箓。   谢臻桃花眼中含笑,垂着眸子点了点数目,放进自己的储物空间中。   将高昌看呆了:“域主,您要这玩意儿干啥?要符箓,让人给您画不就成了?”   他记得他们手底下有好几位能画高阶符箓的魔修,不必这低级的符箓好用?   谢臻哼一声:“边儿去。”   他心情不错,继续去下一家溜达,果然再度找到了熟悉的符箓。   这小破草,画的符箓挺多,四处散。   这条巷子都让他包圆了。   高昌见他一家一家的扫,也不再继续说什么,只当他是抽风。   二人如此到了最后一家铺子后,谢臻才顿下脚步,踏入其中后瞧见一道背影。   店中很昏暗,并未放夜明珠着照明,只有烛火晃动着橘黄的光芒。   中年男人背対着店门口,穿着粗布衣衫,腰间扎着腰带,一身利落的短打,手中拎着锤子,正坐在火炉前一下一下的锤东西。   奇异的是被他锤的东西软绵绵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那一团东西通体橘红,像是被融化的流浆,在锤子下一点点的缩小,从脑袋大一团,逐渐缩小到拳头大。   谢臻站在门口,并未说话。   他眯着眼睛,竟然看不出这人身上的魔气波动。   他眼下已经是渡劫期修为,哪怕大乘期到他跟前,也不可能掩盖住自己的修为。   除非対方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将他的修为遮掩住。   至于対方是凡人这一点,谢臻直接摈弃。   魔界没有凡人,凡人是受不了魔气的。   他脑中的思绪转动,很快便确认了眼前人的身份,笑眯眯道:“杜翁。”   锻造东西的中年男人宛如什么都没听见,继续做自己的事,身后有一名渡劫期也丝毫不慌张。   谢臻态度可以说是十分的温和,掏出一根几乎要碎开的软环:“在下北方域主,谢臻,劳烦杜翁帮忙锻造个东西。”   男人头也不回的说:“不锻。”   他手中的那团橘红色的流浆已经只有半个拳头大小,橘红的光芒愈来愈深,逼近血色。   高昌愣了愣,吃惊无比,没想到还真能叫域主找到这位杜翁。   他眼神古怪,出来前展统领还说,依照域主的运气,想要找到杜翁是做梦。   眼下瞧着,这运气不是挺好的嘛?   谢臻笑着道:“杜翁要什么报酬都可以,只要谢某给的出。”   他摊开掌心,将手中的软环往前送了送,与杜翁的侧脸齐平,让他稍稍偏头就能看见那条鞭子。   杜翁翻转手中的流浆,拎起来扔进了前头的水缸,发出一声“刺啦”声,水汽蒸腾。   他回头看了一眼谢臻手上躺着的小玩意儿,露出一张十分坚毅的面庞,眉峰冷硬,线条硬朗,一双眼眸深沉而冷漠,麦色的皮肤在烛火下泛着古铜的光泽:“拿开,我不锻这样的垃圾。”   谢臻桃花眼中的笑意没有变,可眼底的情绪淡下来,涌现出些许冰冷:“杜翁真不愿意锻吗?”   杜翁起身,将谢臻视作空气,自在的擦干自己的手,而后进内间换了一身衣衫,再出来时穿着一身深青色的衣裳:“你既然要我锻,也不是不可。将你的北方域与西方域交出来,你愿意吗?若是不愿,就不要再这里说一些废话。”   他眉眼中聚集着一丝戾气,眉心聚拢一条深刻的沟壑,可以见得他也不是个脾气好的人。   高昌总觉得不太妙,自觉的往外退。   自己只不过是一名化神期,比不得自家域主渡劫期的修为。   这杜翁可是前魔尊在的时候便有盛名的人物,这么多年怕是修为不若,化神巅峰没跑了。   还能锻造那样多的厉害法宝,有法宝辅助,没准儿跟域主打起来也有几分胜算。   为了避免被殃及池鱼,他还是尽早退开,不要碍手碍脚才是。   高昌溜的快,将谢臻都逗笑了。   他将手中的鞭子收起来,免得叫本就岌岌可危的低级小玩意儿彻底裂开,道:“您还稀罕这个?您这东方域,可要比北方域跟西方域加起来都要富庶得多。”   杜翁看谢臻一眼:“谁告诉你,我是梁丘穆那厮?”   梁丘穆是东方域主的名讳,谢臻讶异的挑眉:“原来是南方域主大人,失敬。”   魔界只有两名渡劫期,加上谢臻这个堪堪入门的,满打满算三位。   能叫他感受不出修为,还面対他如此镇定的,除了修真界另外二位渡劫期,别无第三人选。   不过谢臻还是很意外,没想到南方域主与东方域主的关系竟然好到这种地步,东方域主可以让南方域主常年在自己的主城内开锻器铺子,还在自己的城区内扬名。   展言收集的信息里言明,杜翁数百年来,从未在东方域以外的地方出现过。   谢臻有些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感觉。   也是,千年前能见到魔尊的人本就不算多,能见到魔尊,还活到眼下这个念头的,更是不多。   上千岁的老妖怪,魔界与修真界加起来也没有多少。   加上能活这么多年,修为必定不弱,不可能是寂寂无名之辈。   谢臻笑着道:“域主大人想要那北方域与西方域也不是不行。”   杜翁坚毅的面孔总算是流露出一丝诧异,望向谢臻,想不出他能说出这话的原因。   疯了不成,为了求他锻器,将自己好不容易抢来的地盘送给自己。   紧接着下一刻,杜翁便听见谢臻道:“不过比起直接送给杜翁,谢某更想同杜翁比试一下。若是杜翁胜过谢某,北方域与西方域拱手相让如何?”   杜翁想也不想就拒绝:“不比。不想交易便罢了,你走吧。”   他大步走出铺子,谢臻跟着他出门,二人踏出铺子的瞬间,空间扭曲,这铺子原地消失,仿佛根本没有出现过一般。   巷子里来买东西的人与店铺里的老板全然没有注意到这头,像是根本没有瞧见这奇异的一幕。   谢臻问:“唔,那用千里舆图交换呢?”   前头的人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谢臻。   谢臻感觉到他用魔气撑开了一层屏障,将这一整块地方全部封锁,外头的人若是从这里路过,会直接穿过这层屏障,仿佛他们不存在一般。   谢臻笑眯眯的,勾着薄红的唇角,有恃无恐。   杜翁坚毅的面孔在打量谢臻许久后,流露出一丝意外的神情:“我知道不少关于你的事。”   谢臻还是笑眯眯的:“嗯,什么事呢?”   杜翁说:“我与梁丘穆没有対你出手,是因为觉得你是个可怜人。”   谢臻百无聊赖道:“嗯,觉得我是走投无路才到了魔界,被迫修魔,决定给一个在魔界活下来的机会,所以看着我杀了北方域主与西方域主吗?”   谢臻说:“还是觉得我是个好人,为我的遭遇感到可怜?”   他好笑道:“前者的话,北方域主与西方域主被我杀死,你跟东方域主应该是乐见其成的吧?至于后者……猜错了呢。”   他还以为,这世上就任析一个傻子,会觉得他是好人。   没想到还能遇见这样的人。   不过他愿意在任析跟前做个好人,不代表他在别人跟前,也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快零点的时候,我距离我的全勤还差五十个字不到。   但我没能赶上,然后我痛苦的放下这最后几十个字,跑去看了小说。   现在我被刀回来了,刀的我痛哭流涕,大半夜嚎的像鬼,我室友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发现我没事后又锤了我一顿。   更痛苦了。   呜呜呜我失去了全勤,我还被刀,我做了什么孽要遭受这些! 第51章   杜翁打量着谢臻, 似乎在判断他话中的真假,又或者在想其他的事。   高昌站在谢臻后头,很是担心他们真的打起来。   他实在是大吃一惊, 没有想到整个魔界著名的锻器大师杜翁竟然会是南方域域主。   杜翁是字, 南方域域主的名讳是师翰宣, 有几分文雅的名字, 总叫人觉得是个书生模样,总归不像是个打铁的。   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   不过高昌想想自己……八成会有人觉得他像打铁的。   高昌眉头一抽。   便瞧着自家域主同对面的南方域主笑了笑, 自储物空间中掏出一道卷轴。   那卷轴瞧着焦黄, 像是被人丢进火中,让火舌燎了一样。   这大概便是域主口中的“千里舆图”。   杜翁的眼神, 在谢臻拿出千里舆图后, 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问:“你从哪里拿到的?”   谢臻笑眯眯道:“我便知道域主要问这个。当年北方域主与西方域主陨落之时,您同东方域主一道去过北方域与西方域,想来是将前魔尊的东西收走了罢?不过可惜, 前魔尊的东西能留这么多年的, 都是宝贝,自然有不少人稀罕,所以偷偷藏了不少。”   杜翁坚毅的面孔绷紧,他面上首次, 流露出了浓烈的, 五官鲜明的情绪变化:“魔尊便是魔尊, 而非什么‘前魔尊’。”   谢臻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至于是什么意思, 各人有各人的理解。   在杜翁的理解中,这明显不是什么好意思。   高昌额角的青筋直跳, 十分想帮自家域主捂嘴,或是解释一二。   分明展统领已经同域主说过多次,此次来东方域要与东方域主见面,届时见到人绝不可有半分对前魔尊的不敬。   域主大人这简直是在故意挑衅!   他熊一般高大健硕的身躯,竟然在此刻佝偻下来,瞧着有几分瑟瑟可怜的意味。   他想要走,又不敢走。   担心谢臻回去后跟他算账。   高昌迫于对面的威势,心中焦急担忧,谢臻还是那副笑容满面的模样,瞧着倒是有点好说话,像是在跟人愉快交谈一样。   ——要是不看对面杜翁的脸色的话。   谢臻对前魔尊没有什么敬意,无冤无仇的,他不会侮辱一个死人,但叫他尊敬也绝不可能。   谢臻笑眯眯的说:“实在是抱歉,谢某很想要登上这魔尊的位置,所以只能称做‘前魔尊’。”   他笑的实在是没有歉意可言。   杜翁面色沉下来。   他脾气并不好,或者说非常不好。   随着面色的阴沉,杜翁的眼珠里弥漫出星星点点的红意。   并非是血丝弥漫的红,而像是有火星子从他眼底冒出来,让他整双眼睛变成火炭一般,深沉的橘红,带着微光,看起来奇异无比。   漆黑的魔气无声涌动,高昌额角已经开始扑簌簌的流汗,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下巴掉落,一些砸进地面,一些落进衣襟,一时半会儿的功夫,他衣襟已经湿了一片。   要不是有化神期的修为,他眼下能活生生被对面渡劫期的威势压的跪下。   修为阶级,每一阶往上,差距越大。   到了化神与渡劫,之间几乎有天壤之别。   元婴用了足够的手段辅助,兴许能杀化神。   可化神绝对不可能杀渡劫。   难怪,难怪域主明明在元婴期时便能杀化神期妖兽,能杀了北方域主,却非要闭关等到突破渡劫期,才来寻东方域主。   高昌心中惶惶,谢臻还是面不改色。   他打开了千里舆图:“我拿到这千里舆图后,才知晓,这千里舆图并非如我猜测那般,是杜翁锻造,而是前魔尊亲手画出来的舆图。”   千里舆图展开,画作上顿时浮现出山川河流的幻影,隐约还能瞧见有城镇的景象。   叫人惊奇的是,随着谢臻的展开,舆图幻化出的场景浮现在半空中,变得越来越明晰,画面上的河流似乎开始流动,山脉之上似乎有飞鸟唿哨,城镇中也似乎有人影在走动。   像是活了一般。   杜翁的脸色愈渐难看。   可他没有动手,而是死死盯着谢臻手中的千里舆图。   直到卷轴只剩下最后一小段便要完全展开,杜翁终于出声了:“别展开!你若要我为你锻器,我答应你!无须比试,这千里舆图给我!”   谢臻不太满意,摇摇头:“这可不能给杜翁您。谢某只是让杜翁看一眼而已。千里舆图不是用来交换锻器机会的,杜翁您该心知肚明不是?”   杜翁眼中的炽红之色已经退却的一干二净,一双黑眸定定的看着谢臻。   千年过去,这么多年来,还有头一次有人,能将他威胁到这种地步。   杜翁当然知道谢臻要用千里舆图来做什么要挟。   他方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要做魔尊。   他方才踏入渡劫期,修为根基都还不稳固,以杜翁的眼力,一眼就能发现谢臻的修为是强行拔高,若是不尽快凝固,很可能落下什么无法弥补的后遗症。   他要登上魔尊之位,还很迫切,偏偏修为还不足以支撑他胜过杜翁与梁丘穆两名渡劫期巅峰,所以只能另辟蹊径,用手段威胁他与梁丘穆妥协。   偏偏他还……当真找到了能威胁到他与梁丘穆两人的东西。   是保住魔尊的虚名,还是守住魔尊的千里舆图?   杜翁不用想,若是魔尊在这里,必然会选择后者。   魔尊之位,只有他们这些属下才会在意。   对于魔尊本人来说,这个虚名随时可以丢去,根本无法与千里舆图相提并论。   杜翁咬牙切齿道:“我答应,你将千里舆图合上。”   谢臻笑盈盈的望着他。   杜翁呼出一口气,若不是千里舆图在谢臻手中,高昌要怀疑,杜翁眼下定然会将域主大卸八块。   他忍下这口气:“你将舆图合上,我应你登上魔尊之位的事,也会为你锻器。将你要锻的玩意儿拿来。”   谢臻终于满意了,笑眯眯的将已经在碎裂边缘的软环取出,递给杜翁:“多谢杜翁,谢臻感激不尽。”   高昌跟着自家域主,眉头直跳。   什么感谢,嘴上说的多好听,域主做的事就有多招人恨。   他看一眼域主手中合起来的卷轴,心中好气不已,同时生出一股担忧。   若是域主手中这千里舆图叫东方域主与南方域主抢走,域主莫不是会被南方域主碾碎成肉泥?   不过他很快将这想法打消。   不可能。   域主的手段,不可能让舆图从自己手中溜走。   而且域主已经有渡劫期修为,眼下还如此之年轻,古往今来前所未有的渡劫期修士。   此等天赋,到达渡劫期巅峰指日可待。   东方域主与南方域主,怕是没有钳止自家域主的机会了。   高昌心中一顿唏嘘。   谢臻转过头来,睨他一眼:“还不走?”   高昌这才回神:“好好好,走。域主咱们现下去哪儿?”   谢臻道:“自然是去见东方域主。眼下南方域主已经见了,东方域主正好一道,也好由杜翁为我们引荐。”   走在前头的杜翁并未出言反驳。   高昌道:“那要先给展统领发传讯吗?”   展统领还在跟东方域主磨呢,日日在东方域主的大殿门外盯着,想要守株待兔。   东方域主对他们避而不见,不想南方域主叫他们在这碰见了。   高昌又想起先前,展统领言之凿凿:“南方域主还不知道躲在哪儿闭关,你要见他也得找到人才行。先见到东方域主,将东方域主说服后,东方域主再带着我们去见南方域主岂不简单?蠢货才会先去寻南方域主!”   高昌:……啊这。   谢臻御剑:“你传吧。”   他随着杜翁走了。   高昌急忙跟上,传讯给展言他们。   谢臻与杜翁并排,他问杜翁:“那鞭子要锻好,杜翁需要多少时日?”   杜翁皱眉道:“不过一把鞭子配上个空间法器,有什么好的,配的还不算漂亮,你若是要,我可以重新给你做个更漂亮有用的,软剑……”   “不必,”谢臻打断,“送人的,就要这个,一模一样的。材料都用最好的,杜翁要是有需要,尽可以告诉我,我会叫人将材料给杜翁送去。”   杜翁有自己的傲气,这种不堪入眼的小玩意儿,他根本不屑于锻造,过去从没有人敢在他要改造法器的时候出言打断他。   他心中的火气再度攀升一层,可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冷声道:“不必,老夫那里有的是材料。三月后你来取就是!”   谢臻这才露出真心实意的笑脸:“好,多谢杜翁。”   三个月,不算长。   眼下任析已经出关了。   等到三个月后,他应该也从秘境中出来,到时候可以告诉他自己登上魔尊之位的好消息,再将那鞭子给他。   谢臻想了想,还要叫展言他们再去搜集些灵石来才行。   到时候,一道给任析。   ……   任析带着一众弟子落在林间。   他给自己身上贴了符箓,将自己气息隐藏,连身形也隐藏,务必叫弟子们有最好的试炼体验。   既然是试炼,那就让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全都靠自己才行。   果然,任析将自己隐藏的很好,以至于弟子当夜就发现不对劲。   “任师兄说会看着咱们,但怎么整整一日都没有丁点踪影?”   “我也没发觉,丝毫气息都感觉不到不说,我还在东侧的溪边发现了赐袅兽的足迹,是成年的赐袅兽。吓得我立刻跑回来,绕了好大一段路。”   赐袅兽的幼崽乃是玄阶高级妖兽,而成年体却是地阶低级妖兽。   堪比元婴的妖兽。   就他们这一群金丹期,一巴掌就能统统拍飞。   要是任析还在,那地阶妖兽会感应到有威胁的气息,不会靠近的。   弟子们之间顿时有些慌乱   “会不会是在我们来之前留下的足迹?”   发现赐袅兽足迹的弟子忙不迭摇头:“怎么会?我连这都不会分辨吗?那足迹留下的时间绝对不久,连足迹边缘踩碎的草叶都还是新嫩的模样,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用法术探查过,就是三个时辰前留下的足迹。”   弟子们悚然一惊,简直觉得那赐袅兽已经到自己眼前了一般。   任析蹲在他们不远处的树杈上,后背靠着树干,手里摊着一本书册,慢悠悠的翻看着。   这还真是带孩子。   虽说都是金丹修士了,但比起幼儿园小朋友说不定还更难带,一惊一乍的。   系统嘿嘿嘿贱笑:【我就说是来带孩子吧?】   任析:“呵。”   那是这种带孩子吗?   他分明以为是要来带幼年体的谢臻好不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幼年体的谢臻跟这群金丹修士比起来,还说不好谁更好带。   没准幼年体谢臻比他们还要聪明一点,更难缠。   系统:【……】他甚至不知道宿主到底是在夸那群金丹弟子,还是在损他们。   咦惹,宿主在修真界待久了,也变坏了。   任析将手中的书册翻了大半,不远处那群金丹弟子还在就赐袅兽一事孜孜不倦的讨论,讨论到这个档口,已经决定要换个地方休息一夜了。   任析瞧着他们收拾东西,起身提着剑开始拔营换地儿,只好老老实实的踩着剑,在他们头顶慢悠悠跟着。   任析将手中看完的书册放进锦囊中,换了一本。   系统说:【既然本系统里都没有,那你师父的藏书里通常而言,也是不会有的。】   任析说:“嗯,通常而言。”   系统跳脚:【这是我的谦虚说法!谦虚一下而已!】   任析敷衍:“嗯嗯。”   他在找苍岭镇有关的记载。   系统那里记载有限。   大部分典籍中,也只有寥寥一句“魔气不侵之净土”带过,可见当时的修真界,绝大部分修士都是没有去过苍岭镇的。   还有三过苍岭而不入的记载。   不是不想入,而是不知道如何入。   任析又翻完了一本书,放回锦囊中的时候,下方的弟子们显然决定好了今晚驻扎的地方。   任析落下去,收剑入鞘,听见他们的声音远远传来。   “唉,若是任师兄是与咱们一道历练就好了。我听闻去参加试青大会的师兄说,与任师兄一起在秘境中的时候,夜间扎营,任师兄可以用阵法隐匿,根本不用怕妖兽。”   “想想就行了,任师兄的天赋那般好,比起藏师兄也不遑多让,怎么可能有这机会。”   “咱们何时也能突破至元婴期啊?”   “你们说,藏师兄与任师兄,谁能先突破至化神?”   “你想的也太早了,化神那可是长老们才能达到的,大师兄都还未达到化神期呢。”   “这有什么早的?藏师兄与任师兄到元婴期,也才用了三四年呢。”   “那我选藏师兄,毕竟是天灵体。”   “我选任师兄,虽然任师兄不是天灵体,可他突破元婴期比藏师兄还早呢。任师兄还兼修符箓与阵法,天赋多厉害啊。”   他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任析好笑。   原先他也要觉得自己天赋不错,眼下看来,他的本体很有可能是一个已经修炼了上千年的老妖精,跟藏柏月比天赋真是丢人。   他这天赋,碰瓷藏柏月还差不多。   任析继续翻自己的书。   精力旺盛的金丹期弟子们讨论不休,不过一会儿后就换了个话题。   声音渐渐消失,他们开始打坐调息,为明日的试炼做准备。   任析靠着树干,合上书,压在自己的膝盖上,仰头望着天穹。   墨蓝色的天穹。   小秘境中是没有真正的日月的,但它能模拟出日月。   眼下天空中是璀璨的繁星,月亮倒是不见踪影。   微凉的夜风吹拂,虫鸣声与遥远的兽吼声随风飘来,又远去,树叶飒飒。   任析心中忽然很宁静。   他仰头,合上了自己的眼眸,想,不能急于一时。   都已经到这个世界来了,他有很多时间慢慢去探寻,不是吗?   等到帮谢臻处理掉那些污糟事,完成任务后,他便能够在这个世界获得新生。   到时候有再多的问题,都有无数的时间去寻找答案。   任析心中隐约猜到,自己大概并不是所谓的“现代人”,但他还是本能的用现代人的思维来思考自己的处境,当作自己获得了一次新生。   任析合眸一夜,第二日醒来时,金丹弟子们正在树下鬼哭狼嚎的打妖兽。   他们清早就被妖兽撞见了。   这批金丹弟子,是方才晋升上金丹期的弟子,从前也只是随着师父出去历练过,杀过几头妖兽,这还是第一次出来单独历练。   云开月与阙安乐有意将这种没有任何经验的新晋金丹的弟子分给任析,想要给他制造些麻烦。   任析知道,不过还是接受了。   不是他便是藏柏月,谁带都是带。   还不如带在自己手中,心中有把握一些。   至于将这些新弟子推给云开月与阙安乐,任析想都没想过。   他并不觉得空山教出来的弟子,能够尽职尽责的带领一次试炼,好好护着这些手忙脚乱的弟子。   若真遇见什么危险,他们二人都是能做出将弟子抛下,独自跑掉的这种事来人。   反正秘境中的事,发生了什么,凭他们一张嘴。   又是无人探寻的新秘境,中间有没有什么意外危险不好说。   掌门顶多训斥他们一番,不会真如何。   任析收整好自己的心思,瞧着下头慌乱的景象。   下头来袭击的是一头玄阶高阶的妖兽。   他们昨日扎营的时候,没有在外做好防御,也没有隐匿好自己的气息。   这便罢了,他们之中没有擅长这方面的人。   这种时候,可以用一些高阶妖兽的□□或是其他东西丢在外围,制造有高阶妖兽在此处活动的假象,让其他的高阶妖兽避开,不要进入别人的地盘。   可惜,也没有人这样做。   他们现下想起来了,正在鸡飞狗跳的问人。   “于景城!你不是说你带了睨眼兽的粪便,你没有丢在外围吗!?”   “昨日相宜与万鸿轩也说带了,咱们不是说好省着用,轮流放置的吗!?”   “那你们倒是商量好一个放啊!啊!!过来了!快砍它啊!”   “它还带着幼崽呢!不要伤它的幼崽,不然要发狂的!”   啧啧啧。   任析支着自己的下巴,看的津津有味。   五名金丹修士,被一头玄阶高阶妖兽追的上蹿下跳,最后不仅没有解决,还把这妖兽对象引来了。   一家三口追着一群人跑。   系统看的刺激不已,他跟着宿主的时候,还从来没见过宿主这么狼狈的样子。   分明宿主才是第一次来修真界的外来者,表现的比大部分土著还要镇定。   他兴致勃勃的看了好一会儿问:【宿主,你不去帮他们吗?有人受伤了唉。】   任析说:“不危险,不用帮。要是帮了,他们就知道有我可以倚靠,就更加不会上心了。”   系统想想也是。   任析跟在他们一群人后头,逐渐走远。   五名金丹弟子被追了两个多时辰,足足三人都断了胳膊,才将两头成年妖兽解决。   那头幼崽倒是没有动手,放它自己离开,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五人气喘吁吁的就地躺下,剩下两个没受伤的人,任劳任怨的爬起来为其他三人包扎胳膊,然后喂药,再将两头妖兽身上有用的东西割下来,收进预备好的锦囊中,等到出秘境后带回宗门慢慢炮制。   有人沮丧无比:“看来任师兄是丢下咱们不管了。”   “呜呜呜咱们不会死在这个秘境里吧?”   “往好处想,师兄们参加试青大会的时候也都是金丹期,他们都没死呢!咱们也不会死的!”   “呜呜呜可是师兄们参加的时候都金丹中期,甚至金丹巅峰了,还有那么多人。咱们五个都是初入金丹呢。”   “……现在还有三个受伤了。两个没受伤的加上三个受伤的,顶多算三个半。”   “……”   剩下的四个人都被噎住了。   可仔细想想,又好像有点儿道理。   他们躺在妖兽的血泊里,一时半会儿不用担心别的妖兽靠近,可以好好休息,有了一段时间的安宁。   任析扶着树干,垂眸望着他们,眼神温和。   作者有话要说:   长长长! 第52章   任析护着一群小弟子在小秘境行走了大半个月, 日日瞧着他们不是被妖兽撵的屁滚尿流,就是哀叹任析怎么能这么不负责,将他们丢下便不管了。   任析盘腿坐在树上, 觉得真是再也没见过能比自己这么负责的领队师兄了。   不过这样大半个月过去, 这一小队弟子进步飞快, 彼此之间磨练的非常熟稔, 遇见妖兽后不再如过往一般慌乱,能够熟练的解决。   甚至遇见高阶妖兽后,也不再一味只知道逃跑, 而是能够一起合作将对方斩除。   大半个月下来, 收获颇丰。   不论是物质上的,还是修为与心性。   任析在心中将这个秘境的大致大小划分了一下。   他已经看见一些熟悉的东西了。   按照这个进程走下去, 应当用不了多久, 就会与一方人撞上。   小秘境是不会出现边界的,但它的大小也是有限的。   它的边界会与另一头连接起来,从而形成一个循环。   在任析觉得很快要跟人撞上的第四天, 他没有撞见熟人, 先瞧见了死人。   没心没肺的金丹初期小弟子们聚在一起,累趴了倒在地上,四周全是妖兽血。   任析在这些血腥气味儿中,分别出一种特殊的血气。   不是属于妖兽的, 更像是修士的。   小秘境开启后, 并不是只有苍生宗一个宗门进来。   还有其他的小宗门进来一探究竟。   拂镜州的宗门不算多, 有那么零星四五个, 都是数的过来的。   任析寻着血腥气味到尸体所在地的时候, 瞧见了眼熟的宗门服饰。   果然是拂镜州中的一个小宗门。   他心中觉得奇怪,一路走来这么久, 这个小秘境很稳定,并不像是有什么危险的模样。   他蹲下来,去瞧那具面朝下的尸体,将人翻过来,是个样貌端正的青年,已经有金丹巅峰的修为。   放在小宗门中,怕是已经是天赋顶级的弟子,一个宗门都要供着的那种。   竟然会死在这小秘境中?   任析一手按在这具尸体的颈侧,半晌后,温和的面色微微发沉。   这具尸体内没有丝毫灵气存在,虽然能看出生前是金丹巅峰的修为,可体内一颗金丹已经破碎消失。   最重要的是,他体内的血液与灵气都消失干净了。   身下的土壤通红,不知道是多少血液浸染的。   这名修士身上没有大伤口,唯独腹部丹田的位置有一道剑上口子,血液流尽后伤口发白,呈现出一种枯槁的色泽。   其中隐约残留着食灵水的气息。   这名弟子是死在苍生宗弟子手中,对方还用了本命法器,像是生怕不能让人发现这人是苍生宗杀的一般。   之所以能断定对手并非不敌才用处本命法器,而是故意拿本命法器对敌,是因为这人身上的伤口非常利落。   只有这一处,显然根本不是对面人的对手。   任析的面色实在是算不上好。   这尸体要是让外人发现,不知道苍生宗的名声会如何。   任析丢下一道符箓,将这具尸体护住,防止对方的尸体腐坏,而后再留下隐蔽阵法,确保无人会发现这具尸体后,才起身离开。   处理掉这具尸体后,任析与一群小弟子继续往前。   又是两日,果然与熟人遇上。   只见云开月带着一群弟子,从林中过来。   她身后的弟子略有狼狈之处,但可以看得出,过的极好,丝毫不像跟着任析的这群人,衣衫破的破烂的烂,连身体都破烂好几回,吃了药才勉强恢复。   至今还有人是瘸着的。   眼下瞧着两方不同,对比鲜明,忍不住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云开月并未发现任析。   依照她的修为,发现不了任析的隐蔽之法。   她打量着那一群弟子,半晌后笑出声来,温婉的面容显得温柔又怜悯:“你们怎么弄成这模样?任师弟不是带着你们?他人呢?”   小弟子们顿时七嘴八舌的哀嚎起来,控诉任析刚带着他们离开不久就没了影子,抛下他们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一个个说着,悲从中来,几乎要掉眼泪。   任析看着他们好笑不已,靠在树上,打量云开月。   云开月的本命法器是琴,杀人用的是琴弦,留下的伤痕也该是勒痕。   那人不是云开月杀的。   那是阙安乐吗?   苍生宗此前并未派人进来,能轻易杀掉一名金丹巅峰的,又必然是元婴期。   不是云开月的话,便只能是阙安乐了。   总归都是空山门下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不明白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好端端的忽然杀人,还留下鲜明的证据指向苍生宗,对空山他们有什么好处?   下方,云开月安慰完一群小弟子,叫他们跟着自己一块走。   弟子们感激涕零,一声声激动的叫着云师姐。   任析撤了自己身上的隐匿符箓。   云开月这才注意到任析,陡然抬头,惊讶无比的望着任析:“任师弟,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任析笑着说:“云师姐,我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用了隐匿符箓,免得他们依赖我罢了。”   云开月愣了愣才笑着道:“是了,怎么忘记任师弟的阵法符箓修炼的极好,用符箓与阵法隐匿自己的行踪,连我也发现不了。难怪这些弟子都以为你独自离开了,没管他们呢。他们也是不知,你不要怪他们。”   任析有些好笑:“云师姐多虑,我自然不会怪他们。要的就是他们不知道,才不会依赖于我,认真独自试炼。”   云开月神情有些许尴尬。   她对任析十分不喜。软硬不吃,还始终一副温和的笑模样,真是让人讨厌。   弟子们听见任析与云开月话,这会儿明白过来,难以置信道:“任师兄一直跟在我们身边!?”   “只是我们没发现而已!?”   “呜呜呜呜我好几次都要吓死了,任师兄也没有出来。”   “我也是啊,我都快要吓尿了……”说这话的弟子后知后觉的捂住嘴。   任析哭笑不得:“你们是首次试炼,若是知晓有人跟着,心中依赖便不会努力。现在不是很好?都懂得如何独自应对,比起你们的师兄师姐们也不遑多让了。”   弟子们被一夸,心中的那点儿怨气消失的干干净净。   仔细一想确实,他们这一个月下来,进步飞快。   再去瞧任析,大家悚然警觉,如果说任师兄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保护他们的话,那他们骂任师兄的话,岂不是都被任师兄听见了?   大家纷纷红脸,小声嗫嚅着与任析道歉。   任析愈发觉得好笑,真跟幼儿园的小朋友没有多大区别。   云开月瞧着他们一派和睦的样子,心中十分不悦。   但她按捺住自己,面上还是笑眯眯的:“既然眼下已经撞到一处,任师弟不如与我们一道?”   任析弯着眉眼欣然同意:“好啊,那麻烦云师姐了。”   老实说,任析很想看看云开月跟空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空山既然已经盯上任析,这次门下有两个弟子能与任析一道出来,进同一个秘境,没道理不吩咐弟子做点什么。   是要监视他?   亦或是从他身上打探到点消息?   更或者是,杀了他?   任析并不担心云开月或是阙安乐有本事杀了他。   即便他们手中有可能握着空山给的法宝也不可能。   除非空山本人来,倒是还有五分的可能。   不过任析不会当靶子,在面对空山的时候,他向来不吝于将自己的警惕提到最高。   任析心思流转,对云开月的行为猜测的同时,两人一同御剑落在后方,并未与下方林间的弟子们靠的太近。   任析问云开月:“前几日我过来的路上,瞧见了林中有一具尸体,乃是坛灵宗的一名金丹巅峰修士。”   云开月闻言,很是诧异道:“坛灵宗?这小宗门还没散?能养出一名金丹巅峰属实不易。任师弟没有邀对方与你一道?”   任析笑着说:“我是想,可惜不能了,这位坛灵宗的弟子已经死了。我寻到他的时候,他浑身血液流尽,灵力也尽数消失,伤口出现在他的腹部,将他的金丹绞碎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慢慢自云开月面上扫过,想知道她是什么反应。   云开月一副诧异的神色:“怎么会!?金丹巅峰的修为,在这秘境中何人能是他的对手,竟然能让他命陨!?”   任析弯着唇,用温和的声音道:“云师姐说笑,如今秘境中能让他命陨的不少了,便说我们之中,便有四人能将他轻易杀死,必然让他连逃都无处可逃。而且云师姐,最要紧的是,你不觉得他的死状听起来很耳熟吗?”   云开月笑着看向任析,像是丝毫没有听懂任析的意思般:“任师弟可不要乱说话,我们四人随有元婴修为,可也不会去对坛灵宗的人动手。说起来,坛灵宗还是我们苍生宗庇护的宗门,无冤无仇,他的死怎么能与咱们搭上关系?”   任析颔首:“是啊。可惜,那位坛灵宗的道友,偏偏是死在咱们苍生宗的食灵水下。他伤口还有食灵水锻造过的本命法器留下来的气息未散去。”   云开月震惊无比:“怎么会这般!?待咱们回到宗门,一定要禀报师尊与掌门!”   任析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云开月静默半晌后,忽然问道:“说起来,任师弟没有本命法器吧?我听闻任师弟未曾进过食灵水池,投入法器锻造?是还没有选好本命法器?任师弟不是拿到了小秘境的核心秘宝?我听封师弟说,那核心秘宝叫做青萝绿裙,是个很厉害的宝物,用来做本命法宝最合适不过。”   任析弯着眉眼:“不必投入食灵水池,我用着不习惯,何况真有危机之时,我用阵法与符箓更管用一些,思虑过后便不打算投法宝进食灵水池,也免得浪费食灵水。”   云开月大概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听到任析的回答后静了。   甚至想不出反驳的话。   这理由很合理,如今苍生宗大部分人都知晓,任析厉害的便是符箓与阵法修为,比起他本身的灵力修为要厉害的多。   云开月想着师父的话,再打量一眼看起来很温和的任析,心中咬牙。   她原先最讨厌的便是谢臻,眼下又能多出来一个任析。   这等油盐不进的人,最是讨厌!   ……   出了坛灵宗弟子莫名死掉的事,任析又与云开月汇合,之后没再隐匿自己的踪迹,失踪跟在一群弟子后方。   他们在小秘境中滞留了两月有余,才离开,确认这秘境确实已经稳定,能够当作日后的历练场所之一,时常放其他弟子进来历练。   拂镜州匮乏的资源总算是又多了一处小秘境来补足。   在小秘境口,任析等着藏柏月他们一行出来,这才松口气。   藏柏月瞧见任析后也是十分高兴,面上带着笑容:“任师兄!”   任析颔首:“走吧,先回宗门复命。”   云开月与阙安乐并无异议。   阙安乐小心看了云开月一眼。   云开月微微摇头。   阙安乐只能咬牙忍下。   如今秘境已出,云开月若是能得手,早就成功。   一行人带着弟子回到宗门中,与掌门复命后,任析与藏柏月道别,返回仙草峰洗漱,换身衣裳。   再出来后,李铭天也换好了衣裳,正在外头四处打量,瞧见任析出来,问道:“师父怎么不在洞府内?”   任析也好奇:“今日瞧着,掌门的脸色不太好,宗门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任析的话音刚落下,望闵的声音便传来:“是啊。柳勉失踪了,你掌门师伯脸色能好才是怪了。”   任析瞧着望闵从飞剑上跳下来,一头蓬乱的头发被捋顺,罕见的用一根布条绑在脑后。   他面色也算不上好。   任析想到小秘境中那具尸体,心中咯噔一声:“柳师兄怎么会失踪?我们去小秘境之前,不是说派柳师兄出去做事?”   望闵叹口气:“你掌门师伯派他出去已经半年有余,你们去小秘境前本来还能时时联系,柳勉传消息回来,说一时片刻怕是难以回到宗门之中。”   “谁想你们去小秘境后不到半月,柳勉那头的联系便断了,他放在你掌门师伯那的命牌也出现了裂纹,怕是凶多吉少。二长老已经赶去柳勉失联的州境,去寻他的踪迹。若是他出了事,你掌门师伯怕是不好过。”   任析心头几乎吊起来。   要知道,原本的剧情中根本没有这一出。   柳勉在原本的剧情中并未出事,哪怕是面对后来谢臻杀疯了的时候,也好好的,后来担起了执掌整个苍生宗的大责。   掌门要管理宗门,每日要处理的事务繁多,自身也需要修炼,并无多少精力教养弟子。   是以他门下只有柳勉与藏柏月两个人,藏柏月是因为天赋格外出众,才被掌门收入门下。   但平日里也是柳勉这个大师兄教导居多。   只有柳勉,是掌门手把手亲自教出来的弟子,也是他的第一个弟子,相处几十年近百年,感情不可谓不亲厚。   原剧情中出事的是藏柏月,掌门受到打击,最后与谢臻拼命,而后身死道消。   若出事的换成柳勉,掌门受到的打击怕也不会小。   任析的眉头皱紧,太多的事冗杂在一起,让他一时之间捋不出线头。   七长老瞧着任析一副沉思的模样,翻个白眼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不用你操这个心,好好修炼。”   七长老说完后又道:“不过最近宗门中事宜多,我也有事要出去一趟,不能在宗门内待着。空山那老不死的在,你与铭天在宗门内小心些,能不出仙草峰就别出。”   任析颔首,等到望闵拍了拍他与李铭天的肩头走远后,才忽然想起来另一件事,眼底情绪古怪。   空山在宗门内?   可他贴在空山身上的追踪符箓分明显示,空山半月前就离开了苍生宗,朝着东边去,眼下离得太远,不知道去了哪个州境,只能感应到大致方向。   可为何连他师父都以为,空山在宗门内?   难不成空山有什么法子,能将掌门都骗过去不成?   任析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可又难说会不会有这回事。   他自己尚且有手段追踪空山,让掌门都不知晓,谁知道空山会不会也有类似的掩藏手段呢?   得找个时候试探一下空山是否真在浮云峰。   他若是不在,那么自己就可以在空山回来之前,潜入浮云峰照一照窥生镜所在。   任析握着手中的剑,与李铭天对视一眼后道:“罢了,我先回洞府去,你也好好休息,这段时间在小秘境不轻松。”   李铭天没有拒绝,颔首回自己的洞府。   ……   魔界。   谢臻拿到了杜翁锻造好的鞭子。   按照谢臻的要求,与任析原来那个一模一样。   只是等级高了无数倍,真正算得上是“攻防合一紫金鞭”。   鞭子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暗紫色鞭子内编入了金色的丝线,在日光下回闪烁出微弱的碎光。   鞭身柔韧无比,缩成一个小小的软环正好能够戴在手腕上。   鞭头里的储物空间比原本的扩大了数千倍,还能储存活物,眼下里头正堆着一堆的灵石,还有其他的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谢臻满意的把玩着小小的软环,最后翘着嘴角塞进自己的怀中,瞧着身侧的展言道:“梁丘穆去哪儿了?”   展言嘴角轻抽:“魔尊大人,梁丘域主与杜翁去魔渊了。”   谢臻奇怪:“他们去魔渊干什么?”   展言:“……打架。”   展言面无表情活灵活现的将杜翁与梁丘穆之间的纠葛给谢臻演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梁丘域主觉得都是杜翁的错,要不是杜翁引祸害上门,他不会被迫承认你是魔尊。”   谢臻翘着腿坐在椅子中,心情愉悦,听见只觉得是个乐子。   梁丘穆与杜翁是不是真心承认他这个魔尊无所谓,重要的是他登上了魔尊之位,他们即便不满意,也要认,并且要维护他。   展言说完,忽然道:“不过魔尊,东方域与南方域有两位域主掌控,只要两位域主承认了你魔尊的身份,愿意臣服于你,便没有什么问题。真正的问题在北方域与西方域……还有不少在四方域之外的地方,有许多不受四方域主统领的人,且这一群人修为并不弱。”   “我们攻下北方域与西方域太快,来不及清理整治彻底,你便直接揽住了魔尊这么大一个摊子,不少不服你的人会想要借机生事。”   魔修大多天生不爱管教,否则不会逆行施为走上魔修的路子。   很多人不会乐意谢臻当魔尊。   从前连东方域主与南方域主也没有起过当魔尊,统领整个魔界的心思,遑论修为不如他们的谢臻来当?   地下怕是有不少人要翻天了。   梁丘穆与杜翁虽然在谢臻的威逼利诱下同意这件事,并答应臣服于他,可谢臻眼下要是想用东方域与南方域的人去平另外两域的动荡,估计借不到多少人。   总体而言,谢臻这个魔尊眼下还是个空头魔尊。   谢臻瞧着不以为意,倒是展言快要急死。   谢臻面上带笑,轻飘飘道:“不必急,让他们闹就是。穿透的椽子先烂,你等着谁出头,我把他打烂就行。”   杀鸡儆猴的道理,无论过多少年都好用。   谢臻的修为没有梁丘穆与杜翁高有又如何?   梁丘穆与杜翁尚且要供他上魔尊之位,下面一群人不过乌合之众,只需镇压便能让他们屈服。   展言欲言又止,半晌后闭嘴不言。   谢臻的境界不稳,怕是他自己最清楚,无须别人再多言。   谢臻起身离开,展言瞧着谢臻的背影。   若隐若现的黑色雾气似乎要从他体内挣脱而出。   谢臻离开一会儿后,说着要去魔渊打一架的杜翁与梁丘穆出现。   杜翁还是那副坚毅的面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身旁站着一个穿着青色竹纹衫子的青年,瞧着似乎二十七八岁,文质彬彬,一身的书卷气息,像极了读书人。   他头上戴着青玉冠,一双眼眸望着谢臻离开的方向,半晌后才问身侧的杜翁:“你说,他到底为何能打开千里舆图?”   杜翁面无表情道:“不知,但他体内全是本源魔气,这般不要命的修炼法子,我等着他何时爆体而亡。”   梁丘穆笑了笑:“你还想着等他死了去拿千里舆图不成?你觉得依照他的精明程度,会给你这个机会?这人性格恶劣,他若是真要死了,只会用千里舆图做要挟,要我们想尽法子帮他。若是帮不了他,他八成会在死的时候把千里舆图一起毁掉。”   说到此处,文质彬彬的书生公子眼中流露出一丝与他面容不符合的阴沉。   杜翁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半晌没有答话。   梁丘穆眼中的阴沉一闪而逝,喃喃自语般垂下眸子:“他到底,是怎么打开千里舆图的呢?千里舆图不该被人打开啊……”   杜翁视线扫过殿中的东西。   谢臻这人性格古怪,眼下停留在东方域内,为他准备了休息的偏殿,可他从不在这些宫殿内休息,玩一会儿便会离开,不知去了哪儿。   谢臻虽然初步晋入渡劫期,但到了这个级别,要掩饰自己的行踪,梁丘穆与杜翁也没法办追查到。   他打量半晌后道:“千里舆图不能毁。他若是要死,你将尊主留给你的药给他,帮他压制本源魔气便可。”   梁丘穆闻言气笑了:“你怎么不用你的!?你那难道没有吗!?”   杜翁:“……”   他转身离开了。   梁丘穆额角青筋直跳。   那头离开的谢臻传讯给任析,还是未等到回复。   他手中把玩着软环,心中奇怪任析这次进小秘境怎么会用这么长的时间。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没有动静的传讯符忽然动弹。   谢臻眉梢上扬,抓出传讯符注入魔气,任析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我收到你的传讯了,恭喜呀。”   谢臻原本心情有点莫名的焦躁。   大概是魔气影响。   他如今身上的本源魔气太多了,身体无时无刻的痛着,几乎麻木。他觉得他已经适应了这种痛苦,但有时候还是为这种痛苦忍耐的彻夜难眠,难以入定修炼。   这些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唯有他自己知晓。   这种痛苦是他自己选的,他不愿意死,想要握住足够的力量,谁也不能威胁到他,还要报仇。   他要的总是很多,为了得到这些,自然需要付出代价。   但痛苦还是不可避免的让他焦躁了。   直到这会儿,听见任析的声音。   谢臻抬手,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   没有魔气侵蚀的痛苦。   他桃花眼笑意盎然,捏住传讯符跟对面的人道:“我爬上这位置,还没有几人真真切切的恭喜过我,唤过我魔尊呢。你叫声魔尊来听听?”   任析正在自己的洞府内。   他门口放着的两盆灵植这会儿伸长了藤蔓,缠绕着他的指尖,亲昵的磨蹭,满是欢欣。   任析戳着柔嫩的叶尖,笑眯眯的满足谢臻这点小要求:“恭喜,魔尊大人。满意了?”   谢臻手指微蜷缩,握紧了传讯符,觉得心头跳的有些快。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笑着说:“嗯,叫的不错,本尊有赏。你眼下既然已经出了小秘境,能找个空出到魔渊一趟吧?我去寻你。”   谢臻问完这句话后,觉得自己心头跳的更快了,浑身的魔气都不受控制的逸散出些许。   他垂眸,稳定住自己的心绪,一时片刻没有听见对面的回复,跳动急促的心脏似乎缓慢了许多。   太奇怪了,好像是任析的话能够掌控住他的心脏一般。   怎么会有这种怪事?   他莫不是修炼的太急,要走火入魔了。   谢臻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摸出一个玉瓶,单手扒开塞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浑身躁动的魔气与痛楚瞬息间消失的一干二净,连逸散的魔气也退回体内,安安稳稳的,无比乖顺听话。   他拎着玉瓶打量一眼,发现原本满满一瓶只剩下浅浅一层底,垂眸放回储物空间内。   可心脏跳的还是有些快。   谢臻等了许久,传讯符中才终于传出来消息:“好,我会找个时间去,倒是传讯给你。对了,我今日联系你,是有事要与你说。”   任析正在用青萝绿裙画追踪符。   符箓注入灵力后并未去浮云峰,而是离开了苍生宗,可见空山确实不苍生宗内。   既然如此,他定要抓紧这次机会,找到窥生镜后便能证明空山谎话连篇,为谢臻正名。   待将空山驱逐出苍生宗后,谢臻便是将空山凌虐致死,苍生宗内众人也不会对空山说什么,天下人也不能指责谢臻半句。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天经地义。   若是有人指责,便是慨他人之康。   他将自己画好的符箓放在一旁压住,而后收起青萝绿裙,继续道:“我在小秘境中见到了一个被食灵水法器杀死的修士,是坛灵宗的一名金丹巅峰,我怀疑是云开月或者阙安乐杀的。是一击毙命,还故意用的本命法器。不过我一时片刻想不出来他们这么做的目的。”   他原本还猜测云开月他们是想栽赃自己,后来想一想,自己根本没有进食灵水池锻造过的本命法器,云开月他们都是知晓的,如何栽赃?   栽赃藏柏月更不可能。   方向不对,李铭天是跟着藏柏月他们一道的,会为藏柏月作证。   任析想不清楚其中的关窍,只能暂时放下。   谢臻闻言感兴趣道:“云开月?她倒是胆子大,呵。”   语气中充满了对这位师姐的不屑。   任析默了片刻,才继续道:“我要告诉你的,还有一件事。我先前跟你说过,空山那套说辞中有个很大的漏洞,便是你从小世界中带出来的核心秘宝。那核心秘宝我查过,它的烙印不会被抹除,唯有主人死掉才行。而其他人无法控制它,也不能将它收进储物空间。空山从你那拿走后,一定会从你的储物空间中取出来查看,而后便不能再控制它放回去。他只能把窥生镜放在浮云峰,拿不到别出去。”   谢臻有些不妙的预感:“你从哪儿知道这些的?”   他这个窥生镜的主人都不知道。   说起来,他其实只记得窥生镜是一面镜子,其余的都不记得。甚至连他当时是如何侥幸从小世界中拿到了这面镜子都不记得。   任析道:“我查典籍查出来的。”他如今说谎愈发的面不改色。   反正谢臻也看不见,只听得见声音。   不等谢臻再度疑惑,任析道:“空山眼下不在苍生宗。我从青萝绿裙那学会了一种追踪符箓,能够让渡劫期修者都无法发现。这符箓我在空山身上贴了一张,他现在对外宣传正在浮云峰,可实则并不在,而是在离苍生宗很远的地方。我打算在他回来之前,找个机会进浮云峰瞧一瞧,找找窥生镜是方才浮云峰,还是其他的地方。”   谢臻心中有疑虑:“你不必做这些,若是空山使诈骗你去的怎么办?你眼下还是元婴期修为,根本打不过空山……”   谢臻还没说完,任析就笑着打断:“不用担心,我现在的符箓修为比你以为的还要厉害不少,正面虽然打不过空山,可我原本也不是想跟他打。即便真是个陷阱,我跑掉还是行的。若不是个陷阱,咱们就赚了。”   任析道:“我去找我师父要了个留影的法宝,届时进浮云峰后留影,将窥生镜的模样留存下来当作证据。若是浮云峰没有窥生镜的踪影,再从长计议。等我先去浮云峰一趟,然后我再去魔渊,去之前会给你递消息的。”   谢臻几乎没有插嘴的机会。   他愣了一会儿,发现他几乎是被任析牵着鼻子走。   手中的符箓已经没了声音,任析那头想必已经放下符箓,去忙碌其他的事。   谢臻说不清楚自己什么心思。   任析是为他的事情忙碌,想到这一点,他有些高兴。   放下传讯符,谢臻握着手中的软环,重新放回怀中。   他盘着腿,仰头望着墨蓝色的星空,心思放空,什么也没有想。   半晌后,轻声呢喃:“……任析。”   他的唇角上翘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低下头轻轻笑了一声。   ……   任析将手中的传讯符放回去,翻看一部分典籍,最后开始炼制丹药。   手边摆着好几个瓶子,都是他自己的汁液。   虽然本体就是个奶妈,但丹药这东西必不可少。   丹药除了能治愈伤口外,还有各种作用,必要的时候用上能起起效。   任析对空山很有警惕心。   他不觉得空山会是个好对付的人,虽然自己开了空山不知道的挂,但谁知道空山有没有留后手?   能够避免的危险,还是尽量避免掉为妙。   小心驶得万年船。   任析准备各种丹药,已经是两天后。   望闵不在仙草峰,不知道出门到底忙什么去了。   任析心中不太妙,隐约觉得修真界要发生什么了。   他与李铭天说一声,若是有人来问,就说他在自己的洞府里闭关,一时半会儿不见人。   但若是他三天后还不去找李铭天,李铭天就给望闵传讯,说他有可能被三长老困住了。   李铭天听见这话的时候,紧张的起身:“师兄,你要去做什么?师父不是让咱们避着点三师伯吗?”   他怕任析出事,到时候望闵回来没法交代。   任析弯着眉眼安抚:“去找个东西。你不要声张,不出意外我能回来。告诉你是以防万一。好了,你快修炼吧,不必担忧。”   李铭天眼睁睁的看着任析离开,张嘴几次不知道怎么劝阻。   他对任析始终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觉得这个当初忽然出现的仙人,后来与自己同门师兄很神秘,有不少他根本不知道的事。   眼下除了帮忙等着给师父传讯,他也不能做别的什么。   任析并未御剑。   御剑过于招摇了。   他也不能保证自己的隐匿之法能瞒过宗门中的两位渡劫期。   任析下了仙草峰后,在身上丢了一堆隐匿的符箓,然后满满顺着山脚去登浮云峰。   他选的日子不错。   今日是浮云峰讲法的日子,外门弟子都在顺着浮云峰山路往上爬。   任析跟在队伍后面爬上去的时候,果不其然没有瞧见空山的身影。   今日负责为外门弟子讲法的是云开月,还有他们那个大师兄。   任析还是第一次瞧见空山的大弟子。   是一个生的十分平凡的人,平凡的不起眼。   任析当然不会觉得这位大弟子真的平凡。   能让谢臻都信任,最后反手背刺谢臻的人,能有多平凡简单?   任析在法场站了好一会儿,瞧着他们要开始讲法,才转身继续往其他地方走。   任析没有贸然展开自己的神识。   浮云峰有好几位元婴期弟子,要是撞上了他们的神识便麻烦了。   他在浮云峰摸了一会儿后,找到了空山所在的主殿。   大殿有护罩,不能随意进去,更不能强行闯入。   任析围着大殿转了一圈后,从锦囊中掏出自己现在为数不多的上品灵石,开始摆阵。   灵力顺着灵石勾勒运转轨迹,最后出现了一个能够供一人通过的扭曲通道。   任析飞快的钻进了这个通道,眼中的景物扭曲变化,再清晰时便是一个宽阔的宫殿。   一片雪白,显得整个大殿十分冷硬肃穆。   任析不可避免的想起来空山十分喜爱穿的白色衣裳。   穿起来白衣飘飘,很有气势,可惜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罢了。   任析打量着殿中的一切,感受着殿中的灵力波动,满满离开正殿,走到了偏殿。   殿中是没有床铺类的东西,足以见得空山是个不好享受的。   他或许只爱追求法宝灵器修为。   任析在他的殿中转了一整圈,也没能够找到窥生镜的影子,心中有些焦虑。   若是不在浮云峰,就有点麻烦了。   他再度找了一圈后,锦囊里放着的青萝绿裙忽然自己折腾起来。   任析将它放出来,一杆笔飞仔半空,十分活跃的晃了晃,而后一溜烟儿的直奔任析已经查看过的一处偏殿房间。   任析跟在青萝绿裙后面,心中生出一些希冀来。   难不成这个核心秘宝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稍后应该还有一更,零点过后吧 第53章   青萝绿裙飞得不算快, 正好能让任析跟在它后方。   进入了偏殿房间后,任析瞧着这里,四处打量。   青萝绿裙也停了下来, 笔杆微微歪了歪, 像是在思考疑惑一般。   半晌后, 它又动了。   任析瞧着青萝绿裙飞到一半忽然降低高度, 滚进一个矮几下。   而后任析便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墙壁忽然裂开,成为两面, 露出了后方一个通道。   任析:“……”   他呆了会儿。   他想到了阵法, 符箓,各种障眼法的法术, 甚至想到了空山不会将东西放在浮云峰。   唯独没想到空山会在修真界用凡间暗道这么朴实无华的东西。   青萝绿裙围着任析打转, 邀功似的蹭了蹭他的手心。   任析握住它夸赞:“好好,知道,你的功劳最大。”   青萝绿裙更加的欢欣鼓舞, 从任析手中飞出来, 一溜烟儿的钻进了通道。   他们进去之后,背后的墙壁重新合拢。   任析发现墙壁中贴了不少符箓,都是用于隐匿与掩盖灵力波动的。   先开辟出一条暗道,再用符箓与阵法隐匿, 空山做的十分周全了。   任析先后避开了好几道阵法, 通道渐渐开阔, 最后露出了一片刺目的光明。   像是所有的日光都汇聚在了这一刻, 在任析出现的时候瞬间射向了他, 让他睁不开眼睛。   任析眯着眼,努力去瞧, 隐约能看见一面巨大的镜子轮廓。   几乎一整面墙都是庞大的镜面,镜面映照出的并非狭隘的密室,而是一片葱翠,浓绿之下是无穷无尽的血液,血液多的几乎要流淌成河。   任析心头重重的跳了下,努力睁开自己的眼睛适应光束,想要去看清楚镜子中的景象,同时一手还不忘记去锦囊中掏留影法器。   可还不等他将法器掏出来,忽然出现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背后汗毛倒竖,让他抽出了去掏留影法器的手,改为掏出厚厚一叠攻击符箓,转身便冲着背后扔出去,同时飞速倒退。   后背的光芒愈发强盛,让任析瞬息之间精神恍惚,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脑海中挣脱出来。   他现在已经关不上那么多,全心只能注意眼前的情况。   他背着那由镜面射出的强光,才能睁眼瞧清楚后背的景象。   空山竟然在密室内。   他是刚刚赶来的,头发凌乱,一身白衣也散乱,形容狼狈,额角青筋鼓动,可见慌忙到了什么程度。   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要命的是,任析从空山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气息。   这种气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任析过往只在掌门与二长老身上体验过。   空山身上的气息要淡很多,可切切实实的,是属于渡劫期的威势。   任析脸色顷刻间发白。   他没有料到空山竟然会在这个关头突破到渡劫期。   空山瞧着任析冷笑:“怎么?瞧见我很意外?还是対我的修为很意外?师侄,你対我的密室很好奇啊?”   空山眯着眼,盯着任析,而后视线落在任析背后的窥生镜上,眼中流露出一丝阴毒之色:“师侄,只要你告诉我,你是如何动用这镜子的,本尊便不与你为难,也不计较你在我身上贴追踪符的事,你说如何?”   任析攥紧了手中的符箓,面上没有表情:“怎么,三师伯拿到这镜子这么久,都没有参透其中的用处?我以为三师伯是知道这镜子的用法,才将它抢来呢。”   空山脸庞扭曲了一下,任析的话可谓戳中了他的痛脚。   他的确知道这镜子厉害,知道这镜子有逆天只能,可他偏偏不能用它。   这镜子只听谢臻那小畜生的使唤,眼下又多了个人能让它有反应。   空山一定要让任析告诉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催动的窥生镜。   窥生镜中的满目葱绿,在他进来的的时候一闪而逝,但他还是瞧见了模糊的影子。   任析若是能用这窥生镜,那他也一定能用,只是没有方法而已。   不过没关系,有这方法的人就在眼前。   空山面上的神色愈发的狰狞。   任析其实并不知道空山在说什么,他只能从自己方才窥见的模糊景象与空山的反应猜到个大概。   这是个误会,但这个误会够用了。   空山不会杀他,只要不下杀手,他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任析脑中飞速思索,眼下到底该如何从一名渡劫期手中脱身。   対面的空山却忽然笑起来:“怎么忘了,你当初可是被那小畜生抓走。他抓走封俊朗是常事,还抓了你……现在看来,你跟那小畜生早就认识吧?那时候你是故意做人质,帮那小畜生脱身?”   空山很快就想到当时从试青大会回来后,五长老与六长老対任析紧张的态度。   谢臻要是只抓一个封俊朗,二长老不一定会多顾忌封俊朗。   但抓了任析,两名弟子在手,有五长老与六长老在一侧为任析紧张,二长老自然要顾忌任析的命,只能放谢臻一行安然离开。   不然按二长老的性子,谢臻要杀封俊朗,二长老会让他杀,再让他们一行都给封俊朗陪命就是。   想通了这个关节,空山忽然笑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苍生宗竟然出一个与魔修勾结的。说起来,你还是灵植修炼成人……”   空山眼中流露出浓郁的垂线之色:“你们灵植妖修要练成人形十分困难,便是在千年前也不曾有几个能化形成功的植物系妖修,不知道你修炼到今日,用了多少年?你的本体,定然十分厉害吧?”   任析与空山対视,明白空山嘴里的“厉害”不是指任析的修为,怕是指他本体能做药能给修士带来的进益。   换而言之,他想吃掉任析。   任析被空山的眼神看的毛骨悚然,后背的汗毛几乎根根竖立。   他心中涌现出一种反胃感。   谢臻早就跟他讲过,修真界从前有过修成人形的植物系妖修被人打回原形,然后炼药吃掉用来增进自己修为的例子。   但如今的修真界几乎没有植物系妖修的影子,而且苍生宗命令禁止这等事。   这还是任析第一次対上这种视线。   他绷紧唇角,面无表情道:“我的本体厉不厉害,三师伯怕是无缘知道。”   空山冷笑:“是吗?看看我今日将你打成原形,能不能知道你的本体所在。”   任析忽然笑起来:“我的本体所在?我的本体在魔渊,三长老要是想要,直接去魔渊找就是。”   空山觉得任析是在讥讽他,面色青白变化一阵后,冷笑:“你便嘴硬吧。”   话音未落,手中掐诀,灵力涌动,强大的灵压让密室内的人衣衫被紧紧压在身上。   任析咬牙,掏出锦囊中的灵药吞下,而后扔出一堆符箓,在身前形成厚厚的壁垒,同时将攻击符箓扔出去,试图打断空山的法印结成。   空山一手被任析的符箓弄的有些焦头烂额,却并未対他形成任何真正的伤害。   空山干脆懒得管任析的挣扎,手中继续结印,灵力箭矢凝结,道道带着能让人命陨的强大威胁力,任析额角鼓胀,先前见到窥生镜后,那种脑内有东西要挣脱出来的感觉愈发的强烈。   他忽然吐出一口血来,分明还未收到空山真正的攻击,便先受了重伤一般。   他体内的灵力也在快速的流逝,像是枯竭了一般。   与此同时,青萝绿裙从他手中非处,围着他环绕一圈,忽然生出巨大的力道推着他后仰。   空山的灵力箭矢凝结成功,如雨一般落下,射向任析。   任析也被青萝绿裙推着倒退两步,体内弥漫出剧痛,手脚发软,灵力被什么东西强行全部抽走后,浑身像是低血糖发作一般无力,眼前阵阵发黑。   他后仰倒下,终于看见了身后的东西——   那是一面巨大镜子,镜面上出现了漆黑的扭曲漩涡,像是一个黑洞。   在任析倒下的同时,将他吞入其中。   任析腿上剧痛无比,空山凝聚的箭矢落下,击碎了他的腿骨。   他被黑色的漩涡吞噬,最后一眼看见的是空山惊骇与难以置信的神情,还有浓郁的贪念与恼怒。   任析最后一缕意识消失,被黑洞吞入其中,不见踪影。   空山眼睁睁看着任析消失。   在他消失的瞬间,窥生镜上的黑色漩涡也随之消失,重新恢复了那平静无波澜的镜面,即便空山站在它跟前,里面也照不出空山的影子。   密室内满地的狼藉和窥生镜的平静,像是在嘲笑空山一般,让他脸皮抽动,额角青筋鼓动,心中的怒气与不甘一阵一阵的翻涌!   功亏一篑!   他从千里之外匆忙赶回来,本以为能抓住任析,结果什么也没有得到!   能修成人形的灵植,还有能催动窥生镜的办法,都从他眼皮子底下跑了!   空山目光阴沉沉的望着没有动静的窥生镜,半晌后抬手试图抹除上面属于谢臻的烙印。   可即便他到了渡劫期,也奈何不了窥生镜。   空山咬牙,闭上眼眸,挥手将窥生镜的隐匿。   李铭天在仙草峰待着,还没等来任析的消息,先瞧见了出去办事的望闵。   望闵从未如此脸色难看过。   他冲进仙草峰后边直奔任析的洞府,没有找到人后,去问李铭天:“你师兄呢!?”   李铭天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师兄这才刚走没有一天,若是这么早说了,让师父知晓,而师兄自己好好回来,要挨师父的训该怎么办?   正在李铭天陷入两难的时候,望闵脸色难看的吐出下一句话:“你师兄的命牌裂开了。”   李铭天脸色煞白:“……在、在浮云峰。”   空山心中早有猜测,但真从李铭天这里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心中还是咯噔了一下。   他也顾不上怪李铭天或是谁,转身便冲去浮云峰。   他弟子的命牌都碎了!   若是不让空山那个老匹夫将他的弟子完好无损的交出来,他必然让空山给他的弟子偿命!   ……   魔界,谢臻正在暴打出头的椽子。   西方域最先乱起来。   西方域是谢臻夺下域主之位后,管理最少的一个域。   夺下西方域后不久,他便去了修真界。   而后也没有多少时间管理,便来了东方域,当上了魔尊。   西方域中不服他的人众多。   而西方域与北方域接壤的部分有非常大的一块地方,远离了两域的主城区,里头藏着不少魔修,不属于原本的两域,不服从域主的管束。   魔尊上位后,不仅传出消息要取消魔域之分,由魔尊统管,还要魔界所有的魔修都遵谢臻为魔尊。   不少魔修骨子里的不服管教开始翻涌,能听这样的话才怪。   当即便有修为高的人带着一群人,造反一般在西方域圈地,同时大肆嘲讽谢臻,说他是被修真界驱逐过来的,魔界不需要修真界不要的废物来做魔尊。   谢臻从展言那得到这消息后,带着寥寥数人,便去了西方域。   西方域有展言原本留下来管理的人,可惜修为比対方低,压不住人。   反而还死了两个人。   将展言气的不轻。   谢臻赶去西方域后,只花费了三天的时间,便将圈地的一群人杀的干干净净。   杀了还不算,他将带头的那名化神巅峰的修士挂在西方域主城的城门口,务必让所有人都能看见这人的尸首。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4章   谢臻挂完人头后, 慢条斯理的擦干净自己的手指,指甲缝里的血迹都一丝一丝的擦的干干净净,而后将擦过手的帕子丢下, 提起自己的剑, 转身朝着西方域的域主殿走去, 将自己一身的血用水重新清理了一遍。   敲山震虎, 西方域眼下安静至极。   展言对这个效果很满意,倒也不在意谢臻这点臭毛病了。   老实说,展言一直觉得谢臻不可理喻。   觉得其他人都脏可以, 但分明一个清洁术能解决的事, 他偏要折腾一圈,耽误不少时间。   用水洗的还不一定有清洁术清理的干净。   当然, 这会儿他是什么都不会说了。   看样子, 谢臻这个魔尊之位大体是能坐稳了。   清理西方域的消息,一夜之间便长了翅膀的飞到了其他三域,原本还持观望态度的纷纷偃旗息鼓, 没了与谢臻斗的动力。   反倒是有一波人察觉出魔界要变天, 开始思索该如何讨好这位新晋魔尊。   谢臻清洗完出来时,本以为会看见高高兴兴的展言一行。   却发现展言不知为何,面色有些难言,尤其是看见谢臻出来后。   谢臻挑着眉, 无所谓道:“怎地?还有人闹腾?西方域应当是没了, 莫不是北方域还有人不知死活……”   不等谢臻说完后面的话, 展言几度张唇, 总算是将一句话完整的吐出来:“有到魔界来的修士道, 苍生宗出了事。”   展言好端端的为何变脸?   苍生宗与他们可没有什么关系,若是出了事, 谢臻怕不是要大笑三声,当晚大摆宴席好好庆祝一番。   唯有苍生宗内的一人除外。   谢臻面上的笑容消失的的一干二净,面无表情,气息忽然之间变得可怖,甚至远远比他杀人时还要骇人得多。   他几乎是将字句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任析出事了?”   展言还没本事知道这个,摇头:“只是听正道修士说,苍生宗的七长老与三长老打起来了。空山那老贼竟然到了渡劫期修为,虽是初晋,七长老却也不是其对手,二人一路打到了苍生宗外,最后苍生宗的掌门出手,这才将七长老与三长老镇压住。七长老受了不轻的伤。”   七长老是任析的师父,他好端端的又怎么会去与三长老冲突呢?   除非有什么惹怒了他,以至于他不管实力差距,也要与三长老打个死活出来。   七长老有什么值得空山垂涎的呢?   那自然是任析。   展言不知道任析是植物系妖修,还在猜测是七长老一门出了什么事,有可能累及任析,唯独谢臻听完,心中毫无疑虑的确定,必然是任析出了事。   谢臻垂着身侧的手指伸开又蜷缩握紧,像是在努力的舒缓自己某种情绪。   但他失败了。   他身上的魔气忽然之间疯狂逸散,像是漆黑雾气一般的魔气将他包裹,以他为源头,很快就弥漫了整个宫殿。   谢臻身上的是本源魔气,靠他最近的几人最先受到本源魔气的强行灌入,面露痛苦之色,飞快的后退。   展言震声道:“谢臻!你疯了不成?什么都还没有定论呢,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臻兀自站在原地,没有出声,展言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进自己的话。   殿内的魔气显然变得更加浓郁,可似乎没有向殿外扩散的意思。   漆黑的魔气弥漫,以至于将殿内的情形渐渐遮盖住,退到殿外的人不能窥见其中的情形,也不知道谢臻现在在做什么。   展言眉头皱紧,看着殿内,在门口犹豫要不要冒险进去看一看。   不过,没等到他动作,大约过了一息,殿内的浓黑雾气便开始收缩,魔气翻腾着像是被强行拽了回去,重新回到了谢臻体内。   他眉眼冷漠,桃花眼里没有丁点笑意,一身漆黑的衣衫无风而动,手中握着剑分明还宿在剑鞘中,却控制不住的发出真真翁鸣,像是听见了主人的心意,要冲出剑鞘一般。   展言几度张合嘴唇,最终道:“你莫要着急,你不是说过,你那朋友很聪明?又怎么会轻易栽在空山手中?”   这话说出来,展言自己其实都不太相信。   毕竟连谢臻也曾折在空山手中,更不必提看起来便十分纯良的任析。   谢臻眉眼冰凉,冷声道:“你方才说,空山也升入了渡劫期?”   展言点头:“是,七长老乃是多年的化神巅峰,真与三长老打起来,不至于被打的节节败退。空山晋入化神境界,所言应当非虚。”   谢臻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有。   展言瞧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总觉得奇怪。   太奇怪了,谢臻的性子他是了解的,不说十成十,但他的为人七八分展言还是明白的。   展言不明白什么交情,才能让谢臻将这个朋友看的如此重要,以至于只是听见他有可能出了事,都能失去理智。   他想劝谢臻,最好静观其变,暗中让人去修真界,搜寻任析的下落。   可谢臻不等他说话,先一步离开。   速度快的他们回神时,谢臻已经没了影子。   展言暗道糟糕,谢臻该不会发疯,独自跑去修真界寻空山去了吧?   这一点,展言猜错了。   谢臻还不至于鲁莽到这份上。   相反,谢臻觉得他现在十分冷静。   他御剑到了拂镜州,随即掩藏住自己的身形,寻到了一处集镇落下。   集镇中十分热闹,吆喝叫卖,讨价还价。   谢臻冷漠的游走与闹市中,渐渐听见了他想听见的。   “苍生宗三长老与七长老打起来的事儿,你们可曾听说?”   “这么大的事儿,哪儿能没听说过啊!那三长老瞧着似乎已是渡劫期,如此说来,苍生宗足足有四位渡劫期大能了,实在是厉害!”   “你可听说另一件事?七长老与三长老打起来,乃是因为七长老门下的大弟子。七长老的大弟子无缘无故进了三长老的浮云峰,似乎是想行偷窃之事,而后被三长老撞见,要紧的是这位弟子他不是人!”   这话将周边几人的胃口足足的掉了起来:“不是人!?不是人能是什么?是妖修?苍生宗也没有不收妖修做弟子的规矩啊。”   这人神秘兮兮道:“我听闻啊,那位大弟子,乃是植物系妖修,也不知道修了多少年,才化作人形,啧啧。”   周围人闻言,顿时一片哗然。   植物系妖修!多稀奇啊!   世人皆知灵植能炼药,越是年份久远,品阶高等,灵气浓郁的灵植,便越是厉害。   “那这三长老可是发现了他灵植妖修的身份?将人偷偷藏起来炼成药了?!”   说这话的人情绪激动,满眼的羡慕。   四周不少人也流露出垂涎之色。   不远处的谢臻面色愈发的森冷。   “我听着倒不是,似乎是说这位弟子逃了,但不知是真是假。”   “嗐,除开这事,还有另一件事也是关于苍生宗的。”   “什么?你快说,莫要卖关子!”   “听闻啊,最近有好些修士莫名其妙的死了,都是苍生宗的人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   “你如何知道是苍生宗人杀的?亲眼瞧见?”   “还能如何?那些死去的修士,身上的伤口都是食灵水留下的,除了苍生宗人动的手,还能是谁?即便不亲眼瞧见,也能知晓。”   这里是拂镜州的一处小集镇,流窜在这样小集镇中间的,多是些金丹不到的低阶修士。   然而在这样小的地方,都有一群人知道了任析植物系妖修的身份,这消息传的有多远,可想而知。   现如今,怕是整个修真界都知晓任析的真身了。   谢臻从前惋惜于任析生长在魔渊底,眼下反倒忽然庆幸起来。   他生在魔渊,注定无人能够靠近。   只要本体安稳,即便受了重伤,也还有回旋的余地。   至于那消息是谁放出来的,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空山那老贼。   他怕是对任析动手不成,恼羞成怒,所以干脆公之于众。   任析眼下应该还活着,否则他不会将这消息宣扬出来。   空山等着这消息搅乱修真界,引起无数人对任析的垂涎。   而后他再动手,只要避开他人,便能推脱任析的死与他没有干系。倚靠空山的手段与心机,想必能将尾巴处理的干净,届时苍生宗掌门那个不知变通的老顽固没有证据,也不会驱逐于他,反而会阻止七长老向三长老寻仇。   想到这里,谢臻神情愈发的冷酷,整张脸像是结了万年的寒冰一般。   他心口像是被一只手攥紧,揉成一团。这手上还有尖锐的指甲,狠狠掐进他的心脏中,以至于他阵阵锐痛。   任析去浮云峰,是为了寻窥生镜,帮他正名。   恐怕空山其实也料到了自己这一出破绽,对任析有所警惕,才能那般及时的赶回去。   若非为他……   谢臻呼出一口浊气,压制弥漫满腔的杀意,转身去了魔渊底。   他记得,任析送给他的符箓中,有几张是能让阵法短暂失效的。   他不能破坏任析隐匿本体的阵法,但他必须得去看看,确认任析眼下的情况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   订阅过的不会重新付费,啵啵 第55章   谢臻匆忙的赶去魔渊底, 很快便寻到了任析本体所在的位置,找出任析先前送给他的符箓,注入魔气, 符箓上的纹路立刻绽放出亮眼的光芒。   谢臻双眸一错不错的盯着黑水溪边的位置, 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微弱, 只等着看任析眼下的模样。   他心中十分紧张, 且还有几分害怕,怕自己看见了最不想看的场景。   随着符箓的力量催发到极致,无形的空间泛起涟漪, 水波一样的纹路绵延展开, 最后露出了一个清晰的透明罩子。   任析当初走的时候,里三层外三层十分警惕, 消除了外面两层, 里头还有一层防护阵法。   不过隐匿阵法暂时失去作用后,谢臻便不必再多动作了。   任析的本体显露在他眼前。   不及他膝盖高一团绿油油的植株,如今变的颜色发黄, 边缘几片叶片无力的耷拉下来, 像是烈日下缺水,被晒蔫儿的普通植株一般。   谢臻像是被人攥住了喉咙,却又像是陡然松了口气,一时之间做不出一个适合眼下情形的场景。   万幸, 任析没有出大事。   不幸的是, 任析的确出事了, 而且受的伤肉眼可见的严重, 他直到现在也没有联系自己, 不知是出了什么意外,传讯符不能用, 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最坏的情况,便是任析眼下已经没有能力联系谢臻,伤的太重以至于昏迷不醒。   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跑去了哪里。   谢臻漆黑的眉峰向内收敛,用力聚拢,显出一道沟壑来,桃花眼中没了任何散漫之色。   空山那老东西放了一堆消息出来,故意为难任析。   如今修真界处处都知道任析灵植化成人形的身份,消息灵通者,怕是也清楚他眼下是重伤状态,会让多少人蠢蠢欲动,不用想都知道。   虽然苍生宗有宗规,不得残害启灵智的灵植,但苍生宗以外,多得是愿意为自己实力提升不择手段的人。   有一株能够修成人形的灵植现世,不知道会引来多少人垂涎。   一想到重伤的任析会被谁撞见,趁机下毒手,谢臻便开始陷入焦灼。   他对自己的事都没有那般上心过!   当初便让那小破草跟着自己走,他偏偏不听,还说什么自己聪明!   聪明到让自己重伤,还被空山那老匹夫捅破了身份吗!?   谢臻浑身疼,魔渊底的魔气还在源源不断的钻入他体内。   即便他本人没有有意吸收,但魔气灌入他体内的速度却丁点不慢。   他本就是强行提升到渡劫期,眼下在魔渊多待片刻,便多了一分走火入魔的危险。   谢臻像是不知道一般,蹲守在任析的本体边,眉心皱紧的能夹死苍蝇。   半晌后,他忽然注意到了一点方才没有发现的事。   任析那两根曾用来为他疗伤的纤细藤须,现在正垂在地面,延伸到了漆黑的溪流中。   原本透明晶莹的藤须,变成了漆黑的,与溪水一样的颜色。   魔渊底的溪水,是浓郁到化成液体的本源魔气。   连谢臻都不能吸收。   可任析不同,他从最开始,便与这世间谢臻所知晓的所有修士不同。   世上从未听闻过,能有人仙魔双修。   如今算下来,任析体内有一个元婴,还有一个魔婴。   连食灵水也不能奈何他。   ……想到这些,谢臻安定许多。   他继续在原地驻足片刻,符箓的作用消失,隐匿阵法再度让任析的本体消失在魔渊。   片刻后,他转身离开魔渊。   空担心是没有用的。   只要确认任析还没死,那他便得尽力保证任析活着。   所幸,他如今已经是魔界的魔尊了,能做到许多事。   ……   “若是我死了,便是我运气不好。若是我没死,那么希望百年后,我再见之时,世间已经不是这般纷乱。”   “总要有人来做的,我并不觉得我如何受苦,我只是为了我自己的一份私心。”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可我如意的事已经已经有了七八成,唯一的遗憾是苍岭镇。如若可以,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回来。”   意识像是陷入一团混沌之中,被蒙蒙雾霭遮住。   任析   头炸裂一般的疼痛,乱七八糟才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时不时涌现出一些模糊的画面,一闪而逝。   像是一块碎的几乎快成为齑粉的镜子躺在他跟前,要让他拼凑起来,才能看见其中全貌。   他是谁呢?   他在做什么?   他要做什么?   他……为什么要做那些呢?   一个又一个的念头浮现出来,而后不等寻觅出答案,便很快消失。   大概是过了很久,兴许是几个时辰,也兴许是几天,或者更久,任析从这片混沌中挣扎出来。   他躺在葱绿的山坡上,几株像是矮杜鹃的灌丛遮住他,让他不至于承受风吹日晒。   任析眯着眼,适应光线后,才打量四周的环境。   山坡下方是一片林海,眼下翻滚着阵阵林涛,哗哗的声响让人心底十分宁静。   他撑着草地坐起身,呆愣的望着林海半晌,脑中“叮”响起一道机械音,才回过神来。   系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声音中透着一股子疲惫:“你总算醒了,我都已经准备好帮你提取灵魂了。”   任析:“……”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   先前昏迷的时候,他似乎做了许多的梦,这会醒过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只隐隐记得自己梦到了很多东西。   最清晰的记忆还在自己倒进窥生镜中,双腿被空山的灵力箭矢射中的时候。   眼下他双腿疼痛尤在,衣袍下半截破碎凌乱,几乎被染成了暗红色,还有不少粘在了腿上。   任析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发现锦囊不知道丢去了哪儿,身上其他的东西也丢的差不多,只能轻轻叹口气。   谁想这口气还没叹完,灌丛下方滚出来一直灰不溜秋的毛笔,还拽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锦囊。   青萝绿裙费力的往上拱了拱,一直拱到了任析手心里,这才将锦囊从自己的笔杆子上脱下来。   它这灰头土脸的费力模样,实在是跟先前灵气盎然的核心秘宝大不相同,碧绿的笔杆像是退了色的劣质假玉,青色中泛着白。   先前能自由自在的半空乱飞,眼下只能在地上滚,连拽一个锦袋都很是吃力。   将锦袋送到了任析手中,它便安静了,没有力气似的躺在任析掌心里,一动不动。   任析想着自己先前倒进窥生镜中,逃过一劫,便是因为青萝绿裙推着他。   二者同为核心秘宝,青萝绿裙又变成了这副模样,难不成是两个核心秘宝达成了什么交易?青萝绿裙让窥生镜救了他一命?   任析一时半会儿没有头绪,抚了抚青萝绿裙的笔杆,一手去打开锦囊。   这才有空发现,他浑身的灵力只剩下一丝。   不仅如此,他的元婴破碎,修为大幅倒退,眼下怕是连筑基修为都没有。   他联想先前种种情形,猜测灵力兴许是被窥生镜抽光了。   救他一命,总归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任析打开锦囊,将其中的药倒出来,而后割掉腿上的布料,为自己接骨上药,再咽下先前炼制好的药丸子,这才重新躺回去,望着碧蓝的天空。   系统这期间一直没有出声,一改以往咋咋呼呼的蠢蛋模样,安静的让任析有些不习惯。   他问道:“你知道现在已经过去几天了吗?”   系统不知怎么,忽然在任析的脑子里叹了口气:“粗略估算,应该有大半个月了。”   粗略估算?   果然,系统的下一句话就是:“你应该被传送到了一个秘境里,这个秘境里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分,而且时间流速好像跟外面有点不同,我只能粗略估计一下。”   任析:“……”   他闭上眼睛,也跟着叹口气。   系统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说说你,就不能再谨慎一点吗?”   任析嘴角一抽:“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   他哪儿能想到?   在上浮云峰之前,他做过多种假设,被他排在最末端的一种可能便是空山忽然突破渡劫期。   要知道空山已经在化神巅峰呆了这么多年,一丁点突破的迹象都没有。若真要突破,该找个好地方封起来闭关才是,哪里还会跑出去折腾些有的没的?   结果他就是这么倒霉!   最微小的一种可能让他给撞上了!   任析自己都有些无语。   任析揉着自己的眉心,躺在地上等药效发作的时候,跟系统乱七八糟才聊了一堆。   他身体是灵植,有奶妈属性加成,药物在他身上生效的速度格外快。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觉得断腿麻痒难忍,皮肉长拢,碎骨慢慢拼合。   这滋味儿十分难受,任析额头很快浮现出了一层冷汗。   他闭着眼睛,跟系统说话转移注意力:“谢臻现在怎么样了?他可是任务对象,你总得跟我透露一下情况。”   系统嚷嚷道:“还能怎么样!现在都当上魔尊了!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之前剧情点是为了复仇大开杀戒,现在我看他要因为你大开杀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啦!   唉,房子好贵,地方还小,都没地儿放我的绿萝了啵啵大家,久等了。 第56章   为他大开杀戒?   任析听见这话, 没忍住被逗笑了。即是被系统空闺怨妇般的语气,也是因为他话中的内容。   系统说话委实有很大程度的夸张成分。   谢臻会为自己报仇而大开杀戒,但为了朋友, 应该不至于此。   再者说, 任析也还没有死呢, 以谢臻的聪明程度, 现在应该要找自己才是。   只是不知道眼下外头情形到底如何了。   系统并没有跟任析透露很多,语气十分不悦的哔哔赖赖了半晌:“你说说你,好好的干什么非要去空山的密室里?你等一等, 修为更高一点儿再进去能怎么滴?不是还有几年才到剧情点吗?还有你说你跟大反派感情建立的那么深干什么?你……”   任析:“?你当初可是夸我的。不建立感情, 怎么感化大反派,靠我带幼儿园小朋友的经验吗?”   系统噎住。   但他不甘心被任析的话堵住, 所以噎了几分钟后, 找到新的切入点,继续哔哔赖赖。   任析躺在草地上,倒也不阻止他。   至于听了几句后, 对于系统后面的抱怨有没有认真听, 那就不好说了。   他两眼放空,脑海中费力的去想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做过什么梦。   可惜,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像是隔了一扇磨砂玻璃门, 能瞧见个隐隐绰绰的形状, 可窥不见其中具体内容。   最后只能放弃, 转而去回忆自己在空山密室中瞥见窥生镜时, 那一片葱绿林间的血海。   那片林海一闪而逝, 他未能看清楚,心中莫名在意。   窥生镜, 窥探过去与未来。   那片林间血海与他有关系吗?   是不是再向他预示着什么呢?   任析的思绪与行动是并行的。   脑子想着事,身体还在试图吸收灵气。   可惜的是,他做了半天的无用功。体内灵力稀薄的要命,只能勉强打开锦囊。灵气再也没有如先前那般,能轻易被他纳入体内了。   任析倒也不难过,他与常人不同,不能用灵力,还有魔气,自保能力是有的。   如此过去半日,任析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他腿上有外伤,元婴破碎至使他受了内伤,脑袋里还在顿顿作痛,精神不济。即便是技能优秀的奶妈,要恢复也得花费一段时间才行。   好在等到再醒来的时候,任析的腿伤好了大半。表面的皮肉伤荡然无存,内里碎裂的腿骨也自行长拢了许多,想来再过去两三日,他就能完全恢复了。   任析身上没了灵力,所以干脆将所剩无几的灵力转移到另一只手中,解开了左手中的封印,元婴破碎的内伤很快便不治自愈。   元婴修士的恢复能力十分厉害。   腿伤不觉得疼痛后,任析开始御剑在这一处秘境内游走,寻找出去的办法。   系统也给不出这一处秘境的具体信息。是否对外开放,有无已经成型的出口,是小秘境大秘境,更甚者小世界?   系统完全不知晓。   任析:“……”   系统在这短暂的无言中感受到了深深地鄙视。先前哔哔赖赖指责任析时,形象有多么高大,气势有多么雄厚,现在就有多么的渺小委顿。   好吧,他承认,在这方面他确实没用了点。   可他只是系统啊,他也想不到会有这么多的意外啊!   系统痛定思痛,决定跟总系统打个报告,请求总系统再调一份更精细的资料过来,填充一下他对这个世界的资料库。   任析在这处秘境中寻摸三天后,率先确定了一个问题。   这里只是一个小秘境。   应当是一个还没有被外界发现的小秘境。   也是难为窥生镜能将他弄到这里来。   尚未现世的小秘境,就算是空山已经晋升渡劫期,也没法子找到他的所在。   任析又在小秘境中呆了两日,确定了第二件事。   这个小秘境没有形成能够出去的出入口,他若是想要出去,得自己打通一个出口。   任析只好歇了现在出去的心思,老老实实在小秘境内修养。   好在他独自出去,只要有个裂缝就行,元婴期也做得到。还有符箓与阵法辅助,与他而言,不是什么大问题。   唯独叫任析有些担心的是青萝绿裙。   好几日下来,它的笔杆都是泛着白色的劣质假玉模样,半分没有先前的灵气盎然。这种核心秘宝的问题,任析没有经验,若是望闵在,兴许还能告诉他如何是好。   ……   修真界最近有了大动荡。   先是苍生宗七长老座下的弟子去三长老峰中偷盗,未能得手反而被三长老发现了植物系妖修的身份,逃出了苍生宗。   后有苍生宗弟子在外无故伤人,用他们的本命法器杀死不少宗门弟子,更有人指证,有人亲眼见到苍生宗的大弟子柳勉杀人。大大小小的宗门,凡是被苍生宗杀了弟子的,都对苍生宗生了怨气。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让人难以置信且津津乐道的,是魔界的事!   有去魔界做商贩的修士自魔界回转后,告诉修真界的众修士,近千年无主的魔界,如今多了一位新魔尊!   这位新魔尊的来头还尤其有趣,竟然是先前那位苍生宗名噪一时的天才谢臻!   传闻说这位新魔尊与苍生宗有仇,当初被他的师父三长老打下魔渊,千辛万苦才到了魔尊之位。不过也有传言道,那都是他当初进小世界不够警惕,被小世界中的幻境欺骗才产生了这些错觉。   各有各的说法,但不耽误那些人听闻这件事的新奇。   谢臻与苍生宗有什么恩爱情仇都是次要的,最让人在意的,还是将近千年没有统一过的魔界,如今竟然有了魔尊一事。   若是这位魔尊要带着人,攻打修真界该如何是好?   岂不是让千年前的仙魔大战再现?   这点忧虑很快被另一批声音压下去了。   魔渊又不是摆设!   他们修真界的修士虽不敢前往魔界,魔界的那群魔修不照样不敢前来修真界!?   若是他们真敢来,魔渊旁便是苍生宗,会吃亏的也是他们,修真界的众修士还会怕他们不成!?   如此一段时日下来,因为魔界出现魔尊而惶惶不安的修真界修士们,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安定,重新将注意力挪回到了苍生宗那些事上。   不少人津津乐道与谁能找到那位植物系妖修。   那可是能够化成人形的灵植,光是人形修为便有元婴,若是炼化成灵药,也不知能不能帮人原地飞升成圣。   魔界里抱着这样的心思的人不在少数。   修真界的修士还要装一装样子,他们却是装也不装,大街上火热朝天的议论着人形灵植吃下去到底能有多厉害。   街角一群膀大腰圆的魔修抱着刀,等待随着小队出去猎杀妖兽,回来换贡献点。   这会儿人手还没到齐,正凑在一起说闲话。   “咱们那位新魔尊如今也是渡劫期,那魔界可就有三位渡劫期大能,比起修真界也不差了!”   “你知道些啥?苍生宗那位三长老也渡劫期了,你还没听说?!”   先前说话的人叹口气,旋即想到什么,兴奋道:“你们说,若是那灵植能叫咱们魔界的人逮到,练成药吃下去,咱们不得再多一位渡劫期大能?倒是岂不是能在修真界横着走?”   一提到这个话题,众人兴致勃勃:“兴许还不止,万一吃下去能叫渡劫期突破大乘期岂不是更好?更甚至,没准儿能吃完直接飞升呢!这么些年,你可曾听说过有人形灵植?那都是千年前的典籍上才记载的东西!”   众人越说越兴奋,几乎已经想象到他们走大运抓住那灵植,然后原地飞升的场景了。   这时,身边忽然传出来一声冷哼:“瞧你们这蠢样儿,天还没黑呢就开始白日做梦,莫不是以为你们也能抓住那灵植?就凭你们这点儿修为,那灵植把你们杀了做养料还差不多。”   说这话的是一名女子,她指甲上涂着鲜红的丹蔻,嘴唇红的像涂了血一般,说话时指尖正绕着自己一缕发丝,姿态闲散神情讥讽。   几名人高马大的修士瞧见人,被讥讽了竟然也不气恼,讷讷不敢言。   因着这女人有金丹巅峰的修为,正是他们此行出城带队的人。   而他们不过筑基,确实如那女人所说,只够给元婴期的灵植做养料的。   女人见他们不再大放厥词,靠着墙角懒得同他们说话,反倒是回想起自己前两日撞见的场景。   他们的魔尊,似乎也对这灵植势在必得,已经集结不少修士,准备前往修真界。   不知这灵植最后会落入谁手中。   她想的入神,不等队伍集结完毕,主城上空忽然有大批的修士掠过。   他们御剑而行,黑压压一片,引得众人抬头。   这队人出现的快,消失的更快。   只隐约瞧见打头的那人,似乎穿了一件十分巨大的黑袍……大约是黑色的袍子罢?总之将那人整个都笼罩在一片漆黑中。   他身后的人,都与他间隔了一大段距离,让人一时半儿猜不出到底是下属,还是仇家追杀。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八月努力日更!   啵啵! 第57章   谢臻并不知道任析去了哪儿, 也不知道任析会不会被人抓住。   索性他遂了空山的意,让所有人都垂涎任析,满世界的追捕他, 彻底将这趟水搅混。   希望在他找到任析之前, 任析能够安好。   展言一手握剑, 站在谢臻背后, 瞧着他一身漆黑的魔气。   这些魔气翻涌着,只要有人敢靠近谢臻到一定距离,便会迫不及待涌过来钻进其他人的体内, 像是有生命一般。   以至于如今谢臻身边一些亲信也不敢再靠近他, 与他之间总是隔着一段距离。   那些早前没能跟随谢臻的人甚至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如今只知道新魔尊是位全身笼罩在魔气中的人。   除了他们几个亲信以及杜翁、梁丘穆二人外, 没人知晓看起来威势嚇人, 魔气浓郁功力深厚的谢臻,其实已经处在走火入魔的边缘。   展言瞧着在大殿下方,随着谢臻说话, 试探着想要看谢臻一眼, 但入眸的除了满眼魔气之外再无其他的魔修低下头,放弃窥见谢臻真容。   兴许去修真界,能看见这位新任魔尊流传的画像留影。   毕竟不是都说,这位魔尊先前是修真界第一大宗苍生宗的天才弟子吗?   谢臻吩咐完后, 一群人慢吞吞的退下。   展言这才忍不住的道:“谢臻, 我觉得你眼下应该去闭关了, 这些事你大可以交代给我们做, 梁丘域主与杜域主应该比你更有经验处理这样的事。”   梁丘穆与杜翁都是渡劫期, 还是老牌渡劫期大魔修,杜翁更是距离大乘期都只差半步, 要对付一个空山绰绰有余。   谢臻闻言冷笑一声,桃花眼中藏着些许冷意与怀疑:“他们只想尊着他们的前魔尊,不趁着我走火入魔将我弄死,都是谢天谢地,还指望他们?展言,你不是个轻信他人的人,现下昏头了不成?”   展言:“……”他当然知晓不能轻信他人。   可眼下什么事都堆在一处,难不成要他看着谢臻真走火入魔成个疯子?   老实说,他与谢臻那位药修朋友实在是交情一般,都不知对方眼下是死是活,他当然觉得谢臻更重要。   他心中盘旋着这些想法的时候,想要反驳谢臻,然而一抬眼,对上谢臻的视线时,他闭嘴没能说出话来。   他知晓自己的心思被谢臻看得清清楚楚。   大殿的门已经关上,谢臻咬牙试图将四周的魔气压缩回去,半晌后干净白皙的皮肤表面再度涌现出浓郁的漆黑雾气,将他整个人淹没,瞧着十分诡异。   展言方才闭上的嘴在瞧着这一幕后,忽然十分不悦,忍不住道:“何必?仿佛他死了你也活不下去似的。何况你从前不是一直夸他如何聪明,他早早便知道空山有问题,既然聪明还会着了空山的道?”   他知道他在站着说话不腰疼,但他就是瞧着谢臻这副折磨自己强撑的模样不爽,或者说不理解。   有什么理由让他如此?   听谢臻自己说,他们也不过相识数年而已,真正相处的时间甚至还不足一年。   谢臻是这样会因为短短一段时间相处,将对方看得如此重要的人吗?   展言自问自己出事,谢臻怕是不会有如此冲动的时候。   竟然一听见消息就能跑去修真界。   谢臻没有回答。   他眉眼冷漠,瞧着不似有多痛苦,只有黑色雾气中轻微颤抖的指尖泄露出他身体的情况。   他冷声道:“空山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我却很清楚。我当年拜入空山门下的时候,未尝没有防范,可最后又如何?”   展言没声儿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现在看不见谢臻的神情,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什么情绪。   当然,即便没有那些魔气遮掩,谢臻也可以将自己的真实情绪掩盖的干干净净,不让任何人发现。   谢臻说完这句话之后,似乎是觉得没有任何再说的必要,转身离开,走入后殿。   他现在情况特殊,任析那头又一直没有消息,顾不得从前那些讲究,连别人住过的宫殿都能住下来了。   展言瞧着他离开,叹口气命人在外守备好,出去不远意外的碰见东方域主梁丘穆。   梁丘穆穿着一身水墨的衣衫,瞧着很飘逸,花里胡哨的,气质很是温润,与杜翁那个打铁匠很不一样。   他笑着望向展言的时候,展言只觉得自己后颈皮一紧,有种遇上笑面狐狸的感觉。   他冲梁丘穆拱手:“梁丘域主怎么在此处?”   梁丘穆望着展言道:“听闻魔尊想要抓修真界一株化成人形的灵植,不知真假?”   梁丘穆与杜翁是受制于谢臻,才将谢臻拱上魔尊之位,展言对他们抱着十足的警惕心:“是呀,尊主想要抓住那株灵植巩固修为。总之不能让修真界那些伪君子占便宜不是?”   展言面无表情道:“能化成人形的灵植,不知见多识广如梁丘域主,从前可曾见过?”   梁丘穆与杜翁是随着前代魔尊活到现在的魔修,上千岁的年纪,注定见识不凡。   典籍中记载千年前是有人形植物系妖修活动的,兴许他们真见过。   梁丘穆笑着看了展言一会儿,摇摇头:“在下没有这样的运气,不曾见过呢。不过魔尊既然这样想要那妖修,在下雨杜翁兴许还能助魔尊一臂之力。”   展言心中一凛:“梁丘域主不必着急,眼下修真界都没有风声,也不知这灵植躲去了何处,让下面的人去搜就是,梁丘域主与杜域主去,未免小题大做,要是惊动了苍生宗里那几位,反倒不好。”   展言不满意谢臻对任析莫名的态度,但不代表他真能将任析的安危置之不顾。   他与任析见过面,对那妖修有几分好感。梁丘穆若是知晓谢臻对任析的在意程度,说不定会借此机会生事,无论是对任析还是谢臻都不利。   展言不欲再多言,几句辞别转身离开。   梁丘穆双手负在背后,遥遥望着展言离开的背影,一双笑眼眯起来,眼底闪烁着一些难以辩驳的情绪。   许久后,他看了一眼谢臻宫殿在的方向,拂袖离开。   上行下效。   很快,整个魔界都盛行起探寻植物系妖修所在的风气。   不说能不能抓到,万一走了大运得到什么消息呢!?   那岂不是能一步升天!?   魔界放荡不羁,喜好自由,不代表他们之间没有权势等级,相反,他们对权势的追求十分强烈,将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上,不像修真界那般,宗门派别之间的争斗都是在暗中较劲。   不少魔修还是努力找门路,前去魔界进行商贸的修真界修士一时之间变得炙手可热,还有些人特地进魔界做消息贩子。   与此同时,拂镜州的散乱魔修变得格外多。   胆子大的才能吃肉,他们混进拂镜州坊间乡市打探消息,有胆子大的还敢往修真界更内部前行,试图寻得更多的消息。   这些消息被他们带回魔界,高价转手卖给他人,赚的盆满钵满。   对于这些事,谢臻他们自然是不知道的。   谢臻在内殿密室内,用掉了任析留给他最后一滴汁液。   那些翻涌的魔气在这滴汁液融入后,变得异常温驯,顺着谢臻的运转回到他的体内,安安稳稳龟缩在丹田内,好似变得完全受他控制般。   谢臻睁开眼,眼中一闪而过的猩红血色。   他伸开自己的手掌,掌心的玉瓶带着余温。   里面的汁液已经干干净净,丝毫不剩。   谢臻望着这玉瓶,视线放空。   他是意外发现任析的汁液融入魔气后,能够似的魔气更加温驯,原本只是想着用来压制一些疼痛。   对于任析的来历,谢臻已经探寻许多年了,至今也没有放弃。意外发现任析的汁液能够短时间驯化本源魔气后,谢臻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任析那个每月必须吸收魔气的毛病。   魔界所有的宫殿典籍,他都翻遍了。   仅剩下一处,最后一处他还没有去。   东方域主,梁丘穆的宫殿。   杜翁的宫殿早在当初他拿出千里舆图后,杜翁便随便他提出任何要求。   可惜,杜翁的宫殿中多是些锻器的典籍,对于妖修灵植奇闻轶事记载的典籍收藏十分之少。   谢臻当初问过一口,杜翁告诉他,这些东西只有问梁丘穆才有。   梁丘穆……   那个老狐狸,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他收藏了格外多的前魔尊的东西,甚至比杜翁还要多,与之对应的,他对自己的敌意怕也是最深的。   没有那么容易答应让谢臻进去看那些典籍。   即便真放他进去,估计也会将不少重要典籍收走不让他看。   他得找个法子,避开梁丘穆,独自潜进去才行。   谢臻摩挲着手中的玉瓶,唇角的弧度放软,眼底情绪担忧。   许久后,殿中响起一声低低的呢喃:“是啊,我对你,为何在意到这种地步呢?”   是因为任析是他最危难时刻的救命恩人?   是因为任析心性纯真,对他没有一丝利用之心?   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给我激动坏了,结果,唉   晚安吧宝贝们,明天要加班到九点多,零点左右见。   另外感谢宝贝们投的雷!!我找个休息的时候加更!!! 第58章   任析在秘境中呆了多久, 没有概念。   为了确认时间,他没有提前吸收魔气,而是硬熬到了发作的时候, 从而以此为节点, 确认自己进入这个秘境已经有大半个月。   如此, 发作两次后, 任析身上的伤终于好全了。   双腿痊愈,内伤也不再有影响。   唯独可惜的是,他还是没有办法像先前那般吸收灵气, 修为也没法恢复。   任析对此稍稍遗憾了几秒, 随后便开始关注起自己的青萝绿裙来。   比起自己的修为能不能恢复,他这会儿更在意的是青萝绿裙还能不能回到从前的模样。   这两个月来, 青萝绿裙一直是那副怏怏模样, 全然没有从前核心秘宝的神气。   它已经生了灵智,为了救任析才变成这副模样,任析不可能不心疼。   任析试着画了不少聚灵的阵法, 可惜看起来作用不大, 怕是只能等到出去后再另外想法子了。   如此折腾两个月之后,任析总算是靠着阵法叠加,强行在秘境内打出一道小通道。   他御剑飞快的穿过那道小小的缝隙,系统比他还激动:“快!缝隙要闭合了!”   他并不言语, 衣袍猎猎作响, 眼前的景象一阵扭曲, 所有的景物被扭成一块块色团, 像是幼儿园里的小朋友用水彩笔胡乱画出来的抽象画作。   任析抿着唇角, 心中的警惕提升,下一刻, 视野豁然开朗。   所有的景物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水滴滴在石洞上的声音清脆无比。   吧嗒一声,让人回神。   任析从秘境中打出的通道,将他送到了一处溶洞中。   溶洞里吊着钟乳石,洞穴内生长着不少灵植与晶石,发出幽幽光芒,照在水面上,让整个洞穴显得波光凌凌,并不黑暗。   洞穴并不高,七八米的高度,并不适合御剑。   任析将剑收回剑鞘,脚下踩着滑溜溜的石块,沿着洞穴往前。   系统大惊小怪道:“你不害怕吗?这种场景一看就不正常啊,说不定水下面,或者洞穴顶就藏着什么东西……”说着说着,声音几乎要抖起来。   任析:“?”   任析:“你只是个系统啊,你都没有实体,你怕什么?”   就算要怕,不该是他怕吗?   系统尴尬道:“这不是氛围到这了吗?你一点儿想象力都没有的吗?!而且你不是最怕鬼的吗!?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啊!”   明明当初谢臻讲个鬼故事都能吓得躲起来!   任析无语。   其实按理来说,他确实是该害怕的。   他当初也是那种虽然怕得要死,但还要揪着舍友蒙在被子里陪他看恐怖片的人员之一。   虽然怕,但喜欢刺激。谢臻给他讲的鬼故事,他也没少听。   正在他要张嘴,跟系统插科打诨,说几个恐怖片场面故意吓唬吓唬他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系统预感不妙的炸毛:“干什么?我警告你啊,虽然你是我的宿主,但你也不能给我讲恐怖故事啊!在这种场景里讲这些不合适,你知不知道?”   任析抿住唇瓣:“……嗯,不会讲,放心吧。”   任析抬起眼眸,望着洞穴内的模样,似乎在打量这里的环境。   唯独他自己心里清楚。   他在回忆自己的从前。   他方才想,自己读大学时,蒙在被子里也算是阅片无数,什么恐怖片没看过,就是看得太多才会害怕。可他想给系统讲个场景吓唬吓唬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脑海中那些片段,不知为何都模糊了。   他蒙在被子里,都看过些什么电影呢?   ……想不起来了。   是谁陪他在被子里看电影的?   也想不起来了。   系统随着他往前走,还在乱叫:“啊啊你踢到了什么!?”   任析笑了笑安抚道:“是石头,不是骷髅头。”   系统:“啊啊啊啊你快闭嘴吧!”   任析压着心中的不适与诡异。   现在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离开这里,看看外面怎么样了。他得知道谢臻眼下如何,告诉他自己已经平安。   还得让他师父知道,自己还活着才行。   苍生宗内有不少人应该都在为他担忧。   任析在溶洞里前行,顺着河流与空气流动判断出口。   好在这次没有多麻烦,他大概走了三四个时辰的时间,便成功从溶洞中走出,到了一个洞口。   确切而言,是一道河流出口。   下方是数百丈高的悬崖,溶洞里的河流成了一条细细的瀑布,飞流而下,在岩壁上形成长长的深色痕迹。   外头的阳光格外刺眼,任析将剑抛出去,御剑离开这块地方。   锦囊里很多东西都不能用了,还得重新找个地方画符箓才行。   任析一路落进林中,打算先抓一头妖兽,将符箓画出来再说。   可惜他锦囊中的许多东西都被毁掉了,不知道是受空山那一击的影响,还是因为窥生镜的缘故。   除了灵石魔石,还有少数的法宝,以及等级足够高的几张符箓外,剩下的东西都零零碎碎的,能完好无损的都是幸运。   那些传讯符显然没有这么幸运,都毁的差不多了。   任析落入林间,寻着妖兽的痕迹,打算找一只等级高些的,符箓的质量也能好一点儿。   现在青萝绿裙情况不好,他不能用青萝绿裙画符箓,符箓的质量会受到妖兽血的限制。   任析将自己的气息收敛,神识延展出去,以自己为中心,方圆两公里内都有他神识覆盖。   正在任析随着妖兽留下的痕迹,摸到了一只地阶妖兽的所在地,准备行动的时候,他先感受到了修士的气息。   破空声远远的传来。   任析收敛好自己的气息,掩藏在树冠之中。   茂密的树叶将他遮掩的十分掩饰,他的气息与树木几乎一模一样,难以分辨。   大片破空声闯入这片山林上空,紧接着落下。   是一群修为相当的修士,几乎都是金丹巅峰,少许修为没有那么厉害的,也在金丹中期。   他们没有穿统一的宗门服饰,想来应该不是隶属于某一个宗门势力。   落地收剑后,这群人随着地上的痕迹往前,显然是冲着那头地阶妖兽去的。   队伍中有一人低声道:“娘的,跟了好些天,今日总算是让咱们逮住了,再不抓住它,咱们都得喝西北风。”   另一人也低声应道:“这金玉狐实在是太过狡猾,少有风声便逃窜的不见踪影,丝毫没有地阶妖兽的傲气,咱们今日千万小心些。”   队伍中的交谈声压的更低,连气息都变得非常低缓,好似妖兽已经到了跟前一般。   他们一群人都是金丹修士,修为最高的也没能达到元婴期,不怪他们对待地阶妖兽时如此警惕。   他们蹲下身查探金玉狐留下来的痕迹,从而判断金玉狐在这一块地界活动是什么时候,什么状态,现在距离此地大约有能有多远。   谨慎探查的同时,有人叹口气低声道:“日日这般灰头土脸,何时是个头?要是咱们能好运,撞上那重伤的人形灵植便好了,将他逮住,咱们一行人将他分了炼药,也还有多的吧?届时人人都能做化神期大能,没准儿还能到渡劫期呢!”   附近一人听见了哂笑:“你没睡醒呢吧?咱们一行十数人,还渡劫期?便是人形灵植,哪有这样厉害的?真如此厉害,那一整株吃下去,还不得原地飞升?那些渡劫期大能还能坐着不动?”   另一人也随着这声音笑着附和:“就是。而且那消息不是说了?那可是苍生宗元婴期的弟子,还是当初试青大会的优胜者,头一个能在试青大会上拿到核心秘宝的,就你,就咱们这一群?过去送命还差不多。”   那人本是这些事日抓地阶妖兽有些怨言,随口抱怨一句,被自己的同伴连番嘲笑,不禁恼怒道:“你们各个耳朵聋了不成?我方才不是说了,趁着那灵植重伤?苍生宗的三长老可是渡劫期,他就算是再厉害,也就是个区区元婴,现下没准儿只剩下半条命苟延残喘,咱们谁遇见那是撞大运好嘛!?”   “是是是,撞大运,你可小声些,让金玉狐听见动静跑了,你瞅老大抽不抽你。”   “嘘……”   任析远远望着他们搜寻妖兽,而逐渐远去的背影。   原来,现在他是灵植的消息,已经人人皆知了。   是空山做的吧?   对外宣布自己是灵植,不管苍生宗内是什么反应,之少外界不会谴责他对自己的师侄出手这件事。   在大部分修士眼中,妖修与人类修士就是不同,植物系妖修尤其如此。   兽类妖修因为数量庞大,广泛的出现在人类修士周边,从而变得稀松平常,被人类修士当作普通修士。可植物系妖修正好相反,千年前就稀少,千年后的今日更是少的闻所未闻,在人类修士眼中,植物系妖修并非是修士,而是一株能够食用的灵植,能够让他们功力突飞猛进的灵丹妙药。   空山很清楚这些人的心思,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让所有人都知晓任析的身份。   好算盘。   任析望着快要走出他神识范围的那群金丹修士,嘴角忽然露出个笑容来。   他面容白皙温良,一双凤眸弯弯的,笑起来很是好看,是一个十足的好人模样,甚至看起来很是单纯好骗。   系统:“?”总觉得有点微妙。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昨天的更新!   昨天回来实在是太晚了,洗洗趴床上睡着了。   今天的更新稍后,我要去接闺蜜下班,然后过七夕了哎嘿嘿~   大家七夕快乐!   要是回来的早就给大家加更,回来的晚的话,就还是普通更新,总之今天的更新肯定会更不会坑掉的!   啵啵大家!几个小时候见! 第59章   捕捉金玉狐的队伍这次还算顺利。   他们很快便寻到了金玉狐的栖息地。   望着逐渐清晰的脚爪印, 还有幼兽崽子,面上纷纷露出喜意。   这可以天大的好事!   要知道比起成年的金玉狐,它们的幼崽更为值钱, 受修士追捧!   成年体修为不俗, 每每捕捉还容易伤及它们的皮毛, 损失它们的内丹, 最后能捉住带回去的都是死的。   能用的无非是皮毛、血液、兽骨、兽丹什么的。   但幼崽便大大不同了!   活着的幼崽带回去,从小教养长大,能够当自己的兽宠, 帮着自己打架。   尤其是金玉狐有地阶高级, 它们的幼崽小的时候修为一般,但随着年岁增长, 十几年后便能逼近成年, 有地阶的修为。   那可是几乎媲美元婴期的阶别!   养一头对自己忠心无比的元婴期妖兽,何其威风厉害!?   金玉狐还生的十分好看,更是受修者们的喜爱。   狐狸一贯是狡猾的, 它们会将自己的幼崽藏得极好, 这样的机会绝对是可遇不可求。   众人在瞧见幼崽的痕迹的,呼吸纷纷重了一些,眼底满是热切。   带队的金丹巅峰偏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 示意所有人都警惕起来, 不要打草惊蛇。   金玉狐本就狡猾, 还是地阶, 如今更是有了幼崽的母狐狸, 凶性与警惕心成倍增加,尤其不好对付。   他们必须得拿出十成十的谨慎态度来才行。   就在一群人屏息着, 想要靠近狐狸窝的时候,树梢上传来了一声动静。   “咔嚓”一声脆响,清脆到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声。   耳目灵敏的妖兽更是如此,几乎不等人看清,便见一道淡金色的影子带着一小群毛球从一旁飞窜而过,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带队的金丹巅峰当即黑了脸!   跑了!   竟然就这么让金玉狐跟它们的幼崽跑了!   哪个蠢货能在这种关头踩断树枝!?   他一定要让这个蠢货好看!   领头盛怒至极,眼睁睁瞧着金玉狐跑掉,现在凭借他们一群金丹去追,是肯定追不上了。   他怒吼道:“哪个蠢货踩断的树枝!?给你爹滚下来!?阵法跟陷阱都还没有布置,你的脑袋是不想在脖子上呆了吗?”   他怒吼的时候,额角的青筋一阵一阵的跳动,狰狞的像一条快要钻出来的蚯蚓,可见着实是气狠了。   “啊,实在是抱歉。”温和中带点笑意的青年声音响起来。   嗓音中还夹杂着些许少年的清脆感。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原来不是他们的人?   得知不是自己的人出了纰漏,领队没有消气,反而更加愤怒!   自己的人惹了祸还能忍,旁人弄出来的损失,他今日不叫这人将底裤都赔个干净,日后也不用混了!   其他的人聚拢在领队身后,也望向了出声的地方,心中同样愤怒,与此同时还有些默哀。   不知是哪家出来历练的少年人,撞到了他们老大火头上。   他们可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他们老大尤甚。   怕是比起魔修来,也不遑多让。   正在他们为这少年担忧时,树梢颤动,从中跳下来一名青年。   瞧着还很青涩,肤色白皙,一双凤眸笑意盈盈,红唇也上翘着,唇红齿白的模样让他看起来温和到有种不知世事忧愁的天真感,像极了哪个宗门世家供着的小祖宗。   他还满脸歉意的望着一群人,似乎看不懂他们的虎视眈眈:“抱歉,惊走了属于你们的狐狸。”   莫名的,有些人从中听出了一点讥讽的味道。   领头人张口,正要训斥的时候,他身后忽然有人哆嗦了下,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用一副见鬼的表情指着任析,道:“你、你是那个、那个……”   任析笑着,十分友好的帮他把哆嗦半天说不完整的话接下去:“是的,我是那个能化成人形的灵植。”   仿佛所有人的神情,都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谁?   任析还怕不能吓死人:“实在是抱歉,不过我跟过来,是因为听见你们中有人提起了我,所以想过来问问。”   提起他?   先前言之凿凿,想要走大运撞见任析的人,两股战战。   他的确是想撞见这个人形灵植!   可他想撞见的是重伤状态,而不是现在这样,神采奕奕,一看就知道他们这一堆人加起来都打不过的妖修!   而且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他们说的这些话,所以想要杀了他们吗!?   他们想要杀任析,并不拿他当人,理所当然的,他们觉得任析也会拿他们当作异类除掉。   胆子小的已经快要被吓瘫了,险些跪地连连求饶,领头人也没了之前的气焰。   什么金玉狐?   早忘到一边儿去了!   金玉狐虽能媲美元婴期,但也只是能“媲美”而已!   他们一群人加起来,用陷阱能制服金玉狐,不等于他们真的能跟元婴期斗上一斗!   更何况这个从渡劫期手中活下来的妖修!?   听闻当年试青大会的时候,他还是金丹初期的修为,便能对付元婴期,现如今元婴期,哪里是他们这一群人能够对付得了的?   任析瞧他们吓得够呛,笑着不说话。   等到领头人额角冷汗津津,双膝弯曲,口中道歉道:“原来是任道友,久仰久仰,先前手下有人妄语,实在是对不住,请任道友饶过我等……”   任析知道吓唬够了,才开口道:“放心,我没有找麻烦的意思,我只是有些好奇。我有段日子没有听过外界消息,所以想跟几位打探一下罢了。”   领头抹掉额头的汗水。   对了,这妖修先前被重伤,应该是闭关疗伤,所以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事。   若是能传讯给苍生宗,让苍生宗的几位渡劫期大能来将他抓回去,想必他也只能束手就擒!   这个想法一闪而逝,领头便对上了任析的双眼。   凤眸瞳仁乌黑,清澈而明亮,像是能将人所有的心思都看的清清楚楚。   头领一下子便清醒过来。   看这样子,这妖修怕是刚出关。   若是消息无端传出去,他哪里会不知道是谁走漏的?   能叫渡劫期大能抓回去最好,可万一又让他逃走了呢?   有一就有二,这可没人能说的准!   作者有话要说:   先去睡了,今天不上班,睡醒了就写二更啵啵 第60章   任析对他们的态度不可谓不友好。   他笑眯眯的与头领道:“我方才无意听见了诸位道友的话, 想来外界现在已经有无数人知晓的我身份了,不知苍生宗眼下如何了?”   不等头领说话,最先言之凿凿想要撞上任析的人先出声:“任道友, 您与苍生宗的三长老发生冲突后, 您的师尊对您那是十分的维护, 与三长老当即打了一场, 而且苍生宗如今也并未说过什么要将您遣出宗门的话,想来对您也是极为满意的。您这样的天才,到哪里去都是受到无数人欢迎的呀……”   他笑容讨好, 言语不自觉带上三分谄媚。   这话说的, 虽说苍生宗没有说任析什么,可同样也没有对空山表达过不满。   但这人精明得很, 生怕说了点儿什么让任析生气, 挑着让人高兴的说。   任析并不意外,掌门早就知道他妖修的身份,当然不会在这件事上追究。   不知道这次, 空山用了什么理由对掌门掩盖这件事。   他眼中流露出几分思索的神色, 瞧起来凤眸深沉,似乎是不太满意这样的回答。   那修士忙不迭的打补丁:“任道友也无须恼怒,苍生宗之所以不护着道友您,属实是眼下抽不出手来。任道友有所不知, 现下不知道苍生宗内的哪些弟子丧心病狂, 四处屠杀其他门派世家的弟子, 引起众怒, 掌门座下的大弟子先前失踪的段日子, 而后有人说瞧见了大弟子杀人,不少门派正打算声讨苍生宗, 让他们教出掌门大弟子为人偿命呢。”   任析瞬间想起拂镜州那个小秘境内的死尸。   不知道是谁杀的。   他当时怀疑是云开月二人,可惜没能有证据,而后一耽误,甚至没来得及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柳勉不可能乱杀人。   任析的眉头慢慢拧紧,问:“可知晓我宗大师兄如今人在何处?”   那人苦着脸道:“这、这,道友属实是为难在下,我等也不过是道听途说,哪里能值得这样重要的消息呢。”   并未出乎任析的意料,但他还是有些失望。   任析又问了好几句,确定这行人身上再没有其他有用的消息,才放弃。   这样说来,苍生宗眼下的境遇也不算多好。   虽然有渡劫期坐镇,其他宗门不敢上门去造次,可若是叫整个修真界联合起来,将苍生宗孤立出去,坏了苍生宗的名声,对苍生宗绝无好处可言。   日后如何还会有弟子愿意加入苍生宗?   苍生宗驻守在拂镜州是为了阻拦魔修,若是出了什么事需要其他宗门援助,得不到应答又该如何?   任析的脑海中瞬息冒出无数问题。   一行人瞧着任析不再作声,面面相觑,不敢发出丁点声音,生怕打断任析的思绪。   任析压下纷杂的念头,重新露出笑容,对眼前的一群人道:“今日,诸位在这林间撞见我的事……”   “道友放心!我等什么都没有瞧见!”   “是是是!我等只是如往日一般出来猎杀妖兽而已,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从未遇见过什么其他人!”   “对对,道友若是不能放心,我等可以发誓!”   他们七嘴八舌,说话的速度又急又快,生怕慢上一息片刻,就能让任析将他们赶尽杀绝。   死人的嘴最牢靠,他们彼此都清楚这个道理,眼下实在是怕的要命!   任析抿着嘴唇,笑容温和,毫无攻击力与危险性:“不,要劳烦诸位出去说一说才行。”   “不不!您放心,我等嘴绝对严实,一定不会说的!您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对天道发誓!”   任析说:“要是不按我说的做,我就杀了你们哦。”   众人:“……”他们像是被绑了嘴的鸭子,这下子什么声音都没了,瞪着双眼睛看着任析。   系统:【……哇,你真的好像反派啊。用哄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说这么可怕的话合适吗?】   任析内心耸肩:“他们太慌了,不听我好好说话,我能有什么办法?”   任析抬手,从掌心放出一蓬魔气,沾上靠前方几人的胳膊手背,瞬间在他们的皮肤上腐蚀出一点灰黑的痕迹,这几人顿时惨叫起来,望着任析的眼神愈发惊惧。   即便任析笑的再温和,在他们眼中,这下子也是笑里藏刀。   任析没做多过分,弄了点伤口后边收起魔气,道:“你们出去后,便对外说,我还活着,而且变成了魔修,修为也不低于元婴,眼下朝着东边去。记得,要让越多的人知道越好。”   一行人颤抖着嗓音,忙不迭答应了,脑海中思绪半晌回不过来神。   魔修。   魔修啊!   如今修真界内,大部分人对魔修的印象来自于千年前的仙魔大战。   魔修在他们眼中的恐怖程度,根本不是普通修士能比较的。   任析不仅是元婴,还是元婴期魔修,在他们眼中的恐怖程度一升再升。   等到任析离开后,还久久不能回神。   “魔修……魔修啊,他竟然是个魔修。”   “他到底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咱们要去四处说吗?”   “……正话吧……我瞧着他有恃无恐的模样,先前根本无人知晓他是魔修,眼下故意告诉外人,是不是挑衅?”   他们越说越觉得是,任析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狂妄狠毒的阴险魔修。   可怜他们不得不遵从,逃出林子后边开始四处散播任析出现的消息。   他们身上魔气灼伤的消息成为了有力的证据。   无数人正盯着,任析的消息甫一出现,便迅速传播到各地,不少人对此津津乐道。   魔界得到消息的速度只快不慢。   大胆埋伏在修真界的魔修得到了这消息,高价将消息卖回了魔界,不少高阶魔修闻之吃惊的同时,愈发觉得这灵植活该是他们魔界的东西,蠢蠢欲动。   谢臻得到消息时,任析正离开秘境第三天。   他确认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在杨家地界。   再往东边过去一段距离,便是千岛州,而千岛州的东南部接壤的就是苏家的桐月州。   杨家东北部跨过一个州境后,便是巳家。   这些熟悉的家族让任析想起来一些当初试青大会的事。   说起来,其实现在距离试青大会过去的时间也不算久。   他在期间闭关了不短的时间,不过是一闭眼一睁眼,一年便垮了过去。   试青大会期间,苏家那个领队的族人,叫做苏幼鸣。   任析记得当时苏家便拿出来了跟食灵水相似的东西,只是对他来说无用而已。   当时在小秘境中,也有人误以为是苍生宗动的手。   有理智的人能够细细分辨二者的不同,不过苍生宗用本命法器的次数不多,了解者也不够多,加之其中恶意拱火之人,不难形成这样的局面。   当然,这些都只是任析目前的猜测。   当初拂镜州初次开放的小秘境内都出现了那样的死尸,说不定其中有更大的阴谋。   为了苍生宗,他想要将其中的纠葛查个清楚。   还得找到柳勉才是。   他出关时便有柳勉联系不上的消息,如此算来,已经快有小半年的时光了。   任析先行去了杨家的地界,用换容符改换了容貌,顺道在途中寻摸一些能够交易的地方,用自己画出来的符箓交换一些灵石与材料,高阶的符箓则送去合适的拍卖会,换取更好的东西回来。   等到符箓卖完后,便再进一趟山林,抓捕高阶妖兽放血画符。而后再卖。   等到筹集够一批材料与上品灵石后,任析摆弄出一堆阵法,帮青萝绿裙恢复灵力,聚集灵气。   收获甚微,不过聊胜于无。   如此一路慢吞吞的走走停停,等到了桐月州中部的时候,任析的身家终于丰厚了不少,青萝绿裙也瞧着不似先前那般像支地摊上买回来的劣质笔,不时还能给任析一点儿回应。   任析进桐月州主城后,寻到一处客栈住下来。   这处客栈不怎么起眼,比起当初试青大会时他们住的客栈,是远远不如的。   客栈内什么人都有,乱七八糟的,不少从城外猎杀妖兽回来的人带着浑身血气,坐在一楼大堂内的时候,身上的血甚至还在不住的往下滴落。   这些人不会在城里久留,居无定所,进城只是为了售卖自己猎来的妖兽与灵植,将货物卖光,便会离开主城。   任析进这间客栈后,为自己的房间布上阵法,贴好一堆符箓,确保无人能够轻易注意到这里,才好好休息。   比起荒无人烟的山林,他还是喜欢热闹的地方,即便这里显得有些吵闹。   任析盘腿坐在床榻上,调息修养,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夜晚。   窗外漆黑,楼下还是闹哄哄的,各种嗓音掺杂在一起,不时有人起冲突回吵嚷起来,有人起哄有人劝架。   任析检查好房间内的痕迹,而后重新为自己贴上一张换容符。   清秀的少年立刻变成了一名黑瘦猴子,两颊深陷颧骨突出,耷拉着一双三角眼,与客栈内那些人立刻融入一体。   他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身,先前的法衣换掉,成了一套亚麻色的粗布衣裳,衣摆还带着泥点子,衣服上镶嵌着十分低阶的阵法,有微弱的灵力波动。   这种衣裳,凡是修为超过筑基的,都不屑于穿。   但在靠猎杀妖兽为生的低阶修士中,是十分正常。   他在大堂内找到一个有空位的桌子,靠着边坐下来,小二立刻上来询问,是否要些灵果灵酒。   任析点了两碟吃的,听着身边的人侃侃而谈,唾沫横飞。   “在这桐月州,那苍生宗的弟子还敢乱来不成?!咱们桐月州有苏家的渡劫期老祖坐镇,真以为只有他们苍生宗有渡劫期!有本事便叫他们那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大乘期老祖出来!次次都用这名头唬人,活了上千年的大乘期,还不飞升,当谁信呢!”   “你还别说,当真不曾听闻桐月州有过苏家弟子死于食灵水的!”   “是吧!那起子危言耸听装模作样之辈,真到了渡劫期老祖跟前,便又缩着不敢冒头了!”   任析抱着自己的盘子,往自己怀中揽了揽,免得口水喷到自己的盘子里面。   身边的人还在唾沫横飞。   任析听了会儿,心中的怀疑来来回回的变化。   没一会儿,他忽然又听见有人不屑的嗤笑一声:“你们搁着吹个什么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同苏家有什么关系呢!人家不敢杀苏家弟子,还不敢杀你等一众筑基小修?”   立马有人跟声:“是极,前两日城东还有死人,有人查看过,便是死在食灵水的伤口下,桐月州又如何?况且苏家真死了人,瞒着就是,还能让你等知道不成,嘁!”   这显然是两伙人,不对付,矛盾由来已久。   大堂内其他的人一副有所预料的模样,自行抱着东西往边角地方让一让,竖着耳朵听他们吵。   任析端上自己的盘子,也准备往角落里挪。   站起身的时候打量了一会儿,犹豫要往哪个角落里挤。   ——这大堂内本就人多,这会儿都往角落里挪,边角处根本没有任析落脚的地儿。   就在他这么打量犹豫的一小会儿功夫,大堂内噼里啪啦的响起来。   打起来了!   眨眼功夫,凳子腿都飞了起来!   任析两手都端着碟子,正要往角落里跑的时候,身后伸出一只手,将将好截住飞起来的凳子腿。   任析:“?”   大堂内霎时间安静下来。   有种沉沉的威压让不少人蹲下来,大汗淋漓的不敢作声。   任析咽了口口水,扭过头去。   男人比他高了一截,一张面容普通,丢进人堆里都找不到的那种,唯有一双黑漆漆的桃花眼,沉沉望着任析,让任析一眼确认对方的身份。   他抿了抿唇瓣,瞧瞧谢臻还举在手中的凳子腿,再瞧一瞧大堂内被他的修为压的直不起身来的众人,慢慢扭回头,端着手里的碟子站在原地犹豫片刻后,原来上楼。   还往角落里挤啥啊,反正看他们吓成那样,八成是没有力气再打了。   他还是想想办法,怎么跟谢臻解释吧。   想起自己之前对着谢臻那一通大言不惭,他觉得自己脸上的皮阵阵作痛。   “噔噔噔……”   上楼的脚步声跟随在他身后。   任析看了眼自己还端着的两盘吃的,稍许后悔。   真怕等会儿上楼后,谢臻给他盘子掀了。   怀着这种忧虑,盯着谢臻非常不善的目光,任析一路回到了自己房间。   煞神的身影消失后,大堂里才有动静。   有人摸着额头的汗:“这人什么来头?那小子是被仇家寻上门来了?”   “什么仇家?你瞎了不成?那一瞧就是哪家的小孩偷跑出族,被族中的长辈寻过来,瞧他那副老鼠见到猫的样子。”   说的也有道理。   总之没人有心情继续先前的争端。   倒是有人坐在大堂,压着嗓音,小声讨论起这位“来捉小辈的族中长辈”是什么修为。   任析走进客房中,放下手中端着的两个盘子。   不等他启动阵法,身后的房门阖上,一层屏障展开。   他的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不是夜色,而是浓郁的魔气笼罩。   任析瞪着眼睛,吃惊的转过身接住要倒下的谢臻,那些翻涌的魔气围绕任析,欢欣的涌入了他的体内。   谢臻只觉得往日里几乎要将他身体碾碎压成齑粉的浓郁魔气,纷纷离开的他的身体。   长久的痛苦之下,骤然得到放松,让他几乎要站不住。   他靠在任析身上,呼吸急促,发出的微小声音有些许的诡异,像是忍痛的闷哼,也有些像是舒服的喟叹。   他听见任析的声音响起来。   青年嗓音中蓄满担忧:“你怎么弄成这么个鬼样子了?好端端跑来桐月州做什么?就算你现在是渡劫期,也不能这么放肆啊,万一出事了谁救你?我现在可救不了你啊。还有你身边那个叫展言的朋友呢,不跟着你一起吗?”   谢臻靠在他的肩头,满心的怒火跟担忧消失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还笑了一声:“你好意思问我这些?”   房间内充斥的魔气没有外溢,被任析吸收入体内,他的境界松动,到达了元婴巅峰。   说起来,他修魔的速度,可比修仙快多了。   且轻松无数倍,只要他愿意,呆在魔渊就能轻轻松松突破无数屏障。   浓郁的黑暗被稀释,出现出浅淡的光,能看清楚彼此的轮廓。   直到溢出来的最后一丝魔气也被任析吸收完毕后,外界渗进来的光,足够让他们看清楚彼此眼下的模样。   谢臻满头冷汗,桃花眼下浮着一层浅淡的薄红。   任析放了一颗夜明珠在头顶的琉璃架内,屋内的一切变得清晰。   他瞧着谢臻那副比他还要惨的模样,无语凝噎:“你这,到底是怎么弄的?我分明记得上次咱们在魔渊边分别时,你还是好好的……难不成是空山给你留下了暗伤?”   不至于啊,当时的谢臻已经是化神巅峰,虽然敌不过在化神浸淫百年的空山,可也不是好对付的,不该留下这么严重的伤。   谢臻靠在椅子上,扬着眉梢,仿佛前一刻虚弱的人不是他似的:“哟,您还记得咱们上回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作者有话要说:   5号跟6号的 第61章   任析张嘴就想说, 他元婴出关的时候,分明还跟谢臻传讯过。   可猛然之间回想起来,那次传讯也是在几个月前了。   谢臻将摘下的换容符搁在桌面, 露出真容, 上挑的漆黑长眉配合着那双桃花眼, 愈发显得张扬。   任析想了想, 也摘掉自己的换容符,黑瘦猴子似的人顿时变成了唇红齿白的青年。   他抿着唇角,任劳任怨的启动阵法, 用符箓将边边角角贴上, 还另外添了一个防止魔气外泄被人察觉的阵法。   谢臻大爷似的靠在椅子中,两手撑开搭在扶手上, 望着任析忙碌的背影道:“我是渡劫期, 你什么时候连渡劫期的防护都不信了?”   分明之前化神的时候,还不会如此小心翼翼。   是因为空山如今升入渡劫期,任析便觉得他护不住他?   不等谢臻想出个所以然来, 任析背对着他, 弯腰在门柱下小心刻画阵法的启动符文,闷声回道:“你有本事现下站起来,不要靠在椅子上。”   谢臻:“……”这么久不见,还会堵人嘴了。   任析摆阵法的动作很快, 不等谢臻想到个合适的理由, 他便拍拍手起身, 走回谢臻对面, 拉过房内剩下的另一把椅子, 坐在谢臻对面,端端正正的, 与谢臻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完全不同。   谢臻瞧着任析漆黑清亮的凤眸,直直盯着自己,搭在椅子上的手臂慢慢放下去,咳了声:“这还不是因为你?你好好想想当初是如何答应我的?你不是说你聪明,说空山打你的时候你会跑,你就是这么跑的?”   这叫先声制人。   老实说,任析方才上楼的时候,也准备用这一招来着。   趁着谢臻还没来得及开口质问他,先叭叭一通将他的话头堵住。   可惜,在瞧见谢臻汹涌外溢,无法压制的魔气时,任析歇了这个心思。他真想问问谢臻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任析闻言,摆出认错的表情来,抿着唇瓣软声说:“抱歉,这事是我莽撞,我承认小瞧了空山,以至于着了他的道。在去浮云峰之前,我的确有好好思量过,把许多可能都考虑到了,只是没有想到空山会在这个关头忽然突破到渡劫期。”   青年的面容还没能完全摆脱稚嫩,白白净净眼神清澈的模样,软着嗓音认错的时候十分让人心软。   换了过去,谢臻心软归心软,不说几句是过不去的。眼下却不行,因为他太清楚,任析摆出这副老实认错的态度,估计为的,就是等会儿更加硬气的对着他兴师问罪。   任析态度非常端正,摆出了一副做工作报告的认真态度,对着谢臻事无巨细的汇报了自己行动计划哪里不足,报告到最后,甚至还给出了改进计划,表示自己再有下次机会一定比这次更加严谨小心。   谢臻:“……”   他的薄唇慢慢压紧,唇角绷成一条线。   片刻后,任析的诚恳认错结束了。   他望着谢臻,露出一点笑容:“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谢臻:“……嗯,没有下次最好。”   任析微微笑着:“好的,那现在可以说你的事了吗?”   任析的视线落在了谢臻的脖颈。   从衣襟露出的小块皮肤上有着暗红色的纹路,瞧着不知道是谁画上去的符文。   不止这一处,还有谢臻的手腕。   他在楼下,拦住那一截飞向任析的凳子腿时,任析瞧见了他手腕上的符文。   彼时没有多想,直到谢臻跟着他回到客房内,动作匆忙的展开屏障的时候,任析从认出来是什么符文。   封禁用的符文,是为了压制身上的魔气,将其强制收入体内经脉中。   到了这里的时候,那些符文效力在消失的边缘。或许再慢半步,谢臻便会压不住一身的魔气,在大堂让魔气外溢。   任析安静的望着谢臻,脑海中想着当初系统那句夸大的言词。   谢臻应该不会因为他失踪走上老路,可兴许会因为他的间接原因走上老路。   如果在修真界让他体内的本源魔气外溢,无疑会造成不少人伤亡,更要命的是,谢臻如果连自己体内的魔气都开始控制不住,那距离走火入魔也不远了。   他走火入魔后会做什么?   会在魔界安稳待着,还是会丧失理智直接冲进苍生宗大开杀戒呢?   谢臻半晌后才说:“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似的。   任析抿着唇,问他:“那用什么眼神看你?还是你想继续维持刚才的样子,将魔气放出来,不要让我们看见彼此的样子比较好?”   谢臻:“……”很好,阴阳怪气的功力见长。   谢臻罕见的吃瘪,嘴角却翘起来,桃花眼中浮现出一层明晃晃的笑意:“救命恩草,我这可是因为着急来找你才变成这样的,你就如此干瞧着,不帮帮我?”   任析又看了谢臻好几眼,才起身,从锦囊中掏出两个瓶子递给他:“丹药跟汁液,吃掉后将你身上的符文洗掉吧,这些符文是强制禁锢,堵不如疏,我来想办法。”   他原本还以为是谢臻身上有什么暗伤,这一会儿的功夫,他打消了自己好几个猜测,最终确认,谢臻身上的魔气更像是被强行吸收进体内,才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换而言之,不是什么旧伤导致,八成是因为谢臻自己急功近利。   任析瞧着谢臻将要吞下,起身要出去,谢臻叫住他:“你干什么去?”   任析道:“我去托店小二帮我卖点东西回来。”   任析说着,一手将换容符重新贴上,再度变成了个黑瘦猴子,打开房门后,身形被阵法消弭。   谢臻感受到体内不服管教的魔气渐渐变得温驯。   他垂下眼眸,把玩手中的玉瓶,想起自己在梁丘穆的宫殿中看过的典籍。   他把玩了小片刻,听见门外有响动的时候,将瓶子收回自己的储物法器内,仰头瞧任析。   任析抱着胳膊在他对面坐下,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一时半会儿的没有说话。   谢臻指尖搭着桌面,敲了两下后没话找话:“你的东西呢?”   任析道:“店小二帮我买回来还要一段时间呀。我要高阶妖兽血,还要一些灵植,得等两天。”   谢臻很是利落的掏出几瓶兽血来:“低阶高级妖兽的兽血,还要妖丹,诺。你还要什么?直接告诉我不就行?”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梢又有了点得意,大概是在向任析表示自己家底的丰厚。   任析望着玉瓶,谢臻手里的东西的确是好东西,可惜打开瓶盖后闻了一下,他将盖子重新盖上:“都是魔界的妖兽,不能用。”   话虽如此,东西还是收下了。   任析将几瓶高阶兽血跟妖丹收进自己的锦囊,这次不能用,下次留着画符箓的时候用也行。低阶高级,他现在的修为都不好捉呢。   谢臻瞧着任析将东西往自己怀里揽的动作,桃花眼的笑意更加浓郁,扬眉再度掏出一样东西扔给任析:“瞧瞧,当初说要赔给你的。”   任析诧异的接过谢臻抛来的东西,握在手中后发现是一根缩小成软环的鞭子,样式看着眼熟的要命。   “攻防合一紫金鞭?”任析抿着的唇角小小上翘,打量几眼发现这鞭子是用上好的材料锻造成,不仅鞭子的等级高了无数倍,连手柄的空间都扩大了无数倍,是一件高阶的空间法器,比起他现在用的锦囊还要大不少。   鞭子鞣造的时候为了增加攻击性,融进了一些天赤金,让暗紫色的鞭子掺杂着些许辉光。   谢臻体内的痛苦在丹药跟汁液的作用下退却,力气恢复了不少,一手支着下巴:“这鞭子可以烙印神识,你试试,看看合不合手。”   谢臻瞧着任析纤长的手指把玩软环的场景,低着嗓音笑道:“说起来,你的本体也有藤须,比起用剑,你用鞭子更合适吧?”   虽说任析那纤细透明的细细藤须,根本抽不了人就是。   他想到任析本体的模样,笑意浓郁,带这些戏谑。   任析倒是没生气。   拿人手软,他自己那个紫金鞭,本就是几个贡献点随手买回来的小玩意儿,当初这没指望谢臻能赔。   想不到他回去后真让人弄了个一模一样的回来。   任析眉眼弯弯,将神识烙印其中后,软环搭在他的手腕上,缩成与他手腕合适的大小。   谢臻伸手抓过任析戴软环的手腕,动手准备将紫金鞭解开,口中道:“戴在另一只手更好,这鞭子里都是魔气,你……”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自己为什么过来。   因为任析对外放出自己是魔修的风声。   而且任析现在的修为,的确是魔修元婴期。   在他体内感受不到灵气。   好端端的,怎么会暴露自己魔修的身份呢?   除非是只能如此,必须要用自己魔修的修为……   任析瞧着谢臻的神情,叹口气道:“这下当真只能做魔修了。”神情并不见多难过惋惜。   好似没了一身灵力修为,对他不是大事,无须太在意。   从渡劫期手中逃出来就不错,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   谢臻收回手,眼底情绪深沉,如冰川下的幽深黑暗,让人难以揣度。   表面上还是笑容:“那正好,随着我回魔界去。”   他原以为任析还要跟他掰扯,不想任析点点头:“好,等忙完这次,我去魔界瞧瞧。”   但很快,他转了调子:“不过前提是忙完这里的事。”   谢臻:“?”   任析微微一笑。   ……   任析原本打算今晚出去打探消息,而后去看看桐月州里其他据说死在食灵水下的修士尸体。   不过有谢臻在,他耽误了自己的计划,等谢臻恢复后,才动身。   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任析贴上换容符,光明正大的在主城内御剑飞行。   身上的符箓在渡劫期的催动下,效用达到了极限。   即便是同为渡劫期的苏家老祖,这会儿也不可能发现他们的气息。   谢臻一手按住任析的肩头,二人站在一把剑上,耳畔风声猎猎。   任析瞧着到了传言中死人的地方,御剑落下,谢臻从他背后先一步落入地面。   任析紧随其后,收剑入鞘。   他小声道:“挺那些人说,这人随没有亲友,可当初救过姚家家主一命,出事后尸体被姚家收敛。”   一个州境内不会只有一个家族。   姚家便是桐月州内有些势力的大家族,与苏家关系还不错,听说出事后,姚家家主还求到了苏家去,希望苏家能够有人帮他出面。   可惜,苏家那头什么反应,无人知晓。   谢臻颔首。   他脸上挂着笑容,显得漫不经心,跟随在任析背后,瞧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按住他的肩头小声说:“你这样要找到什么时候去?我抓个人来,一问便知。”   任析:“?”   不等反驳,任析已经被谢臻一把搂住,眼前掠过无数的光影,脚下再碰到实地的时候,便听见有人惊叫:“你们是什么人!”   不等他大声呼救,谢臻拔剑顶住了他的喉咙。   剑尖喉头的皮肤上划出一道浅浅痕迹,血线顺着脖颈蜿蜒向下。   呼救声戛然而止。   任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的的确确,很符合谢臻的行事风格。   被谢臻用剑顶住喉咙的是姚家的家主。   他有元婴修为,也是姚家这块地方里唯一一个修为达到元婴的,很好辨认。   他不敢动弹,也不敢发出声音,尤其是在察觉房间被强大的屏障笼罩,传不出丁点声音后,只能用求饶的眼神望向谢臻与任析。   任析按住谢臻握剑的手,往下压了压道:“我问话,你回答,我们便不会杀你。”   他没有拆谢臻的台。   反正已经威逼了,还是尽快问出那具尸体的下落,看看情况为好。   那剑尖离开了姚家家主要命的地方,可并未原地,抵在他的喉咙下方一点儿距离,总算是让他敢说话。   他顾不上求饶,连忙道:“道友尽管问,我定知无不言!”生怕慢上一点,就会被这把剑削掉脑袋。   他恐惧的望着任析背后的人,这人眼下是掌控他生死的。   谢臻看了姚家主一眼,便淡淡收回视线,听任析说话。   任析问:“听闻先前几日,姚家主的救命恩人死在苍生宗人手中?苍生宗人的本命法器浸泡过食灵水,是以伤口十分好辨认。我等还未见过,想见一见,姚家主可否带我们去救命恩人尸首所在地?”   谢臻望着任析的眼尾,最后目光落在自己握剑的手上。   任析的手没有收回去,兴许是怕他动手,真将人杀了,所以按着他的手背。   他翘着嘴角,心想这小破草还挺谨慎,明摆着是苍生宗的人来问,他还要迂回一下,说什么感兴趣。   这样想着,谢臻还是举着手中的剑,由任析压着。   任析问完,这位姚家主几乎是迫不及待就要起身为任析带路。   被剑尖顶了一下,而后用眼神看了任析一眼。   他瞧出来了,前头这个稍稍矮一些的才是好说话的,后面站着的那个,除了用剑指着他,但现在也不曾正眼看过他。   任析将谢臻的剑压的更低,偏头低声道:“先收起来罢,他反正也跑不掉。”   姚家主闻言一抖。   这、这莫不是威胁?   谢臻笑了声,将剑收入鞘中,挂在腰边,随任析一路跟在姚家主后方。   姚家主在前头领路,慢慢到了暗道,下去后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姚家主低声解释道:“此乃,在下为了保存尸首布下的寒冰阵法,二位道友稍等……”   不等他说完,任析先一步走入其中,脚尖轻抬,便踢走了墙角处的阵脚之一。   而后走入阵法中,无事发生。   姚家主愈发噤声,不敢多言。   谢臻亦步亦趋,有些新奇。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瞧见任析暗中是什么行事。   先前小秘境不算,那时他有一堆同宗,藏在那群人背后,实际上并未做过什么决策。   谢臻漫不经心的看任析埋头查看尸体上的伤口,一张脸被换容符变得同他自己原本的样貌没有半分关系。   但瞧着任析的眼神,还是觉得有意思。   他眼神认真,一会儿流露出思索的神色,再过一会儿又冒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最终瞥了姚家主一眼,眼尾向下一拉,眉毛尖尖也跟着眼尾下拉,弯成两道弧度,瞧起来温和无比。   说话的声音也是温和的,带着股子循循善诱的味道:“姚家主说这是那位救命恩人的尸体?还是不要再骗我等,否则等到他发脾气,我再可劝不住。”   威胁人的话都说的跟为人着想似的。   任析这样的也是独一份。   谢臻心中的眉梢不知道挑的多高,面上却更加冷沉,让姚家主看一眼便两股战战,只差对着任析痛哭流涕:“这确确实实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在下对道友绝无欺瞒啊!”   任析道:“可是这伤口,分明不是食灵水留下的。”   姚家主真是有苦难言!   先前说想见识食灵水伤口的是他,这会儿说伤口不对的也是他!什么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   任析用剑柄指了指阵法中心的尸体:“食灵水留下的伤口,应该会血流不止,直至体内血液流尽为止,又怎么会凝固这样厚一层血痂?”   姚家主举起手发誓:“在下从前并未见过食灵水留下的伤口,见他体内灵力所剩无几,这才误会,还望道友饶过在下!”   任析颔首,沉吟片刻:“我们不会要姚家主的性命,不知姚家主,可否告知何处还有苍生宗所害的修士?苏家可有?”   作者有话要说:   7号8号的   9号跟10号的等明天下班后!   睡了睡了~ 第62章   姚家主不敢说话。   他姚家就在桐月州, 在苏家的地界,万一叫苏家知道他背后说了不该说的话,全族的身家性命都完了!   谢臻何其敏锐, 对这种人弯弯绕绕的心肠最清楚, 瞧着他的眼神当即冷笑一声:“不必等苏家, 若是你找死, 我眼下便可血洗你全族,必然让你这姚家,连一棵草都活不下来。”   谢臻语气森冷, 寒意阵阵, 姚家主哪里架得住谢臻的威势?   当下跪坐在地上,痛哭流涕道:“小人说, 还请二位道友能够放过小人全族上下, 小人什么也不曾做过啊!”   他说完,想到什么,当即举手发誓:“我姚先对天道立誓, 决不将今夜之事对第四人道半句!若是我姚先让他人知晓此事, 必被天雷轰成灰飞!”   话音刚落,远天边隐约传来一阵雷声,象征着他的誓约已成。   如此干脆果断的动作,倒是个聪明人。   免了任析的后顾之忧。   他望着姚家主, 等他说出苏家谁受了这样的伤。   姚家主嗫嚅半晌, 道:“苏家的少主……苏幼鸣受了伤, 听闻修为倒退许多, 苏家主近来正忙着想法子为苏幼鸣治愈伤口。可似乎还未找到合适的法子。”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 原本以为任析会高兴。   毕竟瞧着这二位的态度,实在不像是对苏家有善意, 苏家有这样的祸事,可不得高兴?   然而,并没有,甚至与他的猜测相反。   前方站着的人眉头忽然蹙紧,像是陷入一种十分难以解决的困惑中。   这种困惑之色他只露出一瞬间便收敛起来,没有让姚先从中窥探到更多。   谢臻打量任析一眼,随后冷眼朝着姚家主瞧过去,看的姚家主忙不迭摆手:“小人只知道这一道消息,余下的再不知道了!姚家虽也在桐月州,可与苏家哪里能相提并论!苏家又惯来瞧不上咱们这些小世家,更是不可能让我等外人获知苏家内的消息啊!”   任析知道这一点,他看谢臻一眼,而后拎着这尸体转身离开。   那尸身是姚家主救命恩人的,可人死都死了,他这会儿觉得自己的命更重要,也不去拦,眼睁睁那么瞧着两人离开。   室内寂静许久,直到他觉得自己四肢都快要被余下的冷气懂得麻木时,才回过神,双手扶着侧旁的凳子慢慢站起身,对着出口张望半晌,重重舒口气。   那两尊煞神是真的走了!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莫不是苍生宗的哪位长老亲自出来了?   姚家上空,那具尸首被谢臻用法器收起来,装在他的储物空间内。   他收的自觉,任析想了想,装一具尸体在自己的锦囊中,确实让人不太舒服,干脆让谢臻帮他带着算了。   谢臻一手按在任析的肩头,掌心能够整个包住任析的肩头。   风声在耳边猎猎作响,谢臻垂首,凑的离任析更近一点,压着嗓音道:“接下来去哪儿?你想直接去苏家,找苏幼鸣,还是做什么?”   说话的时候,掌心不自觉的握紧了一些,拇指指腹在任析的肩头边缘轻轻摩挲。   他垂着眼眸,视线莫名落在了任析的耳垂上。   是左边的耳垂。   他还是头一回发现,原来任析的耳垂上,有一颗红痣。   非常小一颗,但红的很漂亮,像是被什么虫叮了一口,冒出零星一丁点儿的血点子那般鲜艳。   这么小小的一颗红痣,没有注意便罢,可一旦注意到后,便觉得任析的肤色更白,那鲜红的一点红痣也愈发的红。   任析正在说话:“不打算去哪儿,你眼下的身体,还能去苏家不成?我若是去寻苏幼鸣,苏家主肯定会察觉,届时你们要是打起来便麻烦了。你现在自顾不暇,铁定是打不过人家的……你在干什么?”   任析的耳垂很痒,偏头歪了歪脑袋,避开耳垂上的痒意来源。   谢臻这家伙,好端端的,怎么抓他耳垂?   他两条眉毛微蹙,被谢臻碰过的地方发痒,忍不住抬手自己又抓了抓。他抓的毫不留情,白玉沁血似的耳垂顿时被他抓的浮出几道苍白的痕迹,转瞬变得鲜红。   谢臻低声咳了声,眼神飘开:“没干什么,就是看你耳垂上有点红的,以为是虫子叮出来的血珠……正想看看是什么毒虫这么厉害。”   这理由之站不住脚,让脸皮厚如谢臻,都说不下去了。   任析的语调里没有任何起伏:“……哦。”   听这语气,竟然是信了?   谢臻莫名其妙的,视线重新移回去,盯着任析的侧脸,仿佛打算看出点什么来似的。   任析的神情很正常,望着前方,脚下的剑被他御的稳稳的,连速度都没有改变过。狂风抚着他的发丝飞舞,有不少发尖挠到谢臻的脸,痒意轻微又不容忽视。   谢臻忍不住轻轻为他顺了顺头发。   发丝浮动间,他重新看了眼任析的耳垂。   红的滴血。   刚刚被任析自己粗暴抓成这样的。   那小小的一点鲜艳的红掩藏于其中,也暂时变得不再显眼。   任析御剑并未重新回之前的客栈,而是离开了桐月州主城。   谢臻身上的魔气不太受控制,他得好好查查缘由,想办法帮他控制住才行,以免届时这事真与苏家有什么关系,打起来的时候谢臻的魔气不受控制,那便麻烦大了。   谢臻一手按着任析的肩头,对于他要去哪里没有任何异议。   待落地后,谢臻忽然问:“你是如何从空山手中的逃出来的?先前没有问,如今想来有些奇怪,你若是从他手中逃出来,动静必不会小,苍生宗内其他的长老没有一人察觉?”   不等任析回答,他自言自语:“你会阵法,是用阵法将自己从浮云峰直接传送出去的吗?”   任析顿下脚步,若不是谢臻提起这件事,他还想不起来。   眼下既然谢臻提及,他道:“不是。”   任析的脚步停的突然,谢臻撞上了他的后背,下巴顶上任析柔软的发顶。   他后退半步,抬手揉了揉任析的头。   但这个动作只持续了几息,谢臻心中忽然怪异的厉害,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   两个大男人,揉对方的头,未免显得太过亲昵。他这几日与任析在一处时,总是如此心绪不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任析没有察觉的这一点插曲,他认真的对着谢臻说:“我不是用阵法传输走的,空山是渡劫期,他动手的速度太快,又太突然,没有足够的时间让我布置阵法。我是用窥生镜离开的。”   窥生镜是谢臻的法宝,有什么动静,任析觉得有让谢臻知道的必要。   他大致描述了当时的情景:“我不知道窥生镜是如何发动的,只能猜测与青萝绿裙有关,或许它们核心秘宝之间有联系,能够交流……青萝绿裙现下状况不大好,我要想办法帮它聚灵,尽快恢复。”   任析说话的同时,从空间中拿出青萝绿裙。   一支笔安安静静的躺在他掌心,完全不见几年前灵气盎然的模样。   任析担忧道:“窥生镜毕竟是大秘境的核心秘宝,而且与我是无认主关系,它自行发动能力传送,不知道是否于它自身有损伤,会不会被空山抓住这个空子强行烙印……”   通常来说,法宝等级越高,与主人之间的烙印联系越深,到了小世界核心秘宝这种级别,若是空山在那头强行抹除掉烙印,难说谢臻会不会受什么伤害。   再者,让空山得到了窥生镜这件秘宝,绝不是好事!   光是想想,任析便觉得十分不妙。   先前仅仅是化神巅峰便十分难对付,眼下突破至渡劫期,若是再得到窥生镜,危险性简直成倍增加。   空山那样的性子,恐怕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想尽办法除去谢臻这个大威胁。   任析一瞬间便想到了一大堆的事,忧虑更甚,望向谢臻的视线不自觉带上三分歉意。   谢臻忽然板着他的肩头,让他转过身去,一手按在他的后脖颈上,低声道:“好了,我知道了,之后会帮你报仇的。”   任析:“……?”他说的是这个吗?   谢臻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说话啊!   不过话说回来,谢臻的掌心好烫。   任析缩了缩脖颈。   大概是察觉到他这个动作表达出的不适,后脖颈上按着的大掌很快便移开。   发烫的掌心离开后,后脖颈因为温度的差别,阵阵发凉。   谢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掺和着林间树叶飒飒响动,似乎有点低沉,压着什么似的:“快走吧,你大师兄人不是还找不到吗?”   任析当然知道,但他还是有些在意,谢臻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之间变了?   是不高兴?   因为想起来空山那些事?   他能被空山跟云开月几人骗,前提是他投入了感情,付出了信任,那难受是在所难免的。   任析抿着唇瓣往前走,想要说点安慰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   谢臻不是个需要别人的安慰的人,他的难过也不需要外人说出来。   让他自己舔舐伤口是最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析:让他独自舔舐一会儿伤口叭(体贴)   谢臻:为什么?我好像有点儿怪?   太忙了抱歉我滴宝贝们   我争取明天见 第63章   任析与谢臻离开桐月州主城不算远, 若是主城有什么事发生,他们能够及时回去。   同时这个距离,也不足以让主城内的苏家主发现谢臻的行踪。   任析定好一处隐蔽的地方后, 与谢臻自行动手劈开山石, 凿出一处洞府。   任析从锦囊中掏出灵石的时候道:“我身上的极品灵石都用光了, 只有上品灵石……”   不等任析说完, 谢臻道:“你瞧瞧那鞭子里头。”   任析:“?”   他拿到鞭子后匆匆扫过一眼,并没仔细查看。   这会儿听见谢臻的话,他猛然想起上次在小秘境内, 谢臻给他兜里倒灵石的豪横举动, 神识飞快探入紫金鞭空间内。   果不其然,发现了堆积起来的灵石, 全都放在一处, 上品灵石与中品灵石数量最多,下品灵石只有寥寥,按照谢臻的性子来说, 既然是送出去的东西, 他是懒得将下品灵石这种品阶的玩意儿放进去占地方的。   不过考虑到任析似乎喜欢在街边买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所以他到底还是放了。   极品灵石的数量甚至比下品灵石还要多。   任析呆了会儿,一手下意识握着手中的软环:“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灵石?你不是在魔界,要灵石干什么?”   谢臻能到修真界几回?哪里用得上这些灵石?   难不成是为了他?   任析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 便听见谢臻笑眯眯的, 理所当然般道:“不然?你一天变个挂, 我可没有忘记我的话。当初便说好, 离开魔渊后我会护你无恙。”   任析的神识还有部分在紫金鞭内, 瞧见了除开灵石外,其他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他好奇的看了一会儿, 忍住现下拿出来瞧瞧的冲动,弯着眉眼对谢臻先道谢:“那我便不同你客气,多谢啦。”   谢臻转过头去,若无其事的将手中的夜明珠射入石壁内,夜明珠嵌入其中,将洞府内照的明亮。   任析没得到回答也不介意,蹲下来任劳任怨的为洞府布置阵法,各种阵法套着叠加起来。   谢臻原本是背对着他,一会儿的功夫后重新转了回去,靠着石壁瞧任析认认真真的模样。   他瞧了片刻后,渐渐被任析布置阵法的动作吸引。   谢臻作为天才,也是懂阵法的。   不如任析这样精通,不过要看懂其中的门道并不是问题。   他仔细看了许久后,发现任析套阵法的手法极其复杂,完全不是当下修真界有的手段。   至少他还从未见过谁用过这样的手法套阵法。   不仅如此,任析布置阵法的动作十分娴熟,他会省去很多看似微小不关键的步骤,却不会让阵法的效果打折扣。   ……好似那一道道阵法运行轨迹在他手中,都是随手勾勒布置的小玩意儿,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更甚者,好似许多阵法都是他创造的一般。   所以对待起来,随心所欲,凭性而为,完全不会担心阵法布置失败。   谢臻的视线落在任析的侧脸,能瞧见他凤眸狭长的眼尾拖曳着上扬,肌肤上有发丝稀碎的影子晃动。   他的视线很专注,额角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他的灵力所剩不多,勾勒阵法的时候终究是有些勉强。   最终他将灵石放入阵眼的位置,几个阵法互相牵连套结,融为一体。   若是从外界看,这个洞府根本不存在,即便用神识搜查,也很难发觉。   任析抬起眼眸,一手抹掉额角的汗水,对上谢臻专注的视线。   他弯着眉眼,语气温软:“灵力不多,有些麻烦。原本是可以用魔气勾勒轨迹的,影响不大,可惜我身上的魔石能够用来做阵眼跟阵脚的不多。而且魔石是人为注入魔气,不如灵石稳定。”   谢臻已经将洞府内用法术清洗完毕,四处都干干净净的。   他还放了桌椅软垫等等一堆东西。   眼下正靠在椅子中,大爷似的瞧着任析。   任析很自觉的找把椅子坐下来,开始从锦囊中掏东西:“我先将青萝绿裙的聚灵阵布置好,而后来为你查看。”   他动作飞快,一会儿便将青萝绿裙放在阵法中,四周堆积灵石让青萝绿裙吸收。   青萝绿裙恢复的速度异常缓慢,一颗极品灵石用完,灵气也不过泥牛入海,收效甚微。   不过任析完全不心疼。   他坐到了谢臻跟前。   谢臻靠着椅背后仰一下,眯着眼正要说话,任析先摆出一脸正色来:“先从头问问吧,魔气不受控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谢臻:“……”先前不是问过一遍大概,怎么又开始扣这种边边角角?   他一手搭在椅靠上,似笑非笑:“这跟你医治我有什么关系?”   任析:“……”   任析小声跟系统吐槽一句:“他这样的放在现代社会医院,一定会被医生臭骂。”大夫问一句他问三句,一点儿都不配合治疗。   谢臻是修真文里的反派魔尊,可不会管什么医患关系。   他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的潋滟多情,在夜明珠柔和的光芒中,有种波光凌凌的质感,让人忍不住的去瞧他的眼睛。   以至于他五官所携带的锋利,被这样的潋滟多情与柔和完全掩盖,只觉得俊美,不觉得刺人。   任析抿着唇角,一手按住谢臻的手腕,与他对视,两眼认认真真的,拿出对待小朋友的耐心:“你先回答,我之后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任析说话的时候,语调尾音总是格外的温和柔软,像是在哄人一般。   当然,他眼下也确实算得上哄人,哄不听话的病患。   谢臻心跳又变得诡异起来,突然加快,快的很是不正常。   谢臻额角的青筋跳动,下意识便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任析按在他手背上的手比他的手掌略微小一些,手指纤长,手掌没有多少肉,看起来很单薄,手背上清晰的黛青色像是一种特殊的漂亮纹路,让他的手瞧起来漂亮又脆弱。   若是谢臻决心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任析这点力量不可能按住他。   然而,谢臻抽不出来自己的手。   任析的视线已经挪开了,认真的垂下眼眸,继续用他那带着些诱哄的语气道:“好了好了,反正已经救过你一次,也不差这一次,你不要动,我将神识探入你体内,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臻想,他八成是真的有些病。   确实是该治一治。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十万多字完结,在走感情线,所以看起来进展会慢一点。   另外有宝说别画饼,这事之前也有宝子提过,我也回复过,饼主要是给我自己画的,不然我太累了,我会瘫下来摆烂。我今天回到家吃完饭,趴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然后睡了两个小时想起来好像答应了要更新,才突然惊醒爬起来码字。如果不画饼的话,我估计就睡了。   我现在这份工作很忙,每天都很累,总是断更画饼不好意思,如果观感不好的话等我完结后再来看吧,到时候一口气看完应该会好很多。   抱歉。   明天见,晚安。 第64章   神识进入他人体内, 无论是対神识主体来说,还是対被入侵的人来说,都是件危险的事。   稍有不慎, 一个念头变幻, 就能使得双方受伤。   只要有哪怕一丁点的抗拒, 便不能成功。   尤其是在被入侵者修为远远超过入侵者的前提下。   这是整个修真界都知道的常识。   任析提的十分自然, 谢臻也自然无比的答应下来。二人一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任析的神识轻而易举的进入到谢臻的体内,看见了他经脉内流窜的本源魔气。   一缕缕黑色的气流顺着经脉游走,看着似乎很正常, 可仔细观察, 不难发现庞大的本源魔气游走的途中,掺杂着丝丝缕缕不受控制的小股魔气, 好似叛逆一般, 逆流而行,四处游逛。   任析皱紧眉头。   情况或许比他以为的还要严重。   谢臻太冒进了,莫说是炼化魔气, 他体内许多的魔气根本连掌控也不曾, 被他一股脑的压制在体内,强行操控。   这样大体量的本源魔气,总有在他控制之外的。   若是平时还好,一旦到了关键时刻, 修为突破, 又或是需要大量调动魔气与人対战的时候, 这些小股不听话的魔气就会成为谢臻最大的隐患, 从内部攻破他。   任析蹙着眉头, 操控神识继续在经脉内探查,逐步靠近谢臻的丹田, 便发现越是深入,靠近丹田的重要经脉内逆行的魔气越是多。   甚至丹田附近些许经脉已经受伤,是从前谢臻强行压下魔气留下的伤痕。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发现。   那些魔气不顺从谢臻,可対任析的神识意外的顺从。   一如他在魔渊时,那些本源魔气対他格外的喜爱般。   这些本源魔气,即便到了另一人体内,也不曾改变这样的特性。   任析的神识在谢臻体内经脉游走时,些许魔气甚至缠上了他的神识,试图跟着他一道离开。   这样的异动,不仅任析发现了,谢臻也发现了。   谢臻忽然闷哼一声,反手握住任析的手,用力攥紧。   他先是抬头,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任析一眼,那一眼快且短促,任析又小心翼翼关注着谢臻体内的状况,没能仔细看。唯一看清的,是那一眼中有着被压抑住的……渴望?   然后任析便被谢臻推开。   他松开了任析的手,将任析推离自己身边,没了肢体接触,任析対谢臻体内经脉的情况掌握不够精准,神识被迫退出谢臻体内。   自然,那些试图粘着他的神识一起离开的魔气,也随着他的忽然退出一道离开了谢臻的体内。   谢臻再度低低闷哼一声,像是很痛苦。   任析吓了一跳。   他着急忙慌的想要去扶住谢臻:“怎么了?受伤了吗?是魔气不受控制?”   他一边说着,一边动作飞快的从自己锦囊内掏出先前炼制好的丹药塞进谢臻嘴里,放回丹药后,手中多了个翠绿的玉瓶,随着丹药一道喂给谢臻。   任析动作迅速,谢臻也确实难受,以至于没来得及找到阻止他的机会,就这样咽下不少丹药,还有任析的汁液。   体内的沸腾般的魔气像是陡然被泼入一瓢冷水,瞬间平息,重归安静,在经脉中温驯的流转。   谢臻从那种诡异的感觉中回过神来。   他一手压着额头,一手搭在椅靠上,侧着身子,任析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生怕他当场走火入魔。   好在片刻后,谢臻抬起头来,神情恢复平常。   任析能够清晰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变得十分安定,好像因为那些跟着他离开谢臻的丝丝缕缕的魔气,他対谢臻体内魔气的感知力增高了。   不対,也许不是因为那些魔气,而是因为他対魔气的感应能力本身就很高,尤其是本源魔气。   ……他的本体,本来就有一堆的秘密,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   任析收敛发散的思维,问谢臻:“可还难受?”   要是难受的话,他再弄点汁液好了。   谢臻的心脏与脖颈是没有受过本源魔气锻体的,当初任析是个小白,什么都不太明白,还为自己阻碍谢臻锻体沾沾自喜。在修真界待了久了,看的典籍够多,才明白不过是给谢臻留个隐患。   他担忧的目光在谢臻身上来回打转,欲言又止。   谢臻一时半会也没能张口。   洞府内陷入诡异的安静,安静中还有些彼此审视的尴尬。   谢臻心跳的很快,方才的感觉太过奇怪,若不及时推开任析,他简直担心自己做出点什么丧失理智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了,太困了,先更个短章去睡觉了,晚安大家,明天可以提前下班,回来加更。   感谢宝贝投雷!啵啵! 第65章   任析自问看了不少医书典籍, 对于七长老的本事,不说十成十,七八成还是学到了的, 加上他自己的特殊本体, 对灵植的掌控让他事半功倍。   对谢臻的情况掌握, 不该出现什么问题。   但谢臻的表现让他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一丝怀疑。   难不成, 情况比他以为的还要严重许多?   正在任析闷头惴惴不安时,谢臻终于发话了。   他嗓音喑哑,像是许久没有喝过水, 喉咙干涸:“无事, 好得很,你先前给的药将魔气压制的很好。”   任析皱眉。   他仔仔细细打量谢臻, 好半晌后犹豫着得出结论:“所以, 你不是难受……那是舒服?”   谢臻:“……”他头一次能够在任析跟前无语到这种地步。   任析说的是实话,可为何听见这实话从任析的嘴里出来时,蒙上了层莫名的意味。至于具体到底是什么意味, 谢臻自己还得再琢磨琢磨。   任析顾不上谢臻突然到来的少男心事时期, 他松口气:“那便好。如此,我可以一边研究能够帮你控制魔气的丹药,还能用神识辅助你理顺体内的魔气。若有实在不受控制的,我将那缕魔气带走也行得通。”   正好, 他每月余还需吸收魔气, 可谓是缺点互补。   任析很快对自己的患者敲定治疗方案, 不容谢臻反驳。   谢臻发现每每到这种时候, 好说话的任析就会变得格外坚持, 说一不二,比他还要难搞。   任析确定好要如何解决谢臻的问题后, 便开始专心投入。   定好要用的丹药后开始准备灵药,他手中有不少种子,拿出来催发就行。   虽说现下灵力稀薄,但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比起刚刚从魔渊出来的菜鸟,现在的他饱经风霜,有的是办法,很快就摆出聚灵阵,引用聚集的灵力来进行催发。   效果大差不差。   如此一通忙活,两日后,任析便只差两株灵植。   也是最关键的灵植,在这次的治疗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任析将自己手中的陶罐摆放在洞府口附近,任由它们伸展着枝叶,去迎接阳光。   洞府口葱葱郁郁一片,都被栽种在陶罐中,这两日被任析轮流灌注灵力。   等到所有的灵智养成,达到任析需要的标准后,他动手将这些灵植收割,炮制后放入锦囊。   同时他传讯给其他人,请人帮着收他所需的剩下几株灵植也有了消息。   ——正好,在桐月州内的一个拍卖场上。   任析收拾收拾东西,便打算跟谢臻一起,离开这处洞府。   早解决早放心。   谢臻抱着剑,双手环胸靠在洞府门口,等着任析收拾那些陶罐。   他半边的身子都沐浴在日光中,白的发苍,整个人显得很冷,本就锋利的五官愈发的冷气森森,即便弯着唇笑,也不会让人产生他好接近的错觉。   但这样的冰冷,在达到他弯着的桃花眼时,戛然而止。   所有的锋利刀尖都被收入鞘中,冷白的颜色中仿佛搀和上一抹绯色,显得不那么庄重,却意外的叫人喜欢。   他垂眸看着任析蹲在地上动作,眼尾上翘,眉尾放松的下垂,唇角的笑容有些戏谑:“就这些破罐子,你要多少,回魔界后,我就能给你弄来多少。”   话虽如此,可他等待的姿势如同无声纵容。   任析稳稳扎扎的继续自己的动作,将陶罐中的土壤清空,再收进自己的锦囊内,好不容易收到最后一个罐子,才抱着它起身道:“好了,走吧。咱们回主城去。他们说拍卖会就在明晚,咱们现在去,还能提前探听到点消息。”   他说着,扔出自己的剑。   谢臻自觉无比的站在他身后,一手按在任析的肩头,将他的气息笼罩隐匿起来。   谢臻往前靠了靠,一手搭在任析的肩头:“你从哪里认识的这么多人?我的传讯符都毁了,他们的你倒是保存的很好。你不是说几乎都在苍生宗内修炼,骗我的不成?”   任析由着谢臻,手中掐诀,御剑升入半空,朝着主城方向去,发丝被吹的凌乱。   谢臻一手按住了他的发丝,没有放下另一只搭在任析胳膊上的手,还垂下手腕,用手指在任析的肩头上戳了戳:“问你呢。总不能是对我有意见吧?”   任析:“我只是说几乎在苍生宗内修炼,不是一次都没离开苍生宗过。我师父是药修,我们做弟子的,出山门去抓捕妖兽,认识采摘灵植,是最正常的事,这些人不少都是那些间隙认识的。”   谢臻眯着眼,扫了眼任析的锦囊,心中莫名其妙的不痛快。   他忽然哼了一声:“你这锦囊不行,不如我送与你的鞭子好,你日后将重要的东西都放在紫金鞭中。”   任析想了想,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建议。   他的锦囊固然不错,可品质比起谢臻送给他的紫金鞭携带的空间法器,差得远了。   他习惯将东西都放在锦囊中,这习惯得慢慢改改才成。   任析认真的回话:“好的,我记住了。”   谢臻满意的翘起唇角,很好,很听话,与从前魔渊底那个小破草一样乖巧,没有变化。   谢臻满意的等着任析的下一步动作。   他等着任析落入了桐月州主城。   等着任析在桐月州主城内寻到了一处客栈,那客栈内有不少人准备去参加拍卖会,能够得到不少消息,是个好地方。   等着任析跟客栈掌柜东扯西拉,最后仿佛跟掌柜谈成了相识多年的朋友一般,让掌柜硬生生从住满的客栈中辟出一间房给了任析,还与任析交换了传讯符。   任析将传讯符放入锦囊内。   谢臻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不过他这会儿与任析都佩戴了换容符,面容早就不是自己的模样。他真实的脸已经气的青筋鼓动,换容符给的脸还是笑盈盈的。   最终,他等到了任析上楼,带着他回到了房中,关上房门,布置好各种边边角角处该有的阵法,做好隐匿与隔绝神识探查的符箓,贴在房门上,忙完这一切的任析总算是有空坐下来,叹口气,还从锦囊中掏出一杯水,喝了口。   谢臻:“……你眼下还有何事要做?”   任析:“?”嗯?   还有什么?   难不成他遗漏了什么?   任析转过头去,将房屋内好好检查一遍,最后确认:很好,很完美,确保没有任何人能够探查道他们的动作。   谁的神识妄图前来偷窥,都是不可能的。   客栈掌柜那里他也事先说好了,有什么小道消息,会请他告诉自己一声。   当然,掌柜是方才认识的人,不可全信,所以他们稍后也得自己打探打探。   很好,很周全,并没有什么遗漏,等到拍卖会开始后再去问谢臻抢那灵植就好。   任析仔仔细细想完一圈,没能发觉对面的谢臻在发现他四处转头查看时,脸色开始变得肉眼可见的难看。   谢臻冷哼一声:“我劝你最好将我的传讯符收好,日后若是有什么事你应付不来,我应该是你能搬到的最厉害的救兵。”   任析奇怪的说:“你不是说等我去魔界,没有人敢惹我,有什么事会是我应付不来的?还是你变卦了?”   变得可真快。   谢臻感受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什么叫做有口说不清。   实在是百口莫辩。   正在他要张嘴说话的时候,任析忽然从锦囊中拿出传讯符:“你说得对,可不能再丢了。”   他将谢臻的传讯符放入紫金鞭的空间内。   这空间法器品质够高,没准再面对上次那样的情况,不会被毁掉一大堆符箓。   谢臻能够清晰的感知到符箓上一丝属于自己的神识。   那是他的传讯符。   很好。   谢臻满意了,神情舒缓,眼中的笑意更加浓郁,还有些得意。   紧接着,他的神情僵硬。   便见任析动作毫不犹豫的,将锦囊中其他人的传讯符也拿出,左手倒右手,便这么放入紫金鞭内。   谢臻脸色难看的问:“你将这些人的传讯符放进紫金鞭中做什么?”   任析解释:“免得日后再遇上不得已的情况,传讯符被毁坏。”   谢臻闭嘴。   他对上任析那双凤眸,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怒火与不满来的莫名其妙。   他对任析的感情很奇怪。   当初他信任云开月他们的时候,都从未如此。   管到他人的空间法器中放什么,未免手伸的太长。   谢臻想,若是有人这样对着他指手画脚,他定然是要将那人的手砍下来的。   谢臻收整神色,面对任析疑惑的神色,摇头道:“可以,没什么。”   任析颔首。   谢臻靠在椅子中,一手搭在桌面,手指尖触碰自己冰凉的剑鞘。   谢臻的剑也有来头,是当初进入魔界后,从杀了北方域主后,从他的藏品中搜刮出来的。   用着很趁手,至今没有换过。   这剑煞气重,容易引人走火入魔,虽然品阶高,但在魔界也不见得是个受人欢迎的。也是因此,前北方域主哪怕得到了这样的宝剑,也只当作藏品,没有用过。   谢臻被剑身上冰凉的煞气沁的清醒几分。   他对任析,当真只是,当作有救命恩情的挚友而已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要是有看言情的宝贝,请看这里~   帮基友新文求收藏,求评论!啵唧大家!   文名:《十八线她退圈种田后爆红了》作者:衔鹿   文案:楚汀意外穿到修真界,修仙百年渡劫失败后,竟然又穿回了自己原来的娱乐圈文世界中。   按照书中剧情,她是个被网暴抑郁而终的炮灰角色,而现在的时间点正是她全网黑的开始。   眼界打开的楚汀:解约了,退圈了,跑回老家种田了。   至于她当初的入圈初心偶像贺影帝……   偶像是什么,有田里的小白菜可爱吗?   黑子们竟轻易把人撕到退圈,还在诧异,结果还是能不断的刷到楚汀的消息,于是叫嚣退圈是假,炒作是真,可是她炒作的内容……   某某小鲜肉吃了她种的大白菜治好了失眠,某某小花吃了她养的鱼皮肤变嫩了,某某影后吃了她种的苹果治好了掉发?   黑子们:这对劲吗?而且这浑身黑点的十八线糊咖怎么竟还爆红了!   ***   贺之洲二十岁就拿到了影帝大满贯,可却在近几年越发低调,人们纷纷猜测他是要急流勇退。   没人知道,他只是患上了严重失眠,近来甚至连药物也没了效果,甚至工作也连连出错为了不拖累剧组,他只好退出剧组,暂停工作。   人们都为贺之洲下落而好奇,直到有人在楚汀的种植园发现疑似贺之洲的身影……   网友们欢快吃瓜:难道贺影帝也有难言之隐?   粉丝们忐忐忑忑:我们影帝身体健康吃嘛嘛香!   奈何正主亲自打脸:我严重失眠神经衰弱,多亏了汀汀[爱心][爱心][爱心]@楚汀粉丝们:???这个会发三颗爱心的,绝对不是我们发博从不带表情的贺老师!!! 第66章   拍卖会开始还有一段时日。   这段时间, 任析并没有闲着。   除开注意拍卖会上他所需要的灵植的消息外,还关注着柳勉与苏家的消息。   任何与苍生宗有关的言论,都是任析需要注意的。   他先前已经在桐月州打探过一小段时日, 有些头绪, 在拍卖会开始前一日, 任析收到了与柳勉有关的消息。   据传, 有人曾在苏家族地东南处见过柳勉。   说这话的人,据说当初曾去参观过柳勉那一届的试青大会,因此対柳勉印象深刻, 认得他的面孔与身形, 这才能确定。   任析心中早有猜测,他最大的怀疑対象便是苏家, 是以出现这样的事后, 他対这种消息的信任度会高上几分。   只是苏家附近……   苏家可还有个渡劫期,不能贸然过去。   至少得等到拍卖会之后,拿到了谢臻需要的灵植, 届时就算打起来要跑路也方便一些。   任析筹谋的时候, 会与谢臻说清楚其中各种利弊。   谢臻没有言语,闻言颔首。   自从住进这间客栈后,谢臻似乎格外的沉默寡言。   隐约有些当初在魔渊底的影子了。   难不成,是不想救苍生宗的人?   毕竟谢臻不喜欢苍生宗, 若是按照原剧情, 他后来会跟柳勉成为生死仇敌。   他要求谢臻与他一道去搜寻柳勉的消息, 帮着苍生宗费心费力的正名, 谢臻也许心中不高兴。   任析舔了舔自己的唇瓣, 再等等,等他找到柳勉的踪迹, 离开桐月州后,便不要求谢臻帮他了。   现在实属没有法子,任析再本事,也没有到能够対抗一名渡劫期的地步。   刚刚突破境界不稳的空山都能将任析重创,苏家主已经在渡劫期沉淀多年,要杀任析易如反掌。   等到离开桐月州,他便可以靠自己了。   拍卖会这日,二人换了张新的换容符,改变了前两日用来示人的面貌,还戴上面具,走入底下拍卖场。   这拍卖场有苏家的人,桐月州是苏家的地界,大些的家族无不与苏家有些牵扯,这样能够拍卖高阶法宝灵植的拍卖会,也是如此,苏家作为地头蛇,必然是要插一手的。   随着侍从的指引,任析与谢臻一路进入普通隔间。   拍卖会的客座在二楼,都是小隔间,雅间在三楼,里面坐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拍卖台在一楼,方便展示,还会有负责人进行拍卖品讲解。   苏家的人负责护卫,防止拍卖会出现杀人夺宝的情况。   任析与谢臻隐藏身份,是进不了三楼的。   两人在二楼的隔间坐下,还有侍女端上灵茶与灵果。   任析拿着灵果,好奇的啃了两口。   发现不好吃,蹙着眉毛将果子丢在桌上,不肯再碰,用灵茶漱口。   不够脆,也不够甜,不好吃。   亏得拍卖会还得交入场费,也太糊弄人了。   任析不高兴的撇嘴,完全没想过,偌大一个拍卖场,有几个会像他一样,真的去动桌上的茶水吃食。   正在任析心中吐槽这拍卖会收黑钱的时候,手边推过来一盘果子。   谢臻漫不经心的瞥他一眼:“吃这个罢。”   那果子不大,每颗也就跟大樱桃差不多大小,长得也有一些像。   任析没吃过这样的灵果,他认出来是修真界西边的特产,只在书中瞧过。   魔界与修真界西边差了十万八千里,不知道谢臻是从哪里弄到的。   任析掂一颗丢进嘴里,小果子没有核,果肉软硬适中,汁水甜蜜。   任析眼睛都亮了起来,対着盘子有一颗没一颗的,等着拍卖会开始。   谢臻支着下巴在一侧瞧着,有时也会伸手拿一颗,丢进自己嘴里。   这是修真界的商人运送到魔界,高价出售的灵果。   里面都是灵气,吃了対魔修也无用,除了嘴馋的人,一般没人买这玩意儿。   那商人觉得自己费力气带着这么多跑去魔界一趟,实在是亏大了,没想到后脚就被谢臻买了个空。   谢臻的空间内还有不少,还保持着最新鲜的模样,在空间内时间静止,不会腐坏。   他原本觉得也就那样,要不是想着任析嘴馋,当初在魔渊底念叨了那样久,并不会买。   这会儿瞧着任析吃东西的模样,他忽然觉得这果子的味道确实不错。   片刻后,一楼有了动静,拍卖会开始。   一件件宝贝被送上来,负责人讲解。   他唾沫横飞,语气十分夸张,弄的二楼不少人被带动情绪,一个接一个的扯着嗓子叫价。   灵石如流水一般的报出来。   任析摸了摸自己的锦囊,要不是谢臻给了灵石,跟这些人比起来,他真是囊中羞涩。   用谢臻给的灵石给谢臻买灵植,很合适。   任析用的十分心安理得。   随着一件件宝贝被人拍下,不少奇花异草也出现在人的视线中。   任析有惊无险的将谢臻需要的灵植拍下,二人坐不到拍卖会结束,便提前出隔间,要求侍从将他们的东西取出来。   谢臻与任析在客室等待的时候,谢臻忽然按住任析的肩头。   任析下意识抬眼去瞧他,而后立刻明白,有人在盯着他们。   他们没有露出破绽,那么,是因为他们拍卖下的东西太多,所以引起了拍卖方的好奇?   任析没能察觉,说明対方的修为比他高,十之八九是化神期,用了特殊的法子能够观察客室内情形。   侍从一会儿端着三个木盒回来,身后跟着一名负责的修士,笑容满面的收取了任析的灵石,双手将灵植奉上。   完成这次交易后,任析与谢臻抬脚就要离开,那位负责人拦住他们,还是笑盈盈的:“苏家想请二位道友小聚片刻,交个朋友,不知二位可有空闲?”   不等任析说话,谢臻先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说出来的话非常冰凉刺人:“没空。想要交个朋友,自己不会过来,难不成是腿断了?”   负责人脸色骤变,未能预料,有人竟敢在苏家的地盘上,対苏家人说这样的话。   观这二人的气息,不过区区金丹修为,竟然如此狂妄!?   负责人脸色不太好看,想着苏家的人说的话,继续道:“此处是桐月州,二位还是识趣些……”   不等他说完,谢臻嗤笑,按着任析的肩头,半环抱般在他背后推着他走,二人一起大步离开拍卖场。   负责人来不及拦,眨眼的功夫,两人便没了人影。   他脸色难看,想着自己稍后没法跟苏家人交差,心中怒火上涌。   不过这怒火仅仅存留几息的时间,他便清醒过来,惊出满背的冷汗!   他自己是金丹中期修为,同为金丹,没理由拦不住他们。   何况,苏家的人怎么会対两名小金丹感兴趣?   这世上,能够改头换面掩盖修为的法子,不知凡几。方才二人极有可能并非是真正的金丹期,没准是元婴期,也没准儿是化神期,总之要杀死他都是绰绰有余。   対方惹苏家人不悦,兴许不会有什么麻烦,可他若是惹了两个修为高自己一两个层级的人,绝対落不了好!   ……   谢臻与任析离开拍卖场后,谢臻问:“你昨日不是查到你大师兄的消息?苏家这会儿会注意到我们,桐月州内想必是进来了一批人,所以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为防节外生枝,现下就去?”   拍卖场鱼龙混杂,有人遮掩身份最正常不过,苏家这样的行为,太惹人眼目,也太不正常。   任析画符箓的能力不必质疑,何况他们二人本身修为都在元婴及其之上,除非渡劫期修士前来,否则无人能看穿他们的伪装。   不惹起任何人注意才是正常的。   任析同样清楚。   他颔首:“立刻过去,查看是真是假。但千万小心些,不要惊动苏家的家主。”   谢臻现在的状况,与渡劫期打起来讨不了好果子吃。   谢臻下巴轻点。   任析御剑正要离开,抬头瞧见有人先行从拍卖场离开。   御剑的人穿着苏家的服饰。   这么急匆匆的,是去干什么?   下意识的,任析御剑追了上去。   谢臻站在他身后,対于任析一声不吭改变目标的行为,没有任何异议。   他们站在小小一柄剑上,衣角在狂风中纠缠在一起。   他们追随那名苏家人,御剑一刻钟后落下,在谢臻修为的掩藏下,那人全程未能发现自己身后跟着的尾巴。   眼瞧着他要进入苏家的族地,再跟下去会引起苏家主的注意,任析不得不落地。   虽然方向不対,但也是苏家族地外围,他们还有时间查看。   若是他的预感出错,绕小半圈也能到消息中柳勉出现的地方。   任析没有急着离开,耐性的等待片刻。   又是一会儿功夫过去,在任析都要怀疑自己的预感时,谢臻低头,在他耳边压低了嗓音,轻声道:“有人过来了。”   或许是因为紧张,也或许是因为谢臻灼热的气息刺激,任析耳廓上半透明的纤细汗毛根根竖立,耳尖微麻。   他揉了揉自己的耳尖,一手握剑,很快也感受到了谢臻说的人。   修为不低。   是元婴期。   任析很快知道来者身份。   青年面上带着笑意,看起来像是很和善,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模样。他眉眼温和,五官生的没有攻击性,天生能够博得人的好感。   这副笑眼温和的模样,与任析有几分的相似。   这人,他们简直太熟了。   苏幼鸣。   任析弯弯的嘴角收起一点弧度。   谢臻搭在他肩头的手改为握住,二人跟随在苏幼鸣身后。   几人绕着族地转了小半圈,再度碰上名苏家人。   苏幼鸣低声问:“寻出来是谁走漏消息?”   他问话的时候是笑着的,然而眉眼里泄露出的戾气与阴森,顿时让他与任析的几分相似温和消失干净。   另一人眉头皱的死紧:“少家主,你当初动手的时候,附近的人未能清除干净,有外人瞧见了。眼下这消息已经在不少人之间传开,苍生宗派出来的人没准儿已经得到消息。”   苏幼鸣不以为意,冷哼一声:“得到消息又如何?无凭无据,凭着些道听途说,就能来污蔑我苏家不成?罢了,若是能找到传消息的人最好,找不到也无妨,咱们先将痕迹料理干净,一丁点都不能留。”   另一人颔首,欲言又止的看着苏幼鸣。   苏幼鸣看见他的视线,抬手按住自己的右肩头,脸色阴沉瞬息。   那人委婉道:“少家主近来避免出现在人前为好。再者,当初动手的地方留下了不少他的血,还有他那剑留下的痕迹也是邪门,如何都消除不掉,族中受伤的几人,无论轻伤重伤都受到了食灵水的影响。”   不远处,听着他们低声交谈的任析面色冷淡。   冷淡的有些冰凉。   他淡淡望着苏幼鸣他们的方向,握紧了手中的剑,安静听着他们说话。   谢臻偏头,瞧着任析冰凉冷淡的侧脸。   有些陌生,在他印象中,任析总是笑盈盈的,脾气好的要命,哪怕有发脾气的时候,也好哄。以至于谢臻生出一种任析永远不会真正生气的错觉。   但哪有人不会生气的呢?   半晌后,也许没有那么久,任析忽然动了。   从谢臻的掌心脱离,剑刃出鞘,眨眼间欺身而上,元婴魔修的修为爆发,同时符箓疾射。   没有什么浩大声势,不等身为元婴期的苏幼鸣回神,任析已经到了他近前,一手握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握剑刺入他的丹田,让他想要调动灵力而不得。   他动作迅速的像阵风。   谢臻察觉到他脱离出自己的手掌时,瞬间展开自己的修为,帮助他压制另外二人,让他们的反应更慢。   两人配合完美,几个呼吸的时间,任析一手握住苏幼鸣的脖子,谢臻手中抓着另外一名元婴族子。   任析御剑,谢臻跟随在他身后,两人到了传言柳勉踪迹的地方。   没多远便发现血痕。   地上已经被清理的很干净,唯独地上泥土的颜色有些格格不入。   地面被翻新过,还铺盖了一层新土压实,并用了障眼法。   任析一脚踢开阵眼,手中拖着半死不活的苏幼鸣,围绕翻新泥土的痕迹以及食灵水的气息,确定柳勉受伤的地方。   他用檀木盒,将暗红色的泥土装入一把,而后收回紫金鞭中,拖着苏幼鸣重新踏上飞剑离开此处。   二人离开后,约摸过去半刻钟的时间,一名穿着深棕色锦衣,发丝黑白掺拌,面目威严的中年男人出现。   他目光森冷的扫视一圈,最终低声冷冷道:“魔修……?”   *   藏柏月突破元婴后,修为巩固稳定,又升至元婴中期,终于坐不住。   不仅大师兄失踪,任师兄也出事,宗门内似乎不再像过去那样安宁。   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没有办法再静下心来修炼。   也不想再继续蹲守在宗门内,只知道埋头修炼。   他跟掌门软磨硬泡,先是提出要去找任师兄的踪迹。   三长老虽说是任师兄行为不轨,做贼心虚才逃走,但他是不信的。   任师兄是植物系妖修的事,他早便知道,任师兄因为此事收到攻讦,让他觉得他也有责任,未能帮着任师兄守好这个秘密。   苍生宗内门的弟子与长老们,大多都不觉得任析的妖修身份有任何影响。   三长老与七长老大打出手,七长老受了伤,被他师父拦住带回来后,便开始闭关养伤,否则宗门内定然会鸡飞狗跳。   虽说现在也差不多就是了。   但他师父不许。   一者,任析消失的太突然,且是消失去了何处,到底因何消失,掌门毫不知情,放藏柏月出去寻,他也只能做无头苍蝇罢了。   天大地大,他什么时候能找得到任析?除非対方愿意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何况掌门担心藏柏月的安危,他门下弟子拢共两名,大弟子已经踪迹不明,不知是生是死,他不想藏柏月陷入危险。   藏柏月消停几日后,转而去求掌门,要求出宗门搜寻大师兄的踪迹。   柳勉失踪到现在,宗门已经先后派出长老与内门弟子离宗查探。   没查出多少头绪不说,苍生宗的名声一日比一日变坏,柳勉失踪后还被牵扯进苍生宗滥杀无辜的事情中。   苍生宗接连派出了好几波人查看情况,解决此事。   藏柏月要求跟随出宗门查探。   既不用他单独一人,也能帮得上忙。   掌门知晓,藏柏月再待在宗门内,的的确确不会有什么增益,反有可能因为心中不清静生出心魔,妨碍修为,得不偿失。   反复思量后,掌门只能叹气同意,让藏柏月带着两名内门弟子,一道出门查探。   可惜的是,如先前派出去的人一样,不过石沉大海,毫无踪迹,什么消息也查不出。   藏柏月与另外两名弟子,于汶陵州暂停。   这几日他们有些麻烦,听闻汶陵州也有人死于食灵水。   可找过去未能发现死于食灵水的人不说,还被人污蔑他们杀了人。   好在他们修为不俗,三名元婴修士联手,通常没有什么能够困住他们。   如此三日后,他们再度得到相同的消息。   三人觉得不対劲,在汶陵州留下来,想要将这件事查个清楚。   最终在半道截获一车的小孩,得到了个要命的消息。   那些据说死于食灵水的人,很可能不是死于食灵水,而是死在另一种跟食灵水相似的东西下。   能够得到这个消息,算是这样久以来搜查唯一的突破。   藏柏月与自己师父传讯完毕后,收起传讯符,转过身去,低头看着抱着一个小姑娘,蹲在地上的黑乎乎的少年。   他是这群孩子中年纪最大的,怀中抱着的小姑娘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他仰着头,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警惕的打量藏柏月。   眼眸中没有信任,也没有这个年纪少年的天真好奇,除开警惕之外,还有狼一般的凶性深藏眼底。   藏柏月不善于跟这些人打交道,他绷着脸,想了想,垂眸道:“不必害怕,我乃苍生宗弟子,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少年不做声,只紧紧盯着他,倒是他怀里的小姑娘放松了警惕,好奇的打量藏柏月,大眼睛骨碌碌的。   藏柏月又看了那少年一眼,抿着唇角按住腰间的剑柄,转身向宗门师兄走去。   没有注意他转身后,少年眼神闪烁,瞧着他的眼神除了凶性以外,还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那般牢牢盯着他的背影。   半晌后,少年垂下眼睛,听着怀里的小姑娘问:“哥哥,他们都是仙人吗?”   少年:“……是。”   高不可攀的仙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搞定,睡觉去了。   晚安,明天见! 第67章   藏柏月与两位同门师兄们商量许久, 没能想到好的法子来安置这群孩子。   他们年岁都不大,即便是最大的那名少年,比起藏柏月来还要小上几岁。   也就是他当年拜入苍生宗的年纪罢了。   他们几乎个个父母双亡, 要么是被父母买给他人, 总而言之无家可归, 靠自己实在难以在这个世道好好活下来。   三人与宗中传讯后, 掌门最终拍板,让他们将人送回苍生宗。苍生宗那头也会立刻派人来汶陵州接应。   这么多人带回去,需要飞舟, 藏柏月他们索性在汶陵州的主城内找个客栈住下, 等着宗门来人接走他们。   那群孩子经历过风浪,倒是很乖巧听话, 藏柏月他们说干什么就干什么, 几日下来,不到饭点的时候连房间都不敢出。   除了最大的那个少年。   藏柏月又在一楼撞见了他。   藏柏月看了他一眼。   少年身上穿着他们弄来的干净衣衫,打理好后眉目格外的俊俏。这么多天下来, 他眼中的警惕还是没有消减。   他被藏柏月撞见, 没如上次那般尴尬的返回楼上房间,确定藏柏月三人没有让他上楼的意思,安心的坐下来,听大堂里的人聊天。   这客栈是修士开的, 里头没有凡人, 少年对他们的话题有大半听不懂, 却还是听的认真。   藏柏月看了两眼后便收回视线, 让小二端上一壶灵茶, 提着回到楼上。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低声问:“就这般让他在楼下呆着?”   另一人回道:“小师弟不是说有任析师弟给的符箓?他贴在了这些孩子身上, 不会有事的。”   “现在不是都在传,任析不仅是灵植化形,还是魔修?魔修的东西可信吗?”   “你也知晓是传言,宗门中近来谁敢提他的事?提了就要被七长老针对。况且你师父似乎很欣赏任析师弟,比起那些传言,你师父的态度更可信。”   那人的师父是五长老,宗门内乱哄哄的,七长老与三长老针锋相对,掌门每次当和事佬的时候,五长老与六长老都是帮着七长老的。   七长老与五长老从前一向不对付,一人嫌弃另一人疯癫,另一人嫌弃她嘴碎事多,现在却因为任析变得齐心协力对付三长老。   元农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记住了这位“任析”。   听起来,他似乎与领头的那位“小师弟”很相熟,还十分厉害,能得到宗门内不少人拥护,即便被人说是魔修,也有人坚持的拥护他。   若是,他也能变得如这个“任析”一般厉害,便好了。   元农扭头,望向楼梯。   楼梯不长,亦不宽,能容下的并肩之人,十分有限。   ……   藏柏月一行在汶陵州等待了几日后,苍生宗的人带着飞舟前来接应。   因着有许多孩子,前来接应的人修为不低。   藏柏月在人群中瞧见周敏然的同时,周敏然也瞧见了他,高兴招呼道:“藏师弟,让你们等候了许多时。你们是随我们一道回宗门,还是继续查下去?”   藏柏月见到熟人后,脸上露出笑容来,抿着唇瓣笑了下道:“周师兄,没想到来接应的会是你!”   他没注意,不远处,被挨个送上飞舟的孩子中,有一双眼睛看了过来。   周敏然奇怪道:“怎么,是查出什么头绪来了?”   藏柏月颔首,压低嗓音道:“周师兄知道这些孩子,咱们是因为什么撞见的罢?”   周敏然当然知晓,他们来之前,师父已经将其中情况一一告知他们。   藏柏月道:“周师兄还记得当初在小秘境内,咱们险些被污蔑用食灵水伤人的事吗?”   这事是任析一手解决的,他们也就是听过一耳朵,并不清楚其中细则,可藏柏月有这样的直觉。   他几乎是在得知汶陵州的修士,是死在与食灵水相似的另一种东西下,便立刻想起来这件事。   只是他没有跟师父说明。   这事目前仅是他的猜测,苍生宗眼下名声变坏,贸然与有一名渡劫期的苏家对上,若并非苏家所为,那便是给苍生宗树敌。   周敏然经他提醒,想起来这件事。   苏幼鸣此人之阴狠,笑里藏刀的程度,至今想起来,还让周敏然记忆犹新。   当初试青大会上,若非多亏任析与藏柏月,他兴许就带着宗门的人栽了,回去后免不得一顿责罚事小,丢了宗门颜面事大。   周敏然眉头顿时锁的死紧:“你怀疑是苏家所为?那大师兄……”   藏柏月眼神沉下来:“我想去桐月州一趟,先探探究竟。劳烦周师兄,帮我瞒一瞒。不用久,待你们飞舟抵达宗门,便可以告知我师父这件事。届时我们已经抵达桐月州,若是有个什么,师父他们可以及时获知。”   如此一来,掌门既不能阻止藏柏月,宗门又能及时获取消息,派人来帮他们。   周敏然思量许久,顶着被五长老收拾的压力答应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个短的,剩下的明天早上再见。   晚安晚安! 第68章   任析与谢臻一人手中提着一个人, 离开桐月州主城后也并未停下,而是一口气达到桐月州边缘地区,这才从飞剑上跳下来。   任析从头至尾冷着脸, 苏幼鸣在他手中半死不活。   任析一剑的位置捅的十分精准, 让苏幼鸣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像一只死狗一般只能耷拉着身子。伤口中的血并未渗出来, 反而被任析随手抹上一点淡绿色的药膏,转瞬便愈合,即便告诉人他被捅了一剑, 怕是都没有人能够相信。   谢臻随在任析身后, 十分配合,气息笼罩着他, 将他的踪迹掩藏, 避免被他人察觉。   落地后,不等谢臻出声,任析已经拖着苏幼鸣大步往前。   前头有一个巨大的湖泊, 连接两个州, 一眼望不到边际。   任析指尖多出两道符箓,贴在自己身上,而后还记得转身给谢臻贴上一张。   谢臻没来得及多问,任析先提着人, 纵身跃入湖水中, 衣摆稍纵即逝, 在水下消弭于无痕。   谢臻愣了下, 心中很是诧异。   任析的动作实在是太熟练了, 好似在抓住苏幼鸣的瞬间,他便思考好拷问的场所, 该如何掩盖自己的行踪。   他进入水中,寻着任析深入的方向游去。   在他入水的瞬间,身上的符箓没有催动自行生效,直径两米的透明气泡将谢臻包裹在其中,唯独将他手中抓着的人露在外头,因为湖水而醒来,用力挣扎着。   前方任析模糊的背影中,同样能瞧见他手中抓着的人在弹动。   ……任析有这样浓重的报复心吗?   谢臻一时半会儿得不出答案。   他的心思与现下的场景格格不入。   但他必然会帮助任析,无论任析是想要帮人,还是想要报复人,都可以。   谢臻先拂去自己旁杂的心思,与任析一同落在了水底。   任析比他先沉底,一块又一块的灵石被他丢出去,一道阵法迅速成型,几息的时间便被启动。   看不见的巨大罩子弹开,在水底撑出一片没有水的空间。   苏幼鸣与苏家另外一名族子顿时大口喘息起来。   他们身为修士,何时感受过险些被水淹死的痛苦!?   两人落汤鸡般跪在地上,攥着自己的衣领喘息咳嗽,谢臻与任析却衣衫整洁,连一滴水都没有沾。   任析垂眸,冷冷瞧着这一幕。   等到两人咳嗽好,有力气说话后,任析才问:“苏幼鸣,修为尽失的感觉如何?”   苏幼鸣仰起头,脸上既是愤怒,又是讥讽,温和俊秀的脸庞变得扭曲:“我说是谁,原来是任道友。听闻任道友如今已经是魔修,想必也尝过修为尽失的滋味了吧?不知任道友自己觉得如何?”   苏幼鸣冷笑道:“任道友真是好脾性啊,听闻被苍生宗的三长老打出了宗门,我先前还以为任道友身死道消,不想任道友如此本事,在渡劫期手中也能逃出生天,实在是厉害!眼下瞧着任道友,还对苍生宗维护的很,怎么,苍生宗决定为了任道友,将空山真人逐出宗门?”   他这样讥讽的时候,还用眼睛斜睨谢臻,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谢臻便是被空山所害,可空山却好好的。   苍生宗若是不肯为谢臻好好查明真相,却愿意维护任析,岂不是证明在苍生宗眼中,谢臻没有任析重要?   苏幼鸣并非傻子,他在认出谢臻后第一时间,便做了诸多猜测。   谢臻明显是维护任析的,可他不知会维护到何种程度。   谢臻是魔修,如今任析也成了魔修,结合先前谢臻在试青大会掳走任析一事,苏幼鸣不得不猜测,他们兴许是早就认识的旧友。   这样的旧友,最好的法子便是用一人的伤疤来离间。   对于谢臻,最大的伤疤大约便是空山真人一事,否则当初在试青大会上,也不会流露出那般的神情。   苏幼鸣心中打着盘算,一双眼紧紧盯着二人。   谢臻怎么可能看不出苏幼鸣的打算?   苏幼鸣这些小伎俩,在他眼中实在拙劣。   他桃花眼弯弯,笑意不达眼底,意味深长道:“你当真很会说话。”   苏幼鸣心底发沉。   谢臻看起来不似恼火的模样,难不成他其实根本不在意空山的事?   还是说,他与任析之间的渊源比他以为的还深?   不等苏幼鸣想出所以然来,一股力道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任析不知何时弯腰,伸手攥住了苏幼鸣的衣领。   他的凤眸乌沉沉的,连谢臻都是头一次见,苏幼鸣更是如此。   在苏幼鸣的记忆中,任析是个脾气十分好,天赋出众,但没有什么斗争心的修士。   他只见过任析凤眸笑意满盈,从未见过他这副冷沉的模样。   这副模样,出在谢臻身上更合适一些。   苏幼鸣被任析攥着领子,半提起来。   任析先是与他对视,而后视线忽然落在他的肩头。   苏幼鸣心头突突直跳,便见任析问道:“苏幼鸣,当年试青大会的时候,我记得你很好奇你们下给秦庐一行的药是如何被解决的?”   是啊,他很好奇,好奇的要命。   那时他便承认,他们的蚀灵水确实不如苍生宗,竟然能如此轻易的就被解决。   正是因此,他这几年花费了大功夫,拼命研究食灵水与蚀灵水之间的差别,为此耗费了不少食灵水!那些食灵水,可是他们苏家花了大代价换来的!   任析的手落在了苏幼鸣的肩头,语气中带着讥讽:“不如我演示给你看看。”   他说着,按在苏幼鸣肩头上的手忽然用力,指尖掐入他的伤口中。   苏幼鸣的肩头顿时沁出血迹来,苏家废了不少功夫才暂时止住伤口的血,眼下那些功夫通通白费!   殷红的鲜血汨汨流出。   可很快!苏幼鸣察觉出不同。   有东西滴入了他的伤口。   鲜血几乎是瞬间止住,不仅如此,他感到伤口肉芽蠕动,裂开的皮肉在飞速愈合,片刻的功夫,他便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   若非血迹还在,他简直要怀疑是否真有这样一个伤口!   苏幼鸣豁然抬头,双眼死死盯着任析,像是发现了什么得不了的东西。   他的眼神疯狂,口中喃喃道:“你能消除食灵水?你连食灵水留下的伤口都能治愈?你用了什么东西!?对了,对了,你是灵植,化成人形的灵植啊,整个修真界怕是只有你一个吧?如此厉害,能消除食灵水的效力并非不可能……”   若是他能够将这样一株灵植拿来入药,何愁不能做出超越食灵水的东西?   更厉害的他都能做出来吧?   苏幼鸣双手握住任析的手腕,仰头望着他,还不待他说话,侧旁一直没怎么动作的谢臻忽然抬手,剑光一闪,苏幼鸣的两只手便掉落在地。   谢臻还是笑着,桃花眼里却不见任何笑意,整张脸锐利冰冷,如同他冷锐的剑刃:“你的脏手,不要随便碰别人才是。”   竟敢拿那样的眼神看任析。   任析是灵植又如何?   也是苏家配肖想的?   苏幼鸣现在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双手被斩断,顿时鲜血喷涌,不少血溅到了任析身上。   还有零星的血点子溅到了任析的脸上。   面对这样的场景,任析不为所动。   他甚至没有思考,什么时候起,自己面对这种血腥场景也不会再害怕。   分明过去他还是个见到车祸现场,都能留下心理阴影的普通人。   任析蹲了下来,问道:“我其实大概猜到,近来所谓死于食灵水的人,都是你们苏家所为。我现在只想问你,柳勉师兄被你们弄去哪儿了?”   他这样说的时候,将苏幼鸣的两只断手捡起来,握住他的胳膊,帮他将断手接上。   淡绿色的光芒涌动,任析从锦囊中掏出碧绿的小玉瓶,将其中的液体滴落在苏幼鸣的伤口处。   肉芽蠕动,将断手接上,愈合后的皮肤光滑,泛着淡淡的粉色。   再片刻功夫过去后,连新肉的粉色都消失不见,白皙的皮肤与过去没有任何区别。   任析抿着唇角,轻轻笑了笑,声音变得温和:“你要是告诉我,我帮你把另一只手接好,还能帮你恢复修为。”   他的声音温和的像是哄骗。   苏幼鸣的神情放空。   他的情绪剧烈起伏,这会儿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他说:“柳勉在……在蚀灵水的炼化池里,用他做试验。”   谢臻看见任析指尖掐诀。   苏幼鸣在法术的控制下,像个提线木偶。   操控人的法术,谢臻自己也会不少,但他发现任析所施展的,是他闻所未闻的。   任析偏头,看向先谢臻:“把他杀了,丢在这里罢。”他说的是谢臻手中那名苏家的族子。   这人修为不比苏幼鸣低,想来在苏家内也是个天才。   谢臻毫不犹豫,抬手便拧断了他的脖颈,确认断气后,扔进泥沙里。等到他们离开后,这里的水会将他掩埋。   任析提起苏幼鸣,动身前停顿了片刻,望向谢臻:“我们得去苏家一趟。”   谢臻当然知道,他颔首,眼神疑惑。   任析抿着唇角,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之前说,尽量避着苏家主来着。”谢臻现今修为不稳,魔气的问题还没解决,碰上苏家主,绝对不会轻易脱身。   谢臻牢牢盯着任析,他瞬间就从方才那个冷酷的情形中脱离,重新变得温和。这样的形象十分割裂,又莫名融合。   谢臻觉得,今天他才认识到了一个相对全面的任析。   一如任析当初要留在苍生宗,每每跟他保证的一样。他是真的有手段来保护自己的安危,他并非单纯温和,会被人欺负的小少年。   这样的人,本该让谢臻觉得危险。   可他没有。   他的心跳动的很快,快的过头,让他清晰的认识到,他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擦拭掉任析脸上的血点:“你不必跟我见外。”他这样说着,语调平常。   青年愣了下,不知道是因为他擦拭的动作,还是因为他的话,然后望着他,一双凤眸缓缓上扬,弯成漂亮的弧度:“好。”   谢臻想,他病的不轻。   因为他有点想亲一亲任析的眼睛。   不,不是有点想。   是很想,他很想亲一亲任析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见!   啵啵大家! 第69章   谢臻猛然将帕子塞回自己的怀中, 提上苏幼鸣道:“快些去罢,趁着苏幼鸣刚丢,苏家还来不及将柳勉换个地方。”   “对了, ”谢臻丢个东西过来, “这个你自己收好。”   是留影的法器。   任析原本计划在浮云峰用上, 没想最后用在了这里。   里头录着苏幼鸣说话的影像。   任析将法器收进紫金鞭, 再将布置阵法的灵石收回,贴上符箓后,随着谢臻一道离开湖底。   他们离开桐月州并不久。   任析动作迅速, 调动苏幼鸣的情绪, 将人解决前后费时也就两柱香的时间。   任析与谢臻将自己的修为气息压制到最低,若是能够不惊动苏家主, 是最好的。   虽说有些异想天开, 可能晚些惊动也行。   任析御剑,谢臻立在他身后,握住他的肩头低声嘱咐:“稍后在苏家, 若是那老匹夫出来, 你不必管我,带上柳勉便立刻离开。”   若是可以,他其实想说让任析谁都不要管,自己离开便行。   可惜他们此行目的便是柳勉, 让任析不带上柳勉, 他怕是不会答应。   任析没做声, 谢臻追着道:“听见没有?”   “嗯嗯。”任析含糊应两声, 御剑的速度愈发快。   二人抵达苏家, 谢臻先一步提上苏幼鸣,用苏幼鸣的气息将他们掩盖。   来之前苏幼鸣身上的血已经清理过, 任析甚至帮他将另一只手也接上。   他现在人完好无损,唯独神情呆滞,在法诀的操控下,呆呆道:“在、左、左边,后山腰、药山腰……”   在苏家内,他们不能御剑。   任析的修为不敌谢臻,落地后谢臻不能再压着自己的魔气。   他们现在要的是速战速决。   他一手提着苏幼鸣,一手揽住任析的腰,朝着苏家左方的药山掠去。   药山的后山腰是葱葱郁郁的药田。   他们落地后,不等从苏幼鸣口中问出入口,任析环视一圈,疾步走到一块药田中央。   在他的摆弄下,药田周边的水渠模样大变。   水渠边缘出现一条石板走道,顺着走道能够进入药田之下。   谢臻看了任析两眼,他们朝着地下走的时候,谢臻想,任析的阵法修为比过去又高了不少?   苏家这样的重地,一定请来了阵法大师布阵。   可在任析这里,几息时间便能被破掉阵眼。   谢臻托着任析的腰,通过长长的漆黑甬道后,眼前豁然开朗。   地下场地宽阔,最中央用石块堆砌出一方不小的水池。   水池边缘延伸出许多小水渠,向下进入几个小池中。   池水中都泡着人,挤挤挨挨,脑袋耷拉在水池边,看模样是丧失了意识。   唯有一个水池空旷,里头只泡着一个人。   不像其他水池那样随意,这池子中的人还被锁上了锁链,手脚上的粗黑锁链连接到岸边。   他没有耷拉着脑袋,而是靠坐在水池边,整个身体浸泡在水中,一身衣衫已经脏污的看不出原来的色泽。   ……是柳勉。   其他池子里的,有修士,也有普通人。   但修为如柳勉这般,到达元婴巅峰的,只有一个。   这样修为的人,放在小宗门会受到绝对的重视,不可能轻易弄到。   兴许苏家也曾弄到其他元婴期的人来试验,但能够活到现在的,只剩下柳勉一个。   他在的池子也十分诡异,池水是蚀灵水,池子边缘的石块却嵌入了灵石。柳勉靠在灵石上,灵力流逝,他自行吸取灵气炼化补充,如此勉强维持着平衡,目前修为堪堪在元婴期边缘。   若是再在这蚀灵水中泡上段日子,兴许便要跌到元婴期以下。   任析眉头紧皱,抬剑试图斩断锁链。   不想一剑下去,竟然只在锁链上留下一道刻痕。   因为这一剑,柳勉睁开眼,见到任析后吃惊无比:“任师弟,你为何会在此处?”   柳勉失踪前,任析还在闭关冲刺元婴期,是以他不清楚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   他惊疑不定的打量任析:“任师弟……你为何,变成了魔修?”   谢臻冷笑:“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说话的同时,他挥剑,魔气迸发,成功斩断四条锁链。   任析拉着柳勉从水池中出来,柳勉急声道:“别!任师弟,莫要碰到这水!”   任析提着柳勉从水池中出来,道:“我如今是魔修,身上没有灵气,沾了也不怕,其余的待出去后再给你解释。咱们快走!”   他用留影法器将这里的场景留下,至于水池里的其他人,他如今也实在是顾不上了。   任析扭头看了这些人一眼,咬牙搀扶住柳勉,谢臻反手将苏幼鸣扔进水池中,带着两人自地下离开。   他们动静不小,任析破除阵法的时候,便惊动了苏家的长老。   那阵法是有牵连的法牌在长老们手中的,出了何事,长老们都会第一时间知晓。   任析与谢臻重新回到地面的药田间时,见到的便是闻讯赶来的几位长老。   不仅如此,不远处还有其他人赶来。   同时,空气中涌动出一种威势。   渡劫期的威压。   任析抿着唇想,来的实在是太快了。   若是能晚上一点,只要几息时间,他们也能从这里逃出去。   虽不一定能打得过,可跑还是行的。   但天不遂人愿。   苏大长老与苏二长老,任析是认得的。   同样,这二人也认得他。   两人冷冷盯着任析,见到谢臻时,眼中冒出浓郁的警惕。   不想几年前见,谢臻还是化神,如今便已经是渡劫期,此子实在是天赋惊人!   原本他们还想着,这样一个天才,却被苍生宗生生逼走。   现在看来,谢臻竟然会来救苍生宗的柳勉,他对苍生宗有没有传闻中的那般仇恨还是两说。   柳勉苦笑:“任师弟,带着我太拖累了,你还是与谢道友快走吧。谢道友修为了得,若是只带你一人,能够逃出去的。”   任析不言不语,从锦囊中掏出几个药瓶,倒了满手塞进柳勉嘴中,而后为自己也塞了一把。同时另外掏了两个瓶子给谢臻。   谢臻反手接过,晃了晃便知道,里头装着的是任析的汁液。   可以用来压制魔气。   谢臻将玉瓶收好,即便被人围的水泄不通,他面上的笑容也带着三分散漫。   一个头发黑白参半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半空,俯视谢臻:“谢道友,你既是魔修,听闻如今已是魔界尊主,还是不要搀和修真界的事为好。”   谢臻仰头,桃花眼笑眯眯的,薄唇笑容发凉:“好不好,可由不得你说。”   苏家主多少年没被如此挑衅过,哪怕苍生宗的掌门与他见面,也是客客气气,何曾如此?   他面无表情,心中的怒火却开始上涌,一双眸子落在任析身上的时候,怒火消弭,泛出一点欲念。   人形的灵植,也不知修炼了多少年。   他当初还在想,如何才能分一杯羹,如今这灵植却自己送上门来。   这样一想,倒是件喜事。   谢臻桃花眼的弧度渐渐消失,他提着剑,对任析道:“抓着机会,快点儿跑知道吗?这回可再别弄丢传讯符。”   不等话音落,浓黑的魔气瞬间炸开!   比起渡劫期修为的威压,最先抵达的是爆开的本源魔气。   这些魔气四散而开,对所有的人不避不让,一旦沾上后,不论对面的人是什么修为,都拼命的钻入他们体内,带来剧痛!   谢臻的身形消失在了漆黑的浓雾中。   苏家主也不见了,能听见铿锵的剑声。   任析面色难看,他不愿意丢下谢臻跑,但柳勉承受不了魔气。   他至少得先将柳勉送出去才行。   任析咬牙,手中抓住两块如墨玉一般光润流转的魔石,魔气涌入他的体内,修为以一种肉眼可见察觉的速度增长。   他搀着柳勉,御剑从这片被魔气变得昏暗的天地离开。   待离开苏家族地边缘区的时候,魔气十分稀释,几乎弥漫不到这里。   苏家的人几乎都被惊动了,蝗虫一般的人冒出来,不敢靠近魔气浓郁的地带,便守在苏家族地的边缘,不让人逃出去。   眼下瞧着任析与柳勉的身影,立刻密密麻麻的围上来,各个面色不善,剑尖指向而人,杀气勃发!   柳勉语气还很虚弱,他努力提起一口气,让自己显得有精神些,道:“任师弟,你放开我,我好了许多,能够帮助你突围……”   柳勉的话还没说完,任析已经动起来。   他一手掏出数张符箓,灌注魔气,射向围攻来的众人。   符箓灌注魔气后,与灌注灵气有微妙的不同,上头用鲜红的妖兽血所绘制的符文发着微微荧光,似乎要更为暗红深沉。   这些符箓如长了眼睛一般,没有一张落空,成功贴在每个人身体上。   在贴上去的瞬间,不等人反应过来,这些符箓便纷纷炸开,冒出大团大团的漆黑魔气,将他们包裹,并不外溢。   蝗虫般的围攻立刻被任析攻开一道口子。   他拖着柳勉挤入这道口子向前,不仅要对付身前的敌人,还要对付四周与身后,护着柳勉不受伤。   柳勉在蚀灵水中不知道泡了多久,灵力枯竭,连筋脉都受了不小的影响。   任析一抓住他的手腕,便对他体内的情形有了大致的了解。   即便是吃了他的药,想要拜托蚀灵水的影响,也要花费几天。绝不可能恢复的这么快。   任析不会信柳勉逞强的话。   柳勉还欲说些什么,可瞧着任析有些冷肃的面孔,最终闭上嘴,只掏出自己的剑,在有人攻到自己身边时护住自己,不再为任析增添压力。   任析脸色实在好看不起来。   围攻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一个苏家主就能给任析造成麻烦,除开几位最厉害的长老外,外围还有两位长老受着。   再加上不少的元婴期弟子,接二连三的缠住任析的脚步,哪怕他能够凭借符箓不让自己两人受伤,想要逃出去还是困难无比。   得想个办法才行。   若是有人能够帮他拦住这些人片刻,让他布置阵法便好了。   任析的头颅内又开始胀痛。   他皱着眉头,手中不停的击落敌人,搀扶着柳勉的那只手中魔石化作齑粉后,他从储物空间内掏出下一块,继续吸取。   储物空间有东西动弹,稍许功夫后,任析确认并非是他头脑胀痛之下的错觉。   此刻他们已经离开了苏家族地,并且靠近了桐月州边境。   他放开空间,从中飞出一支浅绿的笔——青萝绿裙。   任析费尽心思的聚灵,才让青萝绿裙恢复到现在的地步。   它自空间中飞出来后,围绕任析飞舞一圈,而后绽放出碧绿的光芒,任析他们眼中的景象骤变。   他们从桐月州主城外的山林,变成了火柱喷涌的熔岩火山。   任析起初吓了一跳,但下一刻,他眼中的景象如雾气般散开,露出原本的山林。   任析回过头去,发现那些追着他不放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恐或是茫然的神情,还有人朝着虚空攻击。   是幻觉。   核心秘宝制造的幻觉,要拖住他们片刻,不是难事。   任析飞快落地,将柳勉放下后,布置阵法。   给谢臻买下灵植后,他还余下不少灵石。   一块又一块的灵石飞射而出,好像普通石头一般落在了地上,嵌入泥土中。   阵法的轨迹渐渐成型,直到最后阵眼的一颗灵石,任析掏了掏,发现自己身上的极品灵石已经用光。   ……上品灵石倒是有,但威力不够,绝不足以困杀如此数量的元婴期,其中还有两位化神。   没有多少时间给任析思考。   他当机立断,拿出最后一块魔石投入阵眼,抬剑在掌心割裂一道豁口,鲜血溅入魔石中。   “嗡——”并不尖锐,却叫人头痛欲裂的翁鸣声伴随着阵法的发动陡然出现,陷入幻觉的人抱住头颅,被翁鸣声震出幻觉。   他们眼中的熔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比熔岩还要鲜红的光芒。   血色的光芒围绕他们,冲天而起,带着浓郁的煞气与森冷杀机。   渐渐的,有修为低的苏家弟子发现不对,惊恐大叫起来:“血……血!”   殷红的血珠从他肌肤上渗透,在血红光芒的照耀下,像是汗珠一般细密。   很快,这些汗珠一样细密的水珠变得越来越大,浓郁的血腥味弥漫,让他们认识到这并非被光芒照耀的鲜红的汗珠,而是他们体内的鲜血!   歃血阵。   任析当初看过的阵法大全中,最为血腥的阵法。   也是群伤最厉害的阵法,以血养阵,阵法发动成功后,唯有布阵人才能让它结束。   或者是阵法内再没有一个有鲜血的活物。   柳勉震惊的瞧着鲜红的一幕。   任析却没有任何波澜。   他在开启阵法后,甚至没有多看那些人一眼,既不关心他们的惨状,也不担心自己的阵法会发动失败。   柳勉本来想说话,不知为何,他瞧着任师弟,没能张开口,所有的话都咽在了喉咙中。   他莫名的,有一些惧怕任师弟。   不是恐惧的那种惧怕,而是像面对师长,或是及其有威严的人,让他不敢轻易造次。   任析拖着柳勉继续往前,终于彻底离开桐月州。   他问柳勉:“大师兄的锦囊可还在,能否联系上宗门内的人?”   柳勉道:“锦囊不在,但这衣衫本身是师父赠予我,只要能将上面的蚀灵水清除干净,灌入灵力后,便能联系到师父。”   任析颔首:“好。”   他落在山林间,找到了一处生长着茂密灵植的地方将柳勉放下,对满地摇曳的灵植道:“劳烦你们,帮我照看一下他,莫要让其他人发现他的气息,多谢。”   任析说着,用余下的灵石布置了阵法,将柳勉踪迹隐匿,同时交给他两个碧绿的玉瓶:“师兄用这里头的汁液能够祛除蚀灵水,让其失效。这些是灵石,师兄恢复一些灵力后,便尽快联络宗门内的人来接师兄。”   他转身要走,步子没有迈出去又回身,将留影法器塞进柳勉手中:“这里头录着苏家罪证,可为苍生宗正名。但请师兄不要着急拿出来,我怀疑除开苏家外,三长老也有问题。”   他说完这些话,不给柳勉问话的机会,踩上飞剑,风一般消失,衣衫猎猎的声响也很快消失。   柳勉拿着手中的一堆东西,怔怔半晌,总觉得自己错过了许多。   他垂下眼眸,打量四周的灵植,竟然都是高阶灵植,兴许再修炼一段时日,便能启智。   数量如此庞大的灵植,联合在一起,有了自己遮掩的手法,也不知晓任析是怎么发现的。   眼下,因为任析的话,这些灵植摇曳着自己的枝叶,淡淡的莹绿光芒弥散,如一群萤火飞舞,彻底遮掩住柳勉的气息,甚至是他一路过来所残留的,都被一路消除的干干净净。   罢了,无论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眼下都是抓紧时间恢复自己的修为最要紧。   唯有联系上师父,才能尽快叫宗门的人来帮任师弟他们。   ……   谢臻体内的本源魔气爆发一瞬,终年折磨他的魔气突然自他体内离开,让他有种扭曲的快感。   他薄唇上扬,流露出来的笑容有些病态。   苏家主眉头紧皱,在本源魔气爆出来的瞬息便用灵力将自己包裹,不让这些魔气碰触到自己分毫。   本源魔气是高阶魔修都胆寒的东西,苏家主即便是有渡劫期修为,也不能不警惕。   他岁数不小,当年虽说没有参与过仙魔大战,却也是从仙魔大战刚结束的时期出头的,对那时的情形记忆犹新。   苏家主不想与谢臻动手,这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好处,对方是个魔修,修为与自己同阶别,真动起手来,他必定讨不到便宜。   苏家主道:“谢道友何必如此?听闻谢道友当年为苍生宗弟子,可苍生宗却背弃弟子,让谢道友吃尽了苦头,这才不得已转而修魔,进入魔界争斗。谢道友如此帮着苍生宗,帮着苍生宗那老匹夫的大弟子,他们难道会感激你不成,有谁又会在意这是你的功劳不成?”   苏家主眯着眼。   他对谢臻与空山那些渊源,比寻常人更清楚几分。   是以他十分不理解,谢臻这般心性的人,不屠尽苍生宗满门已经是心慈手软,竟然有一人还会掉转头来救苍生宗弟子,实在是叫人难以置信。   难不成在魔界短短几年,还转了性,成了善人?   苏家主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谢臻眉眼舒展,一手提着自己的剑,剑尖震颤,在不断的翁鸣,诉说着它的杀意。   当然,也是谢臻的杀意。   但他没有急着动手,任析现在在逃,他要拖住这个老匹夫,所以不介意多耗一些时间。   再者,他对苏家主说的是觉得很好笑。   他唇角上扬,懒声道:“哈,谁告诉你,我是为了帮苍生宗的大弟子?谁又告诉你,没人会在意,无人会感激?”   谢臻因为魔气折磨,长久的泛着苍白的脸上,涌现出一种酡红,醉酒一般。   他眯着眼睛,锋利修长的眉尾下垂,莫名的有了一点欢愉的味道:“苍生宗的人全搬出来,也不配让我出手救。但我做了这事,有人会感激我。”   谢臻手中还握着任析给的玉瓶,修长的手指慢慢把玩着温润的玉瓶。   想到此事之后,那小破草,要用什么样的眼神看自己,谢臻便觉得心情愉悦。   任析总是说,他觉得谢臻是个好人。   从魔渊说到修真界,谢臻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可他乐意在任析跟前当个好人。   谢臻浑身的疼痛都淡去了,痛快感愈发的强烈。   他提着剑,指向苏家主,忽然问道:“你有挚友吗?”   苏家主还在为谢臻的话疑惑,他并非是傻子,当下便猜测,谢臻这番行径,很有可能是为了那株化作人形的灵植。   若真是如此,那便不好办了。   谢臻这态度,显然不是想将那灵植拿来增益修为,更像是拿他当个人。   谢臻要是护着那灵植,他的算盘极有可能会落空。   而今骤然听见谢臻问了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还有些吃惊:“什么?”   谢臻笑着道:“罢了,我且问你,你知道一人为另一人喜,为另一人忧,还想为他做善事,是什么缘故?”   苏家主:“?”   什么玩意儿?   现在,他苏家被闯了,眼见两大渡劫期要打起来了。   这魔修不听他的劝,问了他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谢臻不需要他的回答。   他垂着眼睛,眼尾都飞上了一些红,喃喃肯定:“我喜欢他。嗯,我喜欢他。”   谢臻兀自说了一遍,而后眉开眼笑,桃花眼中笑意浓郁,泛起潋滟的波光,温柔又勾人,像是个勾魂摄魄的妖精,想要蛊惑什么人一般。   可惜的是,他想要蛊惑的人暂时不在这里。   这让人有些不悦。   他掀起眼皮,挽了个剑花,道:“废话真是多,苏家横行许多年,我早便想试试,苏家主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厉害。”   苏家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明天见!   啵啵! 第70章   苏家主觉得魔修的脑子当真是狗屁不通。   正常人难以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   他虽然不想与谢臻动手, 可并非惧怕与谢臻动手。   若是魔界的东方域主与南方域主来,他或许还要惧上五分,可谢臻不过是个刚刚达到渡劫期的小儿。几年前的试青大会上, 他的化神修为尚且摸不到渡劫门槛, 不用想也知道, 这么短的时日, 他绝不可能对渡劫期力量有多深的领悟与积攒。   于渡劫期这一阶别,谢臻不过是个刚学会奔跑的孩童,而苏家主已经是个身强力壮的青年, 稍稍花些功夫, 被孩子踢几脚咬几口便能将其制服。   苏家主脸上的和善收敛,浓郁的漆黑魔气不能近身, 他拂袖挥开一片浓雾, 却见黑色之后,还是浓郁的黑。   谢臻的身形隐没在其中。   苏家主性子谨慎,未能将神识大面积外放, 去探查谢臻的所在, 只能靠五感。   这些魔气不利于他动手,得想个法子脱离这片地方,或是将这些魔气驱散才成。   他便不信,谢臻体内的魔气还能源源不断, 用之不竭。   苏家主动身向外飞去, 铿锵一声, 剑光闪烁, 激起四溅的火花。   苏家主被巨大的力道打的倒飞数米, 他心中一边惊诧于谢臻的力量,为自己能够及时挡住谢臻突然出现的冷剑而庆幸, 一边冷笑于谢臻到底太嫩。   如此将他击飞,他正好借此力量离开魔气包围。还想阻拦他?不想反而助他一臂之力罢?   就在他的冷笑几乎要泄出来的时候,后背忽然出现了一道微弱的,若非是他达到了渡劫期,五感已经强化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地步,绝不可能察觉到的气息!   苏家主猛然之间汗毛倒竖!   他听见背后的声音在瞬息之间变得无比接近,几乎是贴在他的耳边……不,就是。剑锋锐利的气息已经割破了他的皮肤,流下细细一道血线!   谢臻带着狠戾的嘲讽声响起:“是不是在想,我方才一击是大大的失误,正好让你脱离魔气的包围?可惜了,苏家主,你活到这个岁数,怎么还能如此天真?”   谢臻不会让苏家主从这里离开。   他要胜过苏家主或许勉强,可要拖住他并不难。   苏家主脸色未变,后背沁出冷汗,面色却还能维持镇定。   多少年无人能够让他陷入这样被动的局面了?   苏家主与谢臻你来我往,一招一式,竟然没能从谢臻手中讨到丝毫的便宜。   难怪,难怪连空山那老匹夫都那般的忌惮这个小后生,分明是他的亲传弟子,偏偏要兵行险招。   这样的年轻后生,短短几年就能赶上其他修士上百年的苦修,如何能够叫人不嫉妒,不心生忌惮?   苏家主眼眸沉沉,全是阴狠。   在浓黑的魔气中,谢臻的面容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他在魔气中如鱼得水,苏家主却寸步难行。   苏家主在几次试探,发现想要强行离开此处的法子行不通后,眼神逐渐变得阴冷。   罢了,罢了,不过是死一些低等族子罢了,无足轻重。   苏家主放弃强行离开。   他周身的灵力涌动,随着法术的催动,掀起细小的气旋。   一手掐诀,另一手还在反击着谢臻。   前一刻他还狼狈无比,可转瞬间,他忽然变得游刃有余起来,对谢臻的攻击能够躲避,决不迎击。   谢臻的桃花眼里没有诧异,只有更加浓郁的讥讽。   苏家主这是想要冒着牺牲修为低等的族人的风险,将魔气强行驱散。   苏家这样大一块族地,他不想要了,周围的那些普通人性命,他也毫无顾忌。   当真是苏家的行事风格。   如此阴狠。   谢臻有些见怪不怪,心中除了有些讥讽外,毫不意外。   修真界自诩正道修士,识魔修为邪道恶人。实则不过是一个将一切摆在明面上,另一个藏污纳垢,将所有阴狠的东西藏在正义凛然的外表下罢了。   苍生宗中不少弟子,坚持着所谓的“正道大义”,是及其少见的,无论放在修真界还是魔界,都格格不入。   可这样的大道正义,也是固执愚见不懂变通,最终将因内部一个脓疮溃烂掉整个宗门,变得与所有人一样罢了。   谢臻眼中的阴冷愈发的浓重,几乎泛上一层隐隐约约的黑红色。   他的煞气浓郁,身上无端冒出厚重的血腥味,好似这么多年杀过的人,淋过的血并没有洗掉般。   苏家主惊诧无比!   他本想着避开谢臻的锋芒,不与他正面相对,可不知为何,谢臻身上的魔气变得更加浓郁,而且无端狂躁起来!   不仅如此,谢臻的剑招更加的凌冽,带着分明的杀意与血腥气息,如同他是谢臻的生死仇敌般,让谢臻疯了一般的想要至他于死地!   谢臻疯了不成!?   他与谢臻还不到必须分个生死的地步!   即便是他,今日也只想重创谢臻,可没想过要谢臻的命,渡劫期的临死反扑是十分可怕的!   苏家主驱散魔气的法术咬牙完成,浓郁的魔气被驱散开,同时肩头因为一时失察,被谢臻的剑捅了个窟窿。   漆黑的雾气散开,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逐渐淡化,从深灰色转化为浅淡的灰,像是风雨欲来的阴雨天,压住了所有天光。   苏家族地内的人是最先遭殃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有人不要命的往外奔逃。   可是魔气向外扩散的速度比他们奔逃的速度更快。   紧接着魔气扩散的范围超出了苏家,苏家最近的几家附庸家族最先遭殃,再接着,靠近的街道也飘浮出了丝丝缕缕浅淡的灰色。   寻常人不能注意那淡的几乎看不见的一缕灰色气体,那更像是一缕烟尘,无人会在意。   可在碰到这一缕烟尘的瞬间,他们的皮肤上涌现一片漆黑。   修为低下的练气期躺在地上打滚,痛苦无比,在熬过最难受的阶段后,发现自己体内的稀薄的灵气变成了漆黑的气体。   而修为稍微高一些,身体被灵气淬炼的很彻底的筑基期则被魔气腐蚀的痛不欲生,嘶声嚎叫着!   这样的剧变惊呆了四周的人,起初还有人围观,想看个究竟,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倒地不起惨叫后,惊恐扩散。   见多识广的人在仔细看了半晌后,终于尖声惊叫起来:“快、快逃!是魔气,是本源魔气啊!”   若是魔气,修为高阶之人尚能抵抗,不会轻易受其侵蚀。   可世间修士,数量庞大的多是练气筑基,哪里有那么多的金丹元婴呢?   更不要说,这还是本源魔气。   比普通魔气还要厉害无数倍的东西!   “快逃!我金丹中期的大哥便是死于本源魔气!”这人原本是在魔界与修真界之间流通物资的商人,可自从大哥不慎沾染魔渊边缘渗出来的本源魔气凄惨死去后,便再也没做过魔界的生意。   若非如此,他也不能认出本源魔气。   这人的声音将所有的人惊得四散逃开,但还是有人源源不断的倒下。   魔气扩散的速度,要远远比这些低阶的,连筑基期都堪堪抵达门槛的修士们快的多。   在这样的惨状中,反而是主城边缘住着的凡人情况最好。   魔气扩散到桐月州主城边缘时,已经稀散了许多,加之凡人没有受过灵气淬炼。   他们短暂的痛苦一瞬,有些人便茫茫然的成为了魔修,再也不是凡人,过不了凡人的一生。   ……   【警告!警告!宿主任务目标目前正在伤害无辜群体,系统计算反派黑化数值正在上升中……】   任析额角浮现出一根青筋。   他凝着眉头,剑尾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虹。   听见系统不断的播报声,他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酷,掺着冷厉的呵斥:“关掉你的播报!谢臻不可能伤害无辜群体!”   系统偷偷缩缩脖子:【这是主系统给我附加的工具,按程序监测的,关掉就关掉,宿主不要这么凶嘛。】   任务完不成了,他也难过啊。   算了,往好处想想,这不是他的唯一一个任务,但是宿主唯一一次活命的机会,当然会生气。   不跟他计较。   任析现在没有空估计那么多。   他脑海抽痛,似乎在闪过一帧一帧的画面。   像是快要走到寿命尽头的老式黑白电视机,满是雪花点,像素低的要命还抽帧,时不时显示几帧,完全不知道那些画面代表了什么。   在这样的疼痛下,任析有着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可怕冷静。   他的神识蔓延开。   他像是对这样的情况极其熟悉了,以至于熟练到能够将隔着遥远的距离,凭借一些模糊的味道,影子,推测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且做出解决。   他的神识落入桐月州主城内,似乎超过了元婴期修士能够延伸的极限。   但他的神识还在无端延伸。   魔气进入他神识的范围。   那些四散的魔气漫无目的的四散,可在接触到任析神识的瞬间,乖巧柔顺的缠绕住了他的神识,离开那一方游荡的天地,径直沿着神识,进入了任析体内。   *   遥远的拂镜州,苍翠的山林间忽然万物低伏,虫鸣消弭,风止树静。   已经不知道阖上了多少年的山门颤动,落下碎掉的石块灰尘。   在一声细微的响动中,厚重的石门消失。   穿着灰色长衫的年轻男人很高,他生着端方的眉眼,让人一望去便觉得很有正气。唯独右眉骨尾端到颧骨,有一道贴着眼尾的疤痕,让他这样的面容生出一种杀伐粗砺之感。   他背后背着一柄剑,腰间还挂着两柄。   背后跟右腰间的,都是世间难寻的好剑,唯独左腰间的,是一柄凡铁打造的长剑。这样的打扮与配置,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古怪,不伦不类。   他从洞府的阴影中踏入日光下,淡漠的如同万年深潭的眼眸泛开丝丝缕缕的涟漪。   喉间发出嘶哑陌生的音调:“……温期?”   这声语调,充斥着太久没有说话的古怪感。   青年眼眸中的涟漪变成惊涛骇浪,无数复杂的情绪,如恼怒,如欣喜,如惊讶,如庆幸……太多的情绪拥扎到了一起。   静止的风重新浮动,山岚虫鸣阵阵,苍翠的高峰之间,一道白虹闪过,落在了破碎的山门前。   人还未立稳,先噗通一声跪下:“师父!”   掌门眼中涌出泪水,他仰着头,话语颤抖:“师父、师父您出关了。”   像无数人猜测的那样,苍生宗的开山老祖,至今逾千岁的修士,在宗门内闭关,根本无人知晓死活。   近千年过去,连掌门也不敢肯定,直到今日,他才敢确定,他的师父还活着。   青年瞧着陌生的天地,贫瘠了无数倍的拂镜州,神识掠过宗门内无数自己不认识的弟子面孔,最终视线落在瞧着比自己还要苍老的后背身上。   他如今唯一剩下的一个后辈,他世上唯一熟悉的人。   付苍年抬手按住掌门的发顶,低声道:“青诀,许久未见。”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71章   桐月州主城被大量的本源魔气弥漫充斥。   反应迅速的修士们全无面对凡人时的高傲风光, 异常狼狈的逃窜着。   修为稍低的练气期只比凡人脚程快了那么些许,根本逃不开本源魔气的追赶,很快便痛不欲生的倒地哀嚎。   随后, 便是筑基期, 乃至于太过于靠近苏家族地的金丹期, 也难以逃过这一阶。   主城边缘住着的凡人们被惊动, 茫然无措的站在浅灰色的主城内,看着那些狼狈的修士,有人察觉到自己体内的不同, 眼神困惑的举起自己的手掌, 看着浅灰的雾气钻入其中。   下一刻,这些涌动的灰色雾气像是遭受到了什么拦截, 又似乎是感受到它们更欢迎的去处, 停止侵入凡人与修士体内,而是欢欣鼓舞的涌向半空,以至于形成了一团又一团的阴云。   任析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红润的唇角绷直, 狭长旖旎的凤眸也冷淡的严肃,从他身上看不出半点温和的影子。   系统觉得这情形实在是太严肃了,他忍不住安慰自己的宿主:【虽然伴随系统发出了警告,但我这里还没有收到警告书呢, 说明情况还没有严重到那种地步, 任务是可以挽回的。】   系统还想继续叭叭下去, 至少让氛围不那么严肃。虽说任析可能这会儿不会回自己, 还可能觉得他聒噪, 没准儿还会像之前那样吼他一句。   可谁叫这是自己宿主呢,都在一起做任务这么久了, 多少还有有点儿感情的,就当让宿主缓解紧张吧。   谁想,任析应了声:“嗯。”   系统有点儿愣神,然后心中咂摸着想,宿主脾气是真的不错。   都这会儿了,还有空回自己呢。   他心中愈发的为宿主发愁。   任析回完系统后,也不在意他是否继续叭叭。   凤眸遥遥望着苏家族地的方向。   本源魔气源源不断的被他纳入体内,他脑内的抽痛却越来越明显。   任析想,他一定是忘了点什么,可惜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不管了,他要先去救谢臻。   在这么短暂的几柱香时间里,任析的修为突飞猛进,赫然快要突破化神大关。   虽然主城内的魔气被他不断吸纳如体内,可主城内的天色没有恢复,反而越来越阴沉。   因为他们的上方,有浓黑的雷云在聚集。   任析要突破了。   任析想起来自己在魔渊突破元婴期时,整整四十几道紫雷。他御剑的速度愈发快,体内魔气疯涨的同时,头顶雷云也愈发的黑沉,乌压压的几乎压在每个人的头顶。   这等异象不仅引起城内修士的注意,更引起了苏家主等人的关注。   这种声势,难不成是有人要突破到渡劫期了?   若是这个关头,又有人突破到渡劫期,局势怕是会发生变化。   苏家主扭头,一边应付着谢臻,一边冷笑:“谢道友,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些!你且瞧瞧,我正道修士马上又会多出一位渡劫期修士,届时那位道友是否如我这般好说话,可就不一定了!谢道友对付得了我一人,还能应付两名渡劫期不成?”   谢臻眼白已经被浓暗的红覆盖,一双眼睛瞧着十分的瘆人,神情也隐隐癫狂。他冷笑:“老东西废话真多!他渡劫成功之前,你必死!”   谢臻的剑发出争鸣,再度洞穿了苏家主的另一侧肩头!   苏家主的脸色不可谓不难看!   谁能斗得过疯子!   难怪!难怪空山都忌惮自己这个弟子,非要至他于死地!   这等疯子,谁能不怕!?   待他成长起来,谁人能落得好!?   谢臻拔出剑尖,剑光闪烁,在乌沉沉的天色里亮的显眼,剑身上沾着的血堪堪停留几息,便被甩得一干二净。   他自己的情形不算多好,谢臻虽疯,苏家主在渡劫期这样多年也非虚度,在他身上留下不少伤痕。   那些血痕中掺杂着东西,悄无声息的渗入谢臻体内,谢臻察觉到了,只是冷笑更甚。   他一身的魔气,根本不惧怕这种东西。   比较起几年前试青大会上,苏幼鸣拿出来的玩意儿,这次苏家主法器上的蚀灵水显然变得更像食灵水,让谢臻的伤口鲜血汩汩直流,狼狈不已。   谢臻再度一剑捅入苏家主体内,而后被苏家主重重一掌拍的倒飞数十丈,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后,他从无魔气侵蚀的心脏隐约缠上了一缕黑色。   谢臻眼仁发红,脖颈与额角的青筋暴起,脑海中涌出无数的念头。   往昔那些不在意的记忆在此刻蜂拥而至,拼了命的在他脑海里翻涌,似乎想让他看个清楚,看看这世间有多么的肮脏,而他因为这些肮脏,受了多少苦难。   谢臻的鼻息粗重,他张着口,嘴里的血腥味浓郁。   “刺啦——”霎时,一道粗长的紫雷将漆黑的天幕撕裂,刺目的亮光让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庞大到让人心神惧颤的紫雷宛如一道长鞭,轰鸣一声抽打在苏家族地内,溅飞碎石与尘土。   谢臻眼中的深红陡然消退些许。   他攥紧了手中的剑,一手摸到任析临走前塞给自己的玉瓶。   不能如此下去,否则他真会走火入魔。   谢臻弹开塞子,将玉瓶中的液体仰头灌下,体内翻搅不得安宁的魔气顿时变得乖顺无比,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宁静还能维持多久。   谢臻将空掉的玉瓶放回的储物法器内,一手持剑,抬眸望着不远处落雷的方向。   这样的距离,可以说是近在咫尺。   是谁在这里突破渡劫大关?   苏家主心中也无比好奇,难不成是他苏家哪位长老,在这个关头勘破了瓶颈?   因为这样的变故,两人一时之间甚至没有再次动手。   雷云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一道落下,第二道接踵而至。   厚重的云层中仿若有巨兽咆哮,轰隆隆作响,紫雷恨不得能将天幕撕出一个口子,用着至人于死地的架势,狠狠劈下!   谢臻在刺目的雷光中眯着眼,隐约能看见半空中一道人影。   下一刻,他想起了什么,瞳孔倏忽扩大!   任析!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迟到的祝福)   没有月饼吃,明天还加班,我好难过 第72章   当年魔渊四十二道紫雷, 至今叫不少人记忆犹新。   旁人不清楚其中内情,谢臻却是知道,那是当初任析化人形时的雷劫。   那时他也曾为这事担忧无比, 即便是化形, 也没有要劈四十二道紫雷的道理。好在后来任析引灵修仙, 一身魔修功力没有增长过, 也没有再历这等雷劫的时候。   以至于谢臻都忘了这档子事。   可眼下忽然想起来,仿若雷劫是劈在他头上一般。连眼中的血色都消退了三分。   他脸上的神情变得太快,太明显, 苏家主望着他笑道:“谢道友怎么了?”   他还当这魔修真有恃无恐, 原来还是会怕的。   只是不知道这位即将晋升渡劫期的修士,到底是不是他苏家的长老。   若是, 自是最好, 若不是也没甚关系,总归是愿意帮他拿下这魔修的。   ……届时,兴许还能拿这魔修, 同空山再换些好处。   空山对他这弟子可是在意得很。   苏家主心中的算盘噼啪作响, 还没见到受雷劫的人到底是谁,也不知晓对方这雷劫能否成功渡过,便已经将所有的好处盘算的清清楚楚。   谢臻没有多余的心思理会他,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紫雷不断劈下的地方。   苏家主自不可能让他有这个空闲, 他觉得谢臻生了畏惧之心, 眼下正是趁机拿下对方的时候。   待到他拿了这魔修, 兴许还能借机向魔界邀到不少好处。   苏家主的动作寻疾如风, 手中的剑被谢臻挡开, 下一剑招再度而来,绵密无比。   谢臻一双桃花眼里已然再看不出任何的风流闲散, 也没有丁点的笑意,像是扎满了冰凌,光是看着人,就叫人心底无端端的生出一股子寒意与战栗来。   他挡住苏家主的剑,冷声叱喝:“滚!”   短暂击退苏家主后,谢臻朝着紫雷劈落的方向而去。   苏家主见状,还当谢臻是想搅扰他的人渡劫,当即将人拦住:“谢臻,你这欺师灭祖残害同门的畜牲,安敢放肆!”   那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任是谁见了都要被唬住。   谢臻肩头被劈下一道豁口,鲜血喷涌,溅红了他半张脸。   他扭过头去,看着苏家主的眼神森然,一副修罗降世的模样,刚刚退下去的三分猩红悄然重现。   竟是跟他脸上沾着的血一样红!   四周的魔气忽然沸腾般,翻滚躁动起来。   大片的浓黑从谢臻体内源源不断涌出,将苏家主好不容易恢复清明的天地再度染的浓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   唯有不远处,紫雷降下时,才能从浓黑的魔气中泄出零星的光芒。   苏家主心头忽然一跳,难以言喻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他想,谢臻不过个方强行踏入渡劫期的魔修,还有走火入魔的征兆,能对他这个在渡劫期浸淫许久的修士有多大的威胁?   脑海中虽如此想,可苏家主下意识还是后退了些许,对谢臻的警惕心一升再升。   正在谢臻隐约透出一点疯癫,二人对峙时,那紫雷的响动却愈发的靠近。   好似,那个渡劫的人正在朝着他们这头来。   谢臻听着逐渐靠近的动静,神魂仿若再撕扯。   一道声音告诉他:“杀了苏家主罢,他这般肆无忌惮的挑衅于你,阻拦于你,便是以为你杀不了他,不敢杀他,唯有杀了他,才能出了这口恶气,让他阻拦不了你。”   “那渡劫的也可能不是任析,你何时见过一个元婴期突破化神,能劈下三四十道紫雷的?若是不趁着眼下斩杀苏家主,稍后那人渡劫成事,与苏家这老贼联合杀你,你唯有死路一条。你怎可死在这里?空山那老贼的仇还要报吗?”   一道又一道的念头窜出来。   谢臻被这些念头搅得杀气与戾气翻涌,可到最后。这些声音都被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压下:“万一那头渡劫的是任析呢?”   谢臻短暂的阖上眸子,而后睁开压住自己手中的剑,像是要压住他满心的杀意般。   他要去看看,到底是不是任析。   苏家主稍等片刻,未能等到谢臻的动作,皱眉御剑跟上。   万不能让谢臻逃了!   这大好的机会,若是让他逃走,再要找到可就难了。   谢臻身上的伤比苏家主重得多。   苏家主肩头的伤已经被灵力愈合大半,而谢臻却是血淋淋的,任析给的药正在努力修复他的内府,实在是没有余力修补他其他的伤口。   谢臻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疼痛,一双眸子只是紧紧盯着紫雷落下的方向,神识蔓延而去,很快便遇到了股熟悉的力量。   那些混乱的魔气在碰触到熟悉的神识后,立刻不再受谢臻的控制,欢欣中透着股疯狂的意味,朝着这神识涌去。   不用看见人,谢臻确定,历雷劫的就是任析。   他心头一跳!   御剑的速度更快,几乎是几个呼吸,便瞧见了几乎让人目盲的紫光,还有落在地上的一个人。   任析原本是御剑,到了苏家族地外围,被几道紫雷劈中,受了点伤。   他朝着嘴里塞了把药,感受到更多的魔气涌入自己体内,一双凤眸中浸染着浓郁的担忧。   不知道谢臻与苏家主打的如何,希望他没有受太重的伤。   任析御剑,再度升入半空,勉强躲过了一道雷劫,神识被触碰的瞬间便察觉。   谢臻过来了!   那苏家主当是不远了1   任析的神识向前蔓延,看到鲜血淋漓的谢臻时,心头一跳,他动作更快,因为分出了心神,被一道紫雷劈得吐出一口血,后背贴着的符箓化作焦黑的灰烬散开。   他御剑的同时,动作迅速的再度往自己后背贴上一张符箓。   谢臻喝道:“任析,过来!”   任析却没有朝着他而去。   他掠过了谢臻。   苏家主眼睁睁看着粗大的紫雷从天而降,在听见谢臻那句“任析”时,便知道大事不妙!   哪里是修真界的人渡劫?   却原来是这个妖修!   电光闪烁间,苏家主立刻便明白过来,任析是想接着雷劫将他逼退重伤。   劫云会感应受雷劫的人有几人,什么修为。   是以雷劫不可由他人代受,稍有不慎,还会更加凶险。   苏家主乃是渡劫期,他当年突破至渡劫时,也不过受了几十道紫雷,任析不过区区元婴破化神,怎会有如此凶险的雷劫?   不等苏家主想出个缘由来,一道紫雷已经轰在了他身上,顿时将他的衣袍劈得焦黑了数块!   天上浓黑的雷云翻滚,即便是滔滔魔气被任析不断的吸收进体内,空气中的魔气已经稀薄无数倍,可在漆黑的雷云笼罩下,竟没有半丝天光泄露。   像是察觉到竟然有第二人来承担这雷劫,天上的雷云翻滚的更加厉害,几乎是有巨兽在其中咆哮一般,轰隆隆震耳欲聋。   一条无比粗壮的,有几人合抱粗的巨大紫雷,自翻滚的黑云中轰隆落下!   狠狠的鞭打向任析与苏家主!   苏家主脸色骤变,来不及行动,一条鞭子悄然缠在腰间。   下一刻,紫雷劈在二人头顶,将两人齐齐淹没在紫白的刺目光芒中!   “任析!”谢臻眼眸刺痛,他生生撑着没有闭眼,遏制住自己冲过去的冲动。   若是方才,他还可以护住任析,帮他挡下雷劫。   可现下已经有了个苏家主,若是再去个渡劫期,雷劫再重,这里的人怕是都得死,便是他也救不下任析。   谢臻便是自己当初与空山对上的时候,心脏也没能像眼下这般高高悬起过!   他像是快要窒息般,睁大猩红的双眼,望着光芒最盛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见过早上五点半的太阳,晚上十二点半的街景吗?   QAQ昨天终于辞掉这破工作了呜呜呜。   一个多月没怎么写了,有点儿手生,我先更这么多,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久等了大家,啵啵啵! 第73章   紫雷一道接着一道, 虽等待的人觉得漫长,可实则不过短短片刻。   电光闪烁,任析又吐了口血。   原先他在魔渊底的时候就见过这阵仗, 现在反倒有些见怪不怪。   他往口中塞了把丹药, 还有余力用鞭子将苏家主绞紧。   得亏谢臻当初做这鞭子时, 所有的材料都是用的顶尖的, 锻造的人也是这世间顶尖的锻器大师,这才让这紫金鞭能够在接连不断的紫雷中幸存。   任析身上被劈得很痛,但不知是头中的闷痛更有存在感, 还是他先前被魔气折磨的已经有了不错的疼痛承受力, 竟然觉得这痛楚还在他的忍受范围内。   他额角的青筋抽动,脑海中的画面还在走马灯似的乱冒。   他一时片刻没有心思去注意到底冒出了些什么东西来, 双眼紧紧盯着苏家主, 今日定然要他在这里留下半条命,无法再还手。   他心中数着数。   已经过去了49道雷劫。   这次多了个苏家主,兴许紫雷不会低于六十道。   又是片刻的功夫过去, 苏家主形容凄惨, 法袍被劈得破了大大小小的洞,浑身焦黑,连头发都碎了不少成灰烬。   手中握着的法器也在又一声“刺啦”中,陡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任析心中数着:“67。”   好狠, 大乘期飞升也不过如此罢?   这是真想要弄死他吗?   又是两道雷。   苏家主的法器扛不住, 沿着裂缝卡巴卡巴, 碎成了三瓣, 从他手里落下去了。   在光芒衰弱的间隙里, 能够看见他漆黑的脸色。   也挂着一身的血。   不错。   任析的心情忽然便好了许多。   不枉他要多挨几道雷。   魔气还在源源不断的灌入任析体内。   这些魔气原本有不少是谢臻难以炼化的,除此外, 还有他本身已经炼化为他所用的。   能够堆出一个渡劫期大能的本源魔气,不可谓不多。   这些魔气涌入任析体内后,让他在突破化神瓶颈后修为继续上涨,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跨过化神初期,摸到了化神中期的门槛,眼见着要到化神后期。   这样的神速,是谢臻也没有的。   要紧的是,任析身上丝毫没有被魔气强行灌溉后的痛苦。   近在咫尺的苏家主看着,只觉心惊肉跳。   他有意要挣脱任析的束缚,但不知这妖修往他身上贴了什么符箓,竟然让他堂堂渡劫期动弹不得。   每每一道雷落下,将符箓劈碎后,不等他回神,任析再飞快的补上一张。   根本让他有力无处使,只能活生生留在原地挨劈。   “71……72。”   随着第七十二道紫雷轰隆而下,苏家主终是挨不住,“噗”一声口吐鲜血。   那血险些溅到了任析脸上。   四周的魔气已经被任析吸收了绝大部分,只剩下稀薄的几缕飘散在外,泛着淡淡的灰。   天上浓沉的乌云变薄了无数倍,随着这道紫雷落下,像是缺失力量一般,再度翻滚几下,慢慢四散而开,落下天光。   半空中立着的三人都是血淋淋的,谁也不比谁好看。   非要说起来,反倒是谢臻的情况最好。   在任析身体晃动,眼见要从剑上摔下去时,被人自后背抱住。   谢臻一手揽住他,看了眼任析花大代价才重伤的苏家主,眼中杀意翻滚,毫不犹豫的抬剑斩下!   锋锐的剑气发出刺耳的争鸣。   苏家主身上血花飞溅,再度呕出一口血,摇摇晃晃自半空跌落。   不远处传来惊慌的呼喊:“家主!”   是苏家那些个长老们过来了。   谢臻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没有能力再应付数名化神巅峰。   何况任析重伤,现在当务之急,是马上找个地方帮任析疗伤。   他搂住任析,毫不犹豫的调转方向,离开苏家族地。   想救的人已经救出来,不必再多纠缠。至于今日这仇,待来日他定会回报!   ……   桐月州主城一通电闪雷鸣。   整整七十二道紫雷,不可谓不引人注目。   何况还有本源魔气出现。   原本便朝着桐月州而来的藏柏月等人,几乎是在瞧见轰隆不断的紫雷时,便加快了速度,朝着这头飞速冲去。   而他们方进入桐月州内,藏柏月的神识触碰到一道熟悉的人影。   远远的,他便瞧见两道鲜红的人影。   其中一道人影的气息有些怪异,但还是他熟悉的。   是任师兄无疑!   藏柏月几乎没有思考的,便朝着任析的方向赶去。   待到了跟前,才发现另一道人影,竟然是魔界最近那个风声四起的魔尊谢臻。   藏柏月上次见谢臻也是在桐月州,那次试青大会过后。   他还从没见过这位魔尊有过如此面色凝重的时候,好似对任师兄担忧无比。   他对苍生宗的人有着显而易见的厌恶,看见藏柏月等人靠近,先是认出了他的身份,却并没有多半点信任,反而是厌恶至极的道:“滚远点!”   心中的戾气几乎压不住的翻涌。   任析被他搂抱在怀中,下巴搭在他颈肩。   两人的血融在一处,谢臻恍惚总生出错觉,觉得颈肩的人没了鼻息。   他往日里总是压着自己的情绪,有再多的喜恶,也控制着该如何展现在面上。   眼下竟像是控制不住一般,无论是担忧还是厌恶,都如此明晃晃的摆在他那张占满了血的脸上,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里不再填着冰凉散漫的笑意,而是□□裸的厌恶与怒火。   跟在藏柏月身上的苍生宗弟子被谢臻的眼神威慑,下意识便要拔剑。   藏柏月抬手挡住他们,紧盯着谢臻怀里的任析:“他受了重伤,你现下要带他去哪?”   谢臻要带任析去魔渊。   他懒得同藏柏月废话。   若不是看在任析要护着这小子的份上,他绝对一剑劈过去,让他没法多话。   藏柏月咬着牙,盯着谢臻要杀人的视线,从怀中掏出玉瓶:“你先帮他疗伤,这是我师父给我的保命丹药,我们会在此处护法,绝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任师兄疗伤。”   他叫任析“任师兄”,便是还认他做同门。   谢臻还未答话,脖颈间先多出一股热流。   任析又吐血了。   谢臻脸色微变。   再多的厌恶,也被压了下去。   他从藏柏月手中拿过玉瓶,倒出丹药喂进任析嘴里,御剑落下林间。   不知想起什么,他对藏柏月忽然开口:“你们那个大师兄,被他救出来了,眼下应当被他藏在桐月州内。”   任析离开的时间不长,不可能送柳勉出桐月州。   八成是找个地方,用阵法将人的踪迹掩盖了。   藏柏月精神一整!   太好了,柳勉师兄还活着!   他几乎是下意识掏出传讯符来,要联络自己师父,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还未注入灵力,传讯符被谢臻劈手夺取。   谢臻眼神冰凉的警告他:“待我带着他离开,你们才准传讯,不要透露我们的行踪。”   藏柏月皱着眉头,又看了眼任析,到底是没说什么。   *   任析的意识陷入昏迷。   他想他的伤应当不重。   作为奶妈,这种程度持续伤害造成的伤势,他完全来得及奶自己,不至于昏倒。   但在意识陷入黑暗后,他只能无奈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看来他真的是个脆皮。   任析颇为不解的是,他都昏迷了,那股阵阵的头痛还能感受到。   他像是被封在了一个漆黑的匣子里,有什么东西在使劲儿凿壁,想要进来,或者放他出去。   任析忍受着这磨人的闷痛,四周的浓黑仿佛在淡去。   他忍不住去想,之前脑子里似乎闪过了一些画面,有些人在他脑子里叫唤。   那些声音让人熟悉。   远远的声音,隔着一层膜一般朦胧的响起。   “是……不可……”   “你疯了……随你……”   “这些……与你有何干系……”   “任温期!你这般心怀天下苍生,当年怎么救不下苍岭!”   模糊的声音逐渐清晰。   任析听见他自己的声音。   像是沉默了半晌,才歉疚道:“抱歉,我那时无能为力……”   对面的人被他的话噎住了一般。   或许他的本意也并不是谴责,只是话赶话到了气头上,口不择言的说了这么一句。听见了道歉,反倒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所有要溢出嘴边的话都消散干净。   两道模糊的人影面对面静默半晌,那声音才恼怒道:“好好,好,你要救世,你要揽这担子,你要折磨你自己,都是你的自由,我能如何?我能奈你何?随便你!”   说完这些话,模糊的影子散了。   任析忽然觉得有些窒息般,模糊的疼痛冒出来。   那些影子闪的很快,但在任析的感受中,像是过去亘久,四周始终静谧无声。   他本就不是个多耐得住寂寞的人。   他开始无聊,而后焦躁,甚至是烦躁跟恼怒,乃至于有些后悔。   至于在后悔什么,任析还想不清楚。他只是被那股烦躁充斥着,想要找点什么事情发泄一下,或者来个人跟他说说话,甚至是随便有点儿什么动静都行,总之不要这么安安静静。   他还很痛,其实他感官中,那痛感并不强烈,甚至是轻微的,模糊的,但在他意识中,总觉得他痛的要命。   这种痛太强烈,以至于任析觉得他从前每月发作一次的痛楚也成了小儿科。   不对……他什么时候每月发作一次?   他的记忆有点混乱了。   可黑暗没有褪去,安静并没有改变,疼痛也还在持续,只是他好像痛的有些麻木习惯了。   渐渐的,他不焦躁了。   没有动静便没有动静吧,他可以给自己找点儿事做。   比如自己创造点法术,或者折腾点其他的什么东西,没准儿以后出去能用得上。   找到了事做,任析甚至变得高兴起来。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很久,久到他体内的疼痛不再,他才再度听见了声音。   还是那道熟悉的,带着怒意的声音,这次还多了些无可奈何:“任温期,你骨气,你厉害,你已经做了这么多,剩下的事你总不至于还要管。”   那声音放低了语调,像是一个始终梗着脖子的人,终于愿意软下脖颈,恳劝道:“温期,我创立了一个宗门,你随我一道,我们共同执掌。宗门选址在当初苍岭的位置,我还收了剩下的两个孩子做弟子。届时你……”   不等他说完,任析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抱歉,苍年。”   那声音停下了,即便任析的声音没再响起,他也知道任析的意思了。   他立了片刻,握着剑,转身大步离开。   任析觉得有些难过。   但他低声告诉自己:“还有很多人需要我。”   他的心变得坚定。   作者有话要说:   啵啵大家,晚安!   明天晚上见! 第74章   这像是个梦, 又像是正在发生的事。   好似过去了许久。   任析记得自己同许多人说过话,做过许多事。   他有难过的时候,但更多的是欣慰。   欣慰于自己的坚持与选择。   等到所有的事尘埃落定后, 任析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道:“如今, 只有一个遗憾了。”   ……   任析昏迷期间, 谢臻守着他寸步不离。   谢臻自己也伤的不轻, 好在不知是不是体内的魔气被任析吸走了大半,他反倒觉得不那么痛苦。   藏柏月对任析及其不放心,尤其是出去一趟想要寻到柳勉, 却半路碰到了搜寻“人形灵植”的一群修士, 心头更是被吊了起来。   自从任析乃是灵植的消息被放出去后,便引来无数觊觎, 可碍于苍生宗模糊不明的态度, 还有任析不知是死是活,多数人都在观望议论,真正动身寻找的只是少数。   然, 从任析脱身秘境, 为了与其他人取得联系故意叫人放出消息后,无数人闻风而动。   便是不少修为低于元婴期的,也想着靠人多势众去分一杯羹,那修为在元婴, 乃至于元婴以上的便更是不用提, 已然将任析当作了囊中之物, 只待能寻到他, 便觉得自己定然能将这灵植拿下。   藏柏月自外头回来一趟, 将自己所见告诉了谢臻,便见谢臻一双桃花眼中戾气横生。   他靠着石壁, 任析躺在他的腿上。   任析一身染血的衣衫已经换过,身上的血迹也用法术清理的干干净净。他闭着眼睛,长睫在苍白的面颊上洒落一片灰影,一双眉头紧紧蹙着,难受极了的模样。   谢臻垂眸看他,眼中的戾气立刻便被压了下去。   他低声道:“若是他们找到这里,你不要怪我。”   藏柏月不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着任析说,哑然半晌还是道:“谢师兄,你的伤势也不轻,若真有人寻来,有我们师兄弟守着,不会让他们伤到任师兄。”   谢臻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嗤一声。   藏柏月本就不是个多么会与人交流的人,他说到这个份上,再无话可说,只能无奈转身。他身侧的两名师兄弟不悦的看着谢臻,在藏柏月的眼神示意下,这才没有多说什么。   藏柏月想,若是任师兄还醒着,怕是要弯着他的眼睛来打圆场了,气氛定不会如此剑拔弩张。   不知道任师兄何时能醒,大师兄何时能找到。   苍生宗的几人出去后,谢臻望着任析的眼神颤了颤。   他抬起手,骨节分明的五指苍白,落在任析脸上时,一时也分不清谁的肤色更白一些。   指尖的皮肤温热。   谢臻轻轻按住任析蹙紧的眉心,将眉头揉开,而后指尖落在了苍白的唇瓣上。   他只是短暂的碰了下,便移开了,像是什么都没有做过一般。   再等等吧,等他醒来,就带他回魔界。   在那里,再没有任何人可以欺负他,觊觎他。   任析身上的伤势恢复的很快,因着他本体是灵植的缘故,自愈力极强。   何况还吃了掌门给藏柏月用来保命的丹药。   但不知为何,他迟迟没有醒来的意思。   藏柏月又一日带着师兄弟们去寻柳勉的所在。   他不敢走的太远,怕任师兄那头出现意外。   但不等他有所动作,忽然收到了掌门的传讯。   掌门的声音无比激动,带着几分颤抖:“柏月,你师兄还活着!你快去,快去寻他!他果真在桐月州!”   藏柏月惊喜无比,按照掌门说的位置,带着人御剑寻去。   一时间也顾不上谢臻那头。   快去快回,等他找到大师兄便立刻回来,应当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再者,他留了传讯符给谢臻,有他应付不了的事,他会传讯给自己才是。   藏柏月按照地方,转了许久,才找到柳勉。   柳勉当是自己走了段路,脸色惨白,手中的灵剑当作拐杖拄着地。他担心任析,得知任析与藏柏月他们在一起,才松下口气,随着藏柏月一行要回到任析他们藏身的地方。   然而到了开辟出来的那处洞穴,藏柏月等人进去,发现里头早就人影空空。   *   苍生宗从未如此热闹过。   听闻,那位闭关近千年的老祖如今出关了。   天晓得,多少人都以为这位老祖已经陨落。   千年未露面的人,谁知道是真的还活着,还是宗门编出来震慑外人的呢?   外门的弟子们知道这消息后,一连几天都在兴致勃勃议论此事。   莫要说他们,内门弟子也不少人在意此事的。   除了掌门,这整个门内,兴许也就大长老与二长老见过开山老祖一两面,也兴许连他们都没有见过。   无数人好奇大乘期修士生着何种模样,有何等的威势,好像见一面,就能让自己也沾到大乘期修士的根骨悟性,让自己的修为也拔高一层般。   但很快,他们便没有精力再注意此事。   又或者该说,宗门内有了新的事。   付苍年与掌门站在一起,掌门微微落后他半步,脸色难看的望着面前巨大的镜子。   那是一面透亮的镜子,纤尘不染,可却照不进任何东西。   即便是当今的大乘期修士站在它跟前,它也照样没有波澜,安静无比。   付苍年面上没有表情,可眼底好似酝酿着一层怒火。   他问掌门:“青诀,这是宗门三长老的东西?”   他们进来时,这里布着禁制,但被付苍年挥挥衣袖轻易破解了。   掌门一时间想了许多,想到自己先前听到的传闻。   他从未想过,自己宗门的三长老,竟然真是从自己弟子手中夺宝杀人的宵小。   他在自己的师父跟前,羞愧难当:“师父,弟子愧对您的教导。”   付苍年的手落在镜子上,轻轻摩挲,并没有怪罪的意思,仍旧是轻轻问:“这是谁的?”   付苍年的眉峰隐约蹙拢。   这该是任温期的东西。   任温期渡劫飞升前,让杜翁教他,自己动手折腾出来的东西。在他飞升后灵性大涨,不知道落在了何处,但理当形成了一处小世界,不会认人为主才对。   连他,这镜子都是不认的。   什么人有本事将这镜子带出来?   是任温期自己吗?   掌门道:“乃是空山座下的一名弟子所得。这镜子名为窥生镜,乃是浮生秘境的核心秘宝,几年前空山带他座下弟子进入浮生秘境历练,这弟子气运了得,竟然得到了核心秘宝从青睐,不过元婴修为,便将这秘宝从小世界中带了出来……”   他说到这里,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然……然空山鬼迷心窍,对自己弟子的东西生出觊觎之心,挖去了谢臻的元婴,将他打下魔渊。那谢臻经历大难,落入魔渊却未死,反而修为大涨,如今已是魔界魔尊。师父,弟子有罪,无能偏信,哪怕事实摆在眼前,竟还是信了空山谎言,以至于被蒙骗至今……”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这掌门当的实在是失职,咬着牙关,堂堂渡劫期的修士,竟然脸色涨的通红,低声道:“师父,如今您既出关,这掌门的位置,还是由您做,弟子还有许多要长进的地方,请师父教导。”   付苍年有些恍神,像是根本没有听他后面的几句话,问:“你说,那弟子掉下了魔渊,但没死,如今成了魔界的魔尊是吗?”   他低声喃喃:“如果是他,那也不奇怪,本就是他的东西。”   掌门渡劫期的修为,竟听不清楚付苍年的低语:“师父,您说了什么?”   付苍年忽然转身,问道:“空山至今还未回宗?”   掌门颔首:“已经有月余未收到他的消息。”   付苍年道:“既然他不回来,那我便去寻他罢。”   他语调平淡,掌门却听出其中的杀心。   掌门心中觉得不妙,他难以琢磨谢臻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师父看起来很是在意的模样。   不管如何,今日这一出都是他的失职。   掌门再度向自己的师父认错后,才自浮云峰离开。   空山的弟子们纷纷跪在大殿中,没有一人敢动弹。   掌门冷眼瞧着他们,想到藏柏月找到了柳勉,又想到苏家对柳勉所作之事,眼中的冷意更盛了些。   也好,往日他总谨记自己乃是苍生宗掌门,怕自己所作对宗门带来不好的影响,行动间总要收到拘束。   以至于苏家不过一名渡劫期,便敢于频频针对苍生宗。   一名渡劫期而已,且看如今,苍生宗的大乘期出世,苏家还敢如何嚣张。   那些仇怨,他会一笔一笔的算上,叫苏家偿还。   付苍年离开后,掌门的传讯符有了动静。   他取出传讯符,发现是藏柏月的消息,冷沉的面上多了些慈和的笑容:“柏月,可是有什么事?为师已传讯与你两位师叔,他们很快便会到桐月州来,你们先找个地方藏好便是。”   藏柏月却没有说这件事,而是道:“师父,有魔修到了修真界。”   藏柏月说完这句话,听他师父没有接话,才继续道:“他们是来找任师兄的……不仅有魔修,还有不少修真界修士,都想找到任师兄。”   至于找到任析后,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任析是灵植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怕是整个修真界,凡是没有闭关的,鲜少有人还不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   啵啵啵!   大家明晚见!   这本大概十月份中下旬就会完结啦! 第75章   任析的意识在虚虚实实中来回的拉扯。   他的意识隐约清醒一些的时候, 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怀抱中。   鼻尖嗅到的味道似乎是熟悉的。   这样说有些怪,任析平日里也不怎么注意味道,可不知为何, 他就是莫名觉得鼻尖的味道很熟悉。   一只胳膊揽在他背后, 耳边风声猎猎作响, 他却没有感受到丝毫风。   是谢臻。   任析没有想, 他脑海中自然而然的便冒出了这个名字来。   他知道谢臻还是安好的,而有自己受伤在他身边,他八成是抽不出手杀人, 又或是做其他什么事。想到这些, 任析便觉得十分的安心。   他阖上了眸子,再度被拽进冗长的记忆中。   谢臻垂头, 怀中的人闭着眼, 并没有醒来的意思。   方才大概是他的错觉。   任析的皮肉伤好的快,可他迟迟不醒,谢臻实在是不能不联想到他那个每月不吸收魔气就会发作剧痛的毛病。   比起与藏柏月他们待在一处, 让他们碍手碍脚, 谢臻觉得带任析回魔界更有用。   也许该带任析去魔渊,他的本体在那里,迟迟不醒,也或许是本体出了什么问题。   想到这些, 谢臻的一双眼睛不自觉溢出担忧。   谢臻的速度比来时慢了许多。   他有心快些带任析去魔渊, 奈何他也受了不轻的伤, 体内魔气近乎枯竭。   如此紧赶慢赶, 用了月余的时间才到了拂镜州。   好在这月余的时间, 任析总算是醒了,只是人还有些昏沉。   任析望着拂镜州边境, 再花一日的功夫便能到苍生宗。   谢臻在侧旁,瞧着任析望去的方向乃是苍生宗,想到往日里任析対苍生宗的执着,忍不住道:“你眼下的身份,可不适合再回苍生宗。”   不说空山有可能还在宗门内,只说那苍生宗的掌门,便是个及其不待见魔修之辈。往日任析是他门内弟子,不拘是人修还是妖修,他都会护着。可任析一旦成了魔修,那便完全不同了。   怕是除了他的师父,整个宗门内都没有欢迎他的人。   谢臻嘴快,本是怕任析还惦记着要回苍生宗,却让任析一愣。   他听着这话,总觉得耳熟,过了一会儿,竟然与脑子里的一道声音渐渐重叠起来。   付苍年说:“你这样的身份,不适合再来苍生宗了,你还是走罢。”   他的眼神流露出零星的落寞,一双漂亮的凤眼半垂,好似眼尾的弧度都跟着压了下来,却不是因为高兴,而是一种叫人难以用言语表述清楚的难过。   谢臻陡然抿唇。   他瞧清楚了任析眼中的神情,在原地转了半圈,一时之间觉得自己真是多嘴,转念间又想,任析対他都没有这样大的执着,苍生宗凭什么让他如此难过。   不过是做魔修而已,有什么不好,难不成他不愿?   这念头多少有些无理取闹了,谢臻自己在心中想一圈,也觉着自己昏了头了。   任析从起初便是修魔,他的性子自不会在意这些。   能让他难过的,比起苍生宗,兴许更是苍生宗里的人。   他的师父,还有如藏柏月一般的师兄弟们。   想到这里,谢臻虽还是不大愉快,但任析总归是要马上随他去魔界的,这点不愉快被他抛在脑后。   他装作不经意的靠任析更近一些,低声安慰:“宗门不能回便不能回了,不必难过。魔界才是适合你的地方,只要有我做魔尊的一天,无论你是魔修,还是正道修士,魔界都随你来去。”   任析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便弯着眉眼笑起来:“我知道,你说过很多次了。放心,这次我会去魔界的,不会反悔。”   谢臻于是轻轻哼了声,嘴角翘起来,口中还道:“谁让你是本尊的救命恩草,三请四请,还是本尊请了这么多遍才能劳动您大驾。”   任析叹口气。   他又不好说是为了任务。   只能顺着谢臻的话点头,很是乖觉道:“是,我错了。”   谢臻觉得任析这副模样让他心头发软。   可他还没说话,就听见任析的下句话,当场黑了脸。   任析说:“不过,我还是想先去苍生宗一趟。”   谢臻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跳。   合着他之前那么些话白说了?   他压着心头的不满,正要问任析这次打算找个什么理由出来时,任析先弯着眼睛,温声道:“你放心就是,我只是寻一下我师父,告诉他我安好,顺便找他重新要张传讯符,日后有事也好传个消息。”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道:“再者,你的仇不是还要报?这下连我的仇也要算上了,我找我师父问问消息。”   七长老与空山同宗,知道的消息比谢臻多,这点谢臻也没办法。   谢臻还想说什么,储物空间中的传讯符忽然动弹起来。   是展言的。   说来,自从谢臻他们在桐月州与苏家主一役后,谢臻再没同魔界那头传过消息。   展言做事他自是放心的,但魔界那头毕竟不是严丝合缝的铁桶。   相反,是个四处漏水的破木桶。谢臻若是一日不强硬,失去了弹压东方域主与南方域主的把柄,又或是受伤,対其他地方的那些魔修失去了威胁,这魔尊之位能否保住便是两说。   然他不以为意。   事在人为。   目前为止,东方域主与南方域主的把柄还握在他手中。   东方域与南方域还在他的统辖之下,其他两方域的乱子并不能対他造成什么威胁。   谢臻拿出传讯符,灌注些微魔气后,展言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带着几分气急败坏:“魔尊大人,您是死在了修真界不成?先前联络你数次,你次次没有回音。再不看传讯符,你这魔尊的位置怕是要坐不住了!”   谢臻疑惑:“你何时给我传讯过?我分明只收到这一次。”   展言一时半会儿的没功夫去纠结这个问题,他着急道:“有修真界的修士来东方域寻你。”   谢臻漫不经心道:“谁,寻便让他寻,有什么急事你看着办,若是你不能办的,便让他等着。”   传讯符那头的展言吸了口气,压着语调:“你知道是谁吗便敢让人等着?”   展言说完,大约是想到以谢臻如今的修为,偌大的魔界与修真界加起来也没几个人是他不敢叫対方等着的,于是压下一口气低声道:“来人是苍生宗的开山老祖,那位大乘期修士。东方域主与南方域主似乎同这位开山老祖认识,眼下已经到一处说话去了。那开山老祖一来,便指名想要见见当今的魔尊。”   他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谢臻好不容易将自己的修为提到了渡劫期,本以为能横着走了,谁想这个苍生宗不知道闭关了多少年的老妖怪会突然出世,还一出关便要出来见如今的魔尊。   莫说修真界,便是魔界,也无人不知当年的苍生宗是为什么而立宗。   苍生宗上下都対魔修厌恶至极,这位当年的开山老祖自仙魔大战中走出来,手中杀过的魔修不知凡几,対魔修什么态度不言而喻。   一出关便要见当今魔修,任是谁见了,都觉得这开山老祖怕是抱着杀心来的。   展言本是想让谢臻逃。   他一个渡劫期,在一名快要飞升的大乘修士前做的了什么?   然如今的谢臻乃是魔界之尊,他若是逃了,苍生宗那位老祖要屠掉整个魔界,魔界唯有任他宰割,谢臻这魔尊怕是要收到万般唾弃。   他的话头在嘴边转了又转,那头的谢臻听完,扬眉看任析一眼后,轻飘飘的应下:“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赶回去。”   他说完,便掐断了传讯符。   任析也听到了展言的话。   他皱着眉,比谢臻忧虑得多,而后有些愣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谢臻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任析露出这样的神情。   自从任析醒来后,他一日中,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如此,像是在想着许多他所不知道秘密。   每每如此,他便觉得任析像是遥远的一蓬雾气,可以看,却摸不到,触不到实处,更抓不进掌心。   他心头跳了下,伸出手去,指尖在即将触碰到任析脸颊的时候,突兀的转了方向,在任析的头顶上拍了拍:“想什么?魔界的事无需你担忧。不过既然如此,你先别随我回魔界,待我去瞧瞧什么路数。”   他自己不惧那什么狗屁开山老祖,轮到任析的时候,他便怕任析跟随他一道回去会出事。   他心中缠着一股浓的化不开的思绪,如一团越缠越大的绒线团。   任析回过神来,眉眼展开,笑眼弯弯:“不会有事的,他应当不会找你的麻烦。”语气中有几分他不自觉的笃定。   谢臻只是定定的看了任析一眼。   他拿出张传讯符来,给任析道:“这是展言的传讯符,你拿着。若是有事,我来不及帮你,便告诉展言一声。还有,対苍生宗的人,莫要太信任。”   任析收了传讯符,乖乖颔首,听了谢臻罗里吧嗦的叮嘱,至于听进去了多少,不好说。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明天见! 第76章   任析的伤没好全, 瞧着还总是愣神,谢臻不大放心他独自待在修真界。   然展言那头说的着急,他需得尽快赶回去。   若是他在魔界没了容身之所, 日后说什么要保全任析, 都是空话。   更何况, 他还对任析起了一些难以启齿的心思。有了这份私心在, 他更不希望日后任析与他在一处,有丝毫的委屈。   他只能百般叮嘱任析后,先自行越过魔渊, 朝着东方域赶去。   一到魔渊附近, 那些魔气便迅速充盈了他干枯的经脉,魔气涌动之间带着蓬勃的力量。   体内一些恢复缓慢的伤痕, 在魔气充盈的同时, 被迅速愈合。   到底是到了渡劫期的修为,身体上的伤难以对谢臻造成多大的影响。   他御剑全速赶往东方域,心中想着, 快去快回, 待处理完魔界的事,便第一时间回去寻任析。   且先不提谢臻什么打算。   任析却是望着苍生宗,怔然许久后,才动身。   他如今一身魔气, 与过去不同了, 不好贸然闯进去。   若是他进去, 掌门他们定然会有所察觉。   思量许久后, 任析在拂镜州寻了一处小宗门, 给了对方些好处,而后请那小宗门的长老去苍生宗, 借口宗门出事,要请七长老出来一趟救治宗门人。   任析如今是化神期,那小宗门掌门尚且元婴初期,任析立在那里,威势便已经让掌门觉得害怕。   听闻是要寻苍生宗的七长老,忙不迭的让宗门长老去寻。   这些大能打架,管他什么恩怨,可千万不要牵连到他们这些小宗小门。   任析知道他们心中害怕,也不多做什么多说什么,只在他们宗门内等着。   先前听传闻,他师父跟空山打了一架,受了伤。   空山那阴毒小人,也不知道将他师父伤成了什么样。   任析垂着眼眸思虑,那小宗的掌门端来灵茶,小心问道:“道友寻七长老,可是,有什么要事?听闻苍生宗的七长老有些脾性……高人大多是有些古怪脾性的,若是我宗大长老请不动七长老,还望道友莫要怪罪。”   任析看着掌门紧张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温声道:“掌门放心,我并非无礼之人。若是七长老不来,我再想其他的办法就是。”   那小掌门看了任析两眼,实在分辨不出他的话是真是假,只能暂时将心放回肚子里。   任析清楚自己师父的脾性,原本想着能请来,但八成是要费一番功夫的,哪里想得到,只坐了两三个时辰,便听见飞剑破空声。   任析抬起头来,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望过去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师父望闵,他还是那副发须乱蓬蓬的模样,手中还提着那名小宗的大长老。   八成是嫌弃对方御剑的速度太慢,所以决定自己提溜着人过来。   到了小宗门上方,望闵一把丢开那名长老,直奔任析而来,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好哇!老夫就知道是你这混小子!”   任析毫无防备,被他打的一个趔趄,往前窜了半步才稳住身体。   他转过身来,望着七长老,又看了眼小宗门里的人。   那掌门及其识趣,当下立刻带着剩下的几位长老退开,将地方让给二人。   任析开启先前便布置好的阵法,这才低声道:“师父。”   七长老围着任析转了一圈,上下打量:“先前修灵,叫你认真修炼你敷衍老夫,如今修魔你倒是快,这么段日子不见,你都已经修到了化神期。”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满,可语气中分明是带着几分得意的。   若是有个同宗门的长老在这里,他八成要拉着任析,跟宗门长老好好炫耀一下自己的弟子多么厉害。   任析心头那点担忧忽然便放下了。   他想多了。他师父这样不拘小节的性情,不在意他是灵植,也不会在意他是魔修,只在意他是什么人,是不是他的弟子罢了。   任析弯着唇角,笑着问:“师父,我先前做事,没有同你说一声,是弟子大意了,您与三长老因弟子起了纷争,伤的可重?”   一提起这个,七长老顿时没有好脸色,摆摆手:“什么三长老?他能奈我何?如今老祖出关,他怕是知道老祖眼里容不得沙子,早早便不知道逃去了哪里,这等宵小,能耐你师父何?”   他说完这些,转头去看任析:“倒是你,先前被空山那老匹夫伤的可重?怎么放着好好的正道修士不做,转去修了魔?也不知道传讯于老夫。”   七长老说话的时候,脸色不太好,视线不自觉的落在任析丹田处。   当初谢臻在试青大会上言,空山夺宝,屠戮弟子,掏他元婴,还将他打下魔渊,以至于他不得不走上魔修的路子。   如今任析也成了魔修,这实在是让七长老不得不想到空山当初是如何对谢臻的。   任析立刻便知道他的意思,道:“师父放心,我没有在三长老手中受多少伤。只是逃出来费了些功夫。”   这在七长老听来,都是一个意思。   到底还是因为空山那老贼。   若是任析不想办法逃,落在空山手中,下场怕是更惨。   想到此处,七长老忽然恼怒:“为师走前便跟你百般叮嘱,莫要去招惹那老狗!你偏偏生了逆骨似的,自己撞上门去!老夫听柏月说,你与那谢臻关系甚笃,你便是为了他才执意要去找空山那老狗的麻烦罢?”   七长老恼火起来,是不管自己在小辈跟前什么形象的,一口一个老贼老狗的叫着。   弄的任析有些哭笑不得。   他道:“师父,我锦囊中的品阶稍低的符箓都被毁掉了,是以传讯符未能留下,并非我不想传讯给您。我麻烦这里的宗门长老去寻您,便是想要重新问您要张传讯符,日后也好联络。”   七长老沉默,顷刻后,他道:“你不回苍生宗了?”   任析笑着说:“如今的我,乃是魔修,去苍生宗不大合适了。”   他说完这句话,又道:“再者,谢臻有伤,我与他其实在进苍生宗之前便有交情了,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他如今是魔界的魔尊,有他护着,我在魔界过的风生水起,师父您不必忧心。”   七长老知道任析有主意了。   再者,他魔修的身份,如今的的确确是很难再回到苍生宗。   七长老只是忧虑:“谢臻可知晓你本体……”   他未说完,任析先笑起来:“师父,我与谢臻第一次见面时,我还未能有人形。”   七长老闻言,彻底放心。   未化形前便认得,却没有起心思,可见这个谢臻与任析之间的交情,是有几分可靠的。   七长老不再多言,将一个锦囊塞进任析手里,摆摆手道:“你既然想的清楚,便自己行事,老夫可不为你操这个心。好了,你快走吧,这便去魔界,莫要在修真界逗留。”   空山不在苍生宗内,七长老暗自担心任析留在修真界内,会碰到空山。   任析没有推辞,眉眼弯弯的接了锦囊,应声后,七长老毫不留恋的离开。   任析望着七长老的背影,将锦囊收好,思索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   他担忧谢臻,可如何去找谢臻,也是个问题。   他沿途碰见几个魔修,知晓谢臻当初为了找他,特意使人放消息,让魔修抓他回去,献给魔尊后有赏。   任析堂而皇之的直接去了魔界,谢臻这个魔尊日后再下命令,下面的人会听信几分便不好说。   再者……他暂时还不想回魔界。   付苍年在那。   任析垂着眸子,手指摩挲着手腕间的紫金鞭,脑海中的记忆已经逐渐明晰。   他突然出现,若是对上付苍年,暂时还想不出一个足够好的托词,能够让他相信。   罢了,还是暂时不要见面的好。   许久没有冒头过的系统忽然爬出来:【你这就是骗子行径!你跟总系统都是骗子,骗我这个无辜可怜的统,还骗自己的好朋友!合适吗,合适吗!?亏我还把记忆借给你!】   任析被他愤怒的一通叭叭,没觉得歉意,反倒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道:“实在抱歉。”   系统更恼火了:【你一点儿诚意都没有,你就是看我好说话敷衍我!】   天知道他半个月前从总系统那里得知了真相,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多么大的伤害!?   亏他之前还一直觉得有些对不起宿主,谁知道竟然是宿主跟总系统一起忽悠他打白工!可恶啊!   任析这次的歉疚多了点诚恳:“你放心,等此间事了,我会付你报酬的,不会比你带一次宿主少。”   系统将信将疑:【真的吗?】   任析肯定:“我跟你的总系统有约定,不骗你。”   得知自己不是打白工,系统一下子高兴起来。   任析感受到他在脑海中活泼的波动,心想,即便是公用了同一套记忆,但不同的人性格还是不同的。   系统在那个世界的记忆是活泼的,但同样一份记忆暂借给他后,在他的脑海中,很多的小节点都被修改,失去了那一份无忧无虑。   他终究是任温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任析。   作者有话要说:   啵啵啵! 第77章   任析不想太早去魔界, 于是借着谢臻发布的命令,想了个好法子。   他先是沿路考察一番,最终选中了一个搜寻他踪迹的魔修小队伍。   领头的那魔修是一名元婴巅峰, 带着的几人也都是元婴期。他若是装重伤落在他们手里, 其他的魔修大概是没有胆子跟一群元婴修士争抢的。   而这个修为, 恰好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   也不至于能马上带着他回到东方域, 跟付苍年撞上。   任析挑选一番,觉得很满意。   择了个良辰吉时,魔气一封, 就地躺下, 还吞了颗丹药,假模假样吐口血, 沾在唇边跟衣襟上。   远远听见那行魔修议论:“这灵植也不知道到底藏到哪儿去了?咱们在拂镜州找, 那空山也在拂镜州,除非是傻子,否则那灵植怎么会待在这里?要不咱们还是往里头走, 没准儿下个州境就能找到。”   领头闻言冷笑一声:“你懂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灯下黑的道理都不懂,你个蠢货。”   任析闭着眼睛听他们吵吵,心想这分明就是胆子小,不敢深入修真界的州境, 以免跑都来不及。   不错不错, 这样胆子小的, 才不敢干出格的事。   届时即便抓住了他, 也会老老实实将他送去东方域, 不会生出其他的心思来。   如任析所料,那几名魔修很快发现了任析的踪迹, 大喜过望。   领头还给自己手下的魔修一巴掌:“看见没有!?我说什么?要你这个蠢货有什么用,听你的话去其他州境才是白费功夫!”   “我瞧着这灵植重伤了,先前听闻他有元婴修为,以防万一还是将人用法器捆起来,莫要给他机会逃跑。”   一群人应声。   他们寻到了人人觊觎的灵植,各个喜气洋洋,将任析拖到剑上,御剑朝着魔域的方向飞去。   谁想到了魔渊边,那领头的魔修吩咐自己的手下:“咱们得绕路,莫要叫其他人发现这灵植。否则,若是来个化神期的大魔修同咱们争抢,这功劳就没咱们的份了!”   小弟们觉得他说的甚有道理。   如此一番折腾,他们的行进速度骤减。   *   魔界,东方域主城。   梁丘穆端坐在屏风后方,敛眉垂目,文雅端方。   他对面坐着的男人气势迫人,一张脸也是端正俊美的,可却阴沉无比,一眼就能让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多么差。   梁丘穆放下茶杯,淡声道:“付宗主,谢魔尊您也见了,他是不是您所想之人,您自心中有数。若是没有旁的事,梁丘穆便不再多陪了。”   付苍年冷冷望着他。   他对魔修一向没有好脸色:“任温期回来的事,你与杜翁二人是不是早就知道。”   听见这个名字,梁丘穆起身的动作有了难以察觉的凝顿。   他笑了下:“付宗主说笑,若是我与杜翁早知晓此事,又哪里会在此处枯坐。”   付苍年的脸色更冷,对梁丘穆像是极其不满意。可想到他们是任温期的人,他什么也没有说,最后只道:“既然两位域主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将千里舆图给我,由本尊带回去保存。”   梁丘穆还是油盐不进的态度:“付宗主已然说魔尊大人归来,既然如此,还是物归原主为好,便不必劳烦付宗主。”   付苍年已经鲜少有这么生气的时候。   可每每碰到任温期的事,他总要憋着一肚子的火。   梁丘穆面对一名大乘期的火气,却是不怕的。   终究是这么多年,对彼此的性情有些了解。便是看在魔尊大人的份上,这位付宗主也不会对他与杜翁二人动手。   再者……千里舆图在谢臻手中。他若是告诉付苍年此事,依照付苍年的性子,怕是要去谢臻手里抢。   偏偏谢臻也是个难缠的,逼急了东西抢不到,反倒有可能被谢臻一气之下毁掉。   魔尊大人飞升之前,曾百般叮嘱过他们四人,旁的东西都可以不管,千万护好千里舆图。   枉丝陨落前他们赶去的不及时,才叫千里舆图落在了其他人手中。   付苍年已经做了,梁丘穆还坐在原地,想着付苍年的话。   付苍年乃是大乘期修为,他说魔尊回来了,那么,魔尊当真回来了吗?   魔尊眼下,在何处?   为何不来魔界,寻他与杜翁?   ……   付苍年不愿在魔界多停留。   他御剑,几日的功夫便自魔渊上空飞渡,到了苍生宗附近也未曾停留,反倒是向着另一个方向赶去。   路途之中,偶有听闻,说什么苍生宗有个灵植化成人形的弟子,如今不知逃去了何处,若是能够抓住炼成丹药,定然能够修为大涨云云。   付苍年与这些人间隔的极其远,那声音隐约传入他的耳中,却将他的动作定住,怎么也没法再继续前行。   化成人形的灵植,还是苍生宗的弟子。   青诀为何没有告诉他!?   付苍年想要下去问,想起这弟子乃是苍生宗的人,没有人能比苍生宗更清楚,于是传讯给苍生宗掌门。   掌门高兴道:“师父?”   付苍年问:“青诀,宗门内可是收了一名灵植化成人形的弟子?他眼下在何处?”   掌门顿时陷入为难:“师父……却是有这样一名弟子,是七长老望闵的大弟子,几年前随柏月一道拜入门中。他现今,已经不在宗门内。半年前,他去了浮云峰,被空山发现踪迹,而后便不知去向。柏月倒是传讯回来,说是他在桐月州救了柳勉,还受了重伤。可现今也与魔界的新魔尊谢臻一同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谢臻?   付苍年几乎要立刻回转,再去一趟魔界,找谢臻问个清楚。   但他听着青诀话里的意思,想起空山那等宵小行径,面沉如水:“他是灵植之身,你们可知晓?”   掌门说:“我与他师父是知晓的,他前去试青大会前,我让他戴上了掩息玉,除开我与望闵二人,当是……只有空山才知晓。”   付苍年:“那他缘何去浮云峰?”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测。   这样不知死活的行径,与当年的任温期有什么分别?   他听见青诀回答:“他与那谢臻,似乎关系甚笃。怕是为了查清楚窥生镜所在。”   付苍年的心落下去,确定任温期的的确确,是重新回到了这世间。随之而来的,是平地升起的无端怒气:“他叫什么名字?”   掌门说:“叫作任析。”   任析,任温期。   在他眼皮子底下待了数年,他却丝毫不知。   任温期果然好本事。   付苍年阖上眼眸,压住自己动荡的心绪。   传讯符未断,掌门还在恭敬的等着自己师父吩咐。   付苍年淡声道:“青诀,昭告天下,本尊出关,凡是能抓住空山,将人送到本尊跟前者,本尊应他一个要求。”   有大乘期一诺。   空山唯有一死。   *   这是任析“被抓住”的第十三天。   他已经醒过来了,装作虚弱无力的模样。   领头的元婴巅峰大概怕把他折腾死,到时候没办法邀功,不仅不急着赶路,还特意去寻了一头妖兽来驯化,给任析当坐骑。   一圈人围着任析的坐骑御剑飞行。   怎么说呢?   怪拉风的,好像带了一群牛逼哄哄的保镖。   系统羡慕:【我也想骑飞行妖兽,我也想带一群保镖。】   任析乐:“找你总系统给你个身体,你就能实现这个愿望。”   系统知道任析的意思,是可以让谢臻给他整一个拉风场面,还挺高兴的。   不过想想,系统语气惆怅:【总系统才不会给我身体呢,他只会骗人,天天骗我。带完你这个任务,我就罢工!】   任析看热闹不嫌事大:“我看行,你也是该好好休息休息。”   任析跟系统聊着天,倒也不闷。   他正要和系统胡掰扯两句,忽然觉得有人靠近了他。   气息很熟悉。   任析眨眼,感到一双手从他腰后环住,后背靠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没有任何人察觉。   他嘴角翘了翘,抿着唇不说话。   长长的眼睫也垂下去,掩盖眼中的神色。   后背的人轻声说:“救命恩草,我找的你好苦。”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熬夜,把隔壁放了好久的一本文填上了,我真牛逼,专栏的树终于又多了一棵(叉腰)   放一下文名,感兴趣的宝贝戳戳《暗恋对象不对劲》明天万更! 第78章   付苍年一走, 谢臻便立刻出来寻任析了。   任析被绑之前,只给他留了传讯,告诉他, 自己被一群元婴期魔修绑住, 朝着东方域而去。   这群人绕了路, 是以谢臻花费了两天功夫才找到他们的所在。   看见任析还好好的, 谢臻吊着的那颗心才算是落到了实处。   他微微向前俯身,看见任析翘起来的嘴角,自己也忍不住唇角上扬。   他故意俯身, 凑在任析耳边压着嗓音说话:“怎么?需不需要本尊现身, 将你从这群恶徒手中解救而出?”   任析原本心中压着事,有些沉郁, 可这会儿功夫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他不能说话, 只能悄悄探出一缕神识,跟谢臻的神识碰触到一起。   他没有做过这种事,不过依照他真正的修为, 用神识跟人交流, 不是难事。   那纤细的一缕神识,像是细细的藤须一般,跟谢臻的缠在了一起。   谢臻眉梢一抽,他与任析的神识不是头一回接触, 却是第一次像这样一般缠绕在一起, 好似他们是两股相互依存的树藤, 无端亲昵的透出三分旖旎。   谢臻环在任析腰间的手下意识便收紧, 紧的有些逾矩, 平白生出一种想将人压进怀中,拆吃入腹的侵略感。   但很快, 谢臻的腰往后退了一些,圈在任析腰间的手臂也松开,只虚虚的环住。   任析看不见,他背后的人一双桃花眼闭了闭,里面闪过浓郁的尴尬,还以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任析以为自己操控神识太生疏,弄痛了谢臻,下意识想要将自己的神识收回来。   便觉得谢臻的神识也缠了上来。   任析耳根子莫名变红。   他觉得有些怪异,与他干脆利落的缠上谢臻不同,谢臻的神识分明已经与他接触,却慢悠悠的反过来,将他那一缕神识缠绕,裹住,密不透风。   因为这一点异样,任析耳根发热。   他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自己对神识的操控生疏了。   或许与现在的本体也有些关系,临到飞升关头,强行遣散修为,定然是会留下一些后遗症的。   想到这些,任析那颗跳的有点乱拍的心回归安稳。   他想,谢臻体内的魔气还得想个更好的法子解决。   原先记忆还没找回来的时候,他不知道其中的关窍,想的法子虽然可用,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   若是不能解决这一点,终究还是有隐患的。   他不想输了这个赌约,也不想瞧着谢臻走上那条不见光的黑路。   任析与谢臻的神识接触,原本是想说话,可思绪渐渐跑偏,忘了这一出。   谢臻自己心里有鬼,也不尴不尬的坐在后方,只是一双眼睛落在了任析的耳垂上。   他忽然问任析:“你耳朵红什么?”   任析:“?”   他猛地从自己的思绪中被拖出来,一时间跟不上谢臻的话:“耳朵哪里红了?”   谢臻轻笑了一声,响在神识中,低而轻,任析耳根淡去的颜色再度变得鲜艳。   像是有跟羽毛,在他的神魂上轻轻拨弄了一下,从耳根到头顶都微微发麻。   任析感到自己耳根发热,知道谢臻八成没有骗他,在听谢臻这么笑,气恼道:“笑什么笑,别笑了!”   谢臻语调愉悦的要命:“为什么不能笑?虽然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总不能连我笑不笑都要管吧?管的这么宽,嗯?”   谢臻的尾音上扬。   任析咬着牙,若不是现在被绑着,他简直想一脚将谢臻才这妖兽背上踹下去!   实在是可恶!   竟然笑话他!   谢臻笑归笑,笑完了,他又勉强恢复些正经样子,问任析:“你当真要由着他们将你押送进东方域?”   见这群魔修慢吞吞的速度,谢臻嫌弃得很。   不过很快,他想,这样慢吞吞兴许不错,能让他与任析呆在一处的时间更长些。   有这些人盯着,任析是不敢多动作的,可于他没有妨碍,届时他想要逗弄任析,任析还不好跟他发脾气。   等着他顺顺毛,青年的好脾性,怕是不用到东方域,就能忘记这些小事了。   果然,谢臻拍了拍任析的头发:“得了,没有笑话你,不要恼火,我跟你认错,让你笑话回来总行吧?”   任析:“?你有什么能让我笑话的,说来听听?”   任析忽然来了兴趣,听听八卦还是可以的。   谢臻眼神变得柔软,他突兀道:“还是这样像你一些。”   任析听见这话,想要扭头看一眼谢臻说话的神情。   可有周围一群人守着,他不能做怪异的举动引起他们的注意,只能忍着这样的想法。   他问谢臻:“我就是我,有什么像不像的?”   谢臻玩笑道:“这次从见到你,便觉得你长大了,装着沉甸甸的心思,连我都看不透。在苏家族地时瞧见你,更是被你吓了一跳,想着,这是哪里来的救世主,恨不能以身殉道救苍生。”   任析默然无话,谢臻笑着转了话头:“不过我又想,哪里是救苍生,其实是来救我的。这样算来,救命恩草啊,我竟然欠了你两条命,这可如何是好,我要还不清债了罢?”   谢臻实在是聪明人。   任析随着他的话想,越到后头,他心中攒着的事便越多,待记忆完全恢复事,自己私底下已经不大笑得出来。   他听见谢臻说话。   并非用神识传递,而是在他的耳边。   谢臻压着嗓音,重新贴回他的后背,严丝合缝的像是一道能在他背后守住的壁垒。温热的吐息轻轻拂过耳边:“我欠了你这么大的恩情,所以你有任何事,我为你分担乃是义不容辞。任析,日后你的所有难事,我可以来为你解决。”   任析抿着唇瓣,呆愣了好一会:“没有难事了。”   任析想,最大难事就是谢臻。   可现在的谢臻对他而言,大概已经不是难事了。   *   任析跟谢臻一路说说闹闹,原本时日有些长的路程,竟然恍惚间便过去了。   待靠近东方域主城的时候,谢臻道:“啧,本尊要回去等着属下上供了。”   任析说:“哦。”   谢臻哼笑了声,悄无声息的离开。   后背的壁垒消失,任析思考,谢臻身上的魔气怕是又开始外溢了。   说来,也不知道付苍年找到东方域来,与谢臻见面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应当是没有为难他。   任析还在思考问题,前头的元婴期修士牵着飞行妖兽在主城前落下。   进了东方域主城,是不允许御剑飞行的。   领头拽着绳子,让任析自飞行妖兽上下来,瞥着他看起来还是很白的脸,心中暗自琢磨,这灵植的伤不好若是影响效力,魔尊该不会怪尊他们吧?   任析跟着他们一路进入东方域主殿。   这域主殿任析眼熟的不行,眼见着那魔修险些走岔地方,眉头都忍不住跳了跳。   他猜测这魔修应当来自北方域,或是西方域。   唯有那两域的魔修会对东方域主殿毫不熟悉,且有胆子去掳掠灵植,向魔尊献媚。   这两方域的域主是谢臻,而东方域与南方域的域主在,下头的修士以域主为首,做不出谄媚新魔尊的事。   想到这里,任析的心头狂跳。   这里既然是东方域主殿,那么梁丘穆怕是会在这里。   千年未见的旧友不仅有付苍年,梁丘穆与杜翁也是。   若是认不出他还好……   罢了,梁丘是聪明人,不可能认不出。再者付苍年来过一趟,必然跟梁丘说了些什么。   他先前没有记忆,未曾特意遮掩,灵植的身份又被空山宣扬的天下皆知。梁丘穆若是这还认不出,当初也成不了他最信重的人。   任析随着元婴巅峰的领头一路走进主殿。   便见谢臻在最上头坐着,被漆黑的魔气团团笼罩住。   如他所料,果然是魔气外溢。   先前与他在一处,那些魔气会自动进入他的体内,谢臻还压得住。   待他一离开,那些魔气便会不受他控制。   那元婴巅峰的魔修押着任析,见魔尊果然如传闻一般笼罩在一团漆黑魔气中,见不到真身,愈发的恭敬害怕。   这可是渡劫期大能!   便是挥挥袖子,也能让他们轻易灰飞烟灭。   可若是讨好了,怕是也能坐地飞升!   那元婴巅峰的魔修想到日后在魔界,出去便是魔尊身边的宠信,怕是修为高出他一截的,也不敢轻易招惹他。   如此一想,他便生出几分热切来,积极道:“小的参见魔尊。此乃那正道修士疯抢的人形灵植,我等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正道修士手中抢来,特献给魔尊,还望魔尊笑纳!”   任析听他吹嘘,又见上头的谢臻装模作样,忍不住觉得好笑。   他努力压着唇角,让自己别当场笑出来,让谢臻下不了台面。   便见谢臻语调上扬:“哦,是吗?”   他从上座起身,一大团的魔气涌动过来,停驻在任析身前。   而后伸手,捏住了任析的下巴。   魔气立刻翻涌,顺着谢臻的手指欢快的奔入任析体内,露出了谢臻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胸膛,面容,而后全身。   他生的俊俏,五官锋锐,桃花眼却婉转多情,眼尾一仄一扬都像是带着别样的意味。此刻微微垂下来,瞧着任析,语气带笑:“那么……变个原形看看?”   任析:“?”   任析:“???”   好哇,他还在担心谢臻下不来台面,谢臻已经开始登鼻子上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   牡丹写不出一万,牡丹有罪(抹泪)   明天吧,明天再试试(插旗) 第79章   任析的眼神表达出了强烈的愤怒, 所以谢臻让那元婴巅峰退下。   元婴巅峰嘴里应了是,却没有动,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谢臻。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谢臻摆摆手:“去找展言。”   元婴巅峰大喜过望:“属下这就去!”   任析想, 这年头的魔修都这么上道了吗?这么快就自称“属下”了, 思想觉悟真是好的要命。   外人离开, 大殿内只剩下谢臻发他的亲信。   谢臻俯身, 将任析身上的绳子解开,笑着道:“好了,这里没有外人。”   也不会再有人敢觊觎任析。   他身上的魔气涌动着, 还在源源不断的流向任析。   体内的痛苦减轻, 让他忍不住的想要靠任析近一些。   也或许还有其他的心思在作祟。   任析没多想,扶着谢臻的手臂起身, 道:“我找个时间, 要去魔渊一趟。还有,先前忘记告诉你,我想了许久, 恐怕在桐月州弄出来的那个法子不能根治你身上的问题, 只能暂时压制。”   谢臻身上的问题想要根治,棘手得很,怕是难有办法彻底解决。   谢臻听见这话不仅不担心,还笑眯眯的, 语调悠闲, 好似说的不是他体内的问题:“你慢慢想, 何时想到何时再告诉我就是, 总归人在这跑不掉, 一时半刻的死不了就成。”   亏得任析还为他日日忧心,听见他这话便气不打一处来。   刚想要指责两句, 忽然感应到有人靠近。   是熟悉的气息。   任析瞬间便辨认出事谁。   他没有转过身,还是面对着谢臻,后背却传出沉稳的脚步声,还有一道文雅的笑声:“好些时日不见魔尊,不知魔尊忙碌何事,何必事必躬亲,告诉属下与杜翁一声,我二人定不会推辞。”   他说的客气。   有脑子的人便知道,也真只是客气而已。   梁丘穆虽然在跟谢臻说话,可从他踏进大殿,双眸的视线便未从谢臻身前的背影上离开。   瞧着是个翠竹似的青年,穿着一身白衣,衣袖上沾着零星的血迹。垂着的手腕上戴着一道暗紫色的软环,当是品阶不低的法器,梁丘穆一眼看出是杜翁的手笔,随即想到先前谢臻曾追着杜翁,要杜翁为他锻器,便是锻造的一条鞭子。   怕是送给了眼前这人。   灵植化成人形?   梁丘穆眼皮跳了跳。   他慢慢往前走,想瞧瞧这青年生的什么模样。   那青年先一步转过身来,弯着笑眼看他,语气带着三分恭敬:“见过梁丘域主。”   梁丘穆自认不是个容易被搅动心绪的人,何况他已经沉寂了千年,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波澜不惊的守到寿数大限,陨落成一抔黄土。   直到今日,他看见青年温和的笑眼,心脏惴惴跳动着,身边光阴似在穿梭,恍惚是回到了那日染血的林间,青年弯下腰来牵住他的手,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跟哥哥走罢,做魔修也没有关系,□□后也会修魔,届时,你来做哥哥的下属好吗?”   他嗫嚅着唇瓣:“魔尊……”   任析眨眼:“梁丘域主若是有事,我便先走一步。”   他说着,转头对谢臻笑笑。   梁丘穆猛然回神。   任析从他身边走过,出了大殿门。   梁丘穆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乃是化神期。   他脑海中一时之间闪过无数的思绪,最终收拢压在心底,眼底那一点异色也消失于无痕。   谢臻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好奇问:“梁丘域主今日怎么有空来寻我?有事但说无妨。”   梁丘穆知道自己刚刚失口,眼下需要圆回来:“梁丘来寻魔尊,是想……告知魔尊,付宗主如今出关,日后魔尊还请小心些。前魔尊在时,与付宗主从前乃是挚友,但后来屡有冲突,多是因那副千里舆图。望魔尊小心保管。”   谢臻玩味一笑:“付宗主与你们从前的魔尊乃是挚友?不是传闻他最是厌恶魔修,苍生宗掌门乃是他座下弟子,得他真传,眼中揉不得沙子,怎么他这位开山老祖反倒与魔界的尊主私交甚笃?”   梁丘穆的态度不咸不淡,说话也是滴水不漏:“梁丘不知。付宗主与前魔尊的交情,梁丘一届属下,不敢置喙。”   谢臻知道从梁丘穆这里是撬不出什么来的,问他还不如问杜翁有用。   虽说这些老成精的人都不好对付,也不一定能撬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就是。   谢臻与梁丘穆随口应和几句,心中想着要去寻任析,梁丘穆想要见的人已经见到,在此处同样待不下去,很快告辞。   谢臻这才得以脱身,朝着展言的地方寻去。   任析先前走的时候,谢臻传音让他去寻展言。   然而等谢臻寻到展言的时候,只见到了那名元婴巅峰,并未见到任析。   他眉头拧住:“任析呢?”   展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哪里知道?不是人给你送去了殿里?”   展言又觉得谢臻真是一言难尽:“魔尊大人,前后脚也就是几刻钟的时间,他不是三岁孩童,出不了事,你怎么好似一会儿也离不了他似的。真是不知道是救命恩人还是什么……”   最后一句展言念叨的声音压的低,先前谢臻不许自己开他与任析的玩笑,他还记得。   谢臻这人,脾气有时候阴晴不定的,尤其是沾上任析的事。   展言决定压着声音,不要主动触霉头。   听的一清二楚的谢臻:“……”   谢臻一手压着腰间的剑柄,那元婴巅峰见大事不妙,已经开溜。   展言连连后退,两手挡在身前:“唉唉唉魔尊大人,我什么都没说,西方域还有人传信过来,我先走了。”   谢臻看着展言瞬息的功夫,跑的没影了。   他压着剑柄,陨铁冰凉的触感让他很冷静。   他默默在原地站立,被层层稀薄的魔气挡的不那么刺目的日光落在他脸上,将他的脸照的明亮,纤毫毕现,一双桃花眼也似聚了光。   可带笑的眼底却涌动着情绪,一团一团的,涌上来又压下去,像是浓郁的阴霾,又似是将要爆发的火山。   直到最后,归于平静。   谁也不知道他在这里想了些什么。   ……   任析在东方域主城内闲逛着。   街道是陌生的,可气氛是他熟悉与喜欢的。   他整个人不自觉的放松,面上的笑容愈发的温和。   嗅到空气中焦香的味道,任析的步子调转,朝着烤肉的摊子走近。   还没等他开口,那摊主先大喜过望:“知音!这么多年没瞧见你,还当你不来了!快尝尝,你不来的这些时日,我又试了不少新妖兽肉的烤法!”   好几年过去了,任析没想到这烤肉摊主竟然还记得他。   那烤肉摊主熟练的从空间中掏出小凳子,将任析的专属座挪出来,然后加肉,烤任析的那份。   任析摸了摸,想起自己今天刚来魔界,身上没有贡献点,一会儿可付不了钱。   他顿生尴尬:“稍等,稍等,我今日出来未带魔牌……”   “我来付吧。”   任析扭头望去。   是用障眼法术改换了容貌的梁丘穆,大街上的人来来往往,不知道他们的域主就站在这小小的烤肉摊前。   摊主豪爽道:“让你尝尝,不用贡献点!这是你朋友?一道尝尝我的手艺吧!”   梁丘穆颔首:“麻烦了。”   任析坐在小凳子上,想要说点什么。   旧友重逢,还是以为已经飞升了的旧友,突然冒出来站在自己眼前,实在是不好解释。   任析怕他追着自己问,怎么编谎话圆过去实在是个麻烦。   梁丘穆看向他,温声笑着说:“知道您、你没去展言那,便猜会到这里……与从前一样。”   任析心头骤然放松。   他忘了,梁丘穆是他身边最可靠的一个人。他是个温雅有礼的孩子,从不叫人难堪。   摊主已经再度掏出个小板凳,让梁丘穆坐下。   梁丘穆有些局促,可对上任析仰头看着自己的视线,慢慢抓着衣袍角坐下来。   任析好笑。   东方域的域主坐在这样一个小板凳上,怎么看怎么可笑,因为生的修长高大,梁丘穆整个人缩着,平生了几分可怜巴巴。   任析心中的那份忧虑与疏离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说起来,梁丘穆也算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   梁丘穆被本源魔气侵染的时候,才九岁。他天赋拔众,甫一被魔气灌体,便跨过了练气与筑基的门槛,径直凝丹。   然他的凡人父母只觉得害怕,在山匪作乱的时候,将他丢在了林间,自行逃命去了。   任析捡到他的时候,那些山匪死的死伤的伤,白净的孩子站在染血的林间,惶然可怜。   那时候对自己一身魔气感到害怕的孩子,后来也长成一方域主了。   任析回忆梁丘穆小时候的情景,忽地想到,谢臻小时候,也可怜。   比梁丘穆要可怜的多。   那样小的一个孩子,独自挣扎,无一人伸出过援手。   梁丘穆从摊主手中接过一串烤好的烤肉,递给任析:“魔……肉好了,你尝尝吧。”   任析回神:“谢谢。你便唤我名字罢。”   梁丘穆没有言语。   任析吃了两口烤肉,微焦的外皮油脂带着微微的辣意,一入口,任析心情便迅速恢复。   罢了罢了,问题再多,也不是什么大麻烦。   想想办法还是能圆过去的,何必如此忧愁。   他扭头,对摊主夸赞:“些许时日不见,手艺见长,这肉的火候刚刚好!”   摊主乐的见牙不见眼,跟任析针对如何烤肉好吃大表意见。   任析跟他讨论半晌,顺手塞了几串肉到梁丘穆手中。   吃饱喝足,他与摊主告别,这才继续与梁丘穆说话。   他说:“哥哥想要拜托你一件事。”   梁丘穆语速飞快的答应:“你说。”   任析道:“窥生镜在苍生宗,怕是被付苍年扣下了。小穆,你去帮哥哥要回来吧,哥哥不好自己出面。”   梁丘穆这次没有立刻应声。   他不看任析,低声说:“我听闻,空山那里藏着的是谢臻自小世界带出来的核心秘宝。窥生镜认谢臻为主了。”   任析改口:“那你就当,哥哥托你帮着将谢臻的法器带回来吧。”   梁丘穆这句话给了任析一个好由头。   他说:“见了付苍年,你便说,你是替谢臻要的。”   不要透露他现在的位置。   梁丘穆又是半晌的沉默。   待到快要靠近域主殿,他应下声,问:“要告诉杜翁吗?”   任析叹口气:“你告诉他罢,然后,和他一道去苍生宗。否则你一人,付苍年兴许不会将东西还回来。”   梁丘穆眸光闪烁:“好。”   作者有话要说:   数了数,不如咱们在88章完结吧?   88,多好的数字 第80章   任析回到域主殿的时候, 埋头往前走。   谢臻坐在树上,抱着胳膊:“我还以为你又要跑回苍生宗。”   任析仰头,谢臻周身再度涌动黑雾。   他学谢臻的样子抱着胳膊:“我好端端的回苍生宗干什么?不过是当初有事不能来魔界, 现如今不是来了, 你怎么老记挂这件事?”   谢臻不下树, 就那么坐在树上, 低头跟任析对视:“谁叫你对苍生宗那般在意,不晓得的,要以为你才是苍生宗的老祖, 天天操着你不该操的心。”   任析被堵住话头, 他作为一个心里有鬼的人,不好理直气壮的呛谢臻。   不等他想出个好说辞来回怼, 谢臻从怀中掏出一副卷轴, 手腕一转,轻轻抛下,落在了任析怀中。   任析对他丢来的东西很是诧异:“什么……?”   任析摸着手里的卷轴, 不用等谢臻的回答, 心里头已经认出来了。   是千里舆图。   谢臻说:“方才你走后,梁丘穆与我说苍生宗的开山老祖很在意这东西,我思来想去,不如让你来保存, 免得我付苍年同我抢。他是大乘期修士, 动起手来, 我可没法子将东西保住。总不能撕了。”   任析手指一紧, 状若无意的笑笑:“好, 那我代你保存罢。”   谢臻的目光没有从任析身上移开。   他看着任析垂下脸,露出黑漆漆的发顶。   任析束发, 带着一顶玉冠,多余的发丝总有那么两缕被风掀起来,轻轻晃动飘扬着。   谢臻自树上跳下去。   落在了任析跟前,任析下意识后退,被谢臻按住肩头。   谢臻从他怀中抽出千里舆图,任析疑惑,目光追随着千里舆图。   谢臻说:“储物法器打开。”   任析应:“哦。”   谢臻将千里舆图放进他的储物法器中,曲起食指勾着任析飘扬的两缕发丝,妥帖的顺回来,而后松开手。   谢臻又说:“任析,我在魔渊的时候就说过,日后我来庇佑你,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做,也无人能够欺负你。我说话算数的。”   任析眯着眼睛,笑的两眼弯弯:“知道了知道了,说了多少遍,我已经记得很清楚,若是有事必然不会让你闲着的。同理,你有什么事也可以告诉我,我这般聪明,定然是能想到法子帮你解决的。”   任析说完,道:“还有寻空山报仇一事,届时你带上我,我去帮你。”   谢臻失笑:“你到底是去帮我,还是想要盯着我?”   任析毫不犹豫的说:“去帮你。”   任析回答的太快,太毫不犹豫,让谢臻的喉头忍不住滚动了下。   好像他说什么,任析都会答应似的。   他再张口的时候,嗓音喑哑:“嗯……那便等你的伤好全,修为稳固的时候,与我一道去。”   *   杜翁知晓尊主回来的时候,握着手中的铁锤豁然自凳子上起身。   “此话当真!?魔尊大人既然回来,为何不与我等见面?”   梁丘穆知晓杜翁会有此问,还是那副沉稳的波澜不惊的模样:“总归已经回来,早见晚见无甚大碍。”   怎么会没有大碍?   他还有许多事向魔尊禀报……   梁丘穆道:“魔尊吩咐我们二人去做件事。待将这件事做完,再回来见魔尊便是。”   杜翁颔首,随即面沉如水:“届时,得让魔尊重登尊位。‘魔尊’二字不是谁都担得起的。”   他说的显然是谢臻。   梁丘穆未搭话。   若是杜翁知道魔尊现在是何种模样,与谢臻有什么关系,便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况且,他观魔尊意思,完全没有重新登上魔尊之位想法,像是就打算这般,做个普通修士,隐姓埋名,掩埋掉过去那些事。   也不想与从前的故人碰面。   除非避无可避。   魔尊本该飞升上界,好端端的,为何会再度出现在修真界?   是其中出现了什么差错?   梁丘穆这些思量并未说给杜翁。   他想到了魔尊让他去拿回的窥生镜。   窥生镜乃是魔尊飞升前夕,花费心血锻造出的法器,若是论品阶,怕是当世难有比肩。   这窥生镜从锻造出后,随着魔尊一起承受了飞升雷劫,法器大成,再之后便不见踪影,该是失去主人自成了一方小世界。   他们对窥生镜的了解十分有限,仅仅在魔尊锻造时,听他说这窥生镜能用于窥探过去与未来。   过去与未来。   魔尊当初飞升时发生之事,是否也能自这窥生镜中窥探得出?   梁丘穆想了许多,却一句没有告诉杜翁。   二人均是渡劫期修士,全力赶往苍生宗,仅用三日的功夫,便到了苍生宗山门。   强烈的魔气引起苍生宗掌门的注意。   掌门出来迎人,瞧见魔域的两方尊主,还未说什么,付苍年的传音自他脑海响起:“让他们二人进来。”   从辈分上来说,掌门是梁丘穆与杜翁的晚辈。   他知晓自己师父与魔界的魔尊认识,虽不知其中具体细节,却猜他师父至少从前与那前魔尊的关系是不错的。   这二人乃是前魔尊的下属,八成与师父也是熟识。   掌门请两人进苍生宗,带着他们到付苍年洞府所在的后山。   延绵的密林,没有宫殿,只有一处古朴的洞府,洞府前辟出一道剑场,用来练剑。   掌门将两人引到剑场上时,付苍年手握着木剑,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只是单纯的剑招,也叫人觉得有些危险。   付苍年收剑,望向梁丘穆的时候让掌门退下:“青诀,无事莫要让人来打扰。”   掌门应声。   付苍年冷淡道:“你二人找上门来,何事?”   梁丘穆面上带着笑容,瞧起来很是有礼:“魔尊的窥生镜在此处,我来,是替魔尊将窥生镜要回去的。”   付苍年冷冷瞥梁丘穆一眼,对他的话是半分不信的。   再者,即便真是如此,付苍年也不会将窥生镜交给那个什么谢臻。   在这事上,他霸道不讲理,也没人敢在他跟前,说要与他讲道理。   他乃是当世仅有的大乘期,谁敢呢?   梁丘穆并不意外。   大家算是老熟人,彼此什么性子,都是了解的。   杜翁倒是有些许着急,心中想着魔尊的东西,怎么能不带回去。   他压着心中的焦急,想要与付苍年好好说清楚时,梁丘穆忽然开口:“不知付宗主可还记得,窥生镜的作用?”   这话像是一句废话。   付苍年睨了梁丘穆一眼。   这孩子也勉强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可却越大心眼越多,实在是不知道他跟在任温期身边都学了些什么。   不,任温期也不过瞧着温和,心眼可不少。   付苍年脑海回想起一些当初被哄骗的经历,眼中的冷漠之意更甚。   他也并非傻子,那新任的魔尊能使唤得动梁丘穆与杜翁两人亲自过来,为了取走这面窥生镜,他是不信的。   要么是梁丘穆自作主张。   要么……就是任温期那混账自己偷偷摸摸的回去,却不敢见他。   若要这窥生镜,任温期有本事便自己来取!   梁丘穆不用付苍年回答,他自己也能说下去:“窥探想见之人的过去与将来。”   想知道过去,尚且有些能够回溯的法术可使。但若是论未来,哪怕是付苍年如今有大乘期的修为,想要窥探未来之玄机,也十分困难。   当初魔尊飞升之前,几乎放下了所有的事,一心想要锻造出窥生镜。   而后魔尊成功,却还没有一人用过窥生镜。   梁丘穆怀疑它是否真有如此厉害。   他端着一方清风明月的风雅身姿,对着付苍年微微一笑:“付宗主难道不想看看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81章   窥探过去, 预见未来。   多么诱人的能力。   只要在这世上,还有想探究之人,想追究之事, 怕是便难以抵挡这样的诱惑。   至于付苍年?   他冷冷笑着, 睨了梁丘穆一眼:“本尊还以为你是极听任温期话的人, 原来也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不知任温期知道你这等做派,如何感想?亏得他当年一手将你养大。”   梁丘穆的神色没有变化,还是含笑望着付苍年:“付宗主误会, 梁丘尚未见过魔尊, 又哪里能听从魔尊的话。梁丘不过问问,若是付宗主没有这个念头, 梁丘自然也不会强求。”   杜翁在他们短暂的对话中窥见什么, 诧异的张口想要说话:“梁丘穆,你难不成……”难不成打算不听魔尊的吩咐?   魔尊分明只让他们将窥生镜带回去。   他后半段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   付苍年甩袖转身,梁丘穆眼中冒出一小撮不易察觉的喜意与艰涩, 连动作都不那么从容文雅, 隐约透出来零星的急迫感,紧紧跟随着付苍年进入他的洞府。   杜翁见着他们心照不宣的动作,心中那一份好奇也忍不住冒出来。   他也想知晓,好端端的, 为何本该飞升上界的魔尊, 会重新出现在修真界。   付苍年走在最前方。   他的洞府外瞧着不显山不露水, 等进入内里, 豁然是另一片天地, 仿佛是一处小秘境般。   涓涓流水声伴随着虫叫蛙鸣,湿润微凉的水汽扑面迎来, 让人瞬间醒神。   一栋木屋临靠溪流建立,付苍年自若的踩着木台阶,走进木屋中。   梁丘穆仰头望着这一幕,有些恍然。   他年岁不大的时候,便有很长一段日子是住在这样溪边的木屋里。无人陪伴的时候,能做的事便是在临溪的廊上盘腿坐着,练习法术。   他没想到付苍年的洞府内会是这副场景。   梁丘穆只愣神了很短的时间,他回过神,踏上台阶,而后入目的便是正对台阶开着的门内,放着一面占满正面墙壁的镜子。   那镜子光洁如新,泛着微凌的白光,将屋内映照的亮堂堂的。   可实际上,镜子内空无一物,什么景象都未能映照入其中。   好似是那墙壁平白消失了掉一块空间。   这还是梁丘穆头一次,见到这面镜子的模样。   杜翁紧随其后,看见那面镜子后,眼中的警惕性消散几许,转而出现的是一种难以压制的炽热。   于锻器一道上,杜翁是真正的大师,这事上无人能出其右,即便任析也是如此。   但有些时候,锻器是需要机缘的。   杜翁能够确保自己锻造出来的法器,件件精妙绝伦,可让他锻造出窥生镜这样的法器来,却是不可能。   至少,目前不可能。那是他毕生的追求。   任析锻造的法器不多,而窥生镜倾注了他极大的心血。只此一件,可遇不可求。兴许某一日,杜翁能够对某件法器倾注这样多的心血,也能够锻造出一件同等级别的法器。   也兴许永生都不能。   眼下,他看着自己的毕生所求,炽热的眼神中不可控的流露出迷恋,几乎要伸手碰到窥生镜。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以及这一趟所为何事。   他闭上眼,吸入一口微凉的水汽,再睁开眼时,其中的炽热与癫狂消散大半。   梁丘穆也紧紧盯着这面镜子。   他几乎是一眼就发现了端倪:“难不成付宗主也不能操控这窥生镜?”   窥生镜便这样放在屋内,维持着这样的大小,连控制法器做基本的形态变化都不行的话,遑论操控窥生镜窥探魔尊从前发生了何事?   付苍年可是大乘期,若是连他都操控不了窥生镜,梁丘穆想要知道一些过往是绝不可能的。   付苍年宛如被戳到了痛脚,冷笑一声:“还要问问你的好魔尊。”   他说完,又道:“倒是有个简单的法子。这法器认了你们的新魔尊为主,将他绑来便是,这窥生镜自然老老实实受你们新魔尊的指挥。”   “又或者,你们两位域主去求求你们的新魔尊,将人请过来,本尊倒也不是不能大开洞府之门,放人进来。也不知道两位域主舍不舍得下这面子,去那新魔尊跟前献媚。”   付苍年一口一个“新魔尊”,像是恨不得能提上剑,往人心口最在意的地方多扎几刀。   他分明自己也极其不舒服,可宁愿两败俱伤也不肯闭嘴。   梁丘穆是涵养很好的一个人,他本就是任温期养大的,随了任温期一半的性子,脾气好,又修身养性近千年,更不容易被触动。   奈何付苍年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们都对彼此了解的很,最知晓怎么往人最痛的地方踩。   梁丘穆冷下脸色:“付宗主当年便是说话如此难听,喋喋不休,才会将魔尊逼走。这么多年也未曾改改,也难怪魔尊不愿与您见面。”   杜翁眼见他们两人说着说着,几乎快要打起来,闷声道:“当真无法驱使吗?”   “……”   哗啦啦的水声成了耳边唯一鲜明的声响。   梁丘穆呼出一口气,觉得与付苍年见面总没有什么好事。   付苍年也冷静下来。   这种时候,重要的是先弄清楚任温期为什么会在修真界。   听闻任温期拜入苍生宗门下的时候,乃是练气期。他的修为乃是重修,俨然一副飞升失败的模样。但若是渡劫失败却侥幸活下来,大可寻他们,不该如此悄无声息的消失近千年,还大摇大摆的拜入了苍生宗门下。   更是与那个新任魔尊纠缠不休!   付苍年不是不能跟人好好说话,只是在任温期的事情上,往往说着说着,便开始夹枪带棒。不论是对任温期,亦或是任温期身边亲近的人。   他冷静下来,便不再说旁的废话,淡淡道:“这窥生镜使用法门,也能强行催动,但想要窥探任温期的过往不可。除非你们能拿到任温期的精血,或是带着他神识烙印的东西。”   梁丘穆来之前已经有了准备。   他闻言,微微松口气。能催动便好。   他最怕的就是根本无法催动窥生镜,只能望着这法器兴叹。   付苍年说的条件,恰好在梁丘穆能够达成的范围之内。   他游弋了几息的时间,而后自颈间摘下一块玉佩,攥在掌心,朝着付苍年的方向摊开。   玉佩用上等的玉蚕丝串住,小小一片,仅有半截拇指那么大,薄的仿佛稍微用力一些就会破碎。   它躺在梁丘穆的手中,似乎亮着莹绿的光芒,但因房间里过于亮堂,所以瞧着不惹人眼目,几乎难以察觉它的光亮。   付苍年在看见那枚玉佩的瞬间便瞳孔紧缩。   梁丘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眸神情温软怀念,有着浓郁的不舍。   他在玉佩上轻轻摩挲了两下,递给付苍年:“应当没有比这更适合的东西了。”   那是任析的本体。   确切而言,是曾经某次重伤,落下的本体碎片。   被任析亲手送给了初出茅庐的梁丘穆,上面铭刻着阵法符文,还被任析施加了什么保护禁术。   有这片玉佩在,连本源魔气都不能随意侵蚀他的身体。   付苍年用一种难以描述,又隐约带着几分冷意的眼神打量梁丘穆片刻,才将玉佩收入掌心。   确实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东西了。   用精血还有三分勉强,这可是任析本体的碎片,还是被他本人亲手炼制,刻上铭文的护持法器。   几乎相当于他一道小分身。   付苍年握着手中的玉佩,想到这玉佩出现的原因,胸腔中便忍不住开始怒火翻涌。   总是如此。   任温期总是如此!   连他亲手养大的孩子,都已经明白了他的禀性,想要看看清楚他此次回来,又是为了什么,又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他们不能让他们知道的好事!   付苍年沉沉阖上眼。   说来有些讥讽,他用来催动法器的法门,还是当初任温期教给他的。   灵力波动掀起风浪,木屋外头的水声哗哗,林间的树叶也在狂风中作响。付苍年单指扣着玉佩,两手掐诀,玉佩随着他的动作逐渐化作齑粉,于半空中盘旋,上下起伏飞舞,像是一股有形的风。   带着莹莹微光。   付苍年睁开眼眸的时候,指尖逼出了一滴自己的精血,与这些齑粉混合在一起,融入了充做墙面的镜面中。   明净的镜面像是水波,容纳进齑粉,涟漪扩散,什么都照不进去的镜面慢慢浮现一道影子。   付苍年施术后,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萎顿,唇色苍白。   堂堂大乘期修士,一身雄浑的灵力眨眼间被一道术法耗空了十之八九。   付苍年根本没有空关注自身情形如何。   木屋内另外两人也没有闲暇去看他。   三双眼睛都死死的盯着浮现出影子的窥生镜。   影子逐步变得清晰。   并非是站在镜子前三人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一名弯着凤眸的青年。   他穿着一身月白长衫,手中把玩着一个紫中带着暗金色的软环,坐在高高的树梢上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微微敞开的衣襟里露出半只碧绿的笔杆,萤火般闪烁了两下。   梁丘穆已经见过现今任温期的模样,可付苍年还没有。   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镜面里的人,恨不得能将人从中抠出来。   而后他发现,青年所在的地方显然是魔界,仔细辨认后,确认那地方就是梁丘穆的东方域主城,豁然转头,眼神锐利的盯着梁丘穆。   付苍年有一瞬间怀疑,他去东方域寻谢臻时,任温期是不是就在哪里,只是用了法子掩盖住自己的气息,故意与梁丘穆联合其他哄骗他!   可惜不等付苍年追究,窥生镜中的画面动了。   靠在树上的青年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自树上跃下来,倒着走回去,回到了东方域主殿中,甚至于谢臻也出现在了画面中,与青年笑着说话。   窥生镜中的画面越来越快。   方才第一幕出现的,正是任温期现下的模样。   而付苍年急迫的想要知晓的是千年前,他飞升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窥生镜中的画面几乎连成片,出现了残影,最后看起来像是一片混沌的黑,扭曲成了漆黑的漩涡。   好在在场的三人修为均在渡劫期乃至大乘,早已不靠肉眼,神识一扫而过,能够将那些扭曲的画面片段捕捉的清清楚楚。   付苍年看着画面的中的青年被谢臻带回魔界,看见他在桐月州吐血,看见他在苍生宗时遭空山重击,越是看下去,一张脸愈像风雨欲来。   他已经猜到了任温期的身份,也知道他受了空山重伤之事。但知晓与亲眼看见总归是两回事。   窥生镜中场景并未就此停止,相反,其中的片段变化的越来越快,快到连付苍年都没有闲暇去愤怒,他需要全神贯注,才能看得清楚任温期那些过去。   他要探查的时间过于久远,窥生镜回溯到那个时段需要时间,并不会事无巨细的展现,凡是出现的画面,几乎都对任温期有着一定的影响,越是时间久远的事情,细节便越是模糊,片段跨越也越大。   镜中的画面飞快停止在魔渊中,谢臻重伤的一幕,而后陷入黑暗。   木屋内寂静无声,只有哗哗水声与树叶声作响,只是片刻的黑暗,却像是过去十分长久的一段时间,久到梁丘穆都忍不住心生焦躁,想要扭头去看付苍年。   该不会是他的法诀出了岔子,根本不能回溯到千年前飞升的时候吧?   付苍年知道他想说什么。   奇怪的是,付苍年这时候出奇的有耐心。   他盯着窥生镜,淡淡道:“回溯还在继续。”   回溯还在继续,那为什么漆黑一片,丁点画面都看不见?   付苍年的目光牢牢钉在漆黑的镜面上,眼底的情绪都有着咬牙切齿的味道,沉声说:“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是魔渊吗?”   梁丘穆微怔,他看着镜子中没有变化的黑暗,脸上的情绪也一点一点的褪去,只有抿紧的唇角能够泄露出他的心绪。   那黑暗太久了。   即便是在窥生镜的回溯中,也占据了极其长的一段时间,长到让人心生焦躁,让人想要将这黑暗打破,让它不再一尘不变。   不必想,这种黑暗里,不仅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黑暗跟寂静能将人吞噬。   但这不过是任温期日复一日的寻常日子,以至于千年的回溯里,黑暗占据了几乎十之八九。   付苍年之前的问题有答案了。   任温期当年没有飞升,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去寻他们,为什么没有任何踪迹。   付苍年却宁愿自己不知道这个答案。   漫长的黑暗中,漩涡扭曲的速度忽然减慢,画面逐渐清晰。   窥生镜爆发出强烈的灵力波动,镜面上泛滥出涟漪。   镜面上出现不足以被肉眼捕捉的裂纹。   杜翁在第一时间便察觉到。   镜中的画面不仅慢了下来,还有声音出现。   回溯倒退的光阴从某一点卡住,开始顺向出现画面。   画面中是电光闪烁的黑云,隐约能看见一个细小的黑点在电弧中时隐时现。   他穿着一身漆黑的衣衫,身形快要与浓黑的劫云融为一体。   那是任温期飞升时的场景,在场三人,当时都亲眼所见,对这画面并不陌生。   也是从这时候起,再也没有过任温期的音信。   魔界的魔尊是死是活,是飞升还是陨落,众说纷纭。   只有付苍年,还有当初的四大域主亲眼见到天梯隐现,天门洞口的影子,知道任温期靠着魔修之躯飞升成圣。   但那之后呢?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等同,扣过费的宝贝不会再次扣费,啵唧! 第82章   那之后呢?   任析飞身落入魔渊。   那些本源魔气热情的欢迎他的回归, 将他团团包裹,送到了深渊最底部。   任析听着衣衫被风声刮的猎猎作响,脑海中回想起自己飞升之后的事。   他从没想到自己能够飞升。   无论是千年前魔气肆掠, 魔修横行的时候, 还是本源魔气被他压入魔渊之后, 向来没有魔修飞升的例子。   修真界中人清楚, 天道制衡之策,魔修在修真界中能够嚣张放肆,能够轻易纳魔气入体, 跨过练气筑基之阶, 那么便要付出代价。   天道不允魔修飞升,便是修魔的代价。   魔修历经的雷劫要超出正道修士, 修为越高, 越是如此。   待到大乘后期,压不住修为迎来飞升雷劫时,几乎等于迎来了死期。   任析压不住修为的那天, 心情十分平静, 顶多有那么些许的遗憾。   例如说,还未能亲眼看见千里舆图长大,带着里面的生灵重归人世的那一天。   例如说,到底没能与付苍年和解, 连带着让他厌恶了他身边的人。   但这些遗憾又不是那般的让他放不下。梁丘他们会好好守着千里舆图, 总会有它长大展开的那一天。付苍年随厌恶了梁丘他们, 可他也养了梁丘好些年, 那些厌恶有迁怒的成分, 并不是真正的讨厌。   这些事无需他再费心。   他坦然的看着劫云聚集,浓沉的黑几乎盖住了整片天地, 唯有手中的窥生镜映射着凌凌清光。   那是他打算在死前,留给梁丘穆他们的东西。   他心中隐隐有些担忧,总觉得他离开后,还会有什么事发生。   任析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混乱世间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他难以放下。所以为了这份担忧,他锻造出了窥生镜。   若是未来有变,他希望梁丘穆能够利用窥生镜改变。   任析做好了所有的准备,迎着如鞭的紫雷,道道鞭挞在他的躯体上,窥生镜也越来越光华耀耀,几乎成了漆黑的天地中一轮新日。   飞升雷劫将窥生镜锻造的完美,也让任析在雷劫即将结束,浑身浴血的时候,瞧见了他所忧心的未来。   天梯浮现,上界的天门洞开,天道的声音隐隐作响,让任析踏入天门。   而任析却像是听不见一般,双眸紧紧盯着窥生镜中一道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幼小的孩子,他在风雪中跌倒,无人伸以援手。他在市井偷盗,被人追打。他在山野休憩,与兽类作伴。他与孩子同行,遭受嘲笑,他向大人祈求,受到驱赶。世间所有的怜悯好似都落不到他身上,他却依旧顽强的活了下去。弱小的身影在光阴流逝中拔高成少年的模样。   他拜入了宗门,踏上修途,虽备受磨砺,却意外拥有着很好的天赋。   他受人引荐,拥有了师父,有了师兄弟,从雪地里的那个孩子长成了龙章凤姿的青年。他拥有了常人难以企及的修为,拥有了传扬天下的声名,拥有了无数修士的仰慕羡韵。   然而转瞬再度被打落深渊。   就像是他幼时向摊主祈求一个包子,被摊主应允,还来不及高兴,便又转眼被摊主嬉笑叱骂一般。他被命运愚弄戏耍,每当一切走向好的方向,不等到他高兴,下一刻就会让他陷入更坏的境况中。   他修魔,报仇,屠戮人间,被所有人仇视,他不甘心加倍报复,让世间成为炼狱。最终成为了一个疯子,被人斩下了头颅,滚在染血的雪地中。   任析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看完了一个孩子走向疯魔的一生,看见了他牵挂的世间陷入另一种绝境。   他没有踏上天梯,他听见天道催促他的时候,用难以理解的语气问:“为什么要推着他走向那样的方向呢?”   任析分明窥见,在无数的瞬间,那个孩子的选择应该带着他走向更好的方向。偏偏一次又一次被推向了绝境。   天道回答他:那是他的命。   天道没有感情,不会偏颇任何人,也不会怜悯任何人,冷漠的解答任析的疑惑:他是天生的魔物,这就是他应该走的路,不论他怎么选择都会走上这条路。   天道催促任析:快登天梯吧。   任析是魔修,是天道唯一开启的一个特例,它允许任析飞升进入上界。   这是每一个修士渴求,茕茕此生所追求的目标。   任析听见天道的催促声,却退了一步,问:“什么是他的命?”   任析放不下这世间,他所有的朋友,认识的人都在这里,他无法在明知道这世间会变成炼狱的情况下不管不顾的离开。   他心中有浓烈的悲悯,対于这世间,也対于那个所谓天生魔物的孩子。   任析说:“当真无法更改吗?”   天道是没有感情的,它冷漠的回答:没有。   但是任析是特殊的,以魔修的躯体成圣,天道愿意回答他的问题,甚至愿意答应他一些条件。   任析放弃飞升了,也放弃一身修为。   任析说:“劳烦在千年后,那个孩子出现的时候将我唤醒。”   他会去教导那个孩子,将那个孩子好好养大。   他要赌一赌天道所谓的命,即便失败,能延缓世间变成炼狱的时间也无不可。   在任析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天道沉默了许久,久到到任析觉得天道不会答应他这样的要求时,洞开的天门与天梯消失。   天道的声音似乎不再那般冷漠:如你所愿。   ……   任析睁开眼,从记忆中抽身。   天道说什么如他所愿,实际上也没能完全如他所愿。   他要挑战天道所谓的“命运”,天道却不会让他那样随随便便的改变未来。   不仅将他的记忆封禁,还跟三千大世界中的系统做了交易,在千年后让系统将他唤醒,用系统的记忆替换了他原本的记忆。也并未如他所愿,让他在谢臻幼时便放他去与谢臻见面,而是等到了谢臻落入魔渊,天道才履行约定。   这若是让付苍年知道,付苍年大概又要提着剑来找他,兴许还要大骂着什么“你要是找死我可以成全你”。   千年前本源魔气肆掠的时候,他看够了人间的哀嚎与痛哭,大着胆子将自己的本体从苍岭池中□□丢进魔渊,将自己炼成本源魔气的容器前,付苍年就是那样怒气冲冲的,冲到他跟前,一副恨不得要杀了他的样子。   任析都有些怀念,那个他起初见到的想做蜉蝣的少年。   任析……   任温期……   任析忍不住苦笑一声。   也是昏了头,给自己起了这样一个名字。若是让付苍年听见,还不知道要想些什么。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任析很是头大。   可沿着流淌的小河往前走的时候,任析心情意外的还不错。   嘛,反正还没有那么坏,顶多要受点付苍年的骂,大不了他躲着点呗。   还能怎么滴。   况且他这不是做的挺好。   天道说天生魔物,走向疯魔是谢臻的命,可现在的谢臻不是挺好?   解决了空山,他心中应该不会有那么大的执念,剩下的便是解决谢臻身上的魔气,不要让他走火入魔。   谢臻眼下正在魔渊边待着。   他的魔气本就逐渐不受控制,所以任析让他在上头待着,自己下来瞧瞧本体。   青萝绿裙在他怀中想要飞出来,尤其是靠近他的本体后,更是恢复了活跃。   笔杆已经重新变回了从前莹润碧绿的漂亮模样。   它围着任析的本体转悠了两圈,一副想要就地将自己种下去,跟任析的本体一起成长的模样。   任析弯着唇角,蹲下身来,打量自己的本体片刻后,低声喃喃:“这下可真是彻彻底底变成容器了。”   也不知道梁丘他们从付苍年手中要到窥生镜没有。   任析正要思考一会儿呢,紫金鞭里的传讯符不安稳,折腾来折腾去。   任析取出传讯符,谢臻不耐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都下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上来?”   “你再不上来,我便跳下来了。”   “还是你的本体出了什么问题?”   任析被念叨的头大,无可奈何:“你能不能让我自己安静安静?我下来不到半个时辰。”   谢臻理直气壮:“半个时辰还不够久?”   任析:“……”好吧。   任析干脆利落的将阵法重新布置回去,并再度加固,然后将青萝绿裙从土里□□,清理干净塞回怀中,重新回到魔渊上方。   谢臻抱着胳膊,立在剑上,遥遥望着不断冒出浓黑魔气的裂谷。   直到看见一道影子从中间飞出来,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他的笑容甚至有点得以,一双桃花眼上扬着,完全不遮掩自己催促得逞的愉悦。   任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呵一声:“笑什么笑,走了。”   谢臻与他并排御剑越过了魔渊,进入拂镜州的地界,脸上还是得意的:“怎么还不许人笑?”   谢臻看着任析御剑,忽地收了自己的剑,跃上了任析的飞剑上,一手搭住他的肩头:“省点力气。”   任析翻了个白眼,但没有将人掀下去,而是由他踩在自己剑上。   他们眼下要去寻空山。 第83章   彼时, 空山并未在苍生宗内。   在他察觉到苍生宗内气息有变后,心中的警惕心让他暂时压住了回到浮云峰的心思。   恰逢苏家主传讯于他,让他前去桐月州一聚, 说是有要事相商。   空山十分清楚苏家主寻他为了什么, 苏家野心勃勃, 早就不满苍生宗压所有宗门家族一头许久。   他们并不敢与苍生宗硬来, 然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若是败坏了苍生宗的名声,即便天下之人无一人能够强过苍生宗老祖, 即便苍生宗有修真界仅此一位的大乘期修士坐镇, 也抵挡不了千万人骂名。   苍生宗弟子将寸步难行。   待苍生宗地位一落千丈,自然到了苏家抓住机会的时候。   空山虽为苍生宗长老, 对苍生宗却无所谓。   总归苏家得势, 他同样能够拿到好处。   空山应下这份邀约,想去亲眼瞧瞧,苏家试图研制出一种能够媲美食灵水, 甚至超越食灵水的东西, 到底研制的如何。   但空山抵达桐月州的时候,苏家的景象并未如他以为的那般。   甚至桐月州的场景都算不上好。   桐月州内的修士像是经历过什么极其震惊的事一般,神色惨淡,精神不振。   连桐月州的灵力波动都比从前稀薄许多, 越是靠近主城区越是如此。   苏家的族地位于桐月州主城区最好的位置。   空山进入苏家族地时, 苏家的几位长老迎上来, 各个神情算不上多好。   空山乃是渡劫期修士, 这些长老们强撑着精神接待, 空山的神识扫过苏家族地内,忽然问道:“苏家主为何不见踪影?”   苏大长老身形略微僵硬, 他是整个苏家,除开苏家主外最清楚空山与苏家交易的人,闻言踌躇半晌,想到空山乃是渡劫期,而今苏家发生了这样的变化,日后少不得还要依靠空山。   仔细琢磨后,苏大长老道:“家主如今受了伤,正在密地养伤……”   空山眉心一跳。   他对这样的事向来敏锐非常,立刻询问苏大长老:“乃是何人伤的?”   他从进桐月州开始,心头便慢慢笼罩一层阴霾,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而今听见苏家主受伤,到了不能出来与他见面的地步,心头那种不好的预感仿佛被证实了一般。   苏大长老已经传讯给苏家主,只是这会儿还未得到苏家主的回复,不知道该如何对待空山,并不敢贸然领他前往密地与苏家主见面。   这位毕竟还是苍生宗的长老,苏家向来心计狡诈,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他人。   空山知晓他们心中那点小心思,并未在意,他心头跳的厉害,有种事情脱离掌控的错觉。   尤其是此刻,他十分突兀的想起来自己感受到的那股,出现在苍生宗的陌生气息,可那道气息十分之强大。   不仅如此,他在达到桐月州前夕,感应到了自己布置的禁制被人强行破解。   那禁制即便是苍生宗掌门也不能如此轻易突破,可他分明感受到自己的禁制像一张薄纸般被人撕碎。   不用任何怀疑,他藏起来的窥生镜必然暴露在了外人眼前。   他心中其实隐约有个猜测。   陌生但强大到如此地步的气息,又出现在苍生宗内,极有可能是苍生宗那位老祖。   这位苍生宗老祖会如何暂且不知,可既然这位老祖已经破除他的禁制,那么苍生宗掌门必然知晓当初谢臻所说乃是真事,以他眼中揉不得沙子的性子,这苍生宗怕是回不去了。   让空山笃信自己猜测的,是在他察觉禁制被突破后,联系不上他留在浮云峰的弟子。   他数名弟子,一个也没有回复他的传讯,更无一人告诉他宗门内发生了何时。   这是极其不正常的。   空山一颗心沉下去,此刻再听闻苏家主受伤不能出来见人,那种不妙的预感达到了顶峰。   苏大长老提及此事,语气中夹杂着几分遮掩不住的愤恨:“乃是那灵植化人的妖修与谢臻!”   苏大长老说这话的时候,瞥着空山。   谢臻可是空山的弟子,当初将人打下魔渊,还抢了人家的核心秘宝。那知晓这位如今不仅没死,还成为了魔界魔尊,有了渡劫期修为,比起空山这个做师父的修为也差不了多少,已然是能够报仇雪恨。   不知这位苍生宗三长老如今,是否能够安睡?   旋即,苏大长老想到若是这位三长老落不到好,对他们苏家也没有好处,于是收敛了心绪,尽心尽力的说清当日详情:“三长老有所不知,当日乃是那妖修与谢臻一道闯入苏家族地,他们二人本是不敌,谁料那妖修先行一步逃出族地,而后竟是在桐月州内度过了化神期的瓶颈。他怪异至极,竟然引来四五十道紫雷,还强行将家主拉入他的劫云下,家主受了雷劫,才让这二人重创。”   提起当日情形,苏家几位长老都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空山心头的不详感却浓烈到了极致。   他知晓任析被他重创后转为修魔,也知晓任析与谢臻之间有些瓜葛。   然他未料到,谢臻那小畜生便罢,任析的天赋竟也出众到这般地步,这才多久?竟然到了化神期,还能引来如此数量的雷劫。   这二人若是不死,死的怕是他。   空山原本想瞧瞧苏家食灵水仿制的如何,现在丁点心思不剩。   不必看也知晓,苏家都是些不成器的东西!   空山不想再听苏大长老的话。   想也知晓,接下来定然是一些无用的废话。   空山起身,苏大长老张嘴还欲再说些什么,空山却是一刻也不能停留,面上不动声色,笑着道:“待本尊同苏家主道一声问候,本尊还有些其他的急事,既然苏家主在养伤,便不多叨扰,待苏家主伤愈后再来。”   他说完,没有任何停留,身形几乎眨眼间消失在苏家族地。   苏家的几位长老面面相觑。   他们莫名从三长老的行动中看出几分仓惶来。   可即便谢臻如今是魔界魔尊,还有那妖修坐镇,堂堂苍生宗苏长老也不至于怕成这般。   那谢臻还敢带领所有魔修,与苍生宗的数位渡劫期大能作对不成?   那简直不叫报仇,叫送死。   必然是他们感知错了罢。   空山匆忙的离开了苏家族地,他不管其他人如何想,现下首要功夫,是寻个地方,不可让苍生宗的人寻到他,也不能叫谢臻与那妖修找到。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谢臻那厮分明恨苍生宗入骨,竟然会帮着那妖修来救柳勉。   柳勉被救出去,苏家便与苍生宗结了死仇,偏生好死不死,那苍生宗老祖这个关头苏醒,若是他出手,苏家根本不是苍生宗对手。   要指望苏家不透露与他的干系,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苍生宗不能回,谢臻小畜生怕是也不会放弃找他寻仇。   那小畜生进步神速,修为增长快的叫空山心惊,他实在是不敢赌。   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谢臻对空山是十分了解的。   他清楚空山此人对自己的性命多么看重,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第一时间保护自己的小命,余下的东西都能舍弃,绝不会让自己以身犯险。   任析落在桐月州边境,道:“空山怕是已经察觉到苍生宗老祖苏醒,柳师兄如今与藏柏月他们回到宗门内,苏家的险恶用心藏不住。我猜测空山与苏家怕是有纠葛,否则苏家不该学来食灵水。”   谢臻冷笑一声:“桐月州内怕是不会有他的踪迹,不说他与苏家是否有勾当,那苍生宗的老祖来魔界见我时,说他破了空山的禁制,瞧见了窥生镜,空山怕是早有猜测。他座下那群弟子也会给他通风报信,他若是眼下没有回苍生宗,怕是日后也不敢。”   任析瞥他一眼,好奇问:“你那窥生镜还在苍生宗,不想要回来吗?好歹是小世界的核心秘宝。”   谢臻听见这话,视线不知为何与任析对上,一双漆黑的桃花眼情绪平静:“听闻那窥生镜,乃是魔界前任魔尊炼制的法宝,既然如此,我觉着让它物归原主也不错。”   好端端的,提起这个话题任析便是心头一跳。   他总是有种错觉,觉得谢臻好似已经看穿了他,知道他的身份似的。   但是谢臻不知晓从前那些旧事,梁丘与杜翁他们肯定是不愿跟谢臻说的,谢臻从哪里能够看破他的身份?   任析压下自己的错觉,觉得自己肯定是做贼心虚:“但空山定然来过桐月州,只是不知现下去了哪里。”   谢臻压着他的肩头,御剑向着苏家族地落去,声音压着一丝恶意:“来没来,问问他们便行。”   苏家主被重伤,他可没有任析与谢臻这样好的恢复速度。   谢臻全然不惧,落进苏家族地后,神识掠过,立刻寻到了苏家两位长老的踪迹。   苏家的长老也是一方人物,在谢臻跟前却像只小鸡仔,毫无形象的被抓住了衣领。   谢臻与任析甚至没有落下飞剑,而是由谢臻拔剑指着苏二长老:“问你个问题,老实回答可留你一条狗命。”   苏二长老大汗淋漓,被谢臻的剑尖指着,只觉得锋锐的剑芒几乎要割到他的脸上,堂堂化神期的修为,却似乎毫无反抗之力。   他语调发抖,战战兢兢:“您问……”   谢臻桃花眼中蓄着浓郁的讥讽,尤其是看见苏二长老这般毫不犹豫的模样:“空山那老匹夫是不是前几日来过桐月州?”   苏二长老忙不迭点头:“是是!五日前来的,来时询问了家主的境况,知晓家主乃是被二位所伤后……没在苏家多停留,立刻便走了,瞧着似乎还有些慌忙。”   任析与谢臻立刻知晓自己没有猜错。   空山走的那样干脆匆忙,不可能是单单因为惧怕他们。   必然是知晓了付苍年结束闭关,而自己所做之事即将全部败露,才走的这样匆忙。   五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足够一名渡劫期修士立刻桐月州后,再横跨另一个州境。   无论他们去哪个州境寻找,都有可能走错。   其中耽误的时间,足够空山将自己的行踪隐匿干净。   这实在是让人头疼。   任析知道最好的法子,其实去苍生宗将窥生镜弄回来,只要窥生镜在手,他想要探查空山的踪迹易如反掌,哪里会这样麻烦。   可惜他不能说,也不能着急。   付苍年不是个好相与的,梁丘他们想要将东西要回来,少不得一番麻烦。   也不知梁丘与付苍年是否又吵了起来。   *   苍生宗。   任析以为会吵起来的二人正相安无事。   付苍年看着遍布裂纹的窥生镜,眼中像是翻涌着暗流,随时要将人吞噬。   梁丘穆也不会好多少,他近乎失态的望着窥生镜的镜面。   上面的画面逐渐消失,像是一滴墨水滴入水中,烟雾般散开,消失的没有踪迹,只剩下如水一般澄澈明亮又空无一物的镜面。 第84章   任析收到梁丘穆的传讯时, 没有及时将传讯符抽出来。   谢臻就在边上,若是叫他听到,任析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圆过去。   好在谢臻忽然对他说:“展言传讯过来, 你不是要与你先前在修真界结下的朋友传讯?你找他们, 我同展言说话。”   任析松口气, 心想展言这传讯来的真是及时。   任析瞧着谢臻转头, 指尖掐诀,迅速将自己这一小方天地设下短暂的禁制,而后拿出传讯符。   梁丘穆的声音自其中传来:“窥生镜已经取回, 但其上有裂纹, 杜翁说想法子修补。我听人说,魔尊与你现今都不在魔界, 可是有事?”   任析诧异与付苍年这次的好说话。   不过想想, 倒也没有多好说话,梁丘穆与杜翁在苍生宗还是磨了好几天才将窥生镜弄到手。   至于镜面裂纹……难不成是因为上次送他从空山手中逃走?凭借空山渡劫期修为,不该才是。   心中有疑虑, 任析并没有表露, 而是道:“你交于杜翁修补,记得稍后传讯给谢臻告诉他你们拿到了窥生镜。”杜翁的锻器能力,他是相信的,即便他自己来, 也做不到杜翁那样好。   梁丘穆似乎是停顿了须臾:“要给魔尊吗?”   “是。”任析回答的没有犹豫。   不给他给谁呢?   窥生镜已经交由他认主, 他也因为窥生镜受了不少苦楚, 给他再正常不过。   当初他在窥生镜中下了禁制, 如今的局面也不枉费他当初费尽心血。   任析收回自己灌注进传讯符的魔气, 禁制随之消失,发现谢臻还在不远处与展言传讯。   展言:“要我说前魔尊的东西那么多, 你哪里知晓什么是有意义的,有些东西我瞧着挺没用的,丢了算了……”   他话没说完,谢臻已经呛声:“我是魔尊还是你是魔尊?”   展言:“……”好端端的,又惹了谢臻哪根筋不对?   谢臻语气有些不耐:“那些都是我的,你给我收好,一样不准碰!”   展言:“……”也不知道当初对前魔尊一副不屑的是谁!!现在开始拿人家的东西当宝贝,谢臻是不是失心疯了!他这个魔尊是不是做不了几天就要因为太疯被驱逐下位了!!?   展言:“……行行行。”   谢臻察觉到背后任析走近,与展言大概没什么话好说,掐断了传讯。   展言:“……”倒了八辈子霉当初识人不清跟了这么个兄弟。   谢臻掐断展言传讯后,正要同任析说话,另一张传讯符忽然有了动静。   是梁丘穆的。   谢臻会与梁丘穆交换传讯符,不过是走走形式,好歹谢臻是坐上了魔尊之位,即便彼此不算对付,可传讯符还是要留下的。   这还是第一次,东方域主竟然给他这个新魔尊传讯。   任析看着谢臻灌注魔气,梁丘穆平和的声音从中传出,唤谢臻魔尊。   谢臻得知窥生镜竟然被梁丘穆拿回来,有些惊诧。   他与梁丘穆没有什么好说的,将符箓收回储物空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用窥生镜探查空山踪迹。说来,这窥生镜虽说认我为主,我却还从未用过。”   他鼻腔溢出一点微弱的笑声,又像是戏谑嘲讽的轻哼。   任析却不打算再跑回去一趟:“不必,他方才不是说窥生镜需要杜翁修补?我知晓有一种符箓可以用于追查人的行踪,只是需要天阶妖兽的血才能画。”   天阶妖兽虽少,却不是没有。   每个州境里总能寻到几只,比起回返魔界一趟要容易许多。再者,他一时半会还不想回魔界。   谢臻没有异议。   谢臻忽然说:“梁丘穆一向看不惯我这个魔尊,也不知道为何,这次竟然主动去向苍生宗要回了窥生镜。”   任析被谢臻看着。他知道谢臻很聪明,并不好糊弄,有些地方是很容易引起他怀疑的。可他最多当自己有秘密。反正他身上的秘密也不止一个两个,干脆当做看不见,御剑垂首:“你上不上来?”   谢臻心中很无奈,他知道大概是问不出来什么。任析不愿意说的,他再怎么问也没有用。   其实,等他自己愿意说的时候,再告诉他这些事,也并非不行。谢臻为数不多的耐性,可以全数给任析。   他的无奈掺杂进语气中,脚尖点地落上飞剑:“上来。”   *   空山实则距离桐月州并不远。   他不敢回拂镜州,灯下黑这个道理,在大乘期这等修为的眼中是不管用的。   可若是叫他寻个地方缩头藏起来,对外界消息全然不知,他也是不愿意的。   他守在桐月州相邻的水泽州,设下了重重禁制掩藏自己的气息。   在这里,若是桐月州的苏家有了什么动静,他也能第一时间获知。   唯一让他感到不安心的是苍生宗的窥生镜。   可是想到自己渡劫期修为都未能让窥生镜有丁点反应,就算是大乘期,也不能强行驱动它。至于让窥生镜物归原主,依照苍生宗对魔修的厌恶,怕是痴人说梦。   如此一想,窥生又安定下来。   然而不安的气息,一日比一日浓郁。   空山有渡劫期的修为,只要在洞府内遮掩自己的踪迹后,可以在禁制内带上几十年不出去。他选的位置有数量不少的高阶妖兽,鲜少会有不知死活的修士到这一块来。   即便如此,空山还是觉得自己被阴影笼罩。   他甚至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忧心被大乘期发现,还是怕被谢臻跟任析发现。   那大乘期自是不必提,谢臻如今与他修为相同,更重要的是谢臻那小畜生心狠手辣,比之他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落入谢臻手中恐怕才是真正生不如死。   心绪不宁,让空山始终无法沉浸入修炼状态。   他闭目打坐,几乎隔上两日就回猛然睁眼,发现周围毫无陌生气息,连妖兽都没有察觉到这里有一名修士的存在,一如往常的活动,这才重新闭眸。   可几息过去,那股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让他再度睁眼。   修为高到一定程度,修士能够感知到自己的凶吉。这并非是空山自己忧思多虑,而是真正有什么危险即将出现。   空山展开神识,百米不到的距离,忽然触碰到了屏障。   以他为中心,一个巨大的屏障不知道在何时出现,将他囚困其中。   空山几乎顾不上自己设下的禁制,冲出洞府!   有人不仅发现了他的所在,还设下了禁锢阵法!   他脑中电光火石,瞬息想到一个笑眼青年!   精通阵法的修士,还会寻到此处的,空山不用想便能知晓,绝对是那妖修无疑!   那妖修如今转为修魔,能有恃无恐的寻到此处,谢臻那个小畜生定然也跟来了!   空山在确认识谢臻,而非苍生宗老祖后,他心中没有松口气,反而提的更紧。   空山提剑灌注灵力,一手施展剑招的同时,另一只手单手掐诀,灵力狂舞,平地起风,地面的草屑与树叶被巨大的风力拽着脱离本该在的地方,统统飞上半空,原本安静的林间突兀的出现巨大的声响,远处的妖兽察觉到灵力的波动,肆无忌惮的咆哮声消失,一个个缩头弓腰轻手轻脚的逃开灵力波动最强烈的地方。   只见两名青年立在半空,一黑一白的衣衫,随着灵力狂舞,衣角猎猎作响,布料拍打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响,宛如炸裂。   这两人的面貌空山不可谓不熟悉。   双方露面的同时,不知已经埋伏多久的两名青年也在顷刻间有了动作!   谢臻瞬间与任析分开。   谢臻那双桃花眼实在是漂亮,眼瞳漆黑,曜石般墨黑的眼眸深邃,眼尾上翘,笑起来时会带着撩人的波光,叫人心生欢喜,瞧起来多情缱绻。   可此刻,那双漂亮的桃花瓣似的眼睛,只让空山觉得不寒而栗。   里面侵润着浓沉的杀意,沉甸甸的宛如千斤磐石,却带着能将人绞碎的锋锐,冰凉的寒意像是自深渊底下结成的万年寒冰!   谢臻想杀空山!   想了这么多年,从他被空山打入魔渊的那一刻起,无时无刻不曾铭记这仇恨!   那种带着轻慢懒散的气息在他身上散的一干二净,像是一层假面被掀开,露出了他鲜血淋漓从未痊愈的内里。   任析侧头看见谢臻双眼的时候,都忍不住心惊。   在他身边的时候,谢臻从来没有展露过这样一面。   哪怕是上次试青大会结束后,在魔渊边愚见空山,彼时的谢臻清楚知晓自己并不能与空山为敌,所以他还将自己的仇恨压制了大半,并未如此真切展露过。   这世上有无数人,欺辱谢臻的也从来不止一个两个。   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汇聚出谢臻这样浓烈的仇恨。   因为他自小见过了世间丑恶,他是从淤泥中一步步爬出来,费劲了所有力气才站到了干净的地方。他一身尖刺,没有打算信任任何人,也不信这世上有多少好人。   空山他们哄骗了他,让他放下心防,让他真正以为自己有了师父。   然而他放下尖刺,给出零星信任的后果,是被打入了深渊。   这比他自始至终都在污泥中,比告诉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爬出来过还要让他难受,让他愤恨,让他疯狂!   几乎是瞬息间,在谢臻挟着锐利寒冷的剑芒抵达空山身前时,任析感受到了他体内魔气的沸腾暴动。 第85章   谢臻的天赋不单单是在根骨上, 还在于他聪明的头脑与悟性。   他修炼速度奇快的同时,对剑招法术的领悟能力同样极强。   他在苍生宗外门的日子里,根据外门藏书阁里的剑谱苦练剑招, 而后到了空山身边, 更是苦练法术跟剑术, 进步神速。   说他青出于蓝胜于蓝也不为过。   如今修为不低于空山, 这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体现的尤为明显。   二人的剑招师出同门,每一招都清楚拆解之法,然谢臻的剑气更加寒冷锋锐, 以至于压了空山一头, 让二人在在剑招相似的情形下,节节败退。   谢臻眼底浮现出淡淡的红色, 几乎遍布眼底。   杀机肆掠, 身上的魔气开始丝丝缕缕外溢,缠绕着空山,像是想要将人勒死。   任析心中开始担忧, 他并没有提剑追上去, 而是掐着法诀,开始操控自己布下的阵法。   如水的波纹在空间中动荡,渐渐缩小,空山的脸色随着任析操控阵法变得逐渐难看。   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半空中的波纹不仅仅形成了禁锢, 他体内的流转似乎出现了凝滞, 不仅如此, 他也无法再从外界吸收道灵气。   甚至于, 根本感受到不灵气的存在。   任析指尖旋动, 划出了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弧度。浓郁到微凉的灵气像是追随着他指尖戏弄的蝴蝶,上下飞舞旋转, 逐步凝实,一丝一缕没有外泄。   这小小一方空间内的灵气都被任析聚集在了此处,而后随着任析指尖轻扬,盘旋飞舞着穿过了波纹一般的罩子,远离了这片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身为魔修的二人得不到魔气补充,身为正道修士的空山也得不到任何的灵气补充。   空山没有任何优势。   任析要速战速决,让谢臻太久沉溺于仇恨中极可能激发心魔,只有尽早解决才能避免那样的后果。   他手中法诀变化,御剑立于半空,可他身边没有魔气随着他法诀变化涌动。   空山觉得自己体内的灵力越来越滞缓,已经影响到他的调用。   正在这个空档,谢臻又是凌厉的一剑,瞬间在他肩头留下了一道豁口,鲜血喷溅!   疼痛刺激了空山,他体内的灵力流动速度加快了些许,让他手中的剑招能够重归凌厉,然而他的脸色越来越白。   他已经察觉到,体内的灵力是受到了任析的影响,不知道那妖修弄了什么歪门邪道!竟然可以操控人体内的灵力!   还将这方空间的灵气驱散的干干净净!   空山有心要突破罩着的波纹,奈何他机会有限,突破谢臻剑招在空隙劈剑出去,能够让一名化神修士重伤的剑芒隐入波纹,只是让其上泛开些许涟漪,几息的功夫便恢复原本的模样,根本没有收到影响!   这种时候,空山不得不认识的一个致命的问题。   任析于阵法一道的修为,比他想象的要高出许多!   这样错误的预估,眼下成了让他丧命的最大原因!   鲜血喷溅,谢臻的脸上沾上了些许,然他完全不在意,一招一式只冲着空山的名门而去!   空山再度被谢臻刺中一剑,左手臂被洞穿!   空山忽然仰头大笑道:“你这小畜生!早如此,当年本尊便该让你死在外门!”   他一边笑的时候,口中呛出一口血,因为谢臻一剑洞穿了他的腰腹。   谢臻眼神森寒冷锐:“老贼,现在说这话完了!当年你将我打下魔渊时不削下我的头颅,便该准备好有今日!”   空山体内的灵力忽然鼓噪起来,像是热油里溅入了一滴水,开始不受控住的沸腾!   空山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今日要阴沟翻船,死在谢臻手中。可便是死,这小畜生也别想落得好!   自爆丹田,以他渡劫期的修为,便是任那妖修阵法修为再高,也别想保下谢臻这小畜生!   空山呛着血大笑:“你便是个天生遭人厌恶的玩意儿!你也不想想,自你生下来开始,何人与你交付过真心?不拿你去喂狗都是心善,本尊将你收入门下教你剑诀法术,乃是本尊心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要你死,你便得好好受着!”   他的声音嘶哑,抓着谢臻的命门刺激:“你当年能信了本尊,却不长教训,如今又能信这妖修!他乃是妖修,与你不同,你以为他能真心为你!?便是能一时真心为你,日久天长知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只会如你今日对本尊一般,想要你的命!”   空山口中的血流个不停,他话也说个不停,生怕慢一点就再也没办法让这些话落进谢臻耳朵里。   任析在察觉到空山体内暴动的灵力,手中掐诀,同时一把抓住了谢臻,拉着他倒飞出阵法,那波纹猛然收拢,将空山紧紧压制在其中,甚至于将他压在了地面上,跪着直不起身子。   任析带着谢臻飞速倒退!   渡劫期自爆,决不能大意!   他手中的法诀掐的飞快,而空山体内的灵力暴动也达到了极致!   “轰——”震耳欲聋的声响伴随着山林的巨震,林间的妖兽惊慌大吼,向着林子外逃窜,各种虫鸟走兽飞奔。   与此同时,任析一口血猛然喷了出来,飞剑瞬间失控。   任析的身体向前跌落,被谢臻惊慌的捞回怀中,用更快的速度朝着远处飞去,身后有刺目的光芒亮起来,随着剧烈的波动。   但那些波动到大一定距离后,戛然而止,只有无伤大雅的余波还在向四周扩散。   用于禁锢的波纹消失不见,山林中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深坑,尘土飞溅。   而空山的身影化作了齑粉,消失的干干净净。   大仇得报,谢臻却根本没有时间觉得快意或是生出其他的情绪,他死死抱着任析:“任析!醒醒!”   魔气被他灌入任析体内。   身后的波动清楚的表示,方才任析强行拦截住了一位渡劫期的自爆,以至于被阵法反噬。   谢臻那些四散的魔气全被他灌入任析体内,他匆忙的掏出传讯符传讯给展言:“快派人来拂镜州接应!”   不等展言回答,谢臻收回传讯符,压着任析靠入自己怀中,心如擂鼓。   他摸着任析的后脑勺,神识试图探入任析体内,原本想着会遭受他的反抗,却不想进入的异常顺利。   谢臻庆幸之余,操控神识在任析体内游走一圈,确认他的内府并没有因为反噬受重伤,这才稍许松口气。   他一手拦着任析的腰,一手抚着他的脸侧,指尖是滑腻的液体。   谢臻掏出帕子,为任析一点点擦干净他脸上跟下巴上沾染的鲜血,而后草草擦干净自己面上溅到的血点子,用法诀将两人身上的污迹清除干净,又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伤药喂给任析,末了想起来自己还有一瓶任析送的汁液,手臂从他腋下穿过扶着他的头,另一手将汁液灌入他口中。   谢臻动作做的麻利,甚至完全没有再回头查看一下空山踪迹的意思。   他的面上只能看见担忧,没有其他的情绪,至于空山死前说的那些话,对他而言不过犬吠。   任析跟这世间所有的污泥都是不一样的。   谢臻垂着眼眸,只能看见怀中乌黑的发顶,他心跳还是很快,有种快到过速,终于缓下来后的疼痛感。   他轻轻在任析的发顶上亲吻,任析听不见,所以他说的坦然:“如果是你的话,杀了我也没关系。”   谢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先是自己愣怔了瞬间,迎面而来的风抚在他面上,让他清醒,也让他沉沦。   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想,发现自己对于空山口中的话,对于任析可能会杀死他的场景,没有丝毫的波动。   他不愤恨,也不难过,而有种会站在原地,张开双臂让任析将剑刺入自己体内的坦然感。只要这个人是任析。   谢臻抱着怀中温热的躯体,有种拥有了什么东西的踏实与满足感,让他觉得这种疯癫的想法,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   更何况,空山那种蛆虫,怎么配跟在漆黑的魔气中还会发光的小草比呢?   他不配,任析也不会。   谢臻带着任析,向着魔界飞去,脸上带着笑容。那双桃花瓣似的漂亮眼睛里,带着温柔与能将人缠住的情思。   从未如此,像一名普通的青年。   *   任析对自己会被反噬这件事早有预料。   渡劫期的自爆不是闹着玩的,他非要拦,不可能不受伤。   昏迷过去也是意料之中。反正谢臻在,不会不管他。   但是昏过去的任析又陷入了梦境。   那种血红的,大片片的血泊的梦境。   熟悉的青年立在半空,发丝飞舞,双眼腥红,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杀人无数后剩下的麻木。   这副场景他是熟悉的,他几乎以为他看窥生镜中的预知画面。   可这样的鲜红如此真实,以至于任析很快明白,这不是窥生镜中的画面,而是他切身所在的地方,正在发生的事。   这些血泊,都是半空中那个青年造成的。   他最不想看见的事成真了。 第86章   任析在血泊中行走, 脚边全是冰冷的尸体。青年立在半空中,后背是灰白的天空,阴霾密布。他一手握着剑, 剑尖腥红的血滴滴答答落下, 而他没有低头看任析一眼。   那些血失去温度, 变得冰凉, 浸入他的鞋袜,冰冷的温度从脚底爬上心头。   任析张嘴,想喊谢臻, 但喉咙如同被人掐住, 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耳边是系统难过的声音:【宿主,你的任务失败了。】   随之而来的是天道的意念:你输了, 这就是他无法更改的命。   任析仰头望着谢臻, 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分明记得谢臻好好的,记得谢臻报了仇,记得谢臻沉冤得雪, 记得他始终守在谢臻身边……   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是……是空山, 是空山死前说的那些话。空山激发了谢臻的心魔,谢臻还是走火入魔,被本源魔气驱使了,成为一个无知无觉, 只想屠戮人间的魔头。   任析有许多话想说, 他觉得十分窒息, 胸口像是喘不上气。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世间变成尸山血海的炼狱, 看着无数人哀嚎, 看着一个陌生的,背负天道气运的少年走到谢臻背后, 斩下了他的头颅。   任析胸口的窒息达到极限,产生撕裂一样的疼痛,让他盯着从空中坠落下的尸首与头颅,发出一声像是惨叫的声音:“谢臻——”   “谢臻!”   “我在。”   任析猛然惊坐起,头顶像是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脑袋闷闷的痛,同时还听见一声闷哼。   任析发愣,没有什么尸山血海,他坐在床榻上,谢臻在他跟前,似乎原本是弯着腰,此刻直起身体,一手捂着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去摸任析的头顶:“我在,你梦见我了?”   谢臻的语气带着一点高兴。   任析呆了一会儿,往后退了退,看清楚谢臻的脸。   他笑眯眯的,一双桃花眼弯弯,看起来心情很好。   谢臻说:“已经回魔界了。空山那老匹夫自己找死,你被阵法反噬,我便带着你先回魔界。听闻如今修真界已经知晓空山身死一事,说来,空山门下的弟子如今都被驱逐出苍生宗,除了苍生宗弟子名。”   他说这话的时候,温和的揉着任析头顶。   都是修士,撞一下而已,早就不剩下什么痛感。   但任析没有拍开谢臻的手,他还有点呆,什么都没想,脑海中空荡荡一片。   展言进门的时候,瞧见的便是殿内的床榻上,谢臻一脸温柔的摸任析头的画面。   他要说出口的话咽下去,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往里走,还是退出去为好。   展言觉得很奇怪,谢臻跟任析之间那种感觉。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谢臻已经发现他,皱眉说:“你进来怎么不知道先知会一声?”   展言在任析在场的情况下,没有跟谢臻嬉皮笑脸,而是正经道:“属下谨记。魔尊,苍生宗那位付宗主又来了,说是有些事与您商议,想要见您一面。”   展言说完,又道:“不过目前那位付宗主被南方域主拦下,东方域主说想请您先过去,同您说些事。”   任析听见这些人,突然回神一般,对谢臻道:“你快去。”   谢臻颔首,又看了展言一眼。   展言自觉的退出了房间。   谢臻再度摸了摸任析的头,站起身后,立在床前微微弯腰,压低嗓音,笑着说:“任析,多谢你。”   任析莫名其妙,不知道谢臻闹的哪一出,总不能是为了杀空山的事。   谢臻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只是看着任析,又问了任析刚醒来时问的那句话:“你刚刚是梦见我了吗?”   任析挪动唇瓣,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只说:“嗯。”   谢臻得到这句回答,心满意足一般,轻轻吁出一口气。   任析眼前被遮挡,阴影笼罩着他,蜻蜓点水一般,额心有温热柔软的触感稍纵即逝,带着零星的湿意,轻的像是他的错觉。   阴影直起身,含着笑意的声音道:“稍后,等我回来,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任析捂着额头,空荡荡的脑子更加转不过来,如同生锈了齿轮,卡死在原地。   刚刚……是什么?   谢臻是不是,亲了他?   他被谢臻亲了!?   任析后知后觉,耳尖像是火燎一般的发烫。   他又生出来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但跟梦中那种疼痛的窒息不一样,是另一种的,让人有些欢喜的快乐。   等等,他为什么要亲他?   等会儿又要来告诉他什么?   系统凉凉的声音突兀响起:【能是什么,跟你表白呗。啧啧啧,这恋爱的酸臭味。早就看你们俩不对劲了!】   系统最后一句带着一种愤愤,像是在为什么生气。   任析来不及跟系统打嘴炮,忽地觉得自己被熟悉的神识笼罩。   他脸上的热意消退,卡住的脑子慢慢转动,接通了某一点。   任析起身,走出殿内,顺着神识引导的方向离开域主殿,在主城外看见了熟悉的背影。   任析落地,踩到了一支枯树枝,发出咔哒脆响。男人转过身。   他身上挂着两把剑,原本还挂着的另一把剑被他取下来,握在手中,看见任析的瞬间抛给了他。   任析却没有接,那剑落在了枯叶堆里,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   付苍年鼻腔里溢出冷笑来:“怎么,魔尊大人贵人多忘事,不仅忘了自己的朋友,连自己的佩剑都不认识了?”   任析垂着眼眸,长长的眼睫在他脸上落下一小片淡淡的灰影,让他看起来有些失落,像是付苍年欺负了他一般。   他看着地上的长剑,付苍年却对他这副不言不语的样子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简直是怒火中烧!   又是这副样子!   总是这副样子!   他好像总是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错的都是别人,哪怕被人骂也不反驳,一副其他人都不能明白他理解他的样子!   付苍年这么多年来,真是受够了任温期这种模样!   他忽然怒吼道:“你如此厉害,有本事便一直不来见我!眼下又为何肯了,因为那个谢臻!??”   任析缓缓抬起眸子,用一种安静的眼神看着付苍年:“你找过来,还特意让梁丘先叉开谢臻,不是为了见我吗?”   任析像是很无奈,眉眼微微下弯,露出来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你们想办法用了窥生镜是吗?所以窥生镜裂开了?”   任析有些出乎意料,可又像是意料之中。   他觉得梁丘穆是他养大的孩子,不会背叛他,会帮他守着秘密。   但其实,梁丘穆也好,付苍年也好,他们的确不会背叛任析,不会害他,可他们的本质上是一样的。   不同的是,付苍年选择恼怒的与任析割席,想让任析自作自受。梁丘穆是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劝服任析,所以选择默不作声的跟随。   跟随了太久,什么事都听他的,顺从他,以至于他都快忘记,其实那个孩子跟付苍年本质上还是一样。   付苍年死死盯着任析:“任温期,你当真觉得值得吗?你当真觉得这世间,没有你就会灰飞烟灭,就会不复存在吗?这世间少了你也会有另一个人,你为何每一次,每一次!都要折磨你自己!”   每一次!从来不肯听任何人的劝!   付苍年的声音中满是怒气,额角的青筋都控制不住的跳动,显得面目狰狞:“你要当容器,好,你当了,在东源裂口独自修炼了上百年,你成功了,这世间被你拨乱反正。可这还不够,你还看不下魔界的混乱,你要去当魔界的魔尊,很好,你带着梁丘穆跑了三十几年,你还是成功了!魔界被你治理的条条有理,跟修真界不相上下,不仅如此你还修为节节攀升,你还以魔修之身飞升成圣!”   “可是为何!你为何不能就到此为止!你做的够多了,你老老实实飞升,做你的上界仙人,这修真界与魔界的事无需你管!平安无事也好,人间炼狱也罢!连天道都说是应有的命数,即便你不在,也会有人来终结的,为何偏偏又是你!任温期,我问你,你是救世主做上瘾了吗!?”   “那个小子该疯疯,该魔魔,他便是死也不该跟你有半分关系,他需要你守到千年后来帮他吗!?任温期,你这么多的善心,你分给我,分给梁丘穆一点不好吗?”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   重头修炼,什么都没有,能不能再次飞升也不可获知。   想到这些,付苍年便觉得他想将任温期绑在这里,帮他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跟多余的善心抽离!   任析无可奈何的微笑:“我并不是为了他回来的,你很清楚这一点不是吗?所以,不要去为难他了。”   付苍年:“……”他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根根浮现,失语,半晌一句话说不出来。   任析弯着眼睛,带着一些歉疚:“让你们担心,我很抱歉。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飞升对我来说不重要,所以我可以放弃飞升。如果我在意飞升,便不会在这里。我也知晓,这世间的事,即便没有我,也还会有其他人去做。对此我或许比你还要清楚,可若是不亲眼看着,我会不安心,这点你清楚。”   任析轻声说:“你回苍生宗吧。这几年的弟子里,有几个人都很不错,好好培养,日后……”   付苍年打断他:“任温期!”   任析叹口气说:“不要去找谢臻了,你回苍生宗吧。”   任析说完,弯下腰将落叶上的剑捡起来,轻声道:“谢谢。”话落,转身没有再看付苍年。 第87章   付苍年看着任析远去的背影, 怒极反笑!   很好,任温期很好!   这次比从前都硬气了,竟然让他回去, 摆出一副割席的样子!   从来只有他与任温期割席, 这还是任温期第一次在他跟前说这种的话!   为了那个谢臻是吗!?   不让他去找谢臻, 他便偏要去!   付苍年的火气没有被扑灭, 反而成倍的转移到了谢臻身上。   在他看来,若是没有谢臻,任析眼下早该飞升上界, 不会有这些污糟事!   ……   谢臻在梁丘穆那里待了一小段时间, 梁丘穆微笑道:“魔尊。”   谢臻懒懒散散:“要说什么便快些说。”   梁丘穆问:“以魔尊的聪明才智,应当已经猜到不少事情。”   谢臻笑了一声, 意味不明, 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梁丘穆觉得这个人当真是让他生气,在与任温期相关的事情上,他与付苍年其实所思所想不说完全相同, 至少也能像个七八成。   他看着谢臻的眼底透出三分冷意, 可是他遮掩着,并不表露出来:“付宗主稍后有些话会同您说,也会告诉您一些事,希望您在听过后, 能够明白在下的意思。”   谢臻欲说些什么, 梁丘穆低声道:“付宗主回来了, 属下便先行告退。”   他说罢, 转身离开这块地方, 与此同时一道禁制在瞬息笼罩了这片大殿。   回来了?之前是去见了什么人吗?   谢臻想,同时瞧见大门打开, 高大的男人踏入殿内。   谢臻注意到,这位付宗主当初见他时,身上背着的三把剑只剩下了两把。其中一把剑不知道去了何处。   谢臻有了猜测,然后下一刻,这位付宗主开始一一证实他这段时间的所有猜测。   付苍年挥手,大门重新阖上,殿内只剩下二人。   付苍年冷笑一声:“你不怕?”   他身上的敌意已经表达的相当明显。   谢臻眯着眼睛笑:“付宗主说笑,谢某一向不懂害怕为何物。”   付苍年更是冷笑,额角的青筋很是显眼,表明他此刻的情绪涌动之激烈。   付苍年说:“也难怪,任温期连飞升的机会都舍弃,只为了跑回来护着你,你自然是不怕。”   任温期?   这个名字,谢臻唯一熟悉的只有那个姓氏。   他心头跳了下:“听闻付宗主跟前任魔尊关系亦敌亦友,这位任温期,莫不是前任魔尊?”   他还是笑,话语中带着三分试探。   可付苍年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将所有的事摆在谢臻跟前,让他知晓他害了任温期,而不是遮遮掩掩扭扭捏捏。   付苍年冷笑:“什么前任魔尊,你也配坐这魔尊之位?千年前魔界一片混沌的时候,你还不知晓在何处。”   付苍年道:“任温期便是任析,他在你身边这样久,想必若是没有他,你也到不了今日地位!”   付苍年说着便又快要压不住他的怒火,他攥拳背过身去:“你可知,他本该在千年前飞升,而不是在这里做一名区区元婴魔修?”   谢臻早便猜到了,在梁丘穆与任析之间有了异样的时候。   他不懂任析为什么会没有飞升,依照梁丘穆他们的说法,任析是渡劫成功的。   还有,他不懂付苍年为什么要在他跟前跟他说这些,虽然他很想知晓任析过去的事,但付苍年不会无缘无故的告诉他这些。   付苍年的语调在努力维系一种平静:“千年前,本源魔气肆掠,本无什么修真界与魔界之分,魔气与灵气清浊不分,无数凡人被本源魔气侵染成为魔修,甚至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性,沦为被魔气操控的魔物,四处大开杀戒,凡人艰难,修士也举步维艰。”   “魔界与修真界的分割是如今的魔渊,在千年前,那处地方叫做东源裂谷,乃是一处巨大的深渊。在本源魔气肆掠,尸横遍野的时候,无数人将尸骸丢进东源裂谷,以免滋生瘟疫。那时候的世间,与现在全然不同,而今活下来的修士,已经没有几个人还知道千年前的惨况。”   说到这里,付苍年的声音沉下来:“你知道从何时起,本源魔气只会从魔渊中浮现出些许 ,且只飘向魔界,从不跨进修真界半步吗?”   谢臻当然不知道,他与千年前的祸端之间,隔了整整千年之久,哪怕是从典籍中看见的,也不过一隅之景。这世上,怕是没有人比从千年前活到现在的付苍年更清楚其中的曲折。   付苍年似乎是想笑,无论是讥讽的笑还是冷笑都行,可他笑不出来,只发出了一种古怪的轻哼:“有人,布置了一个遍布整个东源裂谷的巨型法阵,以自身为阵眼,将世间划分为修真界与魔渊,强行扭转魔气向着另一片方向飘荡,将那些四散的本源魔气吸纳进体内,强行压在了东源裂谷,自此,东源裂谷成了人人不敢靠近的魔渊。”   谢臻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他想到了付苍年口中的那个人可能是谁,脸上也再露不出任何笑容。   付苍年却像是终于能笑出来了,冷冷嗤一声:“说来也是奇怪,魔气入体后也能修炼,从而产生了无数魔修,又因本源魔气被压制,那些魔修疯魔的人所剩无几,竟然能像普通修士一般修炼,甚至比普通修士修炼的还要快上许多,无需引起入体,轻易踏入修途。天道为了制衡,便不允魔修飞升。千年前魔气充盈的时候,大魔随处可见,修为低于元婴的几乎只能抱头鼠窜。他们个个想着飞升,然而到了大乘巅峰,引来雷劫后,却个个身死道消,只有一个人……”   “能以魔修之身飞升,渡过雷劫的从千年前至今,只出现过一个人。你应当……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谢臻当然知道,其实不必谢臻,其他人也知晓。   唯一飞升的魔修,千年前的魔尊任温期,如今的任析。   “天道不允魔修飞升,可独独允许任温期一个!你以为是天道仁慈吗?”付苍年忽然甩袖转过身来,声音冷厉!   他像是完全压不住自己的脾气了,看着谢臻的眼神似乎很不能将他千刀万剐一般,带着浓烈的愤恨:“是任温期舍身入魔!他是生在苍岭池的天生灵物,护了苍岭百年安稳,身负圣光,诸魔不得靠近。可他见不得仙魔厮杀,见不得生灵涂炭,多管闲事,将自己的本体从苍岭池中拔出扔进了东源裂口,把自己活生生炼成了本源魔气的容器!”   “修魔却成了圣人,何其可笑,连天道都阻不了他飞升。千万年来,无数人争破了头,想要飞升,踏入那通天大道,只有任温期做到了!”   “可他这蠢货却因为你,舍去了一身修为,重头再来!”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付苍年的眼睛发红!   好似他与谢臻的身份调转,谢臻才是正道修士,付苍年才是魔修。   “我若杀了你,除去他的后顾之忧,任温期定然会恨我入骨。可他也不必再做这圣人了。”付苍年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么一句。   他始终压在手中的剑柄被他缓缓抽出,剑身反射出如水的光,凌冽冰凉。   他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想杀了谢臻。   谢臻像是有些愣怔,在思考付苍年方才说的话。   他能够猜到的到底是有限,他想起来任析那遍布整个魔渊的根系,想到漆黑魔气包裹中,那可泛着莹莹绿光的笑笑植株,想到任析每月不吸收魔气便痛苦不堪的模样,还想到任析在渡劫时,那些格外想要劈死他的雷劫。   有丝线一圈一圈的,用一种缓慢的速度,将他的心脏缠绕起来。   谢臻又想起来,自己当初在魔渊底濒死的时候,任析为了减轻他的痛苦帮他至于的心脏与脖颈。   那样大的两道狰狞豁口。   现在那两道治愈的伤口像是重新回到了他身上,让他阵阵作痛,可没有流血。   付苍年看着谢臻的神情,愈发冷笑不已:“你那是什么表情?是想清楚,你不配吗?为了你放弃飞升,你觉得他值得吗?”   付苍年兴许觉得谢臻那种痛苦的表情很有趣,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留影法器,有人半个拳头大的镂空青玉球,下面坠着白色的穗子,付苍年的灵力注入其中,当初窥生镜浮现的景象再度浮现在了谢臻眼前。   青年站在天梯边,望着洞开的天门说:“我不飞升了。”他的语调那样平静,好似他放弃的不是无数人穷尽一生追求的飞升大道,而是放弃了一片树叶,一粒尘土那样轻易又平静。   天梯消失,洞开的天门阖上。   本该飞升上界的魔尊修为尽失,落回漆黑的魔渊,在安静无声的黑暗中等待。   等着千年后,救一个天生魔物的孩子。   谢臻有些喘不上气。   他下意识皱起眉,双眼却没有从那漫长黑暗的画面上移开。他知道那丛黑暗中,有一株本该散发莹莹绿芒的小小灵植。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问:“那你们,为什么不帮他呢?”   付苍年像是听见了极其可笑的话,让他觉得谢臻恬不知耻,觉得任温期一腔心血如今真是一定一点都不值得,让他觉得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谢臻掐死,以免任温期知道他救下来的是这样一个狼心狗肺之人。   谢臻的神情从一种十分茫然痛苦的状态恢复,转而去看付苍年,无比认真且执着的询问:“千年前,他救世的时候,你们没有人帮他吗?”   付苍年几乎要怒极反笑:“怎么?帮着任温期那个蠢货救你?”   谢臻看着付苍年,眼神异常冷淡:“不是我,是别人也好,是谁都行,你们就这样看着,不帮他吗?”   付苍年觉得可笑至极:“千年前的事你知晓多少?若不是为了他,我与梁丘穆何至于此!”   谢臻的眼神却更冷了。   付苍年的剑完全脱鞘,他要杀了谢臻,完全解决这个祸害,什么祸事魔头便不再,任温期重新修炼飞升便可,这世间纷扰再与他无关!   冷锐的剑芒飞出去的同时,谢臻没有坐以待毙,他迅速从那种痛苦中脱离,反手拔剑抵挡付苍年的剑芒。   他整个人倒飞出去,双脚擦地几乎止不住自己的身体,而后狠狠撞上了大殿的柱子,五脏六腑血气翻腾。   付苍年的剑气之灵力,谢臻平生仅见,可他没有惧意,反而也生出来一股怒气,让他无法压抑,只想与付苍年打个你死我活!   就在二人剑拔弩张之时,封禁了大殿的禁制被人破开,青年推门。   他似乎已经在门口站了一段时间,不止他在,梁丘穆也在他背后,甚至杜翁也在。   大概是听见里面打起来,才破开禁制。   任析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是用一种似乎有些难过,又饱含更多其他情绪的眼神,望着付苍年。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大结局 第88章   付苍年被这样的眼神看的心头收紧, 他咬着牙道:“怎么,你要帮他?”   任析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而看向谢臻, 勉强笑了下道:“抱歉, 他是因我……”   “你不必跟我说抱歉, ”谢臻打断他, “你永远都不用跟我说抱歉。”他说完这句话,对任析笑了下。   梁丘穆的目光因此,从付苍年身上转移到谢臻身上, 不知道在打量什么, 许久后才移开。   任析踏入殿内,他轻声说:“苍年, 我先前就告诉你, 我不是为他来的。”   他说:“我是为了这世间回来的,或者说是为了我自己。我放不下,所以无法飞升, 选择回来, 不是他,是任何人,或者根本没有天生魔物,而是另一种灾祸, 我还是会回来, 你明白吗?”   付苍年握紧了手中的剑, 忍不住想要说什么, 任析又轻声说:“让你们忧心, 实在是抱歉,但今后不会了。”   任析缓缓弯起眉眼, 他那双凤眼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格外和善柔软:“我放弃了飞升的机会,便是再也不会飞升了。就像你说的,天道无情,它从不偏袒任何人。我已经放弃这个机会,所以再也不会飞升。”   他想了想,对付苍年说:“你好好修炼,然后,代我去看看上界的风光吧。”   付苍年握紧剑柄的手缓缓松开,他想问任温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看着任温期的笑眼,问不出口。   他看见任温期从他手腕的软环中取出一个卷轴。   他递给了他:“这是……千里舆图。你拿去吧,不是一直想要吗?拿回去,带他们回苍岭,让他们在修真界,兴许能比在魔界长的更快些。”   付苍年的确是追着任温期,要了千里舆图很久很久。   苍岭毁于一旦,那时候的任温期还没有救世的本领,后来任温期救了那么多人,却唯独没能救苍岭,付苍年对于这事耿耿于怀,而任温期总是说:“抱歉。”   后来他想到了办法,连苍岭也能救回来。   那副卷轴伸到了自己眼前,付苍年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任温期为什么要对他说抱歉呢?   只有别人欠他的,他不欠任何人。   任析弯着眼睛,将千里舆图塞进他怀中,轻声笑着说:“回去吧。再不回去,青诀也许会担心你。”   他说完,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走出了大殿。   梁丘穆也在看了付苍年两眼后,转身离开,却不是跟着任析一起离开。   跟上去的只有谢臻一个人。   谢臻有无数的话想说,他亦步亦趋的跟在任析背后,脑中翻江倒海,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喉咙发紧,心脏像是豁了个大口,在汩汩冒血。   走出了域主殿,走到了热闹的街上,身边全是各种人声,将他们淹没在其中。   任析在这时停下来,谢臻撞到了他,后退半步的同时扶住了任析的肩头。   任析转过身,问:“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是,谢臻有话要跟任析说,无数的话,一时半会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过,他想起来,任析问的话,是他醒来时自己说过的。   谢臻所有纷乱的思绪瞬息缩回去,心口汩汩冒血的伤口也似乎止住。   他要说什么?   这里人太多了,他们说什么,都有可能被身边走过的人听见。   做什么也会被身边的人看见。   谢臻其实想亲一亲任析,就像是他走的时候那样。但不是亲他的额头,是亲他的眼睛,或者唇瓣。   谢臻看见任析微微抬着头,用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自己,凤眸眼尾旖旎拖长,让人想要抚摸。   付苍年先前跟他说的那些话,瞬息被他抛到了脑后,任析刚刚说的话也被他扔在一旁,他紧紧盯着任析的双眼,想露出一个轻松懒散的笑容,像是过去他跟任析相处那样。   可他笑不出来。   他说:“我……”   任析:“嗯?”   谢臻想,他之前是亲过任析的,现在任析没有排斥,反而让他说出后面的话,是不是表示任析其实跟他有一样的心思?   想到这个可能,谢臻的心脏又开始难受,但是那种快乐的难受,因为跳的太快,在胸腔里简直撞得发疼。   他说:“小破草,怎么办,我想跟你结为道侣。”谢臻说出这句话,后面的话也顺畅起来,甚至于恢复了那种懒散的语调,脸上带着笑容,“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救了我不止一次,我估计还不完你的恩情。所以,我能够用以身相许来报恩吗,恩人?”   任析看着他,忽然拉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前,飞快的跑过街道,进入一个没有什么人会注意的小小巷道,然后转身亲上了谢臻的唇。   温热柔软,带着零星的湿意,与之前那一闪即逝的触感相同。   不同的是这次不是一闪即逝。   谢臻用力搂住了任析的腰,力气大的好像稍微松一些,任析就能原地消失一般。   任析的声音响起来:“可以啊。”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任析说完这句后,轻声道:“你可听清了我对付苍年说的话?”   谢臻紧紧抱着他的腰:“听清了。”   任析微微笑起来:“我不是为了你来的。”他怕谢臻会信付苍年那些话,会因为付苍年的话内疚。   那些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他的的确确,如他所说,是放不下这个世间。   谢臻却说:“你是因我而来的。”他面上带着欣喜的微笑,没有内疚,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高兴。   这世上,唯有任析一个人是因他而来的。   即便他说,他只是放不下这世间,可是他对窥生镜中那个跌跌撞撞的孩子产生了一丝怜悯与心疼,才会回来。   他大可杀了谢臻一了百了,可因为他是任析,所以他不会。   任析爱这世间,谢臻不爱,乃至于恨。但若是为了任析,他可以去爱这世间。   ……   展言知晓苍生宗的老祖又来了一趟东方域,而后从别处听说付宗主跟魔尊打起来了,吓了一跳,生怕谢臻被苍生宗老祖打死。   该死的是谢臻不理会他的传讯,他只能上蹿下跳四处寻谢臻的踪迹。   寻到谢臻已经是一日之后了。   确切而言,不是展言寻到了谢臻,而是谢臻与任析一同出现。   展言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在外人面前给魔尊点面子:“魔尊,属下昨日传讯与您,您可是有什么要事?”什么重要的事完全不搭理他?   谢臻诧异,摸出传讯符:“是吗?”   他注入魔气,展言咆哮的声音从里头一句一句的传出来。   “谢臻你真死了是吧!?”   “谢臻你是不是死了!!”   “谢臻你不会死了吧!!?”   “谢臻我听说你跟苍生宗老祖打起来了真的假的!?”   展言:“……”   谢臻:“……”   任析:“……”   三脸沉默。   任析尝试离开这里,拒绝听展言的咆哮。   谢臻却一把握住他的手,撤回自己的魔气,展言咆哮的声音戛然而止。   展言本尊听着自己的声音,十分之尴尬,尤其是任析在场。   不过很快,他就顾不上什么尴尬不尴尬。   他注意到任析与谢臻握在一起的手,视线惊诧,眼神询问谢臻。   谢臻弯着眼睛,一双桃花眼中笑意明晃晃的,多情又勾人,最明显的是眼中那份得意,不知道在跟展言得意什么:“我与他昨日结为道侣了。”   展言:“?”   任析耳尖发红,他弯着眉眼对展言颔首:“是。”   展言脑子转了半晌,记忆还停留在谢臻喝止他,让他不可以随便开自己救命恩人玩笑的画面上。   许久,展言干巴巴:“额,恭喜。”   谢臻唇角似乎翘的更高了些。   不远处,梁丘穆瞧着这一幕。   他的耳力,能够将谢臻他们的话听的很清楚。   他听见了谢臻与任析的话,许久后,慢慢露出笑容,轻声说:“哥哥,恭喜。”   任析转过头来,与他对视,两眼一弯。   梁丘穆看着谢臻与展言扯了一会儿后,拉着任析走远,因为走的太远了,所以他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能看见任析眉眼弯弯的偏头,与谢臻说了什么。   谢臻像是愣了下,回头冲着梁丘穆的方向丢来一件东西。神情不大高兴。   梁丘穆倾身,将他抛来的东西接住,是一个小锦囊,低阶的储物法器,里面的空间很小。也不能烙印神识。   梁丘穆打开小锦囊,看着里面堆着的糕点跟零嘴。   他愣怔了半晌,阖上锦囊,放进怀中。   看起来他很高兴,梁丘穆甚至回想不起来,他过去有没有这么高兴的时候。   那种笑容,不仅仅是在笑,是全身上下都弥散着如释重负的轻松愉快,明亮的眼底全是欢愉。   是因为谢臻吗?   梁丘穆按着自己的胸口,嘴角轻轻上扬,摸出传讯符注入魔气。   那头的人好像还在生气,听着声音怒气冲冲:“找我何事?”   梁丘穆喊出了好久之前的称呼:“付哥哥。哥哥他跟谢臻结为道侣了,我从来没有看见他有那么开心的时候。”   梁丘穆笑着说:“等他们举办道侣典的时候,我邀请你来看看吧。”   付苍年:“……”   许久后,他才掐断了传讯。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啦!   宝贝们求个完结评分啵啵!   顺便放一放我滴预收:   《摄政王他祸乱后宫》   齐昭元作为一国太子,幼年丧母,外祖势微,上有继后虎视眈眈,下有兄弟百般刁难。   时刻处于被废的边缘。   开局全废,一无所有,只有一张漂亮脸蛋。   为登帝位,齐昭元盯上了大权在握的异姓王萧旌。   第一步,引起萧旌的兴趣。   第二步,获得萧旌的怜惜。   第三步,确认萧旌的爱意。   第四步,送自己到萧旌嘴里。   第五步,引萧旌为自己夺权。   齐昭元的计划实行的非常顺利,只是在第四步到第五步的衔接上出了点问题。   一夜同眠后不久,宫中中秋家宴萧旌与齐昭元同席。   当着帝后与一干大臣的面,萧旌面上威严如水,席下的手搭在了齐昭元腿上。   齐昭元:“?”   齐昭元觉得不妙,三巡酒过,找个借口开溜。   却半道被高大的身影堵在假山后轻吻,喑哑的声音问:“微臣助殿下登上皇位可好?”   齐昭元:“?”   究竟是计划的哪一步出现了问题?   表面温良野心勃勃太子殿下×搅乱朝纲狠毒摄政王#狠人跟狠人之间的小甜饼# 第89章   梁丘穆一通传讯, 让付苍年几日未能入定。   他下意识想要去握身边的剑,碰了个空才想起来,那剑被他归还给了任温期。   想到梁丘穆话中的意思, 他便眼神沉沉。   他知道任温期当时说的话没有假, 他应该再也无法飞升了。   越是知道如此, 付苍年便越是心绪难平。   他将自己在洞府中关了数月, 被触动禁制的时候满脸烦躁的让人进来。   来者是青诀,这宗门里除了青诀,也没有人敢到这里来扰他。   青诀手中握着一张薄薄的的玉笺, 上面隐约有流光。他瞧着自己的师父, 犹豫半晌后才将手中的玉笺递出去:“师父,这是魔界送来的。据闻魔尊要举办道侣大典, 邀您去观礼。”   青诀还未能窥见事情的全貌, 但从魔界那头传来的消息,与师父近来的情形,他隐约能猜到一些。   实在是难以想到, 他苍生宗曾经收下的弟子, 竟然会是当年的魔尊。   魔界的两任魔尊都与苍生宗有切不开的关系,这若是说出去,让修真界众人知晓,怕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堂堂修真界第一宗, 对魔修疾恶如仇的千年大宗, 实际上却与魔界牵扯最深。   不过这种事, 除了对当年情形知晓七八分的人能够猜中, 其他人是无缘知晓的。   青诀想着这些事, 小心的觑自己师父的神色,不知道他会不会接这玉笺。   实在说, 他不懂他师父与那位前魔尊之间的关系。   理当是极好的友人的,可瞧起来又像是关系不好,生死大敌般。仅仅是他跟在师父身边,还能记得千年前的记忆中,他师父曾数次提着剑打去魔界,最后却又灰溜溜的独自回来。   ……那食灵水,也是前魔尊给予的,被他师父给了整个宗门,使用至今。   他见着付苍年一双眸子牢牢盯着玉笺,活像是要用目光将这玉笺生生碾碎成齑粉般,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问:“师父,若是您不打算去,那么弟子可……代师父去瞧瞧?”   也许他师父其实是想看的,只是抹不开面子。   付苍年没有应声,盯着玉笺,许久后他嗓音嘶哑:“青诀,为师做错了吗?”   青诀不知道,千年前的事对他来说已经模糊了。他甚至记不得前魔尊生的什么模样,也不知道是他从未见过,还是跟着付苍年见过,但因为年纪太小忘记了。   他一把年纪,在他师父跟前却还是像个孩子,为难道:“师父……青诀不知。青诀只知,师父当是将那位尊主视作朋友的。”若不是朋友,何至于为对方的事在意至此?   上千年的朋友,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斩断这份交情呢?   朋友?   听见这个词,付苍年觉得有些可笑。   他是拿任温期当做朋友,当做生死之交。可任温期似乎觉得他对他的好是在害他似的,总是一句话都听不进。   付苍年忽地从青诀手中拿走那玉笺,冷笑:“去,为何不去。届时你随为师一道。”他要瞧瞧,看着任温期与那个谢臻结为道侣。   青诀愣了愣,到底应了声是,什么都没有再说便出去了。   付苍年在洞府中团团转。   木屋旁的小瀑布下,有一个莹白的光团包裹着一张卷轴,在浓郁的灵气环绕中飞速成长,甚至隐约能够瞧见它四周的水汽幻化出的模糊影像。   影子里有青山长河,有村镇人声,来往的人熙熙攘攘,好像从未死过,还鲜活的存留在这个世间。   那里面应该有个叫做苏析的少年,是一方富甲家中独子,任性娇纵的小少爷,一心追寻修途,背着他的木剑长成青年,中年,继承家业,作为一个平凡人老去。   应该还有一个和他一道长大,混迹街头的,同样普通的朋友,兴许会进入他的家中,帮他经商,管理家业,与他一道老去,死后成为一抔黄土,葬在青山里,山坳的湖泊下。   付苍年看着那些浮动的影子,看着飞速成长的卷轴。   这千年的光阴,让这副卷轴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够展开,让其中的景象重临世间,其中的魂魄也会变成活生生的人。   可有人变不回去了。   他忽地静下来,恼怒也罢,愤恨也好。付苍年掐出一个生涩的决印。   那是苍生宗弟子自入门起,便人人习得的熔洗。   说来可笑,熔洗之术,也是任温期所创。   付苍年的修为到了法随心动的境界,心念一动灵力自随,除非顶尖的法诀,否则鲜少需要他掐诀。   但熔洗不可,熔洗无论是什么修为,效用都是相同的,也唯有掐诀方可用出。   付苍年半阖着眸子,看着指尖涌动的雾气,浅白色的雾气缓慢盘旋,环绕,即将要聚在一起形成一朵小小白莲的形状,可在聚集到最后一刻,轰然散开。   付苍年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指尖,心底情绪静了。   他笑起来,说不出是高兴,难过,亦或是释然。   “原来,我都有了心魔。”   也好。   成为苍岭青山里的一抔黄土。   *   任析掐诀,半晌后瞧着自己什么也没有的指尖,并不意外。   他轻轻呼出口气,收回手,耳尖一动便听见谢臻的动静。   谢臻脸上瞧着很是得意,春风拂面似的容光焕发。   他快步走到任析跟前,抬手便搂住了他的腰,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任析腾地红了脸:“光天化日,你干什么呢?”   谢臻眉梢轻扬,一副理所应当代样子:“亲自己的道侣啊。”   任析:“……”   他耳垂发红,那颗鲜红的朱砂痣被隐藏在这片殷红里,变成了同样的色泽。   任析嘴角翘了翘,觉得谢臻真是像个得到了喜欢玩具的孩子。   有种故意似的占有与宣扬。   但并不讨厌。   谢臻还嫌弃不够似的,凑到他眼前,一张俊俏的脸放大,问他:“你怎么不亲我?”   任析想了想,在谢臻的嘴角亲了下,但是谢臻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谢臻飞快的偏了脸,让任析正正亲到他的唇瓣上,不偏不倚。然后报复似的挑眉:“光天化日,你干什么呢?”   任析:“……”   任析一秒钟冷漠无情,抬手抵着谢臻的肩膀,让他撒手。谢臻竟然顺着他的意思真松开手,配合的任析都诧异了。   谢臻一本正经的道:“苍生宗给了回信,说是付宗主收下了玉笺,届时会如期参加我们的结契大典。”   道侣大典,又称结契大典。   修真界是不讲什么男男女女阴阳正道的,踏上仙途,能够顺遂的本就不多,能够在仙途上动心,有□□愿意结为道侣的更是少,多的是大道一人走到头。   不论是男女,还是两名男子,又或是两名女子,愿意结契成为道侣便结,没有旁人会去多管闲事。   不过这次有一点不同,这次结契的两名主角之一,乃是天下闻名的魔界魔尊,另一名也是闹的沸沸扬扬的人形植物妖修。   这组合怪异,不得不让人对此议论纷纷。   面上如何不提,私底下各种猜测纷起,尤其是魔界对此讨论的最为热烈。毕竟两名主角现今都是魔界中人。   好几次,任析与谢臻碰见凑头讨论的魔修。   “你们说,魔尊是真想跟这妖修结契吗?”   “我不是头次见与妖修结契的人类修士,但跟一株灵植结契的还是头一回见呢!”   “谁不是呢!”   “话说回来……”这位魔修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让人凑近,“该不会,这什么结契大典就是个幌子,是魔尊用来骗那小妖精的吧?化成人形的灵植,这若是吃了,没准儿魔修也能飞升。我们魔尊说不准是将这妖修骗回去吃的呢?”   其他魔修一副窥见了真相,恍然大悟的模样:“有道理啊!兴许这妖修有几分本事,怎么说都是千年来化作人形的灵植,头一遭现世这等宝贝,不能强来,要他心甘情愿的献出自己也并无可能啊!”   “对对对!我瞧过不少话本子上就写过这样的故事,心甘情愿献身才能功效倍增!”   任析:“……”   看的是哪门子的话本子啊!!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话本子套路了,怎么都不知道更新一下啊!   同样听了个清清楚楚的谢臻却在他耳边故意说:“他们说的不错,本尊确实是打的这样的主意。小妖精,你献身的时候到了。”   任析:“……”   任析反手一张禁声符贴谢臻嘴上。   谢臻连着三天没能说话,展言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让他一副深仇大恨闭口不言的模样。   任析做灵植的时候善于隐藏,做人的时候也不爱张扬。他本不打算举办大典,与谢臻二人结契便是。奈何谢臻与他的性子可不同,不张扬的天下皆知,是不痛快的。   他尤其,特别,专门为付苍年制作了一张玉笺,保证付苍年轻易不能捏碎,必须将玉笺中的金光符看完。至于付苍年来不来,那无所谓。   任析夜晚坐在谢臻身边,瞧着谢臻刻那玉笺,耷拉着眉眼轻轻问:“干什么非要弄这个?他兴许不会来。”   谢臻抬头,那双桃花眼看的任析一愣。   谢臻慢慢凑过来在他的眉尾亲了下,低声说:“我要气死他,不然我不高兴。”   任析眨着眼睛,被谢臻亲的睫毛止不住的颤抖,小声问:“为什么不高兴?”   谢臻不爱梁丘穆那东方域的域主殿,后来得知是任析曾经住的地方后,也常常去住,不再那般嫌弃,可他还是更喜欢带着任析来自己亲手开辟出来的洞府。   洞府顶端,夜明珠柔和的光辉落在任析的眼睫上,谢臻慢慢摩挲他的脸颊,桃花眼一瞬不眨的牢牢盯着任析:“不高兴他怪你,不高兴他对你发脾气,不高兴你对他道歉……不高兴他比我早认识了你上千年,却没有帮你,而是让你不开心。”   任析以为他误会了自己与付苍年的关系:“他只是朋友,他另有……”   “我知道。”谢臻说。   他垂下了眼睑,遮住了那双桃花眼中水波一样的光:“我知道。”他重复了一遍。   任析忽地理解了谢臻的意思。他不是在因为付苍年与自己的关系而不喜欢付苍年,他仅仅是因为付苍年做的那些事。   任析其实并不在意,付苍年有自己的原因,有自己的性格,梁丘穆也是,他们从根本上来说,是希望任析过的轻松一些,是希望任析好。   只是任析不愿意而已。   任析笑了下,轻声说:“没有关系,我不在意这些,他也并非是想要这样做,只是理念不合。”   谢臻忽然放下手中的刻刀,将任析用力按在玉石榻上,用力堵住任析的嘴,垂落的发丝下清晰的露出那双桃花眼底的神色。   漆黑的墨色里涌动着浓烈的复杂的情绪,恨不得能将任析层层包裹。他也确实这样做了,用自己的神识纠缠上任析,毫无阻隔,神魂共连,清晰明白的感到他思索所想种种,毫不隐瞒与避讳。   这种纠缠并非第一次,可每一次的纠缠都让任析面色发红,他望着谢臻的眼睛,神魂忽然止不住的震颤。   他知道谢臻真正的意思了。   谢臻一直以来传达出来的意思。   他会一直站在他这边,他会理解他帮助他乃至于改变自己。而不是像付苍年,又或是梁丘穆,虽然是为了他好,却只是固执的想要将任析推上他们希望的那条路上。   谢臻在心疼他。   任析有那么多人心疼,各种各样的原因,各样各类的表现,可是头一次,他因为有人心疼他,觉得有点高兴。   任析抱住谢臻,将头埋进他的怀里,问他:“你为何会喜欢我呢?因为我救了你吗?”   谢臻说:“因为是你。”   他回答的毫不犹豫。   如果换个人,如果不是任析,那救命恩人便只是救命恩人。   恩情与感情是不同的。   谢臻也问:“你呢?你是因为看我可怜,所以才答应我的吗?就像那时候,你看我可怜,所以决定来救救我。”   任析没有谢臻那样果断,他被谢臻压在阴影中,看着谢臻的脸,凤眸半眯着,漂亮的眉毛松弛,发红的唇瓣微张,像是陷入回忆中。   谢臻没有催促他,但不可避免的,他心弦因为任析的静默而渐渐收紧。   他摸着任析的唇角,希望任析不要说出太过分的话。那他说不定今晚会把他弄哭。   任析忽地笑了下,道:“你说你是个坏人。”   任析刚刚对上谢臻的时候因记忆被封,还有几分害怕,总是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顺毛。谢臻发现他的目的后,固执的用他是坏人这一点来警告威胁任析。任析觉得谢臻就是个小孩,那种嘴硬,非要诋毁自己的小孩。   这种小孩很可怜,但往往不招人疼爱,因为他们犟的要死,生怕别人可怜一下他们。   任析那时候想,谢臻这样的怎么会是个坏人。   他觉得心软,不过世上让他心软的并非只有谢臻一个,而是万事万物,数不胜数,谢臻只是其中一个。   那是从什么时候起,谢臻跟万事万物不同,让他留下单独一份,只为谢臻一个人心软呢?   不太记得了,可任析清楚的知道,他想到当初在窥生镜中瞥见那个孩子摔倒后的脸,不再能保持如当初一般的,像是神祇俯瞰一般的怜悯。   而是一种涌动的心疼,一种想要回到过去,抱抱那个孩子,让他与世上苦痛绝缘,让他能够过,就像当初苏析在苍岭中那样,还未沾染魔气之前的生活。   无忧无虑,有父母疼爱,朋友相伴。   因为谢臻愿意威胁他,愿意为了他改变自己。   天生魔物是谢臻的命,任析固执的想要来改变这一点,可真正改变这一点的,是谢臻自己。   为了任析才做出的改变。   每一次他用“我会变坏”这种意味的话来威胁任析的时候,都是又一次在剖白:我愿意为了变好。   谢臻不懂自己话中潜藏的意思,任析也不懂,但他今天忽然懂得了这个意思,便觉得,谢臻会让他下意识觉得不同,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他捧着谢臻的脸,弯起眉眼笑着说:“你不是个坏人,所以我喜欢你。”   谢臻不懂任析藏在话里的意思。   不过他看懂了任析眼睛里溢满的喜欢,不是怜悯,不是心疼,而是单纯的喜欢。   他心脏喧嚣,恨不得能将眼前这个人揉进骨血里,才能让他一直这样与自己在一起。   洞口的灵植慢慢摇曳,攀爬,将洞口外点点的星光遮住,也遮住了洞府内的两道晃动人影。   ……   结契大典的日期是梁丘穆定下的。   谢臻自从知道梁丘穆是什么身份,使唤梁丘穆使唤的非常痛快,一副自己也是梁丘穆长辈的模样。   梁丘穆:“……”   杜翁问:“你是不是惹了魔尊不悦?”   杜翁说的是任析。他以为是任析指使谢臻来使唤梁丘穆的,连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让梁丘穆去处理。   梁丘穆:“……不是。”在摆谱呢。   早知道,他就该跟付苍年一起,把这混账轰走,不该让他待在魔尊身边。   谢臻每天好像很闲一样,实际上只是闲那么两刻钟,便灰溜溜的回到任析的殿中。   嗯,任析从前住的殿中,现在他多跟着谢臻去他那个破烂洞府住,不过按照谢臻的速度,那个破烂洞府很快就会变得金碧辉煌。   任析面前是一个热气腾腾的浴池,里面翻滚这药液,升腾的雾气中掺杂着浓郁的苦味。   任析背对着谢臻,听见动静便反手对着他招一招:“快点过来,进去泡着试试看。”   上次的办法失败了。   他琢磨许久,又重新想了个办法。   谢臻解开腰带,穿着一身亵衣入水,白色的轻薄布料顿时若隐若现。   他单手倚靠在水池边,一手去把玩任析垂下来的发尾:“恩人,咱们日后得定个称呼吧?叫姓名太生疏,叫恩人也不够亲昵,日后结为道侣,我是唤你夫人呢,还是唤你夫君呢?或者我也叫你哥哥?”   任析耳根子一红:“你不能叫我‘温期’吗?”   谢臻把玩着手中乌黑的发丝,发丝被他沾上了些水,变得湿漉漉的:“这是你过去的名字,我不认识任温期,我只认识任析。不叫这个。夫君,夫人,哥哥,就这三个,你选一个。”   任析耳根子更红,在三个称呼中间来回转,转半晌都难以企口:“就……叫哥哥吧。”   谢臻哼笑一声,叫道:“哥哥?”   任析顿时后悔了。   他觉得耳根子一麻,浑身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耳根子的红有向着脸上泛滥的意思。   谢臻若有所思:“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啊?那没关系,日后三个,咱们可以唤着用,哪日高兴用哪个,便用哪个,你说怎么样,夫人?”   任析真想给谢臻头摁水池里去!   他对着谢臻一甩手上的水,将自己的头发抓住来,转身就要走。但是谢臻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衣角,将他拉进水池中,抱在了怀里。   任析一身衣服泡水,湿透了。   这池子里的药水都是他废了功夫特制的,法衣也防不住。   任析沉了脸,谢臻见他真有些不高兴,讨扰:“我错了,好了好了,你高兴哪个就叫哪个好不好?”   任析不是在因为这个不高兴。   他情绪来的莫名其妙,他不是个会轻易发脾气的人,尤其是对着亲近的人。   但他方才有些没来由的暴躁。   任析神情收整,变得无奈,转身要从水池中爬出去。   谢臻见他恢复,立刻重归原状,将人拉着不让走。   他脸色发白,既是被体内魔气折磨的,也是被涌入体内的药力导致的。任析看着他桃花眼笑盈盈的,唇色却白的像纸张,顿时心软下来:“算了,下次再胡乱折腾,你就一个人回你的洞府里去吧!”   谢臻才不怕他的威胁,将头无力的搭在任析肩头,带着笑意哼声:“嗯~知道啦。”   任析垂着眼睑,回想自己方才的情形,再次想到前几日自己未能用出的熔洗,心中确定一件事。   他走火入魔了。   早有征兆,早在他初入苍生宗,施展熔洗的时候,那一闪而逝的画面跟延迟用出的熔洗,就在征兆着这件事。   原本不至于到走火入魔的程度,只是执念罢了。没有这份执念,他很可能会被天道封住记忆更久,或者是动更多的手脚。   虽然他安排了窥生镜跟青萝绿裙在,但若是他自己忘记这件事,那么仅仅靠两件法宝是无法抵抗天道的。   可他现在执念太过,杀空山之时,空山那些话谢臻没有听进去,任析却因为担忧谢臻,一夕之间念头跨过了那道界限。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不怪乎此。   他最担忧的人并未走火入魔,他自己倒是落到了这个境界。   好在,他走火入魔远远比谢臻走火入魔好得多得多。他有许多法子控制自己,乃至于回旋,对他最大的影响不过是无法飞升。但他本就不能再次飞升,也不打算再次飞升。   飞升没什么好的。   世间有万物,还有谢臻。   水池中的药水色泽逐渐变得清澈,谢臻紧紧搂着任析,脑袋下垂,以免任析瞧见自己痛苦的神色。   他痛的麻木了。没有发现肩侧的人微微侧头看着他。   半晌后,任析轻轻吻了吻谢臻。   谢臻没发现。   *   任析与谢臻的道侣大典,不仅付苍年去了,七长老与藏柏月几人都去了。   他们是另外收到的请帖。   天晓得付苍年准备带着青诀直接动身时,青诀苦笑着带上了一堆人时,付苍年那个脸色有多难看。   七长老跟藏柏月他们是不知道的。   只有苍生宗掌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为自己师父跟徒弟发愁。   七长老是任析的师父,藏柏月是任析的朋友,可他师父也跟任析是一辈的,那岂不是算起来跟藏柏月成了同辈,七长老反倒要压自己师父一头?   七长老与藏柏月不知道掌门在愁什么,对那位老祖敬而远之。   他们许久没有见到任析了,这中间出了太多的变故,不仅老祖出关,空山死了,任析也去了魔界,现下甚至要与那位魔尊结为道侣,实在是让他们一头雾水。   而且瞧着这位老祖仿佛对此很不高兴似的。   也是,毕竟传闻这位老祖对魔修嫉恶如仇,比之掌门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会不仅要去参加魔修的大典,这两名魔修还都出自苍生宗,七长老与藏柏月都怕这位老祖到时候一个控制不住,怒从中起,直接清理师门。   好在他们多虑了。   一行人抵达东方域,瞧见任析他们的时候,付苍年竟然直直冲着任析走去。   藏柏月担忧,紧张的叫自己师父:“师父,师祖这是要做什么?”   掌门含混道:“不必忧虑,师父与任、任析是熟识。”   藏柏月呆了下,瞧着任析弯着眼睛对付苍年笑,顿时察觉出什么来,吃惊的看了一会后,放下担忧。   付苍年原本是想用丢的,可今日是任析的结契大典,他到底是没有这样做,将手中的木盒递给他,低声道:“贺礼。”说完,他用冷淡的眼神看了谢臻一眼,对他大概是不满意极了。   谢臻不在意,只要付苍年不给任析甩脸子,他不需要付苍年的好脸色。   甚至,他还对着付苍年挑衅似的扬眉。   付苍年额角的青筋鼓动,忽地听见任析说:“多谢呀。”   那些冒出来的脾气,便再度被压下去了。   梁丘穆是在场除开任析外,与付苍年最熟识的,理应由他陪着付苍年。   一群魔修赶着上来为魔尊送礼,付苍年瞧着他们对谢臻恭维的模样,而原本真正的魔尊却只在一旁,如今整个魔界再无人识得他,付苍年仍旧觉得意难平。   梁丘穆看出他在想什么,亲手斟酒,递给付苍年:“他不在意的外物,你何必如此耿耿于怀。”   付苍年淡淡道:“我讨人嫌,喜好多管闲事吧。”   梁丘穆笑了,垂首继续斟酒,为自己倒满一杯:“有什么不好的?没人知道,就没有人会去打扰他。”   付苍年知道,之前是他固执,现在想明白,也觉得大可不必。   他伸手学着梁丘穆的模样,自己为自己斟酒,仰头畅饮,余光里看着两名穿红衣的影子靠在一起,低头说话。想着,原来现在任温期也有能够真正可以倚靠的人了。   确实不错。   任温期不能飞升,梁丘穆这个魔修也不能,谢臻天生魔物,天道不直接劈死他都是好的,自不可能让他飞升。如今他自己也是了,心有执念走火入魔,无法得道飞升。   竟也觉得释然。   付苍年的神情缓慢的融化,如同一块多年的坚固寒冰有了松动。   这场结契大典在魔界举行,事后在修真界也传的沸沸扬扬。   不少人对此津津乐道,尤其是知晓苍生宗掌门与老祖均前往魔界,参与了结契大典,更是议论纷纷。   至于议论什么,倒是没有统一。   有人气愤苍生宗与魔界交好,是屈服于魔修,也有人好奇是否是因当今魔尊出自苍生宗的缘故。   空山之死并非秘闻,修真界早便传遍了。苍生宗不仅没有保的意思,反倒是将空山门下弟子废除修为,逐出苍生宗,任他们在修真界以凡人之躯流浪,比杀了他们还要让人难受。   这等作为,等于变相在承认当初谢臻所言,为他正公道,也是清理苍生宗门户。   如此算来,谢臻这个魔修也并非自愿修魔,而今成为魔尊,兴许念在苍生宗铲除了空山一门的份上,乐意与苍生宗交好。   这些纷纷扰扰与苍生宗没有干系。   苍生宗在做一个大动作。   桐月州的苏家族地上空,密集的人影如阴云般,笼罩在上空。   最前方的男子负手而立,垂着眸子冷漠的望着下方,一身修为内敛,像是一个凡人一般,难以让人察觉到丝毫灵力的外泄。   越是如此,越是叫人心惊。   大片的苍生宗弟子落在外围,以包圆之势阻拦任何苏家族子外逃的可能。   苍生宗从来并非好欺凌之辈。   苏家既然敢动手脚,囚禁苍生宗大弟子柳勉,还与宗门叛徒空山勾结谋取食灵水,败坏苍生宗声明,种种件件,足够让苍生宗出手。   付苍年并不会出手,他只是立在半空,以防万一。   柳勉在宗门内修养,身体尚未完全复原,此次带领众弟子的乃是藏柏月。   几年的时间,藏柏月已经风骨卓佳。在外人跟前丝毫看不出他是从前那个十几岁天真的,对同村兄长无比依赖,会跟师父撒娇的小少年。   苏家族地骚动,大长老与二长老去抓苏家主,其余长老对付苏家长老,藏柏月带领弟子们围堵苏家的青年一辈。   他剑光凌凌,一张脸冷肃,眼眸沉静,精妙的剑招在他手中行云流水,光影如炸开的碎银或冰雪,而他是冰雪中那支欺霜傲雪的寒梅,迎风而立。   今日之后,修真界的四大世家会少去一个,世上再无一个修真世家姓苏。   藏柏月垂眸,冷漠一剑斩向苏家的一名元婴,飞溅的鲜血有一滴意外的落在了他的眉尾,小小的一点缀在霜白的肌肤上。   他毫不在意,甩落剑尖上的血液,迎上另一名修为高于他的元婴。   全然未能在意,他的后方有一名弟子视线灼热的望着他,黑眸里涌动出浓烈的渴望,像是燎原的野火,愈烧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