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当法医   作者:络缤   文案:   死于医闹的法医白向墨穿回了民国,穿成一个正在被严刑拷打的杀人嫌疑犯   全身伤痕累累,之前还被吓得尿了裤子,白向墨觉得自己是史上最悲催穿越者。   为了洗脱罪名,他重操旧业。   奈何他空有法医技术,没有法医的身板   齐铭觉得自己的脑子被门夹了,才会上了白向墨的贼船。   白向墨:“兄弟,劳驾帮我翻动一下尸体。”   白向墨:“哥们,帮我锯一下这头骨啊。”   白向墨:“那什么,这勺子是我用来舀脑浆血水的。”   正拿着勺子准备喝汤的齐铭:“……”   白向墨成功荣登齐铭最厌恶之人榜首   新文《我看见你了[刑侦]》文案:   杭景有个秘密,他有预知能力——   他能随机梦到即将被凶杀的人生前最后景象   ※【阅读注意事项】   1、架空历史,无真实历史事件和人物。   2、本人非专业法医,专业知识看看就好,不要当真。   3、单元探案文   本文将在7月27日入V,希望大家能够支持,么么哒(づ ̄3 ̄)づ╭?~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民国旧影,业界精英,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向墨|配角:齐铭、白喜儿、林宛如|其它:预收文《我看见你了[刑侦]》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听,尸体在说话   立意:惩恶扬善,匡扶正义 第1章 【焚】初入民国   一瓢冷水将白向墨泼醒,浑身疼痛让他逐渐找回了意识,此刻的状况让他顿感不妙。   白向墨的双手被举起绑在木桩上,身上被鞭子抽得看不见一块好肉,整个人好似血人。   血腥味尿骚味腐臭味混杂在一起,揉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白向墨面前站着两个人,他们身上穿着只有在民国影视剧里才能见到的警察制服,正阴恻恻地朝着白向墨笑着。   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拿着鞭子,鞭子上沾着鲜红的血迹。   身上的疼痛提醒着白向墨,那些血迹来自哪里。   “说!你是怎么杀死张小姐的,有没有同伙!”   手拿鞭子的警察将卷起来的鞭子按在白向墨的伤口上,白向墨疼得额头青筋凸起,苍白的面容不见一丝血色,额头上尽是冷汗。   白向墨,一名具有三年工作经验的年轻法医。   参与过多起重大刑事案件的检测、勘查,并在案件侦破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坊间流传这么一句话:法医不用担心医闹。   而白向墨却用生命证明了这话的不靠谱——   他不过是顺路到法医检测鉴定中心拿一份报告,就被不满鉴定结果的当事人用灭火器砸了脑袋。   再次醒来,白向墨依然是白向墨,只是变成了百年前,正处于民国年间的白向墨。   白向墨现在的处境非常糟糕,他被牵扯到一桩杀人案当中。   有人在案发当天看到他在案发现场附近出现过,行迹鬼祟可疑。   白向墨是死者的追求者,被拒绝后依然对死者纠缠不清,经常出现在死者家附近。   负责这桩命案的王探长,将白向墨当成嫌疑犯逮捕归案。   白向墨一被抓进来就被严刑拷打,没人理会他的辩解,用酷刑让他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   之前的白向墨扛不住严刑拷打一命呜呼,变成了现在的白向墨。   刚获新生,白向墨就要面临生死大关。   “我-没-有-杀-人。”   白向墨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嘴里尽是血腥味,一开口嘴角就流出一道血痕。   “呵,没想到这小子还是块硬骨头!吓得尿了裤子还在这嘴硬。”   把警服穿得松松垮垮的巡捕冯大头哈哈大笑,目光扫向白向墨湿润的□□。   严刑拷打加上精神压力,导致之前的白向墨失禁了,房子里的尿骚味就出自这里。   冯大头冷哼一声,朝着一旁的上司王探长道:   “探长,看来咱们得上点真家伙了,不然他还以为咱们拿他没办法!”   王探长慢悠悠地将手里的鞭子扔在一旁的桌上,掏出兜里的烟叼在嘴里,又抓起一旁火炉里的烙铁。   烧红烙铁头将烟点燃,他深吸一口,将烟吐在白向墨脸上。   白向墨被呛得直咳,咳嗽牵动了身上的伤,疼得他直打哆嗦,眼前一阵发白。   火红的烙铁在他身前游走,好像在思考该烙在什么地方合适。   烙铁的温度让白向墨整个身体都紧绷着,伤口被扯得生疼也难以控制自己放松下来。   王探长笑得温和:“你要不是杀人凶手,怎么没人保释你,让你在这里白白受苦头。”   “探长,这家伙肯定有问题!”冯大头语气笃定。   “被这凶杀案牵扯进来的有好几个人,其他人问心无愧都愿意花钱保释,只有这家伙心虚,没人敢搭这茬!”   王探长将烙铁放下,靠在一旁的桌前一边抽烟,一边跟冯大头闲聊起来。   “张小姐的父亲张先生也算得上是一人物,现在张小姐在自己家里被人谋杀焚尸,上头要求我务必在三天之内结案。现在就只剩下一天的时间,真是把我当神了。”   冯大头弓着背点头哈腰地给王探长倒茶,一边奉承着:   “这说明上头看重您,这案子该怎么断,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白向墨瞬间明白,这两人这番对话的意图——   有钱,就能洗脱嫌疑。   白向墨从前只在影视剧、文献资料里看到过民国时期的腐败,现在亲身体会到了。   他这一次不管有事没事都要被刮一层皮。   在这司法公正得不到体现的年代,如果不能找到真正的杀人凶手,巡捕房为了交差,极有可能将他判定为杀人犯。   如果不拿钱开路,很可能就会成为替罪羊。   白向墨皱眉,作为一名法医,极为厌憎这样不公的行为。   这不仅让无辜者蒙冤,还是对死者的极其不尊重,对凶手的仁慈。   恶不被制止和惩罚,是恶上加恶。   可他现在毫无办法,生死都是个未知数。   “吱呀——”   金属质地的厚重房门被打开,一个头上包着白色布巾的印度人走了进来,在王探长耳边嘀咕了几句。   “他娘的有完没完了,还嫌不够乱的,尽是没事找事!”   王探长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啐了一口咒骂着。   “先把他送回牢房,我先去应付外头不知所谓的人!这年头是个人都骑到我们头上撒野,这他娘的都第几回了!”   王探长骂骂咧咧,带着恼意离开了刑讯室,走到门口的时候不忘使了个眼色。   冯大头心领神会,他将白向墨放了下来。   一离开绳子的拉扯,白向墨直接瘫软在地上。   “你说你,明明是个前途无量的大学生,为什么要来受这个苦。”   冯大头蹲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一块大洋,拿在手上把玩,意有所指地低声道:   “我这个人特敬重读书人,只要你有诚意,我一定会在探长面前为你说好话。是想在这里继续受苦,还是回家好吃好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冯大头说完这些话,就把白向墨单独关在一间阴森的牢房中。   牢房角落的尿桶散发着恶臭,老鼠在墙角肆无忌惮地游逛,四周时不时响起古怪的哀嚎声。   白向墨躺在杂草上,在脑中梳理着混乱的思绪,慢慢的找回原身的记忆。   白向墨并没有杀人,他连张家都进不去。   张家公馆是带着花园的洋房,花园外有高高的铁栅栏围着,白向墨只能远远地看着。   只要进行现场勘察,通过脚印、指纹辨认等手段方式去确认,他的嫌疑就能排除。   如果警方能够以探查真相为目的,那么白向墨并不会太担心。   可是……   刚才那两个警察的表现,赤--裸裸地展现了这个时代的腐败。   这些人并不是真的想要调查真相,他们只想从中牟利。   钱……   白向墨抿唇。   “石头!”   一个女人哭着扑到铁牢前,望着遍体鳞伤的白向墨,眼泪落得更厉害了。   “娘——”   白向墨自然地吐出这么个字,不顾身体的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眼前憔悴的女人,眼眶顿时红了。   原本只是身体疼痛,现在心脏也一抽一抽的。   林宛如,民国白向墨的母亲,一个裹着小脚的旧式女人,现在身上还穿着旧式袄裙。   她平时很少出门,来到这样的地方非常地拘谨和不适,一路走来都是低头含胸,十分胆怯惶恐。   可当她看到白向墨的刹那,什么都抛到了脑后。   白向墨看到林宛如的刹那,就明白这一切并不是梦。   他是二十一世纪的白向墨,也是民国白向墨,他们或许有很多不同,但现在就是一体。   “他们怎么把你打成这个样子,我苦命的孩子,你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   林宛如一脸痛苦地望着白向墨身上的伤,想碰又害怕弄疼了他,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   “娘,我没事,就是看着可怕,其实一点不疼。”   白向墨努力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可这并不能让林宛如好受。   “嫂子,石头肯定饿坏了,还是先让他吃点东西吧。”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白向墨这才注意到一旁穿着不合身的男装,大约只有十六七岁的女孩。   “小姑。”   “哎。”   白喜儿应了一声,默默地抹了一把眼泪,将竹篮里的食物拿了出来。   一碗白米饭,一碟小葱拌豆腐,还有一碟红烧肉。   袖子对于白喜儿来说有些宽大,一摆一摆的不方便动作。她右手捏着左手的袖子,将碗筷穿过铁栏放到白向墨面前。   白向墨看着她的动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想不起来。   他现在的记忆还不能很好地融合,很多时候都比较迟钝。   腹中的饥饿也让白向墨没有过多思考,直接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自从被抓进来,白向墨就滴水未进,疼痛让他刚刚忘了饥饿,看到饭菜才发现自己早就饿得胃疼。   吃完饭,白向墨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小姑,你的玉镯子呢。”   白喜儿连忙抽回手放到了身后。   “在,在家里放着呢,我穿男装不好戴着它。”   白向墨直直地望着她,并不相信她的话。   那个玉镯子并不算值钱,但是是白喜儿亲生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对于白喜儿来说非常重要。   白喜儿一直手镯不离身,是白家败落之后仅存的首饰。   “娘,我爹呢?”   林宛如表情僵住,支支吾吾地开口:   “你爹,你爹正在筹钱,有了钱就能把你保释出去了。”   姑嫂两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面容憔悴,眼睛红肿,脸色极差。   她们都压低着头,生怕白向墨通过她们的表情看出什么。   白向墨的记忆告诉他,他的父亲非常不靠谱。   一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败家子,根本不能指望他能做些什么。   就算他有这个本事,恐怕对他来说大烟的诱惑比把他救出来更大。   白向墨望着林宛如一阵风都能吹跑的瘦弱身体,最终选择不再追问。   他在牢里不好过,这两个无助的女人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石头,娘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的。你,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林宛如几乎是哀求着,眼神复杂隐忍,哀愁、愤恨、无措等等情绪交杂在一起。   “娘,我没事。我没有杀人,警察一定会还我公道的。”   林宛如望着白向墨身上的伤,明显不那么乐观,哽咽开口:   “娘没想到……娘下次给你带伤药。”   探监的时间很快到了,白向墨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   没有钱开路,他只有找到凶手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如果他能有勘察现场和验尸的权利,兴许能够找到凶手线索来救自己。   可现在他的处境,明显没有办法实现这一点。   作为一名嫌疑犯,怎么可能会让他对受害人进行尸检。   而且,王探长恐怕并不想那么麻烦地去查案。   白向墨无意识地用左手大拇指挠右手手心,思绪飞转。   “咿呀——”   牢房门被打开,一个身材高大挺拔,身着笔挺西装,鼻子上架着金丝眼镜也难以掩盖身上强悍气息的男人,直挺挺的出现在白向墨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白向墨,低沉的声音铿锵有力。   “你就是白向墨,杀死张书宁小姐的凶手。”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我看见你了[刑侦]》预收已开,求收藏,么么大家~~~   文案:杭景有个秘密,他有预知能力—— 第2章 这兴许是你的游戏   “我没有杀人。”   白向墨平静地接受男人的审视,语气坚定。   白向墨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是从他的穿着打扮,以及带领他进来的牢头态度,可看得出男人是个有分量的人物。   “我那天并没有靠近张家楼,只是在外面走了一圈就离开了。你们可以去现场勘察脚印、指纹,查明真假。”   男人挑眉:“如果你早有所图,想要抹去痕迹并不难。能成为圣约翰大学医学院的学生,且成绩优异到可免学费,你拥有足够的智力。”   上海圣约翰大学被誉为‘东方哈佛’,是一所闻名全国的教会学校。   圣约翰大学医科实行七年制,一旦毕业就会授予医学博士学位,是华国最早授予医学博士学位的两所学校之一。   “如果我策划已久,那么我就不会让人知道我这段时间经常出现在那里,动手的时候也会避开人。”   “这兴许是你的游戏。”   男人紧紧盯着他,目光极具攻击性。   “死者是你喜欢的女人,刚刚经历过严刑拷打,家人毫无办法。你是最具有嫌疑的人,情况对你非常不利,可你依然能平静地描述,绝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冷静。”   “多余的情绪并不能有助于案件的侦破,甚至会干扰判断。我此刻的冷静,也并不能作为我是凶手的证据。”   “那可说不定。”男人笑了。   白向墨的心猛地抽了抽,他忘了这个世界和原来有很大不同。   即使没有证据,只要有权势的人认为他有罪,他依然能被送上断头台。   “我离开的时候,张家并没有起火。”   “这只能说明你拥有一名同伙。”   “理由。”白向墨挪了一下被压得麻木的半边身体,疼得他龇牙咧嘴。   “如果已经拥有杀死她的能力,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找个人去毁尸灭迹。这增加了被人发现的成本,多一个人知道也多一份危险。”   “时间差,这样你就拥有了不在场证明。”   白向墨笑了,望着身上的伤:“这得是多愚蠢的想法?”   男人嘴角微微勾起,非常诚恳地建议:   “你现在承认,好歹能死得痛快点。”   “我没有杀人。”白向墨重申,“如果你们能够认真勘察现场,进行验尸解剖,四处走访调查,就能证明我的清白。   可如果你们只为了交差,没有经过调查就把我给定罪了,那么真正的凶手就会逍遥法外,以后很可能还有第二个甚至更多的受害者!”   “你对自己很有信心。”   “因为我没有做过。”白向墨坦然地对上男人的审视目光:   “曾经的我确实喜欢过张同学,但是我在她拒绝之后就没有再骚扰过她。”   男人上下打量他,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厚脸皮地说出这样的话。   “我这段时间确实经常出现在她家附近,但是我并没有做什么。学校关闭,我的前途不明,我心中烦躁才会想过来看看张同学,我一直只是远远看着。”   时局动荡,圣约翰大学宣布关闭。   虽然神学院和医学院依然在授课,可还是给学生们造成极大的冲击,对未来非常地惶恐。   圣约翰大学这几年因为‘立案’和‘国旗事件’被弄得焦头烂额,前途本就不明朗,现在又宣布关闭,让人深感前途灰暗。   曾经的白向墨把这条路当成唯一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现在闹成这样,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心中的烦闷无处疏解,只有看到心爱的姑娘,才能让沉重的心情稍稍好转。   张家公馆附近环境优美安静,没有满街的乞丐流浪儿,大家衣着光鲜,这样的美好让从前的白向墨好似能暂时忘却凡尘纷扰。   哪怕只是在这里走几圈,也能带给白向墨片刻平静。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爱而求不得,然后杀之,这是大多人都会相信的动机。”   大晚上不睡觉,跑别人家附近晃荡,这样的举动无疑增加了嫌疑。   “那我怎么进屋杀了她?那高高的栅栏,我很难翻越,那个时间段张家佣人们还在活动。”   “狗洞。”   “狗洞?”白向墨诧异,完全没想到那样漂亮的洋房别墅还有狗洞。   男人好心解释:“有人故意挖的,被掩盖得很好。”   “一楼有佣人,张同学的房间在二楼,想要不被发现的进屋,只有从窗户爬上去。如果张家大宅没有全被烧毁,应该能够在墙上找到蛛丝马迹。”   “墙上并没有攀爬的痕迹,不过地上有布匹燃烧的灰烬。”   “布匹灰烬?”白向墨微微皱眉,“屋子里找到类似飞爪钩的东西吗?”   “没有。”   白向墨疑惑,没有飞爪钩也就无法通过绳子攀爬而上。   除非有人从窗户扔下绳子,将绳子绑在重物上。   这些灰烬只能证明了凶手从窗户爬出逃跑,依然不知道是怎么进入的。   “张同学是怎么死的?”白向墨希望从死因里找到一些线索。   男人顿了顿:“大概是烧死的吧。”   “大概?”   白向墨不自觉拔高音,职业习惯让他难以忍受这样的词汇。   男人平静解释:“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难以查证。”   “生前烧死和死后焚尸有很大差别,尸表损伤严重,内脏往往还能保留较好,可以通过解剖检验,你们没有让法医进行解剖检验吗?”   “法医?”   白向墨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华国司法机构还没有法医师一席。要等到几年后,司法部法医研究所招收的第一届研究员学习班结束,正式颁发法医师证书,才正式拥有法医师的名称。   “类似于旧时的仵作。”   男人点了点头,问:“生前烧死和死后焚尸有什么差别?”   “气管、大支气管内能见到烟灰、炭末沉着,生前烧死在胃里也能看到炭末,死后烧死则不会有,因为死后没有生活反应,也就无法通过呼吸将它们带入身体。还有血液变化、颅脑变化等,生前烧死和死后焚尸的表现都是不一样的。”   白向墨直勾勾地望着男人,语气算不得上友好。   “宋朝宋慈就已经在他所著的《洗冤录》中,就记载了不少相关理论,旧式仵作也能验查。你们不会连最基本的检验都没有,就要定我的罪吧?”   男人坦然面对白向墨的灼灼目光,却依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张小姐是死后被焚烧的。”   未等白向墨开口,男人又道:   “她的尸体没有任何挣扎痕迹,背部明显烧伤较轻,说明一直在床上躺着没有翻身或者逃跑,因此并不难判断。”   白向墨摇头:“这些并不能断定她一定是死后焚尸,如果她处于昏迷状态,也有可能无法挣扎。”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但是我认为可能性不大。”男人面无表情的陈述自己观点。   “她身上有其他伤吗?”   “尸体上并没有看到利器刺穿或者敲打的痕迹,也不是掐死勒死。这样不动声色地将人杀死,生前完全没有机会呼救,只有善于用药的医务人员才能做到吧。”   白向墨放弃了对自己的辩解,他很清楚没什么用,也就不再浪费口舌。   “尸体进行毒理分析了吗?”   “张先生不同意警察局派的检验吏对张小姐进行尸体解剖。”   白向墨皱眉,这样的事他从前也遇到过,有的死者家属难以接受对死者进行解剖,觉得会让死者死后也不得安宁。   思想开放的现代都有这样的事,更别提现在了。   “不对尸体进行解剖检验,很难查明真相。死者家属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做法非常不明智,这会让真相更难被发现。”   “张先生并不是迂腐的人,只不过他不信任负责本案的检验吏。之前有一桩错案,就是这位检验吏的师傅验尸出错导致的。”   师傅都这个水平,徒弟更不值得信任了。   民国政府虽然对法医检验专门进行了改革,颁布一系列法律,开设培训机构等,但是由于封建传统的束缚和培养模式的守旧,法医人才依然非常地稀少。   很多检验吏都是由以前的仵作任命的,用的依然是以前的老经验,很容易在检验中出错。   如果进行毒检,很大可能是用银针测试,非常地不靠谱。   白向墨不顾自己在案件中的身份,积极毛遂自荐:   “我是圣约翰大学医学院的大三学生,我有解剖尸体和检验的能力!”   男人却不这么认为:“你虽然学了三年,可前两年只是预科,在文理学院就读,你真正接触医科只有一年不到的时间。”   “我能够胜任!我家以前是药商,祖上有行医的,我从小就熟读医书,比普通人多了很多基础。   我平时一直在自学,还经常去听高年级的课,已经提前学习了很多医科内容。你如果不信,可以让专业人士来考我。”   白向墨积极地参与到案子的调查中,如果是在现代是不可能允许嫌疑犯对死者进行尸检的。   可这是民国,一切皆有可能。   男人沉默,许久都没有开口。   正当白向墨以为没戏的时候,男人道:“我可以为你争取这个机会,不过你得付五百大洋。”   白向墨脸色一僵,他还以为这个男人有那么一点正义之心呢,结果也是个捞钱的!   “你必须被保释,才能够从大牢里出来。”男人解释。   “你是警察,直接押着我出去就行。明明就是想要钱,何必找这些理由。”   男人笑了起来:“谁说我是警察的?”   白向墨愣住了,虽然对方确实没有穿警服,可知道那么多案子细节,还能在这里跟他说半天话,不是警察是什么?   男人笑着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白向墨:   “我是华兴保险公司理赔部经理齐铭,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需要呵护,求收藏留言,有红包哦,么么哒   感谢在2021-07-07 03:47:02~2021-07-08 04:2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3737837 15瓶;Tommore 10瓶;无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向她们挥舞屠刀的往往是家人和伴侣   “保险公司?”白向墨有些懵。   原来这么早就有卖保险的了?   “张先生在我们公司为自己和家人以及名下的固定资产购买了保险,如果证实张小姐是被人所杀,我们公司将会根据合同进行理赔。”   白向墨了然,他对保险理赔并不陌生。   保险公司在进行理赔时,有时候确实需要跟公安机关打交道,但是并没有权利介入到案件调查中来。   “你们保险公司有这么大的权力,还能介入警察工作?”   白向墨想起刚才王探长的骂骂咧咧,他口中的‘乱七八糟的人’不会就是保险公司吧?   “涉及的赔偿金额巨大,我们公司自然会比较小心。”齐铭理所当然地说,“曾经就出现过当事人和办案警察互相勾结骗保的先例。”   “你们的调查结果能够作为证据吗?”   “当然。”齐铭非常肯定,“本人兼任法租界中央巡捕房探案顾问,在公共租界、华界虽然没有明确职位,但是也拥有名誉顾问的称号,时常协助警方办案。”   在保险公司任职还得兼任私人侦探,也是够忙的。   也由此可见,这家保险公司实力很强大。   “你这么厉害,不能直接把我带出去吗?检验完毕后直接把我送回来就行。”   白向墨要是能拿出五百大洋,也就不会被打得魂都飞了,变成了现在的白向墨。   齐铭微微压低身体,轻轻拍了拍白向墨没受伤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   “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警察局也需要创收。”   说是保释金,实际上是买路钱,是绝不会退回去的。   “我协助你们找到凶手,也不能宽容吗?”   “我可以先为你垫付,只收你五分利。”齐铭笑得温和,“要知道不管凶手是谁,对我们公司的理赔影响都不大。可对于你来说,差别可就巨大了。”   万恶的资本家,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忘赚钱,五分利的高利贷还一副你占了便宜的样子!   白向墨心中默默吐槽。   “如果凶手是张先生呢?”   齐铭敛起笑容,目光犀利。   白向墨以为齐铭觉得自己为了脱罪胡乱攀咬,解释道:   “我只是大胆假设,在案子查清楚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在凶杀案中,女性受害者被亲密伴侣和家庭成员杀害的比例非常高。”   “确实如此。”   齐铭并未反驳,目光深沉。   “在诸多人身保险骗保案中,很多受害者为女性,向她们挥舞屠刀的往往是家人和伴侣。”   两人沉默,气氛变得沉重。   人身保险原本是为了让人在遇到意外的时候,能够得到一点金钱上的帮助,没想到竟然有人借此杀人敛财,面对的还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保险理赔时,非亲属和伴侣是没有资格成为受益人的。   好一会白向墨才开口:“据我所知,张先生和张同学的关系一直争吵不断,关系很僵。”   “你说张先生跟张小姐的关系不太好?”齐铭笑了。   “整个上海滩的人都知道张先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一直非常的宠爱。为了张小姐,他丧偶之后没有再娶,连个妾室都没有。”   “张先生确实很宠爱张同学,但是张先生太过霸道封建,不尊重张同学的意志,是严厉的封建家长。而张同学是进步的现代女性,他们的思想是冲突的。张同学尤其厌憎自己连基本的婚姻自由都没有,一直为获得自由而努力。”   齐铭扫了白向墨一眼:“你是怎么认识张小姐的?你们并不是一个学校的,校区距离也很远。”   “我们是参加联谊会认识的,她从前很活跃-。后来据说她的父亲不允许她这样抛头露面,也就很少参加学生私下的活动了。”   张书宁就读于女校,而包括圣约翰大学在内的很多非女子学校,并没有招收女生。   很多男女学校学生私下会有联谊,很多人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认识异性的。   如果彼此有好感,往往会以书信的方式进行交往联系。   曾经的白向墨也曾给张书宁写过信,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复。   “她有关系比较亲近的人吗?”齐铭顿了顿,“我指的是男性。”   “据我所知并没有,她很漂亮大方,对人也很友善,但是一直和男生保持距离,并没有和哪个男生走得特别近。很多人都喜欢她关注她,所以如果她有喜欢的人,是很难瞒得住的。”   曾经的白向墨虽然被拒绝,但是并没有太过伤心。   喜欢张书宁的人很多,美好的女子都令人向往,他并不是唯一一个被拒绝的。   曾经的白向墨自觉条件很一般,表白也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留有遗憾,其实并不觉得这样的女孩子会看上他。   白向墨脑子里闪过一些从前记忆:“不过……”   “什么?”   白向墨顿了顿:“没什么。”   “别磨蹭。”   白向墨摇摇头:“只是没有任何证据的猜测,不足以说道。”   “说。”齐铭语气冷冷的。   “我觉得她很可能有喜欢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直觉。”   齐铭挑眉。   白向墨无奈,这些是曾经的白向墨地推测,毫无道理和依据,就是——感觉。   从小带大就没有怦然心动过的白向墨,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敏感和敏锐。   哪怕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也难以理解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远远看一个人就感到开心和满足,人都看不清就能感受到她的变化。   白向墨觉得,这些简直就是玄学,和他一切靠证据说话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同。   齐铭并没有追问,而是说:   “张先生已经为张小姐寻觅好了良婿,而且已经在商议订婚的日期,预计在张小姐毕业之后正式举行婚礼。”   白向墨诧异:“这件事我并没有听说过。”   “那个男人现在还在国外,过几天才会回到上海。事情没有定下,所以并没有张扬。”   “我记得张同学说过她的父亲一直想要把她嫁给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她为此非常的愤怒。”   齐铭肯定了这一点:“在这之前,张小姐确实激烈地反对过,还曾有过过激举动,被张先生禁了足。”   白向墨也找到了一些相关记忆:“我记得有段时间她因为生病没去上学,就是被禁足了吧?”   当时有同学想要去探望,还被拦在了张家公馆外。   “张先生以不让张小姐继续读书为要挟,让张小姐最终选择妥协。”   白向墨摇头:“张同学并不是一个容易屈服的人,她看起来很温柔乖巧,其实是个意志坚定、思想进步的女性。她非常反对封建礼教对女性的压迫,是无法接受在婚姻上被父母安排盲婚哑嫁的。”   说到这里,白向墨猛地抬头。   “张先生会不会是因为张同学不遵从父母意志而起了杀意?有一些封建家长无法忍受子女的反抗,会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   “张先生的嫌疑可以排除。”齐铭肯定地说。   “为什么?”   “案发当晚张先生正在南京参加晚宴,得到消息后才连忙赶回来,有很多人证。”   白向墨皱眉:“之前为什么不说?”   齐铭并未解释,继续说:   “能够不动声色地将人杀死且焚尸,自始至终不被发现,只有熟悉张公馆的人才能做的。当时天色还早,张小姐并没有就寝,却没有发出一点动静,这一切都说明她和凶手认识。”   白向墨面色顿时非常难看,愤怒斥道:   “张同学一向洁身自好,不是那种人!她是个受害者,你不能这样诬蔑她!这是对她的侮辱!”   说完这些话,白向墨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查案就是这个样子,大胆假设,然后进行调查验证。   这并不是刻意冒犯,白向墨是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生气的。   这并不是他的情绪。   白向墨缓和情绪,方才开口。   “一切要等尸检和现场勘察之后才能进行判断,我希望这些猜测只限于你我。”   一旦有点风吹草动传出去,张书宁的名声就毁了。   人虽然死了,却也不能被人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是当然,我是个有职业操守的人。”   齐铭微微颔首,行了个绅士礼。   白向墨嘴角抽了抽,挺好的一个帅哥,搞这么一出瞬间一言难尽了。   “所以,你现在的选择是?”   话题又被带了回来。   “我跟你借钱!”白向墨咬牙:“不过我要申请分期付款。”   要是放在现代他就在躺着等调查结果,可现在他没办法将自己的命运放到别人的手上,只能选择欠一屁股债。   毕竟,命更重要。   白向墨好不容易活过来,他可不想就这么被冤枉死了。   依照这里的尿性,即便他被定为无罪,不出点血恐怕也是很难出去的。   “分期付款?”齐铭咀嚼这个词,“可以,不过利息……”   白向墨瞪眼:“都五分利了还要加啊!”   “五分利已经是最低了,除了相熟的老客户,是绝对没有这样的优惠。”齐铭笑得蔼然可亲。   “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圣约翰大学医学院的学生,是一个有前途的人,否则别说五分利,再翻倍都不会借给你。就这样,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本金收回来呢。你现在还要搞什么分期付款,怎么也得加两分利。”   齐铭一副亏大发的表情,连连叹气。   “五厘!”   “两分。”   “七厘。”   “两分。”   “加一分,不能更多了!更多我还不了把我逼死了,你会更亏。”   “行,那就一分五吧,不行就拉倒。”   齐铭从兜里掏出了一份借款合约,上面竟然都已经大致写好了内容,只需要进行一些添加即可。   这是早就准备好了啊!   白向墨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可他现在别无选择。   他家里早就被这身体的父亲败得一穷二白,他平常除了靠奖学金上学,还要兼职做家教,才能维持基本的生活。   白向墨之前经常出现在张家公馆附近,也是因为做家教的地方距离这里不远的缘故。   每次上完课,他会在附近走几圈才会离开,所以经常在夜晚出现。   签下‘卖身契’,白向墨终于从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出来了,尿湿的裤子也早已换成了林宛如带来的换洗衣物。   牢房外阳光灿烂,让这两天一直身处在黑暗中的白向墨不由眯了眯眼。   温暖的气息重新笼罩在身上,让白向墨感到自己是真的活过来了。   刚走出牢房,白向墨就被拉到了殡仪馆。   一路上,奔跑的黄包车、卖报童、身穿旗袍长衫的女人男人们,穿着破烂枯瘦如柴的乞丐,还有那些倒过来写的繁体字,当当当响的电车等等景象,让白向墨更加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身处在什么样的环境里。   “欢迎你重回人间。”齐铭看白向墨望着窗外一脸迷茫的样子笑道。   白向墨收回目光,坚定道:“我不会再回去的。”   “我也是这么希望的。”   “谢谢……”   齐铭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别误会,我只是想收回我的钱。”   白向墨:“……”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8 04:26:54~2021-07-09 11:1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3737837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3737837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我只相信尸体告诉我们的信息   安宁殡仪馆。   如果没有门楼上的字,白向墨看到殡仪馆大门时,还以为这是哪个有钱人家的私人花园。   大门是气派又精致华美的西洋风格建筑,道路平整宽敞,车子开进去一路都是修剪整齐的花园,风景宜人。   距离大门大约两三百米有一个分岔口,两条路通往两座不同的建筑。   左边通往中式建筑礼堂,右边则通往西式建筑礼堂。   左右礼堂都建造得宽敞整肃,可以容纳上百人进行殡仪活动。   车子开往右边礼堂,张书宁的遗体就保存在这里的停尸房中。   刚靠近停尸间,就能感受到一阵阵凉意。   这里的环境和保存尸体的条件都很不错,远比白向墨想的要乐观。   齐铭:“安宁殡仪馆对尸体的保存技术不逊于万国殡仪馆,年初刚建成,所用的设施都是最先进的。”   “你很了解这里。”   “这家殡仪馆也是我们公司名下的产业,你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给你打折。”   白向墨嘴角抽抽:“不必了。”   进入停尸间,齐铭并没有将张书宁的尸体从冰柜里拉出。   “我们需要等待负责本案的警察和张先生,在他们的见证下才能开始验尸。”   “张先生同意我验尸?”   白向墨好奇,他现在只是个普通医学生,并没有验尸经验。   “你的解剖成绩张先生看过,对你是认可的,且一会会有警方派来的检验吏协助你的工作。”   白向墨点了点头,问:“更衣室在哪里?还有验尸的器皿都准备好了吗?”   “更衣室?”   白向墨顿觉不妙,他习惯了什么都准备好的停尸房,都忘了现在法医验尸程序可没有那么规范,工具也没有那么齐全。   “验尸需要穿着手术服、手套、口罩等,还得有趁手的工具。”   所幸齐铭早有准备,虽然手术服只是普通的白色棉布大褂,验尸工具也是非常古早的仵作工具。   “没有外科手术器具吗?”   白向墨比划了一下,感觉和自己习惯用的还是有很大差别,并没有那么顺手。   “这需要专门调配,现在恐怕来不及了。”   白向墨只能放弃,万变不离其宗,多熟悉也不会相差太大。   没过多久,王探长、冯大头以及一名检验吏来到了停尸房,一走进来王探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王探长望向已经全副武装的白向墨,有些恼怒道:   “齐先生,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胡来了,怎么能让这么一个乳臭未干还有重大嫌疑的小子进行尸检。别一会吓得屁滚尿流,脏了大家的眼。”   齐铭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面带笑容:   “正因为嫌疑最大,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就越容易发现问题。如果想要动歪心思,还能人赃并获,何乐而不为呢?”   冯大头跟在王探长身后:“探长,我一定会紧紧盯着这小子的!谁也别想躲过我的眼睛!”   王探长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却也没再说什么。   张先生很快也来到了现场,他和白向墨记忆中总是精神矍铄的样子完全不同,面色十分憔悴,原本挺拔的身体都有些佝偻了。   乌黑浓密的头发,现在也变得灰白,走路都是由管家搀扶着。   “张先生,您节哀,身子骨要紧。”齐铭上前,“您其实不必要亲自过来,派您信任的人过来就行。”   张先生摆了摆手:“我赶不回来见女儿最后一面是我终生遗憾,我必须第一时间知道我的女儿是怎么被害的。”   齐铭不再劝说,让殡仪馆工作人员将冰柜的锁打开,将尸体袋拖出放到轮床上,并搬到用大理石砌成的台面上。   尸袋被打开,一具焦黑的尸体出现在大家面前,一股奇怪的异味迎面扑来。   血腥味、轻微腐败和烧烤的肉香掺杂在一起,揉成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只能看出一个大概轮廓。   王探长和冯大头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张先生眼眶瞬间通红,手紧紧捏着拐杖,强撑着一动不动。   白向墨朝着死者深深鞠了一躬,表示对死者的尊重,才开始进行检验。   王探长面露鄙夷,低声吐槽他就会装模作样。   白向墨先对尸体进行外表检查:“死者身长约四尺三寸……”   “不对,我的女儿明明有四尺八寸。”张先生打断。   白向墨解释:“长时间高温会导致器官水分消失,组织坏死、碳化,身长有可能会缩短。”   张先生表情失望。   白向墨心中其实也有所怀疑,这缩得确实有些多了。   但是在没有得出最终结论之前,不会轻易说出不确定的观点。   尸表烧损严重,白向墨并没有得到太多信息,甚至难以从外观上看出是男是女,也无法判断死者真正死因是什么。   “我闻到了酒精的味道,根据当天失火的时长以及尸体损坏的程度,可以推断凶手使用了高度酒精作为助燃剂进行焚烧的。”   检验吏也赞同这个观点,救火队当天来得非常及时,只是普通燃烧,尸体是难以损坏到这个地步的。   齐铭颔首:“在现场确实发现了装着酒精的瓶子,并且现场不止一个着火点。”   “酒精瓶子?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东西?”王探长不悦,感觉自己被隐瞒。   齐铭轻轻扫了他一眼,语气依然非常温和:   “王探长只关注抓人,自然不会注意这些小细节。”   王探长被噎住,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冯大头见状连忙质问:“你怎么知道不止有一个着火点?你难道在现场?”   齐铭不紧不慢地说:“着火点附近燃烧的程度和其他地方是不同的,救火队可以证明这一点。”   白向墨完全不管周围发生了什么,继续说道:   “目前还无法判断死者是生前烧死还是死后焚尸,但是可以判断死者在被烧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意识,因此生前没有挣扎和逃跑动作,背部烧伤相对较轻。死者头部烧得尤为严重,可见酒精大部分是淋在头上。”   “这个人绝对是个讨厌漂亮女人的死变态!”冯大头一边说一边饱有深意地望着白向墨。   白向墨并不理会他,心底有其他猜测。   凶手似乎很刻意地想要毁坏死者的容貌,再加上身体的不正常缩短……   白向墨抬起头准备拿起工具,目光正好和对面的齐铭对上,两人很默契地点了点头。   “我需要对死者进行解剖,查出真正的死因,以及查明死者的身份。”   “死者身份?”王探长笑了,“你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还是傻了,这个人是谁你都不知道?!这样的水平也过来验尸,说出去要被人笑死!”   张先生身体微动,目光落在白向墨身上。   “这是尸检的最基本程序,死者已经面目全非,必须要对死者身份进行确认,法医在尸检时只相信尸体告诉我们的信息。”   冯大头顿时觉得身后一阵凉意,缩到王探长身后:   “尸,尸体,还,还会说话?”   王探长没好气地拍了他一巴掌:“跟着老子见过多少死人,这有什么可怕的!”   冯大头顿时压下心中恐惧,却也离得远远的。   王探长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装神弄鬼。”   白向墨站在死者的右手边主导位置,检验吏大约知道张先生对他的嫌弃,因此一直没有干涉白向墨,不争也不抢。   白向墨拿起刀小心翼翼地落到死者的胸腹部……   然后,只割了一点点,并没能划开。   白向墨愣住了,一脸惊讶地望着自己的手。   由于高温燃烧,死者肌肉挛缩炭化,变得坚硬紧密,确实难以下刀。   可这对于富有经验的他来说并不难,他在实习的时候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   “怎么了?”齐铭问。   白向墨脸色难看,这具身体竟然弱到这个程度!   之前他只以为是严刑拷打让身体比较虚弱,可没想到力气会小成这样,连以前最瘦弱的女同事都不如。   白向墨让出主刀位置,将刀递给检验吏:   “这得麻烦您动手,我现在割不开。”   白向墨虽然换了衣服,可依然能看到身上伤痕累累,面色憔悴,因此大家还算理解,并未因此就觉得他是个说大话的。   “废物。”王探长也只啐了一声。   检验吏利落地将胸腹部的肌肉割开,又按照白向墨的指令,将胸骨和前肋锯断。   张先生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也忍不住别开了眼睛,却依然强撑着留在现场。   当整个胸腹腔完全打开,一股夹杂着烧烤和血腥味道涌到各个角落。   “呕——”冯大头再也忍不住跑到墙角作呕。   白向墨厉声呵斥:“要吐出去吐!”   冯大头愣是给咽了下去,可一转头又想吐了。   上司还在场,他又不敢离开,只能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完全不敢朝着尸体方向看。   王探长的脸色也很难看,一股浊气不停地往喉咙上涌,可他还是撑住了,只是用手帕紧紧地捂住了口鼻。   齐铭只微微地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死者舌骨完好,并无骨折现象。”白向墨检查了舌骨又让检验吏切开气管。   “气管内壁没有灰烬,说明死者被火烧时并没有呼吸运动,属于死后被焚尸。”   “这些大家早就猜到了,你就不能说点新鲜的!”王探长很是不悦,却不敢朝着验尸台多看一眼。   白向墨并不理会他,继续让检验吏打开盆腔。   “发现子宫和附件,死者为女性……”白向墨顿了顿,又仔细检查一番才确定道:“曾有过生育史。”   原本摇摇欲坠的张先生,变得很激动。   “这不可能!我的女儿从来没有生育过!”   张先生死死地盯着尸体,非常肯定地说:“这绝对不是我的女儿!”   “老爷,您别激动,身体要紧啊。”管家连忙跟上,担忧不已。   齐铭:“你是怎么看出她已经生育过?”   众人目光灼灼,如果确定这一点,这个案子将迎来重大转折。   “未生育过的子宫是个小圈,而生育过的子宫则是‘一’字形,你们看死者的子宫口呈现‘一’字。”白向墨指着手上器官解释。   除了齐铭和张先生,其他人都只远远地看着,根本不敢靠近。   “身体会记录下在身体上所发生的事,不管是生育、骨折还是其他疾病,都能够在身体上找到痕迹,这些是医学常识。”   大家又望向检验吏,检验吏也表示认同:“妇人生产和未生产是有很大不同的。”   张先生顿时大笑起来,手上的拐杖用力在地面上敲打:   “我的女儿没死,她肯定没死!”   冯大头撇撇嘴:“谁知道会不会是瞒着你偷偷生了个孩子……哎哟!”   张先生脸色发沉却没吭声,王探长先把冯大头给揍了。   冯大头一边叫唤,一边扇自己的嘴:“瞧我这张贱嘴,我该罚,我该罚!”   张先生虽然气恼可现在没工夫理会他,   “我女儿自打生下来,我就没有离开她超过一个月。她是不是怀孕,我张某人虽然年纪大了,可也没瞎!”   王探长笑眯眯道:“张先生,我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不过现在还不能下结论,毕竟这个白向墨也是重要嫌疑人。只凭这一点,还不能完全信任。”   张先生想说检验吏也赞同这个说法,可他对这个检验吏并不信任,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没有了刚才的激动。   张先生陷入沉思,内心已经有了结论。   这个女人绝对不是自己的女儿!从他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非常地别扭,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如果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女儿,那她的女儿在哪里?这个死了的女人又是谁?   那天晚上佣人明明看到他的女儿进了房间,没过多久房间就失火,火势非常凶猛,再加上房门被反锁,佣人第一时间发现也没法冲进去救人。   如果女儿被人挟持,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挟持人质无法是为了要挟,那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将一具尸体放在房子里?让他误以为他的女儿已经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9 11:19:43~2021-07-10 04:1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佩佩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祸不单行   白向墨并没有受到外界的干扰,依然有条不紊地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提取了心血、胃内容等。   “死者阴--道损伤,宫颈裂伤、子宫破裂,子宫内胎盘黏连、残留。肺、肾、肝、心等器官缺血,管腔空虚。可推断死者死因为产后出血。”   张先生听完这话,顿时舒了一口气。   “这肯定不是我的女儿,如果她真的瞒着所有人在家中偷偷生子,不会没有人知道!”   白向墨继续进行进一步的检查,血肉模糊还带着一阵阵恶臭,看得人直皱眉,却又忍不住凑过来,想要第一时间知道更多的信息。   “胃和十二指肠均已空虚,死亡时间为进食后6小时以上。”   管家听到这话也连忙说:“小姐用饭时间在起火前三个小时,吃的是牛排面包,在上楼之前还吃了一块蛋糕!”   这下大家可以非常地确定,死者并不是张书宁。   王探长却依然保持怀疑态度:“你怎么知道胃和十二指肠空虚就代表死亡时间在进食后6个小时?”   白向墨坦然面对质疑,平静说道:   “人进食后消化速度是有规律的,王探长可以去医学院找教授询问,或者翻阅法医相关的书籍。我记得现在已经有人翻译了外国相关专业的书籍,有《实用法医学》、《近世法医学》等,都可以证明我的观点。”   此时对于很多人来说,洋人的东西就是好的、先进的,是大家所向往的。   白向墨明明白白抬出是外国人研究的成果,王探长这才不再挑刺。   “口腔牙齿磨损得很严重却又很完整,死者平时食物很粗糙坚硬。”   “这肯定是贫苦人家的女人,有钱人家的小姐是绝对不会吃这么坚硬的东西。”   王探长不甘落后,立刻下了判断。   白向墨点了点头,同意王探长的观点。   “这样一个女人怎么会出现在张公馆?”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心中隐约有了答案,却没人说什么。   白向墨完成初步尸检,将尸体进行复原缝合完毕,眼前就一黑,‘扑通’一声,晕倒在了停尸房。   再次醒来,白向墨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里,身上已经被包扎好。   “石头!你醒来了,你感觉怎么样?”   一直守在旁边的林宛如连忙扶着白向墨坐起来,并给他倒了一杯水。   白向墨抿了一口水,声音沙哑:“娘,我怎么在这里?”   西式医院收费非常高,他住的还是单人间。   他们家已经穷得叮当响,他还欠了一屁股债,根本付不起这么多钱。   “是一位自称是华兴保险公司的齐先生通知我们过来的,医院也是他安排的。他说你帮了他的忙,少了很多损失,费用都由他出了。”   林宛如听到消息连忙赶了过来,看到这医院和病房,一方面担心儿子的身体,另一方面发愁医疗费该怎么办。   还好医生说白向墨只是虚脱,并无大碍。   林宛如当时就想将人拉回家,护士却告诉她费用不用担心,有人为他们付过了。   “石头,这是不是真的?”林宛如心中忐忑。   “娘,不用担心,我确实帮了他一些小忙。”   白向墨心底舒了一口气,觉得齐铭挺够意思。   虽然他的验尸结果让华兴保险暂时不用进行理赔,可他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给自己脱罪,华兴保险也可以不给他任何报酬。   林宛如这才放下心来,“石头,你现在是不是就没事了?”   白向墨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杯子放到一旁的矮柜上。   死者并不是张书宁,而是一位死于产后出血的不知名女性。   白向墨离开的时候,张家并没有失火,因此整件事与他无关。   不过张书宁现在下落不明,又有一具无名女尸出现在张家,整件事很可能是张书宁为了逃脱父亲安排的婚姻自导自演的。   但是在没有找到张书宁之前,白向墨恐怕还是没法完全置身事外。   不过现在的证据可以证明他没有杀人,又交了五百大洋的保释金,他是不会再被抓进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林宛如喜极而泣,“石头,你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这时,白喜儿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一个竹篮子。   竹篮子被打开,白向墨看到里面只有一碗很稀的稀饭以及一小碟拌豆腐。   林宛如见状,眼泪又要落下来,直接转过身去假装忙碌着。   “石头,大夫说你现在身体弱,所以得吃一些好克化不油腻的东西。”白喜儿解释。   白喜儿虽然年纪比白向墨小六七岁,可对待白向墨的时候,却把自己当作做姐姐或是长辈一样。   白向墨颔首并没有说什么,平静的将这些食物吃完。   放下筷子之后才问:“娘,小姑,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能有什么事啊。”林宛如眼神躲闪。   “娘,我现在已经好了,也被放出来了,一会就能回家了。”   林宛如拧着手眉头紧皱很是犹豫。   白喜儿抿了抿唇,下决心道:“嫂子,咱们现在不说,石头很快也会知道的。”   林宛如眼眶顿时红了起来,短短几日,整个人憔悴了很多。   “石头,一会不管听到什么,你都不要生气。你现在的伤还没完全好,身体还很弱,受不得刺激。”   白向墨心底一沉,恐怕事情还不小。   “之前你被抓的时候,家里实在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你爹就提议把咱们的祖宅给卖了。那时候我们实在是没办法,警察局的人说了,要是没钱你就要被枪毙了。那些有钱的,却都放出来了。   我们那时候想着,只要能把你救出来,别的都不重要。于是,娘就拿出地契给你爹……”   说到这里,林宛如再也忍不住,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愤怒又难过,手里手帕都快被揉烂了。   白喜儿在一旁抿着嘴,眼里尽是恨意。   白向墨心跳咯噔一下,眉头紧皱:“然后呢?”   “你爹竟然卖了房子拿了钱就给跑了!”   一向温和的林宛如此时愤怒不已,嘴角都被咬出血来。   那可是白向墨的救命钱!   一个当爹的,竟然完全不顾自己唯一儿子的生死,拿了钱就给跑了!   白向墨是白家唯一一条根,白爹抽大烟身体早就毁了,根本没办法再生了。   可这当爹的依然能干出这样的事,一点亲情也不顾,眼睁睁地看人死在牢里。   白向墨只觉得心口一窒,差点喘不上气来。   “石头,石头你没事吧?你不要吓娘!”   林宛如被面色发白的白向墨吓了一跳,也不顾自己伤心,连忙给他顺气。   白向墨很快缓了过来,将要去喊医生的白喜儿给拦下来。   “娘,小姑,我没事。”   刚才那一股强烈的情绪是原身带来的,白向墨虽然也很愤怒,却也不至于伤心痛苦。   原身和父亲的关系虽然一直不太好,他一直瞧不起父亲只会吃喝嫖赌无事生产的赖皮样,觉得他的父亲只管自己快活从不管家里。   可毕竟是他的父亲,做出这样的事依然对原身造成极大的冲击,难以释怀。   他当时都快死了!   白向墨压下那复杂的激烈情绪,问:“房子卖了,那你们住哪啊?”   “新房主把一间杂物房租给了我们。”   白向墨望向白喜儿:“小姑,你的镯子是不是当了当房租?”   白喜儿下意识将手放到身后:“没……”   白向墨叹气,答案显而易见。   “小姑,你没有死当吧?”   白喜儿顿时不说话了,压低着脑袋,身体微微发颤。   林宛如更难受了,低声哭泣着:“是我没用,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轻信你爹,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林宛如早就知道丈夫不靠谱,却还是被他哄几句就把放房契给他,让他去卖房子。   白喜儿之前也提醒过她,可她想着她们都是女人,没有男人出面怎么办成这样的大事。   结果……   林宛如既痛苦又悔恨,要不是儿子生死不知,她真想直接吊死。   但凡她有点能耐!也不至于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   “娘,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只要人还在,没有过不去的坎。其实想想,这样也挺好的。”   林宛如闻言更伤心了,儿子这么贴心,她却连最后那点家产,也没帮他守住。   “石头,你别安慰娘了,这哪里就好了。”   “娘,你想想这些年我爹把咱们家败成什么样了,家里的米面都不敢多买,就怕他拿去卖了买大烟或是去赌。现在他跑了,也就不用再填这大窟窿。等熬过这一阵,咱们家会慢慢好起来的。”   白喜儿抹掉眼泪:“石头这话说得是,大哥不在我也能出门找活干了。听说现在有那种纺织厂招女工,工钱还挺不错呢。我手巧,肯定会被收下的。到时候我就能挣钱了,咱们会越来越好的!”   白喜儿虽然瞧着不太好看,皮肤黝黑眉毛粗黑连在一起,还长了胡子,身材也虎背熊腰的,但怎么也是个十几岁的大姑娘。   白爹早就打过她的主意,想要把她给卖到窑子里去。   林宛如一直把白喜儿带在身边,姑嫂不敢离开彼此,防止白爹下黑手。   白爹一直觊觎林宛如手上的地契,之前又有白向墨盯着,这才没让白喜儿被卖了。   现在白爹跑了,反倒让她们没有那么束手束脚。   林宛如这么一想,心里竟然也觉得这话有一些道理。   没有了白爹,她还能接一点针线活之类的,她从前不敢把活带到家里做,就怕白爹看见把那些东西卖了。   到时候别说赚钱,赔都赔不过来。   现在白爹跑了,有人亲眼看着他坐上了北上的火车,反倒能做点事了。   “可那是白家的祖宅啊。”林宛如依然痛心不已。   白向墨不以为然:“那也谈不上是祖宅,咱们祖上是山西那边过来的,老家的宅子还在呢。况且咱们那宅子也卖得差不多了,没了就没了,以后咱们再赚回来就是。”   白家以前也是富过的,曾经有一整条街都是他们的。   自从老爷子离世之后,白爹做生意不行,瞎折腾倒是一套套的。   先是把以前那些能干的管事都赶走了,然后在生意上胡折腾,迅速就给败落了。   偏偏他还黄赌毒均沾,老爷子在的时候还收敛着,老爷子一走,一个晚上能输掉一栋楼。   “对了,娘,等我手头上缓一些,你就登报宣布离婚吧。”   林宛如震惊:“离、离婚?”   这年头很流行登报发公告,林宛如和白爹是旧式婚姻,并没有在政府登记。   只要登报离婚,就能解除彼此的婚姻关系,在这个时代有不少人都喜欢这么做。   “咱们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落魄了再回来,我不能让你再受他的折磨。”   这样的瘾君子拿了钱也逍遥不了太久,如果又跑回来,白向墨就算作为儿子有时候也无法解除他们夫妻间的捆绑束缚。   他作为儿子是不好直接登报宣布解除父子关系的,这有悖于现在的公序良俗。   林宛如却不同,她完全可以摆脱人渣,拥有新的生活。   “可是,离婚……”   林宛如脑子嗡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懵了,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这种事。   这竟然还是自己儿子提出来的!   白向墨见状觉得自己有些操之过急,林宛如是个典型的旧式女子,讲的是从一而终。   她们已经完全被驯化,从小到大的思想灌输,一时难以接受对她们来说是天大的事也是正常的。   他一开口就让人离婚,这刺激确实有些太大了,得徐徐而图之。   “娘,也不急于这一时,您可以慢慢再考虑。”   林宛如反应都变得迟钝了,整个人都是木讷的。   一旁的白喜儿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闪亮。   虽然有齐铭报销医药费,白向墨也不敢在医院里多待。   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房门被敲开了。   “怎么现在就出院了?你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   齐铭走了进来,依然西装笔挺,看不到一丝褶皱。   高大的身材带来极大的压迫感,哪怕笑容温和依然令人难以感到亲近。   林宛如和白喜儿都默默地退到角落,不敢与他对视。   “有什么事吗?”白向墨并不觉得齐铭是单纯来探望他的。   齐铭也很直接干脆:“我代表公司,想要聘请你协助调查张家一案,你有没有兴趣?” 第6章 我打扫战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你能给多少酬劳?”   白向墨现在非常缺钱,家里眼看就揭不开锅了,之前的家教工作受到他被捕的影响,也不能再继续。   “我可以免除你的借款利息。”   “……”   白向墨深深地望了齐铭一眼,这人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成交。”   白向墨没有犹豫就应下了,利息算下来可不少。   参与到调查中来,也能尽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张书宁现在在哪里,是否还活着,了却原身的一个心愿。   “娘,小姑,你们先回去,我先跟齐先生去看看。”   林宛如担忧:“可你的身子还没好……”   “娘,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白向墨现在整个人其实还很虚,伤口经常疼得他冒冷汗。   但是时间拖得越长,查案的难度也越大。   林宛如虽然很担忧,却没再说些什么。   她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也知道这时候不能拦着。   齐铭客气地跟林宛如打了个招呼,保证道:“伯母请放心,我会全须全尾地把白公子带回来的。”   白向墨跟着齐铭坐上他的福特轿车,在这个时代有一辆车是非常了不得的事,这么一辆车需要好几千大洋。   白向墨如果顺利成为医生,还是工资相对更高的西医,初始一个月能拿五十多块大洋已经是很不错的了,现在很多普通人一个月只拿到十个银元左右的薪水。   汽车开得很慢,现在的道路汽车、人力车、电车、自行车等交通工具,以及行人都是无序地行走着,行人见车也不会礼让,行驶走路也不分左右,整条路都乱哄哄的。   车子一到繁华地带,司机一直不停地按着喇叭。   白向墨现在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看到的新鲜,只看了几眼就收回目光和齐铭讨论案子的事。   “现在查到那名女尸的身份了吗?”   齐铭:“张先生并不认识这样的女人,身边也没有调查出什么。”   “警察局那边有没有消息?不管是人失踪了还是尸体不见了,总该有人报案的吧。”   齐铭歪过头看着白向墨,似笑非笑:   “像这种只能吃粗糙食物,临死前都没口吃的女人,会有人在意她的去向吗?”   白向墨的心口猛的被刺了一样,语气有些冷硬:   “只有查出死者的身份,案子才好进一步推进。”   “这需要把整个上海翻个遍,如果家属刻意隐瞒,更是难上加难,我们还不如先从张家入手。”   这具女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张家二楼张书宁的房中,没有张家自己人协助,是很难实现的。   张家公馆被高高的铁栅栏给围起来,经常有佣人在院子里走动。   即便有狗洞通入,想要带一具尸体进屋子,依然非常困难。   白向墨也明白这个道理,没有坚持自己的观点。   如果张家这边没有线索,他再申请进一步尸检,获得死者更详细信息,缩小范围之后再进行追查死者身份也不迟。   进入张家主宅,佣人们都已经整齐地站在了大厅里。   管家见到齐铭和白向墨连忙迎了上来:“齐先生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那天在场的人都召集在这里了。”   张家公馆有一位管家,两名园丁,三个佣人,一位厨师和两个司机。   齐铭目光望向楼梯:“张先生呢?”   管家:“张先生在楼上处理一些公事,小姐出了事他就丢下南京那边的事赶回来,现在很多事都找上门了。”   之前张先生以为女儿已经死了,什么事都抛在脑后。   现在知道死的不是张书宁,虽然依然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却也不像之前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那天谁在这个屋子里的?”   管家、厨娘和三个佣人站了出来。   佣人阿芳:“那天我和阿桃、吴姐都在屋子里做小姐派给我们的手工。小姐说赶着要,其他事先放一边,所以那天我们三个早早就回屋里赶工了。”   厨娘:“我那天一直在厨房里做小姐吩咐的点心,直到有人喊着火了,我才从厨房里跑出来。”   管家:“我那时候也在厨房里帮忙,小姐要得多,吴婶一个人忙不过来。”   齐铭双手交叉在胸前,一手摸着下巴:“张小姐都给你们分派事了?平时也是这样吗?”   管家:“以前也有的,小姐经常负责学校的活动。”   厨娘吴婶从小看着张书宁长大,感情非常的深厚,一提到张书宁嘴就有点管不住。   “自从老爷不让小姐参加学生组织的活动以后,小姐就很少再让我们做这些了。这次要得特别多,阿芳她们还没空帮我,所以才让管家也来帮忙。”   “张同学让你们做了多少?”一直沉默的白向墨插话。   厨娘和阿芳分别说了具体数字,白向墨不由皱起眉头。   “怎么?”齐铭望向他。   “这样的量属于大型学生聚会才会用到,而且不会只让一个人负责。而且据我所知,近期上海各个学校都没有这样的大型聚会。”   现在的学生都有自己的相关消息渠道,不会两耳不闻窗外事。再加上从前的白向墨很关注张书宁,也就更加了解了。   这样的大型聚会派对,也很难瞒住人。   齐铭和白向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亮光。   齐铭望向司机和园丁们:“案发当晚,你们在做什么?”   四位司机园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你们做了什么不能说的?”   年纪较轻的司机望了管家一眼,好一会才低声说:“我们那天晚上在屋子里喝酒。”   管家厉眼扫过来,顿时怒了:“你们竟然都在喝酒?!难怪火烧了半天才跑过来!”   “管家,这是小姐给我买的酒。”   “小姐买的?!你们还敢讹小姐的钱!”   司机急得连忙摆手,额头上都是细汗:   “不是不是,小姐说之前不知道我今年正好过二十的整寿,说这是大事,代表可以成家立业了。所以今天给我买了一些酒,还给我钱让我去买些小菜,让我跟几位哥哥吃一顿好的,说是补办一场庆贺一下。”   管家虽然没再找几人麻烦,可依然很愤怒,嘴里絮絮叨叨:“事情怎么都赶到一块了。”   齐铭又问了几句,就领着白向墨上楼去案发现场。   白向墨最不喜欢的案发现场之一就是火灾现场,高温和焚烧会将很多东西烧毁,再加上救火时往往场面混乱,很多痕迹、物证都会被破坏。   卧室门已经被烧黑,卧室里更是一片狼藉,大部分物品都已经被烧毁,到处都被烧得黑乎乎的。   白向墨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脚印,深吸一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之前这里被勘查的时候,有没有对物品进行移动和搬运?”   齐铭:“王探长只是来看了一眼,让人把尸体运走就没再进来了。我来的时候也没有乱动,现在我还能回忆我动了什么,在哪里行走过。”   管家也说:“齐先生交代之后,我就再也没让人进去过。老爷思念小姐的时候,也只是站在门口。”   白向墨还算满意的点点头,对齐铭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齐铭微微颔首,非常坦然的收下。   白向墨小心翼翼地跨过障碍走进屋子里:“下次记得给我准备手套脚套。”   “下次?”   “我认为你以后还会用上我,虽然,你可能并不想有这个机会……”   “小心。”   齐铭一把将白向墨往后拉,房顶的水晶灯掉下几串珠子,剩下的灯也摇摇欲坠。   白向墨直接撞到了他的身上,硬邦邦的肌肉让他撞得有点疼。   手腕更被捏得白向墨倒吸气,没想到这家伙身体这么强壮。   “谢谢。”白向墨懊恼,他只顾看脚下,差点犯了这样的低级错误。   火灾现场,不仅要注意脚下,还得格外注意天花板。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惊喜,让你脑袋开花。   白向墨在屋子里一点点地按照区域进行详细而细致地勘察,只可惜火烧得太猛,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只看出了屋子里有三个着火点。   “这是想要彻底把屋子烧个精光啊。”   白向墨站起来整个人都有些打晃,就办了这么点事,他就开始气喘吁吁,额头上冒冷汗了。   齐铭察觉到异样:“你没事吧?”   白向墨摇头,望向那张已经被烧毁的床。   床身是木头做的,已经被烧塌,一片狼藉。   “我们把床那块地方清理了吧。”   说着,白向墨就要弯下腰继续干,被齐铭一把抓了回去。   这次手劲小了很多,稳稳地把白向墨控制在身旁。   “你先歇着吧,我清理之后你再过来。”   齐铭松开手,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直接扔到了屋子外面,被守在门口的管家一把接住。   他又将衬衫的扣子解开上面几颗,撸起袖子开始清理。   “你小心仔细一点啊,这里很可能藏着有用的东西。”   齐铭轻蔑一笑:“我打扫战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齐铭的动作利落又有条理,没有造成一点破坏。   “咦,这是什么?”   快清理完毕时,白向墨看到床底下藏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那东西已经被烧焦,不过拿出来还是能看出是什么——一个大皮箱。   齐铭手上黑乎乎的,他抬着手远离自己的衣服,生怕给弄脏了。   “没手套还真不好办。”   白向墨将皮箱打开,里面受损程度明显比外面好很多,有的地方并没有被烧毁。   “这里好像是血迹。”   齐铭连忙凑了上去,盯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哪里啊?”   “就是这里,这个缝隙里。”   白向墨想说拿自己的检验箱子过来,一看到齐铭凑过来的俊脸,才反应过来这里啥都没有。   “有没有棉签,想要确定是不是血迹,带回去化验就行。”   说完这话,白向墨又卡壳了,这要拿去哪里化验啊?   学校倒是有这个条件,可想要动用那些器具可不容易。   “你应该有门路吧?”   齐铭一脸为难。   白向墨正想说他回学校想想办法,就听齐铭叹气:“又是一笔钱。”   “……”   白向墨和齐铭把那个大箱子抬出了房间,管家看到‘咦’了一声。   “小姐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大的箱子。”   “你以前没有见过吗?”   管家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是小姐买回来的时候,我正在做别的,所以没看见吧。”   齐铭将其他人都叫了过来:“你们谁见过这个箱子?”   大家都摇头说没见过,只有那位年轻司机目光躲闪。   齐铭敏锐地捕捉到了,肯定地说:“你见过这个箱子。”   司机搓着手,一脸为难。   管家用脚踢他的腿肚子:“还不快说!”   “这个箱子是我帮小姐扛回来的,小姐让我不要告诉别人,她说里面装的都是重要秘密资料,她负责带回家销毁。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她就会跟那些闹运动的学生一样遭殃。”   现在国家内忧外患,学生经常因为社会不公不平而组织或者参与各种爱国反抗运动。   这些运动往往都是被禁止的,主要成员很容易受到迫害。   齐铭:“你是什么时候帮她扛回来的?”   “就在出事的那天中午,小姐把人给叫了出去,我就赶紧扛上楼。”   司机说完脸色一变:“是不是这些资料害死了小姐?我,我听小姐说只要毁掉就没事,我才帮她的忙的!”   死者并不是张书宁的事并没有宣扬出去,因此大家都还不知道真相。   “你扛这个箱子的时候,感觉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白向墨问。   “我就记得特别沉了。”司机想了想,“哦,还冒着股血腥和腐臭味。小姐说是为了掩人耳目,她塞了一些肉在里面。要是被人查,就不会被发现了。”   管家的表情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有多沉?”   “至少能有七八十斤吧,我当时腰都快闪了。”   这也是他坦然接受张书宁送的酒菜的原因,觉得自己帮小姐办了一件大事。   管家气得脸色发青,想要动手扇司机又顾及齐铭和白向墨还在场,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白向墨压抑着复杂情绪,不想让这种情绪影响自己的工作,这样很容易影响自己的判断。   这种情绪不是来自他,而是来自于灵魂深处一个快要消失的灵魂,强烈又沉痛。   齐铭望了过来,一脸探究。   白向墨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   “你带我去看看那个狗洞吧。”   白向墨用胳膊肘推了推齐铭,正好碰到了他的腰。   齐铭腰一缩,手慌乱地推开白向墨的胳膊,他的动作太大,不小心蹭到了自己的衬衫。   齐铭的脸色就跟他的手一样黑了下来,眼珠子都快要瞪地盯着那片黑渍:   “艹,我的二十块大洋!”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1 00:43:34~2021-07-12 01:0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月飞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熏碘法   “呃……”   白向墨为了保持手不触碰到人,习惯性用胳膊肘示意。   没想到齐铭一个大老爷们这么敏感,为了一件衣服还那么激动,跟之前形象完全不符。   “回头我帮你洗洗?应该能洗得掉。”   齐铭吐出一口浊气,扯出一抹笑脸,彬彬有礼,好似刚才的爆粗不是他一样。   “我去洗个手。”   过了好一会,齐铭才从洗手间里出来,手都被搓红了。   手上干干净净,指甲缝都被清理了。   “走,我们过去看看吧。”   白向墨跟在齐铭身后,看到齐铭时不时瞄一眼那团污渍,眉头轻轻皱起。   可只要有人看向他,又跟没事人一样。   白向墨莞尔,原本沉重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这里确实很隐蔽,你们是怎么发现它的?”   要不是狗洞前的藤蔓和树枝已经被清理掉,白向墨还真看不出来这里有个洞,洞口还不小。   狗洞在别墅的角落里,那里绿树成荫,围墙上还布满了爬山虎。   而狗洞外面通向一条小道,贴墙种植着一排荆棘。   小道一头通往的是个死胡同,平时来往的人并不多。   如果从这里跑出去,晚上不容易被人发现。   曾经的白向墨也走过这里,从来没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个大洞。   齐铭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白向墨看着地上乱糟糟的脚印,皱起眉头:“之前有人从这个洞里爬过去吗?”   “没有,发现这个洞口之后,我们清理这些树枝藤蔓也都很小心,大家只是在外部活动。”   白向墨从洞口往里看,靠近洞口和洞口里确实不像外面一样乱糟糟的,不由赞赏地点了点头。   “保护案发现场是最关键的,否则会对后面的侦查工作带来极大的困扰,还会毁掉一些物证和痕迹。下次最好用显眼的布条将这里围起来,提醒人们不要靠近。”   白向墨戴上齐铭刚准备好的手套,蹲在地上一点点查看,没一会直接就趴在了地上。   “这里有爬行痕迹,后深前浅,说明是人用手肘为轴发力,胳膊往前使力移动。根据痕迹可以看出,有人从这里爬出,暂不见有人往里爬的痕迹。不过这并不能排除更早之前有人爬入,只是痕迹随着时间消失了。”   “从痕迹里能看出是什么样的人爬出去吗?”   白向墨摇头:“地面土质较硬,只能看到模糊的印记。”   “那这里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齐铭和白向墨心底都有一个猜测,但是没有证据之前,是不好下结论的。   张先生并不是普通人,跟南京政府那边交往甚密。   如果没有有力证据,仅凭现在的推理并不足以证明什么,甚至有诽谤嫌疑。   “我刚才只是粗略查看,我需要一个放大镜和电筒进行仔细勘察。”   齐铭望向身后的管家,管家一个机灵,连忙说:   “老爷有一面放大镜,我这就给您找来。”   有了放大镜和手电筒,白向墨趴在地上一点点地观察洞口和洞身。   看似不大一片地方,白向墨却花费了很长时间,一直趴在地上。   正当大家以为没戏的时候,白向墨突然高声道:   “镊子!”   齐铭这时已经将白向墨所需要的东西准备好,非常迅速地递了上去。   白向墨用镊子从角落中捻出一根细细的线。   “这是从布料上勾下来的棉线,看质地属于品质一般的棉线,你让懂行的人看看这种棉线一般用在什么样的布料上。”   白向墨将棉线装在纸袋里,递给了齐铭。   齐铭直接用手捏了出来,看得白向墨脑门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不要直接用你的手抓!你留下的痕迹会干扰后面的检查!”   齐铭愣了愣,虽不明白这么小一根细线能留下什么痕迹,却也低头认错:   “我下次一定注意。”   白向墨看齐铭态度诚恳,没再理会他,继续进行勘察。   “这里有个手指印!”白向墨惊喜不已。   这个手指印还很清晰,应该是爬出去的时候撑在地面使劲留下的。   其他地方都被手肘、胳膊和衣物给擦掉了,只有这里的土壤相对较软,才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只是它被一层薄薄的沙子给遮掩住,白向墨用毛笔一点点清理才露了出来。   齐铭凑上去看了一眼:“这得把这一块土挖出来吧,相机恐怕拍不出来。”   “那样很容易损坏,需要用石膏进行指纹制模。”   “需要什么材料你列出来,我让人给你准备。”   白向墨看洞里已经找不到别的什么,又发现了指印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小心——”   齐铭扶住摇摇欲坠的白向墨。   白向墨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全身无力,手还微微发颤,心慌,身上冒出冷汗。   “你没事吧?”   齐铭将白向墨半搂着扶到一边,让他坐在草坪上。   管家非常有眼力劲儿地拿来一杯温水,白向墨喝下一大杯水,这才稍稍缓了一些。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白向墨连忙拦住他,他的嘴唇都在微微发颤,很是窘迫:“别,我没事,我就是……有点低血糖。”   他今天就喝了一碗非常稀的稀饭,菜里也没什么油水,刚经过这么一折腾早就饿得不行,原本身体也不太好,直接低血糖了。   “低血糖?”齐铭不解。   管家却很快反应过来:“白先生你这是饿了吧?我这就去准备糖水和食物!”   “饿了?”   齐铭不可思议,他知道白家现在的境况不太好,但是想着白向墨能上圣约翰大学,而且破船还有三千钉,没想到还能被饿着。   白向墨吃完管家准备的食物和水,大约十来分钟后,白向墨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脸色不再那么苍白。   “我现在没事了,你去准备一些石膏,要质地细腻一些的。数量稍微多一点,我还得做实验,看什么样的比例更适合。”   不同的气候土壤所需要的配比是不同的,这些工作都是一次性的,一旦出了差错就基本没有办法挽回了,证据也因此被销毁掉。   齐铭面露赞赏,肯定白向墨的职业精神。   人还没缓过来,就开始想工作的事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量管够。”齐铭看他的脸色依然不好,“你真不需要去医院?医药费可以报销。”   白向墨笑,这家伙倒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小气。   “不用,咱们还是赶紧把这边的事给处理了吧。时间拖得越久,事情很可能会变得越复杂。”   白向墨拍拍手,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吃了东西他整个人也很快恢复了力气和思考能力。   “我们先把张家所有人的指纹都收集了,包括张书宁的。”   “张书宁本人又不再这里,也没有指纹记录,要怎么收集?”   “问问管家屋子里有没有张书宁单独用的用品,得是没有被擦拭过的。比如杯子、书等等。”   齐铭刚要动作,白向墨连忙提醒:   “拿那些东西的时候,必须手戴手套,而且尽量缩小接触面积,不要摩擦表面。”   “收到,你先在这歇着吧。”   齐铭的动作很快,很快和管家将指纹都收集好了。   “除了张先生的指纹,其他指纹都在这里。”   齐铭特意提张先生,白向墨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如果按照现代的调查程序,张先生也是不能漏过的,可现在情况不同,暂时不必去招惹张先生。   其实收集其他人的指纹都不过是顺带,齐铭和白向墨的指向都非常明确。   “小姐屋子里的东西都给烧了,平常她用的餐具佣人们也都擦洗过,只有这本书小姐平常喜欢在花房里阅读,所以才没有被烧毁。”   管家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将书放在了桌上。   书已经有些旧了,看得出平时经常有人翻阅。   白向墨:“这本书只有张书宁在看吗?”   管家:“是的,这是小姐母亲生前给小姐买的,小姐从来不让其他人碰。”   “这书上完全没有留下印记。”齐铭小心翼翼地翻阅着 ,语气透着失望。   “表面看不出来,不代表没有留下印记。只是需要一些方法,才能让潜在指纹显形。”   齐铭顿时来了兴致:“什么方法?”   管家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笑容有些僵硬:   “办法靠谱吗?这书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啊。”   白向墨扫了管家一眼,又朝着齐铭道:   “我需要一瓶酒精灯、试管和碘。”   齐铭借用张家的电话,挂了电话就叫来自己的司机,让他去直接开车去领。   做完这些才问白向墨要做什么。   齐铭的信任,让白向墨颇为心情愉悦。   “我们人体的皮肤会分泌皮脂和汗液,只要触碰其他东西,就会在上面留下皮脂和汗液的混合物。”   白向墨用手指拿起一个高脚杯的杯身,很快又放开。   “你们看,当触碰玻璃杯,就很容易就会留下肉眼可见的指印。书本也会留下,只是没有那么光滑透明,所以才会看不见。而当紫色的碘蒸气接触手印物质的时候,就会发生相溶的化学反应,呈现成黄棕色。”   白向墨举起自己的手,用放大镜摆在上面。   “我们的指纹是凹凸不平的,低的地方油脂多,高的地方油脂少。因为不均匀,提取出来的指纹颜色也深浅不一,也就能辨别出指纹的样子。”   “还真是有趣。”齐铭赞叹,“真不愧是圣约翰大学的高材生,学识渊博。”   白向墨摇头:“这是化学最基础的内容。”   “可对很多人来说,这是神奇的魔法。”   和后世重理轻文相反,现在的人都喜欢学习文科,理工科人才相对少很多,不少理工科类的大学生毕业了也很难找到相应的专业工作。   “不了解的人确实会这么觉得,比如斩小鬼,就是最经典的化学知识在骗局中的运用,这一招可骗了不少人。”   齐铭深感叹:“看来如果不想被人愚弄,还得学一些化学知识。”   白向墨深以为然。   司机很快将白向墨所需要的东西拿了过来,还带来了之前白向墨所需要的石膏。   白向墨正准备点燃酒精灯,张先生从楼上走下来。   “你说的什么碘熏法真的能显现看不见的指纹?”   张先生语气冷硬,目光凌厉,周身的气势非常具有压迫感。   面对自己的专业时,白向墨是无所畏惧的,他并没有因此胆怯。   “是的,张先生,一会您就会看到了。”   张先生递过来一本书:“这本书我前几天翻阅过,你先用它证明给我看。”   白向墨明白他的疑虑,并没说些什么就直接开始动作。   点燃酒精灯,对试管里的碘晶体进行加热,用蒸汽熏被触碰过的纸张。   “老爷……出,出现了!”管家惊奇不已,“有好几个手印在这里!都是黄棕色的!”   张先生站得也很近,他也第一时间看到了。   指印一点点出现,用另一种方式展现他从前在这上面的动作。   等彻底熏显出来,他又按了几个手印进行一一对比。   结果全都对上了。   亲眼看到效果,张先生不再辩驳和怀疑。   白向墨继续利用熏碘法进行指纹收集,张书宁确实经常阅读这本书,他在书上将十根手指的指纹都收齐全了。   石膏制模提取指纹则要麻烦一些,需要先进行配比试验提取,才能获得指纹。   不过白向墨运用石膏非常熟练,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配比出适合的比例。   将自己指纹提取成功之后,就用在了那个洞中的指纹上。   经过一番努力,华灯初上之时,经过一一对比,结果终于出来了。   “洞里的指纹与张书宁左手食指相吻合。” 第8章 我也喜欢管死人的事   整件事一点点被剥开的时候,白向墨和齐铭就已经有所猜测,只是没有证据没有提起。   现在所有证据摆在面前,验证了他们的猜测是对的。   根据供词、物证和指纹鉴定,可以推断出整件事是张书宁自导自演。   联系张家最近所发生的事,张书宁很大程度是因为不满被安排的婚姻,才会想出这么一出戏码,想要骗过所有人,然后用另一个身份重新开始。   虽然不可思议,却又似乎合情合理。   装死也要躲避自己,这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屋中十分安静,大家摒着气,生怕自己的呼吸声影响到陷入纠结情绪中的张先生。   最终,张先生打破了僵局。   张先生给一旁的管家递眼色,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白齐二人面前。   管家迅速退下,再出现的时候,手里捧着两个礼盒。   “这几日二位为我家的事奔波操劳,实在是辛苦了,一点薄礼还请笑纳。”   管家将礼盒一一送到白向墨和齐铭手中,白向墨一开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齐铭直接帮他将礼物拿过来塞到了他的手上。   “能为张先生解忧,是我们二人的荣幸。”   张先生见状满意地笑了笑,意有所指说:“我年纪大了,就喜欢清净。”   “张先生好好休息,待到天气好的时候,我再约您出来喝茶。”   齐铭朝着张先生行了个礼,就扯着白向墨离开了。   上车开了好一段路,完全不在状况的白向墨才回过神来:“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拿着手中的礼物回家睡个好觉,以后该干嘛干嘛去。”   齐铭靠在靠背上,闭上了眼睛,手指在礼盒上轻轻敲打着。   白向墨依然转不过弯来:“你说清楚了!”   齐铭睁开眼看他:“张先生不会向我们索赔,你也不用再担心被警察抓进去给枪毙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齐铭微抬下巴指向白向墨手上的礼盒:“张先生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可是这件事并没有彻底查清楚……”   “这些跟我们已经没有关系。”齐铭打断,“剩下的就是张家的家务事,我们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白向墨气笑了,他无缘无故被抓起来痛打一顿,家人因此担惊受怕,还欠下一屁股债,就这样结束了?   整个证据链虽然已经清晰,可如果按照正常的司法程序,依然不能直接结案。   “那具无名女尸呢?她的身份还没有查明。”   兜里掏出一包香烟,叼在嘴里并没有点燃。   “不是证明她是产后出血而死吗,这并不是一桩谋杀案。”   “她虽然是产后出血而死,可损坏尸体是事实。如果其中有内情……”   “那些重要吗?不过是一个穷人家的女人罢了。别说不是谋杀,就算是谋杀……”   齐铭并没有说下去,胳膊搭在车窗上的手将嘴里的香烟扯出来捏碎,扔出了窗外。   “你这样的观点非常可怕和可恶。”   白向墨冷声,抬起手拍前座司机的椅背,道不同不相为谋。   “司机师傅,麻烦停车。”   白向墨贴着车门,一副你不停车我就要跳车的架势。   司机扫了一眼后视镜,看到齐铭点了点头,就将车子停靠在路边。   白向墨直接下了车,黑色福特却依然在他的身边慢慢并排开着。   “你的东西没拿。”齐铭将礼盒递出窗外。   白向墨没理会,继续往前走。   “你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五百块大洋,这里面的东西绝对价值不菲。”   白向墨脚步顿了顿,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走,慌乱的脚步透露出他此刻矛盾的心情。   他走了几步,最终还是转过头说:“这些东西用来抵债!多不退少不补。”   齐铭笑了起来:“你还讹上我了,你哪里来的自信这些东西值五百大洋。”   “欠条给我。”白向墨不理会齐铭的调笑,直接伸手要欠条。   “我还以为你这样的学生会不屑理会这种脏钱呢。”   “欠条。”   “你不拆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吗?兴许比五百大洋更值钱。”   白向墨将手收回,一声不吭地朝前走。   齐铭又说了几句话,白向墨依然没有理会。   他收敛笑意,跟司机嘀咕了一声,车子突然猛地加速。   白向墨看着车尾,心中还没来得及想什么,那辆车就停在了前面。   等他走过去的时候,后车门被打开,齐铭从车子上走了下来。   “赶紧上车吧,我答应过你的母亲,会把你全须全尾地送回去。”   白向墨没理会他,想要绕道离开。   “刚才是我说错话,我跟你道歉行了吧?”   白向墨停住脚步,表情认真又固执:“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齐铭歪脸轻笑,举双手宣布投降,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一副不羁模样。   白向墨看着,压下去的火又蹭蹭冒了起来。   “你看那边。”齐铭突然伸手指着一个方向。   白向墨下意识朝着他的手望过去,看到了一条小巷,小巷里坐着或者躺着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   “这个角落,一到冬天就会发现有人冻死饿死在那里。他们的尸体会被拉走,随意扔在乱坟岗,被野狗吃掉。”   “那个女人生产而死,她的孩子兴许还活着,兴许之前还有其他孩子。既然已经死了,如果能换回一点钱,对那个家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张书宁这次虽然大胆,但是她应该是做不出偷尸体的事,很大可能就是花钱购买。   这个世界连活人都能轻易买到,何况是一具尸体。   白向墨紧紧的抿着唇,这不是他熟悉的世界。   哪怕也经常出现可怕的命案,但是整个社会风气是不同的。   上海在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非常繁华富庶的地方,可依然有很多人连温饱也难以维持。   内忧外患的混乱局面,生命在这个时代变得那么的轻飘飘。   “所以,我们就可以无视穷人的生命和尊严了吗?”   “很多人的确这么想。”   齐铭拿走嘴里的烟,神色变得严肃认真。   “不过,我很高兴有人不一样。”   白向墨狐疑地望着他,满脸不信任。   齐铭坦然的说:“我们总吝啬自己的善意,却又喜欢与好善乐施的人为伍。”   白向墨垂眸:“可我什么也没做。”   他现在的状况,让他无能为力,这才是令他最懊恼的。   白向墨心里也很清楚,张先生的能量,以及警察局办事多么的敷衍。   作为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只能被动地跟着被人的步子走,无法坚持自己作为司法人员的职业道德。   “你已经做了很多。”齐铭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安慰道。   “如果不是你,我们保险公司要赔死,直接影响我们公司职员的生存问题。你还救了一个人,或是你自己或是哪个倒霉鬼。”   白向墨抬头,齐铭个子比他高大半个头,只有仰着才能与他对视。   “我做了那么多,你还好啥意思不还我欠条?”   齐铭愣住,好一会才回过神。   “那个……我还是挺好意思的。”   白向墨啧啧。   “不过有人愿意出钱,我也不得不‘不好意思’。”   “什么意思?”   齐铭摆出一个邀请的姿势,白向墨也没再坚持,坐上了车。   “张先生不希望我们再关注这件事,还希望我们就此闭嘴。”   齐铭看白向墨脸色不好,怕他想不开,劝说:   “这件事你是无辜被牵连,五百大洋的保释金和医药费都该由他们出。”   白向墨未语,拿起那礼盒拆了起来。   礼盒上方躺着五筒银元,下面是一根人参。   人参看样子年份不短,品相非常好。   依照原身的记忆,至少能值二十来块大洋。   白向墨心里虽然膈应,却也不会把这些礼物拒绝了。   这是他应该获得的赔偿,原身可是因此丢了性命。   而且他还协助了办案,在其中起了重要作用,这也是报酬。   看到这些东西,白向墨沉默了一会,才幽幽开口:   “张书宁采取这样激烈的方式逃跑是为什么?她其实只要逃离上海逃离张家的势力范围就可以获得自由,现在很多进步女性为了获得自由都这么做,激烈点顶多再在报纸上刊登解除父女关系的公告。   她却绕这么一大圈设计这么一出戏,让所有人以为她死了,让自己父亲永远不要惦记自己,这和外界他们认为的他们父女关系的情况完全不符。   是什么样的情绪,遇到什么样的事,让她下狠心这么做?”   齐铭没有理会他,白向墨依然在自言自语。   “张先生是什么样的人?他真的如同表现出来的那么爱自己的女儿吗?”   齐铭挑眉:“你想要说什么?”   白向墨表情认真:“我怀疑张先生曾对张书宁进行过……”   齐铭猛的捏住白向墨的脸颊,力气大得好像要捏碎一样,让白向墨无法出声。   “你知不知道有些话说了,你第二天就能横尸街头!”   白向墨瞪着他,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好一会齐铭才松开了手,白向墨本就受伤的脸上又多了三个指印。   白向墨揉着酸疼的脸,又想下车了。   “你就这么喜欢那个女人?”齐铭语气透着嘲讽。   白向墨摇头:“这跟喜不喜欢没关系,我只是不想看到好不容易逃开的人,又重回魔窟。”   一码归一码,张书宁在这件事上确有不妥,可并不意味着就该承受不应该承受的后果。   当然,一切前提是他的假设是真的。   齐铭深深看了他一眼,才缓缓开口:   “看你这么担心她,我会帮你继续关注的。”   “你这么好心?”   “张先生为你出了医药费,这就作为你帮助我们公司免除这么多赔偿的报酬。”   “谢谢,希望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吧。”白向墨深深叹一口气。   如果真的像他猜测的那样,张书宁很可能又会被抓回来,那么她面临的会是更可怕的折磨。   到那个时候,他该怎么做呢?   “你的想法才是真的可怕。”   齐铭上下打量白向墨,重新审视。   张书宁是个开朗外向的女孩,一看就是那种在蜜罐里长大的,父亲也是个有身份地位的正派人,普通人怎么会往那上面想?!   白向墨微微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解释,最后干脆选择沉默。   “生气了?”   白向墨摇头:“从事这一行久了,习惯往最坏的方向想,有时候难免会被人质疑和误解。”   “这一行?你指的是哪一行?”   “法医。”   齐铭不可思议:“圣约翰大学毕业的医学生,要去当个仵作?”   医生是受人尊敬的职业,而仵作却是被人瞧不起的。   虽然现在逐渐规范,地位没有以前那么低贱,可依然是受到很大歧视的职业,觉得十分晦气。   白向墨并不意外他的态度,他当初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就有很多人不理解。   现代如此,这个时代更甚。   “是法医,谢谢。”白向墨纠正,“我喜欢,不可以吗?”   “你的爱好很特别。”   白向墨耸耸肩,并不以为然,他以前的同事可多着呢。   齐铭粲然一笑:“很巧,我也是。”   白向墨转身看向齐铭。   齐铭:“我也喜欢管死人的事。”   夜晚的上海灯火通明,璀璨绚丽,令人着迷,不枉夜上海之名。   车子停在白向墨家弄堂口,白向墨下车时,齐铭突然叫住了他。   “白向墨。”   白向墨转身,压低身体望车里的人,一双眼睛不算大却炯炯有神,透着光芒。   齐铭眼眸微闪:“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华兴?” 第9章 如果我们能用金钱打动你,对方也可以   齐铭从车子上走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   他给白向墨也递了一根,白向墨直接拒绝还往后退了两步,毫不掩饰对烟味的排斥。   齐铭见状笑了笑,将嘴里的香烟拿走,直接给掐灭了。   “我们华兴的员工福利很不错,只要有所贡献就会获得不菲奖金。”   “比如这一次,就能获得一百块大洋的奖励。”   白向墨挑眉:“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加入华兴保险,我就一分钱都没有了?”   “那倒不至于,我们华兴向来知恩图报,只不过我顶多能帮你申请到三十块大洋作为报酬。”   三十块大洋其实已经不少,这个时候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十块大洋左右,三十块大洋一个月的工作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他一次就能赚那么多外快,这么看来,华兴保险公司还挺厚道的。   白向墨很是心动,他热爱自己职业,哪怕来到这里依然想要发挥所长。   可经历警察局的黑暗让白向墨没有信心跟他们打交道,一旦遇上王探长一样的人,他不仅没办法让死者说出真相,还可能被迫成为掩盖真相甚至是故意扭曲事实的人。   “我始终坚持真相,你们公司是否能确保这一点?”   保险公司是以盈利为目的,这一次正巧是投保人自己策划,所以华兴保险才避免了巨额赔偿的命运。   可如果有人确实是意外导致丢掉性命,那到时候会不会让他歪曲事实,以达到无需赔偿的目的?   “你可以去做调查,我们华兴保险绝对是保险行中理赔最干脆的。我们能在一群洋人开办的保险公司中生存下来,靠的都是口碑。”   齐铭极具自信地说:“我们华兴不愿意多花一分冤枉钱,更不愿意少付顾客一分钱。”   白向墨当然不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词,极为严肃认真地说:   “如果有需要,你可以来找我。但我先声明,我不会在任何与我检验结果有差别的材料上签字和负责,还会告诉当事人实情。”   白向墨现在确实需要一份工作,但是他不能违背自己的原则。   说他天真也好,执拗也罢,这是他作为一个司法工作者必须坚持的底线。   “我们正需要白先生您这样的人。”齐铭端正态度,掷地有声。   “如果我们能用金钱打动你,同样,对方也可以。”   白向墨伸出手,齐铭伸手反握,一切尽在不言中。   期待再次合作这样的话两人都无法说出口,这意味着一条人命的消失。   一松手,白向墨就问:“我的一百大洋还有戏吗?”   齐铭嘴角笑了笑,转身进车子里拿出了自己那份礼盒。   “用这个抵。”   白向墨嘴角抽抽,当场拆了礼盒,里面是同样是五十大洋和外国香烟。   “多不退少不补!”齐铭声明。   白向墨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拿走了包好的银元。   他正准备走进弄堂口时,身后响道:   “我会帮你关注张家那边的消息的。”   白向墨并未回头,举起一只手挥了挥就消失在巷子里。   上海弄堂是个小世界,没有十里洋场的繁华,却有着自己不同的风景。   弄堂里开了很多的小铺子,住着各种各样的人,虽然天已经黑了,依然十分热闹。   “白小先生回来了呀,你这脸上的伤还好的吧?”   裁缝店的吴裁缝刚出门就看到了一脸是伤的白向墨,刚凑过来就掐住了鼻子,将脸歪到一边。   “哎哟,你身上什么味啊?”   白向墨对眼前的人陌生又熟悉,朝着他笑了笑,心里有些无奈。   他刚刚解剖了尸体,没有清洗就回来了,难免身上沾了味道。   “刚从牢里回来,身上能有什么好味道。”吴裁缝老婆没好气瞪了吴裁缝一眼。   吴裁缝连连称是:“白先生,我家里烧了热水,你一会过来拿,好好洗个澡。”   “谢谢,不用了,我回家自己烧就好。”   吴裁缝刚想说什么,弄堂里不少人围了上来。   在弄堂里是没有秘密的,尤其白家人急急忙忙地卖掉房子,大家很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白家发生的事大家伙也很清楚,白爹捐钱跑去了外地,还是一位租户亲眼看见的。   现在看到白向墨回来了,都上来打招呼。   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关心,或是满足自己的八卦之心。   “白小先生,你没事了吗?凶手抓到了没有?”   “白小先生,你知不知道你爸爸把房子卖了还给跑了?你们家现在只能住你们以前堆杂物的仓库。”   “白小先生,你知不知道……”   白家姑嫂都是不喜欢出门的,一直窝在房子里很少跟人交往,所以大家伙也就知道一些零星的消息,却也不知道具体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白向墨回来了,都忍不住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白向墨只觉得脑仁疼,承受不住这样的热情。   他一向喜欢清静,当初会选择法医,也是天真地以为法医只需要跟死人打交道。   他直接高声打断大家的话:“我是冤枉的,已经调查清楚了。”   说完就直接冲破人群往印象中的那个杂物间大步走去,白喜儿和林宛如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响动,在白向墨敲门前就已经打开了房门。   白向墨一进屋,房门一关,就将外面的纷扰挡之门外。   有人还在外面指指点点,三人就看不见了。   这个仓库连个窗户都没有,只靠一节手指高的蜡烛提供光源。   房门一关非常的憋闷,空气中还带着一股霉味。   现在已经入了秋还好些,如果是夏天,会非常的炎热难耐,更加难以忍受。   房子非常的狭小,放了一张很小的木板架的床后,就只剩下一米左右的宽度。   角落摆着一口瓦罐、一个炉子和一个有些残破的水桶,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三个人都在屋子里,让人觉得呼吸都有些艰难了。   白向墨连忙将房门打开:“娘,我先去水井那边洗个澡。”   说着白向墨就提起那个有些残破的水桶,以及换洗的衣服往水井方向走去。   还好他是个男人,而且现在又是晚上,否则这身上一股味道可怎么办,这个点也不好去澡堂子。   这里男人经常打一桶水到角落的水沟冲一冲,省时省力。   不过大家都会选晚上没有人打水的时候,要是换成白天就要被当成流氓了。   白向墨打了几次水就开始气喘吁吁,他现在的小身板,打水对他来说非常的费劲费力。   井水还挺暖和,这个天气抗一抗也能熬得过去。   至于衣服,只能随便踩了几脚,好歹让衣服上的腐臭味没有那么重。   没有香皂也没有沐浴乳,而且身上还有伤,很多地方只能进行擦洗,白向墨总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依然很重,可也没有其他办法。   他的这份工作就是这个样子,这次还算好了,如果解剖蜡化尸体,他就算把皮都给搓下来,还是会有臭味残留。   白向墨回到屋子里,房门一关,林宛如和白喜儿都显得有些局促,有些不习惯三人待在这样逼仄的空间里。   白向墨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虽然他们是亲人,依然男女有别。   “娘,我们明天就搬走吧。”   白向墨也无法适应,要不是现在天黑,外面很不安全,他现在就想离开了。   林宛如艰难开口:“可是我们……”   “娘,我是被冤枉的,所以得到了赔偿。”   白向墨从长袍衣袖里掏出被红布包的人参和两包银元,放到两人面前。   “竟,竟然有这么多……”   林宛如和白喜儿明显震惊不已,纷纷夸那张先生是个厚道的人。   白向墨也没有解释这钱的具体情况。   林宛如和白喜儿惊喜之后,都舒了一口气,她们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维持下去了。   平时她们很少跟街坊邻居打交道,整个世界都是封闭的,想要做事赚钱也无从下手。   这几天白喜儿也试图打听有没有她能干的活,可并没有什么结果。   就算现在去工厂,那也得等到下个月才能拿到工钱。   “有了这些钱,咱们明天可以应付那些高利贷了。”白喜儿感叹。   白向墨惊讶:“高利贷?!”   白喜儿才反应过来,这件事还没有跟白向墨提起。   林宛如眼眶又红了起来:“你爹……”   “嫂子,那个人不配当石头的爹!”白喜儿非常不悦地打断。   林宛如喃喃开口:“可他毕竟是石头的父亲。”   白喜儿愤愤不平地将脸撇到一边去,手抠着床上薄薄的草席子。   林宛如虽然没有应和白喜儿的话,说话时却也刻意模糊了白爹的身份。   “他在外头借了高利贷,他一跑那些人就找上门来了。”   白家之前有房,又有白向墨这样一个大学生,高利贷最喜欢就是白爹这样的债主。   这个世道可不管父子是个体,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这也是白向墨之前想让林宛如登报离婚的原因之一,如果不解除婚姻,那家伙只要不死,以后很可能要面对很多糟心事。   白向墨已经麻木了,他重新获得一条命,总是要有代价的。   “他欠了多少?”   林宛如:“说是两千大洋。”   “两千?!”   白向墨做好了准备也还是被吓了一跳,他才刚觉得自己是个有钱人没几分钟,就被无情地打回了谷底。   白喜儿:“高利贷的人说,如果现在不还,等到月底就变成三千大洋。”   而且她也会被拉走卖掉,白喜儿咽下了这句话没说。   高利贷想要的是钱,只要给一点钱缓缓,他们就不会逼得太紧。   尤其她长得不好,卖不出什么价,那些人有了甜头也就会愿意等。   白向墨现在才知道齐铭的五分利是多么的厚道了。   “他借了多少钱?”   林宛如:“五百大洋。”   白向墨深吐一口气,他这是跟五百大洋给杠上了。   白向墨只觉得现在脑子刺痛,浑身疲惫无力,不想进行任何思考,也做不了其他事。   他早就撑不住了,之前被严刑拷打伤就没好,今天还一直在工作。   要放从前还罢了,现在这副小身板分分钟就要罢工。   “这些事咱们明天再说吧,我会想办法的,今天先睡觉。”   林宛如和白喜儿本想让白向墨睡床上,她们两人躺地上。   白向墨直接从床上抽了个枕头,将外套铺在地上,直接躺了下去,一副我已经睡着不要打扰我的样子。   姑嫂二人这才放弃了劝说,将蜡烛给灭,爬上床睡下。 第10章 再次借钱   “谁!?”   白向墨在沉睡中感受到身边有动静,猛地睁开了眼,厉声呵斥。   “石头,我吵醒你了吗?我和你小姑起来了,你上床睡吧。”林宛如柔声回道。   屋子里没有一点光亮,完全是在摸黑行动。   白向墨缓过神,才想起自己现在在家里,不是在牢里。   “娘,我也起来了。”   白向墨从地上爬了起来,并将房门打开。   屋外天才刚蒙蒙亮,弄堂里很多人家已经有了响动。   看到他们的房门打开,邻居们都热情地打招呼。   “白小先生,我刚刚打的豆浆有点多,你们要不要的啦?”吴裁缝老婆问道。   “太谢谢你了,我去拿碗。”   白向墨转回屋子,却发现他们家竟然连一个碗都没有。   林宛如窘迫:“家里就剩下这些东西了,其他都给当了。”   白爹卷钱跑了之后,她们又要租房子又要找钱进到监狱里探望白向墨,把家里能当的都给当了。   现在的炉子还是房东借给他们的,真可谓是一贫如洗。   吴裁缝的老婆端着碗来到门口:“直接拿我的碗,一会你们洗干净还给我就行。”   “真是太感谢了,这要多少钱啊?”   如果放在从前白向墨是不会问的,平时有来有往就好。   可这个时代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日子都是一分一分抠出来的,算清楚了比较好。   “哎哟,我家还能缺这点豆浆钱啊? ”   吴裁缝老婆没好气地拔高了声音,直接把豆浆塞到白向墨怀里,一摇一摆走进了自家铺子。   白家三人很是感激,之前觉得街坊邻居对他们的遭遇都有些幸灾乐祸,其实还是好人多。   白喜儿目光一直跟随着吴裁缝老婆,她身上穿着现在很时髦的旗袍,是吴裁缝专门制作让她穿着当自己的活招牌。   比起几年前比较宽松的旗袍,这一套旗袍相对修身不少,能较好的勾勒出女性的曲线,十分的时髦出众。   现在的旗袍也不是后世影视作品里的裙摆岔开得很高,修身却留有余量,看着依然具有中式古典的端庄和柔美。   “等咱们有钱了,也给你和娘定一身。”白向墨看到了白喜儿眼中的羡慕。   白喜儿连忙收回视线,不停摆手:“不,不,我哪里能穿那种衣服啊。”   白家虽然早早就来到了被开放洋气的大上海,可一直守着旧式的规矩和传统。   当初白喜儿还差点被裹脚,是原身看不下去制止的。   当时还是半大孩子的白向墨拿着一个大棒子守在白喜儿身边,谁敢动手就打谁,连自己亲妈都不认。   “有什么不能穿的,现在上海很流行这样的衣服。”   白向墨不喜欢白喜儿和林宛如现在的穿戴,也不知道是他的心理影响还是事实如此,这种旧式衣服把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像一种无形的束缚,弄得整个人都显得畏畏缩缩的。   白喜儿涨红了脸,又是憧憬又是胆怯。   从小就被灌输的想法,一时之间很难更改,可外面的世界如此不同又让人蠢蠢欲动。   白向墨强调:“现在咱们家我们是主人,以后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这话让白喜儿欣喜不已,悄悄瞄了一眼身边的林宛如。   林宛如看着白喜儿笑了笑,白喜儿顿时开心起来,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   现在的生活其实也挺好的,虽然比以前更穷,还有外债逼着,可白喜儿还是更喜欢现在,日子都变得有盼头了。   一碗豆浆三人轮着喝,白向墨本来是不想喝的,就这么点东西没必要。   可他不喝另外两个人也不喝,也就只能跟着喝了一些。   “娘,这根人参你拿去当掉吧。”   白向墨将人参交给林宛如,他们家以前是药商,林宛如嫁到白家那么长时间总知道一些药材上的事。   尤其老爷子走后,白爹不靠谱,林宛如跟着婆婆隔着帘子也听过生意上一些事,认识一些人。   白向墨也是有意识地培养姑嫂二人逐渐走出家门,这个时代将自己困在家里是没有任何好处的,只有自己立起来才能活下去。   否则如果又发生了类似的突发状况,两个女人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林宛如却并不同意:“你这次遭了大罪,还是留下来给你补身体吧。”   “娘,我现在不适合大补,还不如卖钱吃几顿好的。”   张先生报销医药费,白向墨除了要忍耐疼痛,不需要担心其他。   林宛如想到还欠了那么多的债,虽是不愿还是答应了。   早饭很简单,白喜儿用最后剩下的糙米煮了一碗粥加了点咸菜,一人喝几口就算是吃过了。   “娘,你当了人参拿到钱,就给家里添点平常需要的东西。这个房子我们也得换了,这里实在不适合居住。”   林宛如却不太愿意:“石头,咱们还欠高利贷那么多钱,能省则省。平时你也都住在学校,我们在家住这个屋子也够用了的。”   “咱们也不是租多好的屋子,找个有窗户的就行。”   林宛如还是不赞同,白向墨也不好再劝。   只有想办法解决高利贷的事,否则家里不得安宁。   他一个大男人还好,可如果他不在家,那些高利贷找上门,他实在无法放心。   可是那么多银元,他该怎么还?   想撇清关系不还肯定是不可能的,这个时代想当老赖遭罪的绝对是自己,哪怕这笔钱欠得不合理,也无法摆脱,告到警察局都没有什么用。   白向墨眼前闪过一个人影,随即深深叹了一口气。   真是借钱借上瘾了,知道有个人能借到钱,就使劲在他身上薅。   正思索着,放高利贷的人上门催债了。   “哟,白家的大学生回来了啊,今天赶紧把钱还了,否则我们就先把那个小妞拉走了。”   催债的几个人吊儿郎当的,典型的上海街头小混混,朝着白喜儿色眯眯的笑着。   白喜儿吓得躲在了林宛如身后。   白向墨站到她们面前,“我们并没有欠你们的钱,欠你们钱的人已经跑了。”   为首的人流氓理直气壮地说:“他是你亲爹,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就是,天底下就没有借钱不还的道理。你爹生了你,你就得替他还钱!要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我们当家的才不会借钱给他呢!”   “赶紧还钱,否则我让你一家都在这里待不下去!”   一群小混混起哄,有人还伸出手,想要拉白喜儿。   白向墨连忙拍掉那只脏手:“要我还可以,我只还本金,利息谁借的,你们找谁要去。我还没告你们把钱借给他,让他有跑路的钱呢!”   流氓头子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得的:   “哎哟,你这还想赖上我们啊?”   “谁敢赖上咱们花儿爷啊。”   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齐铭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弄堂里,他有棱有角的轮廓,配上金丝边眼镜,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非常具有震慑力。   花儿爷转头看到来人,狰狞的面孔立刻变得温和可亲。   “这不是齐大经理吗,好久不见,在哪里发财啊?”   齐铭走到白向墨身边,直接问:   “花儿爷,这是什么说法?一大早的就来骚扰我们华兴重金聘请的特别顾问?”   花儿爷见状,笑意散去:   “我也是奉命行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齐大经理也不能让我们白送钱给人花吧?”   齐铭望向白向墨,白向墨道出事情原委。   “我会跟你们当家的打招呼,该给你们的不会少,以后别来这里了。”   花儿爷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那是当然,只要愿意还钱,一切都好说话,我们兄弟也不愿意千里迢迢跑这么一趟。”   说完直接就带着一群人离开了,非常的利落干脆。   白向墨见状舒了一口气,别看他刚才很冷静,其实心里也很慌。   就他现在的小身板,随便来一个人打一拳,恐怕就要躺地上半天起不来了。   他受伤就罢了,身后还有两个无法自保的女人。   “谢谢。”白向墨由衷道。   “钱还是要还的。”   白向墨顿感头痛:“按照他们这样利滚利,我这辈子都还不完。”   齐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微微一笑:“现在知道我当初多厚道了吧?”   “当初是我不识好歹!”白向墨非常干脆地承认错误。   齐铭满意:“你是我们华兴的人,那放高利贷的跟我们公司也有合作,利息算法自然和以前不同。这五百大洋你肯定是要还的,这点我没办法帮你抹掉,而且还得加上一百大洋利息,否则触犯了道上规矩。”   白向墨虽然觉得很坑,却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能再跟你借钱吗?”   齐铭挑眉:“你可以预支工资,还不需要利息。”   白向墨一开始也这么想的,借钱总归不好。   “我不能确定你们公司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不会为了利益弄虚作假。”   “嘶——”齐铭只觉得牙疼:“你可真是翻脸不认人啊,我才刚刚帮了你!”   白向墨也有些不好意思,却依然坚持:“一码归一码。”   “你能好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你就说借不借吧。”   “借,我可不能落下趁火打劫的名声,更让你觉得我面目可憎不值得信赖。”   “我不是那个意思……”白向墨被他说得有些脸热,随即又厚着脸皮说:   “你能不能跟他们说,如果那个人再借,我是不会再还的,我没有这样的父亲。”   白向墨未雨绸缪,他可不想哪天突然又冒出一笔欠款。   原本他出于这个世界的规则,只想着让林宛如离婚登报,他现在觉得自己也很有必要声明,他不会负责白爹任何债务。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我会认真为你们工作的,一定会让你们物超所值!”   “前提是不违背你的原则?”   “当然。”   齐铭被他弄得没了脾气:“行,谁让我这人就敬重有本事的读书人呢。我会帮你打招呼,钱没借出去都好商量。”   白向墨将昨天收到的一百块大洋又交还给了齐铭:“公司还有五十块银元奖励没给我,所以我跟你借的是四百五十块大洋。”   齐铭朝着他翘起了大拇指:“可算遇到比我更精打细算的了。”   白向墨脸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找我有什么事?有新案子了?”   齐铭目光扫了一眼四周,弄堂里有不少人都关注着他们,想要打听他们在说什么。   街坊邻居热情是热情,可那八卦劲也让人遭不住。   “我们出去说吧。”   “好。”   白向墨回屋里跟林宛如她们打招呼,就跟齐铭一同离开弄堂。   走之前,还跟齐铭拿了一支烟。   齐铭正诧异他不是不抽烟吗,就看到白向墨将那根香烟递给了一边熨衣服一边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的吴裁缝。   “谢谢你们早上的豆浆。”   吴裁缝受宠若惊:“哎哟,这可是洋烟,价钱可不便宜哦。就一碗豆浆,你看你这……”   白向墨笑笑直接转身离开。   走到人少的地方,齐铭就问:   “我有两个好消息,你想要听哪一个?”   白向墨:“……”   “真是没有幽默感。”齐铭一脸遗憾,倒也没有再卖关子。   “一个是关于张家一案的,张书宁已经被找回来了;另一个是你赚钱的机会来了,刚刚来了个新案子,需要你去尸检。” 第11章 人活着被卖了一回,人死了也没有被放过   “这么快就找到了?!”白向墨诧异。   昨天晚上才查清楚了来龙去脉,今天就能把人给找到,这速度也是绝了。   “张先生一直在派自己人调查这件事,他之前其实也有所怀疑,只不过没有声张。 ”   白向墨一听就不对劲:“所以他知道我在警察局里被严刑拷打,也无动于衷?”   赔偿还是拿少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协助张书宁逃跑的人。”   白向墨此刻深深地感受到这些上位者对于他们这种普通人的轻蔑,只要达到目的,错抓也不在意。   “张书宁跑到了哪里?”   “就在上海附近的一个村子里,从张家开车到那里也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所以才能这么快找到人。”   “这么近?”白向墨诧异,“她这样破釜沉舟,我还以为她会北上,跑得远远的。”   如果张书宁如他猜想,遇到不幸的遭遇,应该跑得远远的才好,怎么会停留在这么近的地方。   “她以为自己很高明,骗过了大家,也没什么顾忌。”   白向墨还是觉得逻辑不通:“可这也太近了,她是个有抱负有理想的女孩,如果留在上海附近,为了避免身份暴露,她就没办法肆意施展才能了。”   “这个我就无从得知了。”齐铭摊手,“不过也可以由此推测出,你之前可怕的猜测很可能是错误的。”   “希望如此。”白向墨也不希望看到阴暗的事。   “协助她一起逃跑的男人也被抓了回来,也是张书宁的男朋友。”   白向墨惊讶:“她还真的有了恋人?”   “应该还是你的熟人。”   “是哪位同学?竟然瞒得这么深。”   白向墨好奇,原身很了解张书宁,却一直找不到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叫黄平。”   “黄平?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可我又想不起来是哪个学校的。”   “是专门给你们这些大学生跑腿送信的。”   白向墨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啊!竟然会是他!”   邮局的信总是送得很慢,哪怕同城的也经常要等几天,而且有时候还会丢信,因此有人就专门让人跑腿。   黄平是一个同学家佣人的儿子,一开始是帮自家少爷送信,后来渐渐有人开始让他帮忙跑腿。   黄平是个有头脑的人,干脆就专门揽下送信的事,平常就跟邮递员一样。   有些学校尤其是女校管得严,信件寄到传达室会被各种查问,但是黄平会把信交给大家手中,又不被学校家长知道。   他送得又快又不会出现丢信,所以大家都喜欢找他。   白向墨递给张书宁的信,就是让黄平去送的。   张书宁是个喜欢管事的人,信件多是由她负责统一去领的。   一来二去就跟黄平产生了情愫,还不容易被人发现。   “那具女尸是黄平找来的?”   “恩。”齐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那个女人是和黄平一个村的,是个典妻。”   “典妻?”   “有些男人为了钱会把自己的妻子典当给没钱娶老婆的男人做老婆生孩子,等时间到了,或者完成了生育任务再领回来。”   白向墨一顿恶心:“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这样做难道不是违法的吗!女人们可以去告吧?!”   “法律?”齐铭讥笑,“它存在,只不过保护的不是这样的女人。那个女人是在被典当期间难产死的,人活着被卖了一回,人死了也没有被放过。”   白向墨眉头紧皱,心情很沉重。   底层人尤其是底层女人的生存环境在这个时代竟然恶劣到这种程度。   “张书宁知道吗?”   说完又笑了,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张书宁一直反对封建礼教对女性的压迫,可没有想到她也为了一己之私成为了压迫命运更悲惨女人的人。   或许她有各种不得已的理由,可对于那名死者来说,她就是一个剥削者。   “另外……”齐铭深深地看了白向墨一眼。   白向墨莫名心里一抽:“怎么?”   “张先生一直误以为跟张书宁在一起的男人是你。”   白向墨惊:“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除了早期活动上跟张书宁接触过,而且还是大庭广众之下,后来都是远远地看着!”   “这我就不清楚了。”齐铭的目光却透着同情。   白向墨只觉得一种不属于他的哀伤涌了上来,那股情绪到此时依然不愿意他说出自己最不堪的猜测。   案发时间尚早,路上还有人活动,并不是一个逃跑的好时间。   既然已经选择晚上动手,应该选择更安全的深夜才对。   白向墨内心另一股情绪让他不要去深想这一切,只当都是巧合。   白向墨虽不喜这样做,却尊重原身的意志。   不过,如果这一切猜测是真的,张先生既然一直知道,却没有找他的麻烦。   也从另一面证明了,张先生没有对张书宁做一些超越人类底线的事。   否则按照那些人渣的尿性,肯定会有所动作。   白向墨深吐一口气:“算了,这些都和我无关了。”   整件事现在已经非常清楚了,原身遗愿已了,那位死者也正名了身份。   至于最后事情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这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原身并不想要追讨什么,他只想知道真相。   白向墨尊重原身的想法,他只探索真相,保护自己。   “麻烦你再派人观察几天,如果他们父女没什么事,那么就可以将人给撤走了。”   “你还真是佛光普照啊。”齐铭调侃。   “一码归一码,任何违法行为都应该被制止。”   “国民政府要都是你这样的人,我国也不至于如此了。”   白向墨无视齐铭满带嘲讽的吹捧,问:“另一个案子是怎么回事?我们现在过去看看吧。”   “急什么,跟我走吧。”   齐铭带着白向墨朝着另一个弄堂里走,绕来绕去地看着比白向墨还熟悉这里。   没一会,两人走到一家牛肉面摊子前。   这家摊子在深巷子里,店面不大可人却不少,老远就能闻到浓郁的香味。   齐铭找了个桌子坐下:“先吃点东西,否则你一会又给饿晕了,公司还得多付你医药费。”   白向墨也就早上吃了一喝了一点汤汤水水,现在早就饿了,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瞧不出来,你竟然还能找到这么个地方。”   齐铭这样打扮的人,一般是看不上这种小铺子的,都喜欢去那种富丽堂皇消费极高的西式餐厅店。   吃牛排喝葡萄酒,一顿饭的价格能把人吓死,根本没有这么接地气。   “这种小吃就得到这种小摊子,味儿才地道。”   摊子都是矮桌矮凳子,齐铭西装革履还是个大高个,缩在矮小的椅子上,大长腿无处安放,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   白向墨很是羡慕嫉妒,他从前不算高个却也有一米八,平时还会注意健身。   结果现在竟然是个小鸡仔身材,他都怀疑自己有没有一米七。   看着弱,实际更弱。   两碗牛肉面上桌,飘香扑鼻,让白向墨拿筷子的时候,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一口下去,味道真是绝了!   白向墨埋头干饭,没想到才吃了几口就饱了,想要再塞一点,感觉就要从嗓子眼里吐出来了。   难怪这么弱,这点饭量连个减肥的小姑娘都不如啊。   白向墨无奈地放下筷子,心想一会该怎么打包。   抬起头就看到齐铭的时候愣了愣。   齐铭担心吃面的时候眼镜起雾气,将眼镜摘了下来。   人还是那个人,可明显比没有戴眼镜的时候凌厉得多,还带着一股悍气,斯文气息那是一点没有。   更像是一个历经沙场的军人,而不是一个精明精致的经理。   齐铭:“怎么放筷子了?”   白向墨回过神,收回视线:“我已经吃饱了。”   “这才几口就饱了?难怪你动不动就给饿晕了。”   白向墨也很无奈。   齐铭再次确认:“你真不吃啦?”   “真吃不下了。”   齐铭直接将白向墨的碗里的面倒进自己碗里,又开始呲溜呲溜地吃了起来。   白向墨目瞪口呆,没想到齐铭这么不讲究,完全打破初识的印象,用鼻孔看人的精英形象直接碎了。   齐铭吃得特别快,跟不用嚼似的直接往嗓子眼里灌,三下五除二就把白向墨剩下的面给吃完了。   白向墨忍不住提醒:“吃得太快对身体不好。”   “习惯了。”齐铭掏出手绢擦了擦嘴,“平时憋着就算了,来到这种地方了,就没必要委屈自己。”   说着又点了一碗面,吃得汤都不剩才离开。   白向墨感叹齐铭的好胃口,难怪能在这个时代长得这么高大,都是吃出来的啊。   两人乘车再次来到安宁殡仪馆,路上白向墨已经大致知道了死者的情况。   死者是一名女性,早上去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落入水中淹死了。   而这位女性的丈夫之前为她购买了一份巨额保险,现在正在向华兴保险公司申请理赔。   齐铭:“现场有目击证人证实死者落水时,身边并没有人,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原因?”   “死者丈夫是个商人,从去年起生意就一直走下坡路,现在已经身负巨债。他前段时间给守在家里的死者购买了昂贵的人身意外保险,而他经常出门跑生意,却什么都没有买。”   “确实反常。”白向墨皱了皱眉,“不过一切还得等验尸之后才能下结论。”   “往这边走。”齐铭将一直往前走的白向墨拉了回来。   “我找了一个新的屋子作为解剖室,专门用来解剖和检查,你先去看看,需要什么改动就跟我说。”   停尸房里验尸如果被其他顾客知道,会带来很不好的影响。   解剖室有一个教室那么大,现在还空荡荡的。   中间摆着一个大桌子,用来当作解剖台。角落架子上摆着几个大箱子,里面是各种工具以及手套、外科手术服等。   “仵作和外科医生用的器具,都给你准备了。”   这个屋子目前是没法成为解剖室的,但是现在只有这样的条件,只能先凑合。   “回头我会把我需要的器具样式发给你,麻烦你帮我打造几套。”   “好。”   “还有这个屋子也得进行改造,现在完全不合格,连基本的水管和排水口都没有,回头我会把详细的改造方案交给你。”   白向墨穿戴好手术服和手套,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将一具尸体拉了过来,尸体上盖着白布。   白向墨刚想先掀开白布,查看死者的尸表情况,外面就传来吵闹声。   “我不同意做解剖!你们不能伤害我的妻子!你们不能这么做!”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6 05:52:45~2021-07-17 00:0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乱欺八娇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溺】最佳助手   白向墨停住手边动作,斜眼望向齐铭。   “你们不会是偷偷进行解剖吧?”   “我能干出这样的事吗?”齐铭没好气横了他一眼。   齐铭将手术服脱下,穿上西装外套,表情一收,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精英形象。   他提着自己的公文包,打开门走到那个闹事的男人面前,慢条斯理地说:   “李先生,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你想要获得赔偿,必须要通过我们公司的检查,这是合同里就有的条款。”   齐铭将公文包里的文件抽了出来,指着上面的一处条款——   当保险人意外身亡时,要经过鉴定确定是意外,才能获得赔偿。   “警察局都说了,我的妻子是意外溺水身亡,还派了检验吏验过,为什么还要验?你们是不是不想要赔偿,所以才没完没了的找事!”   李德志愤怒不已,直直地瞪着齐铭。   齐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李先生,我们公司有专门的法医顾问,想要获得意外人身保险赔偿,必须要经过他的检验。   至于警察局那边……我要是没弄错,他们只是确认你的妻子是溺水身亡,并没有确认是意外还是其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一直不承认是意外,我就永远得不到赔偿了吗?你们华兴保险口口声声说自己理赔快,声誉好,分明都是骗子!”   “李先生,根据合约,理赔审核周期为三十个工作日。在这期间如果我们无法拿出有效证据证明你不符合理赔的资格,那么我们公司将直接进行理赔。”   齐铭说着突然脸色沉了下去,周身充满压迫感。   “不过,如果李先生你执意阻扰我们调查,那么我们有理由怀疑李先生是担心我们查出什么,案件有其他隐情,我们可以申请延长审核期限,直至你同意为止,其中损失由你承担。”   李德志被他盯得身上气焰都被压下去不少:“可我怎么知道你们请来的什么顾问,他是不是会为了让你们不进行理赔而做手脚?”   “整个过程都会由警察局在场监督,我们聘请的顾问是圣约翰大学医学院的医生,一切结果具有法律效应。你若对最终结果有质疑,可以到法院上诉。”   李德志这才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不接受也不行,如果拒绝华兴保险就有权利不进行赔偿。   “你们最好说话算数,否则我就找报社去曝光你们!”   “我们华兴保险以信誉担保。”   警察局的人此时也到场了,负责这个案子的还是个老熟人。   “王探长,又见面了。”齐铭打招呼。   王探长看到齐铭心情不错,张家那个案子警察局可是得了不少好处,王探长作为负责的警探受益更多。   张先生为了将这事压下去,可是打点了不少。   华兴保险也对他有了表示,虽然喜欢插手找事,可好处也很大。   “齐大经理风采依旧。”   两人谦让着走进解剖室,李德志看两人关系不错,脸色有些不好看。   一踏进解剖室,一股腐臭味就窜入了鼻中。   裹尸袋也无法隔绝这种恶臭,从停尸间里运过来没多久,这间屋子就已经充满了臭味   王探长忍不住皱起眉头,从兜里掏出一个瓶子嗅了嗅,然后戴上了准备好的口罩。   他看到白向墨,并不觉得意外。   “齐大经理找到了一个好助手,白先生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   不再涉及立场问题,王探长对白向墨也没有什么意见。   而且这桩案子如果就是个意外,王探长捞不到什么油水。   可如果齐铭和白向墨能查出什么别的,那可就不一样了。   齐铭也穿戴整齐,笑说:“我确实是捡了便宜。”   谁能晓得会有这样的机缘,之前他虽然查出白向墨是个医学高材生,却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难怪现在政府想要组织医学院培养相关人才,让医学院拥有解剖检验的权力,他们确实很厉害。   白向墨开始之前,照例朝着尸体鞠了一躬。   将裹尸袋打开,一股恶臭迎面扑来,味道极为浓烈。   这是比之前那具尸体更加令人作呕的气味,在场除了白向墨和齐铭只微微皱了皱眉,其他人都一副作呕的样子。   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并且微微发肿,衣服被撑了起来。   白向墨开始进行尸表检查:“死者为女性,已经初步形成巨人观状态……”   齐铭:“巨人观?”。   白向墨一边检查,一边进行解释。   “巨人观是一种尸体现象,人死后尸体开始腐烂,体内将逐渐产生大量的腐败气体,导致尸体看起来膨胀如巨人,所以被称为巨人观。”   冯大头忍不住吐槽:“这么臭竟然还聊起天来了,你们的鼻子是摆设……呕——”   话还没说完,就冲出去呕吐了,感觉刚才就开了一会儿口,嘴里就都是那股腐臭味。   王探长想要骂人,这个冯大头每次都掉链子,太丢他们警察局的脸了,要不是他是自己小老婆的弟弟,早就踹走了。   可浓烈的腐臭味让他根本不敢张嘴,觉得自己随时都要撅过去。   口罩根本没什么用,下次还有这样的事,他得戴防毒面具。   “尸体尸僵缓解,双手已经呈现洗衣妇样皮肤,根据目前的天气水温,浸泡时间应为两天以上。口、鼻部有蕈样泡沫干燥后的淡褐色痂皮样残留物。”   齐铭:“蕈样泡沫?”   “冷的溺液进入呼吸道,会刺激呼吸道分泌大量黏液。”白向墨指道,“这种泡沫因为富含黏液,所以稳定不易被破坏。”   “它可以作为溺水的证据吗?”   白向墨摇头:“中毒、勒死等也会产生。”   白向墨将死者的手抬了起来,放在眼前察看。   “指甲缝里有泥沙,手上还有划伤,为生前伤。”   “看来这个女人就是淹死的。”   王探长作为探长还是知道一些东西的,溺水身亡的人,往往因为落水时会拼命挣扎,手里往往会抓着水草或是指甲缝里有泥沙。   李德志顶着恶臭连忙说:“我老婆本来就是淹死的,都有人看到了,我不知道你们在瞎折腾什么。”   白向墨头也不抬继续进行检查,现在只是进行初步的尸表检查,说什么都为时过早。   他也没有刻意反驳,向齐铭伸手:“给我镊子。”   齐铭迅速将镊子递到白向墨手上。   白向墨从伤口里镊出一根如发丝一般的细丝,他放到眼前仔细查看:   “应该是某种植物纤维,具体需要进一步鉴定。”   齐铭虽然拿了不少东西在这里,可明显有很多不齐全,比如这些小东西就没有合适的容器收纳。   白向墨只能把这么细小的纤维放到牛皮纸袋制成的证物袋里:   “小心保存好,可千万别掉了。”   别看就这么个小小的东西,往往能够提供给非常多的线索。   “放心。”齐铭在袋子上写好名字,并且编了号。   白向墨看了他一眼:“不错啊,还知道编号。”   紧接着,白向墨用签子小心翼翼地将指甲缝里的泥沙一点点抠出来,放到证物袋里。   “尸表检查完毕,现在准备开始解剖。”白向墨拿起剪刀准备剪开死者的衣物。   “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德志连忙冲过来想要阻拦,却被齐铭一把拦住,跟提个小鸡仔一样,提着他的衣领直接扔到一边去。   在工作中一向专注的白向墨都忍不住走了神,扫了一眼齐铭的胳膊。   不过他理智还在,迅速回神回道:   “尸检就是要对尸体进行全面的检查,不仅仅是尸表还包括内部器官等。”   李德志没料到齐铭有这么一手,一个没注意就被恶臭味呛得差点厥过去,好一会才缓过神。   “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我老婆!这关乎女人的名节!”   王探长都听不下去了:“人都死了还成了这个样子,还什么名节不名节的!要不是你想要钱,你当谁稀罕在这里看啊?”   李德志被噎得够呛,不敢再说些什么。   白向墨剪开衣服,尸体没有衣服的束缚,显得更庞大了,恶臭也更加地浓烈明显。   不过大家明显已经有些适应,不再出现什么激烈反应。   白向墨仔细检查尸体表面,正面并没有发现明显的伤口。   看着这具不正常的庞大尸体,白向墨放弃无谓地挣扎,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齐铭。   “劳驾,帮我把尸体翻过去。”   其他人都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根本不想被使唤干这种事,就连李德志都退到后面去了。   齐铭认命地走向前,正准备动手又被白向墨制止住了。   “你要小心,千万别对尸体造成破坏,会影响我的检查判断。”   齐铭眼神如刀射向他,手下动作却极为小心。   白向墨进一步检查,依然没有什么发现。   “谢谢,麻烦你再帮我翻回来吧。”   齐铭这次淡定地照做了,有了经验动作更快更好了。   白向墨投去赞赏的目光,是个好助手。   尸表检查之后,白向墨拿来手术刀,准备进行解剖。   白向墨下刀之前看向一旁的李德志:“李先生,我认为接下来你还是在外面等比较好。”   李德志一听就恼了:“你们是想要撇开我做手脚吗?!我老婆已经这么命苦了,我绝对不允许你们污蔑她!”   既然如此,白向墨也就不再说些什么,直接利落下刀,用Y字型手法解剖胸腔。   没一会李德志就待不下去了,捂着嘴直接冲了出去,再也没有进来。   在场的人并不意外,一般人都难接受这样具有冲击性的画面,尤其解剖的人还是自己朝夕相处的伴侣。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注意力都在手上。   这具身体和以前完全不同,也没有肌肉记忆,只能像新人一样非常的小心,还得学会怎么使巧力。   “支气管道有溺液、泥沙和蕈样泡沫。”   齐铭:“现在可以确定死者是溺水身亡了吗?”   “恩,种种迹象表明,死者确实是溺水而死。”   齐铭目光闪了闪:“能判断出是失足落水还是被人推或者拉下水的吗?”   “法医学无法判断自己失足或是被人推下水。”白向墨摇头,“至于是不是被人拉下水,我并没有在死者身上找到其他人的组织或是其他物品,也没有看到瘀伤,也难以进行判断。”   “看来这个案子只能鉴定为意外了。”   白向墨却不认同:“现在做这样的判断还为时过早。”   *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有时候会删评(比如违禁词),如果有哪个小可爱发现自己的评论被删掉了,不是我删的= =。。。我的评论已经非常可怜巴巴了,不会做这样的事ORZ   昨天有小可爱问为什么法医也会有医闹,我这里再解释一下。   死者是死了,但是死者还有家属。以及法医不仅仅是验尸官,还要进行比如伤情鉴定等工作,伤情鉴定的轻重等级直接影响着赔偿以及案件性质(是否属于刑事案件),所以鉴定结果很可能会导致受害者或者凶手不满而动手。法医其实也是要跟活人打交道的。   感谢在2021-07-17 00:09:36~2021-07-17 23:41: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1535843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死都死了,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   “检验尸体的工作还没有结束,我们也还没有去现场调查,不能轻易下结论。”   白向墨望向齐铭,目光里透着疑惑。   “今天你怎么这么……草率?”   齐铭从这话品出深意,微微颔首:   “看来在你眼里,我是个办事很靠谱的人,我深表荣幸。”   “这么快就下了结论,也就意味着你们需要立马付一笔巨款,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就算齐铭是个干脆的,背后的公司也不会希望事情这么顺利。   “我只是想要表达我对你专业的认可,也想要告诉你,我们公司不怕赔钱。”   站在一旁的王探长忍不住打断两人的闲聊:“喂喂喂,你们两个打情骂俏能不能等事办完了?你们不怕臭,我还怕被熏死呢。”   白向墨无视他的错误用词,平静又精准地将刚切下来的胃轻轻放到托盘里:   “我手上可一刻都没停。”   “你要没那么多废话,还能速度快点。”   白向墨抬眼,阴恻恻地看着王探长:   “你确定希望这个屋子很安静吗?”   王探长一愣,脑子里浮现出那个场景,整个屋子只有解剖时候刀割肉的声音……   王探长见过很多死人,他自己可以说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可看到这种场面,他还是有点顶不住。   王探长这才没再说什么,退到距离尸体最远的地方。   虽说王探长对案子的侦破很不负责任,可在尸检时,哪怕现场环境再恶劣,他好歹还是能一直守着监督,这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了。   白向墨打开胃壁:“胃里有少量液体以及少量残渣,十二指肠内含食物残渣,死者大约在餐后2到3小时死亡的。”   不用提醒,齐铭就递来一个针管,让白向墨将胃里的液体给吸走。   随即他又给递过来两个小盘子,白向墨将胃里和十二指肠的食物残渣分别放在上面。   白向墨用镊子在残渣上拨了拨,仔细辨认:“看样子她生前吃的应该是鱼肉、莲藕和米饭。”   “大早上吃这么实在?”齐铭挑眉。   死者方美琴是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就跑到河边洗衣服的。   王探长从一旁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头往前伸:“上海人早上可不吃这些东西。”   白向墨继续解剖检查,突然整个人一动不动。   齐铭立刻发现了他的异样:“怎么了?”   “死者已经怀孕了,大约三个月。”   一尸两命,不管是意外还是其他,都令人唏嘘和不忍。   白向墨忙了一个下午,没有再从尸体上获得什么有用信息。   死者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尸体被捞上来的时候,那些打捞尸体的人也没有那么小心,让尸表受损,也会阻碍检验。   “你能找到可以进行病理检验和毒物化验的实验室吗?”   白向墨提取了死者的器官、胃壁和部分肝脏。   齐铭:“我会想办法。”   “要是你实在找不到,我看能不能求一求学校。”   “验个尸体还有这么多花样?”   王探长一听还得用西洋的实验室,就觉得得亏不是他们警察局负责,否则这检验费都不知道多少。   “人命关天,越详细越仔细,才能真正聆听到死者的声音。”   王探长受不了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得这么玄乎,要我说哪里用得那么麻烦。”   后面的话王探长没说,可齐铭和白向墨都听出来了。   只要上下打点,根本不需要绕这么大的弯子。   张先生那样的人都能糊弄,何况李德志这样无权无势的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白向墨没有理会他,只是转向齐铭。   “接下来我们得去现场勘察,现在已经很晚了,不如明天早上在死者落水时的时间去那里。”   这具身体有夜盲症,大晚上根本看不清东西。现在的电筒明亮度也很有限,会影响勘察效果。   齐铭并无异议。   “那我就不去了,你们要是找到什么,打电话到警察局找我就行。”   王探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身上的手术服、口罩等摘下,直接扔到了一边。   嗅了嗅衣服,嫌弃无比:   “我这一身味,回家都进不去家门!”   齐铭:“殡仪馆有浴室,王探长要是不嫌弃就在这里沐浴,衣服可以打电话让人帮你带过来,或者直接拿我们这里的衣服。你放心,都是新的工作服,不是寿衣。”   “那就麻烦你帮我准备一件衣服吧,让人送衣服到殡仪馆,我婆娘非要吓晕过去不可。”   白向墨很是惊喜:“这里竟然还有浴室!”   他急着回去,也是想要找个澡堂子好好洗洗。   这次尸体腐烂程度比上次要更严重,味道也更重。   他要是直接这么回去,不知道会流传出什么流言。   “就算没有也得造一个!”齐铭咬牙。   昨天他估计是闻习惯了,也没觉得自己身上有味道,一回去家里人还以为他掉进粪坑里了。   解剖室的门一打开,等了半天的李德志走了过来。   刚凑近,就忍不住捂住了嘴,好一会才开口问:   “结束了吗?”   齐铭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李先生,请耐心等待一个月,我们的调查是很严谨的。警察局办案,也需要时间。”   “急什么急。”王探长很是不耐烦,“你老婆死了你就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德志缩了缩脑袋:“我就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个月后,你会得到结果。”   齐铭重申,他的态度还算温和,却又有着毋庸置疑的气势。   “那我老婆什么时候可以下葬?她总不能一直这么放着,会让她没法投胎。”   齐铭望向白向墨,白向墨知道无法强制太长时间不入土,在这里恐怕不容易,而且他们到现在也没有发现谋杀的证据。   “给我七天的时间。”   王探长掐指一算,说:“十天吧,十一天后适合安葬。”   李德志虽是不太情愿,却也没办法改变什么,只能先回家等消息。   现在天已经黑了,这里是殡仪馆,再不走可瘆人得很。   “李先生。”齐铭突然叫住李德志。   李德志转过身,齐铭问:“你们早上喜欢吃什么?”   李德志不解,却依然回答:   “要么是头天晚上的剩饭剩菜,要么就是外头买的豆浆油条或者别的小吃,怎么了?”   “没事,你回去吧。”   李德志一头雾水,撇了撇嘴走了。   白向墨原本以为殡仪馆的浴室会比较简陋,没想到装修得非常豪华,面积比他家现在住的房子还要大两倍。   浴室里不仅有热水淋浴,还配有浴缸,还有剃须刀、香皂、牙膏牙刷以及精油、香薰等,简直至尊VIP的待遇。   白向墨望着自己身上的伤,心中很是遗憾。   要是能泡个澡,这得多爽啊!   白向墨为了清除掉身上的腐臭味,一点点慢慢地清洗,只要没有受伤的地方,都用香皂一点点地清洗,然后擦洗。   还点了香薰,希望能掩盖住身上的异味。   等白向墨走出浴室,外面已经彻底黑了。   “你是住在里面了吗?”   齐铭看到他出来将手里的香烟掐灭,手里的烟灰缸里有好几个烟头。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还在等我。”   “就你这小身板还想从这里走回家啊?在这里想找黄包车都找不到。”   没想到齐铭会这么体贴,白向墨很是感激:“谢谢。”   齐铭摆摆手:“走,去找点东西吃,别一会又晕了。”   “你直接把我送回家就行。”   “废什么话啊,直接就在殡仪馆这里吃了,方便味道也不错。”   白向墨诧异:“这里还有吃的?”   “我们殡仪馆承接各种业务,死者家属可以在这里给死者守灵。我们的屋子经过特殊设计室温低,更适合尸体的存放。”   上海虽然很喜欢讲西式,可依然有很多人遵守中华古礼。   比如丧葬文化,依然有很多人喜欢遵守咱们自己的规矩,也就会有守灵等。   有的为了挑好日子,守的时间会比较长,凉快一些的天就算了,天热的时候尸骨都要臭了。   很多人也就把这些仪式放到这里,让专门的人去操持。   整个葬礼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人到场就行,省时省力。   不少尊崇老人进行中式葬礼的新式家庭,都喜欢这种方式。   老人见专门负责的人比自己儿女更懂古礼,僧侣道士包括神父殡仪馆里也都有,风水还找得好。   只要不是太保守的,他们也愿意这么做。   因此,这里有专门为守灵家属准备的房间,各种生活设施也都准备充足,且非常高档豪华。   “难怪刚才的浴室建得这么好。”白向墨恍然大悟,“这收费也很吓人吧?”   “你如果需要,可以打折。”   白向墨嘴角抽抽:“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未雨绸缪,这年头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没命了。”   白向墨想到现在这个时代的现状,这话倒也没错。   “死都死了,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还不如把钱留给活着的人。我要是死了,遗体就直接捐赠了。”   “遗体捐赠?”   “发展医学需要对人体充分了解,所以我会在死后将自己的遗体捐献遗体给医学院,让他们用我的身体做研究。”   齐铭不可思议地望着白向墨,可想到他的本事又觉得这个决定没有什么奇怪的。   白向墨知道这个时代很难有人理解,哪怕现代也同样有人无法接受,也不欲在这个话题多说什么,更关注一会吃什么。   “现在不知道有什么吃的,要是能来点烧烤就好了。”   这是白向墨科室的传统,工作结束之后,大家就会到大排档去吃烧烤。   烧烤那味道一熏,能把身上的异味都盖掉大半。   烧烤……   齐铭想到了昨天烧焦的尸体,他虽然不至于害怕,可这才刚过去一天,心里难免容易有一些不好的联想。   看着眼前无比淡定的白向墨,齐铭由衷地翘起大拇指:“你是真厉害。” 第14章 这年头没个好身体,逃命都没力气。   白向墨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弄堂里大多数人家都已经睡了。   弄堂里没有装路灯,今晚星光又被乌云遮住,黑漆漆一片。   白向墨吐了一口气,他倒是不害怕,可这么黑加上他有夜盲症,这恐怕走到家门口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   心里正回忆从自家门口到弄堂大概多长距离,一会好算着步子走,一束光从他的身后打了过来。   回头一看,是齐铭让司机将车转了个方向,开着大灯朝着弄堂里射去。   白向墨用手放在眼前遮光,无声地对着那个方向笑了笑,朝着那里挥了挥手,踏着车灯光走回家。   “娘,是我。”白向墨轻轻敲门。   房门很快被打开,林宛如和白喜儿都还没有睡下,正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做针线活。   屋子里添置了一些东西,让狭小的房子里多了点生活气息。   “石头,你还没吃饭吧?锅里还有粥,我去给你热一热。”   林宛如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提着炉子往外走。   他们只有一间屋子,平常做饭只能在门口烧炉子。   白向墨拦住林宛如:“娘,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   “要不再吃一点?你现在身子骨还没好,得多补补,我粥里放了肉的。”   “我现在肚子还很饱,用不着,否则一会不消化反倒睡不着。”   白向墨想到什么,“娘,小姑,你们吃好了吗?别为了省钱苛待自己,要是病了花的药钱还更贵,人还难受,更加划不来。”   “吃了,我们都吃了的。”   林宛如从角落里拿出一包东西,一打开上面是白花花的大洋。   “石头,这些钱是卖了人参得了三十块大洋。我们今天添置了被褥、衣服碟子米面什么的,用掉了四块五角,还把你小姑的镯子给赎了回来,现在还剩下十七块。”   白向墨诧异:“竟然卖了这么多钱?”   那根人参的品相好,年头也很足,大概能值三十多块大洋。   但是如果自己拿人参去当或者卖,价格会被压下不少的。   “都是喜儿有本事,原本他们只愿意出十八块大洋,喜儿生生说到了三十块。”   “小姑,你可真能干!”白向墨赞道。   白喜儿以前都是默默地跟在林宛如身后,存在感很低,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本事。   “都是因为东西好,年头足的人参都是不愁卖的。我瞧那掌柜很想买,只不过是故意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所以才敢还价。”   白喜儿被夸,兴奋得不由话也多起来。   “小姑,你这都能看出来,很厉害。”白向墨不吝夸赞。   白喜儿脸蛋红扑扑的,手上的针线活越发利落了。   “小姑,娘,大晚上光线不好就不要做这些了,太伤眼睛。”   “这都是做习惯的,不怎么费眼就能做出来。”白喜儿很开心地继续手上动作。   手里这件衣服是给她自己做的,自从家里不太好,她就没有再做过新衣服,不是在原有衣服加长,就是穿林宛如甚至白向墨和已故奶奶衣服改的。   之前为了筹钱,什么都卖掉了,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今天她们卖人参得了比想象中更多的钱,林宛如就做主扯了一些布给她做衣裳。   虽然这些布是残次品,有些地方染色没染好,布料也和以前家里好的时候完全没得比,可依然让白喜儿很开心。   白向墨知道她们也舍不得一直点灯,也就没再劝。   他从那堆钱里拿走了五块大洋,就将剩下的大洋推到林宛如面前。   “娘,剩下的钱你和小姑拿着吧,家里缺什么就买,别亏待了自己。”   “我们哪里用得了这么多,你在外面才需要钱。”林宛如又把钱推回去。   白向墨坚持:“娘,你们拿着吧,最好一人拿一些。万一再有什么事,好歹每个人身上都有钱傍身。”   林宛如一听这话,顿时想到之前白向墨被抓时她们的无助,也就没有再拒绝。   她将六个大洋交给了白喜儿,一人一半。   白喜儿吓了一跳,连忙推回去:“嫂子,我都跟你在一起,我不需要拿钱!”   林宛如坚持塞到她的手里:“你是个有成算的,拿着也不会乱花。你现在也是个大姑娘了,也得给自己攒攒私房钱。况且石头说得对,每个人身上必须有钱傍身。”   白喜儿想了想,只收下了两个大洋,其他的怎么也不拿了。   一家三口也没说多久的话,洗漱一番就睡下了。   白向墨今天有了被褥,睡得比昨天好得多,林宛如和白喜儿起来了他都不知道。   直到齐铭来找他,他才醒过来。   “你就睡在地上?”   齐铭望了一眼屋子,不由皱起眉头。   昨天来的时候,只在外面看着,并不知道原来这屋子这么小。   白向墨并未说什么,匆忙洗漱了一番,就往外赶。   “娘,小姑,我先走了。”   林宛如:“石头,你跟齐先生先喝了粥再走吧。”   “时间来不及了。”白向墨看了看天色。   齐铭跟林宛如打了个招呼,态度温和礼貌:   “伯母,您不用担心,车上已经备好了早点。”   林宛如没再说什么,望着两人离去。   吴裁缝老婆凑过来好奇打探,其他街坊邻居也都望了过来。   “哎哟,白家妈妈,你们家向墨是哪里认识的人呀,竟然是坐着小汽车来的。”   林宛如不太习惯跟其他人打交道,可自打之前白向墨出事,她知道跟街坊邻居打好交道有多重要。   现在也没人管她,也就努力放开自己。   “他是华兴保险的经理,我儿子现在跟在他身边工作。”   “哎哟喂,竟然是华兴的经理!这可了不得了。不过你家向墨不是医学生吗?怎么去保险公司啦?他还要不要上大学呀?”   林宛如也不清楚白向墨在忙什么,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上大学,只能含糊带过。   幸而吴裁缝老婆也没继续追问,又扯了别的说起来。她是个热心爱说话的,林宛如倒是跟她渐渐熟了起来。   上了车,齐铭递给白向墨一个大饼。   “这家大饼味道特别不错,你要咸口的还是甜口的?”   “谢谢,都可以。”   齐铭干脆每种给他一份。   大饼的味道果然很不错,香酥可口,让白向墨感到非常地满足。   “你又吃饱啦?”齐铭看他手里留着一块完全没有动的饼,“你这还没有两岁孩子吃得多。”   齐铭刚买到大饼的时候,就一下子啃了三个,现在又啃了两个,正打算向第三个进攻。   齐铭确实比一般人吃得多,可在白向墨面前,他仿佛一个饭桶。   白向墨对自己的小鸡胃也很无奈,他已经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矮了。   可他吃完一个饼,就已经觉得很饱了,根本没法再塞下去。   “身体受限。”   “你该多锻炼了。”   齐铭捏了捏白向墨的肩膀,薄得只剩下骨头了。   白向墨倒吸一口气:“你这手劲也太大了吧。”   “抱歉。”齐铭连忙收手,“我也没使什么劲啊。”   白向墨郁闷,这身体也太弱了!   这年头没个好身体,逃命都没力气。   他必须要给自己制定一个计划,餐食和锻炼都要兼顾。   身为法医,没有个好身板可不行,尸体都翻不动可太耽误事了。   两人来到方美琴落水的地方,这个时候天才刚蒙蒙亮,落水的地方没有路灯,远一点就看不太清楚了。   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有人开始活动,但是人并不多。   “方美琴落水那天的天气你还记得吗?”   白向墨那几天还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不知道外面的世界。   “跟今天差不多。”   “目击者在哪里看到死者的?”   齐铭指着不远处一个地方,那里有间屋子,有个老头正坐在门口。   “喏,那天就是那个老头看见的。”   老头坐的地方,距离方美琴经过的路线最近也有十来米。   两人一起来到老头面前,齐铭也不急着问话,掏出了一根烟递上去。   “哎哟,这可是洋烟啊。”   老头倒也没客气地收下,只是没舍得抽,夹在了耳朵上。   “李伯,你那天是亲眼看到方美琴落水的吗?”齐铭这时候才开口。   提起这事,李伯就很是唏嘘。   “我一直看着她呢,她当时就在那里洗衣服,可能没注意衣服给飘走了,她伸手去抓,结果一个不小心就跟着掉下去了。   我一边跑过去,一边叫人,可我腿脚不好,那时候早上又没啥人,等我到河边,人已经不见了。”   “你确定是方美琴吗?”   白向墨从这个角度望过去,视野确实很好,不过还是有些距离的。   现在天色又还早,光线不足也会影响视力。   李伯瞪眼:“当然!我年纪虽然大了,可我眼睛还没有花。”   “李伯,来,抽烟。”   齐铭又递了一根烟到李伯的嘴边,扯了旁边一个小凳子,就在李伯面前坐下。   凳子特别地矮小,齐铭高大的身体都是曲着的,白向墨看着都替他难受。   白向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齐铭今天怎么看着有些不一样,他今天没有西装革履,穿的是很普通的长袍,没有之前那种远离群众的精英感。   整个人的气势依然很强,却更容易让人感到亲近。   齐铭帮李伯点燃烟才开口:“李伯,你跟方美琴还挺熟?”   “她是个好心肠的姑娘,有段时间我病了,有几天没出来,她还去看了我,知道我病了还帮我抓了药。”   李伯是这一片有名的孤寡老人,平常没什么事,就喜欢坐在门口看人。   说着李伯越发伤感起来:“那天我看着她就觉得不对劲,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   “不对劲?怎么不对劲?”   “反正跟平时不一样,干活都没有平时利落,估计有什么伤心事,所以才不小心掉下去的。”   齐铭:“你看她的脸色怎么样?”   李伯沉默了好一会,努力地想当时的情景。   “我没看见她的脸色,那天她来得特别早,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路过我家门口,我就只看到她的背影。”   “那你怎么认出是她?”   “她那天穿着的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衣服,那件衣服很特别,颜色还很鲜艳,我当然不会认错了。”   “所以你那天并没有看到她的脸,只是看到了她的背影?”   李伯想了想,最终点头:“恩。”   齐铭和白向墨对视一眼,都读出了对方此时的想法。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9 01:54:48~2021-07-20 01:1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耶耶耶耶 100瓶;99 10瓶;沧海难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硅藻实验   “那天落水的,并不是方美琴。”   齐铭蹲在方美琴落水处,尝试做出同样的洗衣动作,观察附近的情况。   洗衣的地方在台阶最下方,河水深不见底。   如果会游泳,落水之后想要隐藏自己并不难,尤其是在天还没有彻底亮的时候。   “这个可能性很大。”白向墨也同意这个观点,又问:“你找到愿意化验的实验室了吗?”   “我已经送检了,需要五天后才能得到结果。”   “五天?”   “我已经尽力了,他们原本还说需要半个月。”   白向墨点点头,这个时代能保证五天已经很不错了。   “我们这边的调查必须同步进行,确保在交出死者尸体之前解决这件事。”   “我会让人盯着的。”   “如果是别人假扮的,那么第一案发现场就不会是在这里,我们必须要找到第一案发现场。”   虽然现在都只是假设,可他们现在必须以方美琴是被人害死作为前提进行调查,这样才能给查找到更多的证据。   齐铭:“如果方美琴是被人害死,那么他很可能落水的时间要比真实落水时间要更早,你能从尸体上判断出来具体的死亡时间吗?”   一大早穿着方美琴的衣服从家里出发,走到这里洗衣服,这说明方美琴已经遇难了。   方美琴身上并没有明显的生前痕迹,这意味着她在生前没有被捆绑。   白向墨摇了摇头:“推断水中尸体的死亡时间难度比在干燥环境难度更大,而且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所以我只能判断出一个大概的时间轴,无法具体到哪一天哪个时间点。”   三到五天这个时间太过宽泛,难以作为一个有效证据使用。   两人沿着洗衣的地方来回徘徊,看能不能找到什么。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啊?”   一个正在洗衣的妇人忍不住出声,她看到两个男人在这晃来晃去好半天了,感觉奇奇怪怪的。   “大姐,你好。”齐铭向前打招呼,“前几天有个女人在这里落水了,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我就是那个人的邻居。哎哟,你说好好的一个人,真是说没就没了。”   洗衣大姐说完,一脸狐疑。   “你们是谁啊?”   “我是美琴老家的亲戚,知道她不在了,就想知道一下当时的情况。”   大姐并没有怀疑,她本身是个爱唠嗑的,看到一表人才的小伙子跟她打听事,她也乐得多说几句。   “哎,美琴是个很不错的女人,又漂亮又贤惠。嫁的丈夫也是有模有样的,生意做得也很好,小夫妻特别恩爱。就在她出事之前,小两口又是去看电影,又是去乡下挖莲藕钓鱼的,大晚上才回来。”   “挖藕钓鱼?”   “是的呀,李先生那天晚上还给我们送了莲藕,我现在放着都还没吃呢,一看着就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齐铭和白向墨对视一眼。   齐铭继续问:“那天晚上你看到美琴了吗?”   “当然看到啦,他们回家都要经过我家门口的。哎哟,你不知道他们两个结婚也有好几年了,那天大晚上回来,走路都黏在一起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李先生不知道难过成什么样子。”   “那时候大概是几点?”   “已经十点多了,别家都睡了。我家那口子要上夜班,每天都是十点才到家。他刚回来没一会,就看到那两口子从我家门口路过。”   齐铭挑眉:“你在屋子里亲眼看到?”   “哎呀,我看到他们路过的身影了,还听到他们说说笑笑的。”   大姐说完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你问这些做什么?”   “家里的老人来不了,美琴突然没了,我想多知道一些才好跟他们交代。”   “那没有比我更了解的了,每天她吃什么用什么,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齐铭顺着问:“她现在早餐喜欢吃什么?以前在家特别喜欢豆浆油条。”   “对对,她现在也还是喜欢这个,平常早点经常给李先生换花样,她自己却从来没有变过。”   “她早上没有吃剩饭的习惯吗?”   大姐很是嫌弃:“谁早上吃饭哦,只有卖力气的才这么吃的。”   “她以前都是快到中午才吃的早饭,现在也是吗?”   “现在不是的,她每天都要跟李先生一起吃早餐。”   “那天早上,她去洗衣服,你听到了动静吗?”   “他们家都是轻手轻脚的,而且那么早我们睡得正香。”   说着,大姐忍不住埋怨起来。   “她也真是的,竟然这么早就去洗衣服,要是等我一起,好歹我也能拉她一把!”   “平时她不是这么早吗?”   “有时候会早一点,不过一般都是吃完早饭,约上我一起的。”   问不出什么之后,齐铭和白向墨离开了,走之前白向墨用昨天从殡仪馆拿的小瓶子带走了一些河水。   走了一段路,齐铭才问道:   “你拿河水做什么?”   “我要带回去做硅藻实验。”   齐铭不解:“硅藻实验?”   “硅藻是一种在水中生存的浮游单细胞生物,只要有水的地方,哪怕是雨水积成的小水坑,几乎都会有硅藻。”白向墨慢慢的进行解释。   “不同地方的水域的硅藻,往往是不同的。而人在溺水时,这种浮游生物会进入肺部。”   齐铭听明白了:“你是要通过硅藻实验判断方美琴是不是在这片水域里溺亡的。”   “是的,不过光这个地方的硅藻还不够,我们需要沿着她落水到发现尸体的地方一路提取,这样才更加严谨。”   方美琴落水到发现尸体的地方距离非常的遥远,要这么一路采样,光凭他们两个恐怕需要很多天。   “我派人负责这些事,我们两直接去他们钓鱼的地方。”   根据刚才那位邻居大姐的说法,如果方美琴不是那天落水的人,她很可能是在那个鱼塘里溺水身亡,然后再被抛尸进河里。   “李德志的社会关系需要进一步调查,如果一切跟我们假设的一样,那么那个冒充的女人,肯定是李德志值得信任的人。她不仅身材和方美琴相似,还很了解她的一举一动,并且擅长游泳。”   李伯和邻居大姐都是熟悉方美琴的人,能利用背影骗过他们的人,肯定会跟方美琴身量相似。   齐铭也很清楚这个人的重要性:“我让侯三找三光码子,他们肯定能打探出来。”   三光码子指的是吃光、用光、当光的一群混混,他们游荡在街头、码头等地方,非常擅长打探消息,上海没什么事可以瞒得了他们。   侯三是齐铭的司机,也是齐铭非常信任的人。   事不宜迟,齐铭直接将侯三赶去联络人,齐铭则坐上驾驶座亲自开车。   白向墨看着也挺手痒,他还没开过这么富有历史感的古董车呢。   “怎么?你也想试试?”齐铭看出白向墨眼神里的热切。   白向墨也没有遮掩,非常干脆地承认。   “一会到了郊外,你可以试试。”   白向墨很是高兴,不过他还是道:   “等下次有机会吧,现在我们还是赶紧前往鱼塘。”   他对自己的开车技术并不怀疑,可毕竟是古董车恐怕和他以前开的自动挡有很大差别。   现在是办公时间,白向墨不喜欢在工作时间去娱乐。   齐铭没有勉强。   “我现在可以肯定,方美琴是被杀的,而不是意外落水。”   “这个可能性确实很大。”白向墨谨慎地说,“但是不排除其他可能。”   在真相出来之前,他不会直接下结论,依然相信任何一种可能。   这样才不会在潜意识里影响自己,法医工作需要非常地小心和谨慎,如果先入为主,很容易因为偏见而忽视一些有用细节或者妨碍自己判断。   齐铭看了他一眼,不禁一笑。   白向墨不解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没见过像你这样一板一眼的。”   白向墨抿了抿唇:“我这叫专业。”   “保持你的专业,这是宝贵的品质。”   明明是夸奖,白向墨怎么都觉得有些阴阳怪气。   车子开了三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之前李德志夫妻来到的鱼塘。   这里距离市区并不远,不过并不好找。   花费那么多时间,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走错了路。   邻居大姐也只是听方美琴说起大概在哪个地方,齐铭和白向墨一路问才找到了这里。   这里有两个篮球场大的鱼塘,不远处就是荷花池,现在已经都枯萎,下面的莲藕还没有被挖完,完全符合方美琴的描述。   齐铭看着这里没有一个人出没,非常肯定地说。   “是这里没错了,这里附近就是方美琴落水的河流下游,方美琴的尸体在更下游的地方打捞上来的。”   只有这么一个地方,把人害了才不会被人发现,想要实施杀人运尸扔尸也很容易。   白向墨望了望四周:“这里距离上海可不近,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开车。”   “开车?”   齐铭指着远处草地:“你看,那里有车轮的痕迹。”   白向墨顺着他手指方向走过去查看,果然发现有车胎压过的痕迹。   “你这眼神可真好。”白向墨赞叹。   “我刚才在路上就发现了车痕,顺着猜出了车子行驶的轨迹。”   白向墨依然很是佩服,他刚才被糟糕的路况颠得,完全顾不上看什么了。   “李德志有车?”   现在的车可不便宜,李德志可不像是能够消费得起的人。   “现在有租车行,这几年远行租车还挺流行的。”   白向墨这个土鳖还真不知道现在就有这样的业务。   “如果他租了车,很可能用了那辆车子运尸,我们找到那辆车子,兴许能在上面有所发现。”   “租车行就那几家,很容易查出来。而且租车费很昂贵,一个小时至少要五六个大洋,李德志肯定选的是最便宜的,调查范围就能缩小很多。”   两人走近鱼塘,顺着走了几步,就看到了被草压塌的痕迹,那里隐约还能看到两个脚印。   白向墨蹲下来,用手大概比了比。   “这是一男一女的脚印,根据足迹大小,可以判断正是方美琴和李德志的脚印……咦,这还有第三个人的脚印!”   *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河南的小伙伴们都好好的,太揪心了。 第16章 在你面前我有求必应   齐铭也蹲下来仔细观察,这里平时没人,这几天又没有下过雨,脚印比较清晰。   “这也是个女人的脚印,而且很凌乱。”   白向墨看过方美琴的脚和鞋子,因此可以迅速地分辨,指着另一个脚印说:   “这是方美琴的脚印,符合她脚的大小和鞋底纹路。”   齐铭:“方美琴的脚印动线清晰明确,可以看出她当时情绪平稳。”   池塘不远处有一堆杂草被压倒,看形状应该是之前铺了野餐布所致的,方美琴的脚步在边缘和这里出现。   另一个女性脚印则主要出现在池塘边,跟李德志一样,非常地杂乱,还有很多重叠。   “方美琴曾走到池塘边缘,如果这个时候猛地一推……等她死了之后,再打捞上来运尸抛尸”   白向墨点点头:“我在方美琴身上确实看到几处痕迹,都是死后伤,极有可能就是当时打捞的时候留下的。但也有可能是死后在河里发生了碰撞,因此不能作为有力证据。”   白向墨仔细观察那个陌生脚印:“根据脚印特征,我推断那个女人身高大约在一米五八,体重约有八十斤,年龄在20岁左右。”   齐铭诧异:“你怎么推断出来的?”   “脚长和身高是有密切关系的,根据脚长可以计算身高近似值。以及,人高矮不同,人体重心位置高低不等,因此根据步法痕迹可以综合推算出身高。”   “那体重呢?靠脚印的深浅?”   “是参考对象之一,胖瘦不同的人,走路习惯也会不同。你看这个脚印步长较长,步宽较窄,步角较小,压力也不明显,足印边缘不完整,起落足较高,蹬痕、踏痕较为明显,而擦痕和挑痕少见①,这些能推断出脚印的主人是瘦体态的人。刚才已经推算出了大概身高,又根据胖、瘦和中等身材划分,就能计算出大概的体重。”   齐铭觉得这两个并不难理解,略细想一番,这个理论确实很有道理。   “那年龄呢?也是根据不同年龄不同的行走方式推断吗?”   “是的,还有脚在不同年龄也是不同的,年轻时候肌肉饱满,所以脚印也就拥有独特的特点。”   齐铭思忖片刻:“也就是说,不同的年龄、身高、体重都会影响着一个人的外表特征、行动方式等。根据这些信息,就可以根据留下的痕迹进行推断。”   “是的,这里的脚印很清晰,所以相对很容易判断。”   在现代到处都是水泥地,除非沾染血迹或者泥土等,不那么容易留下痕迹,无法从这上面获得太多信息。   而且很多凶手通过网络、影视作品等学习到很多反侦察的知识,也让他们更善于消除自己的痕迹。   这里的普通人没想到还能通过这些技术甄别,也就不会刻意隐藏自己的踪迹。   白向墨难得看到那么清楚的脚印,也就忍不住跟齐铭详细科普。   齐铭感到受益匪浅,他之前也知道一些相关知识,都是根据自己经验总结的,没有白向墨这样系统清晰。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医学院不教这些吧?”   白向墨很坦然:“我喜欢看书,还喜欢观察人。”   “靠着看书和观察就能这样熟练掌握这些技能,不愧是圣约翰大学的高材生。”   齐铭很是敬佩,却没有怀疑什么,继续在四周仔细勘察。   “你过来看,这里李德志和那个陌生女人的脚印明显比刚才深得多。”   白向墨连忙跑过去,果然看到脚印比之前深,而且还有被什么东西蹭过的痕迹,有些脚印是残缺的。   还有一些地方,有水滴落下的痕迹。   经过仔细勘察和推算,白向墨肯定地说:   “这里是他们捞尸上岸的地方。”   足迹消失在车痕处,而这一路的足迹都比他们本身的体重要重。   根据白向墨的推算,体重比方美琴本身要重一些,这是因为衣服落水之后会增加的重量。   “这里有东西!”   白向墨还在这边研究足迹,齐铭在一个角落又有新发现。   “之前有人蹲在这里,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被荆棘勾丝。”   白向墨走了过去,将细线小心翼翼地放进证物袋里。   齐铭冷笑:“为了巨额保险,还真是用心良苦。不惜花费那么多心思和力气,绕了这么一大圈安排这一切。”   华兴保险口碑虽然很好,是出了名的赔偿迅速且不会故意刁难,可并不意味调查马虎。   相反,因为非常的谨慎,所以出钱才利索,也不会在金额上刻意克扣。   如果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符合赔偿条件,那么想要拿到保险其实非常不容易。   有的保险公司为了不用赔偿,还会勾结警察局,更改案子结果。   尤其是面对没有什么背景的人时,会更加彰显资本的冷酷。   华兴虽不至于此,可该狠的时候,依然非常不好说话。   齐铭用相机将这些脚印痕迹等都拍了下来,又顺着车印找到了抛尸的地方。   白向墨对河水同样进行了采样,正准备上车回去,齐铭问:   “要不要开一开?”   白向墨这次没拒绝,直接坐到了驾驶位。   齐铭正准备开口讲解,白向墨就驾轻就熟地开了起来。   一路相当稳,一看就是老司机。   这时候的车虽然跟白向墨以前开的有些许不同,可原理都差不多,而且现在的时速能达到四十多码都已经很不错了,因此白向墨开得平稳又轻松。   齐铭微愣,转而笑道:   “你原来会开啊,还跟我装说自己是新手,让你试试都不肯。”   “我梦里开过。”   白向墨理直气壮地说,把以前的经历当成了‘梦里’。   “你怎么不干脆说你这一身的本事,都是梦里学的?”   白向墨一脸认真:“你还真猜对了。”   快到市区的时候,白向墨将车子交还给齐铭,他没有驾照,虽然这年头也没人查,但是作为守法公民,在野外开开就是极限了。   “你还真的是……”齐铭笑着摇头。   白向墨并不理会他心里想什么,不管别人怎么样,他会一直坚守自己的底线,遵守规则。   “我需要显微镜,你能安排吗?”   “这是当然,在你面前我有求必应。”齐铭笑道。   白向墨眼睛一亮,笑容灿烂:“真的?”   齐铭立刻警惕:“说笑的。”   白向墨很是失望。   现在上海并没有专门的法医检验鉴定实验室,白向墨是很想建立一个专门的实验室,招揽相关人才,这样才有利于工作的开展。   这种实验室的投入是很大的,一般都是由政府机构组织。   可白向墨没有渠道和威望,政府部门肯定不会理会他的提议。   民间创办这样的实验室,如果没有找到盈利的方式,很难筹办和运营。   “解剖室整改方案记得早点交给我。”齐铭目光望向前方,“借着这个案子,向公司证明解剖室的重要,更容易申请到资金和物资。”   白向墨顿时眼前一亮:“我要的器材、化学用品等,也能申请到吗?”   “你先交出方案,公司会斟酌的。”   白向墨变得极为热情:“其他实验室、医院或者学校淘汰的也行,我不挑的!”   “你只要不停向公司证明实验室的价值,那么能批到的资金和物资也就会越来越多。”   白向墨深吸一口气,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一不小心就会被糖衣炮弹给腐蚀了。   还嫌不够似的,齐铭让白向墨将后座上的公文包拿过来。   “你父亲的借条已经取回来了,你自己拿出来撕了吧。高利贷那边我已经摆平,以后就算你父亲回来,也不会有人借钱给他。”   “谢谢!”白向墨很是高兴,心里一块大石头被搬开了,“借条你就留着吧,等我什么时候还完我再拿回来。”   齐铭望了他一眼,笑说:“你要是愿意赖账,我还求之不得呢。”   第二天,只有侯三一个人开车过来接白向墨。   “齐先生呢?”   “齐老大去应付别的事了,让我今天直接把你送到实验室。”   白向墨颔首,齐铭好歹是个经理,不可能一直围着一件事跑。   “你过来送我,那他怎么办?”   “他开另一辆车。”   白向墨深吸一口气,这人和人之间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齐铭一天光烧油的钱,都够他们家吃好多顿了,车上搞几个零件就够他还债了。   “卖报卖报!华兴保险搞欺诈,拒绝赔钱!”   一个卖报童从车边跑过去,白向墨连忙让侯三停车,招呼那小孩买了一份报纸。   侯三一边开车一边不停地看着后视镜,平静地解释:   “这是李德志联合竞争对手想要给我们施压,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兴不起什么风浪。”   白向墨大致扫了一眼报纸,事情确实如同侯三所说,报纸上的人就是李德志。   虽然报纸上没有透露真名,只写的是李先生,却也很容易就分辨出来。   李德志在报纸上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极为可怜的人,把华兴保险塑造成了恶霸形象。   语言非常精妙,很容易挑起人们愤怒的情绪,还把华兴公司戏谑为‘伟大的拒付者’。   这样的稿件,明显出自专业人士之手。   不过华兴保险也不是软柿子,尤其现在又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李德志亲自策划了整件事,更不会担心诋毁,白向墨并不会担心他们因此被裹挟。   如果舆论掌控得好,甚至还能借此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这个李德志还真是心急。”白向墨将报纸折起来放到一边。   李德志谋害妻子的整个过程已经理清楚,只要掌握了关键性证据,就能将他绳之以法,且打得他完全没办法翻身。   其实他们现在所拥有的证据,就已经能让李德志定罪,这个时代很多案件都是这么判的。   是白向墨坚持必须将所有的证据都送上,他认为司法审判是非常严肃的,必须要做到严谨公正,不遗漏一丝信息。   哪怕这里不需要,白向墨依然坚持。   齐铭没有制止,可明显不太认同,这毕竟会增加成本。   没想到今天李德志就搞出了这么一出,白向墨的坚持就非常有意义了。   “他欠了一屁股债,如果再还不上,手脚都会被打断。”   “难怪他会在这个时间动手。”白向墨了然,“河水都取样好了吗?”   侯三:“都根据你的指示取了,现在都放在实验室里。”   “那个女人有消息了吗?”   侯三阴恻恻笑着:“只要她还在上海滩,今天就能把她给挖出来。她要是跑了,也甭想逃出我们的手掌心!”   *   作者有话要说:   ①取自于潘自勤主编的《痕迹学》。   【注】:本文中的专业知识解释部分来自于《痕迹学》《法医病理学》《法医人类学》《法医昆虫学》《法医毒理学》《法医学概论》《法医探案》《犯罪心理教程》等书籍以及知网、学术网、百度等报刊杂志新闻论文,还有《法医密档》等纪录片。我一般只抽取关键的专业词汇信息进行描述,并不会完整展现,只是让大家大概知道有这么个理论作为鉴定的依据而已,详细准确的专业知识还是得看专业书籍。 第17章 登报离婚   白向墨秉承严谨的精神,将每一份采样都进行了对比,最后得出了肯定的答案。   “方美琴是在鱼塘里溺水而死的,她肺部液体的硅藻和鱼塘相吻合,与河流各个地方的采样没有一处相似之处。李德志杀妻骗保,证据确凿。”   刚刚赶到实验室的齐铭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那个女人我们已经找到了,并且承认和李德志杀害了方美琴,并且佯装成方美琴落水的事实。”   “这么快就认了?”白向墨诧异。   杀人可是大罪,一旦承认就算不被枪毙,在牢房里也极为痛苦。   按理说,怎么也得挣扎一段时间,直到无法逃过之后才会认罪。   李德志已经欠了一屁股的债,跟他一起杀人的女人不管什么身份应该都没有钱为自己赎身。   “那个女人是个□□,为了钱才跟李德志在一起,对付这样的□□我们有自己的手段。”   审讯不是白向墨所擅长的,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你把她的衣物都拿过来了吗?她有没有说那天穿的是哪一件衣服?”   白向墨之前就跟齐铭提过这件事,只要一抓到那个女人,就让他把她的所有衣服拿过来和之前找到的勾丝进行对比鉴定。   “还有这个必要吗?我们的证据已经足够多了。”   那个女人已经认罪,且愿意指认李德志;又有硅藻作为直接证据,以及胃里和十二指肠里的残渣等作为证据;之前的目击者也证实了并没有看清落水的人是不是方美琴,现在的所有证据都足以将李德志定罪。   “有,给一个人定罪,证据越充足越好。”   白向墨听前辈说过一些案子,因为警方调查准备不充足或是有遗漏,结果在审判的时候让罪犯抓住破绽,导致他能多活几年甚至是逃脱惩罚的案例。   “尤其现在华兴保险还被质疑和抨击,我们摆出足够的证据,才不会让人阴谋论,影响华兴的声誉。”   齐铭听到最后一句话,挑眉看他:“很高兴你把自己当成华兴的一份子。”   “我现在靠华兴吃饭,当然不希望饭碗砸了。”   “你放心吧,华兴这碗饭你会端得稳稳的。”   齐铭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语气变得傲气十足。   “我已经让人把衣服送去鉴定了,既然要办就要办得漂亮,在上海滩想污蔑我们华兴的人还没出生呢。”   华兴到底是什么背景?白向墨心中很是疑惑。   这么一家公司,涉及这么多的行业,在上海滩能做到这一点,没有点背景可不行。   齐铭虽然只是理赔部的经理,可看王探长的态度,明显很是忌惮。   偶尔的顶撞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并不敢实际性地攻击。   不过这些跟他也没关系,所以白向墨也并没有打听过。   要是打听了把他吓到,搞得束手束脚的反而还麻烦呢。   “我今天就会把鉴定报告交给你,我需要一些纸张和笔,以及一个能写字的地方。”   齐铭表情古怪:“作为一名大学生,你连纸笔都没有?”   “都在学校里,我这几天一直在忙,还没时间去学校。”   “你一直逃课不影响你毕业?”   “现在老师教的我都会,逃几节也没关系,学校也知道我的情况。况且……”   白向墨顿住了,表情泛起一丝纠结。   “怎么?”   “我就算学有所成,恐怕也拿不了文凭。”   “你担心圣约翰大学会停办?放心吧,据我的消息,不超过明年,就会重新开课。”   白向墨惊讶:“你连这些消息都知道?”   历史上圣约翰大学确实在明年重开,还在明年举办六十周年庆典。   可现在很多人都无法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事,齐铭却很肯定,他的信息渠道可谓非常灵通。   不过白向墨并不是为这个纠结:“我并不担心这个,我们大学并不理会大学世俗化的立案,依然坚持教学宗教化,这会导致我们学校无法获得政府承认的文凭。”   无法获得政府承认的文凭,这对未来就业是有很大影响的。   白向墨是从临床医学转到法医学的,现在医学院上的课程内容,他早已经上过,知识内容还更加先进。   无法获得文凭,学的内容又是重复甚至落后的,这几天白向墨一直在考虑休学的事。   圣约翰大学又接连受到重创,外界的捐款也会减少,学校财政也因此被影响,他的奖学金恐怕也难以得到保证。   如果没有奖学金,一学期两百多银元的学费,白向墨根本支付不起。   最重要的是,来到这里他依然想成为一名法医。   “只要有真才实学,没有文凭不管在哪里都不愁。”齐铭不以为然,“如果你想做医生,学成以后我可以推荐你去安心医院,那里的待遇还算不错。”   安心医院就是白向墨之前被送去的医院,和安宁殡仪馆一样,都是华兴旗下的。   “如果你继续想做法医,华兴现在就能高薪聘请你。”   白向墨犹豫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如果没有文凭没有学习经历,那么他的能力就难以获得肯定。   在自己打出名气之前,都会受制于华兴。   “想什么呢?”齐铭在白向墨眼前打了个响指。   白向墨回过神,问:“我这一次能拿多少钱?”   “老规矩,一百银元。”   “回头你给我十个银元吧,剩下都拿来还债,我的债务就剩下三百一十个银元。”   齐铭提醒:“这不包括利息。”   “忘不了!”白向墨深吸一口气。   齐铭诱惑:“如果你签约成为华兴的正式员工,不仅欠款不需要利息,还有底薪可拿。要知道这种类型的案件,平常可没有那么频繁,有时候几个月也遇不到一桩。”   “不要诱惑我。”   白向墨打了个停止的手势,摆出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架势。   他不能被资本腐蚀,必须要坚持自我!   证据确凿,李德志很快被抓捕归案。   一开始报纸上还有诋毁华兴保险的声音,暗讽他们为了不进行赔偿,与警察局勾结陷害李德志。   华兴保险很快进行了反击,将所有的证据摆了出来,证明李德志是杀妻骗保。   证据确凿,舆论很快就逆转了。   ‘杀妻骗保’的噱头很大,在华兴保险的推波助澜下,一时成为了上海滩的热门话题,很多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尤其案子是从胃里的残余物就能判断死者生前什么时候吃了什么东西,通过水里的硅藻分辨死亡地点等等新奇手段确认凶手,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样的做法很新鲜,传播得也就更广。   不仅是喜欢八卦的平头百姓,就连那些高官学者,也纷纷对这件事感兴趣。   硅藻理论在二十多年前就被洋人发现,并通过它确定死者溺死地点,在大上海还是首次靠这个理论断案。   引起这么大的关注,整件事条理又极为清晰,也就很少有人质疑。   弄堂里最近经常聊的也是这件‘杀妻骗保’的案子,尤其是女人们,更是有说不完的话,说着说着还会寒毛直竖。   “正怀孕呢就被下了毒手,这是多狠啊!”   “还好这件事查清楚了,否则能气得活过来。那么大一笔钱呢,白白便宜这么一个恶人了!”   “女人真难啊,活着的时候不仅怕被人卖了,还要担心被人杀了换钱。”   林宛如默默听着大家的讨论,心中百感交集。   自从她嫁入白家,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她以为她的遭遇已经很惨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更可怕的事。   晚上的时候,林宛如跟白向墨提起了这件事。   白向墨并没有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   林宛如当时没说什么,第二天问白向墨登报需要多少钱。   “娘?”   “石头,我想登报宣布和你父亲离婚。”   白向墨很是高兴,“娘,你想好啦?”   林宛如点了点头,又问:“石头,你爹能偷偷帮你买保险吗?”   白向墨明白她的顾虑,“娘,保险是要自己签字按手印的,否则不作数。”   “那就好,那就好。”   “而且我到时候会登出他抛妻弃子,卷走所有家产,并且故意留下债务的事,声明以后我们跟他再无关系。”   林宛如顿时有些犹豫:“这……会不会不太好?”   这么登出去,白家的名声就没了。   白向墨也会被人说不孝,竟然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认了。   现在虽然是民国了,可还是有很多人抱着‘天下无不是之父母’的观点。   “娘,只有跟他划清界限,我们才有安生的日子过。”   白喜儿也劝道:“是啊嫂子,就算没有保险,也还有其他。别人怎么看我们都是一家,石头这么有出息肯定会被连累的。”   林宛如这才没有犹豫地应下了。   第二天白向墨正准备出门,侯三提着两包东西出现在家门口。   “侯三?你这是做什么?”   侯三笑着将手里的东西塞到白向墨手里:“这是这次的报酬,还有一些点心。”   白向墨一看就发觉不对:“不是说我只要十块银元吗?怎么这里有二十块?”   “还有十块是奖励您的,那个女人之前还想翻供,因为您的细心,让我们可以摆出那么多的证据,才让那女人再不敢胡说八道。现在李德志是彻底完了,这个案子很快就会被审理,他活不过年底。”   “这是我分内的事。”   “白先生,您就拿着吧,难道你还嫌钱烫手啊?”侯三扫了一眼白向墨身后狭窄破烂的屋子。   白向墨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早就想要换房子,就等着这笔钱呢。   在大庭广众之下推来推去也着实难看,白向墨没再说什么就收下了,转身递给了一旁的白喜儿。   “白先生,您想去哪里啊?”   “我想回一趟学校。”   “我送您吧。”   白向墨想要拒绝,却被侯三热情地半拉半拽上了车。   侯三长得精瘦,力气贼大,白向墨完全没法反抗。   白向墨忍不住吐槽:“侯三,你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力气这么大!”   侯三露望着后视镜,露出大白牙,“白先生,我这样的粗人跟您这样的读书人当然不一样了。”   车子开到市区繁华处,突然停了下来,侯三按着喇叭可前面依然动也不动。   “怎么了?”白向墨将头伸了出去,查看外面情况。   “肯定是有人开车撞了人或者黄包车,现在正闹着呢,我们公司处理了不少这种理赔案。”   侯三对这样的路况非常熟悉,不用看就猜到了怎么一回事。   白向墨看这情况一时半会儿没法通车,这里距离他们学校也不远,他跟侯三打了声招呼准备自己走去学校。   侯三这次没有阻拦,谁也不好说这路什么时候通。   白向墨才刚走了两步,就被一个膀大腰圆的大婶给拦住了,指着一旁的西式婚纱店说:   “我们小姐请你过去一趟。”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1 22:03:01~2021-07-23 00:5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啊 10瓶;沧海难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他只想知道真相,现在心愿已了   白向墨顺着手指望过去,透过橱窗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复杂情绪涌上心头,白向墨走进了服装店。   店里站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妇人,一看就非常的强壮有力。   白向墨走向前,礼貌又疏离地打招呼:“张小姐。”   张书宁的面色很憔悴,直直地盯着白向墨:   “你为什么要害我?”   白向墨坦然地迎接她的目光,也没有拐弯抹角:   “张小姐,我理解你现在的处境让你情绪失控,但是这话很没道理。”   张书宁红着眼眶微微低头,身体微微颤抖着,声音哽咽透着哀怨:   “你明明知道我向往自由,为什么要绊住我的脚步?”   白向墨微微皱眉,反问:“张小姐,你为什么要设计这一切?你明明可以选择直接逃离,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   “我当然是为了自由!”张书宁有种不被理解的憋屈和愤怒,“我如果不这么做,我的父亲会利用他的影响力,很快就将我抓回去。”   “只是因为这个?”?白向墨紧紧地盯着张书宁,想要从她的表情中找到答案。   张书宁愤怒极了,声音尖利刺耳:   “难道这个原因还不够吗?我们女性被封建礼教压迫了这么多年,你们男人根本不能理解我们女人的痛苦!我只是不想自己的婚姻被操控,难道都不可以吗?!如果我有一点办法,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做吗?!”   白向墨看到张书宁这个样子,心底舒了一口气,至少真相不像他想的那样不堪。   他正了正色,说:“张小姐,我从不反对甚至支持你追求自由,不被封建礼教压迫和约束。”   张书宁冷笑:“那你为什么要帮助我的父亲把我抓回来?我已经放弃了一切,为什么你们还不肯放过我?!你口口声声地说支持,分明就是个刽子手!”   “张同学,你所谓的自由是什么呢?”白向墨平静地问。   “你的自由是像西方列强一样,为了自己的财富自由,政治自由,然后任意践踏落后的国家吗?”   “我并没有这么想!”张书宁连忙反驳,“追求真理的路上难免有一些伤亡,况且那个女人本来就已经死了。”   白向墨很是失望,他甚至听到了破碎的声音——   一颗隐藏深处,不属于他的少男之心破裂了。   “张同学,我以前非常欣赏你,因为我觉得你是个高尚的、有追求、有理想的女性,可现在你又和那些压迫者有什么区别呢?都是为了一己私欲,行伤害他人之事,只不过给自己披上了一件美丽的外衣。”   “先抛开我这个倒霉蛋不说,替代你的那名女性的经历和遭遇你知道吗?她生前被人买卖,死后依然逃不过成为商品的命运,被榨干了每一滴血。偏偏最后压榨她的人,同样是一名女性,还是一位追求女性权益、追求平等的女性,这是多么的讽刺!”   白向墨的语气变得严厉:“你的做法不仅伤害了她,还纵容甚至鼓励压迫她的人,让他们更觉得压榨女性有利可图!”   “我,我,我只是……”   张书宁哑口无言,支吾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我并没有恶意,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张小姐,我敬佩你追求自由的勇气,也对你的遭遇深感同情。但是对于你的无端指责,我不接受。我是这件事的无辜受害者,我也只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还原真相,拯救自己,避免更多无辜者被牵连。或许你身上有不公,可对不起你的人并不是我。”   张书宁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周身的戾气也全都散去。   白向墨见状才问:“张小姐,你可以为我解答一些问题吗?”   “什么?”   “你为什么选择那个时间点逃走?”   张书宁抬头,表情有些茫然。   白向墨见状,明白了一切。   残存的意识似乎也和解了,不再那么痛苦,语气却依然冷硬。   “是因为我每天都出现在那里的缘故吗?没有凶手,你就创造一个,这样就能增加可信度。”   “我怎么会这么做!”张书宁瞪大眼。   “我承认我利用了你,欺骗了我的父亲,转移他的注意力。可是我并没有想要害你,我也没想到会连累到你!”   张书宁此刻非常悔恨,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白向墨竟然成为了计划被发现的关键。   “那你为什么选择一个容易被人发现的时间逃走?等再晚一点,大家都睡着的时候,不是更好吗?”   “我,我是担心火烧大了,其他人跑不掉……”张书宁说着底气越发不足。   佣人房有专门佣人的出口,而且晚上也会有人值夜,只要火烧起来,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白向墨并没有追问到底,而是又问:   “你为什么没有离开上海?你明明知道,只要留在这里,你就难以施展抱负。你的父亲并不是愚蠢的人,虽然你们思想有冲突,可你不能否认他对你的爱。”   “我……”   “张小姐,恕我直言,你的一系列动作都太过于自相矛盾,你想过原因是什么嘛?”   一边狠绝地策划了一切,另一边又舍不得离开上海,随时面临被抓回去的可能。   虽然现在外头很乱,女孩子外出很危险。   可如果没有破釜沉舟的气势,也不会策划这么一出。   张书宁脑子里一片混乱,其实她也一直觉得哪里不对,被抓回来的时候更是懊恼。   如果她当初跑远一点,坐着火车去北平或者其他地方,他们也不至于这么轻易被抓回来。   害得她现在为了爱人的性命,不得不遵从父亲的意思,嫁给一个她完全不爱的男人。   她的爱人黄平……   张书宁心底猛地一抽,回忆从前种种,好像这一切都是……黄平决定的。   白向墨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了一切,状似无意地说:   “你是不是想要等有了孩子,生米煮成熟饭,就能让张先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不愿意离开可以提供更多资源的上海。”   “我没有!”   张书宁下意识反驳,可说完又觉得这样的观念好像确实存在她的脑子里,好像有人跟她提起过……   白向墨觉得自己提醒了这么多已经仁至义尽,如果不是原身的意愿,他不会多管闲事。   黄平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他挑唆张书宁做出这样的事,张先生是绝对不会放过他。   至于张书宁……   白向墨在走出门口的那一刹,他能感受到心底残存的那抹情绪已经彻底消失。   原身已经没有了牵挂,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只想知道真相,现在心愿已了。   白向墨遵从原身的意愿让这一切都随风而去,不再追究不再留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轻盈了不少,也没有之前那么虚弱。   兴许,这是因为身体和灵魂彻底融合在了一起的缘故。   白向墨望了一眼天空,希望那一缕魂魄能回到自己的世界,替自己活下去。   休学办得很顺利,这段时间一直有学生休学或者转学,学校已经习惯了,虽然惋惜却没有多说什么。   办完手续,白向墨回宿舍将自己的东西收拾打包好,却发现凭借一己之力根本没法把它们扛出去。   不仅有被褥还有非常重的书籍,他这小身板拖着走几步就喘个不停,而且还会压到身上没有痊愈的伤口。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想要找同学帮忙都没办法。   白向墨跑到学校门口,想要找个黄包车帮忙,可等了半天也没看到一辆。   圣约翰大学是有名的‘贵族学校’,因为学费昂贵,大多数都是有钱或者有权人家的孩子,上下课时间各种小车在门口排队,可谓上海一景。   大约名气太大,黄包车都不爱来守在这拉人。   “小孩,给我一份报纸。”白向墨招呼路过的报童。   瘦瘦小小的报童连忙跑了过来:“先生,您要什么报纸?”   “有招聘广告的报纸都给我来一份。”   白向墨正在掏钱,一只大手从报童手里将报纸抽走,并扔了一把铜元给那报童。   这一把铜钱明显比报纸的价值更高,报童连连道谢就美滋滋地离开了。   “齐先生?”白向墨看到来人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   齐铭并未回答,问:“怎么?想找工作?”   白向墨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隐瞒的,说:“法医工作不稳定,我还欠了那么多钱,总得找些事做。”   “你还真是固执。”   白向墨只是笑笑,没有再解释什么。   “不过你现在可以暂时打消这个念头。”   “又有案子了?”   白向墨压下心中的激动,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冷血,毕竟死了人了。   “真不知道遇见你是幸运还是不幸,这段时间遇到的命案比以前频率高了很多。”   齐铭摊手,一脸的无奈。   “这跟我无关,都是巧合。”?白向墨可不想背这锅。   齐铭笑着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白先生,请吧。”   “我还在这等黄包车呢。”白向墨解释自己今天来学校的目的。   齐铭虽然之前就看出他有休学的意思,没想到还真的这么做了。   “这事你就不用管了。”   齐铭召来侯三,让侯三找可信的黄包车,将行礼扛出来并运回白向墨的家。   上了车,白向墨就跟齐铭询问死者情况。   “不急,现在正是用餐时间,我们先找家饭馆,一边吃一边好好聊聊。”   白向墨诧异,他还以为这事比较紧急,所以才到这里堵他,怎么这会又不紧不慢的?   “这个案子很棘手?”   齐铭并未隐瞒:“投保人家属内部有争议。”   白向墨不解:“他们有争议,跟我们查案有什么关系?”   “死者的部分家属坚持死者是自杀,不需要警察或是我们保险公司插手。”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3 00:52:52~2021-07-24 00:5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缢】你还想承包出去赚中间差价啊?   白向墨对这个时代无语了,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才好。   “我还是积极找工作更靠谱。”白向墨将齐铭手里的报纸抢了回来。   “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白向墨翻着报纸,查看上面的招聘广告。   “遵纪守法,能养活自己和家人就行。”   “那还不简单。”   齐铭又将报纸给抽走,直接扔到了前座。   “你去医院做医生助手,或者到保险公司里当抄写员。前者比较适合你的专业,不过需要按时上下班,有可能还有夜班,会影响你的法医工作。后者相对自由,只要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工作就行。”   白向墨闻言还挺心动:“如果我去当抄写员……”   “一码归一码,合同会写得清清楚楚。”齐铭没好气打断他的话。   白向墨其实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已经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他总是表现出不信任态度,其实还挺伤人的。   至少到目前为止,和齐铭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   “抄写员的薪水有多少?”   “要看你能抄写多少,不同等级有不同的薪资,最低等级薪资大概有二十银元,高点的有三四十银元。”   二十银元一个月,只要节省一点,还是能让他们一家子活得不错的。   这个薪水对于不识字的普通人来说可谓是高薪了,对于大学生来说,却是很多人瞧不上的。   能读大学的一般家境都不差,他们觉得一个月没有一百银元都不屑去。   因此也导致很多大学生一毕业就失业,毕竟这样的工作并不多。   齐铭认为白向墨只是想找兼职,所以才会介绍这样的工作。   “那我就试试这个抄写员吧,主要抄写什么?”   “抄写信封地址,只要书写工整能被邮递员认出来就行。”   白向墨觉得自己应该没问题,他从前经常要赶着写报告,手写速度非常快,跟普通医生差不多,字还能看得懂。   “那就多谢了。”   齐铭却没揽功:“这些岗位不是特意为你设置的,本来就是要招的,你的能力足够胜任。”   白向墨想了想,试着问道:“具体还有什么要求吗?我能不能让别人写?”   齐铭上下打量他:“你还想承包出去赚中间差价啊?”   “我母亲和小姑也会写字,她们的字都很不错。”   “随便你,只要书写合格不出错就行。”   白向墨很是高兴,没想到还能给母亲和小姑揽了不错的活。   白喜儿一直想去外面找事做,就连林宛如也一直努力跟邻居打好关系,想找点事做。   现在能够书写信封,既能找到事做又没有什么风险,收入还不低,非常的适合她们。   白向墨心里感激,更加急切的想知道新案子的情况。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说,你是不是饭都吃不下?”   白向墨认真点头:“如果不能接这个案子,我也不好意思吃工作餐。”   “工作餐?你还真是……直白。”齐铭哭笑不得。   白向墨眨了眨眼,没意识到哪里不对。   “你分得那么清楚会有朋友吗?”   白向墨哑然。   “行,工作餐就工作餐。”齐铭一脸无奈,“一会边吃边聊。”   齐铭依然找的是小巷里的苍蝇小馆,主打的是川菜。   “你能吃辣吗?”准备进馆子时,齐铭才想起这件事。   白向墨刚想开口说自己没问题,很快又反应,这不是他的身体,他的记忆里就没有碰过辣椒。   现在的上海,大部分人并不嗜辣。   “大概……能吧?”   “你没吃过辣的?今天正好尝一尝。”   齐铭非常老道地点了好几样白向墨熟悉的菜,还特意点了两道不辣的上海菜。   “你看看,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白向墨摇摇头,这几道菜都是他喜欢的。   而且他对食物并不挑剔,以前工作的时候常年吃外卖或者泡面,只要有一罐辣椒他鞋底都能啃得下去。   经过前几次的一起就餐,他对齐铭的品味非常放心。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家店味道确实非常的好。   “真爽啊。”   白向墨被辣得人都快撅过去了,可依然忍不住向那几道辣菜伸筷。   齐铭却被他吓到了:“你吃不了别勉强自己。”   没见过有人吃饭一把鼻涕一把泪,嘴巴都辣肿了,还要拼命往嘴里灌的。   “大不了上医院,我要肚子疼你就把我送过去,声明,这是工伤!”   齐铭嘴角抽了抽:“你这种喜欢作死的人,最适合买保险。”   “不愧是卖保险的,见缝插针。”   齐铭摆了摆食指:“我只负责理赔,不负责卖保险。”   白向墨此时也停下了筷子,他好不容易活下来,也不能太肆意妄为。   喝下一口茶,白向墨问起案子的事。   齐铭对他这职业精神感到无奈,倒也没有再藏着掖着。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今天刚过去还没见到人,就被死者的太太给请出来了。”   “死者的太太认为死者是自杀?”   “死者太太和他的小妾们都这么认为,只有死者的儿子觉得死得蹊跷,才打电话给警察和我。”   “死者儿子是受益人?”   “你肯定猜不到。”齐铭神秘一笑,“是死者的太太,保险也是她买的,全家人都有。”   白向墨怔了怔,很快又回过神来:“看来这并不是一起骗保案。”   “我与死者有些交情,有时候还会跟死者之子姚鸿飞一起喝酒。他知道我断案的本事,又得知我刚聘请了一位非常厉害的法医,所以才会找到我。”   死者姚其正从前是前清政府的官员,清政府倒台以后,他就带着家财跑到上海购置了很多房产做了寓公,陆续还投资了一些生意,一路顺风顺水,家底非常厚。   其子姚鸿飞是姨太太所生的庶子,可因为正房夫人膝下无子,因此也是姚家未来继承人,现在是一家洋行的经理。   “死者是怎么死的?”   “说是上吊自尽而亡,不过依我对死者的了解,他是不会这样做的。”   “为什么?”   “姚先生非常的时髦,虽然已过五十,可对新奇事物总是充满热情。他经常到百乐门跳舞跳到半夜,比年轻人还有活力。”   “有一些人外表看起来很活泼,实际上有可能已经抑郁,只是隐藏起来。”   齐铭却不这么认为:“他一个多月前还刚纳了才刚十六岁的姨太太,不仅漂亮还读过书。每天红袖添香,一见人就炫耀,怎么会舍得自杀?”   “精力还真旺盛。”白向墨感叹,“他有没有留下遗书?”   齐铭摇了摇头:“没听说过,姚鸿飞也就只能看自己父亲一眼。因为姚太太遮遮掩掩的态度,才让姚鸿飞更加起疑。”   “这位姚夫人很强势和有能力啊。”   作为姚家未来继承人,姚鸿飞明知道自己父亲死得蹊跷,竟然也难以插手。   “姚夫人的父亲在前清是个郡王,前清没了之后同夫来到上海,姚家的生意都是她掌管的,是个非常优秀的女性。”   白向墨皱眉:“这样厉害的女人,竟也无法阻拦丈夫拈花惹草。”   “对她们这样的人来说,丈夫有妾室是很平常的事。”   “那只能说明她对姚先生的感情并不深。”白向墨顿了顿,“这是女子们的无奈妥协罢了。”   “你认为这是杀人动机?”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不管男女都是有独占欲的。”   齐铭却笑着摇了摇头:“若真是这样,姚先生也不会有八房姨太太了。”   “当忍耐到一定程度,会爆发也不一定。”   “其中有三个姨太太是姚太太专门挑选的,姚夫人只生下了一个女儿,就让刚进门大姨太太就生下了姚鸿飞,成为姚家唯一的男丁。只不过那个姨太太运气不好,刚生下孩子就难产死了。”   “姚少爷因此认为自己生母的死和姚夫人有关,并因此对她充满偏见?”   齐铭诧异:“你怎么知道?”   白向墨神秘一笑,并未回答。   他总不能说他下班后,就喜欢看这种家庭狗血剧当消遣。   “姚夫人这么做也许只是为了笼络丈夫的心?”   “你的猜测都很有道理,不过你见过有谁会把产业交给姨太太打理的?”   “姚夫人会这样做,姚家的产业能有今天,不光是姚太太厉害,那几位姨娘也都是做生意的好手,这些女人都是姚太太一手提拔和教导的。”   白向墨震惊,这一切简直颠覆他的认知。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齐铭笑眯眯的望着他,突然道:“看来白先生是一位专情的人。”   白向墨不明白他怎么拐到这上面,却也回答:“这不是应该的吗?如果角色对换,我可受不了我的另一半还有其他男人。”   “男女不同。”   白向墨皱眉:“没想到齐先生竟然这么封建。”   “你可别冤枉我!我向来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齐铭连忙举双手做投降状。   白向墨懒得跟他掰扯这个问题,问:“那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等。”齐铭正色,“据我对姚鸿飞的了解,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即便他没有异议,姚家族人也不会善罢甘休。既然已经生疑,就肯定会查到底。””   姚太太固然受人尊敬忌惮,可事关一个人的性命,不会轻易就这么算了。   只不过在这之前,先让姚鸿飞将一切搞定,齐铭可不想掺和到姚家的内斗中去。   白向墨皱眉:“时间拖越久,尸体能告诉我们的信息就会越少。”   “不会太长时间的。”   “如果姚鸿飞无法战胜姚太太,姚先生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吗?”   齐铭笑了起来:“现在这世界,不明不白横尸街头的人还少吗?”   亲身经历这一段灰暗的历史,白向墨越发怀念自己从前来之不易的生活。   白向墨好奇:“你接这个案子没问题吗?”   齐铭一听就明白他什么意思,如果不去调查,只当姚先生是自杀,那就不需要进行赔偿。   可如果是他杀,那就得做好赔偿的准备了,这无疑是给自己找事。   “别把我们公司想得那么冷血,即便我们唯利是图,那也不能只进不出,否则怎么忽悠更多的人买保险?”   白向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齐铭现在也不在意白向墨的不信任,转移话题:“解剖室那边已经找好了工匠和材料,你有空的时候去看看,哪里不如意及时改正。”   白向墨听到这个眼睛一亮:“这么快!”   “你画的那些器具我也找人打了,很快就会让你看到样品,你列的那些材料,也都已经有了眉目。等解剖室装修完毕,应该都能拿到。”   白向墨列了一长串的单子,齐铭见过他的厉害,只扫了一眼就让手下的人去准备了。   “我还在隔壁给你找了间屋子,方便你在那里进行办公和洗漱,要是累了还能在那休息。”   “你真周到!”   白向墨很是感激,进而得寸进尺。   “如果再帮我弄个显微镜、X光机、摄影机……那就更好了。”   齐铭表情冷酷:“梦里什么都有。”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4 00:58:36~2021-07-25 00:5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佩佩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入V通知)搬家   白向墨扛着一大袋东西回到家中,白喜儿大老远看到连忙跑上去,抢过来扛到自己身上。   白向墨本来想要拒绝的,可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东西就被抢走了。   他悲哀地发现,白喜儿一个小姑娘的力气都比他大很多!   “怎么刚才不一起放在黄包车里运回来?”林宛如看到也放下手上的针线。   白向墨宣布自己不再继续读书,林宛如一开始是反对的,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白向墨大学毕业成为一名医生。   可白向墨坚持,又解释了自己是经过深思熟虑,再加上家中确实穷得叮当响,林宛如才无奈接受。   不接受也没用,他们根本支付不起圣约翰大学昂贵的学费。   之前有奖学金也是勉强应付,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欠着钱呢。   林宛如还不敢哭,担心白向墨更加难过。   毕竟最伤心的绝对不是她,她比谁都知道白向墨多珍惜上学的机会。   “这是我新找的工作。”   “新找的工作?”白喜儿和林宛如都非常地惊喜和高兴,纷纷询问是怎么回事。   白向墨却不急着解释:“娘,有了新工作,你该同意我另外租一套房子了吧?”   之前白向墨没有一份正式工作,跟齐铭合作收入是不可预估的。   这房子又交了一个月的房租,临时搬走是不会退的,能省一笔是一笔,他们还欠一屁股债呢。   白向墨也没有勉强,跟林宛如约定只要他找到正式工作,就会重新租房子。   林宛如当然知道现在住得很不舒服,毕竟白向墨都是一个成年男人了。   知道儿子有了工作,非常干脆地重租房屋。   他们在这条弄堂已经住了很长时间,因此哪里有房没房多少钱房东是谁等等,都非常的清楚。   没费什么工夫,就租下一套一房一厅的屋子。   林宛如和白喜儿睡里屋,白向墨则睡外屋。   白向墨如果要睡觉,拉一个帘子就能把自己隔在里面,也能拥有一定的隐私性。   屋子很小,还有些老旧,但是采光很不错,白天的时候亮堂堂的。   他们的家当不多,新房子距离之前的小仓库也就几步路,所以很快就给搬完了。   “这里真好。”白喜儿开心道。   白向墨笑:“这里哪里好了?”   连一个人一个房间都不能满足,他还得当‘厅长’,但是为了省钱,只能先凑合了。   对比他们之前自己的房子,那是完全没得比。   可就这么一处房子,一个月的房租就要五块大洋。   这片弄堂地界房租都是比较贵的,因为在华界里是比较安全的区域,也是他们一家呆惯了的地方。   这里还有熟悉的街坊邻居,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我就觉得特别好。”白喜儿开心极了,从定下来之后就一直忍不住在笑,“这里让我感到踏实。”   白向墨和林宛如闻言都感到很心酸,白喜儿是小妾生的,一直不被老太太待见。   如果不是林宛如养着,现在恐怕人早就没了。   后来家里败落,每天又战战兢兢担心被白爹卖掉。   而那个小仓库实在谈不上是家,不过是凑合落脚的地方,这里对于白喜儿来说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家。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林宛如才问:   “石头,你刚才说你找了工作,找了什么工作?”   白向墨将那一大袋子打开,里面是一捆捆的信封和一本册子。   “我需要把册子里的地址都写到信封上,只要完成得足够快和好,一个月能有二十多块银元。”   “这么多!”白喜儿瞪大眼,“这可比去工厂好赚多了。”   林宛如很是自豪:“读书人干的活是跟干劳力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 ”   “读书真好啊。”白喜儿羡慕不已。   “娘,小姑,你们不是都会写字吗,你们在家如果不忙可以帮我抄。”   林宛如和白喜儿震惊。   林宛如虽是旧式女子,可因为祖上是书香门第,自己又天生聪慧跟在哥哥们身边也学了一些字。   加上从小就被当作未来的当家主母培养,要学习管账以及各种礼仪等,也借此认识更多的字。   白喜儿是被林宛如带大的,原身非常支持女孩子读书认字,把自己的课本交给林宛如,让她教导白喜儿,因此白喜儿也是识字且会书写的。   她们都没有正经好好学过,并没有当做一种技能。   林宛如连忙摆手:“这不是胡闹吗!我们都是妇道人家,我们那字哪里是能给人看的,到时候别耽误正事。”   白喜儿很是心动,但嫂子这么说,她也不好反驳。   “娘,你的字我又不是没见过,你那一手字比我爹的都要好,怎么做不来?”   白向墨望向白喜儿:“小姑,你也一样,你是我娘亲手教的,虽然后来不怎么练了,可多写写就能找回手感的。”   林宛如依然不同意:“不行,不行,信封是门面,字不好怎么行。”   “娘,小姑,就算你帮帮我好吗?如果完不成,还要被扣工钱的,我也会被人耻笑,堂堂大学生连这点活都干不好。”   林宛如一听顿时不敢再拒绝,只担忧的问:“我们帮你抄真的没事?”   “没事,并没规定让谁写,完成任务就行。”   白向墨将笔墨放到桌上,让林宛如试试。   林宛如一开始还有点露怯,自从家里败落,她就再也没有握过笔了。   可毕竟功底在那,练了几个字以后,林宛如就能写得很不错了。   “娘,你的字可真漂亮。”白向墨由衷夸道。   林宛如从前还在闺中的时候,为了讨好长辈,经常抄写佛经。   这一手字,也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林宛如摆摆手:“我这字不被人嘲笑是狗爬字就阿弥陀佛了。”   白喜儿:“嫂子,你这么好的字要是狗爬字,那我就是没眼看了。”   “小姑,你的也不错,抄写信封足够了。”白向墨鼓励道。   白喜儿的字明显稚嫩很多,但是非常的工整,也是能用的。   林宛如还是有些担忧:“石头,我们的字真的能行吗?”   白喜儿也一脸怯怯。   白向墨非常肯定地说:“这简直太行了!”   得到白向墨的肯定,林宛如和白喜儿开始积极地抄信封,一开始速度很慢,生怕自己写不好。   渐渐地越来越快,越来越熟悉,没有一个错漏。   林宛如和白喜儿非常珍惜这份工作,她们一直想要找活挣钱,可这个社会提供给女性的就业岗位并不多。   纺织厂等地方倒是招女工,但是非常的辛苦。   有些工厂一天只能睡五个小时,其他时间都在拼命地干活,压榨得非常厉害。   如果是在缫丝厂工作,还得用手放到热水里抽丝。   白向墨不想让她们受这样的苦,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   现在这份工作三人都很满意,不仅不用离家还能练字,工钱还不低!   姚家内部很快分出胜负,齐铭叫上白向墨前往姚家。   “博弈结束了?”   齐铭一脸严肃:“人命关天,查明真相是必须的。”   白向墨嗤笑,我信了你的邪。   “给你。”   上了车,齐铭给白向墨递了个皮箱。   “这是……法医箱?”白向墨连忙将箱子打开,入眼的都是他熟悉的器具。   “这么快?你不是说得等到解剖室装修完成吗?”   “这些还不够全。”   白向墨大概看了一下,里面常用的工具都有,还有调制好的炭粉和毛刷。   看到自己熟悉的宝贝,白向墨很是高兴:“已经足够出外勤了!”   两人来到姚家,姚家的气氛冷到了冰点。   屋里的人明显分为了两派,泾渭分明。   一派是姚夫人为首,她身边基本都是女性,白向墨也看到了那七位姨太太。   虽然有几位年纪已不轻,眼角已经爬上了鱼尾纹,可依然非常的漂亮。   姚夫人更是雍容华贵,拥有岁月沉淀之美。   只有那个新娶的姨太太显得比较柔弱,跟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眼睛红红的,仿佛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不管是姚夫人还是姨太太们,脸上却看不到太多的悲伤。   另一派则是以姚鸿飞为首,都是一群男人,看着气势汹汹。   好几位还是比姚夫人辈分还高的姚家长辈,只不过忌惮姚夫人的身份,所以才不敢咄咄逼人,可那架势也明摆着,如果不彻查他们是不会允许就这么仓促下葬的。   王探长和他的手下冯大头站在两者中央,不偏不倚,看到齐铭和白向墨,朝着他们微微颔首。   齐铭先来到姚夫人面前,行礼之后安慰道:“夫人,节哀。”   姚夫人一脸憔悴,抬眼看着齐铭:“齐先生也认为我杀死了我的丈夫吗?”   “夫人,我来调查,也是为了您的名誉。”   “为了我的名誉?”   姚夫人冷笑一声,又闭上了眼,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副不愿意被人打扰的样子。   齐铭挑了挑眉。   姚鸿飞将齐铭和白向墨带到一边,目光透着浓浓的悲愤。   “我的父亲绝对不是自杀!齐铭,你一定要帮我父亲找回真相。”   姚鸿飞一边说着,一边愤怒地瞪着姚夫人的方向。   姚氏族人虽然没吭声,可那表情架势展现了自己的立场。   齐铭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你放心,我带来了全上海最优秀的法医。”   姚鸿飞这才将目光投向白向墨,手刚要伸出去,想到什么又赶紧缩了回来。   “白先生你好,久仰大名,一会拜托你了。”   “分内之事。”白向墨看到他的小动作也没在意,“死者在哪里?你们有没有好好保存尸体?”   “我已经按照齐铭提醒的做了,你们跟我来吧。”   姚鸿飞将两人带上楼,推开了一间房门   门一开就感受到凉气直往外涌,让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间屋子装了空调,我还放了很多的冰块。”   “竟然在家里装了空调!”   大家都惊讶不已,觉得很是稀奇。   这年头能装得起空调还愿意尝试新鲜事物的人家可不多,更多是商业用途,姚家可谓非常的富庶和时髦。   齐铭望向房门已经被破坏的门锁:“当时是从里面反锁的?”   “是的,那天晚上我父亲没有像平时一样出门,佣人敲门里面也没动静,门还被锁了。夫人担心里面出事,就让人直接撬开了。”   “谁撬的?”   “五姨太。”   “她还有撬锁的本事?”   “她以前是跑江湖的。”   白向墨微微诧异却也没说什么,抬步走了进去。   他在房间里四处查看,发现所有窗户都是关好的,并都拴上了。   “窗户是谁关的?”   姚鸿飞顿了顿:“之前就已经关了,没人动过。”   “你父亲被发现离世的时候,就是关着的?”   “是的。”   白向墨慎重的又问了一遍:“你确定?”   “我分开问了五姨太和八姨太,她们都是这么说的吗,我父亲也确实有在屋子里时关窗的习惯。”   齐铭微微蹙眉:“窗户房门都被从里面锁了。”   姚鸿飞压抑着愤怒:“这是非常高明的密室杀人,凶手这样做是为了坐实我父亲是自杀的!”   “有没有找到遗书?”齐铭问。   姚鸿飞摇摇头:“什么都没有,如果我父亲真的有离世的想法,绝对不会这样一声不吭就走了。”   “他最近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他才刚刚纳了美妾,正是春风得意。我父亲从来不管家里的生意,向来只有跟人结善没有跟人结怨的,他唯一不和的只有那个女人!”   “你父亲和姚夫人的关系并不好?”   姚鸿飞冷哼:“夫人一向看不起我父亲,她还觉得姚家的一切都是她的!”   齐铭对此不予以评价,这就是扯不清的家庭内部矛盾了。   整个上海滩,这么想的人可不少。   姚家生意确实是姚夫人一手撑起来的,而姚其正来到灯红酒绿的上海之后更是甩手掌柜,在各种宴会、娱乐场所里如鱼得水极为风流。   白向墨一边戴上手套,一边问:   “当时死者的尸体在哪里?”   姚鸿飞手指头顶,“她们说我爹就吊死在这盏吊灯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我看见你了[刑侦]》预收已经开,求大家收藏,么么哒~~   【文案】杭景有个秘密,他有预知能力——   他能随机梦到即将被凶杀的人生前最后景象   本文明天就要开V啦,到时候至少会三更!(更新时间暂时调到半夜12点,也就是说三更在今晚12点)希望大家能够支持!爱大家么么哒(づ ̄3 ̄)づ╭   感谢在2021-07-25 00:50:54~2021-07-26 02:4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arcia.C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一更)没想到会玩这么大   “吊灯?”   大家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屋顶那盏极具奢华的水晶吊灯, 西式屋子没有房梁,想要上吊自杀,只有这么个地方适合。   白向墨望向齐铭, 齐铭心领神会。   “鸿飞, 借一下你家梯子。”   姚鸿飞命自己人去拿,齐铭又抓住另外一个关键词询问。   “‘他们说’?他们是指哪几位?谁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你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将尸体放下来了?”   “发现我父亲出事的是夫人、五姨太和八姨娘。”姚鸿飞解释。   “我来的时候, 我父亲已经躺在床上了。如果不是我提前得到消息, 恐怕我父亲都已经下葬了!”   姚鸿飞冷笑, 眼底迸发着怒气。   齐铭拍了拍他的肩膀,问:“是谁把死者放下来的?”   “也是她们放下来的。”   齐铭挑眉:“没叫佣人?”   “没有。”   管家连忙插话:“当时大家都去搬东西了, 没人在屋里。夫人她们可能太过担忧, 所以直接就把人放下来, 然后才叫的人。”   “搬什么东西?”   “是五姨太为了布置花房买的很多珍贵花卉。”   姚鸿飞冷笑:“这可真是太巧了。”   白向墨观察了好一会, 他并没有在死者身上或者周围看到可以将死者勒死的物体。   “上吊的绳子呢?”   姚鸿飞望向一旁的管家, 管家连忙下楼去拿绳子。   白向墨很无奈,这现场被破坏得太严重了。   他继续将注意力放在尸体上, 解开死者的扣子,仔细观察颈部的伤痕。   “死者颈部见软质索沟伴明显生活反应, 眼睑见针尖出血点, 舌骨骨折,符合机械性窒息死亡特征。”   “颈部可见一索沟,绕颈一周, 下颌下索沟较深, 索沟在耳后提空。颈部总动脉分叉,下部血管内膜有横向裂伤。”   姚鸿飞焦急询问:“这代表什么?”   白向墨说完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确认无误才抬起头来。   “根据索沟推测以及死者面部情况可以推测, 死者是缢死, 而不是勒死。”   冯大头茫然:“什么是缢死?”   “俗称吊死。”   姚鸿飞直接冲了过来,刚想要伸手抓住白向墨的衣领,自己的衣领就人拽住,一股力量让他瞬间被拉开,踉跄几步差点摔跤。   姚鸿飞转头一看,发现是齐铭扯的他,愤怒不已:“齐铭,你干什么!”   齐铭冷声:“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白先生你是不是看错了,怎么可能是吊死的?!”   王探长好奇:“白先生,你是怎么判断是吊死的还是勒死的?”   “缢死是由于自身重量作用于绳索导致的,而勒死则是利用于外力,两者的发力是不一样的,所以索沟呈现的方式也是不同的。”   “还有,如果是缢死,由于巨大的垂力会导致颈部动静脉被绳索压迫,导致血液无法供应头部,尸体会呈现颜面苍白。而勒死的力量只能压闭靠近体表的静脉,头部还是能供应上血液,但是无法通过静脉回流,所以会呈现颜面青紫和肿胀。”   冯大头向前查看死者面部:“脸色确实是苍白的的!”   “这怎么可能!我父亲怎么可能是自杀!”姚鸿飞不可置信。?   白向墨摇了摇头:“我说的是缢死,但是并没有下结论是自杀。”   “这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白向墨摇了摇头,“缢死确实多见于自杀而非他杀,但是不排除是意外。”   “意外?这怎么可能是意外?我父亲没事自己勒自己做什么?!”   “我的尸表检查还没有做完,现在说的只是索沟提供的信息,只能判断死者是前位缢型机械性窒息死亡。”   白向墨朝着管家伸手:“给我看一下绳子。”   管家连忙将绳子递了上去,白向墨拿过来仔细观察,眉头不由皱起。   “这根绳子确定是缢死死者的那一根?”   “是啊,夫人拿给我的就是这根绳子。之前夫人还打算烧了,被我拦下的。”   “绳索纹路和死者索沟上的纹路并不一致,这并不是缢死死者的那根绳子。”   原本神色灰败的姚鸿飞立刻精神起来,声音猛地拔高:“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我现在找那个女人问问清楚!”   姚鸿飞急着往门口冲,被齐铭拦住。   “齐铭,你别拦我!如果她不是心虚,为什么要谎话连篇?!我要跟她对质,我倒是想要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狠毒,竟然要杀死自己的丈夫!”   “你急什么,现在还没有检查完,你就算有话也得等等。你光凭这些,你觉得你就可以占上风?”   姚鸿飞抿了抿唇,非常的不情不愿,可到底还是冷静了下来,目光紧紧地跟随着白向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白向墨将绳子放到一边,把死者的衣服都脱了下来。   死者手腕上的瘀青,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姚鸿飞直接上去想要抓住父亲的手,又被齐铭给扯开。   姚鸿飞已经没了脾气,乖乖站在一旁问:   “这瘀青是哪里来的?”   白向墨将死者两只手都进行了仔细查看:“是捆绑物留下来的痕迹,和脖子上纹路相似。死者生前曾被捆绑,并有挫擦痕迹,捆绑物质地较软且扁平。”   “领带。”齐铭抢道   白向墨想了想,“这个可能性很大。”   齐铭望向管家和姚鸿飞:“姚先生有多少条领带,你们知道吗?”   姚鸿飞惭愧地低下头,他平时很少能见到他的父亲,他平时要上班,而他的父亲比他还要忙碌。   他的父亲还特别喜欢打扮,有多少领带这种事,他根本不知道。   管家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把所有领带都拿出来,看看有没有缺哪一条。”   管家连忙去衣柜翻找,才刚打开又突然猛地关上。   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朝着他那望去,管家讪笑:“我搞错衣柜了。”   齐铭微微眯眼,大步跨上前,直接将衣柜门打开。   地上哗啦啦落下一堆东西,齐铭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全都是女性用品,包括现在刚开始流行的义乳等,还有一些色情画册、书籍等等。   齐铭还看到了绳索、皮鞭、蜡烛……?   “确实找错了。”   齐铭默默地转过身,管家连忙将那些东西塞了回去。?   屋子里顿时有些尴尬,尤其是姚鸿飞,耳根都红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父亲很风流,却没想到会玩这么大。   大家非常默契地将注意力收回,目光放在白向墨身上。   冯大头心中很是唏嘘,这么一个道貌岸然的人,原来私下很奔放啊,窑子里的玩意都拿到家里玩。   白向墨目光闪了闪,又将注意力放到死者身上。   仔细检查一圈,除了颈部和两只手腕上的伤痕,其他部位并无无损伤和抵抗痕迹,指甲缝里也无异物。   “尸表检查只能查到这么多信息,死亡时间和报上来的时间也相符。如果想要获得更多的信息,需要进行解剖。”   姚腾飞:“解剖能查出是谁杀死我父亲吗?”   “这个我不敢做保证,现在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他杀,只是确定了死亡原因。”白向墨道。   “死者生前被捆绑的时候并没有反抗,如果不是自愿那么就是被人下了药,我们需要解剖进行毒理检验分析才能进行确定。”   姚腾飞眉头紧皱,同意解剖自己父亲的尸体,这也太大逆不道了。   他虽然接受过新式教育,可依然难以接受这一点。   齐铭理解他的顾虑,说:“我先去问问姚夫人,你不用急着下决定。”   王探长闻言眼神一亮,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工作被人抢了。   “这件事就交给齐大经理了,毕竟你跟姚家比较熟悉,我去询问会很唐突。我就在这里勘查现场,虽然被破坏了,很可能还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齐铭哪里不知王探长是不想得罪姚夫人,别看姚夫人是个女流,却也是不能随意招惹的主。要不是被拉来,根本不想趟这浑水。   齐铭轻轻扫了他一眼,转身正准备下楼,就被白向墨给叫住了。   “等等。”   齐铭顿住,疑惑的望向他。   “姚先生对自己的仪容是什么样态度的人?平时需要人伺候更衣吗?”   王探长对此很有话说:“姚先生是大上海最有魅力的男士,他对自己的仪容非常的在意,每次出门那皮鞋都是蹭亮的,头发也梳得丝丝分明。”   “他西装喜欢穿套装,还是喜欢自己搭配?”   姚鸿飞:“我父亲无法忍受不成套,觉得那样就像街边的乞丐,有什么套什么。”   “在家里也是吗?”   管家对此很有发言权:“先生就算是在家,哪怕穿着睡衣,都是非常讲究的。衣服必须要熨得很平整,不能有一丝褶皱。先生非常在意自己的仪容外表,容不得一点瑕疵。”   齐铭挑眉:“你发现了什么?”   白向墨指着床上被脱下来的衣服:“姚先生身上的西装并不是一套的,虽然颜色很相近,但是面料并不同,姚先生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吧?”   姚鸿飞和管家连忙上前去查看,发现果然如此。   之前因为太过悲伤或是愤怒,才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先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管家肯定道。   姚鸿飞越看越发现更多问题:   “这一身糟糕透了,我父亲绝对不会这么搭配的。而且还没有佩戴袖扣,胸口没有戴方巾,怀表也没有!我父亲只要穿西装,都会穿上一整套,这不符合他的习惯!他就算要去死,也会把自己收拾得非常体面。”   白向墨非常确定地说:“姚先生死后被人换过衣服。” 第22章 (二更)上海滩最不缺就是野心家   “这有什么奇怪的, 入殓的时候不都得给死人换一身新衣服当寿衣吗。”   冯大头嘀咕着,觉得白向墨小题大做。   姚鸿飞并不同意这个观点:“那个女人是个极为要脸面的人,她就算再恨父亲, 也不会让我父亲穿着不合适的旧衣服下葬。”   冯大头不解:“那为什么要换衣服?难道上面沾了凶手的血迹?”   齐铭:“管家, 你知道姚先生有多少件衣服吗?”   管家点点头:“先生的衣服都是我熨的,他有什么衣服我都知道, 我现在就去看看少了哪一件衣服。”   齐铭走到白向墨面前, “这里交给我, 我下去会会姚夫人和两位姨太太。”   “冯大头,你留在这里协助白先生。”   王探长心里极为不乐意, 却也得跟着齐铭一起下楼对姚家人进行审问。   姚鸿飞也有事需暂时离开现场, 屋子一下少几个人, 顿时感到空旷和安静了不少, 可也显得更加阴森。   冯大头咽了咽口水, 紧紧跟在白向墨身后。   “你贴着我干嘛?”白向墨正准备转身将梯子搬过来,就跟冯大头撞在一起了。   冯大头讪笑:“白先生, 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有劳动力自己凑上,没有不用的道理。   “你帮我把梯子放到那盏灯下面, 我要爬上去看看。”   冯大头连忙去帮忙, “白先生,这个地方怎么样?”   “再过来一点点……对,就是这里, 谢谢你。”   白向墨将相机挂在脖子上, 爬上了木梯。   “白先生,你在上面看到什么了吗?”冯大头仰着头问。   白向墨戴上白色手套, 在有可能挂绳的地方摸了一把, 白色手套立马沾上了灰尘。   大概时不时有人擦的关系, 倒也不是特别脏。   不过依然能看出,这里并没有绳索的痕迹,那位姚夫人从头到尾都在撒谎。   白向墨将上面的情形拍了下来,正准备下楼梯,就被眼角的床柱吸引了目光。   冯大头也察觉到了,笑说:“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床柱,不愧是姚家,真是太时髦了。”   大床床四角有四根木质床柱,比一般的床柱都要高大粗壮,上面挂着一些纱幔,稍稍掩盖了那种不协调感,可白向墨还是觉得太过夸张和突兀。   刚才他专注于死者,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白向墨从梯子上下来,让冯大头将梯子搬过去,他一根根的检查那四根床柱。   突然,白向墨眼眸一亮:“冯警官,麻烦你把我的法医勘察箱里的放大镜拿给我。”   冯大头连忙打开白向墨说的那个勘察箱,整个人愣了愣。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又是锯子又是榔头的,跟个木匠似的。   “放大镜。”   “哦哦,给你。”   白向墨接过放大镜,在床头左边的床柱上仔细勘查。   “这里有明显的磨损痕迹。管家,这个柱子上以前挂过什么重物吗?”   管家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冯大头:“谁会挂种东西在这上面啊……姚先生不会是在这里被吊死的吧?!那干嘛说是吊灯啊?”   楼下,齐铭坐在雍容华贵的姚夫人面前。   “姚夫人,您是一位令人敬佩的女士,在您面前我不敢耍我平时惯用的伎俩,我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如何?”   姚夫人捧着茶杯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着合体的旗袍,肩上披着貂皮小披肩,精致的妆容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小很多。   丈夫的去世她依然很从容,虽然有些憔悴,脸上却没有一点悲伤。   听到这话,姚夫人慢慢抬眼,嘴角微微勾起笑意。   “世道终究是变了。”   短短一句话,透着无奈和不甘。   姚夫人现在虽然身份尊贵,可比起以前皇族身份,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夫人,这件事是没办法什么都不做就过去的,姚先生在上海滩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姚鸿飞已经将这件事闹开,事关姚家未来继承,以及股东们的信心,不再是简单的家里的事。   “我没什么可说的,姚其正并不是被人害死的,你们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够了。”   齐铭笑了笑:“夫人,您很清楚光靠您这一句话是不够的。”   “你这是决心要跟我作对了?”姚夫人的脸冷了下来,眼神透着寒意。   “夫人,我是在帮你。如果由我调查,我的作风你应该很清楚,可如果换了别人,那就不好说会发生什么。”   “呵,谁这么不要命!”   齐铭嘴角依然勾着笑容,手指轻轻推了推眼镜。   “自从姚先生去世之后,姚家产业受到很大的冲击吧?”   姚夫人握着茶杯的手顿住。   “上海滩最不缺就是野心家,可肉就那么多,很多时候只能靠抢。夫人,这一次您确实没有那么谨慎。”   这也是齐铭无法理解的一点,姚夫人这一次的行为很不符合她平时谨慎、周全的作风,错漏百出。   虽然可以理解为因为拥有权势的无所顾忌,可在上海滩,只要有家业谁没有竞争者。   而对姚家虎视眈眈的还不止是外部,看这大厅里的姚氏族人,也同样蠢蠢欲动。   姚夫人的行为无疑是给那些人提供把柄,在这种时候,法律在上海滩又是管用的。   姚夫人面无表情,猛的将茶杯放到茶几上。   “有本事你们自己查出来,没有证据谁也别想向我泼脏水!”   姚夫人站起身来,目光冷冷的扫过在场的姚氏族人。   姚氏族人明显气弱,却并未因此退步。   二姨太连忙上前搀扶,两人进了房间不再出来,也不让人靠近。   五姨太和八姨太也想走,却被拦了下来。   大家忌惮姚太太,可对两位姨太太却没那么顾忌。   五姨太不悦的甩着手帕:“哎哟,你们这是做什么,这是我们姚家,我现在累了想要回去休息!”   说着就想要离开,却又被拦了下来,又试了几次最后只能坐了下来。   八姨太一直压低着头,怯怯的坐在了五姨太对面。   五姨太看到她,‘切’了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副看不惯的样子。   在场人并不奇怪,据说刚纳进门的八姨太很受姚其正宠爱,冷落了其他姨太太,引得其他姨太太争风吃醋,最后在先施百货公司买了好多东西,才让几位美人消了气。   齐铭的态度还算客气,将五姨太请到了餐厅,和八姨太隔开。   五姨太倒也没反抗,到了餐厅一屁股坐下来,冷哼:   “齐大经理,我可是你们公司的忠实客户,你对我也太不客气了吧?”   五姨太虽然属于较晚进门,现在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却是姚家做生意的一把好手,手段狠厉决绝,非常的有能力,是姚夫人很看重的人。   齐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嘴角微微勾起:“五姨太,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没必要再绕弯子。你们为什么要撒谎?”   “撒谎?撒什么谎?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齐铭依然面带柔和的微笑:“五姨太,我听说你的弟弟也来到了上海,还考上了大学?”   五姨太顿时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希望五姨太能说实话,你能在上海滩立足,靠的是姚家。如果姚家倒了,有些事情就压不下去,别说你弟弟就是连你……也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上海。”   五姨太脸色不好看:“你知道什么?”   齐铭手肘立于桌上,双手交叉:“上海滩没有秘密。”   五姨太紧紧抿着唇,拼命的揉着手中的手绢。   齐铭这才开口发问:“姚先生是怎么死的?”   “吊死的。”   “谁吊死的?”   “他自己。我们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他已经吊死了!”   “你怎么确定不是别人害死的?”   “你们不是看过尸体了吗?别人勒死不会是那个样子。况且夫人最重视家里的安全,姚家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用什么吊死的?”   五姨太目光闪了闪,表情依然非常的平静。   “绳子啊,否则还能用什么?”   “你确定?”   “当然,这有什么不好确定的。”   “如果你做伪证,警方有权力对你进行控告,告你妨碍办案。”   五姨太撩了一下头发:“你爱信不信。”   “通过法医鉴定,他脖子上的勒痕并不是那根绳子留下的,而是领带。尸体会诚实记录下生前发生的事,想必五姨太也应该清楚我们华兴邀请的特殊顾问的能力。”   ‘杀妻骗保’让白向墨一战成名,虽然很多人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却也知道华兴保险聘用了技术非常高超,掌握国外先进法医学的法医人才。   五姨太没说话,点了一根香烟,吞云吐雾。   齐铭也并不催促。   五姨太将烟掐了之后才开口:“没错,是领带。”   “你们为什么要撒谎?”   “太伤心,记错了。”   “三个人一起记错?”齐铭笑了,“五姨太这是把大家当傻子吗?你们就打算用这个借口敷衍过关吗?”   五姨太耸了耸肩,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反正人又不是我们杀的,我们的口供再有纰漏,也不能定我们的罪。老爷虽然不在了,可不代表姚家就败落了,谁也别想趁火打劫。”   五姨太突然坐直身体,目光饱含深意:   “齐先生,我劝你别浪费时间,这对你没有什么好处,我们可并没有申请保险赔偿。你跟我们家那大少爷也没有多深的交情,何必掺和进来自寻麻烦?”   齐铭眯了眯眼。   不等他回答,五姨太语气再次强调:“杀死老爷的确实是他自己,你们再怎么查,这个结果也是不变的。”   齐铭幽深深沉的双眸紧紧的盯着她:“既然如此,你们在担心什么,宁可撒谎被人怀疑,也不肯说实话?”   “齐先生,我该说的已经都说。抱歉,不再奉陪。”   五姨太站起身摇曳生姿的离开了餐厅。   侯三走了过来:“老大,要不要我把她给抓回来?”   齐铭摆了摆手。   “那这个案子还要不要查?”   侯三已经感受到这案子恐怕会很麻烦,姚家女人一个个底气十足又滑不溜秋。   齐铭轻轻扫了了他一眼,目光又投向泰然自若的五姨太。   不远处的五姨太表情没有一丝紧张和忐忑,完全不担心自己因为姚其正的死而被牵连。   齐铭眼眸微微暗了暗,“八姨太那边,王探长问出什么了吗?”   “并没有,那八姨太只会哭,什么都问不出来。追着问就一副要晕倒的样子,王探长忌惮姚家也不敢怎么着。”   八姨太虽然入门晚,在姚家没有什么权力,可毕竟是姚家的姨太太,姚夫人又从来不打压姨太太,王探长这样的人精也不敢太放肆。   “老大,要不我把八姨太带过来,你亲自审问?”   齐铭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我们先上楼看看。”   回到了楼上,齐铭将白向墨叫到一旁,白向墨刚想开口述说自己的发现,就被齐铭抬手拦住了。   “这个案子你别管了,我让侯三送你回去。” 第23章 (三更)玩得比较野   白向墨诧异, 可同时又感到在意料之中。   “你知道了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齐铭眼眸富含深意,“这一次我也不让你白跑……”   白向墨横了他一眼:“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   “公事公办罢了,是我们违约了, 按照约定该付的报酬我们是不会少的。”   白向墨目光锐利, 说话铿锵有力:   “我说过,只要我参与进来, 我就会将最终的鉴定报告公布给警方和受害者家属。”   “这件事并不涉及保险赔偿。”   “我只追求真相, 并不管是否涉及赔偿问题。”   齐铭揉了揉眉头:“你掺和进来对你没有好处, 现在走还来得及。姚家人并不简单,万一有什么内情, 你身在局中难免会给你招惹麻烦。”   “我这一行不就是得罪人的吗?难道你聘请我, 只能让我查像李德志这种没什么权势的人?”白向墨笑了起来, 语气中带着嘲讽。   “我的鉴定直接影响了投保人是否能够拿到赔偿, 为了钱很多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根本躲不开。”   “这个案子你可以躲开。”   “我既然选择了,就已经预料到结果, 不管什么案子我都没什么惧怕的。你现在这么说,是在考验我吗?”   齐铭眼眸中透着无奈和欣赏, 他伸手拍了拍白向墨的肩膀, 一切尽在不言中。   白向墨不忘强调:“不过话说在前头,我要是因此出事,公司要保护我和家人的安全。”   “当然, 你是我们华兴保险的特别顾问, 这事关乎公司脸面。”   白向墨顿时没什么可怕的了:“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钱难挣,屎难吃, 你们给我这么多钱, 哪能没点风险。”   齐铭不再劝, 直接问道:“查出什么了吗?”   “管家刚才查证过,确实有两条领带遗失了,找不到在哪里。”   齐铭微微皱眉:“姚太太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你没有从她们嘴里问出什么嘛?”   “姚家身份在那,除非能查明真相且有足够的证据,否则是无法进行常规的审问。不过……”   “什么?”   “我认为姚先生不是她们杀死的。”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论?”   “她们没有动机,姚其正的死亡对整个姚家对她们都没有好处。”齐铭语气肯定。   “姚其正虽然看着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整个姚家产业都是靠姚夫人和几房姨太太撑着。实际上,如果没有姚其正,姚家的生意很难稳定下来。姚夫人和姨太太们虽然掌控着姚家生意,可到底是女人,没有了丈夫很容易因为继承问题被夺走手中权力。”   在大上海,光有聪明的头脑是不够的,如若没有背景靠山,即便做出点成就很快也会被那些势力给吞噬掉。   姚其正每日并不是无的放矢地玩乐,他结交了很多人,将他们捆绑起来成为利益共同体。   之前能在大清当官,他也有自己的人脉和各种渠道。   只不过他不喜欢经营生意,所以夫妻俩人使劲的方向是不一样的,并不代表姚其正就是废物一个。   世人这么认为也不过是因为不了解,只要稍微熟悉姚家,没人会看轻姚其正。   再者,也正因为姚其正,姚夫人才能利用姚家的力量谋利,还能压制住蠢蠢欲动的姚氏族人。   姚家的生意毕竟挂的是姚家的名头,能在上海滩不受刁难,开办的工厂没有被人故意使诈,也是因为忌惮姚家人。   齐铭补充道:“况且如果真的要杀人,她们也不应该拉上刚进门的八姨太。这个女人太小又没有经验,很容易会成为突破口,破坏她们的计划。”   “或许八姨太是无意中撞见,所以不得不拉她进来。”   齐铭点点头,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姚鸿飞和姚氏族人呢?”   “他们更不愿意看到姚其正死去,姚鸿飞虽然是姚其正唯一的儿子,但他想从嫡母手里抢回权力可不容易,他现在连家里的生意都沾不上。姚氏族人更是不用说了,姚其正还在他们才能被照拂。”   “这么看他们确实都没有杀人动机。”白向墨抿唇想了想,“会不会是因为八姨太的缘故?忌妒和不满很容易导致激情杀人。”   “姚夫人确实不满姚其正将八姨太纳进来,因为八姨太是二姨太的外甥女,本是过来投靠的,没想到跟姚其正一来二去竟然勾搭在了一起。”   白向墨皱眉:“八姨太不是被强迫的?”   “当然不是,姚夫人看在二姨太的面子上,也会插手阻止的,她非常看重二姨太。”   “这样的家丑,姚夫人会不会因此下手?”   齐铭笑了起来:“这种事在上海滩还真算不得什么,你情我愿的事。”   白向墨想不通八姨太一个好好的小姑娘,为什么会看上可以当自己父亲的姚其正。   虽然姚其正看起来还挺年轻,而且看相貌确实也很出众,可也不能就因此动心成了对方的姨太太啊。   二姨太是姚夫人的得力助手,是姚家旗下百货公司的经理,非常的风光有派头。   外甥女本来过来是要读书,没想到竟然成了自己丈夫的小妾,这必然是要恨死了的。   难怪有传闻姚家夫人和姨太太们对八姨太非常地不喜,恐怕并不是争风吃醋那么简单。   “其他姨太在事发的时候都去了哪里?”   “她们都不在家,都有不在场证明。我派人调查过,并没有什么问题。五姨太之前也是在外面的,被夫人一个电话叫回来了,大约差不多半小时之后才发现姚其正出了事。”   白向墨想了想问:“你能看得出门锁是被反锁后撬的吗?”   齐铭还真没想到这一点,他叫来侯三,让他查看锁的情况。   “老大,这锁并不是反锁后撬开的。”   齐铭皱眉,说了那么多的谎,很难让人不认为是那三人动的手,否则为什么要这样做?   明明被戳穿,依然不愿意说实话,只坚持自己并不是凶手,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齐铭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一时之间没有头绪。   看了床柱上的痕迹之后,齐铭更是难以理解姚夫人和两位姨太太的做法。   “我需要对死者进行解剖。”白向墨道。   齐铭颔首:“我去解决这件事。”   “一定要解剖吗?不是已经证明了她们是在撒谎吗?!”姚鸿飞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我们只能证明她们撒谎,并没有她们害人的证据,她们随时可以将口供改过来,并不能直接定罪。”   如果换作别人,足以定罪。   但是对象不同,有些法律就不适合用了。   “真他娘的操蛋!”姚鸿飞愤怒又没有其他办法。   白向墨:“我会保证姚先生尸体完整,我只是对他进行身体的检查,了解真实的情况,并不是蓄意破坏。”   姚鸿飞咬咬牙:“好,我去协调。”   如果姚夫人不同意解剖,光靠姚鸿飞也很难执行。   “她同意了。”姚鸿飞回来的时候,表情有些茫然。   之前一直强烈反对的姚夫人,听到姚鸿飞的建议,并没有阻拦。   姚夫人只是问了他一句:“你能承受真相带来的后果吗?”   姚鸿飞不知道姚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心中莫名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可他并不能因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就放弃查明真相,他将姚家的族老们都请过来,肯定要有个交代。   “我父亲会不会是自杀?”姚鸿飞突然问。   白向墨点了点头:“并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   “不,不可能,如果是自杀,那是什么人捆住了他的手?一定是被人害死的,那个女人是在吓我。”   姚鸿飞默默念着,想以此压下心中的不安。   “我们得将尸体带回殡仪馆,你让八姨太也跟着一块去吧。”   姚鸿飞回过神:“为什么?那个女人去了有什么用?”   “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别问那么多,也别说是我说的。”   尸体被拉回殡仪馆,白向墨对尸体进行解剖。   “和我刚才的鉴定结果一样,死者是缢死的。是否是因为药物导致昏迷而被人缢死,需要等毒检报告出来才能知晓。”   白向墨将截出的几个部位器官放入容器中交给齐铭,让他寻找实验室进行检验。   姚鸿飞看到父亲的尸体被缝合之后依然完好,总算舒了一口气。   “就没有找到其他线索吗?”   白向墨摇了摇头。   姚鸿飞很是失望,又问:“如果检查出来并没有药物成分,是不是就表示再也没办法查到真相了?”   白向墨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八姨太。”齐铭提醒。   他们这些外人是不好掺和姚家的事,可姚家人自己花点心思,依然有可能可以攻破。   姚鸿飞眼眸暗了暗。   姚鸿飞走了之后,齐铭这才问:“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结果?”   “我要等到检验报告出来,才能跟你说。”   齐铭失笑:“你还真是严谨到顽固。”   白向墨抿了抿唇,并没有反驳,问:“你刚才审问八姨太有什么收获?”   八姨太年纪最小,相对也比较单纯,是最好的突破口。   齐铭要将八姨太带出姚家,白向墨就知道他有所图。   齐铭并未急着回答,他将兜里的烟盒掏了出来,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却并未点燃。   “我在她的手腕和脖子上看到瘀痕。”   白向墨挑眉:“你看清楚了?她不是穿得严严实实的吗?”   齐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这眼睛堪称X光。”   “……”白向墨很是嫌弃,“偷窥狂还得意上了。”   “我又没看不该看的。”齐铭力证清白。   “之前我看她在姚家就很不对劲,只要有人看过去,就会下意识扯着领子和袖子,就连擦眼泪的时候,都不会忘。”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看到藏在衣服里的痕迹?”   “我让人把咖啡洒到她衣服上……”   白向墨惊:“她换衣服的时候,你就去偷窥了?”   “我有这么无耻吗。”齐铭瞪了他一眼,“一开始她并不愿意换,后来看拿来的衣服有外套这才同意。而我是等她把里面衣服穿了,才去瞄了几眼。”   白向墨上下打量齐铭:“啧啧啧,没想到啊,齐大经理为了探案‘牺牲’那么大!”   齐铭没好气道:“我要看我才不会去看女……那么个小豆芽菜呢!”   白向墨笑他言不由衷,表里不一。   齐铭也懒得解释,点火抽起烟来,眯了眯眼说:   “姚其正……在床上玩得比较……野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全都送上,么么大家~~~~   上夹子之前都会把更新时间调整到半夜12点,下夹子后恢复之前中午12点的时间段。 第24章 【一更】法医都是这么冷静吗?   齐铭混迹上海滩, 并非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窑子里喜欢玩的花样,他心里门儿清。   别看很多人道貌岸然, 甚至有的人一副老学究的清高模样, 嘴里喜欢絮叨什么存天理灭人欲,实际上玩得比谁都野, 有时候还会闹出人命。   齐铭一开始并未怀疑, 因为他所知道的玩法, 都是玩别人的,通过凌-虐满足自己的欲那个望, 他还没听说过哪个希望玩自己的。   可他看姚家人一副神神秘秘的又理直气壮的样子, 八姨太无意识地动作, 以及验尸的结果, 让他联想到了什么。   “如果报告结果证明他并没有使用药物, 那么可以认定他的死亡方式是性窒息。”   “性窒息?”齐铭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大脑在一定程度的缺氧状态下,会因为兴奋性神经递质释放量增加, 令大脑神经细胞活跃性增加,由此获得超乎寻常的性快感, 从而达到性--高--潮。在缺氧的情况下, 人非常地虚弱甚至会昏迷,如果处理不当,就会导致性窒息。”   “还能这么玩的?!”   齐铭此刻感到自己知识的匮乏, 他没想过会有人在自己身上玩这一套的, “这不是找死吗?”   白向墨非常淡定,这已经不是他处理的第一位因为性窒息死亡的人了。   “之前衣柜里的那些女性衣物应该是姚其正自己的, 我看过那些衣物的尺寸, 跟姚夫人和几位姨太太尺码是不符的, 更符合死者的尺码。”   齐铭皱眉:“可他明明好女色。”   “这与性取向无关,有些男性在通过性窒息获得快那个感时,就喜欢穿女装、涂抹口红、指甲油等。我检查姚先生的唇部时,能看到一点点口红的残余。”   口红被擦拭过,这个时代的口红固色没有那么好,所以擦得也比较干净,不仔细看也不会注意到。   齐铭依然难以置信,他和姚其正打过交道,难以想象那样一个好女色的风流男人会好这一口。   可静下来想一想,似乎又没什么奇怪的。   姚其正御--女无数,身体也不复年轻时候容易兴奋和长久。   这样的男人很可能已经无法通过正常的关系获得快-感,才开始玩这些。   据齐铭所知,好这一口的很多人会一步一步加深那种变态的行为。   一开始只是寻求刺激新鲜玩点不一样的,渐渐地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尺度越来越大。   齐铭看到白向墨一脸平静,显得他特别一惊一乍,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你对这件事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向墨歪了歪脑袋:“需要什么反应?”   “你不觉得这很……变态?”   “确实不提倡这样的性行为,一旦开始很容易上瘾,也就很容易导致失误而致死。”   “没啦?”   “会有这种行为的人,成因是多样的。”   齐铭就这么看着他。   白向墨眨了眨眼,想了想又说:“家属遇到这样的事,往往会因为要面子而破坏现场,造成一种自杀的假象,这样会给调查会带来很大阻碍。”   自己捆绑自己和别人捆绑的方式是不一样的,只要能看到绳索是怎么捆绑的,就能判断出真实情况。   可一旦被家属解开,光靠痕迹难以进行判断。   如果姚其正是性窒息死亡,那么也就能理解姚太太和两位姨娘的行为动机。   她们太过于想要掩盖事实,不愿意有人往那上面想,所以满口谎话。   事情来得太突然,没法好好布置,才会错漏百出。   “就这样?“   白向墨不解:“那还有什么?”   齐铭感受到了人和人之间的不同,想要放弃这个话题。   白向墨此时却反应过来,说:“我只负责查明真相,其他并不在意。”?   “你心里就没有点想法和评价?”   “人已经死了,想再多也没用。警示和教育工作不是我的长项,我只调查真相和科普这样做的危害。”   齐铭无话可说:“法医都是这么冷静吗?”   白向墨认真地思考起来。   齐铭摇头笑道:“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不用这么认真。”   白向墨也就没再继续思考,问:“如果死者是性窒息死亡,你会怎么做?”   齐铭很是淡定:“实话实话。”   “姚家人会气得退保吧?你不担心这有损公司的利益?”   这样在意颜面的家庭出了这样的事,肯定恨不得把所有知情人都给清理了。   齐铭笑了起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姚家跟我们公司合作,可不是因为想要支持我们公司。”   上海现在的保险公司非常多,中外都有。   姚家那么大的产业,会选择华兴合作,是出于综合因素考虑的。   不过话虽如此,难免还是会影响华兴保险。   齐铭又道:“要么一开始就别掺和,既然已经在局中,遮遮掩掩还惹人看轻。”   “华兴能让你这么任性?”白向墨对华兴越发好奇了。   齐铭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笑眯眯地望着他。   白向墨却瞬间明白了,齐铭会接手这个案子,本来就是考虑清楚了的。   如果没有利益所驱,齐铭插手这个案子无疑是给自家找事。   万一确实是他人所杀,他们公司还要赔偿巨额保险金,傻了才做这样的事。   齐铭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低声说:“姚鸿飞所在的洋行是美国人办的,那美国人还做军火买卖。”   现在什么生意最好做?   除了鸦片就是军火,全都是一本万利。   白向墨惊,“你跟我说这些没问题?”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不需要大惊小怪。”   军火买卖是不能摆到台面上的,可很多人心里都门儿清。   “你不担心姚鸿飞恼羞成怒?”   齐铭不在意的笑道:“这件事是他让我查的,他哪怕得罪姚夫人也要坚持,我不过是因朋友之谊来帮忙。他要是敢怪到我头上,也不用在上海滩混了。”   白向墨一直等待毒检报告的结果,可齐铭那边一直没有消息。   “石头,我把今天的报纸带回来了。”   白喜儿将手里的报纸递给白向墨,又将刚买的早餐和菜放到桌上。   现在每天早上都是由白喜儿负责出门买菜,以前她和林宛如都不敢出门,都是白向墨一周回一趟家时买的。   前身并不是个不通庶务的人,可自打白喜儿开始接手,白向墨才发现前身还是嫩了点。   同样的价钱,白喜儿总是能买到更多更好的菜和肉。   “今天早餐是王记小笼包啊?小姑,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白喜儿和林宛如都是非常节省的人,不管白向墨怎么保证以后会赚到钱,让她们吃点好的,她们都不乐意。   债务压在头上,她们花钱非常的谨慎。   平常早餐一般都是自己烙饼然后配着买回来的豆浆一起吃,偶尔打一两个鸡蛋就算是非常不错的一顿了。   小笼包里面是肉馅,一笼可不便宜。   “我这两天跟嫂子把所有信封都写完了。”白喜儿很是兴奋和得意。   林宛如却没有那么乐观,“还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呢。”   她虽然接受了这份工作,可总觉得那是男人做的事,她们是女人很担心不能胜任。   白喜儿一听,脸色顿时就变了。   “石头,不会不让通过吧?”   白向墨一边将小笼包分给她们,一边说:“你们写得清晰又漂亮,也没有出错,肯定都能通过。”   “那就好。”白喜儿舒了一口气:“我今天是看王记包子铺竟然没什么人排队,想着你和嫂子都喜欢吃小笼包,所以才买回来的。”   “不过是几笼包子,咱们还是吃得起的,以后也可以买。”   白向墨这次又能拿到一百块大洋的奖金,身上的债又轻了一些,也有底气说这样的话。   依照白喜儿和林宛如的书写速度,再加上他有空也会加入,一个月的收入完全可以维持温饱。   他再去找一份机动性比较强的工作,就可以用来还债,即便没有案子也能一点点还清,只不过时间会比较长。   不得不说,齐铭是个好债主,并没有规定时间,利息也比很多借贷公司要低。   白向墨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翻看报纸,就看到报纸头条上写着姚其正自杀身亡的消息。   之前虽然也有相关报道,可当时姚鸿飞并不相信自己父亲是自杀,警方也没有下结论,因此只属于猜测,现在是正式公告。   白向墨并不意外,毕竟如果姚其正真正的死亡原因被公布出来,那姚家在上海就要丢大脸了。   自杀虽然让大家浮想联翩,可姚家也不想真相公之于众。   吃完早餐,白向墨带着一大袋信封坐上黄包车奔赴华兴保险。   这次一来,门童就认出了他,热情地帮他将那一大袋信封给搬进去。   “齐经理在吗?”   门童点点头:“在的,他让你如果来到公司,就去找他一趟。”   白向墨直接上楼,熟悉地走到齐铭的办公室门口。   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应声这才走进去。   “这么快就写好信封了?”齐铭看到他有些诧异。   “我娘和我小姑现在越写越熟练了,以后会更快。”   齐铭点了点头,并不在意这些小事。   “你现在住的地方不好书写吧?现在能赚到钱了,不如换个地方。”   “我们刚换了一间更大的屋子,有桌子书写。”   齐铭放下手中的钢笔:“你竟然搬家了,怎么没说一声?在什么地方?”   “还是在原来的弄堂,距离我住的地方不远。”   “那里不安全也不方便,而且自来水和电都没通。”   白向墨笑了笑:“还可以吧,我家一直在那里。”   齐铭摇摇头并不赞同,“就在前一阵,你家过去没多远就有黑帮在火拼。”   白向墨也知道这件事,据说还有人的胳膊都被砍下来了,他每次路过都会注意左右看,生怕又不小心被人给砸了捅了。   他也知道那里不安全,可现在的上海不就这样吗。   齐铭一脸真诚:“不如你们搬到法租界来吧,我在那有一套房子,你们住进去只需要付水电费就行。”   *   作者有话要说:   谨慎发言啊,注意关键词,上一章有好多评论都被删了= =   感谢在2021-07-26 12:20:10~2021-07-27 20:2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99 15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婪婪呀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啊呜—九十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ouQing 20瓶;不是兔子 10瓶;饮星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二更)再次搬家   白向墨诧异, 他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这个地步吧。   法租界的房子非常的昂贵,同样条件房租至少会比华界多一倍。   齐铭说那里还通了水电,那价格就更别提了。   齐铭看他一脸疑惑, 又解释道:“我那套房子没人住, 一个月还得白交不少水电费。”   上海虽然现在就有水电煤气,可收费很高, 很多人就算装得起也买不起。   但是只要安装了就要收费, 不管用不用都会收。   “还是算了吧, 我住在现在的地方挺好的,谢谢你的好意。”   无功不受禄, 白向墨觉得这个便宜还是不要占的好。   哪怕是朋友, 也不能啃大户。   白向墨对现在的房子也挺满意的, 并不想搬家。   “法租界比较安全。”齐铭再次强调。   白向墨察觉到了什么:“是不是姚家?”   “姚家人得知真相之后, 闹得更厉害了。姚夫人跳出来指责姚鸿飞不孝, 让姚家脸面无光,想要趁机夺走姚鸿飞手上的股份, 将他彻底驱逐姚家的生意。”   白向墨想到什么:“这一切不会是姚夫人故意的吧?”   如果姚夫人不撒那么多谎,让人感觉其中有猫腻, 姚鸿飞也不会闹出那么大阵仗。   姚家大宅都是姚夫人的人, 想要把一切说成是自杀或者其他类型的意外死亡并不难。   可姚夫人非要弄得错漏百出,让姚鸿飞坚信自己父亲是被杀死的,才会让齐铭这个背景复杂的外人来调查。   齐铭和警察局不同, 警察局的人要简单粗暴得多, 只要钱给够,什么也不会查什么也不会问, 想要什么结论他都能给。   齐铭会坚持查明真相, 这桩丑闻就会让姚家变得很被动。   “反应不慢。”齐铭赞赏道。   “你早就猜到了吧?”   “也没比你早多少。”   如果是马上风, 虽然也不光彩,却也不会那么难堪,这种事此时并不罕见。   可玩性窒息会让姚家人沦为笑柄的,很多人可以接受玩别人,但是无法接受自己被玩,认为是下--贱的,只认同掌控者。   姚夫人这样操作,不管是否查明真相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损失。   她是姚其正的妻子,有义务为丈夫遮丑,可作为儿子非要逼问真相,被人查出来责任也不在她,甚至被人同情一片苦心白费。   白向墨感慨不已:“豪门就是事多啊。”   “未免殃及池鱼,你还是去法租界里住着吧。虽说跟你没关系,可谁也说不准会有拎不清的找你麻烦。”   姚家族人本来想借助这件事掌管姚家生意,将一群女人赶走,没想到被反将一军。   如果彻底失去姚家产业,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做些什么来泄愤。   白向墨犹豫。   “姚鸿飞不会对你怎么样,这点头脑他还是有的。可姚氏族人就不好说了,他们欺软怕硬,难保为了泄愤对你做出什么事。那天他们看到你了,别人动不了我很可能会动你。”   姚家族人没有一个成事的,否则姚家生意也不会被一群女人给掌控着。   可这种人往往就能干出恶心事,让人不得不防。   白向墨皱眉。”   齐铭诚恳道:“这件事是我拉你进来的,你有危险我就得负责。你回家收拾好东西,我让侯三开车送你们过去。”   “不用,我还是自己找房子吧。”白向墨依然觉得不妥当。   姚家人并不会骚扰他很长时间,他以后一直住下未免太占便宜。   齐铭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就算你不在乎,也得想想你娘和你小姑吧?”   白向墨抿了抿唇,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不能任性。   “你不会还觉得我借此要挟,让你以后必须听我的吩咐做事吧?”   “没有。”白向墨连忙否认,“我只是……”   “别,我一听你的解释我更上头。”齐铭不客气地打断,“还有一个方案。”   “什么?”   “你家人要是不介意,可以住进殡仪馆里。那里有配套的住所,里面什么都有,不仅方便还安全。你们住在那里,分文不收。要是实在过意不去,馆里忙碌的时候去打个下手。”   殡仪馆周围的墓地埋葬的都是有权有势有钱的人,为了避免有人盗墓或者破坏搞破坏,都是有人看管的。   而且一般人也不会大闹殡仪馆,这得多晦气。   更别提背后的老板有权有势,一般宵小也不敢招惹。   白向墨想到那里的环境,非常地心动。   现在住的地方非常的不方便,上厕所还得用便盆。   白向墨每次都是忍着大白天跑到很远的公厕去上厕所,实在没法忍受尿在便盆里。   公厕那环境堪比他解剖腐尸场景,甭提多恶心了。   洗澡也非常的不方便,他不好跟家里两位女性共用浴桶,再买个浴桶家里又装不下,只能到外头角落冲洗。   殡仪馆的条件他是体会过,那里确实非常好。   不过,一般人肯定受不了殡仪馆,他无所谓不代表林宛如和白喜儿不在意。   “我跟家人商量一下吧。”   白向墨进了弄堂,就发现平时总喜欢围过来跟他打招呼的邻居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三三两两地在那窃窃私语,眼神透着畏惧和嫌恶。   白向墨心中微动,明明今天早上大家还好好的。   平常热心肠的吴裁缝和他老婆也躲在门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还不停地窃窃私语。   白向墨快步走到家门口,就看到林宛如和白喜儿已经打包好东西站在那里,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娘,这是怎么了?”   白喜儿连忙站了起来,冲到他面前:“石头,房东太太让我们今天必须搬走。”   “为什么?我们不是才刚刚交了房租吗?”   白喜儿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石头,房东太太把钱退给我们了,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林宛如道。   白向墨眉头紧蹙:“到底怎么回事?”   吴裁缝老婆甩开吴裁缝,急急走到白向墨面前:“房东太太说你是专门验尸体的,是不是?”   白向墨顿时明了,没想到姚家人的动作那么快,得亏只是小动作。   现在有很多人都无法接受仵作这个职业,觉得非常的晦气,认为是贱业。   这个弄堂里的人相对比其他弄堂要富裕一些,对一些行业的歧视也比较严重。   “医学生都是要通过解剖尸体才能更好地了解人体,这是医学生必修的课程。”   “哎哟,怪不得洋医生特别会给人开刀!”吴裁缝老婆啧啧叹道。   其他人见吴裁缝老婆开口了,也大起胆子走了过来。   “可是听房东太太说你天天跟尸体在一起,身上都是尸臭味。”   “唉哟,好好的医生不做,怎么做这种事哦!”   “就是嘛,这也太晦气了,难怪我说最近我手气那么差,原来咱们弄堂里有这样的人。”   “还是赶紧搬走吧,别坏了我们这的风水!”   “……”   白向墨感受到了浓浓的嫌弃和厌恶,在现代也不是没有因为职业受到过歧视,却没有这么直白和赤--裸。   平时友好的邻居,一下子就变了嘴脸。   要说心里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可更多的情绪白向墨却是没有。   “不许你这么说石头!”白喜儿却愤怒不已,“石头正正经经地干活,凭什么说他!”   林宛如脸色也很不好看:“你们,你们怎么这样!我们邻居这么多年了,你们,你们……”   “娘,小姑,你们犯不着生气。我正打算回来跟你们说我们要搬家呢,现在这样正好。”   “搬家?”林宛如有些茫然,这是她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从来没想过要搬离这里。   白喜儿却不乐意:“石头,我们不搬!凭什么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自从白爹不在之后,白喜儿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我们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去,那里通电通自来水还有马桶,难道你也不愿意吗?”   白喜儿愣了愣:“真的?那房租会不会很贵?”   白向墨笑道:“不用房租,这是华兴公司分给我的福利房。”   “真的?!”白喜儿眼睛亮亮的,完全没有了怒气。   “我骗你们做什么,齐经理原本还想派车送我们,我觉得太麻烦就没同意。”   林宛如赞同:“咱们不能再麻烦他,我们自己就能搬,实在不行叫个黄包车。”   “房东太太退了房租和押金了吗?”白向墨问。   “都退了的。”   虽然被房东太太赶走了,对方却也没有做绝。   白喜儿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石头,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们可以住那么好的房子?”   “你们一会过去不就知道了。”   白向墨也没再废话,直接扛起最大最重的袋子。   白喜儿反应过来,连忙抢走了扛在肩上:“你身子骨还没彻底好呢,这件我来拿就行。”   白向墨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无奈地转向别的包裹。   他现在身体没有最早时候那么虚了,可还是很弱。   这样的转变让弄堂里的人都反应不过来,要去住有电有自来水的房子?这怕不是吹牛吧!   谁不知道白家遭遇了什么,哪里还有钱住那样的房子哦。   “林太太,你们真的就这样走啦?”吴裁缝老婆忍不住凑上来问。   虽然之前大家都希望他们赶紧走,可现在那么干脆要去住好房子,心里又有点说不清的感觉。   “多谢你平时的照顾。”林宛如笑笑,挺起胸膛满脸自豪地说:“我儿子是圣约翰大学医学院的学生,当然有这样的本事!”   原本质疑的人顿时不再吭声,别看之前白家倒霉,更早的时候也是大户人家,白向墨也非常的聪明有本事。   “房东太太搞错了吧,谁会傻得放大好前程不要,搞那让人瘆得慌的行当。”   “就是就是,我听说房东太太是收了钱才把白家人赶走的。”   “啊?!真的假的,谁会跟他们一家过不去啊……”   背后的声音渐渐远去,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林宛如一看没人再看他们就顿时蔫了气。   “石头,咱们现在去哪啊?”   林宛如心里很难过,她从来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生活这么长时间的地方。   她虽然在这里没有什么好的回忆,可也是待了很长时间的家,外面陌生的世界让她很恐慌。   她也并不认为白向墨说的是真话,只觉得是为了撑面子才哄她们的。   “娘,我刚才说的是真的。”   白向墨带着两人走到街口,招呼两人先放下手里的东西在这里休息。   他将齐铭的提议告诉二人,也并没有隐瞒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林宛如一听顿时红了眼:“都是娘拖累了你,要不然你也不会去做这种事!”   “石头,以后你和嫂子抄写信封,我去工厂干活,我现在知道去哪里干活了!”   “不,抄写信封的事你们来做,娘可以接针线活,或是给人洗衣服,也能赚到钱的。”   白向墨摇了摇头:“娘,我不是因为没办法才去干这一行的,而是自己感兴趣。”   白喜儿和林宛如面面相觑,都在猜测白向墨的话是真是假。   “我想知道死人说出他生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遇害,被什么人害死,让真相大白。”   这话一出,原本激动的林宛如和白喜儿都平静了下来。   林宛如看他说言非虚,叹道:“你想做就去做吧,娘都会支持你。”   白喜儿连连点头:“你别听那些人的话,石头,你是好样的!”   白向墨会心一笑,能得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是最好不过的事。   “石头,我们就住在殡仪馆吧。”林宛如说。   “娘——”   白喜儿也很开心地赞同:“我也觉得那地方好!如果大哥再回来,他就没办法找我们的麻烦了!”   虽然他们已经登报脱离关系,可是依照白爹的无赖,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也能恶心死他们。   “你们不害怕?”   林宛如和白喜儿都摇了摇头。   白喜儿:“我们又没做过亏心事,有什么害怕的。回到以前的日子,才是最可怕的。”   经历过世间的苦,也就不再惧怕鬼神。   “人心复杂,倒不如找个清净的地方。”林宛如深深叹了一口气,刚刚那一幕让她心里很是膈应。   那么多年的街坊邻居,临了闹这么一出。   “你们真想好了?其实也不一定去那里,也可以去法租界。”   林宛如和白喜儿态度坚决,她们心里清楚法租界的房租有多贵,两人都不想白占被人便宜。   哪怕她们知道这场‘意外’是白向墨被对方牵连的,可白向墨是拿了钱办事的,对方也就不欠什么了。   她们宁可去殡仪馆帮人干活,也不想白受人恩惠,天下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   看两人意已决,白向墨就叫了三辆黄包车载着他们前往安宁殡仪馆。   路过电话亭的时候,白向墨让黄包车停下来,他给齐铭打了个电话。   “我能不能现在就住进殡仪馆?”   “现在?”齐铭拧眉,“出什么事了?你们还好吧?” 第26章 (一更)上学   白向墨三人进到殡仪馆, 刚进大门就被人领着往西洋礼堂那边。   黄包车绕到后门,齐铭已经站在了门口。   齐铭走上前将林宛如车上的行李提了起来,真诚道歉:“伯母, 非常抱歉, 是我给你们家带来了麻烦。”   林宛如受宠若惊:“这哪能赖到你头上,这是石头自己选的活又拿了那么多钱, 总是要担风险的, 这样的话就别再说了。”   齐铭笑着应下, 命侯三帮白喜儿和白向墨提行李,一边招呼三人往里走。   “我已经让人收拾了一间套房出来, 里面东西很齐全。屋子里还有电话, 你们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打电话找殡仪馆的刘经理。”   “这, 这也太好了吧, 我们有个遮风挡雨的就行, 不用这么破费。”   林宛如忐忑,这年头能装个电话那可是非常了不得了。   “咱们这里的屋子都差不多, 并不是刻意安排最好的。”   穿过长廊,齐铭打开房门, 屋子里的景象让白喜儿瞪大了双眼。   白家以前也是富过的, 可白家人守旧有钱也不愿意装西洋传来的新玩意,家里的摆设也都是中式的,还没见过这样里外都纯西式的摆设。   林宛如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 却也没想到会这么好。   不过她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 面上并未失礼,只是更加不安。   “娘, 小姑, 你们安心住下吧。这里人手不够的时候, 你们就给他们搭把手。”   白向墨安抚道,这么说也是真心的。   殡仪馆里相对比较安全,她们可以在这里多跟外界交流。   “我这样的人能做什么?”   齐铭:“伯母,我听闻您是大户人家出身,应当知道不少古礼吧?”   林宛如回想闺中时期,心中百感交集,不明白齐铭为什么这么问,却也认真回道:   “我小时候确实学过一些。”   林宛如这是谦虚了,她小时候家里很是风光,家里女孩儿少,所以家中都是把她当作当家主母培养的。   因此各种礼节、管家事宜都得学习,以后嫁个好人家,才知道怎们掌管后宅。   “若您不嫌弃,在馆里忙的时候,帮忙指导行古礼仪式的葬礼。现在精通古礼的人越来越少了,可一些老人希望走的时候还是按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我们人手不足,有人帮忙看着也能少点错。”   “这、这么大的事,我哪有这个本事啊。 ”林宛如慌忙摆手。   虽然白家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后事都是林宛如操办的,全都遵循古礼,没有出过一点错。   可在家里干活跟在外头帮人干活还是不一样的,林宛如固有意识里一直觉得那都是男人才能扛的事。   嫁娶丧葬都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若是出错,那责任可就大了。   这跟抄写信封不一样,那里头的事可多着呢,不懂规矩不会管理的人是撑不了全场的。   “嫂子,你肯定可以!”白喜儿鼓励道,她最知道自己嫂子有多能干了。   只不过以前一直被老夫人打压,丈夫又那个德性,将白家的生意撑起来都是不在话下的。   白向墨也道:“娘,您别看轻自己,这些年若不是有您撑着,我爷爷走之后没多久家就败了。”   “伯母,你可以先试试。一开始也不会让你负责很重要的事,会让你先适应的。”   看大家都对自己充满信心,又想着不能白住这么好的屋子,林宛如咬了咬牙答应下来。   “若你们觉得我行,我就去试试!”   这个套房一共有三个屋子,正好一人一间。   每个房间都不小,衣柜、梳妆台等都配备得非常齐全。   最妙的是还有专门的洗澡房和卫生间,用的还是非常好的抽水马桶。   屋子里还配套着厨房、餐厅,厨房用的还是煤气,只要轻轻一拧就能起火,特别地方便,还没有浓重的烟味。   若不是齐铭还在,白喜儿都想在屋子里跳舞了。   这个屋子真是太好了!哪怕白家之前的大宅子,也完全没法跟这个屋子比!   殡仪馆里的房子又怎样,要是有这么好的条件,住在墓里白喜儿都乐意。   林宛如冷静许多,可心里同样很高兴。   这里不仅环境好,还非常的安全。   他们刚才坐黄包车进来的时候,林宛如清楚地看到殡仪馆有不少护卫。   “每天馆里都会有人专门采买,如果你们不方便出门,可以让他们帮忙带回来,也可以直接去馆里的餐厅点餐。”   “齐先生,真的是太感谢你了,这里太好了。”林宛如感激不已。   齐铭笑说:“这是你儿子有本事,这一切都是他凭本事挣来的。况且这种晦气地方很多人都看不上,平时一般也没人用,放着也是放着,你们不嫌弃就好。”   “您真是太客气了。”林宛如对齐铭好感倍增,心里十分地感激。   当天中午他们就开了火,林宛如和白喜儿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好吃的。   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都有,主食不仅煮了白米饭,还蒸了馒头。   齐铭一看到那发得特别好的白面馒头就忍不住下手抓了一个,咬一口顿时满意极了。   “就是这个味儿!我在上海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大馒头!”   林宛如闻言开心极了:“喜欢吃就多吃点,以后你只要过来我就给你蒸。”   齐铭也没客气地说以后会经常过来蹭饭。   人少也不分桌,原本林宛如和白喜儿还想跑到厨房去吃,被白向墨和齐铭拦下了。   林宛如一开始死活不同意,她一直觉得女子不能跟外男同桌。她还罢了,都是个老妇人了,白喜儿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呢,得避嫌。   白向墨道:“娘,现在都新时代了,不讲就这些。咱们就这么几个人,还分开吃饭那多没劲啊。”   齐铭也说:“伯母,您这是把我当外人啊,这让我以后都不好登门了。”   两人不停劝着,白喜儿也表示自己并不介意,林宛如这才同意坐下来。   白向墨则好奇:“你也是北方人?”   “恩,我祖籍是河南。我从小个子就高,八岁那年就被征兵的抓走了,后来才跑到了上海。”   白向墨几人诧异极了,他们看齐铭的样子,都以为他的出身肯定很好。   不过这么一来就能解释,为什么白向墨总觉得他身上有股悍气,恐怕就是以前当兵时候练出来的。   戴上眼镜还能遮掩一二,脱下眼镜那锐利的五官就难掩锋芒。   “难怪之前你说你打扫战场很有经验,原来是真的战场啊。”   齐铭笑笑,并没有述说自己当兵时发生的事。   白向墨几人并未追问,不过看他那么小的年纪就能全须全尾地活下来,还能在上海滩混得这么好,更觉得他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也不知怎么,得知这一点之后觉得更亲近了。   白向墨一家在殡仪馆安顿了下来,林宛如和白喜儿当天就适应了这里,并没有因为附近都是坟墓,不远处就是藏尸间就感到害怕。   不仅如此,她们还如鱼得水。   “石头!你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白向墨回到家还没站稳,白喜儿就兴奋地冲了过来。   “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白喜儿猛地点着脑袋:“刘经理今天问娘,能不能正式到殡仪馆上班!”   “这是好事啊!”白向墨也很高兴。   原本他以为帮忙只是托词,就算有事可干恐怕事也不多,估计就是帮忙折纸钱之类的。   没想到林宛如很快就参与到丧葬仪式的重要环节中去,负责策划和监督葬礼的顺利进行。   尤其是古式葬礼,林宛如祖上是高官,还是传承几百年的老家族,在礼仪礼节上特别的讲究。   林宛如从小就专门学习这些,处理起来游刃有余。   一开始还需要白喜儿壮胆,可一开始接手她就顾不得其他了,一心只想把事情做好。   林宛如依然有些无措,不过比起最开始的时候,要充满底气得多。   “石头,我这样抛头露脸……”   白向墨直接打断她的话,认真道:   “娘,我是什么样的态度,您还不知道吗?我非常支持您走出家门去做事,在这个世道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林宛如想到之前的事,不再犹豫,“我明天就答应刘经理。”   白喜儿欢呼:“嫂子你太能干了,一个月能有五十个银元呢!放在整个大上海,哪怕是男人也很少有人能挣这么多的。”   白向墨也很是敬佩:“娘,您现在是咱们的顶梁柱!”   “石头,你要是想继续上学,娘有钱供你了。”   “我是真不想上学了。”白向墨摆摆手,他望向一旁的白喜儿,“娘,我觉得可以把小姑送去学堂。”   林宛如和白喜儿都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我,我这个年纪哪里还能上学啊。”白喜儿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林宛如也反应过来:“喜儿都快十五了,我在这个年纪都已经成亲了。之前没给她张罗亲事,是娘认识的人少,没好人家这才先放着。”   “娘,小姑,这个年纪成亲太小了。一旦成亲就要生孩子,身子骨都没长开呢,这样太伤身了。”   白向墨是医学生,没人会质疑他的话,哪怕打破自己的固有观念。   “那也不能这个年纪才上学吧?喜儿现在有了抄信封的活,好好干也有不少钱呢。”   如果林宛如正式在殡仪馆上班,那么抄写信封的事就可以完全交给白喜儿了。   这份工作的收入可不低,虽然远不及殡仪馆的工作,可也省心得多,轻松又安全。   白向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上学的好处,如果可以他还想送林宛如去上学。   在这个时代女性既然有被放出来看世界的权利,白向墨希望她们能多看看,才知道自己真正追求什么,理想是什么。   尤其像白喜儿这样的年轻,未来有很多种可能,更应该去接触先进的知识。   白向墨望向白喜儿:“小姑,你想不想上学?”   “我?我不知道。”白喜儿一脸茫然,完全没反应过来。   “这个也不急,你可以慢慢想。你可以问问自己,想不想更加了解这个世界,想不想学到更多有趣的知识,认识更多的人。”   “那,那你觉得呢?”   白向墨笑道:“我当然希望你能去上学,读书明智。而且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看我上学时候,你羡慕的样子。   你从小就非常的聪明,我娘也没有太多时间教你,你就学会了那么多字,没拿过几天的笔,就能写出这么好的字,换做是我肯定做不到的。”   白喜儿也想到了那时候的情形,那时候的她羡慕极了,却只能躲在林宛如身后,什么也不敢说。   所以她才会央着林宛如教她,没有笔墨纸,就用树枝悬空描。   后来家里败落了,她每天忙着做各种家务,还要躲着自己大哥,这才没再学些什么。   早就抛在脑后的渴望,重新回到了脑海中。   “我这个年纪学校还收吗?”   “收,你并不是完全没有基础,可以跳级去适合的年级,这样就不会比同学大多少了。”   白喜儿望向林宛如:“嫂子,我——”   “你要是想去学就去吧,咱们现在都能挣钱了,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林宛如刚才是没转过弯来,现在回过神非常地赞同。   她虽然没有上过学堂,可小时候也是跟着母亲和嬷嬷们学了不少东西的。   现在她能够获得这份高薪,完全是托了当年努力的福。   哪怕她因为家里败落,嫁给一个不讲这些繁文缛节的富商家中,一直没有地方去施展。   可只要学了就是自己的,指不定哪一天就成了活命的本钱。   白喜儿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我要上学。”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7 20:29:48~2021-07-28 21:5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99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是兔子、兮~~~ 10瓶;月月月常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二更)【压】你当我是钱串子吗?   白向墨是个行动派, 第二天就去找合适的学校。   他还跑到旧书摊上去找现在小学的课本书籍,看白喜儿现在的水平适合从几年级开始读。   以前的书基本都被白爹给卖了,否则还能省一笔钱。   通过测试, 白喜儿现在已经掌握了小学的知识, 对中学的知识都有基本了解,这让白向墨很意外。   “你竟然学了这么多?”   白向墨惊叹不已, 他一直以为白喜儿只是稍认识几个字而已。   要知道她可不是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大小姐, 每天有很多活要干的。   因为她不讨老太太的喜欢, 不管是以前家里没有败落的时候,还是后来一贫如洗, 她在家中都非常艰难和忙碌。   这样的情况下, 还能学到那么多内容, 基础还非常扎实, 着实令人佩服。   而林宛如的学问也明显比原身所知的要更好, 并不像她说的跟在哥哥身边,只学了几个字的水平。   这么聪明的两位女性, 被束缚在家里实在是太可惜了!   还好,现在她们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觉得你现在的能力完全可以直接去面试中学, 不过我个人认为你还是先读一年小学再说。”   现在的中学招生都是中学自己面试考试的, 只要通过了就能上,不一定非要小学毕业。   白喜儿不太乐意:“可这样就浪费了一年的学费。”   “小学学费并不贵,我想让你先去小学是想让你先适应一下学校的生活。”   中学的学费要比小学贵得多, 小学里还有很多穷人家的孩子, 中学里基本都是有家底的人才能上。   尤其女子学校收费还比男子学校贵,家境普通的人家会觉得培养女人没用, 以后都是别人家的人, 大多不愿意花这么多的钱继续供。   白喜儿一上学就跟那些有钱人家的女孩子一同上学, 白向墨担心她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   还有一个原因是白向墨不会跟白喜儿说的,中学的学费昂贵,尤其女子学校最差一个学期也得需要七八十银元。   他们现在还很穷,缓一年经济压力会小很多。   白喜儿想了想,同意了白向墨的意见。   “我找了三个学校,第一个学校是女子教会寄宿学校,校址在法租界里……”   “这个就算了!”白喜儿听都不愿意听完。   白向墨明白她是担心学费太贵,“你先别急,等听完三个学校再考虑,你不用担心学费。”   白喜儿坚持:“反正我不读这个,你说下一个吧。”   白向墨看她态度坚决,只能暂时放弃第一个学校。   “第二个学校是在华界,是一所普通的女子学校,学校已经办了有段时间了,整体水平还不错;第三个学校是男女混合学校,校址也距离我们这里最近。虽是混合学校,但是男女是分开教育的,并不在同一个班。”   林宛如一听立马反对:“这个不行,喜儿也大了,跟男孩子混在一起名声就没了。”   “娘,现在是新社会,不用管那些封建礼教。就算现在能男女分开,以后找工作依然是要跟异性打交道的。况且,要是小姑考试时比男孩还厉害,多给咱们家长脸啊。”   白喜儿原本完全没考虑第三个学校,这么一听顿时心动了。   她从小就希望自己是个男孩,这样她就有更多的生存空间,可以办更多的事。能证明自己比男孩子还厉害,这对她来说是非常大的诱惑。   “男女真的不同班?”   “真的,但是教导的内容和要求都是一样的。”   这也是白向墨更中意这个学校的原因,现在虽然追求男女平等,可很多专门的女子学校教学内容还是和男性为主的学校不管内容还是要求都是不同的。   白向墨并不觉得白喜儿比男生差在哪里,尤其看了测试结果之后,更加肯定这一点。   白喜儿顿时充满了斗志:“我要上这个学校!”   “不愧是我小姑,就是有志气!”   白喜儿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怯怯地望着林宛如,生怕她会不高兴。   林宛如心中不愿,可又想着这世道养个乖巧怕羞的,不如养个厉害的,才不容易吃亏,才能更好活下去。   “你要是想去就去吧,我也想看到我们喜儿比那些男孩子还厉害。”   “嫂子,石头,谢谢你们。”   白喜儿眼眶红了起来,她觉得她现在太幸福了,从前受的苦都是为了今日的甜。   白向墨很快给白喜儿办好了入学手续,相对于其他学校,这所男女混合学校女生容易进得多。   大约因为是混合学校,让很多家长不乐意把女孩送过来,导致了女生生源不足,条件也就放宽了。   当白向墨看到白喜儿穿上他熟悉的民国校服时,有种老父亲的欣慰感。   白喜儿虽然上学,可抄写信封的活儿也没有拉下。   林宛如和白向墨也不是时时都忙,因此三个人一起书写,一个月能拿到三十多块银元。   两份工作让一家人的日子变得宽裕许多,虽然还有很多欠债,却有了盼头。   白向墨这段时间主要忙碌解剖室和实验室的改造,虽然有以前的解剖室和实验室作为参照,依然花费了很多心血。   现在的不锈钢很昂贵也不好获得,解剖台只能用大理石制作,还得进行改造。   通风更是极为重要,否则遇到腐烂程度比较高的尸体,这味道能捂很长时间都散不去。   “搞得还挺像模像样。”齐铭走进已经完成大半的解剖室,“还缺什么你就说。”   白向墨也不客气:“这些灯都不够亮,你能不能帮我装上手术台上的无影灯?”   “嘶——”齐铭倒抽气,“你知道那灯多贵多难得吗?”   “是你说还缺什么的,我就缺这个啊。”   “你可真是不客气。”   白向墨理直气壮:“咱俩谁跟谁啊。”   “呵,这时候跟我称兄道弟,让你加入华兴的时候,嘴脸可不是这样的。”   “我现在已经是内部人士,更容易申请了吧?”   白向墨笑道,他现在这个样子跟加入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坚持也不过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是当然!”齐铭灿烂一笑,“欠公司的钱你也不用急了,自家人可以慢慢来。”   “还真是现实。”   “这是公司公平的表现,外人肯定没有自家人亲。”   得到满意的答案,白向墨也没跟他兜圈子。   “又有新案子了?”   “没有我就不能来找你?”   白向墨笑着看他,并未言语。   无事不登三宝殿,谁没事跑殡仪馆闲逛。   齐铭被他看得直投降,开口道:“确实有个案子。”   “怎么?又有什么为难的?”   “死者的堂弟是咱们华兴保险的业务员。”   白向墨不解:“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算是处理自家内部的事,没有什么奖金。”   “你当我是钱串子吗?”白向墨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齐铭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语气充满遗憾。   “之前你不是公司的人,办这事还是能和以前一样的奖金。谁知道我还没提,你就已经成自家人了。”   说完,齐铭贱兮兮地摇了摇头:“这都是命啊。”   “……”   白向墨不甘示弱,“不过是一个小小职员家里人出了事,竟然能劳动齐大经理?”   “进了公司就是一家人,不管是经理总裁,还是负责打扫的,只要谁有难公司都会出面处理,并且不收取任何费用,这是公司明文规定的公司福利。”   齐铭笑容灿烂,“怎么样,进入这个大家庭不亏吧?”   “确实很难得。”白向墨不吝自己的夸赞。   在这个时代能这么为小职员着想的公司工厂可谓是凤毛麟角,大部分公司工厂都在拼命榨干职工们的每一滴血。   “你以后会慢慢发现,你之前的担忧都是没有意义的。”   “希望如此。”白向墨也很想一直从事法医工作,“案子是什么情况?”   “我已经把死者弟弟叫来了。”   白向墨眉头紧皱:“尸体呢?案发现场在哪?是不是被破坏了?”   “死者给妻子送饭时,在店里突然倒地身亡的,死者妻子认为是死者心脏病犯了,现在已经准备盖棺埋葬。”   白向墨咬牙:“什么时候能给我一个没有被破坏的现场?”   包宏才一看到齐铭和白向墨,就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他们面前。   “齐经理,白先生,求求你们一定要为我哥哥讨回公道!”   齐铭呵斥:“起来说话。”   包宏才连忙站了起来,明显对齐铭很是忌惮,整个人非常的忐忑不安。   “你直接说发生了什么事,其他没意义的话没有必要提。”   包宏才连连应下,说:“我的哥哥叫包宏哲,我怀疑他的妻子丁芳勾结奸夫陆明轩一起害死了他!”   齐铭:“证据?”   “我哥身子骨确实比较弱,可也没什么大碍,也没听说过心脏有问题。那天中午我还见过他,人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怎么到了晚上说没就没了?”   包宏才想到自己哥哥就这样不明不白的都走,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他压下心中的悲痛,说:“这段时间那个女人一直非常的忙碌,经常大晚上的才回到家,家里的事都是我哥在操持着。我哥担心那个女人熬坏身体,就做好饭菜熬了汤给她送到店里。”   说到这,包宏才的表情充满嘲讽和愤怒。   “没想到那个女人大晚上竟然跟一个男人在店里头碰头的,然后我哥就莫名其妙的死在店里!他一定看到了什么,才被这对狗男女给害死的!”   齐铭:“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包宏才言辞凿凿:“这对狗男女早就有奸情!只有我哥被蒙在鼓里。” 第28章 (一更)刻板印象   齐铭和白向墨对视一眼, 齐铭问:“你没有告诉你哥吗?”   “我说了,他不信。”   包宏才很是懊恼,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对狗男女会要了他哥哥的命, 否则他一定让他哥远离那对狗男女!   “你应该没有证据证明丁芳和其他男人有染吧。”   “我是没有, 可是这不是明摆着吗?不光是我,街坊邻居都知道我嫂子给我哥戴了绿帽子。”   齐铭挑眉:“你们看到了?”   “这倒没有, 可这孤男寡女经常在一起, 要是没有奸情谁信啊?况且丁芳一个女人, 竟然能支起那么大个摊子,你们说要是没人帮忙, 这可能吗?”   白向墨听这话微微皱起眉头:“为什么不可能?”   “她是个女人啊!”包宏才不明白白向墨为什么会不理解。   “女人又怎样?男人女人的脑子并没有什么差别, 从前女人被束缚在家里, 所以才没有施展能力的机会。况且, 帮忙也不代表两人有奸情。”   “可是如果两人没奸情, 陆明轩怎么可能那么好心借钱给丁芳开店?”   欠了一屁股债的白向墨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莫名心虚地看了齐铭一眼。   齐铭感受到他的目光,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   齐铭:“丁芳的店是靠陆明轩开起来的?”   “丁芳之前也有个小铺子,认识陆明轩之后, 就将店铺开到法租界里, 专门制作昂贵的西装和洋裙。那可是法租界啊,你说要是两人没关系,凭什么要帮这么大的忙?”   白向墨压着怒火, 问:“他们亏钱了?”   “那倒没有, 好像生意还不错。”   白向墨冷哼一声。   齐铭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的情绪, 又转向包宏才问:“你哥当时没有怀疑?”   包宏才表情讪讪:“我哥不怎么管这些事, 他虽然不是上门女婿, 可他们家男主内女主外。丁芳是个厉害又强势的女人,只要做了决定谁说也不听。”   包宏才担心自己哥哥被瞧不起,不忘强调:“我哥不是懒汉,他只是身体不太好,所以才没办法出去挣钱的。”   说这话的时候,包宏才没有底气。   包宏哲的身体确实有些差,可也不到没法工作等老婆养的程度。   这也是包宏才一直对包宏哲不满的原因,一个大男人竟然靠老婆养,实在是太丢人了。   但是他只是堂弟,又不好提这些,只能旁敲侧击,还曾怂恿包宏哲跟他一起干保险业务员。   包宏哲当时说丁芳开店很忙碌,家里孩子又还小,总得留个人照顾,所以并没有答应,一心在家里照顾老婆孩子,跟女人似的做饭做家务。   齐铭:“他们夫妻关系怎么样?”   “表面看着很不错。”包宏才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说:“可不用想就知道,这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怎么回事?”   包宏才理所当然道:“那个女人不守本分成天抛头露面,孩子也不管,家务也从来不沾手。而我哥一个大老爷们却在家照顾孩子做饭洗衣服,不用想就知道我哥活得多憋屈!只不过他要面子,一直骗我说自己过得很好。”   白向墨微微眯眼:“所以你认为丁芳瞧不起包宏哲,才会跟陆明轩有染,并加害于他?”   包宏才对丁芳和包宏哲夫妻关系充满了偏见。   现在社会的刻板印象中,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女强男弱的婚姻注定是会失败,会带来无穷烦恼的。   男人在这样的环境里会非常的压抑,夫妻关系肯定好不起来。   哪怕在现代,依然有不少人持着这个观点。   “那女人这么不安分,怎么可能会看得上我哥?这种女人心早就野了,出墙是早晚的事。”   “所以你从头到尾并没有丁芳和陆明轩有染的证据,只是根据他们夫妻关系不符合大众情况而进行的猜测?”   白向墨语气不太好,对包宏才这样的言论非常的反感。   不过他心里也很清楚,也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性。?   包宏才顿了顿,虽然不想承认却也沮丧道:“是的。我确实没有确凿的证据,否则我哥也不会不信我的话了。可大家都是这么觉得的,我并没有乱猜。”   “那些人有证据吗?”   包宏才摇了摇头,“可不管怎么说,我哥都是莫名其妙死在店里,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白向墨:“请了医生查看是怎么回事吗?”   “那大夫是奸夫家里的医生,肯定会帮着他说话。”   白向墨并没能从包宏才口里获得太多有用的信息,直奔主题道:   “我需要解剖尸体,才能知道死者的真正死因。”   包宏才听过白向墨的大名,心里也有准备,可依然挣扎道:“一定要动刀吗?”   “是,否则光从表面我没法确定死亡原因。”   “那个女人肯定不愿意,我只是堂弟也没有权利要求尸检。陆明轩又是个有背景的,没法硬来。”   齐铭坐直身体,将书桌上的笔记本合上:“这些你就不用管了,我会去沟通。”   包宏才朝着两人深深鞠了一躬:“齐经理,白先生,请你们一定要为我哥哥讨回公道。我哥真的很冤枉,他是个特别好的人,平时待人很和善,从来不跟人争吵,要不是他我这条命早就没了。”   包宏才小时候调皮,大冬天跑到池塘边玩,结果掉到水里去了。   当时是包宏哲将包宏才救了上来,他只是受了点惊吓,包宏哲却感染了风寒,生了一场大病。   自此以后,包宏哲的身体就变得虚弱很多,经常动不动就生病。   现在家中老小就剩下他们哥俩在上海相依为命,包宏才虽然经常恨铁不成钢,觉得包宏哲太不够爷们,可另一方面又非常地内疚。   原本想着自己多努力,以后有钱了也能帮衬包宏哲,让他在家里更有底气。   为此包宏才现在年纪不小都没成婚,就想着能多攒点钱给他哥,哪里晓得他还没富起来,他哥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包宏才想要为包宏哲讨回公道,将那对奸夫□□绳之以法,更是想将包宏哲留下的两个孩子接到自己身边。   丁芳和陆明轩这两个人如此恶毒,两个孩子跟过去肯定也会受很多委屈,他不能坐视不管。   包宏才离开之后,齐铭望向白向墨:“你有什么想法?”   白向墨摇摇头:“现在都是他的一面之词,我并不能做任何判断。”   “你似乎很不认同他的说法。”   “我只是觉得他对男女定位和关系都太过刻板印象。”   “刻板印象?”齐铭咀嚼这个词,“我听说你把你小姑送到了学堂?”   “是的,我认为女性和男性一样都要接受教育。我从不认为女性会比男性差,尤其随着工业发展,很多行业对人类体能的要求会越来越低,女性可以顶半边天。”   “女性能顶半边天?这话说得好!不愧是大学生,思想觉悟就是高。”   齐铭越看白向墨越发觉得顺眼,觉得对方的言行举止非常合自己心意。   “我姐姐就是一个能撑起一片天的女人,别人都说她是个泼妇,太过彪悍。可在我眼里,她是个最优秀的女人。凭什么女子就要柔弱?不过是一群没用男人喜欢这么去束缚和打压女人,以此好彰显自己有能耐罢了。”   齐铭愤愤不平,目光透着犀利和嘲讽,白向墨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情绪这么激动。   “你姐姐……”   齐铭垂眸,声音低沉:“她已经去世了。”   “抱歉。”   齐铭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不想将痛苦的回忆再次撕开。   两人一起前往包宏哲家,走进弄堂,时不时能听到有人在讨论包宏哲去世这件事。   “这下丁芳好重新再找个男人咯,包宏哲人确实不错,可也太没用了,丁芳肯定瞧不上。”   “可不是吗,别看丁芳现在哭得那么伤心,指不定心里多高兴呢。”   “这两口子不就喜欢演吧,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多恩爱似的。”   “典型的心虚,否则干嘛演给大家看?”   “……”   白向墨叹气:“难怪包宏才会有这样的想法,身边都是这样的声音。”   就这么短短一段距离,就能听到那么多的闲话,平常住在这里得多压抑啊。   明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却能让人津津乐道。   女强男弱的组合虽然在这个时代并不多见,可在大上海也并不是没有。   尤其一些男人因为抽大烟等不能定事,都是女子扛起整个家。   会被这样议论,恐怕还跟丁芳和包宏哲平时表现出非常恩爱,生活又过得比较好也有关系。   有时候人很奇怪,看到美好的东西就觉得肯定不是表面的那样,背后一定暗藏着隐情。   总有人喜欢根据自己的经验去揣测,不相信违背自己经验的事情会发生,发生了也觉得是虚假的。   包宏哲家在弄堂里算是很不错的,一栋两层楼的房子还带着一个小院,只有他们一家人住着。   院门上挂着白布和白灯孔,门是虚掩着的。   白向墨和齐铭推门进入,就看到正屋里正设着灵堂,丁芳和两个幼小的孩子都跪在那里。   两个孩子最大的也就四岁多,最小的也才不到两岁。   丁芳整个人非常的憔悴,眼睛都是红肿的,眼神木讷,和外面那些猜测完全不是一回事。   “你们两位是包先生的朋友?”   有个中年妇人看到两人,连忙上来迎接。   这位妇人穿着朴素,可行为举止明显和普通人家的妇人不同。   “我们是小包先生的同事,知道他哥哥出了事,特地来悼念。”   妇人连忙将两个人领进去,丁芳看到有人目光也望了过来,看到两个陌生人,表情诧异。   妇人跟丁芳解释了一番,丁芳眼神复杂,让妇人将两个孩子带下去。   等白向墨和齐铭祭拜结束,丁芳就直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齐铭:“丁夫人,抱歉打扰了,我们受包宏才委托,想要来调查包宏哲先生死亡的真实原因。”   丁芳表情很难看,手捏得紧紧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   “他为什么没来?”   “我希望在询问你的时候,他并不在场。”   丁芳冷笑,眼眸充满了凄凉和痛苦:“你们也跟他一样,怀疑是我杀死了我的丈夫吗?”   齐铭表情未变,语气平静:“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们不会做任何评价。”   丁芳抬眸,认真而坚定地说:“我没有跟任何人有染,更没有杀死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8 21:53:04~2021-07-30 04:4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arcia.C 16瓶;GACIK、东方鲤翼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二更)瘀伤   不待人询问, 丁芳自己就主动述说整件事情的经过。   “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宏哲怎么说没就没了,那天他把饭菜送到店里,我当时正好在忙, 就让他先等等。等我忙完的时候, 他就躺在沙发里。我以为他最近一直忙着收拾阁楼累到了,所以没有叫醒他。”   丁芳说到这里, 声音哽咽, 双手环胸抱着自己。   “等我吃完饭, 他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上前一看, 发现人已经没了。”   丁芳的眼泪落了下来, 满脸的懊恼。   如果当时她能足够关心丈夫, 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白向墨问:“你丈夫进店的时候, 有没有什么异常?”   丁芳摇了摇头, “我当时正在跟陆先生讨论生意上的事,只是匆忙跟他打了一声招呼, 并没有顾得上他。”   “当时店里还有其他人吗?”   “有,店里所有人都在, 当时店里的员工小舟和小梅都在楼下。我从来没有跟陆先生单独相处过, 都是在店里正大光明地接触,身边都是有人的。”   “我知道外面一直在谣传我和陆先生的关系,没人愿意相信真实的情况。他们总认为一个女人能成功, 肯定离不开男人。”   丁芳冷笑, 笑容中透着无奈,却又不得不一遍遍地解释。   “陆先生确实帮助了我, 可我们是平等的合作关系。他觉得我的技术能力值得投资, 而且我还是他妹妹的同学, 所以愿意出资,根本没有那些人想的那些龌龊。钱也不是白拿的,我是要承担风险的。而事实证明,他极具眼光,我确实有这个能力。”   齐铭望向门外,状似无意问道:“刚才那个妇人是你家的佣人?”   丁芳面色未改,语气很平静:   “那是陆家派来帮衬的,佳佳也就是陆先生的妹妹我的同学,担心我太难过,就派有经验的佣人来帮我料理。”   齐铭点了点头,从胸口衣兜里抽出一支钢笔,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丁芳。   “麻烦你写下那两位员工的家庭住址。”   家里出了事,丁芳也无心经营,这几天店铺都是关着的。   拿到地址,齐铭才问:“你当时和你丈夫并没有直接接触?”   “没有。”丁芳确定地摇了摇头,“我和陆先生在茶室里讨论事情,宏哲坐在柜台的椅子上。你去门店就可以看到,距离有好几米。”   “你确定?”   “我非常确定,你可以问小舟和小梅。”   齐铭笑了笑:“她们都是你的员工。”   丁芳听出言下之意,怒火中烧,却克制地为自己辩解:   “我就算为了解除自己身上的嫌疑,也没必要让两个员工留在下面,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而且当时路上还有行人,我们也没有打烊,随时都会有人进到店里。”   齐铭身体微曲:“抱歉,我只是例行查问,并没有故意冒犯的意思。”   丁芳压下心中的怒火,粗喘着气,心中很愤怒却没有恶语相向。   不过她也没有掩饰对齐铭的不满,脸直接转向了另一边,不愿意再搭理他。   白向墨此时才开口:“你确定当时你的丈夫已经没有了气息?”   回想那一幕,丁芳心中的悲伤压过了怒火:   “是的,我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就倒向了另一边完全没有反应。当时把大家都吓坏了,以为是得了什么病,我当时就这样用手探他的鼻息……”   丁芳伸出食指,好像指尖还能感受到那种冰冷。她哑着嗓子没法把话说下去,闭上眼无法面对那一幕。   “然后你和陆明轩把他送到了医院?”   “是的,送到医院时,大夫说他早已经过世,没有必要再抢救。”   “医生说了是因为什么导致的?”   “他说是突发急性心肌梗死。”   “你丈夫以前体检过吗?心脏有没有问题?”   丁芳点头又摇头:“宏哲身体一向不太好,经常会去医院,可并没有检查出心脏有问题。医生说他可能是太劳累,所以才导致心梗。”   “劳累?”   丁芳痛苦又懊悔:“两个孩子越来越大了,家里需要的地方也越来越多。所以我们想着把阁楼给整理出来,也就能多几个房间。”   “我原本想着叫人过来做这些事,可宏哲却不愿意花这个钱。宏哲虽然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可还是被其他人恶意揣测给伤了心。他总是想要证明自己是有用的,所以总是一手包办家里的事。”   “别人老说他是吃软饭的,可我比谁都清楚,他每天绝不比我轻松。”   “你很理解你的先生。”   丁芳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酸涩又甜蜜:   “他更理解我,如果是其他男人,我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实现我的梦想。每天不用围着孩子灶台,这都是因为有他在背后支持我的缘故。”   “我们在各自的正确位置上,这样的关系让我们感到很舒服,但是其他人却并不这么看。我以为只是不被人理解,自己过好小日子就行,不需要管别人怎么想,没想到却因此变成了杀死自己丈夫的嫌疑犯!”   “凭什么!?”   丁芳眼中充满了不服和怒气,双眸凌厉。   “难道女子就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吗?我明明比很多男人都要优秀,我的店铺已经能够在法租界立足,有很多社会名流会到我的店铺里定制西装洋裙。这是很多男人都没法做到的,可我做到了!难道也不能证明我的能力吗?!我们明明日子过得好好的,他们凭什么说三道四!”   丁芳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她已经压抑太久了,现在丈夫离世还在悲痛中,又被人因此误解,就彻底爆发了出来。   说完整个人虚脱地瘫在地上,放声痛哭着。   白向墨和齐铭对视一眼,都深深叹了一口气,静静地站在一旁。   白向墨看丁芳情绪逐渐稳定,道:“不管你们的关系是什么样的,这样的怀疑和调查都是必要的。在众多杀人案中,熟人作案的比例是要远远高于陌生人的。不管凶手是不是你,这是必然会走的流程。”   “可他明明是病逝。”   “光看表面很难检查出来,医生有时候也会出错,必须要经过解剖验尸才能确定。”   丁芳猛地抬头:“解剖?!”   齐铭劝道:“丁夫人,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让我们查清楚包先生的真正死因。也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摆脱你的嫌疑吗,我想你也不希望今后你的两个孩子会被人指指点点吧?”   丁芳原本一听就想拒绝,死者为大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可听到孩子她又犹豫了。   齐铭见她动摇又道:“您的丈夫突然死去,如果不查明真相,就不能杜绝危险。如果是突发疾病还罢了,如果是其他原因呢?你先生经常跟两个孩子在一起。”   丁芳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浑身发凉。   “你们要怎么解剖?我的丈夫到时候会不会面目全非?你还会把他还给我吗?”   白向墨保证道:“验尸结束我们就会将你的丈夫归还给你,你再看到他的时候,我保证他已经恢复原样。”   丁芳闭上眼,最终点头道:“好。”   白向墨将包宏哲的尸体带回殡仪馆,齐铭则前往小舟和小梅家中,询问当天发生的事。   此时的解剖室已经基本完工,连无影灯都已经安装好了。   “你确定要站在一旁观看吗?这并不是令人愉快的画面。”白向墨问道。   丁芳咬咬牙:“是。”   白向墨并不急着开始,而是找了一把椅子,还将林宛如叫了过来。   “娘,麻烦你在外面等着,如果这位夫人不适,你就把她带回休息室。”   林宛如却跟着走进了解剖室:“我也进来吧。”   白向墨哭笑不得:“娘,这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我这把年纪还有什么好怕的,你一个人总得有人搭把手。”   白向墨劝说无果,只能让两人留下,并叮嘱如果有不适立刻出去,不要硬撑。   白向墨将包宏哲的衣服全都脱了下来,刚脱完就看到包宏哲的右侧大腿上有一道明显的瘀痕,并且有明显肿胀。   “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   丁芳摇了摇头,这道瘀痕她之前帮包宏哲换上寿衣的时候就看到了。   作为一个妻子,丈夫受了伤都不知道,这让丁芳感到非常的愧疚。   “我这段时间非常的忙碌,陆先生给我找了个大单子,所以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他一直说家里很好,不让我操心。”   说着,丁芳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白向墨微微皱眉:“他什么时候开始整理阁楼的?”   “他离世的前两天。”   “这两天你都没有发现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丁芳摇了摇头:“我每次回去,他已经帮我烧好了洗澡水,洗漱之后我就直接睡了,这几天我连饭都是在店里吃的。”   “这两天有谁在家?”   “应该只有他,白天他忙碌的时候,怕孩子影响他干活,就让奶妈带着孩子去邻居家玩。”   丁芳想了想又道:“宏才可能会过去,他平时就经常到家里串门。他知道我们整理阁楼,只要有空肯定会过去帮忙的。”   “你之前并没有发现他受了伤?”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报喜不报忧。我不忙的时候还能发觉他不对劲,可一忙起来就没有那么细心了。”   丁芳发现白向墨非常重视这里的伤,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瘀青的她,也不由关注起来。   “白先生,这伤有什么问题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新文《我看见你了[刑侦]》预收已开,求收藏~~~~   【文案(还在完善中)】   杭景有个秘密,他有预知能力——   他能随机梦到即将被凶杀的人生前最后景象。 第30章 (1更+2更)人死如灯灭   “我现在还不能给你确切答案, 一切要等全面检查清楚才能知晓。”   白向墨非常谨慎道,他心中就算有猜测,在没有得到最终结果的时候, 是不会说出来的。   尤其对方是死者家属, 一旦她先入为主,如果这个答案符合她的预想最终却不是这个结果, 他们会感受到深深地欺骗, 甚至认为其中有猫腻, 不愿意相信真实的结果。   白向墨望向林宛如:“娘,我一会说什么麻烦你帮我记录, 如果有不会的词用同音词暂时替代。”   既然人已经进来, 白向墨干脆利用起来, 有人现场记录回头写验尸报告的时候会更加的准确。   林宛如高兴应下, 找来钢笔和本子, 站在他身边做好准备。   她这段时间经常帮死者清洁身体,给他们换衣服, 她又是有过孩子的妇人,因此见到□□的尸体非常的平静。   白向墨看了她一眼:“娘, 你坐到那边的桌子上书写吧。”   林宛如是小脚, 一直这么站着会非常的辛苦。   “我这样也能写,在这里能听得更清楚,看着也不容易出错。”   白向墨看林宛如神采奕奕, 没有坚持, 只是让她如果不适就过去。   “死者,包宏哲, 性别男, 年龄26岁, 身高一米七三,尸体右下肢大腿肌肉挫伤,大小为8.0乘以3.0厘米,皮肤可见压痕,根据伤痕可推断是被重物压伤。”   白向墨对死者进行全身的尸表检查,当检查背部的时候,他很是费劲地将死者翻过去。   做完这个动作,身上都开始冒汗了。   这种时候,白向墨特别怀念齐铭。   他现在身体虽然没有最开始那么虚弱,身上的伤基本已经痊愈,可依然很弱,体质比普通人差。   尸表检查结束,白向墨拿起一把手术刀,在瘀痕处开了个口子。   丁芳见状下意识闭上了眼,身体微微晃动,却依然咬着牙盯着。   “瘀伤处有严重的大面积皮下出血和肌肉出血,肌肉组织坏死。”   “这,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丁芳心中百感交集,作为枕边人她竟然不知道自己丈夫伤成这样。   可即便如此,他还在临死之前给自己做饭送饭,却一声不吭自己的伤痛。   丁芳想到那天晚上,她专注地跟陆家明聊工作上的事,为未来做规划。   丈夫来到店里,她不过是敷衍地打了一声招呼,甚至最后一眼都没有仔细看,心中就懊悔不已。   她总认为自己虽然不像传统女人一样顾家,对于孩子丈夫是有亏欠,可现在才知道她对自己还是高估了。   在她忙事业的时候,还是忽略了身边人。   如果换作她受了伤,包宏哲一定会立刻发现的。   “丁夫人,丁夫人?”   “什么?”丁芳从思绪中清醒过来,发现白向墨在叫她。   戴着口罩身上穿着外科手术服的白向墨看了她一眼,郑重地再次重申:“我现在要准备对你丈夫进行解剖,画面会让人尤其是家属非常不愉快,你确定还要留在这里吗?”   丁芳望向大腿处刺目的伤口,鼻尖还能闻到丈夫尸体传来的臭味,丈夫生前一切在眼前一帧一帧闪过,她红着眼点了点头。   “我要留下来,我要知道他到底伤在哪里。”   白向墨又望向林宛如,林宛如也朝着他点了点头。   白向墨不再犹豫,拿起手术刀在死者上半身开‘Y’字口,将皮肉掀开的时候,他难得将注意力分出来关注身边的两个人。   现在的操作是白向墨以前不敢想的,这种解剖场面直接让没有任何经验的人站在一旁观看,其中还有个人是家属,令他不能像以前一样,完全不顾外界。   出乎白向墨的意料,两位女士虽然表情都很难看,可都撑了下来。   丁芳整个人摇摇欲坠,一只手撑在椅背上,可依然挺着不愿意离开。   她的额头上都是冷汗,眼眶红红的,浑身不停颤抖着。   丁芳感受到白向墨的目光,她艰难地扯了一抹笑:“我没事,你不用管我,我如果撑不住会出去,你继续。”   白向墨摇了摇头,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   白向墨将死者心脏拿了出来,仔细观察:“死者心脏大小正常……”   “砰——”的摔门声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丁芳终于忍不住跑了出去,白向墨下意识望向林宛如。   林宛如脸色有些苍白,手里却有条不紊地记录着,字体虽然没有平时漂亮却依然清晰整齐。   白向墨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旧式女人,第一次就能够在这样的场面稳下来。   “娘没事。”林宛如感受到他的目光,轻声道,“我只要想着你说过的话,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什么话?”   “我们并不是在亵--渎尸体,而是在倾听他的声音。”   白向墨笑了起来:“娘,您以后有空就来帮我的忙吧,我需要一个记录的人。”   “好。”林宛如很干脆地答应了,完全不像之前一样总觉得自己是女人,干不了什么大事。   她在殡仪馆工作的这段时间,其他人的肯定明显让她自信很多,不再遇到事第一反应就是否定自己。   白向墨和林宛如走出解剖室的时候,齐铭站在了门口。   丁芳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虽然身体已经不再发抖,可脸色依然非常的苍白。   “你怎么没进去?”   齐铭无奈又觉得好笑,还真把他当免费助手了。   “我也是刚到,看丁夫人脸色不好,给她端了一杯茶。”   丁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结果了吗?”   “我还要对死者器官和受伤部位进行镜下分析,以及进行毒物检验,才能得到最终结果。”   “要等到什么时候?”   白向墨望向齐铭:“我需要申请借用一台显微镜,毒物分析要交给你去做。”   “显微镜前两天就到了,我今天就可以给你,毒物分析需要三天后才能拿到结果。”   白向墨惊喜:“这不是借给我的?”   “是专门放在这里的。”   白向墨高兴极了,没想到齐铭还真办成了,华兴保险实乃良心企业!   现在还在工作中,白向墨压下心中的激动,望向丁芳:   “丁夫人,五天后能完成鉴定,尸体我们需要暂时保留在这里。”   “可是……”   齐铭:“这里有全上海最好的尸体存放冰库,在案情调查清楚之前存放尸体都是免费的。”   “我能留在这里陪他吗?他死前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在下葬之前我不想他现在还一个人躺在那。我保证我不会打扰你们,也不会乱动。”   白向墨望向齐铭,他所需要的东西都已经提取好了,只要不对尸体进行毁灭性的破坏,并不影响鉴定结果。   “停尸房不能让人留在里面,你如果想陪也只能在外面。”   丁芳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足了。   一直不吭声的林宛如却道:“丁夫人,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难过,可听说你还有两个孩子。你的丈夫已经不在了,更应该照顾好孩子才是。”   丁芳愣了愣,她差点把孩子给忘了。   虽然家中有奶妈和陆先生派来的得力佣人,可她们毕竟不是父母,感情上是无法替代的。   “我相信你的丈夫也很关心孩子,一定不希望看到家里的孩子没人照顾。”   丁芳愧疚又懊恼:“是我想岔了,我已经对不起孩子爸了,不能再对不起孩子们。”   丁芳看了一眼包宏哲就离开了。   白向墨望向林宛如,笑道:“娘,您现在越发有主意了。”   若是放在从前,林宛如肯定不会多说一句话的。   不是她感情冷漠,而是太过谨小慎微,总担心自己说错话办错事。   林宛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不管啥样,日子总得继续过,活着的人总比死的人重要。”   她这段时间也操持了好几场葬礼,那些葬礼都非常的奢侈,好像花的不是钱一样。   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人死如灯灭,那些花哨也不过是做给活人看,寻求个安心罢了。   还不如把精力放在活人身上,即便哪天走了也没那么多遗憾。   白向墨先去洗了个澡,将全身异味都压下这才从浴室里走出来。   浴室的蒸气把他的皮肤熏得发红,头发的水珠往下滴,从头上沿着脖子往下落,落入宽大的衣领之中。   衣领上面两颗口子没有扣好,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锁骨。   齐铭坐在沙发上,一抬眼就看到这个情景,喉咙不由自主上下滑动。   “显微镜到了吗?”   齐铭收回视线,看了看表:“还有半个小时。”   “你刚才去调查,发现了什么?”   白向墨坐到沙发上,用毛巾随便在头发上胡擦了两下,就挂在脖子上。   齐铭抿了抿唇,看了一眼毛巾,又看了看还在滴水的头发。   忍了好一会,最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白向墨身后,用毛巾帮他擦头发。   “啊,不用……”   “坐好,水滴一地,看得我难受。”   白向墨就意思意思挣扎了一会,就非常坦然地接受对方服务。   他向来懒得擦头发,反正头发很短一会就会干,不过有人帮忙他也不介意,要是有吹风筒那就更好了。   “没想到你还挺体贴的。”   “我是不想案子没查清,你就感冒病倒了。”   “我身体没有那么弱!”   齐铭冷笑两声,白向墨有些心虚。   他现在的身体确实不行,每次解剖动不动就要站好几个小时,每次他都觉得非常的累,需要葡萄糖来补充能量。   “我确实得开始锻炼了。”白向墨叹气。   “早上起来打打拳,对身体有好处。”   白向墨皱眉:“那我得会啊。”   “我教你?”   “那倒不用,哪能大早上让你跑殡仪馆。”   “谁说我过来的?”齐铭帮他擦干头发,就将毛巾扔到沙发扶手。   “你从这里跑到我家,也就需要区区一两个小时。”   “……”   白向墨无情地拒绝了齐铭累死人的提议,直接将话题拉回案子上。   “小舟和小梅说了什么?”   “她们的说法和丁芳的一样,丁芳和陆明轩自始至终都没有跟死者接触过。当时小舟正在整理样品衣,小梅看到包宏哲走进来的时候,给他倒了一杯茶就去忙了。”   齐铭坐到一旁的沙发,继续道:“小梅说,她当时看包宏哲的脸色就不大好,他说自己坐下来休息一会就好,小梅也就没太在意。”   白向墨等了一会,齐铭却不再开口。   “没啦。”齐铭摊了摊手。   “就这么多?”   “恩。”   白向墨不可置信,眼睛都瞪圆了。   齐铭失笑:“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不敢相信你调查这么长时间,竟然就带回这么点信息。”   齐铭摸了摸鼻子:“我确实没查到什么,陆明轩那边我也去问过了,他们几个人的口供是一致的。”   “哦,还查到了那天包宏哲送的饭菜是从饭店里买的,这是以往所没有的,他都会自己做。”   “那天接待的医生你找到了吗?”   “他说当时来的时候,尸体都凉了。他大概看过尸体,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外伤,所以认为是心梗而死。”   “死者家里呢?”   “我没有搜查令,家里又有两个小孩,所以没有仔细搜。”   白向墨笑了:“你还靠搜查令办事?”   “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齐铭举双手以示清白。   白向墨乜斜着眼看他。   “什么都瞒不过我们的白大法医。”齐铭笑道,“现在什么都没查出来,我漫无目的地搜查也查不出什么。我已经让人盯着了,如果是投毒,家里还有剩余的话肯定会自己拿出来处理掉。”   白向墨点了点头,“你看了阁楼了吗?”   “看过了,那上面都是木料。”   “木料?什么样的?”   “有板子也有方柱子,都是好料子,应该是存着以后打家具用的。”   “你跟我去停尸房一趟。”白向墨站起身就往屋外走。   齐铭无奈:“你才刚洗完澡。”   “刚下油锅都得过去。”   齐铭只能跟着白向墨来到停尸房,白向墨将包宏哲的尸体拉出来。   “你看看这个瘀痕,那些木料里有没有这个形状的?”   瘀痕还算清晰,齐铭比对了一下,肯定道:“还真有,这个伤不至于致命吧?”   白向墨并未回答,只让他将包宏才叫过来。   包宏才一到,白向墨就问道:“你哥之前受伤的事你知道吗?”   “受伤?”   “死者大腿上有一道压痕,生前曾被重物压到过。”   “对,对,那天中午我去找我哥,当时一楼没人,我就叫了几声,就听到我哥的声音从楼上传过来。我就上了阁楼,就发现有一根木头压在他腿上,让他动弹不得,我就赶紧给搬开了。”   “他被压了多久?”   “我哥说就被压了一会,我也没细问。我本来说让他去医院的,我哥说他没事,擦点药酒就好了。 ”包宏才说完顿了顿,“这伤怎么了?我当时走的时候,我哥可还是好好的啊。”   白向墨并不急着回答,而是问道:“你们听过矿难或者房屋倒塌等事故中,有人被重物压在身上,救出来之后就死掉的事吗?”   包宏才和齐铭面面相觑。   包宏才笑道:“矿洞要是塌了,谁会去救啊。顶多为了下面的矿,再让人去挖通。等挖通的时候,人早就没了。”   齐铭:“有,身体压烂了,救出来也没药医,伤口感染就死了。   行吧……   白向墨正欲开口,侯三拿着显微镜进来了。   白向墨顿时再不管二人,直接拿着显微镜扎进解剖室。   “哎,你这怎么说话说到一半啊。”包宏才反应过来人都走了。   齐铭推了推眼镜,微微眯了眯眼,拿起了一旁的电话。   ——   齐铭推开解剖室的门,手里还端着个餐盘,上面摆着两碗热腾腾的刀削面。   “还在看啊?先停下来,吃点东西吧。”   白向墨的头都没抬,继续看着显微镜。   “也不急这么一时,你再不吃东西一会又得晕过去了。这可是解剖室,要是有人不知道,还把你当尸体给解剖了。”   说完齐铭被自己的话给逗乐了,可白向墨依然没理会,让他深感无趣。   齐铭也没理会他,直接把两碗面放在解剖台上,拉了一把椅子直接坐在解剖台前大快朵颐。   白向墨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个场景。   “你……”   “我都冲洗干净了,不得不说你这设计不错,解剖台边上装水龙头,清洗起来很方便啊。”   白向墨抿了抿唇,表情复杂:“我想说的是,你拿的汤勺是我用来舀血水和脑浆的。”   “……”   齐铭正欲呕,就又听到白向墨说:   “我逗你的。”   齐铭瞪眼:“你小子变坏了!”   白向墨大笑:“谁让你动我的东西,法医的东西你也敢乱动,胆子也太肥了。”   “你这勺子放在书桌上,又不是在法医箱里。”   齐铭气不打一处来,想上去干架,又担心白向墨这小身板扛不住他的暴打,只能忍了下来。   “你还是赶紧练起来吧,你这身板我想找你练练都不行。”   “你这话也太打击我的积极性了。”白向墨没好气道,“练好就让你打,我得多想不开啊。”   齐铭剥好几瓣蒜递给白向墨:“我这是在鼓励你练得跟我一样壮。”   白向墨将椅子拉到解剖台前,洗干净手,接过大蒜,一口蒜一口面特别美。   “没想到你这么不讲究,在这种环境里也能吃得下去。”   齐铭语气平静:“我还从死人嘴里抢过食,这点算什么。”   白向墨的手顿了顿。   齐铭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赶紧吃吧,都快瘦成猴了。”   “我以前比你还壮。”   齐铭噗嗤笑出声来,上下打量白向墨,一副‘你怎么可以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的表情。   白向墨尴尬地清咳了一声,“别看我弱,我很有发展潜力。”   这并不是假话,不知道是不是适应了这副身体的关系,白向墨发现他比刚来的时候高了那么一点点。   只不过现在还是瘦,身体还虚,所以看着并不显。   万一他彻底和这具身体契合,身体就变成以前的样子也不一定呢。   “那你加油,回头我们也能一起练练。”   齐铭说这话时明显地不走心,根本就没把白向墨这话放在心上。   白向墨化悲愤为食欲,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大碗刀削面给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   “你竟然吃完了?”齐铭诧异。   “这么一碗又不多。”   “之前你一次只能吃半碗。”齐铭说着顿了顿,笑得狡黠,“你不会是之前刚跟我认识,不好意思所以故意吃得秀气一点。”   白向墨嗤了一声,也不理会他,碗一推又进入了工作状态。   齐铭无奈地摇了摇头,将碗筷都收拾好,过了一会端着洗好的水果走了进来。   “饭后水果要不要?”   “正确的顺序应该是饭前吃水果。”   齐铭递了一块切好的梨到白向墨嘴边,白向墨不客气地咬了一口。   吃完了咽下去,道:“实验室里不准吃东西。”   “那你刚才在干什么?”   “我在宣布规矩。”   “然后知法犯法?”   白向墨抬起头,表情认真:   “这里是解剖室,不算是实验室。你要是帮我把仪器都搞定,我绝对不会在实验室里吃东西!”   齐铭气笑了:“我给你带水果还喂到你嘴边,你竟然还想要讹诈我?”   “日常申请,万一呢!”   白向墨离开桌前,洗了个手过来吃水果。   “忙完了?”   “恩。”   “结果?”   “毒检还没有出来,我……”   “停!”齐铭直接打断他的话,“你的猜测我也要听。”   白向墨将嘴里的水果吞下肚,才开口道:“镜下可见肾内肌红蛋白管型,免疫组化标记肌红蛋白阳性……”   “说人话。”?   “符合挤压综合征的诊断标准。”   “挤压综合征?”   白向墨吃完水果拍了拍手,解释道:“挤压综合征是指人体四肢或者躯干的部位遭受到重物长时间挤压导致缺血、变性、坏死等病变,进而出现以肌红蛋白血症、高血钾、急性肾衰竭等为主要特征的临床症候群。①如果不能及时治疗,严重时会导致死亡。”   齐铭不可思议:“就压了大腿也能导致死亡?”   “如果没有进行及时的治疗,后果会相当严重,这是很多缺乏相关医疗知识的人很容易忽视的。死者是因为肌肉坏死导致高钾血症致心跳骤停所致,因此死者被误诊为是心梗也算合理。”   “所以没有凶手,一切纯属意外。”   “如果毒物分析表明他没有中毒的话,那么这一切就是意外。”   齐铭许久才长叹一声:“这世上真是什么样的死法都有,谁能想到一个人看着好好的,实际上就要没命了。”   “我会专门写一篇关于挤压综合征的论文证明这一点,如果你有能力,也可以对意外被挤压导致死亡案例进行调查,以证实我的观点。   比如在战争中,也很容易出现这样的症状,从而导致数人死亡。这是很容易被忽视的症状,如果能够被重视起来,积极进行治疗,就能救很多人。”   白向墨在大学期间就写过相关的论文,并对挤压综合征进行过详细研究,想要复刻并不难。   依照他的检查,包宏哲如果能够及时得到治疗,是有很大可能被救回来的。   可惜他并没有相关的知识,只以为是普通的外伤,并没有多加理会。   结果,人就这样走了。   “你会治疗吗?”   “我只掌握理论知识,并没有临床治疗过。不过有经验的大夫得知其理论后,就知道该怎么治疗了。”   齐铭莞尔一笑,伸出右手:“恭喜你,债务可以还清了。”   *   作者有话要说:   ①来自于百度百科和挤压综合征尸检1例。   感谢大家的祝福,么么大家(づ ̄3 ̄)づ   本文应该名为《论人能有多少种死法》~~~~~~   另,大家在生活中也要注意哦,有一些伤确实一开始容易无视,(比如车祸中的撞击等),因得不到及时治疗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感谢在2021-07-30 05:03:19~2021-07-31 04:2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珍惜眼前人 20瓶;狸花猫、崽崽 10瓶;hoo、一碗草莓、gaztia、啵啵奶绿 5瓶;corrine.z 3瓶;霧琴、禾夜 2瓶;雅汐、哈哈、水嘟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1更+2更)转变   白向墨不明所以:“这次不是不算钱吗, 就算给我奖金,我的债务也没还完啊。”   “你所掌握的知识,足以抵消欠款。”齐铭笑道。   现在还没有正式提出挤压综合征这个概念, 就算有类似理论也还没有普及, 也就意味着这是新的医疗知识。   白向墨摇了摇头说:“这并不是我提出来的,我不能收钱。”   “我刚才打电话给几位医生, 他们都没有听说过, 但是确实有过同样类型事件, 只是当时大家都误以为是因为感染而死。”   “不管你是通过什么渠道获得这个信息,只要是你教授给没有掌握这个知识的人, 就有资格获得相应报酬。”   白向墨明亮的眼眸紧紧地盯着齐铭, 齐铭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怎么这么看我?”   “我在想你是哪尊活菩萨。”   齐铭噗嗤一笑被逗乐了, “你才知道我有多好啊?之前对我是鼻子不是鼻子, 眼睛不是眼睛。”   “我对之前的行为向你道歉。”   白向墨表情极为认真和郑重, 齐铭一脸古怪的望着他。   “怎么突然整这么一出?怪吓人的。”   “我……”   齐铭直接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那不是针对我,而是觉得我代表了公司的利益。你不了解, 因此有所保留,都在情理之中。况且, 我也并不喜欢和蠢货打交道。”   “不仅是这件事, 你这段时间对我和我的家人非常的照顾,我一直都没有好好谢过你。”   如果没有齐铭,他就算有本事, 也很难获得那么多机会。   不管是高薪抄写, 还是林宛如的礼仪顾问,如果没有齐铭, 他们也很难获得。   能够住在这里, 更是占了很大便宜。   这里虽然是殡仪馆, 让很多人忌惮。可如果对外宣传,住在这么好的房子不需要房租,绝对有一大堆人愿意入住。   白向墨并不认为这些都是公司福利,一切应该还是跟齐铭个人有关。   “这还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齐铭读出了他的想法。   “并不是每个公司都唯利是图,华兴以振兴中华为己任,在获取利益的同时,还要以人为本。如果连我们自己国家的企业都只会压榨和剥削,又有什么资本去跟洋人企业抗衡?”   “钱是资本,人心更是资本。”   白向墨为之所震,久久才开口:“是我狭隘了。”   他一直都抱着有色眼镜看这个时代,尤其他刚穿越而来时遭遇的事,更印证了记忆中的世界。   可仔细想想,如果每个组织每个人都是那么腐败落后冷酷,那么他从前所享受的幸福生活又是哪里来的呢?   “既然如此,我更不能收钱了。只是我希望能将这个医疗知识尽量传播出去,减少没有必要的伤亡。”   “这倒是不必……”   “我想这么做。”白向墨坚定道,“公司给的福利很好,借贷还没有利息,我很快就能靠自己能力还完债。只要你们不急,我就不急。”   白向墨现在已经正式加入华兴保险,除了每次的奖金还有三十五块大洋的底薪。   现在这三十五块大洋是专门用来还债的,不过几个月就能彻底还清。   “你一直欠着才好呢,省得被人挖墙脚。”齐铭也没瞒他,说:“已经有保险公司在打探你的消息。”   “我更喜欢单纯的环境,只要不勉强我做违心违德的事,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我们公司绝对值得你信赖,比如这一次,如果毒物分析结果是未检出,确定死因是意外,丁芳即将获得保险赔偿。”   包宏才刚刚去做业务员的时候,包宏哲为了支持他的工作,就给全家人都买了人身意外险。   虽然投了最便宜的保险,可赔偿金额很可观,尤其对比投入更显金额巨大。   白向墨惊讶,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这相当于主动送钱。   “华兴保险确实很不错!”   齐铭笑道:“信誉是根本,这叫舍小钱赚大钱。”   最终毒检报告表明,包宏哲并没有中毒,因挤压综合征而死。   结果一出,丁芳就获得了高昂的保险赔偿。   这对丁芳来说是意外之财,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还有保险金可以拿。   之前她并不在意保险,总觉得是骗人的——她经常听到买了保险之后,理赔有多么困难的事。   丁芳一开始甚至觉得包宏才去做这个业务员,是有坑蒙拐骗的性质的。   他们家用来买保险的钱,她都是当作打水漂。   没有想到,现在竟然能获得赔偿,虽然她宁可不要这样的赔偿。   “人已经不在了,拿到钱用来养育儿女,也能让他能够安息。”   听到这句话,丁芳这才安心的将钱收了。   人虽不在,却依然在照拂着儿女。   而包宏才虽然觉得这样的死法非常的离奇,尤其他当时还在场,怎么也想不到就压了一根木头,救出来人还是好好的,跟他说说笑笑,其实当时已经命在旦夕。   他刚听到的时候不可置信,甚至有些怀疑其中有阴谋。   可当他看到公司这么爽快地作出赔偿,他心中的纠结和怀疑也化解了。   如果真相并非如此,公司福利再好也不是做慈善的,不可能会赔偿这么多钱。   包宏才虽然对于这个结果非常地懊恼和后悔,如果当初他能多关注一点,是不是哥哥就不会离世。   可一切都没有如果,只能接受现实。   齐铭找到包宏才,说:“丁芳和陆明轩并无暧昧关系,更没有杀死你的哥哥。你轻信谣言,听风就是雨,不是我们华兴的作风。”   包宏才羞愧不已:“是我误会了嫂子,我对不起她!我还愧对公司的栽培,给公司丢脸了。”   “你若看事做事都心存偏见,总喜欢想当然,不能站在他人位置想问题,业务是无法做好的。你并不符合公司的要求,看在你已故哥哥的份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还不知悔改,那么我们华兴无法接纳你这样的员工。”   包宏才连连应下,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这件事华兴保险以化名的形式,在报纸上刊登出来。   尤其是主动赔偿保险这一段,着重报道了出来,让大家看到华兴保险对客户们的诚意。   同时,也科普了挤压综合征,让有类似症状的人要积极去就诊,以免被容易被忽视的疼痛夺走性命。   “石头,你上报纸了!”   白喜儿兴奋地挥着报纸冲了进来,把正在思考中的白向墨吓了一跳。   林宛如正在餐厅里摘菜,摇摇头道:“喜儿,你才上了几天的学,就变得越来越不稳重。”   “嫂子,我这不是高兴嘛。”白喜儿吐了吐舌头,将报纸递了过去,“石头上了报纸了,大家都在称赞他!”   “真的?”林宛如放下手里的菜,擦了擦手将报纸拿过来一看,果然看到了白向墨。   虽然写的是白医生,并没有写全名,却也能看出是谁。   这也是白向墨要求的,他对出名并不感兴趣,树大招风。   他和家人现在工作稳定,虽然还欠着钱,却也不需要利用名气来挣钱了。   “还真是,大家都夸石头办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呢!”林宛如很是高兴。   白向墨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有些意外道:“怎么现在还报道这件事?”   这件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他书写的相关资料早就已经交给齐铭,让他负责传播出去。   那时候就已经在上海有了热度,还给华兴保险打了广告,让不少市民对投保感兴趣。   丁芳还给自己的店铺和家投了保险,除了为自己上保险,也有感激华兴保险还她清白之意。   “报纸上说,有个地方打仗害得不少房子塌了,压了好多人。有些人被救出来的时候,就出现了挤压综合征的症状,当时正好有个医生刚从上海这边看过相关报道,就拉着人当场治疗。   当时有一些人不信怕花钱就走了,有一部分人配合了治疗,没想到最后不治疗的那些,基本都死了。”   “伤亡惨重吗?”白向墨皱眉。   “报纸上说死了五个人,不过幸运的是有更多的人活了下来。”   白向墨闻言,心里感到很欣慰。   虽然很遗憾依然有伤亡,却也是一种进步。   现在这件事传开,有明摆的例子在那,今后再有同样的事,也就更容易说服受伤者及时进行治疗。   “报纸上把你夸得可厉害了!还说之前‘杀妻骗保’案也是因为你才能顺利破案的,说你是当代宋慈呢!”   白向墨听得耳热,只庆幸没写真名,也没有透露他太多个人信息。   他对出名并不感兴趣,以前单位里拍宣传片,觉得他形象好想让他当主角,他非常干脆地拒绝了。   前期报道这件事时,他也让齐铭不要提自己,没想最终还是躲不过。   “好了喜儿,女孩子家家的,不要那么一惊一乍的。”林宛如看出白向墨的别扭,阻止白喜儿继续说下去。   白喜儿一听,立马安静下来,默默地摘着菜。   白向墨给白喜儿投了个鼓励的眼神:“小姑这样才好呢!”   白喜儿现在还是个孩子呢,就应该有少女的天真活泼。   对比之前一直缩在后方不敢吭声的白喜儿,他更喜欢这个充满活力的白喜儿。   “咦,小姑,你怎么变得不一样了?”   白向墨这时才发现白喜儿和以前有了很大变化。   人还是那个人,可人漂亮了许多。   身材还是如同从前一样比较敦实,却没有以前的笨拙感。皮肤变白了很多,眉毛也不再浓浓地连在一起,修成了英气的剑眉。   刘海也没有剪那么厚,好像要把整个人都藏住了,轻薄了许多。   现在完全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女,之前虽然看着年纪是小的,可总觉得很老气横秋。   白向墨恍然大悟,难怪之前他总觉得白喜儿哪里怪怪的。   只是觉得一直盯着女孩子脸看不礼貌,所以也没怎么特别注意才给忽略了。   白喜儿嗔怪道:“石头,你现在才发现啊?”   “娘,你们以前是故意让小姑那么打扮的吧?”   白喜儿看他现在才反应过来,叹道:“石头,你了解尸体都比了解活人多,如果我变成了……哎哟!”   “胡说些什么呢!”一向脾气极好的林宛如恼怒地拍了白喜儿的脑袋。?   白喜儿自知这话太不着调,顿时怂了:“嫂子,我再也不敢了。”   白向墨却认真道:“以前确实是我关心不够,这么大的变化我今天才看出来。”   这段时间他并不忙,没有案子他就将之前的案子全都整理一遍,将里面用到的法医知识都梳理了。   除了一些理论知识,还将他经历和听过看过的一些案例也进行整理归类,以便更好地进行鉴定判断。   因为没人催,他并不需要废寝忘食地赶工,每天还专门空出时间去锻炼,做一些其他事。   就在这样的前提下,和白喜儿朝夕相处,作为一个眼神敏锐的法医,竟然没察觉到对方变了,确实非常粗心。   “哪里就这么严重。”白喜儿闻言反倒不好意思了,她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不过我确实吃得太胖了,我本来就是班里年纪比较大的,再加上胖整个人大了同学们一大群,我今后得少吃一点。”   当初为了自保,白喜儿只要有得吃就拼命地往嘴里塞。   她觉得长胖点不仅不容易被人打主意,真要遇上事了,打不过还不能用体重把对方压死啊!   只可惜愿望很好,实施起来很难,家里就没有那么多吃的让她长胖。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诚则灵,她最后还是胖了,可也只是对比这时候的大部分女性罢了。   林宛如却很是不赞同:“能吃是福,咱们可不能学那些宅院里的大小姐,风吹了就能倒了,就得白白胖胖的才讨人喜欢。”   “小姑,你现在正合适,这年头身体结实最重要!”白向墨现在还在努力增肥增肌呢。   白喜儿想想也是,立刻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还是想多吃几口的。   再过一个月就是过年了,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好吃的。   “嫂子,我过两天就要放假了,我能不能跟同学去新世界游乐场玩?”   白喜儿试探的问道,她虽然在上学,可平时空闲的时候都会抄信封。她虽然只拿走很小一部分报酬作为零花钱,可她很节省,只买必须的笔墨纸张,其他都攒了下来。   林宛如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怎么能行,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玩。”   “嫂子,新世界在租界里,是文人雅士荟集的地方,大家也就猜猜诗谜,听听戏,很安全的。”白喜儿恳求道。   她听同学说新世界大门口放着一面很有趣的哈哈镜,能把人照得七歪八扭的,她也想去见识见识。   “娘,就让小姑去吧。我知道那里,并不是乌烟瘴气的地方。”   “可是女孩子家家的,路上出点事可怎么办?从这里到法租界距离可不近。”   白向墨笑道:“小姑每天早上都走那么远的路去学校,也没见出什么事。从咱们这里去新世界,也是要走学校那条路,半道上直接坐上电车就能直达租界。”   林宛如依然不太乐意,总觉得外头乱得很。   “娘,要不到时候我送她过去,回头再去接她……”白向墨说着突然停下,“娘,到时候您也一块去吧,你来上海那么多年,都没去过什么地方玩呢。”   林宛如从前是典型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来到殡仪馆之后,虽然接触的人比从前多了很多,可依然在小圈子里活动。   “那些都是小孩子的玩意,我这么大年纪了凑什么热闹。”   “胡说,娘您还那么年轻呢!况且谁说是小孩子玩的,我到时候带你去看电影,娘,你还没看过电影吧?”   林宛如被说得有点心动,白喜儿也劝道:   “嫂子,去吧去吧,你就当为我庆祝。”   “庆祝?庆祝什么?”   “庆祝我这次期末考试拿了第一!”白喜儿自豪道。   林宛如没好气嗔了她一眼:“怎么上了学这么不稳重,还没考试呢就开始在这炫耀。若是考不了,岂不是要被人笑死。”   “我也就是在你们面前嘚瑟两句,在同学面前我可谦虚了。”   白喜儿上小学六年级的课程完全没有压力,每次都能轻松地考第一。   她现在已经开始预习初中的内容,以及阅读各种书籍来丰富自己的知识面。   每次考试的时候将那些男孩子压在下面,白喜儿就感到心情非常舒畅,整个人越发自信起来。?   “那也不能忘了人外有人的道理,况且让你上小学也是让你适应学校生活,你其实都已经学前头去了,考得比别人好也不算什么。”   白喜儿连连应下,态度十分认真,依旧从前那副乖巧模样。   林宛如看她这样不由心软:“罢了罢了,想去就去吧。”   白喜儿顿时像个小孩一样欢呼起来。   林宛如看得直摇头,“上个学怎么还越上越像小孩了。”   “娘,小姑这样不挺好吗?以前一直压着,小小年纪就暮气沉沉的,现在才有这个年纪女孩子的样子。”   “现在真是不一样了,我那时候女孩儿哪里敢这个样子。”   “那娘觉得现在好还是以前好?”   林宛如看了看自己的小脚,又看着白喜儿连蹦带跳的欢喜模样,嘴角也泛起了笑意,不言而喻。   白喜儿如自己预料的那样,学期结束的时候又考了第一。   一家三口如之前约好的那样,一起到新世界游玩。   他们先坐黄包车来到电车站,再从电车站坐到新世界游乐场。   林宛如还是第一次坐电车,面上不显,实际感到非常的新奇。   只不过她依然是旧式的衣服,总觉得自己和大家有些格格不入。   平时她在殡仪馆里主持古式葬礼,穿着这样的衣服倒也符合身份,可出来大上海,尤其进入法租界,总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白喜儿感受到她的异样,低声在她说:“大嫂,回头你也做一些新式衣裳。不管是旗袍还是洋装,你个子高穿着肯定都很好看。”   换做平时林宛如肯定会一口回绝,可在这样的环境里,并没有说些什么。   白向墨也听到了她们对话,直接道:“娘,一会我带你去逛服装店。”   林宛如连忙摇头:“那得多贵啊,咱们还欠着那么多钱,这样子花销不合适。”   “就要过年了,就当是过年的新衣裳。”   林宛如依然不同意,不过却说:“回头扯点料子就行,我觉得我应该能做。”   白喜儿和白向墨这才没再说些什么,一下电车,白喜儿就看到了自己的同学。   白喜儿的同学并没有比她小多少,不过个头都不高人也比较瘦,脸上充满了稚气。   说好汇合的时间的和地点,她就跟着同学们买票进了新世界。   白向墨则带着林宛如带去看戏,相比新奇的电影,此时的林宛如更想听戏。   自从嫁入白家,她就再也没有好好听过戏。   以前家里好的时候也会请戏班子到家里,可她还得警醒着伺候老太太,张罗家里各种事,没能完整听过一出。   准备买票的时候,林宛如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戏,你买一张票就行,自个去找别的地方乐子去吧。”   “娘,我跟你一起,说好的今天我要陪你。”   林宛如笑道:“你还担心娘给丢了啊?你连你小姑都放心,怎么换了我反倒担心起来。”   白向墨确实不放心,因为他总觉得小脚没法保护自己,遇到事连跑都跑不动。   “我先听一听,要是实在无趣,我再找其他事做。”   白向墨对传统戏剧确实不太懂,不过也不是不能听的。   这个时代能登上这样的大舞台,那都是响当当的名角,听到就是赚到,感受国粹的熏陶。   林宛如也没再劝他,在这种人员复杂的开放环境里,有人陪着也更加安心。   他们入场早,戏还没开始,白向墨点了一些小食,打算边吃边等。   东西才刚上来,就听到楼上包间里,‘哐当哐当‘’东西摔落的声音。   林宛如和白向墨下意识抬头看,就看到两个男人在楼上扭打起来,东西洒落一地。   戏园子经理急得汗都出来了,一边安排人安抚其他顾客,一边冲上去劝架。   白向墨微微皱眉,看这情形恐怕一时半会儿没法平息。   “娘,要不我们先去看电影?”   林宛如反而很淡定:“没事,这种戏园子闹不出什么大事,能开得起的后头都是有人的。”   戏院里此时也很少有人走的,都在一旁看热闹。   “这两位怎么干起架来了?我记得两家有生意往来,关系还不错。”   “为了女人,新选上的花国大总统,两位公子哥都想在第一晚占着,一个不服气一个。”   “听说魏二少把冯大少给骗了,错失了那一晚相处的机会。刚刚两人又想占同一个包房,这下仇人见面,直接就打起来了。”   花国大总统可以简称为风尘女子的选秀,最出色的被称为花国大总统,接下来是副总统、总理、总长等等。   以前叫状元、榜眼、探花,现在是民国了也就与时俱进,改成了这样的称呼。   林宛如虽然不知道‘花国大总统’是什么,可听这些对话也能猜到一二,顿时脸色有些不好。   这两位少爷明显在这里还挺有名,不少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纷纷在那议论这起由女人引发的争斗。   时不时还聊起两位大少爷从前的风流韵事,人生经历十分精彩。   “石头,我们还是走吧。”林宛如站了起来。   白向墨点点头,扶着林宛如离开。   戏院也知道是他们这里出了事,扰了他们听戏的兴致,不仅退了票钱,还额外送了一张打折券,说是下次来买票可以优惠。   白向墨此时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两位大少爷,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活着的样子。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31 04:26:11~2021-08-01 03:0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吃蛋黄、多言不及饮酒、日常土拨鼠、西念'、Insomnia 10瓶;安兮萱 9瓶;牛奶炖豆腐 5瓶;会吐槽的猫薄荷 3瓶;揍敌客、月夜№修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1更+2更)【电】约会?   白向墨带着林宛如到隔壁大戏院里去看电影, 电影院门口摆着或是贴着各种电影的海报,题材五花八门。   不管是原身还是现在的白向墨,对此时的电影都不了解。   白向墨打听了一圈, 跑到林宛如身边道:   “娘, 最近一场要上映的是《盘丝洞》,听说这部片子上映之后特别火爆, 你要不要去看看?”   “《盘丝洞》?是不是西游记里的?”   “对, 我听他们人说是今年2月份就上映了, 一直卖得特别好。”   白向墨对这个片子也很感兴趣,他小时候最喜欢看的电视剧就是老版《西游记》, 最崇拜的英雄就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长大后关于这猴子的影片他基本都看过, 虽然有的实在烂得让人想要翻白眼, 可他下次看到片子里有那帅气的猴子, 还是忍不住去踩雷。   林宛如也很喜欢西游记里的故事, 相较于那些新潮的片子,她第一次看电影还是想看一些熟悉的故事。   买票的人很多, 白向墨让林宛如在一旁等着,自己去排队买票。   电影票一张票需要小洋六角, 两张就需要一个多银元。   白向墨刚付好钱, 拿着票刚离开队伍就被人拍了肩膀,转头一看竟然是齐铭。   “咦,你怎么在这?”   齐铭看着他手上的两张票, 眼眸微闪:“你跟朋友一起来的?”   “我带我娘过来的。”白向墨指向林宛如的方向。   顺过去一看, 齐铭果然看到林宛如正站在人少的地方。   齐铭脸上泛起笑意:“我去跟伯母打个招呼。”   林宛如看到齐铭也很高兴,尤其齐铭夸白向墨孝顺, 林宛如听着比夸自己更开心。   齐铭看到白向墨手里的票, 有些诧异:“你们来看盘丝洞?”   白向墨:“怎么, 这部片子不好看吗?”   “这倒不是,只是没想到你们喜欢看这种类型的电影。”   “正好轮上就看了,之前本来打算去听戏的,没想到有人打架,我就带我娘过来看电影了。”   “你们当时也在现场?我正巧在附近办事,听说出事了就过来看看。”   白向墨没想到这么凑巧,不过想想华兴保险是全上海数一数二的,这样的大型娱乐场所,有远见的一般都投保了。   “我还以为你只处理命案的赔偿呢。”   “这里的老板跟我们关系不错,所以我顺便过来一趟。具体怎么赔,却不是我的事。”   白向墨点点头,“那我们先进去了。”   说完就要带着林宛如去检票,非常干脆地结束了话题。   齐铭嘴角抽抽。   林宛如见状连忙道:“齐先生你先去忙,有空到家里,我给你擀面吃。”   “我就是来走个场,已经忙完了。”   齐铭说完就站在那里不动。   白向墨眨了眨眼,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林宛如见状笑了起来:“你要没事,要不要来一起看电影。”   白向墨还来不及说什么,齐铭就开口道:“好,我也很长时间没看电影了。”   说完齐铭就转身去拿票,连排队都不用,直接找经理就行。   走进放映厅,林宛如感到一切都很新奇。   “这里跟戏园子真是一点都不一样。”   “先生,太太,要不要瓜子、花生、汽水?”   有小童提着篮子在走廊叫卖,齐铭叫来小童,买了汽水和不少零食。   齐铭打开汽水递给林宛如和白向墨:“一边看电影一边吃东西更有趣。”   这点小东西也没必要推来推去,白向墨见林宛如很是不好意思,便道:   “娘,你试一试这个汽水。”   林宛如喝了一口,被汽水给呛了鼻子,“这味道倒是有点儿奇怪。”   “你再多喝两口就习惯了。”   白向墨自己喝了一大口,这个时代的汽水味道也挺不错的。   他从前就热爱快乐肥宅水这种不健康食品,尤其是解剖尸体之后,不吃点垃圾食品总觉得缺点什么。   齐铭看他一会就喝掉大半瓶,“你喜欢喝汽水?”   “还行。”话是这么说,喝的速度却非常的快。   齐铭又给他买了一瓶,白向墨一边说喝太多汽水不好,一边不客气地又喝了起来,只是速度比之前放慢了一些。   电影开始放映,林宛如越看越觉得不对,眉头皱得紧紧的,整个人坐立不安。   “娘,怎么了?”   白向墨注意到林宛如的异样,压低声音问道。   “我们还是走吧?怎么能看这种片子。”   白向墨一脸茫然:“这片子怎么了?”   林宛如看他愣愣的样子,想解释又难以启齿。   这时屏幕里出现穿着小肚兜小短裤的两个女人在挥剑打架,林宛如直接用手捂住了眼,还不忘把他的眼睛给捂上。   白向墨顿时反应过来,对于林宛如来说,这太过暴露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色--情。   “娘,不就是穿得清凉一点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死后都是一堆皮囊,我什么样都见过,看得比这还清楚呢。”   林宛如一时语塞。   白向墨觉得不能以自己的标准去要求林宛如,便是道:“您要是实在不想看,我们就出去吧?”   林宛如见状反倒觉得自己小题大做,儿子也是好意,若是电影真的很不堪,也不能在这样大的戏院里播放。   尤其她看到齐铭望了过来,一脸疑问,就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算了,再看一会吧。”   白向墨身体刚坐正,齐铭就凑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过,热气直吹在敏感的耳朵上。   “怎么了?”   “没事,我娘不太习惯这种画面。”   “那你呢?”   此时荧幕上正播放一群女妖精正围着唐僧勾引戏码,对于现在的人来说非常香艳。   白向墨一脸淡定:“小儿科。”   虽说这部电影对于后世各方面更成熟的电影来说太过稚嫩,可白向墨依然看得津津有味。   电影拍得挺有趣的,它对原著进行了改编,赋予了蜘蛛精更多的含义。   用后世的眼光来说,蜘蛛精是冲破封建礼教追求自己幸福的先锋者。   作为今年出品的爆红电影,能够被人喜欢是有它的道理的。   哪怕林宛如一看觉得很是别扭,可当看进去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在意那些,更关注的是剧情。   电影看的是画面,内容更加丰富,场景更加多变,人物表演也很细腻生动,有自己独特的魅力。   整部剧结束时,林宛如还有些意犹未尽。   “伯母,你以后想要看就跟我说,我们跟电影院也有合作,可以直接拿到票。”   白向墨也道:“娘,你下次可以跟小姑一块过来看电影。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肯定也很喜欢看电影。”   “这电影确实好看。”林宛如感叹,“如果能配有声音就更好了。”   “以后肯定会出现有声电影的,还会是彩色的。”   林宛如想想就觉得有意思,“要是那样就更有意思了!”   齐铭:“附近有一家山西菜馆,味道还挺正宗的,我带你们去尝尝家乡味道。”   林宛如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们也打算回家了。”   “现在还早着呢,我都去您家吃了那么多顿了,总得让我表示表示,否则以后我都不好过去蹭饭了。”   “你帮了我们那么多忙,那点饭菜算得了什么,你太客气了。”   齐铭没有再劝,而是把目光投向白向墨:   “你跟我一起劝劝伯母吧,离开家乡这么多年,她肯定也想尝一尝家乡的味道。”   白向墨原本想拒绝,可听到这话也心动了。   林宛如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不过他看得出她很想念老家。   “娘,咱们去尝尝吧。自从咱们家雇不起厨子,我除了您的手艺,就再也没尝过山西菜了。”   齐铭:“那家菜馆的黄河鲤鱼炖豆腐做得特别地道,鱼都是千里迢迢地运过来。”   林宛如闻言不好再拒绝,距离和白喜儿会合的时间也还早,便是跟着齐铭上了车。   正如齐铭所说,这家山西菜做得非常不错,让林宛如又想到从前在山西时的日子。   她的手艺虽然不错,可总觉得做不出地道的家乡味来。   白向墨没有那么多的乡愁,只要东西好吃,他就都喜欢。   等吃完的时候,齐铭正打算买单却发现白向墨刚才去洗手间的时候,已经把钱给付了。   “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说好我请伯母的。”齐铭很是不悦。   “我的家乡菜当然是我来请,你都请了那么多次了,总该我来一回。”   齐铭冷哼:“跟我分那么清楚?”   “这是把你当朋友才这样。”   白向墨看齐铭依然脸色难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哎呀,都是兄弟,磨磨唧唧地干什么。还好我有经验偷偷付了,否则你还跟我在这来一场抢付账大战啊?”   齐铭想到那个画面也觉得很难看,便只道:“我的饭可不好蹭,给你机会还不好好珍惜,以后你想吃都吃不了。”   “那就换成我请你!”   “你还欠公司的钱呢。”   “快了快了,再来一个案子就能还清了。”   这段时间虽然没有案子,不过他们三个人的收入加起来,除了日常开销和白喜儿的学费,还能剩下七八十块大洋。   如今还剩下一百五十块大洋没有还了,一个案子加上工资攒下来的钱,无债之日很快就会来到。   白向墨的嘴仿佛开了光,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被电话叫起来,说是有命案,让他赶紧坐侯三的车过来。   白向墨匆忙洗漱,提上自己的法医箱,赶赴目的地。   案发现场在法租界的一座豪华公寓里,里面住的都是社会名流和政客。   白向墨赶到的时候,齐铭已经站在了大门口,看到他的时候,眼神耐人寻味。   “你这是什么眼神?”   “死者是冯辉冯大少,也就是昨天你在戏院时,两个人打架中的一个。”   白向墨惊讶:“竟然是他?”   “走,我们上去看看吧,现在煤气应该散得差不多了。”   齐铭抬起警戒带,示意白向墨进入。   白向墨这才明白为什么在楼下就拉了警戒带,原来还涉及了煤气泄漏,刚才在电话里齐铭并未来得及说清楚。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案发现场拉了警戒带,简直是太不容易了。   两人一起上楼,还没走到门口,白向墨就闻到了煤气味,不由皱起了眉头。   “怎么还有这么重的味道?”   “煤气泄漏严重,刚才楼道里都是,所以管理员把楼里所有的人都给疏散了。”   刚才的浓度要是有人点火,恐怕要炸坏好几个屋子。   “什么时候发现煤气泄漏的?”   “早上清洁工打扫的时候,路过闻到了煤气味,立马让管理员开门散气。”   白向墨换好了衣服,戴好了手套鞋套,这才走近屋子。   一进门,就看到死者仰面躺在沙发上,地上和桌上摆了好几个空酒瓶。   除了煤气味,还能闻到浓浓的酒味。   齐铭:“目前表面上看,死者是因为酒醉忘了关煤气,导致烧水水开后沸出的水把火浇灭,导致煤气泄漏,致使死者煤气中毒而死。”   白向墨走进厨房,看到煤气灶上摆着一个水壶,盖子是歪斜的。   “拍一下这个水壶。”   齐铭拿出相机,对着水壶拍了一张。   白向墨这才打开盖子,里面的水只剩下一半,灶台附近还能清楚地看到水渍。   “这样看确实有这个可能。”   白向墨只大概扫一眼,就回到了客厅。   “你给死者拍几张照,多拍几个角度。”   齐铭配合地给他打下手,凑上前给死者拍照,尤其对着脸上的巴掌印拍了好几张。   “昨天我过去的时候,他脸上并没有巴掌印,这一巴掌是他在冲突之后被打的。”   白向墨向前仔细查看,印记很深,说明打的人非常用力。   “看手掌大小,动手的是个成年男性。”   齐铭把死者各个角度都拍好,白向墨这才开始对尸体进行检查。   白向墨撑开死者眼睑,“角膜轻度浑浊,瞳孔放大,昨天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台和电梯员都说是晚上十一点多,当时他就已经喝了不少酒,意识还比较清醒。”   白向墨点了点头,大致检查露出来的皮肤,并未发现有明显外伤。   死者穿的是真丝睡衣,只披了一件皮草外套,因此尸僵虽很严重,白向墨依然轻松的把他的衣服给扒干净。   “你解衣服的功夫还挺溜。”   白向墨并未搭理他,注意力都在尸体上:“尸体出现尸僵,全身肌肉僵硬,死亡时间大概在6~8个小时之间。”   “现在是早上八点,也就是说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天晚上的12点到两点之间。”   “死者身上有少量轻微挫伤,都不是致命伤。”   “这应该是他昨天和魏二少打架留下的痕迹,他们当时发生冲突的时候,死者先出的手,魏二少想要还手的时候已经被人拉开了,只用脚尖踢到了几个地方。我过去的时候,死者的情况还好,魏二少却被打得流了鼻血。”   白向墨准备将尸体翻过来,齐铭非常有眼色地上前帮忙。   “尸斑在死者的臀部和背部,并未形成新的尸斑,可证死者的确死在这里,并没有被移动过。”   白向墨又按了按尸斑,“尸斑指压轻褪色,已经开始融合,死亡时间符合刚才的推测。”   “死者体表并没有明显的损伤,他煤气中毒死亡的概率应该很高。”   白向墨摇了摇头:“目前还不好判断,煤气中毒主要是其中的一氧化碳导致,一般来说一氧化碳中毒死亡,体表会有特殊的樱桃红色尸斑,你看死者的尸斑并未体现出这一点。”   齐铭皱眉,分析道:“那这意味着死者并不是煤气中毒而死,而是其他原因导致。如果是这样,那很可能是谋杀,煤气泄漏是为了掩盖凶杀。”   “目前死因还不能确定,煤气里的成分很复杂,有可能导致死亡的是其他气体。又或者因为本身疾病,以及饮酒过量猝死等原因。”   白向墨看着地上的酒瓶,这些酒的度数都不低,死者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喝了不少酒,再加上这些很难说是因为什么原因。   “所以想要知道真相,必须要解剖?”   “目前尸表无法获得更多信息,只有解剖才能确定真正的死因。”   齐铭轻吐一口气,扫了一眼现场:“这要不是你来查,恐怕现在就被定性为意外了。”   “你的动作怎么这么快?”白向墨好奇。   法租界巡捕房的探长都还没来,齐铭竟然就已经到了,这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了。   “你忘了我是探案顾问了?这里距离我家不远,中央巡捕房就把这个案子交给我了。”   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冯辉是冯耀祖的儿子。   冯耀祖是此时上海教育厅副厅长,他的独子死在法租界,不管什么原因还是由华人探长来调查更合适。   法国领事并不想介入这个案子,让华人自己内部解决。   白向墨差点忘了这个,一直只把齐铭当作负责调查理赔的了。   “当然,还因为这位冯大少也买了我们公司的保险。哦,这栋楼也在我们公司投了保。”   白向墨只能感叹华兴保险业务能力非常强,哪里都能遇上。   “我认为解剖尸检是很有必要的,希望你能做通家属的工作。”   白向墨正准备用白布将尸体盖住,正按常规提取检材,外面传来喧闹声。   “滚开,里面是我儿子!你们凭什么拦着我!”   “先生,夫人,你们现在还不能进去……”   白向墨一抬头,就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和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冲了进来。   “你们在偷偷摸摸做什么!竟然敢拦着我们!”男人正是死者的父亲冯耀祖。   “儿子,阿辉,你醒醒,你不要吓妈妈啊!”   另一位女士也就是冯辉的母亲邓巧珍扑到死者身前,那冲力非常大,直接把白向墨推到了一边,被齐铭一把抓住,才不至于跌倒。   “谢谢。”   齐铭明显感受到手里的人比之前壮了一些,可面对失控的死者家属,还是显得太过单薄。   看到儿子已经没有了气息,邓夫人哭得快要撅过去,冯辉虽然没有落泪,可脸色苍白一副随时要倒下去的样子。   这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冯家的独苗苗,这么多年就这么一个种,竟然就这么没了!   这对于两位平均年龄过半百的人来说,是极为沉重的打击。   一时之间难以相信这件事是真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齐铭松开手,推了推眼镜道:“冯厅长,邓夫人,请节哀。”   “是谁害死了我儿子!”冯厅长咬牙切齿,太阳穴青筋暴露。   “目前还不能确定是意外还是谋杀,现在看像是令公子因为喝醉忘了灶上还烧着开水……”   “不可能!”邓夫人厉声打断,眼泪还挂在脸颊上,“我儿子从来都不会自己动手做这些!他连煤气灶怎么开都不知道!”   齐铭闻言走到茶水台,打开热水瓶,发现里面的水还在冒热气。   “平常有佣人在这边伺候吗?”   邓夫人一边抽泣一边道:“最近他都在这里留宿,所以我专门派个佣人白天在这边打扫和收拾。”   “要不是你惯着,买了这么一套房子,让他晚上都不肯回家,阿辉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冯厅长怒斥道。   邓夫人闻言也恼了,站起身指着冯厅长破口大骂:   “你竟然还来怪我!昨天要不是你打了阿辉,他也不会跑到这里。他原本都跟我说得好好的,以后晚上都会回家,都是你!”   “如果不是你一天纵着,让他只知道花天酒地,会闹出为个女人大打出手的丑事吗?我不过说他两句,他就顶撞我,真是慈母多败儿!”   “是,你有本事,你把阿辉打跑了,是你害死了阿辉,你赔我儿子!”   邓夫人直接扑上去要揍冯厅长,齐铭眼疾手快拦住。   “你放开我,我要打死他,让他赔我儿子!”   “夫人,您先冷静,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明真相。”   冯厅长觉得脸都丢尽了,甩袖站在一边:“真是不可理喻!”?   邓夫人被拦着也冷静了下来,想起已逝的儿子又哭了起来。   “你们一定要查清楚我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明明是一个从来不干家务的人,怎么就会因为烧水中毒死了,一定是有人害他。”   冯厅长也恢复了冷静,严肃道:“齐先生,我知道你是上海的名探,请你务必查清犬子的死因。”   “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只是如果想要知道贵公子的真正死因,必须要进行解剖尸检。”   听到这话,冯厅长和邓夫人都不由皱起眉头。   邓夫人的反应最大:“不行,阿辉已经死了,现在还要把他开膛破肚,这、这……”   “冯厅长,邓夫人,目前只有这个办法,否则我们光从尸体表面和现场,是无法查清楚的。”   “不行,绝对不行!”邓夫人反应激烈。   冯厅长也明显也不乐意,眉头紧紧皱起。   “真的只有这个办法吗?”   齐铭肯定道:“是的。”   “你不能答应,我绝对不会同意解剖我儿子!”邓夫人看他犹豫,很是着急。   冯厅长一脸严肃,久久才开口:“这件事我得先想想。”   齐铭也没有勉强,带着白向墨离开了现场。   “他们会同意吗?”   齐铭摇了摇头:“我也不能确定。”   别看邓夫人坚持自己儿子是被谋杀,他不会做家务也不会有这种意外,可他们看到现场和冯辉身上没有明显致命伤痕,还是会怀疑这确实是个意外。   如果他们认为很大概率是意外,那么就不会同意解剖,担心孩子死后也不得安宁。   齐铭和白向墨走到楼下,就听到有报童挥着手上的报纸一边跑一边嚷嚷:   “号外号外,扫把星花国大总统克死上海滩风流公子魏二少!魏二少惨死花国大总统闺房中!”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约会——带丈母娘的那种。感谢在2021-08-01 03:03:07~2021-08-02 03:2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兓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玫红色的云 20瓶;南辕北寻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1更+2更)马上风   白向墨和齐铭对视一眼, 眼神里透着惊讶。   齐铭叫住报童,买了一份报纸,报纸头条就看到昨天和冯辉打架的魏禄丰魏二少死在了花国大总统的房中, 死因是因为吞食过量的鸦片。   上面印着一张花国大总统照片, 光相片就占了一个大版面。   相片拍得非常的妩媚漂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这个女人做宣传的。   “另外一个竟然也出事了!”白向墨诡异不已。   齐铭也感到难以置信, 可有了挤压综合征的经验, 他也不能由表面样子来判断两人的死是不是跟今天的打斗有关。   “他们不会在打斗的时候, 伤到什么隐秘之处,或者一起中毒了吧?”   白向墨摇摇头, 他也无法想象是怎么一回事, 只有尸检才能知道是什么情况。   “这份报纸报道得还真是够及时的, 昨天晚上一点钟他吞食的鸦片, 现在就刊登出来了。”   普通日报都是提前写好并且排版好, 然后拿到印刷厂去印刷,如果更改是非常麻烦的, 因此很少有这么及时报道新闻的。   “这份报纸就是以消息快著称,就喜欢刊登这种风流韵事, 平日里都会派人蹲守在那些烟花巷子里。如果不是今天早上才发现冯辉死了, 今天的报纸会更热闹。”   两人刚为一个女人大打出手,当天晚上就一起惨死,其中一个人还死在花国大总统房中, 这新闻可谓相当劲爆。   这位花国大总统是刚选出来的, 目前正是人气最高的时候,两位来头不小的大少爷为了对她大打出手后都死了。   光是想想, 都觉得极为的戏剧化, 很容易提起大家的兴趣。   消息一经爆出, 这位花国大总统扫把星的名头估计是永远甩不掉了。   “这位魏二少买了保险吗?”   齐铭挑眉:“买了。”   白向墨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么多买了华兴保险的人都死了,会不会影响大家购买的积极性?”   “这年头每天死的人多了去了,死了还能拿钱,何乐而不为?”   “是我胡说八道。”白向墨也知道自己这句话很没道理,没过大脑话就出来了。   “那我们现在要不要去看看魏二少?”   “我问问他现在在哪里。”   齐铭带着白向墨走到一旁的咖啡厅,在那里拨了个电话。   “怎么了?”白向墨看齐铭的表情有些古怪。   “医院那边的人说,魏二少死于马上风。”   “马上风?那报纸上说的抽鸦片是怎么回事?”   “他在死之前确实食入了大量鸦片,行苟且之事时就突然没了气。他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现在尸体就在安心医院,一会准备送往安宁殡仪馆。”   白向墨感叹,“还真是一条龙服务。”   齐铭看了看时间:“我们先去吃个饭,然后再回殡仪馆看看。”   “还是先回去吧,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事情这么凑巧,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   “我知道你工作认真,可这种事也不是我们想查就能查的。魏二少虽然排行第二,上头有个哥哥顶着,可他特别讨魏老夫人喜欢,魏老夫人当年也是个人物,现在还不知道魏家闹成什么样呢。人刚死,先让他们冷静冷静再说。”   白向墨皱眉:“时间拖越久,对查明真相越不利。”   “那也比你这个大活人被他们迁怒撕了强。”   “怎么没算上你啊?”   齐铭理了理外套,得意一笑:“没办法,鄙人在上海滩有那么点地位。”   白向墨撇了撇嘴,却不得不认同这个说法。   “你想吃什么?附近有一家俄罗斯餐厅,厨子是以前在公爵家里当差的,手艺很不错。”   白向墨摇了摇头:“随便找家小店就行。”   “那就去聚香楼吧,从这里开车过去也不远。”齐铭不由分说就将白向墨拉进车里。   白向墨虽然没去过聚香楼,可还是知道这地方的。   聚香楼是上海数一数二的餐馆,据说厨子是宫里出来的,东西特别的昂贵。   随便点一桌,就得花费至少十几个大洋。   从前他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他的那些家境极好的同学们经常在那聚餐。   原身当时根本去不起那些地方,也不想占人便宜,所以很少参加这种聚会,整个人显得有些独来独往。   “你最近发财啦?去什么聚香楼啊,填饱肚子而已,没必要这么铺张。”   白向墨也同样不想占这个便宜,他对吃没有那么多执念,现在也还穷着呢没能力负担,自然不愿意去。   “做人要有点追求,那里的饭菜可谓一绝。放心,这顿我请。”   “你请我也不能去。”白向墨态度坚决。   齐铭脸色有些不好看。   白向墨又道:“我们都这么熟了,又不需要用这些攀交情,去以前你带我去的小店也很不错啊,物美价廉,味道也非常好。”   齐铭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既然都是朋友,那还分这么清楚做什么,就当陪我吧。”   白向墨听了这话也不好再拒绝,只心中感叹这交朋友也得门当户对啊,否则压力还挺大的。   虽说齐铭不会算那么清楚,觉得有心就行,可作为当事人依然会忐忑,无法因为对方经济更好而坦然享受对方对自己的好。   这家伙以前不是明明很朴实吗,怎么现在变了。   二人一进酒楼,招呼客人的掌柜看到齐铭,就连忙脸堆笑容地走过来迎接。   “齐爷,您这是好久没来店里了。”   “掌柜的,今天还有没有包间?”   “有,有,不管齐爷什么时候来,这包间一定给您备着。”   掌柜的亲自将二人送上楼,态度非常的殷勤。   刚上楼齐铭就被一个公鸭嗓给叫住了,“嘿,齐哥,你怎么也在这!”   齐铭一听声音,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白向墨刚抬头就听到咕咚咕咚一蹦一跳下楼的声音,迎面走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长得唇红齿白就是还处在变声期,那嗓门实在令人难以恭维。   “三少,你今天怎么没上学?”齐铭一脸严肃,镜片反射出寒光。   他的目光望向孟明锐身后,白向墨顺眼望去看到一个隐藏在暗处的身影,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感受到齐铭的目光,那个人朝着他微微颔首,齐铭也同样回敬,两人明显是认识的。   孟明锐欢快的脚步顿时停滞在原地,嘿嘿讪笑:“哎呀,这不是饭点吗,我来吃点东西。”   齐铭冷笑,孟明锐缩了缩脑袋,目光投向一旁的白向墨。   “齐哥,这位是……”   “三少这位是白向墨白先生,向墨这位是孟明锐孟三少。”   白向墨突然被齐铭叫了名字,心里一阵别扭,之前两人都互称先生,并没有这么叫得这么亲。   不过思绪也就那么一瞬,很快又恢复平常。   两人毕竟认识那么久,互相叫名字也不奇怪。   “啊!这位就是白向墨啊!”孟明锐惊呼,不停地上下打量着白向墨,一副极为感兴趣的样子。   齐铭向前一步挡住孟明锐的视线,“咱们别堵在这里,进包间里说话。”   “我已经订好了桌子,就我一个人特无趣,咱们正好凑一桌!”   齐铭目光投向白向墨,询问他的意见。   白向墨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要是对方有一群人,那他肯定不乐意,现在就一个正值青春期甚至还在叛逆期的小孩子,拼一起倒是无所谓。   一进包间,孟明锐的话更多了,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跟白向墨问东问西。   “你解剖尸体怕不怕的?你会不会大晚上去啊?有没有见到鬼……”   问题一个个劈头盖脸地砸过来,让白向墨都没插话的空隙。   齐铭直接坐到两人中间,刻意挡住孟明锐的视线。   孟明锐想要绕开他,怎么也绕不开。   “齐哥!你这是干什么,我正在跟白先生交流感情呢!”   齐铭斜了他一眼:“你还没跟我交流你为什么逃课。”   孟明锐顿时老实了,很是郁闷道:   “我就不擅长读书,干嘛非要让我上学?你看我爹我哥他们,纸上超过五个字看着就要撅过去,干嘛非逼我要好好念书?你看我头发都掉了一大把,都快秃了!”   “这话你跟你舅舅说去,你擅自逃课看他怎么教训你,他过两天就从外地回来了吧?”   孟明锐一脸萎靡,抓着齐铭的胳膊不停摇晃:   “齐哥,我最英俊的齐大哥,驴拉磨也得休息啊,何况我这么大个人,今天你就让我休息一天呗。”   齐铭非常冷酷地将他的手给甩掉,乜着眼看他:“就一天?”   孟明锐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对,就一天!”   齐铭这才不再说什么,让白向墨点菜。   白向墨将菜单推了回去:“你来吧,我对这不熟。”   齐铭也没客气,非常熟悉地点了几道菜:“行了,就这些了。”   “好嘞,几位稍等,菜马上就来!”店小二直接转身离开。   孟明锐瞪大眼:“我还没点呢!”   “吃这些就够了。”齐铭斜了他一眼。   孟明锐嘟囔着嘴很不服气却没再说什么,目光又投向白向墨。   “白先生,你跟我说说你解剖尸的事呗。”   白向墨还未答,齐铭就不客气道:“说什么说,你当谁是说书的呢?要吃饭好好吃,要不然就回学校。”   孟明锐这才闭了嘴,可暗地里却偷偷给白向墨使眼色,打算回头再聊。   吃完饭孟明锐得知两人要回殡仪馆,调查魏二少死亡的事,孟明锐也黏了上来,这次齐铭赶都赶不走。   齐铭无奈,只能带上他,角落里的那个男人也一起跟上来。   白向墨看得出这个男人是个练家子,虽然看着五大三粗,可走路了都不带声的。   他一直默默地观察着四周,并且让孟明锐一直在自己的视线里。   回到安宁殡仪馆,魏二少的尸体已经存放在停尸房里,魏家人正在为他筹办葬礼。   齐铭:“我们去看看尸体。”   白向墨点点头,魏家人现在非常的激动,远远就能听到哭嚎声,现在不适合去跟他们申请。   反正只是看看不会做什么,魏家人也不会知道。   孟明锐一直紧紧跟在两人屁股后面,又是兴奋又是畏惧。   等来到停尸间门口,门没开就感受到一股阴寒气息,孟明锐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往身后看。   “你在外面等着。”齐铭打开门将他拦在外面。   本来有点胆怯的孟明锐顿时不干了:“我来都来了,让我看看呗,而且我跟魏二少也熟,万一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齐铭看了他一眼:“一会你在里面不准出声。”   孟明锐连连点头,恨不得下军令状,这才被放进去。   齐铭找到魏二少尸体的存放处,将尸体拉了出来。   白向墨戴上手套,将裹尸袋拉开,看到魏二少一脸苍白地躺在那里。   孟明锐上前看了一眼,默默地往齐铭身后缩了缩。   “死者出现尸僵,角膜浑浊,死亡时间在八个小时左右。”   孟明锐凑向前:“对,对,他就是那时候没的。你真是太厉害了,光这么看几眼就知道什么时候死的。”   齐铭回头望他:“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这事早就传遍了,魏家后来还派人砸了那家妓院,大骂那个花国大总统是个扫把星。我今天就想过去看看,那个花国大总统长什么样子……”   齐铭神色冷冽,孟明锐吓得哆嗦了一下,摆手解释:“我就想去看看扫把星长什么样子!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魏禄丰和冯辉为了争夺花国大总统大打出手,这件事传开之后,所有人都很好奇什么样的女人可以美到两个公子哥打架争夺的地步。   不少人为了一睹芳容,都跑到那家妓院,也因此魏二少出了事,有很多人都看见且传得非常快。   “这件事我会跟你舅舅说的。”   孟明锐顿时整个人都垮了下来,耷拉着脸很是沮丧。   齐铭转身看到白向墨的动作,顿时一惊:“你在干什么?!”   白向墨手里正捏着死者的性那个器,被这猛的一声吓了一跳,白向墨怒斥:   “你这么大声干什么!”   齐铭假咳一声,声音温和下来,“你这是干什么?”   “检查啊,不然还能干什么?”白向墨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白向墨一边说一边还捏着那玩意,齐铭怎么看怎么觉得辣眼睛。   “你……你查出什么了?”   白向墨凑上前仔细查看,脸都快要贴上去了,看得齐铭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上面有黏液和□□,XX萎缩,生前确实正在进行性行为。”   “那看来就是马上风了。”   白向墨点点头:“可能性很大,目前也并没有在死者身上看到明显的致命伤。不过要确定死因,还是得解剖尸检。”   “你还没检查好啊?”   齐铭一脸便秘地看着白向墨淡定地握着其他男人XX 的动作。   白向墨笑了,淡定地将手拿开,还给摆正:“之前怎么没见你这么……”   白向墨斟酌形容词,齐铭直接转移话题:   “想要解剖魏二少比冯辉更难,魏老太太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先吞食大量鸦片,然后还进行刺激兴奋的性行为,死者身体瘦弱,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的。   过于兴奋导致□□猝死,这个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医院给出这样的结论,魏家人不想让死者死后还得被解剖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不是事情太过凑巧,两位白天刚打过架晚上就一起惨死,其中一位死因还存有疑虑,白向墨也很可能会觉得是意外。   齐铭:“一会我去会会那个花国大总统。”   花国大总统是当时最近距离接触死者的人,兴许能从她嘴里知道些什么。   “我也去,我也去!”   孟明锐蹦出来,一脸兴奋。   齐铭眼刀子扫过去,孟明锐缩了缩,双手合十哀求:   “齐哥,带我一起吧,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探案的。”   “我也去看看。”白向墨道。   齐铭收回视线,“你去干什么?你也想见见那个花国大总统?”   白向墨被犀利的眼神弄得莫名其妙,“我当然是去查看现场啊,看看有什么线索。”   齐铭表情微霁,目光扫向一旁的孟明锐。   “你也想查案?”   孟明锐猛地点头,都快晃出虚影了。   “那你去调查冯辉昨天离开戏院出来后到回家这段时间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回到公寓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孟明锐激动得脸都涨红了:“这,这些都让我去调查?”   “是。事无巨细,都必须要查清楚。如果你办不到,现在可以跟我说。”   “我,我可以!齐哥,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查清楚,他那天喝了多少次酒上了多少趟厕所,我都能查得出来!”   孟明锐兴奋极了,将那个花国大总统早就忘到了天边。   孟明锐是个急性子,领了任务直接带着保镖离开了殡仪馆。   “这位孟三少是谁?”白向墨问。   齐铭挑眉,“我还以为你对活人没兴趣呢。”   “你跟我小姑很有话聊。”白向墨白了他一眼。   “他是华兴幕后老板俞长青的外甥,父亲从前是个走镖的,后来成了占据一方的势力,现在已经归顺国民政府。”   “华兴身后还有枪杆子势力。”   白向墨这才明白为什么华兴能在上海立起来了,背后势力是有枪杆子支持的。   “现在也称不上是什么势力,为了兄弟们保命,做了很多妥协。”   齐铭未讲清,白向墨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孟家最小的孩子,还是个老来子,老爷子基于各种考虑,把他送到了上海,让他舅舅照看。”   “你以前所在的军队就是孟家军队?”   “一开始并不是,打来打去就在里面了。”   白向墨好奇:“我看你和孟明锐的关系,并不像是面对上司的儿子,更像是他的长辈。”   齐铭笑道:“司令不玩虚的,把我们这些兵都当成自己兄弟。我早些年读过几年书,待遇也自然不同。”   “就这么简单?”白向墨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孟明锐明显还有些怕齐铭。   “我救过司令的命,跟孟明锐的大哥是拜把子兄弟。”   白向墨恍然大悟,难怪齐铭能在华兴有那么多权力,他明显不是一个简单的理赔经理。   他会来到上海,除了现在这份工作,恐怕还要负责孟明锐的安全。   “探案是你自己的兴趣吧。”   “是。”齐铭坦率承认,“我之前跟你说过。”   白向墨摸了摸鼻子。   两人大白天赶往新选上的花国大总统所在妓院,这一条巷子都是开妓院的,现在大白天很是萧条,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   当白向墨和齐铭走进巷子,看热闹的□□们明显眼睛一亮,不少人积极地涌上前推销自己。   现在虽然是白天,可这皮肉生意依然能做。   眼前两位男子看着就赏心悦目,而且其中一人穿着进口面料的西装,一看就知道是个大肥羊。   “哎哟,两位先生要不要来我们这里坐坐呀,让我们姐妹几个陪您喝两杯?”   其中也不乏有认出齐铭的,态度更加的热情。   白向墨斜眼看齐铭,嘿嘿笑着:“没想到啊,看你道貌岸然竟然是个经常流连花街柳巷的人。”   “我过来都是为了理赔或者谈生意,并没有干过那些龌龊的事。”   这种花街柳巷经常出事,齐铭对这一片非常熟悉。   “真的吗?我不信。”   “千真万确。”齐铭正色道,“女子卖笑心中却苦不堪言,一切都是应付,我并不觉得能获得什么乐趣。我有母亲和姐妹,我一想到如果她们也沦落到这般境地就无法去做什么。我无法约束别人,至少能自正自清。”   “抱歉。”   齐铭笑了起来:“现在的风气让你对我有所误会也在所难免。”   “所以才不能同流合污,否则自己也变脏了。”   齐铭深以为然,两人走到花国大总统所在妓院,正如同孟明锐所说,这里被魏家人砸了个稀巴烂。   这家妓院附近明显比前面的人多了不少,她们都不是为了接客,而是在看那家妓院的笑话。   完全不惧这家妓院老鸨的怒吼,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挤眉弄眼地聊八卦。   嘲笑这家妓院之前多得意风光,现在又有多落魄苦闷。   “哎哟,齐大经理,您终于来了!我就说我们这里闹了那么大的动静,您怎么可能就派两个小兵就过来了。”   老鸨看到齐铭,原本愁苦的脸顿时绽开了花。?   “哎哟,您瞧瞧,您瞧瞧我们这都成什么样了,您可一定得多赔点,否则我们这些姑娘们可怎么活下去啊!”   齐铭不动声色地挣开老鸨的手,道:“柳仙儿在不在?”   柳仙儿就是这一届的花国大总统。   冯辉已逝的消息已经传到这里来了,所以大家都聚在这里看这家妓院和她的热闹。   之前宣扬为了她两位公子哥大打出手,让她名声大噪,没想到峰回路转,两位公子哥莫名其妙就过世了,这不是扫把星什么是扫把星?   “在,在,仙儿正在上面哭呢,这都什么事啊!”   老鸨苦闷不已,明明昨天还是个摇钱树,今天竟然就变成了瘟神!   培养了那么久的姑娘,现在变成这样,老鸨气得快吐血。   “找个干净的屋子,让她穿好衣服过来,我有话问她。”   老鸨试探问道:“齐大经理,您找她有什么事啊?”   齐铭眼神一扫,老鸨连忙道:“我这就给您找去,您两位先到里边坐会。”   柳仙儿很快进来了,从门口款款走来,虽哭得两眼通红却依然美艳无双,还更加我见犹怜。   她的容貌极为出众,身材更是婀娜,比白向墨从前看过的很多女明星都要漂亮,还有一种后世人没有的韵味,真不愧为花国大总统。   “好看?”齐铭压低着声凑过来。   白向墨眼皮一跳,求生欲莫名的在此时窜起,顺嘴就胡诌:   “还行,挺好解剖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我换了名字所以出了很多错,感谢大家抓虫。死者是冯辉,冯耀祖是冯辉的父亲.orz   另XX是大家意会是啥吧,打出来会被屏蔽的= =。。。。   感谢在2021-08-02 03:28:11~2021-08-03 06:2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御什 16瓶;蓝色的守护 5瓶;corrine.z 3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1更+2更)外室   柳仙儿听得汗毛竖起, 脸上刚扬起的讨好笑意僵在脸上,表情扭曲。   毕竟是训练已久能在众佳丽中斩获头筹的新一任花国大总统,她很快压下心中的惊恐, 浅笑盈盈地与眼前二人行礼。   “不知两位先生寻我何事?”   齐铭收回眼神, 目光灼灼:“魏二少出事时你在场?”   柳仙儿脸色更加苍白,颤着声道:“是, 可这事真的与我无关。我那天见他不好还劝着, 可我是什么身份, 魏二少想要做什么我也拦不了啊。”   说着,柳仙儿还嘤嘤地哭了起来, 梨花泪落好不可怜。   齐铭眼角扫了一眼白向墨, 看他依然一脸平静, 既没有鄙夷也没有怜惜之意。   “别给我废话, 你把那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柳仙儿拭泪, 缓缓开口:   “魏二少那天晚上来的时候就已经喝了不少酒,脸上还带着伤。我知道白天发生了什么事, 也不敢多问,怕他因此恼了我觉得是我给他带来了麻烦。   我伺候着他抽大烟, 可不知怎么, 他昨儿非要把一整盒大烟给吞了。那时候我就觉得他有些不好,可他非要拉着我做那事,结果一半的时候, 突然就不动了……”   柳仙儿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两人的面色, 见他们并没有太多反应,心里更加忐忑。   “只是这样?”   “就, 就是这样。”   齐铭冷哼:“你不若再想想, 魏二少虽不是你害死, 却与你有关,若还有隐瞒,魏家绝对会让你没法待在上海。”   柳仙儿脸色煞白,心脏跳得厉害。   谁能知道昨儿之前她还风光无比,楼里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一群男人排着队想要讨好她。   就这么一晚,竟是什么都没了,恐怕还有性命之忧。   魏家人不讲理,哪怕这事与她无关,也会被扒一层皮。   “魏、魏二少想要一展雄风,在行那事之前又吞了一些药……”   柳仙儿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低着头很是难堪。   她虽是窑姐儿,可之前妈妈为了给她抬身价也不是什么客人都沾的,还要保持清高来吸引人,自然没法像其他窑姐儿一样把脸皮扔到脑后。   白向墨皱紧眉头,这个魏二少还真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每一项操作都是把自己的命往死路上逼啊。   大烟和酒精都有兴奋作用,竟然还要加助兴药丸,那瘦弱的身体受不了刺激会猝死简直太正常了。   “他以前也是这样吗?”   柳仙儿点了点头:“我听姐妹们说他最近都是如此,他那东西不太成,白天又跟冯大少嘲笑了一顿,更是不服气,所以才会比平时更疯。”   “他与你说起过和冯大少是怎么打起来的?”   齐铭昨天也去了解了情况,可具体戏院里的人并不知晓。   只知道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包间,一开始还好好的,一同点了茶和小点心,没过多久不知为了什么吵了起来。   然后就听到里面‘叮里咣当’作响,再闯进去两个人已经打起来了。   魏二少身子虚,因此瞧着比冯大少更加狼狈。   当时就问起因何争斗,两人当时皆不语,还是在大家在外头听到只字片语,推测出是为了一个女人打的架。   “魏二少一来就跟我说了,他虽没说明白,可就那个意思。”柳仙儿连连点头,“说起来跟我压根没关系,其实魏二少和冯大少关系一直不错,那天魏二少虽压了冯大少得了我,可两人也没有因此纷争。   只不过冯大少心思不坏可那张嘴很是不饶人,昨儿看戏一时说话没遮掩,魏二少恼羞成怒这才打起来的。这一切都跟我没关系,我只不过是个幌子。”   男人不能说不行,这是极为伤男子自尊的,哪怕最亲密的朋友甚至家人都不能在这上面做文章。   这无疑触及底线,尤其像魏二少这样的人特别的好面子,愤起打人实在再正常不过。   不过这也不意味着跟柳仙儿说的一样,自己清清白白被当了幌子,不过这也没什么可追究的。   “也正是因为被冯大少刺激,晚上才会这般没分寸,我怎么劝都劝不动。”   齐铭并未言语,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仙儿连忙又道:“这事我真的无辜,魏二少是什么样的人,我哪里敢害他。况且我也没有理由,他出巨资包了我,我怎么会害这么大个金主,这对我没有半点好处。”   说着她又伤心起来,如今顶着个扫把星的名头,以后莫说有人捧她,只怕会成为最低贱的娼--妓!   这下不仅真情实感的伤心,还越发为未来的命运担忧起来。   齐铭清咳一声,柳仙儿回过神来,连忙压下泪水,不敢再抽泣出声。   “冯大少的事你应该也清楚吧?”   柳仙儿觉得腿都软了,齐铭见她摇摇欲坠,眼神示意让她坐下。   柳仙儿坐下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捧在手里,才开口道:   “冯大少的死真的与我无关啊,真不是我克死他的。他都没见过我几面,况且当日他虽没成为我入幕之宾,却也抱了花国总理,哪里就会为了我要死不活。”   “你可知冯大少有什么仇人吗?”   “仇人?”柳仙儿顿了顿,最后摇了摇头,“没听说过,他出手极为阔绰,特别喜欢玩乐。有时候起了兴头,还经常给姑娘们撒钱,为酒客们免单,只要他一来谁不捧着?”   “不是说冯大少死于意外吗?莫非还有隐情?”   齐铭斜了她一眼,柳仙儿顿时噤声,不敢再多问。   柳仙儿这边再问不出什么,白向墨到她闺房里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只是把鸦片和那助兴的药丸给带了回去。   走出妓院,齐铭才问:“你依然怀疑魏二少的死有问题?”   “我只是例行收集而已。”白向墨摇了摇头,“目前看两人一起死亡并没有联系,想要从魏二少这边查清楚冯大少是怎么死的,这路子目前看行不通。”   “这还得等冯家消息。”   白向墨叹气:“时间拖越长,越难以从尸体里获得有效信息。”   “你认为冯辉的死因并不单纯?”   白向墨斟酌片刻,道:“我直觉有问题。”   齐铭闻言笑着看他:“没想到我还能从白大法医口中听到直觉两个字,我以为你没有证据,不会做这种假设。”   “法医工作本身就是要大胆假设,细心求证。”   齐铭眼眸微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白向墨只能解释:“以前我确实会谨慎用词,现在没必要了。提出更多可能,也能给你在侦查的时候多提供思路。”   “为什么现在没必要?”   齐铭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白向墨只能吐露心声:“因为现在我可以完全信任你。”   听到这话齐铭笑意更深,“能得到你的承认可真不容易。”   白向墨不好意思笑了笑,他这么谨慎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一旦开始信任就不会怀疑,就算察觉对方有不对劲的地方,他脑子里也会自己形成一套解释,为对方辩解从而依然信赖,不愿意相信自己信赖的人是有恶意的。   如果对方是好的,那这样完全没问题,可如果对方有别的小心思,那白向墨可就倒霉了。   这样的事以前就发生过,白向墨大学时候被人当成几年的提款机都不自知,直到对方实在太过分,白向墨也难以承担的时候,才发觉不对劲。   结果白向墨反被指责,都是因为他太过纵容才让自己养成这个坏习惯。   在工作学习方面白向墨遇到一个坑,下次绝对不会再踩,生活上他脑子就跟缺根弦一样,同样的坑经常踩也不吃教训。   在从前这个性格倒也罢了,顶多自己吃点小亏,可在这里很容易被人利用干坏事,这让白向墨更加谨慎小心。   “以后务必继续。”齐铭又道。   白向墨抬眼看他,齐铭目光真诚而郑重。   “这世道就算一开始是人,后面也会变成鬼。人心不稳,只有小心才不能受到伤害被人利用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   白向墨:“希望你一直能记住今天的话。”   人一旦站在高位,很容易逐渐失去同理心,从而变成了自己曾经厌憎之人的样子。   在后世就有很多屠龙者最终变成了龙。   “我会一直警醒,若有你监督更好。”隔着眼镜片,依然能感受到齐铭目光灼热。   白向墨微微怔了怔,认真地点了点头:“与君共勉。”   第二天,白向墨正在家里书写资料,孟明锐兴奋地登门。   一双眼睛充满了血丝,可整个人非常的亢奋。   “白先生,昨天你让我查的东西我都查到了!”   白向墨微怔,忍不住纠正:“不是齐铭让你查的吗?”   “哎呀,那不都一样吗!”孟明锐非常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跟你讲,冯辉那小子……”   “等等!”白向墨直接打断他的话,“这些信息你跟齐铭说了吗?”   “没呢,我一拿到消息就跑你这里来,还没来得及找齐哥呢。”   孟明锐还摆出一副快表扬我的表情。   白向墨无奈,让他先别急着说,他直接打电话给齐铭,让他过来一起听。   孟明锐嘟囔道:“你干嘛急着找他啊,我专门先来找你的。”   “我只是个法医。”白向墨也会参与侦查,可他很清楚自己的长处在哪里。   “那也非常强,你之前的事我都非常清楚,简直太神了!”孟明锐眼睛里尽是崇拜。   白向墨挑眉:“想学?”   孟明锐兴奋地点头:“我也想听尸体说的话!”   “那你赶紧好好上学去吧。”   “啊?”   “想要当法医,生物、物理、化学、医学等都要精通,你这几门学得怎么样?”   孟明锐一腔热情瞬间被泼了一大盆凉水,他要是能学会这些,至于每天冒着被打骂的风险逃课吗。   “算了,我还是跟齐哥学吧。原本还想在你这偷学几手,没想到这么复杂。”   齐铭很快赶了过来,一看到孟明锐厉眼射去:“谁让你跑到这里来?”   孟明锐脑袋一缩:“我这不是过来告诉你们我的调查情况吗。”   齐铭冷笑两声,孟明锐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你今天又没上学?”   “我跟我舅舅说过了,我舅舅说如果是跟着你不瞎跑,可以不去上学。”   齐铭皱眉:“俞长青真这么说了?”   “我哪敢骗你啊,要不你打电话过去问问?”   齐铭还真打了这个电话,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孟明锐对他不信任自己的行为感到不满,脸颊鼓鼓的。   齐铭挂了电话,面色不善地望着他:   “你跟着我可以,但是不能胡闹,一切都得听我安排。如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你可以滚蛋了。”   “我一定能办到!”   孟明锐兴奋地蹦了起来,只要不用去上学,让他干什么都行。   齐铭摇头,之前之所以让孟明锐上学,除了确实想让他多懂些道理,还是为了拘着他不能乱跑。   上海滩玩乐的地方太多,若是这么放着肯定会学会那些不良习性。   孟家虽草莽出身,可绝不允许家里人碰那些害人的玩意。   就连手下的兵也管得很严,不像一些兵正打着仗呢,烟瘾上来了,这才能让他们杀出一片天地来。   现在看孟明锐实在对读书不感兴趣,与其看他经常逃课乱跑,不如让他跟着齐铭找点事做。   昨天孟明锐接到任务之后,非常认真地去执行了,俞长青也就不再勉强。   “现在先说说你查到了什么?”   孟明锐立马表情变得严肃,清了清嗓子,将一张纸拿了出来:   “这上面记录着冯辉从戏院之后的路程。”   齐铭拿起纸张看了起来,面露惊讶。   上面的记录非常的清晰,还标注了大致的时间,来往的人,以及那些人的背景关系等等。   “这都是你写的?”   孟明锐挺起胸脯:“是我。”   “干得不错。”   齐铭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清晰地写下来,如此一来可比口述更加直观。   孟明锐根据上面的时间图一一进行描述,整条线索非常清晰清楚,调查极为细致,就算齐铭出手也不会做得更好。   冯辉从戏院出来之后就去大烟馆,晚上到妓院喝酒玩乐,然后直接就回了家。   从表面上看,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   白向墨和齐铭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这件事如果不从你冯辉入手,恐怕案子不会有任何推动。   齐铭:“冯家现在是什么态度?”   “冯家大部分人都觉得这是意外,只有冯夫人觉得冯辉死得蹊跷。可冯家人都觉得她是因丧子之痛过于忧伤才不愿意相信,并没有当一回事。”   白向墨皱眉:“冯厅长没有一点怀疑?”   冯辉从来不会自己动手烧水,而且明明水壶里装满了水吗,这是个疑点。   “他说喝醉的人什么都能干得出来,况且那所公寓的锁又没有被人撬过,哪里来的人害他。”   “冯辉是冯厅长的独子,他就没点不理智的情绪和想法?”   冯厅长年纪不小了,唯一儿子离世,虽说那点疑惑他有了解释,可还是表现得有些太冷静了。   失独父母往往是很不理智的,尤其这个时代更加注重传宗接代,更无法承受这种结果。   孟明锐挤眉弄眼道:“谁说他就只有一个儿子。”   齐铭和白向墨齐齐望向他。   “他在外头养了个小的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现在都会跑了。不过——”   孟明锐拉长音,故意卖关子。   “有话赶紧说。”   孟明锐嘿嘿笑道:“齐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不说拉倒,我可以自己查。”   “哎呀,我说我说。”孟明锐嘟囔着嘴,“这孩子很可能不是冯厅长的。”   白向墨和齐铭都很是诧异,这是什么剧情。   “冯厅长在外头养的外室有个姘头,她在跟冯厅长在一起之前,就已经跟那男的有一腿了。现在生的这个孩子都没足月,当时说是摔了一跤早产。”   齐铭好奇,“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嘿嘿,这你就甭管了,反正我就知道。”孟明锐得意洋洋。   齐铭上下打量他,“可以啊,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齐哥,你可别小看我,我虽然读书不行,可这么多年在上海也不是白混的。”   “是你爹给你派的人手吧。”   孟明锐差点被口水给呛了,“齐哥,什么都瞒不过你。”   把小儿子送到上海,除了齐铭还派了不少人手,孟明锐手里还有钱,想要调查并不难。   不过能查得那么深,齐铭还是刮目相看。   “我还不止这个本事!”孟明锐高声道。   齐铭挑眉。   “齐哥,白先生,你们想要解剖冯辉的尸体,对吧?”   “继续说。”   孟明锐自信满满:“我可以让冯夫人同意让我们解剖!”   “之前听说要解剖,冯夫人可是最反对的人。”   “那是之前,要是我出马她一定会同意的!”   齐铭思忖片刻,最终同意了,“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孟明锐兴奋极了,觉得自己的能力得到了认可。   虽然很多时候是别人去查的,可要是没有他的组织安排,也不会这么细致有条理。   这让孟明锐更加充满自信和动力,这可比读书有趣多了。   白向墨递给他一份《解剖尸体同意书》,道:“如果冯夫人同意,就麻烦她在上面签字。”   孟明锐小心翼翼地收好,“你们就等我的消息吧,最迟明天我就能搞定!”   说完也不多待,直接就跑了。   “真是精力充沛啊。”白向墨感叹。   “他被拘了那么久,现在跟放出来的猴子一样,指不定是三分钟热度。”   白向墨却不这么认为,“他如果从中获得成就感,那么就不会轻易放弃。”   齐铭不置可否,将话题拉回到案子上。   “冯厅长在外头有个小儿子,这倒是有趣了。”   “你怀疑冯厅长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冯辉?”   白向墨认为冯厅长当时确实是真的伤心,不过这年头演技好的人太多了,像冯厅长这种政客更是擅长演戏。?   “这倒不至于,虽说冯辉确实不争气。”   齐铭说起冯家的旧事,冯耀祖家境普通,学业还算不错,十八岁时就考上了秀才,样貌又十几分出众。   邓巧珍的父亲是前清知府,邓巧珍是家中最小的女孩,因此很被宠爱。   有一次她上山烧香拜佛无意中看到了冯耀祖,并倾心于他,最后不管家里的反对硬是嫁给了他。   邓家虽然对冯耀祖并不满意,可女儿嫁都嫁了也就认了,从此冯耀祖平步青云。   “冯耀祖这一路都是靠着岳家爬上来的,才有了今天的位置。”   “他上次对待冯夫人的态度可不像是靠岳父啊。”白向墨还记得冯厅长对冯夫人大呼小叫的样子。   “从前他自然不是这个态度,自从邓家败落,冯耀祖仕途走得越来越顺,在家里说话的嗓门也大了。要不然怎么敢在外头生个小的,恐怕很快就要认祖归宗了。”   白向墨嗤了一声,很是瞧不上这样的人。   “冯辉从小是被邓家人养着的,跟冯厅长的关系并不近,而且是个纨绔,他向来不喜。冯厅长昨天的伤心是真,估摸现在回过神来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儿子,明明死因尚且存疑点,他却并不在意,实在是太凉薄了。”   “如果他真把小儿子接回来,那就是要跟邓家决裂。邓家现在虽然败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是冯厅长真这么做也是伤筋动骨。那孩子是他的种也就罢了,如果不是……”   齐铭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言语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白向墨微愣,没想到齐铭还有这样的恶趣味。   “你不觉得有趣?”   “他确实活该,有趣也谈不上吧。”   白向墨确实很喜欢看这种类型的大妈剧,可并不喜欢在现实里看到。   齐铭并未理会他,依然笑容灿烂,可白向墨却从他眼里看到了其他情绪,并不是吃瓜群众的快乐。   孟明锐就如同他所说的一样,第二天就拿到了解剖同意书。   “冯夫人同意解剖,但是必须让她派来的人在现场。”   这完全不是问题,既然家属同意,白向墨也不敢耽搁。   尸体之前就已经被运到殡仪馆停尸间,只要推出拿到解剖室即可。   冯夫人派来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看着沉稳精明,目光锐利。   “你一会可以进去,但是不能干扰我。”   吴文点了点头,白向墨这才让他进解剖室。   孟明锐也跟了进来,被齐铭拦在门外。   孟明锐急得跳了起来:“我是大功臣,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有什么好看的,小心晚上做噩梦。”   孟明锐很是不服气:“我爹可是战场上勇猛杀敌的大将军,这种小场面我才不怕!”   说完就直接矮下身,溜了进去。   齐铭冷哼,没再阻拦。   “会写字吗?”白向墨问吴文。   吴文点了点头。   “我一会说什么,你就记录下来。”   孟明锐连忙举手:“我也会写字啊,怎么不找我!”   白向墨瞥了他一眼:“你想记录也可以拿纸笔,不会写的用同音字替代。”   让吴文记录是让他直接带回去给冯夫人。   “我都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了,怎么可能会有不会写的字。”   白向墨没再理会他,将注意力放到尸体上。   尸表之前已经做过检查,白向墨谨慎起见,又检查了一遍,依然没有什么发现。   他便开始准备动刀,刀一划开,血腥味就充满了整个解剖室。   一开始吴文和孟明锐都还算平静,直到白向墨将死者心脏掏出来,放在眼前查看。   两个人一个脸色煞白,另一个直接扔了手里的纸笔跑了出去。   白向墨望向齐铭,担忧道:“那孩子不会吓出毛病吧?”   “不会。”齐铭淡定的将他手里的心脏放到盘中,“顶多晚上尿床。”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孟:你礼貌吗?   感谢在2021-08-03 06:24:22~2021-08-04 05:0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耽耽 115瓶;Adversary 10瓶;伊凌芭舞 5瓶;511 4瓶;九九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1更+2更)钥匙   白向墨将装着血液的针管放入盘中, 对着齐铭道:   “这是死者心血,你尽快送到实验室查碳氧血红蛋白含量。”   齐铭还未言语,孟明锐就积极发问:   “碳氧血红蛋白是什么东西?查这个干什么?”   孟明锐白着一张脸, 一副颤颤巍巍随时要倒的样子。   白向墨看了他一眼, 佩服他的执着。   还以为他被吓跑以后,就不敢再进来了, 没想到出去没一会又跑回来了。   “一氧化碳通过呼吸道进入人体, 透过血气屏障弥漫入血。当一氧化碳和血中的二价铁结合, 就会形成我刚才说的碳氧血红蛋白。一般来说,血液中的碳氧血红蛋白饱和度超过百分之五十, 就会致使人死亡。   由于个体差异, 尤其儿童、老人、病人等对一氧化碳耐受力比较低的, 有可能在百分之二十左右也会致死。所以查血中的碳氧血红蛋白含量是检验是否一氧化碳中毒的最好方式, 尤其以心血最佳。”   孟明锐听得眼睛都变成了蚊香圈, 明明说的都是中文,怎么他听起来就那么费劲呢。   白向墨看他这个样子, 笑道:“如果你在课堂上好好学化学和生物,那么就很容易理解我说的话。”   “你之前还真没蒙我啊。”   孟明锐服了, 之前还以为白向墨夸大其词, 想用另一种方式催他去读书呢。   白向墨好心科普之后,又继续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死者多个内脏都出现了点状出血,心血不凝固, 显示窒息死亡的一般特征。”   “窒息?”孟明锐惊, “他是被掐死的?!”   原本生无可恋的吴文一听这话,立刻恢复了生机:“我, 我家少爷是被掐死的?”   齐铭用手肘将孟明锐探出的脑袋压按了回去, “别一惊一乍的。”   “我说的是一般特征, 有这个可能但是并不确定是窒息死亡。不同死因有时也能呈现同样的特征,法医的工作就是需要去辨别、鉴定。”   白向墨检查了气管和肺里,都很干净并没有溺水现象,舌骨也是完好的。   孟明锐撇撇嘴:“害我白高兴了。”   其他三人目光扫了过去,吴文目光尤为不善。   孟明锐这才反应说错话,讪讪道:“我这不是急着想知道死因吗。”   白向墨提取了胃内容,并提取了多个器官组织,准备进行病理学切片检验。然后将所有器官恢复原位,并将尸体缝合起来。   尸体如果穿上衣服之后,根本看不出之前被解剖过。   “这就弄完了?得出了什么结果啊?”   孟明锐探头探脑,之前确实害怕,现在倒习惯了竟然觉得有什么了。   “目前还不能给你们确切的答案,需要等检验结果。”   白向墨又对尸表进行仔细检查,依然没有什么发现,眉头微微皱起。   他又转到死者头部,对他的头顶进行检查。   死者的头发非常茂密,头发也比较长,非常妨碍检查。   白向墨望向吴文:“我需要将死者的头发剃掉。”   冯夫人同意尸检,但是要求不能从表面上看出尸体被破坏了。   她也是顶着压力同意解剖,如果最终结果冯大少的死因是煤气中毒而死,那么她肯定会成众矢之的。   “你是要把脑袋给开了吗?!”孟明锐惊道,恐惧中带着兴奋。   吴文闻言脸色发沉:“这绝对不行!”   身上还能穿衣服掩盖,把脑袋开了那可就藏不住了,夫人一定会被家中人叱骂。   况且冯夫人自己也受不了儿子脑袋开花,这也太吓人了。   “我只是剃发,并不会开颅。”   齐铭:“到时候戴上假发,也不会有人知晓。”   吴文犹豫,可依然觉得不妥。   “少爷对自己的外貌非常在意,他这些头发都是精心养出来的。要是都给剃了,他泉下有知一定会非常生气的。”   白向墨退其次而求之:“那我只剃一小块可以吧?”   “这……”   “他的头发很茂密,不会看出来的。”   吴文这才勉强同意,并要求他说停就停。   白向墨答应下来,继续一点点检查头顶。   齐铭也默默地在另一侧检查,脑袋就那么大,两人的脸都快挨到了一起。   “这有个灰色斑点。”   “哪里哪里!”   齐铭刚说完一个脑袋就猛地凑过来,齐铭朝一旁闪避正好与白向墨脸贴脸。   两人怔住,很快又避开,可脸上的温暖的触感宛若还在。   “我怎么没看见啊?”孟明锐不停往里挤,瞪大眼看发缝,可什么也没看到。   “孟-狗-蛋!”齐铭冷声呵斥。   孟明锐浑身一抖,连忙溜到一旁,缩成个鹌鹑。   白向墨定神,顺着齐铭的手指看那一处,斑点只有针口那么大,又因为光线和头发遮挡,若不仔细看很容易错过。   “剃刀。”   齐铭迅速将剃刀送上。   白向墨指着那一片地方,跟吴文道:“我要剃这里的头发,面积不会超过一块大洋。”   吴文看了看答应了。   白向墨小心翼翼剃头,没了头发那个灰色斑点更加清晰,和旁边的皮肤不同。   白向墨轻轻按了按,“质地坚硬、干燥,中间凹陷,周围稍隆起,边缘钝圆,形状火山口,外周有充血环①,符合电流斑的形状特征。”   齐铭:“电流斑?”   “电流斑是带电导体与皮肤接触时候,在接触处产生的特殊皮肤损伤。”   “他可能是被电死的?”孟明锐这次用词谨慎了很多。   白向墨点点头,望向吴文:“我需要提取这部分的皮肤在显微镜下进行检测,目测只能大概分辨,不能直接成为结论。”   吴文此时也知道了严重性,前面不同意也是基于冯大少很可能是死于煤气泄漏这个猜测,不想做过多伤害尸体的事。   可如果事情并不是这样,那么为了寻求真相,冯夫人甚至整个冯家也不会那么在意了。   作为冯夫人的心腹,吴文有决定权。   “如果需要,白先生还可以直接剃头。”   白向墨倒也没客气,这么一点点找效率太低,直接将头发全剃了。   除了齐铭找到的那个灰色斑点,对称另一边也找到了同样的灰色斑点。   白向墨提取两处皮肤,放到镜下观察。   其他三人不敢打扰,只在一旁默默守着,孟明锐几次想要伸头过去,都被齐铭给按了回来。   孟明锐只能放弃,乖乖站在一旁等结果。   “电……”孟明锐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半晌突然拍掌,“啊!我想起来了!”   齐铭和吴文望向他,孟明锐道:   “我之前去调查的时候,说那天晚上公寓走廊的电灯还闪了好几下。原本楼里的保卫也没在意,可自从知道那段时间死了人,他们觉得是黑白无常那时候来锁魂了。”   此时,白向墨也抬起了头,“这确实是电流斑。”   “冯辉是被电死的!”孟明锐惊。   大家都不由皱起眉头,如果是这样凶手可谓设计极为精巧。   要不是白向墨仔细,换其他验尸官很容易忽视掉头发里那么小的口子,只以为是煤气中毒而死。   这样心思缜密的人,为什么会和冯辉这样的纨绔过不去呢?   “一切要等血样和切片检验结果才能最终确认,目前表现看,这个可能性很大。”   吴文脸色很难看,“需要多久?”   齐铭道:“三天以内。”   “好,我们等你们的结果。”   齐铭提醒:“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不能将消息透露出去,以免打草惊蛇。”   这样的谋杀手段,绝对不是偶然,只怕早已策谋已久,还很可能是冯辉身边的人做的。   “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外传。”   “我希望只有你和冯夫人知道这件事。”   吴文抬眸,这意味着连冯厅长都怀疑上了。   吴文并未询问,依旧同意了。   “除了冯大少还有谁有公寓钥匙?”齐铭问。   “没了,之前夫人拿过,后来少爷嫌夫人拿了钥匙就喜欢干涉自己生活,就把锁头给换了。平日去打扫的佣人,都是敲门进去的。”   冯夫人总担心冯辉在外头喝酒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一旦冯辉不回家留宿在公寓,就会一大早过来帮他煲汤做饭,生怕他身体给弄坏了。   冯辉回这个公寓居住,就是为了风流快活。   每天早上搂着女人还想做些什么的时候,自己母亲突然进门直接吓软了。   而且他怎么说冯夫人也不听,依然我行我素,于是他干脆就换了锁头。   “门锁没有损坏,唯一的钥匙又在冯辉手里,那凶手是怎么进去的?”孟明锐摸着下巴思考,“会不会是江湖人干的?我听说有那厉害的,用两根铁丝就能撬开门。”   “那锁是洋人造的,很难不留痕迹地撬开,上海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屈指可数,不超过三个。”   齐铭认为不太可能,那几位只谋财不要命。而且冯辉的屋子并没有被翻动过,贵重物品都还在。   不过他却对着孟明锐道:“我一会把那三个人的名单交给你,你去查一查他们那天晚上在哪里,正在做什么?”   孟明锐乐得眼睛都笑成一条线,“行,我一定办好这件事的!”   白向墨朝着齐铭伸手:“钥匙拿给我看看。”   齐铭之前就跟吴文拿了公寓钥匙,打算这边查完就到公寓那边再进行现场勘查。   那天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勘查,他得回去再仔细勘查一遍,看看有什么线索。   白向墨拿到钥匙查看,钥匙确实比普通钥匙做得更精巧,齿纹更加复杂。   “这里好像有东西。”   白向墨拿来放大镜,果然看到有一粒小小的东西黏在沟纹里。   白向墨什么都没说,一根棉签递到他的面前。   不用抬头就知道是齐铭递来的,两人合作这么长时间已经非常的有默契了。   白向墨将那细如针的东西用棉签黏下来,放到镜下查看。   “这是一种黏土。”   齐铭皱眉:“有人曾复制过钥匙。”   吴文更加肯定自家少爷是被害死的,捏紧拳头,瞋目裂眦:“一定是那贼人制的钥匙!”   “冯辉平常都把钥匙挂在身上?”   “自打被夫人吓过之后,他的钥匙都是不离身的。”   齐铭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出这样事的人,肯定是能亲近他的人。”   “这件事交给我,我会查出来的!”孟明锐举手积极揽活。   “那三个开锁的也还要查。”   虽然很大可能是有人复制了钥匙偷偷进屋,但是也不能因此放弃调查其他可能。   “我会连着一起查的,能制作出这样钥匙的锁匠并不多,我可以先从这里入手。”   齐铭看孟明锐很有条理,也就放手让他去查。   齐铭目光又投向吴文:“那所公寓里没有丢什么重要东西吗?”   吴文摇头:“没有,要是有丢东西,冯家也不会只有夫人觉得少爷是被害死的了。”   “冯大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吴文依然摇头:“少爷每天就喜欢玩乐,没有什么能要人命的仇家。”   “你确定没有做过什么强占或者依靠权势欺压别人的事?”   “没有,绝对没有!”吴文非常肯定说,“少爷虽然风流可是并不下流。”   “冯厅长呢?”   吴文微怔,思忖片刻道:   “老爷能走到今天,肯定是有对家的。可顶多也就是在下绊子,没那么大的深仇大恨。要说恨也是老爷恨,依照老爷的资历能力,早就该副转正,可上次又落选了。”   再问不出什么,尸体也再找不到其他有用的信息,白向墨和齐铭一起来到冯辉死亡的公寓。   “你去看看插头,如果冯辉真的被电死,应该会留下痕迹。”白向墨一边戴手套一边道。   齐铭走到冯辉死亡的地方,“尸体没有动过,插座应该就在这附近。”   齐铭以沙发为中心一点点往外找,没一会就发现了:“在这里。”   白向墨连忙走了过去,靠近地板的一个插座已经被烧黑了。   白向墨将法医箱放在地上,拿出碳粉和毛刷,跪在地上慢慢沾碳粉围着插座轻刷。   “这里没有指纹。”   白向墨正想从地上爬起来,齐铭一手抓住他的胳膊,直接提了起来。   “呃,谢谢。”   白向墨有些懵,他有那么轻吗?怎么跟拎他跟拎一棵白菜一样省力?   齐铭很快放开手,白向墨回过神:“我去厨房看看。”   如果煤气泄漏只是障眼法,那么煤气灶上应该就会有凶手的指纹。   不过之前水漫过灶台,白向墨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果然,依然没有收获。   “凶手策划已久,心思缜密,手段非常干脆利落,整个屋子都很干净。”齐铭也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白向墨眉心微蹙,“既然蓄谋已久,肯定有所图谋,目前看冯辉离世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冯厅长外室和那个孩子。”   “我已经命人去查那个女人和姘头,很快就会有消息。”   白向墨点点头,“这个公寓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管理员和保安们都认识里面的住户。楼下门口一直有人把守着,如果凶手不是公寓里的人上楼肯定会被认出来。”   “我询问过当天所有值夜班的人,他们都没有看到陌生人进入。”   “那凶手是怎么上来的呢?又或者他就是这栋楼的住户?”   “如果是这栋楼的住户,那就牵扯到上百户人。这里的住户信息是隐私,我没有权限查看。而且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也不能一个个审问。”   齐铭皱起眉头,很是为难。   一户户查下来不是不可以,花费的时间会很长。   齐铭虽然可以做主调用资源,但是如果花费太大,却也是受限的。   而且这样调查很可能引来人的不满,这个案子目前又不是公开调查,到时候会不好收场。   再者,凶手也很可能是从外面溜进来的。   “有没有这栋楼的图纸?”   齐铭一听就知道他要干什么:“我查过了,不管哪一条路都是需要经过前台。只要是陌生人,进入登记出门也要签字。”   “会不会门卫一时没注意,凶手溜进来的?”   “可能性很小,这里的门卫都是当过兵的,只有换岗时才会离开,那天也没有出现拉肚子之类的意外事件。”   白向墨也察觉到门卫非常的负责,大门口也就那么点地方,确实不太容易偷偷溜进来。   这栋楼是上海难得的高层公寓,一共有六层,冯辉家是在五楼,从外面爬窗进来的概率也不大。   外面就是马路路灯,墙体照得很亮,就算有蜘蛛侠的本事也很容易被人发现。   齐铭道:“房间窗户和隔壁隔得也很远,我看过也不好攀爬,而且我在外墙也没有看到攀爬的痕迹。”?   白向墨眉头紧皱,一时也想不出来怎么进的。   “难道是这里住户做的?按道理不应该啊,煤气泄漏很危险,他不怕把自己给炸了吗?”   那天冯辉回家之后,公寓就没有人出入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两人暂时找不到答案,齐铭又拍了几张照片之后就下楼了。   刚走到门口,一辆车就停在他们面前。   车子还没停稳,他就开门跳了下来。   “齐哥,白先生!大事件,大事件!”   白向墨和齐铭对视一眼,又同时望向跟猴一样上窜下跳的孟明锐。   “你们猜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肯定想不到!”   齐铭没好气弹了他脑门:“别卖关子,赶紧说。”   孟明锐贼兮兮地看了看四周:“大街上不好说这些,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吧?要不干脆直接上楼,去冯辉家里说更刺激。”   齐铭直接把他提到了一旁的咖啡馆,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   “说。”   孟明锐不慌不忙的,“别急,我这一路跑的渴死了,我先喝点东西。”   齐铭冷眼扫来,孟明锐就当看不到。   喝下一杯果汁后,这才开口:“你们猜怎么着,哎哟喂,你们肯定想不到,冯厅长外室被人捉奸了!”   齐铭和白向墨很是诧异,“捉奸?”   “对啊,今天冯厅长不知道怎么突然回外室那,外室还以为他因为刚没了儿子伤心不会来,所以也没有防备,就正好捉奸在床了!”   “外室一直说那个姘头是自己的哥哥,所以个冯厅长一直没怀疑,结果一看竟然是情哥哥!顿时给气坏了。”   孟明锐说得眉飞色舞,好像亲眼看到那场面一样。   齐铭:“冯厅长发觉那孩子不是他的了?”   “那当然,外室一直和姘头兄妹相称,这一想就有猫腻。再加上孩子说是不足月出生,却跟正常孩子一样大小,那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之前还一直说什么外甥像舅,没想到其实就是亲爹!”   齐铭和白向墨也没想到会有这么戏剧化的发展,而且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   那兄妹平时肯定很谨慎,否则也不会瞒得这么好这么久。   现在他们的儿子就要回到冯家,很可能可以继承到巨额财富,竟然就在这个时候出事了。   齐铭:“冯耀祖还有其他孩子吗?”   “没啦,邓家也就是这几年不行,冯夫人把持这么多年,冯厅长还是很忌惮这个夫人的。他也就敢找这么一个,但是这么多年生了儿子也不敢抬回来。”   现在虽然废除了妾室制度,只能拥有一个妻子,可实际上很多官员富商根本不在意,身居高位拥有几个姨太太是很常见的事。   可如果女方家势力强大,那么丈夫有妾室的概率就小很多。   “而且吧……”孟明锐故意拉长音。   齐铭瞥了他一眼,淡定地喝着咖啡,跟白向墨讨论一会吃什么。   孟明锐看没人给他搭台,撇撇嘴又继续道:   “冯厅长这些年也不行了。”   齐铭微微眯眼:“不行了?你怎么会知道?”   “他们吵架的时候提到了,那外室也是个彪悍的,看瞒不过了就开始揭老底了。”孟明锐啧啧感叹,“看那冯厅长威风八面的,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   “你不知道当时他差点就当场晕过去了,一个儿子没了,一个儿子不是自己的,自己又不行,断子绝孙啊!”   冯大少之所以被称为大少,其实冯夫人还生了个孩子的,只是没坐住,生下来没多久就死了。   白向墨好奇:“冯厅长今天怎么会突然跑外室那去了?”   “好像是有人告密。”   白向墨和齐铭对视一眼,都读出了对方的想法。   这恐怕不是巧合!   白向墨:“冯厅长还有其他族兄弟吗?”   “冯厅长家里都是单传的,而且他并不是上海本地人,在上海并没有什么亲戚。”齐铭道。   孟明锐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道:“我觉得吧,这个冯厅长估计还有个孩子。”   齐铭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忘了你刚才说的话了?”   “他娶了冯夫人之后确实没动静,可娶之前呢?”孟明锐眨眨眼,“我算过年纪,他娶冯夫人的时候都已经二十五六了,你们说这么老了还没娶妻,如果不是有毛病,那就是隐瞒自己已经娶过妻子了。”   一个没差两年就二十五六,一个已经二十五六的两人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二十五六怎么就老了!”齐铭脸黑。   孟明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补救:“齐哥,我不是说你!像你这样的怎么能老呢,再过几年也是蛮年轻的,一夜御数女也不成问题。”   齐铭的脸更黑了,压下心中的火分析道:   “按道理这不太可能,邓家当时不是一般人家,嫁女儿之前肯定会调查清楚。本来他们就对当时的冯耀祖不满意,如果已经娶妻生子更不会同意了。”   检验报告很快拿到手,死者并非一氧化碳中毒身亡,也没有发现其他死亡原因,可确定为电击致死。   *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法医病理学》电流斑概念解释   感谢在2021-08-04 05:06:45~2021-08-05 07:1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4012491 30瓶;佩佩 20瓶;123456 10瓶;kj无语 6瓶;啊哈哈 3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1更+2更)人活着才能为自己说话   “冯夫人, 经过调查,已经确认您儿子的死因是由于电击引起的心跳骤停,他并不是意外身亡, 是被人有计划谋杀。”   齐铭将白向墨书写的最终验尸报告递给冯夫人, 之前吴文就已经将猜测告知冯夫人,这份是正式报告。   冯夫人手里捏着报告, 怒目切齿, 紧紧咬着下嘴唇, 将报告上每一个字都认认真真看下来。   每一张拍摄的照片,她都仔细查看不放过一个细节。   过了许久, 冯夫人才将报告放到腿上, 双手覆在上面。   靠着沙发闭目, 好一会才睁开眼, 声音嘶哑冰冷:   “我一定要将杀害我儿子的人碎尸万段!”   冯夫人抬眼望向齐铭:“齐先生, 拜托你一定要帮我查明真相,只要你能帮我查清楚杀害我儿子的人是谁, 我一定不会亏待你,并且会给华兴拉来更多的客户。只要能够抓到凶手, 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的。”   齐铭介入这件事本就更多是出于好奇和避免后期保险的扯皮, 现在能证明冯辉是他杀,就已经完成了大多数保险公司的责任。   这个时候,齐铭已经可以不再继续往下查。   冯夫人早闻齐铭的名声, 希望他能帮自己。   “夫人客气了, 您是我们最珍贵的客户,我们公司向来秉承为客户谋更多福利为己任, 就算您不提, 我们也会竭尽全力帮您调查清楚。”   冯夫人之前就早有耳闻华兴保险致力于为客户服务的名头, 可她一直觉得这是一种宣传行为。很多商家在广告的时候都喜欢夸大其词,没想到华兴保险真能做到这个地步。   “难怪华兴能够这么快立足上海,你们的表现实在太令人惊喜。那就麻烦你们费心了,并且我答应你们的也不会食言。”   齐铭颔首微笑:“夫人,为了能更快破案,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调查。”   “你们有什么疑问尽管提,我会配合你们的工作。如果调查中有不方便的,尽管告诉我,我去摆平。 ”   冯夫人是一位大家出身的官太太,丈夫还是负责教育的,平常很会交际,在上海也是个有影响力的人。   她猜想自己儿子的死,肯定不是普通人干的,估计背后涉及很深,所以才会给此承诺。   “我希望您能提供给我更多关于冯少爷的信息,这样我们才能更快地找到凶手。我们虽然也能自己查,可这需要时间。时间拖越长,对于查找凶手越不利。他一旦跑了,这个世道是很难抓回来的。”   冯夫人沉默片刻,“有一个人,我不知道算不算。”   “哪怕那个人或者那件事让你有一点点觉得不对,都请告诉我,我们会去查证。”   冯夫人这才缓缓开口:“小辉从小就长得好又是个温柔体贴的男孩,我们家里条件又不错,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   他当初还在读中学的时候,有个小门小户的女孩就特别喜欢他,可我们小辉性格虽好却不想那么早就定下来,就拒绝了那个女孩。   没想到那个女孩很偏执,为了威胁小辉跟自己在一起,竟然跳下河,结果不小心给淹死了。我为了不让这件事影响他,毕竟他是个特别心软,看到小动物受伤都会难过的善良孩子,就把这件事压下去,不让任何人提起。”   ——   “冯夫人真这么说的?!”孟明锐震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白向墨将嘴里的肥羊吞下去,辣得直哈气:“怎么,有内情?”   齐铭给白向墨递上果酒,白向墨道一声谢,喝了一大口。   “这跟事实完全是两码事啊!”孟明锐激动地把筷子都放下来了。   “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才查到的,明明就是冯辉那家伙看上了那个女孩,成天围追堵截。女孩不答应,就用自己老爹在教育厅工作威胁,说女孩要是不答应,不光是女孩没书读,家里兄弟姐妹也别想再读书了。”   白向墨皱眉:“这和冯夫人说的差得也太多了吧?这得是多厚的滤镜才能说出那样的话。”   “滤镜是什么?”   齐铭用干净筷子敲孟明锐脑袋:“问这么多干什么,继续往下说。”   孟明锐撇撇嘴,明明是他被岔了话,这心偏的。   “我去调查过,冯辉靠这一手骗了不少女孩。这个跳河的女孩不乐意,就被他用各种手段整了好几次,还影响了女孩哥哥考上学。   估计家里边说了一些埋怨的话,外头也有些风云风雨,觉得女孩不检点否则也不会吸引冯辉这么做,女孩一时想不开就跳河了。”   “放屁!”白向墨高声怒斥,引来店里其他人的注目。   齐铭朝着那些人抱歉笑笑,示意这边并没有什么事,这才让大家转回头。   孟明锐嘴巴都张成一个‘o’字,“白大哥,原来你也会发脾气啊。”   在此之前,孟明锐对白向墨的印象都是拿着手术刀,冷酷无情朝着尸体下手的阴森形象。   白向墨也察觉自己反应有点大,估计是刚才那点果酒让他有些上头,现在脸都开始发烫。   果酒度数不高,可刚才喝太多太猛,他的酒量又不行,让他有些晕了。   “这种言论极为恶臭,令人作呕。”   “就是就是。”孟明锐点点头:“还说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明明就是冯辉那家伙是个垃圾,怎么怪到那女孩身上了?那女孩以死明志,结果竟然有人造谣她没了清白身体,所以羞愧跳河了。”   孟明锐愤愤不平:“现在时间长了,传言竟然变成了女孩勾引富家公子,未婚先育结果人家不要就自杀了。就跟老太婆一样,明明是自己儿子死缠烂打还害人,现在竟然说是对方爱而不得自杀了,真是太无耻了。”   齐铭灌了一杯酒,眸色发沉,“人还是得活着,死了就不能为自己说话了,只能任由人编排甚至当成工具。”   “要我说冯辉就是活该,那凶手就是替天行道,咱们要不就不继续查了吧?”   白向墨摇摇头:“一码归一码,冯辉是做过恶事,可不代表杀害他的人是个好人。”   “那万一是个好人呢?”   如果是从前,白向墨肯定会说一切交给法律去定夺,否则每个人都为了自己心中正义而违法乱纪,且因此没有获得惩罚。   那么很可能就会滋生更多的犯罪,让世界变得更加动荡不安全。   可放到现在,白向墨却没有反驳这个观点,但也不会直接说出不符合司法公正的话。   齐铭:“先查清楚再说,使用这样的杀人手法,可见对方是个极为冷静的人,很可能还会作案。”   “这倒也是,况且我也想知道凶手到底是谁!”   孟明锐觉得这段时间过得特别刺激有趣,查案就跟猜谜一样,看不到谜底他会觉得心痒痒,总想去做点什么。   “那我一会就去查那个女孩家的情况,我觉得这件事恐怕跟那女孩有关。”   齐铭冷笑一声,“如果那家人真的这么关心那女孩,又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言论?”   “这倒也是。”   “这个女孩我会亲自去查,你去调查还有没有被冯辉伤害过的人。”   孟明锐连连点头:“还有你之前让我查的那三个开锁的,我都查了,那天晚上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据。一个被警察抓了,关在号子里。一个在赌场里玩了通宵,有很多人都看见了。还有一个之前入室盗窃被人发现,腿和手被人打断了,现在躺在家里要死不活的。”   孟明锐查到的时候,心里的那点幻想都破灭了,什么‘神偷’啊啥的,现实里也忒让人瞧不上眼了。   “冯厅长这边呢?”白向墨问。   齐铭:“我已经派人回他原籍去调查了,上海这边目前没有查到跟他有很大利益冲突的。冯厅长虽然喜欢溜须拍马,可工作也很勤勉,上任以来没有出过什么大错,还是比较被认可的。”   “还是搞教育的呢,教出来的孩子是这么个鬼样子。”白向墨讥讽。   冯辉就算没有之前那些事,现在也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有冯夫人这样宠孩子的母亲,家里还有权有势,会变成这个样子再正常不过。”齐铭意味深长地望着孟明锐。   孟明锐瞪眼:“你干嘛看我!我只不过不爱读书而已,可没做过什么坏事!再说了,我哪里被宠了,我自从来到上海都被你和舅舅欺负成什么样了!”   孟明锐愤愤不平,他以前在北平的时候不知道日子过得有滋润,虽然时不时被他爹揍,可也不像来到这里似的,就跟后娘养的一样。   齐铭乜眼看他:“你是不是忘了你以前是什么样子?”   孟明锐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最为得宠的。老人都在北平那边,妈妈姐姐们也特别惯着,简直把他宠得无法无天。   孟明锐嘿嘿讪笑,非常讨好地给齐铭倒酒:“我那不是少不更事吗,我现在可是个大好青年,我现在每天早上还主动去上课呢!”   “一个学生把主动上课都当炫耀的点了?”齐铭嗤笑。   “我这不是比以前进步了吗,我现在终于知道知识的用处了。”   孟明锐目光投向白向墨,眼里尽是崇拜。   “我就说第一眼看到白大哥就觉得他不一样,原来这就是知识的魅力。”   白向墨被这彩虹屁吹得浑身不自在。   齐铭直接拍他的脑袋:“赶紧吃你的吧。”   孟明锐揉了揉脑袋,怒道:“再拍我更傻了!”   白向墨忍俊不禁。   “我认为查清楚凶手是怎么进屋的很关键,竟然能够这样神不知鬼不觉。”   “这两天我一直在观察那所公寓,我发现他们是有疏漏的。”   齐铭用公筷给白向墨夹刚涮好的牛肉,一直抢不到肉的孟明锐白了他一眼,敢怒不敢言。   “谢谢,我自己来。”白向墨连忙递碗,“什么疏漏?”   “他们其实并不是所有的外来人员进入都会进行登记,如果是经常出入的人,比如户主的佣人、固定送餐人员等,他们确认是安全的、跟里面户主有关系的人员是不会进行登记的。”   孟明锐:“这也没什么啊,可之前不也问过,那段时间并没有人进去啊。”   “如果提前很长时间就进了公寓呢?”   孟明锐眼前一亮:“对哦,可以早早就进屋子里埋伏了!可那天晚上也没人出来啊?”   “第二天公寓发现有煤气泄漏的时候,进行了人群疏散,那时候非常混乱,完全可以趁乱离开。”   “对哦!我们只需要查谁进去却没出来,就能锁定目标了。”   “疏漏就在这里,因为没人登记,守卫又是会换班的,这样的人员又不少,且不知道凶手什么时候进入的,守卫也记不太清楚。”   “这是玩忽职守!”孟明锐气恼,“不对啊,不是说凶手跟冯辉有关系吗,那肯定就是跟他有关系的人啊,这个问问守卫,应该能想起来吧。”   “那几个人我之前就已经调查过了,全都排除了。”   “这凶手也太狡猾了,还跑别人家去干活了。”孟明锐嘀咕,“那现在该怎么办?”   “一一排查还是能查到的,这类人员容易锁定,而且比那些有权有势的户主更好查,可以先从他们跟死者是否有关系入手。”白向墨冷静道。   齐铭眸光微动,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孟明锐撇撇嘴:“早说嘛,害我以为这条线也断了。”   “你已经查出来了吧?”   齐铭笑:“知我者莫过于墨兄也。”   孟明锐一听,饭也不吃了,“你竟然查出来了?!那你怎么不早说,还在这吃什么吃,赶紧抓人啊!”   “谁说凶手就是那个人了?”   “你不是已经查出来了吗?”   “我只查出来跟冯辉相关的人,并没有证明是他干的。守卫也不太记得他那时候走没走,因为他在事发当天两天前就已经进了公寓,距离那天太长时间,守卫已经不记得了。”   白向墨:“他是什么人?”   “他叫冯强,是冯家佣人的儿子,在冯家也有十年了,平常给冯家干点杂活。他打的是两份工,还有一份工是在那所公寓附近的西餐厅工作。那座公寓的住户很喜欢点西餐厅的外卖,冯强就是那个外送员。”   “冯辉对冯强很不好?”孟明锐问。   “并没有查到两人有过冲突,冯家对冯强还算不错,冯强母亲是去年走的,还是冯家出的丧葬钱,也没有把冯强赶出去。”   孟明锐:“那感觉冯强没有理由杀冯辉啊。”   白向墨:“他那两天在哪?”?   “他那天送完餐就回乡下祭奠母亲了,他离开的第二天是他母亲的纪念日。我现在已经派人去调查情况是否属实,现在还没有得到回复。”   孟明锐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说:“他母亲的死不会跟冯辉有关吧?”   “冯强的母亲是患病死的,冯强会打两份工也是为了给母亲治病。冯家看他们可怜,又是家里的老人了,也出过一部分的医药费。”   孟明锐想不明白了,“冯家对冯强这么好,他没动机杀死冯辉啊,否则也太忘恩负义了吧!况且还绕那么大个弯子设计,这么聪明干点啥不好。   总不能是因为嫉妒他们是同一个姓却不同命,又或者觉得自己在冯家生活了那么多年,自己就是冯家人,所以痛下杀手吧?”   齐铭目前也不能给出答案,“配钥匙的锁匠找到了吗?”   “我都快把整个上海滩翻过来了,你们看我这几天跑得腿都细了。可问过一圈,都说没配过这种钥匙。”   齐铭并不意外:“这件事你别管了,估计那人是黑市里找的人,你就算问了他们也不会说的。”   “啊,那这线索不就断了?”   “断不了,你去问不行不代表我去不行。”   孟明锐愤愤不平,这还带歧视的。   “你去偷拍一张冯强的相片,一定要清晰。”   “好!”   齐铭望向白向墨:“你一会有事吗?”   “没什么事,怎么了?”   “我们一会一起到那个自杀的女孩家那边调查情况,看看有什么发现。”   白向墨干脆答应:“行。”   “我也要去!”孟明锐连忙举手。   齐铭微微一笑,“你还得去拍冯强。”   “哎呀,我那么多手下呢,让他们去就好。”   “你什么都靠别人才能办事?”齐铭语气轻蔑。   孟明锐直接蹦了起来,“我自己就行!你等着看吧!”   白向墨看着孟明锐屁颠屁颠地被忽悠走了,不禁打量齐铭:   “你就这么烦他啊?”   齐铭摸摸鼻子,眼神躲闪:“他太咋咋呼呼了,影响调查进度。”   白向墨不置可否,跟着齐铭一起上了车。   此时酒劲有些上来了,白向墨一路上不停地打瞌睡,脑袋一会点到齐铭的肩膀上,过一会又回过神坐直。   齐铭让他直接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睡一觉,白向墨摇摇头愣是这么一晃一晃的坚持到目的地。   女孩名叫甘素心,家里是开酱料铺子的。   铺子的生意并不怎么好,可谓门可罗雀。   齐铭带着白向墨来到不远处的茶馆坐下,点了一壶最贵的茶和点心,店小二面对他们的时候,笑容尤为的真挚。   齐铭不慌不忙的,好像真的过来喝茶一样。   白向墨也不急,刚才吃了麻辣火锅还喝了点果酒,现在正好醒醒神,喝点茶降降火。   刚才只是脸红,现在酒劲上来,他整个人反应都有点迟钝。   第一壶茶喝完,店小二添茶的时候,齐铭才开口问道:   “那家甘记酱料铺子是不是要转让了?”   “客官,您消息真灵通。没错,他们打算关门回乡下了。他们家铺子位置是真不错,您买这里就对了。”   “要是位置不错,怎么生意这么差?”   “嗨,还不是那边西街口刚开了一家酱料坊给闹的,那家店味道和他们差不多,可价格却便宜了不少。”   齐铭勾勾手指,店小二将头凑了过来。   齐铭低声道:“听说他们家闹鬼?”   店小二惊:“这怎么可能!没有的事!这是哪里传来的消息?”   齐铭笑道:“这你就甭管了,我就想知道他们家这事是不是真的,要是闹太凶我可不敢买。”   “没听说过啊,您肯定是被人骗了。他家铺子位置好,好多人都想买,估计是故意传播谣言想要压低价呢!现在这种黑心的人可多了,您可不能轻易相信。”   “可我怎么听说是他女儿回来鸣不平,说自己当年死得太冤枉。”   店小二愣住,好一会才道:“传谣言的人也太坏了,这都哪跟哪啊,女孩是自己跳河死的。”   齐铭坐直,一脸严肃,“你跟我说说具体什么情况,掌柜那边我应付。”   说着齐铭将三块大洋放在桌上,一块推到店小二面前,一块朝着掌柜方向推。   店小二是个机灵的,顿时明白过来,偷偷瞄了一眼正在掌柜,迅速将一枚大洋塞到了怀里。   “那女孩跟我差不多大,人长得特别好看,是这片最好看的女孩。”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跳河了?”   店小二深深叹了一口气:“被逼死的,当年有个富家公子看上她了,她不同意结果就各种手段相逼,她是个刚烈的,不想连累家人就跳河死了。要真的闹鬼,那也得是闹那个男人身上,怎么会找家里的麻烦。”   “我怎么听说并不是这样?”   “您别听外头人胡说,只有我们这些老街坊才知道怎么回事。要是她家里真对她不好,又怎么会让她去上学?这上学钱多贵啊,他们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学费对他们家来说是一笔大开销。”   店小二眼珠子转了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齐铭又将两枚大洋放了上来,店小二眼前一亮,连忙将大洋偷偷收下。   店小二压低声道:“不过吧,我也确实听过另一个传闻,说她其实她并不是跳河死的,是当时被那公子哥追赶,慌不择路跑河边不小心落水里淹死的。”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那她家人不去报警吗?”   “那也得有人管啊,况且也没证据不是?”店小二笑了起来,“女孩是自己掉下去的,又不是那公子哥推下去的。”   店小二深深叹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冤魂不散,那女孩走了以后,生意越发不好了。”   说完店小二也反应自己说错话,直接给了自己一巴掌。   那一声脆响让有些晕乎乎的白向墨一个激灵猛地坐直,眼神涣散,整个人愣愣的。   齐铭伸手在他背后轻拍了几下,这才用手撑着脑袋,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   “客官,您可别误会,真没闹鬼的事!这事也不赖那家人,实在是斗不过,只能任由别人泼脏水。女孩是个孝顺的,绝对不会闹家里的。您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人,肯定不会被那些邪祟缠身的。”   齐铭安抚了他两句,问:“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   “我从小就在这片地方长大,跟那女孩又是差不多年纪。不怕您笑话,我以前还想着我要能娶这样的女孩那我真是做梦都笑醒了,所以也就特别关注她的事。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外头传的那都是刻意造谣。”   齐铭的眼眸暗了暗:“你一直在这里干活?”   “对,已经干了好几年了。”   “前一阵请过假吗?”   店小二不明白为什么问这么清楚,可看在三块大洋的份上,依然老实回道:   “我们掌畘酆柜的哪里会让我请假,恨不得我晚上都睡在这呢。我就等着过年那几天放几天假,平常就是病了都得上工。”   齐铭从兜里掏出一张相片,递到店小二面前:“你见过这个人吗?”   店小二拿起相片,“咦,有点面熟啊,啊!我见过的,有一次我还在甘家姑娘落水地方见过!”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5 07:16:36~2021-08-06 07:1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满语芳归 10瓶;沧海难隹 2瓶;葱芯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1更+2更)扭曲   齐铭:“你确定?”   店小二又看了几眼, 连连点头:   “就是他!我最擅长记人,只要来过店里的客人,哪怕就来过一次我都记得很清楚。况且当时这个人当时站在甘家姑娘落水的地方, 眼眶红红的, 后来又见过几次,我印象很深刻。”   齐铭又问了几句, 店小二没能再说出什么。   白向墨此时也醒了过来, 凑头过去看那相片:“这是谁?”   “冯强。”   “冯强?你既然有他相片, 那怎么还让小孟去拍他?”   齐铭未回答,关心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晕吗?”   “现在好多了, 抱歉, 我没估算好自己的酒量, 耽误了工作。”   白向墨很是愧疚, 这是他从前没有犯过的错误。   他以前很少喝酒, 工作的时候更不会沾,没想到这次大意了。   那果酒喝起来完全没有酒味, 甜甜的像饮料,没想到后劲那么大。   “这本来就不是你的工作时间, 只是让你陪我走一趟, 是我跟你道歉才对。”齐铭诚恳道。   白向墨不好意思道:“我又没帮上什么忙。”   “你在这里,就足矣。”   白向墨不明白其中关系,他虽然清醒了不少, 可整个人的反应还有些迟钝。   一时想不明白就干脆放在脑后, 问道:   “查到什么了?”   齐铭将刚才事情告诉他,白向墨皱起眉头:   “冯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距离冯家可不近。”   还伤心地出现在甘素心落水的地方, 让人不由猜想两人之间有关系。   “冯强虽然是佣人的孩子, 以前也是上过学的, 成绩优异一直上到了中学。不过他跟甘素心并不是一个学校的,但是两个学校距离比较近。”   “如果他跟甘素心认识,并且关系比较好,这很可能是他的杀人动机。”   齐铭点点头,“我们去找甘素心以前的同学问问,兴许能查到什么。”   甘素心的同学们现在基本都已经成家了,这些女孩子能上学,很少有被约束在家中的,因此想要跟她们打探消息也容易得多。   其中两个女孩还在华兴工作,更好调查。   可连问了几个人,都说甘素心并没有跟哪个男同学关系好,她们当时也很少和隔壁学校有来往。   “素心她不仅长得好看,还成绩优异。她学习极为刻苦,别说跟男孩子谈恋爱,跟我们女孩子也很少一起出去玩,她觉得太浪费时间。”   “素心被那个公子哥缠住是真的倒霉,她不过正常走回家,就被那人看到后就死缠烂打。她又不敢跟家人说,怕回头家里人担心,更怕因此阻止她继续上学。”   甘素心虽然离开了很多年,可这些女孩子都很清楚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几个人的说法都是差不多的。   白向墨:“这么看来,冯强和甘素心似乎并没有交集。”   齐铭:“我看过地图,从冯强学校走回家,要路过甘素心所上的女校。不排除冯强见过甘素心,并且暗恋她,只是出于害羞或者家庭等原因,并没有表白过,也就没有人得知他的存在。”   “暗恋的女孩被人害死,然后进行报复,确实可以促使他杀人。只是冯家对他们母子不薄,不知道冯强是什么样的人?”   “目前调查看来,他在冯家是个隐形人,并没有多大的存在感。可矛盾的是,他又能获得冯家不少帮助。”   “冯家人对其他佣人不是这样?”   齐铭摇头,虽说谈不上差,却也是极为吝啬的。   不像对待冯强母子,过于慷慨了一些。   冯强身为一个佣人的孩子,能读到中学是冯家在出力的。   虽说冯家是想培养他成为冯辉以后的左右手,所以才愿意这样投资。   可如果有这样的目的,平常对待他又没那么亲厚,冯辉身边从来没有冯强这号人。   白向墨抿唇思索:“这确实有点奇怪,你查过冯强母子是哪里来的吗?”   “他们是从外地逃难过来的,当时那里闹了灾。冯家或者确切说是冯老太太看他们孤儿寡母,又是同姓,冯强母亲还是个温顺的人,就收留了他们。”   “你再把相片给我看看。”   齐铭从兜里掏出相片,白向墨拿过来仔细观察。   相片拍得非常的清晰,将整个人的沦落样貌都很好地展现出来,完全不像仓促偷拍的。   白向墨的手指沿着他的轮廓轻轻抚摸着,就像抚摸恋人一样轻柔。   齐铭眼眸微闪:“你在做什么?”   “你看他的额头和下巴的弧度,是不是跟冯辉有点像?”   齐铭顿了顿,将头凑了过来,两人几乎脸贴脸,呼吸交缠在一起。   白向墨身体微僵,却没有其他动作,捏着相片一动不动。   “好像确实有些相似。”齐铭不太确定。   白向墨想了想说:“你回忆冯厅长的样子,应该说他们跟冯厅长更接近。”   “你的意思是,冯强是冯厅长的儿子?”   齐铭收回脑袋,白向墨全身微微松了下来。   “我认为有这种可能,不过相片还是不够准确,让我摸骨准确率会高很多。”   齐铭惊讶极了:“你竟然还有这本事,通过摸骨头就能确定他们是不是父子兄弟?”   “骨头能体现出每个人种性别的特征,遗传会导致亲属之间有一定相似之处。仔细看他们三个人,是有相似的地方。不过这并不能作为证据,也有可能是巧合。”   白向墨的本事还不到家,只能作为提供思考的方向,而不是作为确切的证据。   “如果真是这样,冯厅长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齐铭嘴角露出一抹嘲讽。   冯厅长当初几乎跟入赘一样和冯夫人结婚,只不过他享受的是两种福利——   既享受了如同上门女婿一般的各种福利,还不用孩子跟着妻子的姓,‘出嫁’还能带着母亲一起。   如果不是邓家,冯厅长绝对没有现在的位置。   也是因此,一直以来冯夫人在家里有绝对的话语权,绝不允许冯厅长在外面勾三搭四。   冯厅长一直有惧内的名声,直到近几年才有了变化。   没想到冯厅长却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的私生子带回冯家,还养在了身边,若是冯夫人知道……   白向墨虽然并不喜欢冯夫人,可在这件事上很是同情。   “冯强的年纪比冯辉还大两岁,这么推算的话,冯强就是冯厅长和冯夫人结婚前就有的孩子。”   “要真是这样,那还真被那小鬼给猜中了。”齐铭摇头道,“可当时冯厅长是怎么瞒过邓家的?”   很快,齐铭派出去调查的人带回了消息。   邓家并不是没有查过,只不过当时整个村子的人一起瞒下来了。   冯强的母亲是童养媳,从小就在冯家长大。   当时邓家调查的时候,说她是冯家的佣人,孩子是跟别人生的。   冯厅长在邓家立稳的时候,才将母子二人带回到自己身边。   现在能这么容易地承认,是因为那位调查的人刻意透露了冯辉已死的消息。?   白向墨闻言直接气笑了:“为了让冯厅长出人头地,竟然一起瞒着了,那地方的人都够无耻!耀祖,这个名字起得还真是贴切。 ”   “这也太无耻了!”孟明锐直接跳了起来,“这是软饭硬吃啊!”   齐铭冷淡道:“现在杀人动机更充分了。”   比起暗恋之人被害死,这个理由更加让人信服。   毕竟,只要冯辉一死,那么今后冯家就都是冯强的了。   如果冯强知道自己是冯耀祖的儿子,明明都是儿子,冯辉这样肆意潇洒,他却只是个佣人的儿子,明明当初考上了大学,却没有机会继续去读。   心中的不平和这么大的诱惑,能驱使他做伤天害理的事。   冯夫人现在已经失去了倚仗,并没有太多的话语权。   如果冯耀祖只有那么一个儿子,他绝对有能力让这件事成为事实。   冯家村人能够那么干脆地说出实情,也是认为比起看不起他们的冯辉,他们心理上更愿意接受和承认在冯家村长了好几年的冯强。   并且认为冯耀祖现在已经不是一般人,完全能压得住邓巧珍。   三人来到冯家,冯家人都已经在场。   “齐经理,我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你有什么话赶紧说。我现在忙得很,没空坐在这里闲聊。”   冯厅长看了看手表,明显很不耐烦。   冯夫人顿时怒了,直接咒骂道:   “冯耀祖,那是你儿子!事关你儿子是怎么死的,你竟然说这是闲聊!你还是不是人!”   冯老夫人听到冯夫人指着儿子鼻子谩骂顿时不高兴了,用手里的拐杖在地上猛地敲了几下。   “给我闭嘴!竟然敢这么骂自己男人,放我那时候直接掌嘴。什么大家闺秀,就连街上的乞丐婆子都不如!”   冯夫人原本就红彤彤的眼眶更红了,“娘,冯辉是您的孙子,难道您就一点都不在意他吗?”   冯夫人明显感受到家里的气氛变化,一开始所有人都非常的难过,中间有段时间自己丈夫和婆婆还差点撅过去。   可没想到才没过多久,冯夫人敏锐察觉到他们的态度变化,她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可作为母亲她就是感受到他们并没有自己那么伤心难过。   原本以为是她太多心,今天冯耀祖竟然连自己儿子死因调查都不耐烦听,她就明确这对母子态度确实很冷漠。   冯老夫人冷哼:“在意就能吼自己的男人?你真是越发不像话了,换我那时候你早就被休了!”   冯夫人愤怒极了,正想破口大骂,被一旁的奶妈给拦住,朝着她摇了摇头。   冯夫人胸部上下起伏,粗喘着气硬生生忍下来,明白现在并不是吵架的时候。   齐铭站在最前面,冷漠地看着眼前发生的闹剧。   白向墨和孟明锐站在他后面,没有太多存在感。   两人面面相觑,彼此从眼中看到对方的无语。   白向墨目光扫向冯强,他今天的位置明显和之前调查来的并不一样,不再是角落,而是站在了冯老夫人的身边。   他一脸平静甚至有些冷漠,并不关心周遭的一切,仿佛和他完全没有关系。   “我现在能说话了吗?”齐铭见不再争吵,这才开口说话。   冯厅长和冯老夫人明显态度冷淡,只有冯夫人连忙询问:“齐经理,你查到了什么?凶手是谁,是谁杀死了我的儿子?”   冯厅长很是不耐烦:“你别成天胡思乱想,小辉是煤气泄漏死的,他要不是被你宠得成天花天酒地,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   冯夫人的怒火又被点燃了:“什么叫现在的下场?!冯耀祖,你说这话亏不亏心。我早就说了,小辉不是意外身亡,是被人谋杀的,他是被人电死的!”   为了避免消息泄露让凶手逃走,冯夫人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儿子的真正死因,却一直忍到现在才没说。   不知为何,她连自己的丈夫都没有透露。   “电死?!”   冯家在场所有人都很震惊,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   白向墨目光望向冯强,他微微一愣抬头望向冯夫人,很快又低下了头看不清表情。   冯厅长望向齐铭:“这是怎么回事?”   齐铭将之前的尸检报告递给冯厅长:“我们之前在冯夫人的授权下对贵公子的尸体进行了解剖鉴定,确认死者冯辉是电击而死。煤气泄漏只是凶手的障眼法,并不是导致他死亡的原因。”   冯厅长连忙将资料抽过来。   冯老夫人却瞪着冯夫人,怒斥道:   “你是怎么当娘的!儿子都死了,竟然还让人糟蹋他的尸体!你这是让他在天之灵不得安息啊。”   冯夫人气笑了:“如果不是我同意,我儿子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他难道就能安息?!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小辉的奶奶,竟然连这样无耻的话也能说得出来!”   “你这女人……”   “好了!”冯厅长高声怒斥打断两人争吵,他愤怒的样子让两个女人没再出声。   冯厅长捏着验尸报告微微颤抖,“齐经理,我儿子是谁害死的?”   “一般来说,像这样缜密的谋杀,凶手要么跟被害人有仇,要么就是杀死凶手后能获得巨大利益,冯厅长认为是哪一种?”   冯厅长下意识望向冯强,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你别打哑谜,快说凶手是谁。”   “凶手能够靠近被害人获得公寓钥匙并进行复制,这个人大概率来说是被害人认识的人。那天被害人回去的时候已经酒醉,可回到家中又继续喝了那么多的酒,按照被害人的生活习惯,他如果没有人陪着一起,是不会这样做的。”   齐铭说这话的时候顿了顿,“因此可以判断,凶手就是被害人所熟悉的人。”   “他那天跟人打架,一时憋屈一个人喝闷酒也不一定。”冯厅长反驳道。   “也有这样的可能,不过那天明显是另一位当事人被打得更加严重。冯少爷虽然懊恼自己不是第一个获得花国大总统的人,可据我调查他也并没有那么在意。”   冯老夫人联系前后,心里咯噔了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冯辉死后能够受益,又是冯辉熟悉,可以一起喝酒的人,我想冯厅长心里应该有数吧?”   冯厅长眼中闪过各种情绪,头想要扭过去,又硬是给转了回来。   他压下心中的怒火和复杂情绪,“我不明白齐经理的意思。”   齐铭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却不急着言语。   冯厅长抿着唇不说话,冯夫人却急了:“齐先生,你快点说到底是谁杀死了我的儿子?”   “没人。”冯厅长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没有人杀死我儿子,齐经理,我家的事到此为止,你还请先回吧。”   “你什么意思!冯耀祖!我儿子是被人杀死的,你没有听见吗!你这是什么态度,为什么要掩盖事实,你到底做了什么?!”   冯夫人直接扑向冯厅长,伸手使劲挠他。   “够了!”冯厅长一把将冯夫人推倒在地,“你这些天已经疯够了,我谅你因为失去儿子失态,你要是再这样疯癫下去,我就把你关进疯人院!”   冯夫人不可思议地望着冯厅长,“冯耀祖,你说什么?”   “我不想再重复一次,你如果有一个当妈的样子,冯辉也不至于走到今天地步。你现在为了推卸责任,故意扭曲真相,搅得整个家鸡犬不宁。”   “哈,哈哈,我故意扭曲真相?”   冯夫人笑了,笑得眼泪都冒了出来,声音凄厉嘲讽。   “冯耀祖,我一直知道你无耻,没有想到你无耻到这种地步。你厌我憎我,那可是你的儿子,是你的亲骨肉,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比谁都心疼儿子,可他已经走了!我们必须朝前看。”   冯夫人望着眼前的男人,觉得那么的陌生和无情。   自从娘家败落开始,她其实就已经感受到了对方的态度变化,明白从前更多都是虚情假意。   可今天看到他这样的嘴脸,心里还是感到阵阵发寒,睡在她枕边的男人竟然如此的可怕。   冯厅长撇开眼,不想看冯夫人眼里令人心中不适的眼神,转向齐铭三人:   “齐先生,我家里现在比较乱,你们先回吧。我和俞先生关系还算不错,有空我会请他喝茶致谢。”   冯厅长看似客气,话里却毫不遮掩地以权压人。   俞长青是齐铭的头儿,这么说话明显在威胁。   孟明锐气得要跳起来,被白向墨给拉住了,朝着他摇了摇头。   孟明锐虽然没有吭声,可依然愤愤不平,气得连白向墨都不搭理了。   “不行,你不能走,你快告诉我,是谁害死了我的儿子?”   冯厅长不耐烦地皱眉,望着一旁的仆人,怒斥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夫人带回房。”   屋子里没有人动,他们虽然都是近两年才到冯家做事,冯夫人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猖狂,可对于这位女主人还是很忌惮的。   “还不快去,否则你们都给我滚!”冯老夫人愤怒呵斥,“上海滩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你们这种人!”   附近的佣人你看我我看你,终于一点点挪了过来。   “你们敢!”冯夫人从地上站了起来,阴恻恻地冷笑着,“冯耀祖,你别以为我娘家现在不行了,就敢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我邓巧珍在上海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   你只要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就让你这个副厅长立马下台!我现在是不能像以前一样把你捧上去,可是我想要把你拉下来却轻而易举。”   冯厅长心底一颤:“你这个疯女人!你这是什么话?”   “我疯也是你们逼我的,这么些年我家为了你付出了多少,我自己的嫁妆全都给你铺路。你无能无用,这么多钱砸下去也就只能是个副厅长,你真以为我现在没用了就能抖起来了?   我告诉你,我就算死了,也能把你扒一层皮,让你怎么来的就怎么从上海滩滚蛋!”   冯夫人昂首挺胸,整理了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走到齐铭面前。   “齐先生,你不用担心,你说出真相没人敢动你。我平常经常跟俞太太一起打马吊,俞先生跟某些人不一样,他是真的非常尊重和喜爱自己的妻子。”   齐铭笑笑:“多谢冯夫人。”   “齐铭!”冯厅长急了,目光如火一般能灼人,却没有再说威胁的话。   “你们,你们这都在干什么啊!还嫌不够乱啊,败家之象,败家之象啊!”冯老夫人说完这句,突然就倒下去晕了。   “娘!娘,您怎么了?还不快去打电话叫医生,都愣着干什么!”   冯厅长连忙冲了过去,面色焦急。   他看冯夫人一动不动,恼道:“我娘都晕过去了,你是不是要看到家里再办一次丧事才高兴?”   冯夫人挣扎,她再不喜欢婆婆,也不能这时候掉链子。   一直在一旁看戏的白向墨,走向前道:“我就是医生,让我来吧。”   “你?”冯厅长皱起眉头。   “我是圣约翰大学医学院的学生,拿全额奖学金的那种。”   冯厅长心里矛盾复杂,一时下不了决心。   “老夫人年纪大了,这样突然倒下去就算原本没事,也很容易引起其他疾病,老人是最经不起摔的。”   冯厅长闻言连忙让开位置让白向墨过去查看。   白向墨看了冯老夫人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摆出一副非常职业化的表情。   “老夫人有中风之象,我得给她放血。”   “放血?你不是西医吗?”   白向墨笑道:“西医最早治病最经常用的就是放血疗法,有时候直接割开血管直接放血,有时候将蚂蟥放在病患身体上吸血。老夫人年纪大了,用放血疗法虽然有点伤寿命,不过效果还是很好的。”   “咳,咳。”冯老夫人睁开眼睛,一脸迷茫地望着周围的人,“我,我这是怎么了?”   “娘,您刚刚吓死我了,您没事就好。”冯厅长声情并茂,“我娘已经醒了,不用放血了。”   白向墨也没勉强,他本来就是吓唬人的。   冯夫人跟婆婆斗了这么多年,哪里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她以为她会愤怒,会疯了一样咒骂所有人。   可她竟然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闹这么一出究竟为了什么,她心中已经多少有点数了。   她整个人深陷在绝望和痛苦之中,心已经凉透了。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极为的荒唐,宛若一个笑话。   她瘫软在沙发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情绪反而变得平和,声音也没有之前的尖利和激动。   “齐先生,请你看在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份上,告诉我真相吧。”   孟明锐早就按捺不住了:“齐哥,你赶紧说吧,别卖关子吧!”   齐铭点点头,正欲开口就被打断了。   冯强走到所有人面前,目光平静,语气笃定:“冯辉是我杀死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6 07:13:16~2021-08-07 08:3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蠢萌的颗粒 8瓶;一路红尘 2瓶;4293696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1更+2更)自爆   冯强突然扔下这么个大雷, 整个屋子一时间鸦雀无声。   冯厅长第一个反应过来,高声怒斥:   “你个混账东西,胡说八道什么!这是随便开玩笑的吗?你们一个一个除了添乱还会什么?还嫌这个家不够乱嘛。”   他指挥着佣人吗, “还不赶紧把冯强拉下去关禁闭, 别让他再胡言乱语。”   冯夫人依然有些茫然,反应都迟钝了, 愣愣地闹不清楚状况。   冯强嘴角勾起一抹笑, 语气更加笃定, 一字一字地说:   “冯辉是我杀的,是我接了电线把他给电死的, 那些电线现在就在我的房间里。我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面前咽气的, 临走前我还跟他喝了送行酒。”   “是你!你还我儿子!”冯夫人仿佛被人按了打开键, 反应过来直接扑了上去, 又挠又啃, 发泄心中的憎恨和怒火。   冯强一动不动,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表情十分淡漠。   冯厅长眉头紧皱,心中愤愤不已, 却又不得不阻止这场闹剧。   厉眼扫向一旁的佣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拉人!”   佣人们这才赶紧跑了过来,将冯夫人拉开。   “放开我, 我要弄死这个杀人凶手!冯耀祖, 他是杀死你儿子的凶手,你抓我干什么, 杀了他!必须杀了他!”   冯夫人疯一样地喊叫, 不停地挣扎着, 完全看不到之前的端庄优雅。   头发散乱,如同一个市井泼妇一样,嘴里不停咒骂着,怒目红赤,极为癫狂。   冯厅长的脸色也非常难看,黑得能拧出墨汁。   “我说过,冯辉是煤气泄漏意外中毒死的!你作为一个母亲,不要听风就是雨。”   冯夫人不可置信,“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他自己都承认了!”   “他是疯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谁要是继续胡说,我就让他滚出这个家!”   冯老夫人也是气急,用拐杖在地上用力地敲打。   “耀祖媳妇,你都多大的人了,连这点心眼都没有。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还有有没有脑子。”   冯厅长冷着脸,压抑着快要爆发的情绪来到齐铭面前:“你们马上离开这里。”   齐铭看了看手表:“冯厅长,我已经约了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人。”   “你,你怎么敢!”冯厅长愤怒极了,“这是我的家务事,你们没有权力干涉!”   “牵扯了人命,那就不是家务事。”   齐铭微微颔首,重新介绍自己身份。   “本人乃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派来调查这个案子的,那所公寓也在我们公司投了保。发生这样会危害大楼的事,我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有义务和权力查清楚。”   冯厅长心底一凛,“这件事一定搞错了,这是我们家的佣人,脑子有点问题,他是在胡言乱语。”   冯夫人此时突然挣脱佣人的束缚冲了过来,朝着冯厅长扬手扇了过去。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让原本混乱的场面一下平静了。   “冯耀祖,你现在还想着包庇这个杀人犯,死的可是你的儿子!你还有没有心?不管怎么说,冯辉都是你的亲骨肉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冯夫人声音嘶哑,目光充满了怨恨和愤怒。   “他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为一个佣人说话?”   冯强用手指擦了擦刚才被冯夫人挠花了的脸,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字都砸在所有人心上。   “夫人,我是冯耀祖的亲生儿子,我的母亲曾经是他的童养媳,十三岁的时候就成了他的女人。在你出现之前,我娘就已经是他的妻子。”   哪怕冯夫人早已经预感到什么,可当真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你,你说什么?”   冯厅长恼怒:“你给我闭嘴,还嫌现在不够乱吗?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拖下去!”   “谁敢上来就别想再拿到工钱!”冯夫人怒斥,原本就不想掺和进来的佣人们非常识相地没有动作。   她紧紧地盯着冯厅长,像是要看透他的灵魂。“冯耀祖,你在心虚。”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扯这些有的没的,你非要让外人看我们冯家的笑话才高兴吗。有什么话我们回头好好说,别在人面前丢人现眼。”   “我丢人现眼?”冯夫人气笑了,“冯耀祖,冯辉也是你的儿子,流着你一半的血。是不是他不在了,你怕你现在唯一的儿子也没了,就拼命想要护着,哪怕这个人是杀死你儿子的凶手?”   “我只是不想让你们胡闹下去。”冯厅长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   冯夫人颤着手指向他,眼底充满了绝望和痛苦,半天也支吾不出一个字。   “你是害怕你最后的血脉也没了吧。”冯强笑道。   他的笑容极为的灿烂,如盛开的向日葵一般,完全冲散了从前毫无存在感的模样。   明明很阳光,却透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冯厅长冷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冯辉死了,外头养的外室生的儿子不是自己的,现在也就剩下我了。”冯强笑意更深,“齐先生已经查出来是我,你为了让你血脉不断,明明怀疑我,却非要说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是意外身亡。”   冯厅长脸色发白,浑身颤抖一副随时要撅过去的样子。   冯老夫人抓着冯强的胳膊:“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爹怎么会这么做?我知道你怨你爹以前没认你,可你也不能乱说话,这是要砍头的!”   冯强冷冷看她一眼:“你是不是觉得这几天对我好就让我忘了以前的事了?你们是怎么对我娘的,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冯老夫人听这话脸色很难看:“是不是你娘跟你胡说什么!我就知道她这个人表面老实,实际就是黑心肠的……”   “够了!不准你污蔑我娘!”冯强直接甩开她的手,“她从来没有跟我抱怨过什么,可她身上的伤却明明白白记录了她从前遭的是什么罪。”   “她那么小就被你们压着干一大堆大老爷们才干得了的活,却连吃饱饭的都没有给她吃过。每天起早贪黑伺候你们两个老王八蛋,还要被你们打骂。”   冯老夫人眉头皱得更紧:“如果不是我好心把她带回来,她早就死了!”   “所以你们就可以把她不当人了!?”冯强怒视着冯厅长,“你们不仅把她当佣人,出气筒,还玷污了她。为了自己的前途,你们又把我们抛弃。”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是谁把你从乡下带回来的,是谁让你能住上这样的房子,让你可以读书的!”   冯厅长走向前就想扬起巴掌,却被冯强牢牢地抓住,然后重重地甩开,冯厅长踉跄了几步差点没有站稳。   “呵,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像个人。当初你们把我们扔下的时候,什么也没有留下,完全没有想过我们能不能活下来。   我娘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把我抚养长大,在她有能力带着我过上更好的生活时。你们为了所谓的血脉,强行把我带走,差点要了她的命!”   冯强的眼眶通红,怒火充满了整个眼眸。   如果当初不是他被从娘亲身边带走时直接大病一场,他娘一直跌跌撞撞地跟了过来,冯耀祖当时为了更好地掩盖他的身份,他们母子根本不可能一起回到冯家。   也正因为这件事,冯强的母亲生了大病,原本身子骨就不太好,这么一来就更差了。   她会这么早离世,也完全是因为眼前这对恶毒的父子害的。   不管是早年她是童养媳时候被狠狠压榨,还是后来强抢孩子,都给她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冯强母亲非常的勤快和能干,渡过了最开始艰难的时段,她就凭着自己本事找了可以糊口的活计。   那时候他们母子经常畅想着以后有钱了,该怎么生活的日子。   带着这种憧憬,母子两人辛苦却又快乐,希望就在眼前。   可没有想到,就在他们畅想未来,并且一步步实现目标的时候,冯耀祖突然出现了。   非常不近人情地想要将他从母亲身边带走,就如同当时离开时的决绝。   扔的时候干脆不留一点余地,捡回来同样理所当然完全不顾当事人的想法,蛮横霸道。   接回来之后也没有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对待他,完全把他们佣人当作奴仆,完全不把他们当人看。   外界看着好像他们多仁慈,实际上如何只有自己知道。   “你恨他为什么杀死我儿子!”冯夫人愤怒道。   “因为他该死,早在几年前他就该死了!”冯强嗤笑,“他把素心害死的时候,我就该弄死他了。”   冯强正如同齐铭所猜测的那样,甘素心是他心中最美的光。   每次只要远远地看到她,就能让他暂时忘记烦恼,抚平心中混乱暴戾的情绪。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因此愤愤不平。   同样是冯家的儿子,他和冯辉待遇天上地下。   他非常努力地表现自己的优秀,可没有人在意,甚至嘲讽他一个佣人的儿子,这么卖力也不过是为了给人当更好使唤的狗。   在冯家每天都过得很压抑,每天都想着要回去。   哪怕这里的房子更加遮风挡雨,也不怕挨饿,回去依然也会因为贫穷遭白眼,却觉得从前的日子自由快活得多。   至少,他从前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贫穷,与人之间的差距。   他只能叫自己的父亲老爷,却又被耳提面命让他要永远记住自己是谁的种,被要求做一个出色的儿子却又不光芒太盛让冯夫人怀疑。   他一直很羡慕冯辉,可也是这样一个人,无意中得知自己倾心一个女孩时,刻意去戏弄那个女孩,想要让他知道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不敢攀的女孩他轻易就能拥有。   明明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矛盾,可冯辉就是想要这么欺辱他。   最后,害得那个女孩失去了性命,死后还被各种风言风语坏了名声。   “素心?”冯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冯强笑意更冷,果然,这些人是不会愧疚的。   他们只会忘了那些旧事,然后跟没事人一样,继续潇洒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所以,他们一个都别想好好活着。   “既然一窝坏种,又何必留下呢。”冯强阴恻恻地看着冯厅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心无力?这可是我费尽心思帮你找到的药,怎么样?效果不错吧?”   冯厅长的脸色更黑了,“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药不仅能让你那脏东西站不起来,还你能让你越来越像女人,你没发觉你现在很少长胡子了吗?怎么样,知道这个消息开不开心?”冯强哈哈大笑起来。   冯厅长怒瞪,眼珠子都要从眼眶中蹦出来。   “你,你!你竟然敢!”   “我为什么不敢?我已经做了,不仅杀死了你的儿子,还故意让你找了那样的外室。”   冯厅长早就受不了冯夫人,自从邓家败落,他就开始在外头拈花惹草。   因为还是有所忌惮,为了保险起见,就打算在外头养一个。   冯强得知以后,故意引了那个女人出现在冯厅长面前,冯厅长果然中计。   “噗——”冯厅长气得直接吐血,颤巍巍地倒在沙发上,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就厥过去了。   “耀祖!”冯老夫人心疼极了,愤怒地甩着拐杖想要打到冯强身上,却被冯强躲开了。   “你这个畜生,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   冯强笑道:“我要是死了,你们冯家可就要断子绝孙了。”   冯老夫人直接僵在了原地,嘴里的脏话一时噎住吐不出来。   冯强露出一抹嘲讽笑意,他悠然自得地走到齐铭面前,双手并拢抬起。   “齐先生,你现在就可以把我带走了。我以为我一切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你看穿了。”   齐铭看了他一眼,“你还没确定我查出了真相,就这样自首了,不会后悔吗?”   “我之前确实有这样的期待,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这一切,然后拥有冯家所有的东西。我相信我做得很隐秘,你就算查到什么,也很难有能够足以指控我的证据。”   “你很自信,可惜,你遇上的是我们。”齐铭推了推眼镜   “看来齐先生果真如同传闻一样厉害,不过我还是更喜欢自己掌控节奏。”   冯强一副好像在聊今天天气的样子,完全没有被揭穿后的愤怒和懊恼,没有很可能会被处以极刑的恐慌。   “与其成为这群人渣的傀儡,还不如看他们只能活在痛苦中。我从来就不在意冯家的花团锦簇,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恶心。我虽不是什么好人,可我更不想成为这群人中的一员。至少站出来的这一刻,我是干净的。”   冯强最终被带走,冯厅长也曾试图去救人,可冯夫人却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冯夫人调动自己所有人脉,一定要让冯强受到应有的惩罚。   “什么?他还想着在冯强受刑之前,给他生个孙子?!”孟明锐不可思议地高声嚷着。   齐铭受不了地捂耳,“我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别一惊一乍的。”   “不是,这事也太扯了吧!”   “繁殖癌没救了。”白向墨也叹为观止。   冯厅长……不,现在已经不能称为冯厅长了。   冯夫人那天被伤透了心,看清楚了冯耀祖母子的嘴脸。   她不仅要让冯强一命偿一命,还让冯耀祖直接下马,并且直接登报离婚。   报纸上完全不顾冯耀祖的名誉,直接说他现在不男不女,所以无法再维持婚姻。   冯耀祖这些年太过得意忘形,他向来瞧不起女人,只不过之前忌惮岳家力量罢了。   他开始发达之后,就开始看不起冯夫人,从来没有想过女人一旦狠起来可以将他彻底击垮。   冯厅长得知自己再不能生育,也知道无法救回冯强,就安排了一个女孩进牢里,希望冯强在被行刑前留下血脉。   冯耀祖根本没有多喜欢孩子,否则也不会这样对待冯强和冯辉,为了所谓的不能断香火非常拼。   孟明锐啧啧道:“难怪冯强自个承认杀了人,他把自己的死也当成报复的一环了。”   “那是他猜到我们查到了真相。”   齐铭之前故意一直在铺垫,并不是为了吊胃口,而是在威逼。   不管冯强跳不跳出来,他们搜集到的证据,已经足够指证他。   配钥匙的他们已经找到,虽然冯强当时遮遮掩掩,可干这一行时间长了眼力极好,依然能够认出来。   冯强那时确实去扫墓了,可这期间是有时间差的,明显是故意隐瞒造假。   即便证据不够,冯夫人只要知道结果,也能把他给弄死。   “哎,有这样的父亲也太惨了。我那天回去就给我爹娘发了电报,谢谢他们不嫌弃我这儿子。”   齐铭恍然大悟:“难怪司令突然发电报,说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说话怎么不着四六的。”   “……”   孟明锐气恼,“他们怎么能这样!”   “不过——”齐铭故意拉长音,“这个案子你表现得确实不错。”   “嘿嘿,也没有啦。”孟明锐羞涩了,“我也就是有那么点小聪明。”   齐铭看他这模样,只觉得辣眼睛,目光投向白向墨。   “恭喜你,债务彻底还清,可以过个好年了。”   白向墨也很高兴,无债一身轻。   “这多亏你。”白向墨诚恳道。   “那你想怎么感谢我?”   “我请你吃饭?”   孟明锐积极响应,“好啊好啊,要选最贵的!”   “一边去。”齐铭毫不客气将孟明锐挤到一边,“这是谢我,有你什么事啊。”   孟明锐瞪眼:“你们不带这样的,一起吃大餐竟然不带我,太不厚道了吧。”   “谁说要吃大餐了?”   “那你们去干嘛?带我呗,我现在也放假了,舅舅又不让我乱跑,我今年没法回家过年,好无聊啊。”孟明锐嘟囔着。   “你无聊找你舅舅去,别没点眼色。”   孟明锐莫名其妙:“要什么眼色啊,说得好像你们两个要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齐铭直接用手指弹他脑袋,却没有辩解什么。   他望向白向墨:“你得拿出点诚意,吃饭也太敷衍了。”   白向墨眨了眨眼,“那你想要什么啊?”   “你这得自己想啊,否则就成我主动索要了,意思就变了啊。”   白向墨为难地皱了皱鼻子,没想到齐铭会这么较真,可他确实帮了自己很大的忙。   之前一直说感激,结果一到动真格就歇菜,那也太说不过去。   “那我好好想想吧。”   齐铭顿时乐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孟明锐嗤了一声,低声嘀咕:“小气吧啦的。”   齐铭没有理会他,问道:“你和伯母她们打算怎么过年?”   “啊?”白向墨一时没反应这话题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过年得喜庆,你们总不好在殡仪馆里张灯结彩吧。”   白向墨完全没想过这一点,“不允许吗?”   “这倒没有说不允许,只是有点不合适。”   “那我们在屋里布置没事吧?其实我家这些年过年都很简单,我也不想我娘太劳累。”   白家还鼎盛的时候,白向墨是亲眼看着自己母亲在节日时候多操劳的。   各种大小事全都要操持,祭祖、年夜饭等等,每一步每个细节都要她盯着,那段时间忙得跟陀螺一样。   林宛如是个小脚,每次逢年过节别人喜气洋洋的,她的脚却会肿疼得快下不了地。   老太爷老太太离世以后,家里这才消停下来,能让林宛如吃个安稳饭。   那些古礼向来繁杂,虽说是什么传统文化,可白向墨从来不耐烦这些。   “过年还要在殡仪馆啊,这也太不吉利了。”孟明锐忍不住吐槽。   白向墨不以为然:“我们不忌讳这些。”   齐铭闻言也就不再劝,而是道:“我能不能过来跟你们过年。”   白向墨还没说什么,孟明锐先不乐意了:   “齐哥,不带这样的!你怎么有了新人忘了旧人了。你以前都是在我舅舅那过年的,今年我好不容易在大上海过年,你竟然跑别人家了。”   “什么别人家,我跟向墨是一家人。”齐铭抬眸看向白向墨,“对吧?”   白向墨点点头:“你要是不嫌弃,你就过来一起。我们家里就三个人,多个人也能更热闹一些。”   齐铭闻言不由一笑,跟只偷到了鸡的狐狸一样。   “上海过年期间有非常多的活动,到时候带着你们逛遍上海滩。伯母和小姑她们应该都没有好好逛过吧?”   白向墨摇摇头,以前他娘和小姑都是窝在家里的,连家门都很少出。   这段时间林宛如和白喜儿都有所变化,时不时会出去看电影,可因为身上还有债务,很少去干别的。   “那就说好了,年夜饭也不用伯母她们忙碌,我会去聚福楼订一桌。大过年的就不要操劳了,安安稳稳地享受就行。”   白向墨个人没有意见,他以前过年经常这么干,但是他还得考虑家人。   “我娘估计不会同意,她觉得在家里做饭才有烟火气。”   现在林宛如和白喜儿工作学习也很忙碌,尤其林宛如现在操办葬礼越发得心应手,名气已经打出去了,很多人都喜欢找她。   白喜儿更不用提,不仅要学习还要抄写信封。   白向墨本来想着不让她们太累,他自己做饭的手艺仅限于做熟程度,就打算一起去食堂吃饭。   可林宛如就是不同意,除非实在忙不开,否则一定要在家里开火。   “这件事交给我,我会说服伯母的。要是实在不行,我们自己做也成。”   孟明锐完全插不进话,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一起过年的事给定了下来,完全没想过带上他。   他深深地感受到自己被排挤了,心里非常不高兴,双手交叉胸前,恶意满满地对着齐铭说:   “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嫁到白家,成了白家媳妇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7 08:39:39~2021-08-08 08:2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天空是蔚蓝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记忆里盛开的桅子花 8瓶;葱芯儿、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1更+2更)过年   “这是你们今天要去买的, 我在上头都写仔细了,都是过年时候要用的,可不能漏了。”   林宛如将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递给白向墨, 心里依然不太放心。   “石头, 要不还是等娘有空了再去买吧?”   白向墨直接将购物单塞到兜里,“娘, 我以前又不是没有买过, 而且你写得那么清楚, 你就放心吧。”   林宛如很是愧疚,“本来这些事应该是由家里女人来操持, 没想到今年……”   “娘, 瞧您说的是什么话。”白向墨直接打断她的话, “这些没有谁该做谁不该做的, 从前那些老规矩咱们不用去看, 现在咱们家有我们自己的规矩。”   往年过年时,家里大小事务都是由林宛如操持和准备的, 可每次到了祭祀之类重要事宜时,林宛如和其他女眷却又得避开。   家里败落之后, 他们家就再也没能过个正经年。   有一年将钱交给白爹, 让他去买过年用的东西,他竟然都拿去抽大烟和赌博了,弄得那一年过得十分寒酸。   现在他们家不一样了, 林宛如早早就盘算着今年得过得像样一些, 该买的该做的今年都不能拉下,新年新气象。   哪里晓得这就快过年了, 殡仪馆里却很是忙碌, 不知怎么地不少老人都没能扛过这一年。   这年底了人手又不足, 一些外地人早早就提前回乡了,否则火车票不好买。   林宛如没法只能同时接手了两场葬礼,她平日得殡仪馆照顾,一个女人家能拿这么多工资,她很是感激,所以殡仪馆有事她义不容辞。   可这么一来,家里过年的事就顾不上了。   偏偏深得她真传的白喜儿现在已经开学了,自民国以来,就开始宣扬着废除旧历,摒弃封建习俗,因此政府不允许政府机关、学校、商户等私自放旧历新年假,否则会受到处罚。   今年赶巧春节时间靠后,也就没能赶上寒假放假。   于是乎,这过年的各种事宜就只得交给白向墨去操持,家里最熟悉各种流程细节的两个人都没空闲。   不管是白向墨还是原身,对这些节日的具体流程都不太了解。   原身以前也会帮着干活,可都是指哪打哪,整个人是懵的。   林宛如不禁一笑,心里虽然还是觉得不妥,可听到这样的话又觉得很高兴。   “过年是大事,我也是怕你第一次操持出岔子。”   “娘,您就放心吧,您又不是不在家,要是哪里出了纰漏你点出来我改就是。况且不是还有齐铭嘛,两个人也能有商有量。”   林宛如没好气道:“他是客人,怎么能使唤他做事。”   “都来咱们家过年了,算不得是客人。你要客气,他恐怕心里还不舒坦呢。”   “这话向墨说对了。”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齐铭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伯母,您可千万别见外,我们现在都是一家人。”   说这话的时候,齐铭别有深意地望向白向墨。   白向墨感受到他的目光,连连点头称是。   林宛如看到齐铭也很是高兴,她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齐铭,他们家肯定也不会有今天。   自家事自家知,她儿子是有几分本事,可为人执拗不知道变通,若是没有好伯乐也难以发挥特长。   “行,都是我多嘴,后边的事都交给你们了。过两天就要开始祭灶神,到时候都看你们的了。”   齐铭笑道:“伯母,您就放心吧。这些事我都操持过,我和向墨会办妥的。”   林宛如见状也就不再啰嗦,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年纪就不用操持这些事。   虽说过年前的忙碌让她很开心,她很愿意做这些事,可累也是真的。   “现在的日子以前可真是不敢想。”林宛如感叹。   她这样的人竟然也能出去工作,虽说有些人觉得很晦气,可也很体面。在工作的时候,还能得到尊重。   白喜儿更不用提,运气更好了。   可以去上学堂,成绩比男孩子还好。   这些从前哪里敢想,被外男看到脸都要被骂。   “娘,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白向墨和齐铭一起出门,准备去采买。   走到车前才发现,侯三竟然不在。   齐铭解释:“我让他跟着媳妇回娘家去了。”   “侯三什么时候娶的媳妇?我怎么不知道?”白向墨惊讶。   “也就是最近的事,那女孩是俞先生家里的女佣,两人早就有那意思了,他们这次回去正好把婚礼一块给办了。”   侯三跟齐铭一样也是个孤儿,老家也在北方,所以对他来说不管是在哪里办婚礼或是过年,他都无所谓。   而他的妻子却是上海附近村庄的人,所以干脆回女方家,这样还能更热闹一些。   “怎么不早说,我也给他封个大红包。”   白向墨有些不高兴,觉得侯三没把他当自己人,这么大的事竟然也不说一声。   “他回上海还会办酒席,相熟的一起喝一杯。回娘家办婚礼主要是给媳妇长脸,我让他把我的车开回去了。”   白向墨这才没再说什么,脑子里已经能想象得出,他开车回女方家会造成什么样的轰动。   现在的乡下人如果不到大城市,很难看到一辆车。   车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那也是有钱人的标杆,放在乡下那更是了不得了。   “你这事办得漂亮。”   “我是侯三娘家人,自然得给他长脸。”   白向墨乐不可支,同时又觉得齐铭很是讲义气。   他是把侯三当兄弟看,而不是一个随意使唤的下属。   “我们一会先去中央商场怎么样?新年新衣,我们去那里订新衣,其他店铺现在恐怕来不及做了。你也该定制几套西装,你穿着肯定好看。”   白向墨还真的差点忘了这事,其实也没忘,林宛如和白喜儿坚持要自己做,觉得外头做的太贵了。   她们都已经扯了布,不过现在看怕是没时间。   至于白向墨自己的,不是之前的校服,就是长袍。   长袍比西装要便宜,可以用很普通的布料制作。   白向墨其实觉得长袍不太方便,可贪图便宜,所以一直穿的是长袍。   现在过年了,又还清了债务,给自己置办一身西装也是可以的。   “行,我们先去中央商场看看,我今年长高了挺多,衣服都短了。”   白向墨一说到这个就高兴,他现在虽然还是很瘦,可身高有一米七三七四左右。   虽然还是可怜巴巴的,但是这身高放在现在绝对不算矮了。   能在二十多岁长个子,白向墨非常的满足。   “没想到你这个年纪还能长个,这必须得多买几套庆祝庆祝。”   白向墨对穿着打扮一向不太讲究,上班时候穿制服,下班时候就一件白T恤加大裤衩,脚上踩着人字拖,讲究点就是穿双百来块的国产运动鞋。   逛商场的时候,白向墨完全跟木偶一样,被齐铭提着走。   白向墨从更衣室里走出来,齐铭眼睛顿时一亮。   与穿长衫充满文人气息完全不同,白向墨穿着西装,更显得利落挺拔,宛若新生嫩叶充满朝气,还带着一种矜贵感。   “这套不错,稍微修一下腰身就可以了。”   齐铭为白向墨整理衣领,两个人紧挨着,能感受到彼此身体的热度。   白向墨此时更能感受到自己的瘦小,不仅个头矮了大半个脑袋,身体也小了一圈。   当齐铭的手放在他腰间时,他不由一僵,直到齐铭拿开才放松下来。   “就这件吧,我不想再试了。”   白向墨完全蔫了,不知道齐铭一个大老爷们逛起来竟然这么兴奋。   齐铭一路不仅帮他选了好几套,林宛如和白喜儿的也没拉下,不仅挑选了衣服,连帽子、鞋子、饰品等也全都配齐了。   白向墨其实并不想买那么多,毕竟他们才刚脱贫,中央商场的东西可不便宜。   可齐铭那口才比售货员还好,不知不觉就被忽悠买了不少,还试了好几套衣服,把他累得够呛。   “别急,里面的衬衫还得再挑一挑。”   “你可饶了我吧!”白向墨差点翻白眼厥过去,“拜托你心疼一下我的钱包,我可不想买几套衣服家里又赤贫了。”   他的衣服买的比林宛如和白喜儿加起来还多,他一个大男人真没必要!   “这两套公司报销,过年福利。”齐铭指着他最满意的两套西服说道。   白向墨不可置信:“真的假的?这两套西服可不便宜,之前不是已经发了年终奖了吗?”   华兴保险年终奖非常的丰厚,白向墨在来中央商场之前,觉得自己还是挺富裕的。   “当然是真的,我又没有中央商场的股份,忽悠你买这么多衣服又没有提成。”   “那就把别的退了吧,两套已经够换了。我还会长高长壮,到时候就浪费了。”   齐铭却不乐意:“我好不容易给你挑好的,你要不买,那就我来付钱好了。”   白向墨无语,他肯定不能用齐铭的钱啊,恨自己刚才怎么就傻乎乎的去试了。   “哎,买吧买吧,回头穿给死人看。”   逛了一上午,林宛如交代的一样没买,手里就已经大包小包了。   幸好商场负责送货,可当他们拿到地址的时候,笑容直接僵在脸上。   齐铭看了看表:“现在也到了午餐的时间,商场东侧的那家大德饭店以牛排著称,我们要不去试试?”   白向墨逛了这么长时间也确实饿了,一会还要买不少东西,也就同意了。   这是一家美式西餐厅,因此有不少美国人在这里用餐,侍从说的也是英文。   当牛排端上来的时候,白向墨惊呆了。   牛排有两个手掌大,还非常的厚,量可谓非常实在。   “这里就是这个样子,很多华人吃了三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就饱了。”   “你早说啊,我们点一份就好了。”   齐铭笑道:“我能轻松吃完。”   白向墨差点忘了眼前人是个饭桶了,没有贬义只是纯粹描述的那种。   当白向墨一刀切下去时,鲜血涌了出来。   “……”   这牛排说是五分熟都太谦虚了。   “看着确实有些可怕,但是味道还是很好的,你先尝尝。”   白向墨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浪费食物的人,他切了一小块放入嘴中,味道确实不错。   就是看着血呼啦的,有碍观瞻。   不过这对于白向墨来说,自然都是小场面。   “真是太失礼了,竟然这样拿刀切牛排。现在的国人真的很没有教养,连基本的餐桌礼仪都不知道还来这样的高级餐厅吃饭,画虎不成反类犬。”   一个鄙夷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的人听见。   餐厅里除了美国人也有不少国人,说这话的正是邻桌的一对男女,说话的正是那位男性。   同桌的女性抿嘴笑道:“这也是国人为什么落后洋人的原因。”   白向墨一开始并不知道说的是他,他一旦专注一件事,耳朵就不太好使了。   齐铭却很快反应,脸色沉沉,冰冷目光射向邻桌那对男女,招手叫来服务员。   “请把你们的经理叫过来。”   服务员认识齐铭,不敢怠慢连忙去叫人。   白向墨这才抬起头,一脸疑问:“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吃,我只是受不了咱们附近有苍蝇。”   “苍蝇?”白向墨不解,这大冬天还在这样的场所哪里来的苍蝇?   经理很快过来了,看到是齐铭,笑容极为真挚。   “齐先生,是餐食不符合您的胃口吗?”   齐铭用下巴指向邻桌:“我不高兴他们跟我在同一屋檐下。”   经理怔住,白向墨更是瞪圆了眼,一副‘你疯了吗’的模样,不知道齐铭怎么就突然上演霸道总裁戏码。   “齐先生,您能告诉我原因吗?”   “他们说的话脏了我的耳朵。”   这时来了一个服务员,在经理耳边嘀咕了几句,经理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面向齐铭的时候,却依然温和有礼:   “齐先生,非常抱歉,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不会再影响你们用餐的心情。我一会会为你们送上我们饭店最新研制的蛋糕作为赔礼,希望你们用餐愉快。”   这边的动静不小,邻桌明显听到了齐铭和经理的对话,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经理面对他们依然客气,却执意要将他们送出去。   那对男女高声怒斥,为自己打抱不平。   经理的脸色直接沉了下去:“这不是你们可以胡闹的地方!我们的老板是美国人。”   两人顿时安静下来,愤愤不平地离开了饭店。   白向墨的脸色不太好看,直接放下了手中的刀叉,一时没了胃口。   “怎么了?”   白向墨看着他,目光微寒,“你没有听到经理刚才说的话吗?”   在中国的土地上说这样的话,就能成功威胁人,这是多么的讽刺和悲哀。   齐铭心中一颤,神色慌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抱歉,我,我……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他们说话太难听,就想把他们赶走而已,没有想到经理会说这样的话。”   白向墨抿了抿唇,他知道自己不该冲齐铭发火。   隔壁那两个人却确实说话难听,还崇洋媚外,并非无辜。   齐铭是为了他才出这个头,白向墨自觉没有资格指责什么。   “我并不是针对你,我只是听到这样的话感到很生气。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太弱了,落后就挨打,才会让外国人在我们的土地上这么猖狂。”   “我们都在努力改变这一切,我相信会有一天这些侵略者会被我们彻底赶走。”   白向墨非常肯定这一点,“这是必然的!前途必定是光明的。”   白向墨又拿起来刀叉,“既然已经花了钱,就不要浪费。不过仅此一次,下次再也不来了。吃什么西餐,中国人就要吃中国人做的饭菜,支持我们中国人自己的生意!”   齐铭松了一口气,吃了几口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这样拿刀?”   白向墨用的是执笔式,和普通人拿刀叉的样子完全不同。   齐铭不认为白向墨不会拿刀,他那么聪明只要乐意不会学不会的。   “我习惯了,我平常解剖都是这么拿刀的。这样切又快又稳,想要割什么样就能割什么样。而且你看这牛排的样子,多适合这么拿刀啊,好像在切成年男人的大腿肉。”   “……”   齐铭压下嘴边的脏话,“你是故意在报复我吗?”   白向墨无辜地眨眼:“这是我的心里话。”   “这么想你还能吃得下去?”   齐铭自觉是个历经沙场的人了,见过的死人绝对比白向墨还要多,什么残破样子都见过,手里的人命也不少,可也没有这么变态。   白向墨淡定道:“这样训练自己,遇到了大场面才不会露怯。”   农历腊月廿四祭灶神,齐铭跟白向墨在白家一起操持,准备贡品贴灶神点香烛,全程基本都是由齐铭来主持,白向墨完全就是个打下手的。   弄不清楚状况的,还以为这是齐铭的家。   “你不用在自己家里祭灶神吗?”白向墨有些不好意思道。   “不是说好我们是一家人吗,在哪里祭灶神都一样。况且我住那地方就没有开过火,没有烟火气灶神也不会光顾的。”   白向墨诧异:“那你怎么做菜手艺这么好?”   祭灶神要有九碗菜,全都是由齐铭完成的。   他看起来明显就是个老把式,并不是架子货。   “我之前特意学的,我平时就一个人所以不想下厨,不代表我不会做。”   白向墨敬佩不已:“你可真是太有心太厉害了,每天这么忙还学做菜,现在的男人很少有你这样的觉悟。谁要是嫁给你,真是太幸运了!”   “怎么样,心动吧?”齐铭朝着白向墨眨眼。   白向墨点点头:“你要不是年纪大了点,我还真想把我小姑介绍给你。”   齐铭嘴角抽抽,“还好你没这心。”   从腊月廿四两人就开始忙碌,一直忙到了大年三十那天,林宛如硬是抽出了一天时间忙碌剩下的事。   她不想再麻烦齐铭,原本说好是让他过来一起过年,谁知道竟然都是他在操持所有事。   这让一向宠儿子,没说过一句重话的林宛如忍不住点了点白向墨的额头:   “你要是做不来就跟娘说,竟然把所有的活都让他去做,这可真是太失礼了。”   “娘,您不是我躲懒,是他太能干了。我还懵着呢,他就把活给干完了,我也傻眼了啊。”白向墨觉得自己很是冤枉,“而且他干得特别起劲,不给干还生气,那我不就只能任由他了。”   林宛如叹了一口气:“大约是真把咱们这当成自己家了,俞先生家大业大,他也不好插手,不像咱们这里那么自在。”   自从齐铭吃了林宛如做的面之后,经常会过来跟他们吃饭。   家里的伙食费都因此没怎么花,因为他每次来都会自带食材,足够他们四个人吃的。   也是因此,齐铭和林宛如、白喜儿关系也很亲近,齐铭说要来这边过年大家都不会觉得意外。   “可不是嘛,他说这还是他第一次做这些,觉得特别热闹,比坐享其成有年味多了。”   林宛如没好气白了他一眼:“那你也不能这么使唤他,要不是我那天中途回来一趟,我都不知道这些都是他做的,你就知道在一旁傻乎乎地站着。”   “娘,我明明一直在帮忙!”   只不过他每次只能插手非常小的事,其他都被齐铭给做完了。   林宛如没再说什么,只是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她是绝对不让齐铭劳累,顶多让他和白向墨一起包饺子,面和馅儿也是她提前做好的。   大年三十晚,齐铭也留下来一块守岁。   殡仪馆虽然冷清了一些,可屋子里却热热闹闹的。   齐铭带来了留声机,一边听着动人的音乐,一边打马吊。   等过了子时,几人才打着哈欠准备去睡觉。   “小齐,今天晚上就睡在这,明天你们两个一起去城隍庙,烧香必须得赶早。”   林宛如和白喜儿明天都没假,只能交给齐铭和白向墨。   家里就三个房间,因此齐铭得和白向墨一块睡。   “我要不睡沙发?”齐铭换好睡衣走到床边。   “不是说好一块睡的吗,还是你不习惯?”   齐铭笑道:“我是怕你介意。”   白向墨很是无所谓,“我睡眠质量特别好,你就算打呼噜也不会吵到我。”   齐铭看他坦荡荡的样子,心里有些失落。   “怎么了?”白向墨感受到他的情绪有些不对。   齐铭爬上床,盖好自己的被子,“没什么,赶紧睡吧,明天还得起早。”   白向墨认真地看了他几眼,停顿了一会,这才关了灯。   第二天天没亮,两人就赶往城隍庙。   那里已经挤满了很多人,都赶着尽早烧香讨吉利。   白向墨看到这场景就感到害怕,他最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这也太吓人了。”   “要不你在这等着,我进去就行。”   “还是算了,我娘知道非骂死我不可。”   齐铭利用自己高大的身材带着白向墨硬是挤了进去,烧好了香再出来的时候,两人的西装都给弄皱了   “早知道我就穿长袍来了。”白向墨很是心疼,这一套很贵啊。   齐铭笑道:“咱们去庙会找点吃的。”   一大早他们什么都没吃,就直接赶了过来。   白向墨还没有赶过庙会,也非常地感兴趣。   只是赶庙会的人非常的多,齐铭用身体为白向墨挡住来往人群的冲击。   “我没有那么弱,你不用这样护着我。”   白向墨看着齐铭被挤得额头冒汗,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可他离开齐铭保护圈,还没走两步就被人冲得东倒西歪。   “……”   打脸来得快就像龙卷风。   这些人明明看着很瘦小,怎么那么能冲!   齐铭忍着笑,继续护着白向墨前行,走到一家馄饨摊前。   两人才刚刚坐下,孟明锐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齐哥!白哥,你们也在这啊!哈哈,今天我们三可以在一起玩啦!”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8 08:26:36~2021-08-09 07:0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蠢萌的颗粒 18瓶;夏天到了 10瓶;橙子酱蜜糖 8瓶;水嘟嘟 5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1更+2更)【碾】车祸   孟明锐跟往常一样晃进白向墨家中, 一进门就看到齐铭拉长着脸。   孟明锐瑟瑟缩缩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跑到白向墨身边,在他耳边小声嘀咕。   “白哥, 我齐哥是不是过年吃多了得了痔疮, 怎么大过年的脸老是这么黑?”   孟明锐自从大年初一在庙会上遇到白向墨和齐铭,就黏了上来再也甩不掉了。   每天乐呵呵跑殡仪馆打卡, 完全不嫌弃晦气。   与其在舅舅家要应付乱七八糟的人, 孟明锐觉得还不如跑这边消停点, 就是不知道为啥他家齐哥老是一副阴沉沉的样子。   孟明锐完全没觉得跟自己有关,甚至觉得自己的出现让他们的新年过得更加热闹。   “孟明锐!”齐铭高声怒吼。   孟明锐吓得打了个寒颤, 眼珠子一转讨好道:   “齐哥, 我看你最近气色不好, 是不是晚上睡不踏实?两个大男人躺一起确实容易休息不好, 你要不在隔壁要个房间?你不用替我舅舅省钱, 反正现在空着也是空着。”   “我可真谢谢你啊。”   孟明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傻笑道:“嘿嘿, 咱俩谁跟谁啊,甭客气。”   齐铭的脸色更黑了。   白向墨忍不住笑了起来, 生怕齐铭再也忍不了把孟明锐给打了, 转移话题道:   “今天要迎财神,咱们一会去买点东西准备准备。”   孟明锐摸摸下巴:“我们干这行的迎财神祈祷发财,你们觉不觉得有点损啊?”   这话简直让人没法接。   “哎哟——”孟明锐脑袋被齐铭猛地拍了一下, 顿时龇牙咧嘴, “齐哥,这是我的脑袋, 不是你的沙袋。”   “我看你这脑袋还不如我沙袋有用。”   “叮叮——”桌上的电话响起。   白向墨接起电话, 过了一会将电话话筒递给齐铭。   “找你的。”   齐铭这段时间直接在白家住下, 平常也基本都在这边,有事都是让人打电话到这里。   他虽然这几天没去上班,可每天电话却不少。   “喂,我是,什么?!我现在就过去!”   齐铭的脸色十分难看,挂了电话就要往外走,白向墨连忙站起来阻止:“你外套没带!出什么事了?怎么慌慌张张的?”   齐铭连忙从挂衣架上将大衣拿下来套在身上,一边戴着帽子一边说:   “侯三出事了,现在在医院里,我得过去看看。”   白向墨也连忙套上外套,跟着他一块往外走:“出了什么事?他不是跟媳妇回娘家了吗?”   “他之前打算昨天就回来,昨天没回我以为家里有事耽搁了,没想到竟然出事了。他开车撞到了人,紧急拐弯时撞到路边的树上,现在夫妻俩人都躺在医院里。”   白向墨皱起眉头,“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那个被撞的人呢?”   “侯三还在昏迷中,她老婆已经醒了。具体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得过去看看才知道。”   两人急忙上车,火急火燎地开车走了。   孟明锐瞪眼,不可思议地发现自己被抛下了,气得直跺脚。   “你们忘了我啦!不带这样的!”   孟明锐气呼呼地上了自己的车,让司机赶紧跟上。   白向墨和齐铭赶到医院,到护士站问清楚病房,连忙跑了过去。   侯三和他的妻子李红妹被安排在多人病房,这里乱糟糟的,又吵空气又不好,齐铭直接让护士给帮忙换病房。   “齐先生,谢谢您,我,我,真是对不住……”   李红妹红着眼起身想要跪下,被齐铭拦下。   “现在别说这些,你和侯三安心养伤。车坏了也没关系,医药费什么的更不用担心,现在最要紧的是等侯三醒过来。”   李红妹低声哭了起来,她刚刚醒来的时候,整个人完全是懵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么大的事,还得忍着痛照顾自己仍在昏迷中的丈夫。   一想到车子被撞坏,还有高昂的医药费,她这个样子肯定没法再上工,就觉得快喘不过气来。   她时不时就想着自己真是个灾星,侯三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一点事都没有,结果一载她就出了事。   果然就跟老人说的一样,不是自己的福气是享受不来的。   而且侯三之所以会伤那么重,都是为了护着她。   李红妹本来就因为车祸头晕想吐,一想到这些就更难受了。   现在有齐铭这句话,一切又有他撑着,她紧绷着的心才稍稍缓了些。   之前就听侯三说齐先生对他跟哥们一样,没想到不仅借车给他们争面子,现在他们闯了这么大的祸,竟然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只关心自己丈夫伤情如何。   侯三头上被白纱层层包裹着,脸部被挡风玻璃划伤。李红妹身上也有很多伤,却比侯三好很多。   此时医生走了进来,齐铭连忙问:“医生,他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患者由于撞击造成脑部创伤导致了昏迷,受伤比较严重,我们还得进一步观察,。是腹部受到了冲击,伤到了肺腑,庆幸没有破裂。目前患者脱离了危险,没有性命之忧,至于什么时候能醒,应该不会昏迷太久。”   齐铭蹙眉,这个消息算不得好,可至少人没事。   白向墨则问道:“那个被撞的人呢?情况怎么样?”   医生声音变得低沉:“那个人当场死亡。”   李红妹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怎,怎么就没了……我、我们都避开了啊。”   齐铭也不由皱起眉头,他虽然心里觉得侯三不是这么不小心的人,可事情已经发生就得去面对和处理。   侯三还昏迷着,李红妹是个妇道人家,这件事肯定得他出马。   “死者的家属来了吗?”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去。”   医生跟齐铭是老相识了,提醒道:   “被撞的人是方秋水,这件事报道出去,虽说是意外,恐怕舆论对你也非常不利。”   “什么?!方秋水?!是我认识的那个方秋水吗!”   孟明锐突然蹦了出来,高声嚷道,把大家吓了一跳。   “你给我安静点!”齐铭冷声。   孟明锐连忙捂住嘴,贼眉鼠眼地看了看四周,用悄悄话的音量道:   “死的人是方秋水?写《芙蓉镇迷踪》的那个?”   医生点了点头,孟明锐瞪大眼,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方秋水是一位有名的作家,擅长写白话文小说,作品一直在报刊上刊登连载。   虽说他的小说被一些进步人士抨击太过风花雪月,完全不能体现甚至在掩盖现在的苦难。   但是对于大众来说,他的小说非常有可看性,故事生动有趣,里面的豪情让人向往,动人的感情令人迷醉。   他的作品受众面很广,喜欢他的读者非常的多,可谓是近期最热门的作家之一。   现在他被撞死了,肯定会掀起舆论波澜。   华兴能做到现在的规模,实力雄厚的同时也会有很多想把他们拉下马的对手。   齐铭虽然只是负责华兴保险的理赔,可上海滩的人都知道他是俞长青的心腹。   现在侯三开着齐铭的车撞死了方秋水,肯定会有人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   想简单用钱摆平这件事,恐怕并不容易。   “这是我们的责任,被人抨击我们也得受着。”齐铭平静道。   孟明锐在原地不停打转:“完了完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是我最喜欢的作者啊!”   “齐先生,对不起,都是我们不好,连累了你。”李红妹说着又想跪在床上磕头。   齐铭连忙制止,“侯三是我兄弟,客气的话就别说了。就算我要训斥,也得侯三自己来。”   又回头抽了孟明锐一巴掌,狠狠瞪他,让他别在这一惊一乍。   孟明锐有很多话想说,可又不知道说什么,脸憋得通红。   李红妹不敢再动作,乖乖地躺在床上。   她其实也很不舒服,只是他男人还昏迷着,她只能硬撑着。   白向墨问她:“你们是怎么撞到人的?”   “我们本来打算昨天就回上海的,我今天就要开工。可昨天我姐跟我姐夫带着孩子们赶回来了,他看我们姐两好久不见,就想着让我再住一晚,今天一大早赶回来就行。”   “今天天没亮我们就出门了,现在天亮得晚,车子就快要开到市区,天还灰蒙蒙的。当时我们也没注意有个人就躺在路上,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李红妹说到这忍不住哭了起来,“当时侯三猛打方向盘,不小心就撞到了树上。为了保护我,他才会受这么重的伤。”   白向墨和齐铭对视一眼,如果事情是这样,那也不能完全怪侯三。   “他当时就躺在那?”   “对,要是站着还能大老远看清楚,躺着我们凑近了才看到。那条路平整又没什么人,所以我们开得很快,也就来不及刹车。”   “你还记得大概是几点吗?”   李红妹想了想:“估计早上七点左右。”   “七点?”齐铭皱眉,“你们几点就出发了?”   “四点多我们就出发了,乡下路不好,开得很慢。”   白向墨和齐铭一起走出病房,白向墨道:“我认为我有必要进行尸检。”   方秋水这样的著名作家,为什么在那个时间点躺在郊区的大马路上?   “对!我也觉得很有必要!这件事绝对不简单!”孟明锐也高声道。   齐铭轻轻扫了他一眼,孟明锐立刻住嘴。   三人来到医院停尸间,已经坐在门口哭泣着。   现在时间尚早,方秋水离世的消息还没有大范围传播出去,因此只有家属在那里。   几人中有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正一脸呆滞地坐在那,虽然没有放声哭泣,可这样的无声呜鸣让人更是心疼。   “抱歉,请问您是方太太吗?”   旁边一个中年男人看到齐铭,道:“齐大经理,我们正想找你谈谈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齐铭看向这男人,很快认了出来:“曹总编,幸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很悲痛,我们一定会配合调查,绝不会推卸责任。”   中年男人是《晨光日报》的总编辑曹卫民,方秋水的作品都是在《晨光日报》上连载的,《晨光日报》可谓是方秋水的伯乐,一手将方秋水捧红,这也是方秋水一直没有跑到其他报社投稿的原因。   “希望你们能够说到做到。”曹卫民冷哼。   “我现在可以跟方太太聊聊吗?”   曹卫民并没有回答,而是望向方太太。   方太太身边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过来,“我是方太太的表哥周明亮,我表妹刚失去丈夫,情绪不太好,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说。”   “你好。”齐铭的眼神在他和张太太之间扫了一眼,“我想问方太太,为什么方先生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城郊?”   周明亮道:“我妹夫这段时间正在构思新小说,他写作有个习惯,就是必须要找僻静、环境幽美的地方才能写得出来。   于是他在那边买了一个小院子,只要写作一般都会去那里,不让任何人打扰。那个时间点,应该是他早起去买早餐的时间。”   从方秋水小院出来,穿过马路走几分钟还有人摆摊做生意,因此虽然僻静生活还算便利。   “方先生有饮酒的习惯吗?”   “他创作的时候确实很喜欢喝酒,还曾说自己有酒仙李太白的风范。不过视情况而定,并不是每次都要喝酒的。”   曹卫民皱眉:“齐大经理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肇事者的妻子说,当时他们开车的时候,方先生是躺在马路上的。他们一时不察才会撞上,因此我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想借此逃脱罪责?”曹卫民冷眼射来。   齐铭推了推金丝眼镜,“我只是要查明当时发生了什么。”   “那你现在想说什么?想说秋水是活该,谁让他躺在马路上?!”曹卫民语气不善。   “如果他是自己酒醉失去意识躺在马路上,那么我们要和方夫人协商的是彼此责任以及相应的赔偿。如果他是被人故意灌醉或者其他手段,让他失去意识躺在马路上……”   齐铭并未说完,可足以让在场人寒毛竖起。   一直没有反应的方夫人,这时候也抬眼望向齐铭。   齐铭走到方夫人面前:“方夫人,我认为为了查明真相,要对方先生进行解剖验尸。”   “解剖?”方夫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的,只有这样才能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夫人摇摇头:“不用了。”   “方夫人……”   方夫人打断他的话,认真道:“这是一场意外,我不会怪任何人,这都是命吧。”   曹卫民却是不同意:“方夫人,你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方先生的离去不仅是你还是整个文坛的损失。我们不能轻饶造肇事者,万一事情没那么简单呢?这是在纵容罪恶。”   “可是……”   “方夫人,我赞同曹先生的意见。”   方夫人望向周明亮。   周明亮:“还是让妹夫安息吧,他生前就不喜欢被人打扰,死后应该也想安静的离去。”   此时,走廊传来一阵喧哗。   循声望去,几位记者正背着相机跑了过来,急匆匆地生怕拉下。   “曹总编,方秋水先生真的车祸遇难了吗?”   “请问方太太,方秋水先生突然离世,您有什么看法?”   记者们冲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着,原本冷清的地方一下子热闹起来。   方夫人没见过这个架势,顿时吓了一跳,护着肚子往后缩。   齐铭暗暗给白向墨使了个眼色,并站了出来,将方夫人一行人挡在身后。   “请大家安静,这里医院禁止喧哗。”   “齐先生,听闻撞死方秋水先生的车子是你的对吗?请问你当时在不在上面?”   白向墨趁着大家不注意跑去找医院的工作人员,他们赶到太平间,将记者们请了出去。   太平间门口这才又恢复了平静,让大家不由松了一口气。   这些记者消息也太灵通了。   齐铭道:“方夫人,您可以将方先生的遗体送到安宁殡仪馆,放在那里不会被人打扰。一切费用,由我们来承担。”   方夫人刚才也被吓到,也想着让丈夫尽早入土为安,便是同意了。   遗体送到了殡仪馆,一路上都有记者在跟着,直到进入殡仪馆那些人才没跟上。   他们依然试图窥探,可安宁殡仪馆隐私保护做得非常好,并不让他们有这个机会。   “这些记者怎么跟苍蝇一样。”孟明锐望着窗外,还能看到远处有记者的身影。   方秋水是个很活跃的人,又富有名气,现在意外去世,记者们会争相报道,想要知道详细情况。   齐铭并未理会,望向白向墨:“我们去看看吧。”   白向墨颔首,换好衣服进入停尸房。   尸体被拉出来,就看到他的裤子有轮胎花纹,轮胎在上面辗轧过,上面布满了血迹。   白向墨让出位置,齐铭十分默契地上前拍照。   拍完照,白向墨才将死者的衣物解开。   死者的衣服已经染满了鲜血,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右边小腿被碾压严重,有一半皮肤被剥了下来。   孟明锐看到吓了一跳:“这也是怎么回事?怎么皮都被剥下来了?”   “这是碾压性皮肤环形撕脱,车轮旋转产生了强大的牵拉力,致使皮肤组织与肌肉深筋膜之间撕脱分离。”   白向墨解释之后,开始检验尸表。   “死者上肢肌肉出现尸僵,尸斑出现并开始融合,死亡时间在四到六个小时之间。”   齐铭看了看表:“现在是上午十一点,符合李红妹所说的车祸时间。”   “腹部有凹面花纹印迹。”白向墨伸手去按压,“肋骨有骨折,具体需解剖查看,头部没有明显致命伤,可初步推断是由于躯干被撞压致死。”   “帮我把尸体翻过来。”   齐铭连忙上前搭把手,将尸体翻了过来。   “碾压对应一侧可见碾压衬垫伤……”   孟明锐忍不住插话:“什么是碾压衬垫伤啊?”   “就是碾压部位的对应侧,也就是与地板接触的那一侧,骨骼突起在皮下作为衬垫的区域,这里的皮肤挫伤和皮下出血被称为碾压衬垫伤。”   白向墨让齐铭将尸体翻回去,又查看了一遍,便将尸体推了回去。   “你发现了什么?”齐铭明显感受到白向墨的表情有些凝重。   “腹部的伤痕更符合不刹车碾压。”   “不刹车碾压?”齐铭微微眯眼,“侯三只要看到人,肯定会紧急刹车和打方向盘,李红妹也证实了这一点。”   “现在车子在哪里?”   “还在警察局,当时被拖回来了。”   “我们先去警察局看车,然后再去现场,希望那里没有被破坏太严重。”   孟明锐出了停尸间,鼻腔不再被血腥味充斥才反应了过来。   “白哥,你刚才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这场车祸有猫腻?”   白向墨谨慎道:“现在还不能确定。”   “什么不能确定,你肯定觉得有问题对不对?我也觉得!我一看就知道方秋水肯定不是侯三撞死的,方秋水又不是酒鬼,怎么会把自己灌醉倒在路上,绝对不可能!”   孟明锐兴奋不已,眼睛都在发光,“而且我刚才仔细闻了,闻得快吐了,都没有闻到一点酒精味!”   “这肯定是凶杀嫁祸,你们觉得谁最有可能?哎,哎,你们等等我啊!这次别想甩开我!”   三人一起开车来到警察局,警察局这边早就料到他们会来。   接待他们的是老熟人冯大头,冯大头谄媚笑道:“非常抱歉,王探长去查案了,就由我带你们去看车。”   “车子拉回来没人动过吧?”齐铭问。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谁不知道那是您齐先生的车子,地上掉一颗螺丝帽我们都给您捡回来了。只是可惜这么好的车了,修起来可要费不少钱哦。”   当大家看到车子的时候,都不由皱起眉头。   车头已经完全被撞坏了,车窗全碎,可见当时速度不低,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力。   现在的车子车速都不高,能撞成这样也是很少见的。   侯三明显当时慌了,所以才会造成这么大的失误。   白向墨戴上手套,先查看了轮胎,在左上轮胎上发现了血迹。   “只有一个轮胎沾了血迹。”   齐铭检查车头损伤部位,和车里面的情况。   “侯三紧急刹车,朝着右边打方向盘。”   一般人遇到车祸的时候,都会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朝着左边打方向盘。   侯三为了保护李红妹,硬是克服了本能朝着右边打方向盘,这也导致他受伤更为严重。   “车头撞击部位只有一个,没有看到血迹。”   白向墨和齐铭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此刻的想法。   齐铭朝向孟明锐:“你要不要参与这个案子?”   孟明锐一听这话气急:“我不是一直都在吗!你这话问的也太侮辱人了!亏我把你当兄弟……”   “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齐铭直接打断他的话。   “快说!我一定会完成,而且完成得非常漂亮。”孟明锐站直,自信满满。   “你去劝说方夫人,让她签署解剖同意书。如果你能完成,那么今后不管什么案子,都会带上你。你还会和普通员工一样,能够获得嘉奖。”   “真的?”孟明锐激动得声音都喊劈叉了。   他不在意嘉奖有多少钱,在意的是带来的名誉。   这意味着正式允许加入团队工作,不是在瞎胡闹,这对于十几岁、一心想要证明自己的中二少年来说简直太重要了。   “千真万确。”   孟明锐深吸一口气,用手擦了一下鼻子,不用齐铭赶他,就挺着胸膛非常拽地离开了警察局。   “他不会办砸了吧?”白向墨看孟明锐这个样子,有些担忧道。   “放心吧,他有分寸。”齐铭很是淡定。   “我们现在去现场,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呵,敢设计我的人,他就算上了天我也要把他给拽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忘了设置时间了。。。orz   是方秋水,临时改了姓,脑子转不过来,哎,下次不临时改名字了,特别容易出错   本章专业术语解释来自于《法医病理学》   PS:大半夜看一半头被碾了和掉了皮的小腿彩图,简直贼刺激……   感谢在2021-08-09 07:02:04~2021-08-10 08:4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颜颜总迷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蠢萌的颗粒 22瓶;54012491 10瓶;伊凌芭舞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1更+2更)情人   白向墨和齐铭赶往城郊, 根据李红妹和警察局提供的信息,他们很快找到事发地点。   路上依然还能看到血迹,车子撞倒的大树彰显着当时的惨烈情况。   现场虽然没有任何保护, 但是这条路来往的车辆和行人都很少, 而且还是砂石路,更便于现场勘查。   齐铭走到一处地面如焦炭状的黑色痕迹前, 蹲下仔细查看:“这里有清晰的刹车痕迹。”   刹车痕迹有十米多长, 在距离血迹不远的地方开始, 一直到车子撞到的那棵树边上。   “这和伤者身上的伤痕并不相符,在侯三撞死死者之前, 死者就已经被撞击了。”   “侯三撞的时候死者并没有死?”   白向墨颔首:“死者身上的两处压痕都是生前伤, 由此可推断要么就是死者当时并没有死只是晕厥, 要么刚死所以表象不显, 我认为前者概率更大。”   “不管哪一种, 侯三并不是造成方秋水死亡的罪魁祸首,是有人故意嫁祸。”齐铭拧眉, 目光微沉,“到底是冲着方秋水来的, 还是冲着我来的。”   “侯三回城时间是临时决定的, 除非李红妹娘家有人告密,否则提前策划的概率并不大。”   侯三毕竟不是齐铭,这样的嫁祸虽然在一段时间里可能会被舆论裹挟, 却造不成什么实际性伤害。   不过, 并不排除一箭双雕的可能。   凶手与方秋水有仇,对齐铭也不满, 估计弄了这么一出。   “我们先看看这里是不是两次撞击碾压的现场, 目前看只有一辆车的痕迹。”?   齐铭将数字牌号摆在每处痕迹边, 然后一一进行拍照。   这些是白向墨要求的,他只提了一次,齐铭就非常自觉地落实。   两人分头勘查现场,最终都得到了同一个结果——   这并不是第一次撞击碾压现场!   白向墨道:“这里距离方秋水写作的地方并不远,因此很可能他是在附近被撞的,然后再挪到了这里。”   “我们先去方秋水住处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两人直接步行前往,走了几分钟就看到了一处独立的院子,附近非常的僻静,隔几十米才看到其他房屋。   这个院子明显比其他房屋显得更加幽静,透过院墙的方形窗口,就看到里面的大致模样。   院子被精心布置过,种了青竹和各种花卉,里面还有假山流水潺潺,充满了浓郁的浪漫文人气息。   居住在附近的大多是农家人,这座院子明显跟其他院子很是不同。   院子大门边上挂着复古木牌,上面书写着‘秋思’二字。   齐铭看了看院门的锁,“就是这里了。”   “这里确实不错,很幽静。”白向墨查看附近。   “你喜欢这样的地方?”   白向墨笑道:“谁会不喜欢啊?”   “以后我们也买这样一处地方。”   “那倒是不必了,这种地方太偏了,电灯电话都没有拉线过来,自来水、煤气估计也没有,很不方便。”   白向墨向来是实用派,没得挑他怎么都能过,有选择当然更喜欢现代化的住所。   “你在干什么?”白向墨惊讶。   齐铭不知道哪里弄的铁丝,正在往锁里捅来捅去。   没一会咔嚓的一声,锁头竟然开了。   “你竟然还有这手!?”   齐铭笑道:“出来混的,没点本事可不行,而且这种锁构造很简单。”   白向墨对他翘起大拇指。   推门进院,一看精心布置的场景就令人心怡,颇有世外桃源的风范。   “不愧是大作家,就是有情调。”   “我反倒觉得这里和他不搭。”   白向墨:“你认识他?”   原身穷而且所有注意力都在课业上,对于方秋水著作的这种‘闲书’,他都是不喜欢看的。   看的报纸也都是新闻类的,极少看这种通俗小说。   白向墨来到这里以后,也对这些不感兴趣。   方秋水的作品在此时虽然出名,可也就红了没几年,在后世作品也并没有广泛传播,这个时代的能人实在太多了,如果不是出类拔萃便会鲜为人知。   现在的读者喜欢他的作品,更多是因为觉得他书写故事很新奇,还充满了浓浓的狗血味,可这对于阅览无数的通俗小说的白向墨来说,却是最不吸引他的。   因此白向墨对方秋水完全是陌生的,为数不多的了解也是之前听孟明锐说的。   “我之前在宴会上遇到过他,他内心浮躁,狂妄自大,是欣赏不了这样的幽静。”   白向墨认为齐铭是不会无缘无故这样抨击一个人的,但是依然疑惑。   “可他创作期间,都会待在这里。”   齐铭戴上手套,推开了房门。   “我们进去看看吧。”   屋子结构简单,就是一个长方形的屋子,被切割成两部分。   一进门就能看到一张八仙桌立在中央,左侧靠墙摆着一张床,用屏风遮挡着。   右侧和正对门部分是相通的,从大门口就能看到书桌上的纸笔书稿,靠墙是一整面墙的书架,摆满了各类书籍。?   屋子非常的整洁,处处透着小心思,可以看出主人经常精心布置和收拾。   书桌上相对有些杂乱,可明显乱中有序。   “方秋水把这里当作另外一个家了吧。”白向墨道。   这里明显充满了生活气息,虽然对比普通人家少了很多生活用品,可依然能感受得出来屋子主人对这里的喜欢。   “这还真不太像方秋水的风格。”   “有可能他在人前比较膨胀,回到家中就不一样了。”   白向墨相信齐铭的眼光,可人往往在不同场合都有不同的表现。   方秋水也是近两三年才被大家关注,就好似突然暴富,在人前难免容易张狂。   齐铭坚持自己的观点,“我更倾向这些是别人帮他布置的。”   “方太太说过,他并不喜欢有人到这里打扰他,就连方太太都没有来过。”   屋子里的各种小摆设,也能证明这个屋子是由主人自己布置的,那些都是小玩意,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比如花瓶里摆着一个孩童玩的风车,窗台上摆着制作没那么精细的泥人等等。   齐铭走到左侧毛巾脸盆架前,指着上面摆放的杯子:   “两个杯子两把牙刷,两条洗脸巾,方秋水并不是一个人在这里工作。”   “这是在外头又养了一个啊。”   难怪不让人打扰,原来在这里搞二人世界。   白向墨很是鄙夷:“老婆都怀孕了,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他倒好跑这里红袖添香,逍遥快活。”   两人又在屋子里翻找查看,发现除了毛巾和牙刷并没有再找到另一个人存在的痕迹,如果不是看到两把牙刷和毛巾,他们很难推断出这个屋子还有另一个人居住在这里。   “竟然没有找到女性用品。”   白向墨诧异,他刚才还爬到床上寻找头发。   床上被收拾得很干净,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的。   白向墨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女性的长发,只在角落里看到一根短发。   衣柜里的衣物也都是一个人的,其他生活用品也没有刻意凑成一对。   “这里曾经烧过书稿。”   齐铭蹲在炉子边,炉子里的灰厚厚的,能看到有一厚沓纸张被烧毁的痕迹。   估摸烧了之后就没有翻动,因此还能看到大概的纸张形状。   只是烧得太彻底,没法看到上面写了什么。   “这是写得不满意就烧了?”白向墨看了看,“这么厚一沓呢,光是抄都要费不少工夫。”   齐铭用木棍在里面拨了拨,翻出没有被烧毁的纸片。   大部分纸片都只是一个小角,上面连字都没有,只有一张比较大的纸片上写着两个字。   白向墨将纸片放入证物袋里,没有找到其他线索之后,齐铭就在屋子里拍了几张相片,两人就离开了院子。   齐铭提议:“我们去附近看看吧。”   两人一块到距离小院最近的一处房屋,这房屋是用泥土夯起来的,上面只铺着茅草。   院子用篱笆围起来,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况。   所有房门都是开着的,但是并没有看到有人在走动。   齐铭高声道:“屋子里有人吗?”   里面没有动静,齐铭又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反应。   齐铭打开篱笆,“我们进去看看吧。”   院门刚打开,一个弓着背的老头走了出来,看到他们一脸惊讶。   他用充满本地浓重口音问,“你们做什么的?”   “大爷,你知道昨天那条马路上发生了车祸吗?”   “什么?”   齐铭又高声吼了一句,大爷竖着耳朵,高声嚷着‘啊?你说什么?’。   老大爷耳背非常严重,齐铭和他艰难交流了半天,老大爷只连连点头,“有车,恩,有车。”   齐铭很是无奈,沟通无效只能放弃,“我们去别的地方问问吧。”   可距离比较近的就两家,一家是这个老大爷的家,另一家门上锁,看着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方秋水还真会选地方,这附近跟没人一样。”   “我们去对面马路看看吧,那边比较热闹。”   对面马路的住宅区距离马路比方秋水那边要远得多,两人走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   白向墨无语,“谁说几分钟就能走到,这也忒哄人了,明明这么远。”   齐铭忍俊不禁,“这是个村落,人来人往看着还挺热闹的,虽然距离马路远了点,还是有可能查到什么。”   “方秋水家里完全没有开火的痕迹,每天跑这么远吃饭。”   这个村庄人口不少,人来人往还挺热闹,走进去能看到有卖吃食的摊子。   整个村庄一共也就两三家食铺,面向的顾客群体都是底层人,不管是原材料还是制作过程都比较粗糙,但是量大,耐饱。   一家店的老板看到他们,态度恭敬地招呼:   “两位先生,你们这是想要吃饭?我们这里的东西估摸没那么精细,不知道会不会合你们胃口。”   齐铭看着来往主流人群的打扮,问:“这里附近新建了工厂?”   “对,往北边走新建了两个厂子,招了不少工人和力夫。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包吃住,所以有些人就在我们村租了房子,我们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试着摆个摊子卖点吃食。”   老板手脚麻利地卖东西,跟他们说话也完全不耽误事。   “看你们样子就不是普通人,你们是不是也想过来买地建厂啊?”   齐铭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我们是想跟你打听那边大马路上车祸的事。”   “哦,你说南边那条大马路啊?我听说了,听说撞死了一个人,脑袋都被压扁了。”   老板心有余悸,那个时间点他已经开始摆摊了。   “村里人有没有亲眼看见的?”   老板摇了摇头:“现在是大冬天,大家也不用下地,没人往那边走。”   “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怪声或者怪事?”   “这个你去问那边家的阿公,他可能会知道。我每天躺床上就能睡着,外头放鞭炮都闹不醒我。”   齐铭从兜里掏出一张相片,问:“你见过这个人到这里吃饭吗?”   老板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没有,看着就是个体面人,一般是不会到我们这里找吃的。要是他来,我肯定能记住。”   齐铭谢过老板,就去找那位阿公。   阿公是个热情的,而且一点都不耳背,他肯定地说他早上七点左右听到‘轰’的一声,其他时间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如果附近有声响,他绝对知道。   齐铭和白向墨开着车在附近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现场。   “看来还是得从他身边人开始进行调查。”白向墨道。   齐铭认同他的观点,“附近并没有车祸的痕迹,如果是路人意外导致,那么不会刻意把尸体扔到这里来。”   方秋水虽然是个名人,可他不是电影演员,很多人只认识作品不认识人。   况且这个小院子并不是对外公开的,以免被人打扰,不是身边亲近的人是不知道他在这里创作,也就不会刻意把尸体扔在这里。   “希望明锐那小子能把事情搞定,兴许我能从尸检中获得一些线索。”   齐铭笑道:“你放心吧,他可以办到的。论烦人,没人能比得过他。”   “可如果凶手是那位表哥呢?方夫人和她的表哥关系很亲近。”白向墨斟酌用词。   “为了自证清白,更得答应了。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足以证明方秋水是有人想要将他杀害并嫁祸于人。这涉及刑事案件,他们没法不答应。”   这件事就算闹到舆论上,也会支持这个做法,以便能查明真相。   齐铭笑着看向白向墨,“我还以为你对这种事不开窍,没想到一眼就看出问题。”   “方夫人明显对她的表哥很信任,她表哥也知道很多他们家里的事。不是说他们肯定有什么苟且,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也会非常深。”   “你觉得他们是兄妹之情?”   白向墨顿了顿:“我认为没有确凿证据之前,需要谨慎发言。”   “在我面前也需要这么小心?”   “在谁面前都该这样,把谨慎的习惯刻入灵魂,就不会轻易被人抓了辫子。”   互联网的发达带给大家便利的同时,也会带来一些麻烦。   如果一个公职人员在公开场合说错话,那么很可能会受到严厉抨击,甚至大领导也因此被下马。   有的人还特别坏,会故意下圈套让你回答,然后再掐头掐尾地剪辑,由此掀起骂战热度。   公职人员必须要警惕,否则很可能凭一己之力毁了政府形象。   白向墨就看到有同行被断章取义污蔑过,所以他说话一直非常谨慎,有时候干脆不说。   两人回到殡仪馆,就看到孟明锐坐在门口,手里还捏着一张纸。   一看到两人回来,连忙从地上蹦了起来。   “白哥,齐哥,我拿到了!这是同意书!”   “你真是太厉害了!竟然用这么短的时间就让方太太同意,你的表现真是特别的棒。”白向墨不吝自己的夸奖,好话不停地砸。   他一边用钥匙开门,一边问:“你为什么不进屋?找我娘要钥匙就行。”   “伯母还在忙我不好打扰。”   “那可以找个地方休息,傻坐在这干什么。”   孟明锐嘿嘿傻笑,扬着手上的同意书:“我想让你们第一时间拿到通知书。”   白向墨无奈,赶紧将人放进去。   方夫人虽然同意了解剖,但是现场还得有警局的人才合规矩。   要是放平常还罢了,这次牵扯了自己人,死者又是个名人,必须按照规章制度办事,以免落人口实。   齐铭进屋也没坐下,向白向墨征求意见。   “警察局这些天都很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派人过来,尸检时间又很长我先去调查方秋水的社会关系。”   事关侯三,而且越早调查清楚,就更容易脱身,不会陷入舆论之中。   尸检一般至少需要几个小时,齐铭虽然在这过程中也发挥作用,可这个案子重点还是得放在调查上。   “我也去!”孟明锐连忙举手。   白向墨点点头,齐铭给他当助手是大材小用了,这个案子拖不得。   “你去调查吧,我这边没问题。”   他现在身体没有那么虚了,一个人也可以搞定,实在不行一会还有警察局派来的人。   齐铭这才望向孟明锐,“两个选择,要么留在这里跟你白哥一起解剖尸检,要么跟我分头去调查。”   孟明锐顿时纠结了,这太能干也很难啊,哪边都需要他!   “白哥,齐哥,你们觉得我去哪边合适啊?”   白向墨笑道:“看你自己喜欢哪边。”   “我肯定喜欢在外头跑,可看你尸检又挺刺激的……”   “你还是跟你齐哥去调查吧。”   熊孩子,把尸检当恐怖片看了。   孟明锐最终跟着齐铭走了。   两人走了没多久,冯大头和一位年轻的女孩子走了进来。   女孩的年纪比白喜儿大不了多少,身材高挑,看着跟白向墨差不多,穿着工装裤打扮得像个男孩子。   要不是白向墨对人体很了解,不注意的话很可能以为她是个男孩。   冯大头一来就表达了自己的歉意,“白先生,真是抱歉,最近过年特别地忙,所有人手不是维持秩序就去调查案子了。逢年过节光失踪案就不少,我们人手实在不够,只能派我和这位……过来了。”   女孩肃着一张脸,声音刻意压低,就像变声期的那孩子一样粗粝。   “我从小就生长在义庄,看着我爹检查尸体,我可以做好!”   冯大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白向墨的表情,“您要是不同意,我可以让她离开,再等两个小时,检验官那边应该就忙完了。”   “不用了,她就可以。”   白向墨从来不小看女法医,性别并不能决定能力的高低,他师父就是非常优秀的资深女法医。   说完这话,白向墨明显感受到那女孩舒了一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   三人走进停尸间,将尸体拉出来准备运往解剖室。   女孩表现非常积极,不需要白向墨出声,就协助他将尸体从冰库里搬到推车上。   而且动作非常小心,没有磕碰到。   “呃……那个……”   “我叫胜男,玉胜男!”   “玉胜男,做好防护,那边有干净的衣服。你会写字吧?”   “会的。”   玉胜男连忙将柜子里的外科手术服等拿了出来,学着白向墨穿戴好。   这还是她第一次穿戴这么整齐,就跟那些做手术的医生一样,让她感到很是兴奋。   “你一会要进行记录,将我说的都写下来,会拍照吗?”   “会的。”   “相机在那,一会要对损伤的部位进行拍照。”   玉胜男全都应下并做好准备,白向墨对着尸体深深鞠一躬,玉胜男也赶紧跟着学。   白向墨拿着手术刀划开方秋水颈部到腹部的皮肤,冯大头又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捂着鼻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玉胜男眼睛紧紧地盯着白向墨的动作,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死者左侧第二到第六根肋骨骨折,右侧第三到第七根骨折……”   方秋水胸腔里充满了血水,肺脏、心脏还有脾脏、肝脏都出现了破裂,盆腔也有骨盆粉碎性骨折,这些都是可以致命的。   “这样重的伤需要巨大的暴力才能形成,一般多见于交通事故和高坠案件。”   玉胜男先拍照,然后赶忙记录下来。   “现在我们要进行开颅,检查脑部是否有致命伤。”   白向墨看着头部开始想念齐铭,在从前他都是直接用电锯,现在没电锯不说身体还没以前有劲。之前开颅都是齐铭做的,现在得自己动手了。   “白先生,我能上手吗?”   白向墨抬头:“你想锯?这个很费劲。”   玉胜男笑容灿烂:“我不觉得累。”   白向墨将锯子递给她,玉胜男扭了扭脖子和手腕,就开始动起手来。   解剖室里传来瘆人的锯骨头声,冯大头站在角落,抱着自己的脑袋,总觉得是自己的脑子被锯了。   玉胜男的手艺果然很不错,不深一点也不浅一点,没有造成损伤,让白向墨很是满意。   取下颅骨上半部分,检查大脑,并没有发现有致命伤。   白向墨将头骨放回原位,发现死者的嘴紧紧闭着。   他用力撬开死者的嘴,发现死者嘴里竟然咬着一块肉!   嘴一被打开,就被舌头给顶了出来。   “他嘴里有一块肉!”玉胜男惊道。   一直不想关注却被迫关注这边情况的冯大头也探过头来,“方先生死前正在啃肉?啊,生的啊!”   白向墨将肉块用镊子轻轻地夹到盘里,这是一块苍白色椭圆形的带皮肉,边缘呈锯齿状,上面还能看到几根汗毛。   “这是胳膊上的肉。”白向墨道。   方秋水尸体上并没有缺失,这块肉明显来自他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0 08:43:52~2021-08-11 06:5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蠢萌的颗粒 33瓶;gaztia 4瓶;付崽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1更+2更)抄袭   “咬下了一块肉?”   齐铭刚从外面回到殡仪馆, 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是的。”白向墨将那块装入玻璃杯中的皮肉递给齐铭。   “死者身上并没有看到除碾压撞击以外的伤,指缝里未发现异物。我推断他是在第一次撞击以后并没有当场死亡,在凶手准备将他抛尸的时候, 突然醒来并用尽全力咬伤了对方。”   齐铭将那块肉放在眼前仔细观察, “现在是冬天,衣服穿得很厚, 如果不是脸上的肉, 那应该是凶手小臂上的。”   现在天气寒冷, 能开得起车子撞人的人,哪怕只是个司机也会穿得很严实, 衣服不会轻易被撕破。   能造成这样的伤害, 只能是凶手在拖拽尸体时, 将袖子挽起来, 一时不慎被咬伤的。   白向墨:“我们只需要调查死者身边有谁的胳膊受伤, 就能抓住凶手。”   “有了这个线索,追查凶手就容易多了!”   “你那边有什么收获?”   “我调查了方秋水昨天的行踪, 他白天的时候去了一趟《观文日报》报社,然后去了百乐门, 一直到晚上九点钟有人打电话找他, 他接了电话之后就叫了一辆黄包车离开。他当时在一个岔路口下车,后面去了哪里我目前还没有调查出来。”   “谁给他打的电话?”   齐铭摇了摇头:“电话局说那是个公共电话,并不知道是谁。”   “方秋水的死, 很可能跟打电话的这个人有关。”   “我现在正让人在他下车地方附近调查, 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看来他很谨慎,并没有让黄包车直接将他送到目的地。是什么样的人, 让他这样小心?”   齐铭现在也无法给出答案, 除了方秋水的行踪, 他还调查了几个具有嫌疑的人。   “我去调查才发现,方秋水跟《晨光日报》报社的关系并不像外头传的那样子。自从他成名后,对曹卫民这个伯乐的态度越来越不尊重。   他认为自己是《晨光日报》的功臣,因此不仅隔三差五要求提高稿费,还干涉《晨光日报》的收稿。他性格狭隘不容人,如果看到有不错的文章或是作者,就会想尽办法打压,否则以不再续约作为要挟,令曹卫民非常的愤怒。”   《晨光日报》成就了方秋水,方秋水也反过来带动了《晨光日报》。   从前《晨光日报》只是一家规模不大,销售量平平无奇的报纸。   自从《晨光日报》刊登了方秋水的作品,带火了《晨光日报》,让这个小报社知名度得到迅速的提高,从而形成了良性循环,现在在上海也是说得上号的大报社了。   为此方秋水虽然不是《晨光日报》的股东,却也有极大的话语权。   他经常会插手审稿工作,《晨光日报》现在虽然有不少好的稿件,并不完全靠他的作品,可还是不敢明面上得罪他。   “不过方秋水最近跟《晨光日报》的矛盾,是因为他新写的小说曹卫民并不满意,希望他能修改。方秋水觉得他没有欣赏的眼光,是嫉妒他的才华,所以对他进行刻意打压捧新人,两个人还在报社大吵过。”   白向墨恍然大悟,“难怪明锐说他的新书一直没发表,还以为他出名之后,写作就没有以前那么勤快了。”   “据报社的人说,那天两人闹得很凶,曹卫民还曾放出方秋水已经江郎才尽这样的话,认为新书大失水准。方秋水当时非常愤怒,放狠话说他要带走《晨光日报》所有广告商。”   现在的报纸也会刊登很多广告,是报纸重要收入来源之一。   《晨光日报》这种纯娱乐消遣的报纸,广告占比更大,收入比例也更多。   方秋水昨天又去了《观文日报》报社,这是要跳到《观文日报》的意思。   “这是曹卫民的杀人动机。”   “他昨天下午下班就回了家,一直没有出门,只有家人给他作证,不能完全取信。”   白向墨点点头,“不过那天他知道车祸存在疑点的时候,非常积极让警察进行调查。”   “也可能是有恃无恐,故意作戏。”   齐铭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   “不过相对其他人而言,我认为他的嫌疑确实比较小。”   白向墨抬眼看眼前这个摘下眼镜,气质都不太一样的男人。   忍不住问道:“你的近视很严重吗?”   齐铭愣了愣,没料到他会把话题拐到这上面,一般情况下,白向墨只要讨论案子,就很少会分心其他。   “这是平光眼镜。”齐铭将眼镜递给白向墨,“俞先生说我不戴眼镜像悍匪,我就配了这么个玩意遮挡一下,装成文化人更容易跟人打交道。”   白向墨拿过来看了看,发现还真的是没有度数的。   “怎么?你不喜欢我戴眼镜的样子?”   ??   白向墨听到这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回来啦!”   孟明锐富有特色的公鸭嗓在门外响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白向墨和齐铭同时转头望向门口,就看到孟明锐扬着灿烂的笑容,整个人眉飞色舞地出现在门口。   “我查到了!”   孟明锐一进屋就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方夫人和她表哥果然有问题!她嫁给方秋水之前,就曾打算嫁给周明亮。”   白向墨和齐铭对视一眼,齐铭:“确定?”   “绝对没错,我找了以前在周家干活的佣人问的。”孟明锐笃定道。   “周家原本也是个殷实人家,曾经还在上海开过纺织厂。可有一天不知怎么厂子突然着火了,一把火把整个厂子都给烧了。东西全毁了不说,之前签订的合约也没法完成,赔了好多钱,一下子就给败了。”   孟明锐说到这里,脸色微沉。   “我瞧着就是有人故意放的火,而且很可能是东洋人。当时周家跟东洋人抢了个大单子,结果没多久就出事了。”   白向墨和齐铭都皱起了眉头,东洋人干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们先以低价恶意竞争,以此压垮实力不够雄厚的对手。   如果这一招不行,那就直接来阴损的,使小伎俩将对方的厂子直接毁了。   华兴没少对付过此类阴招,对他们的操作非常熟悉。   眼看孟明锐就要歪题,齐铭连忙将他拉了回来,“继续说周明亮和方夫人的事。”   “周家败了,他们就离开了上海回了老家。婚事本来也没有正式提过,因此就当没发生过。   方夫人是方秋水刚开始有点名气的时候就嫁给了他,在当时方秋水算是高攀了。方夫人家人觉得他有才华才愿意让女儿下嫁,而周明亮是一年前回上海,但是两家真正有来往却是在半年前左右。”   齐铭问:“他们两个人之间现在有没有私情?”   “这倒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周明亮都是趁着方秋水在家的时候,才去拜访的。后来交往比较多,也是因为方秋水为了写新书成天不着家,方夫人这胎怀得又不安稳。她父母又跟着他哥哥去了金陵,所以都是由周明亮帮忙张罗的。”   孟明锐说到这,噘着嘴很是愤愤。   “我之前看方秋水的小说,还以为他是个既爱护父母妻儿,又是个仗义行天下的真男人。没想到妻子怀孕这样大的事,自己却完全不管不问。”   方夫人原本这一胎怀得就艰难,在家里做家务的时候,又不小心摔了一跤,当场见了红。   要不是周明亮正巧上门,孩子怕是都没了。   自那以后方夫人很长时间都要卧床保胎,是周明亮请了有经验的老嬷嬷过来照顾,又忙里忙外地联系老中医,才把这孩子给保下来的。   方秋水中间也回来看过,还责备方夫人太不小心,怀个孩子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看有人伺候着,直接就当了甩手掌柜。   “我认为周明亮跟方夫人是没有私情的,毕竟他们来往频繁的时候,方夫人都已经怀孕了,大多数时候都得躺着保胎,最近才有了好转,除非他是禽兽。”   依照那天的表现,周明亮明显不是禽兽。   孟明锐的调查也解释了方夫人为什么这么信赖周明亮,先不提之前青梅竹马的情谊,光是现在最脆弱的时候有个人跑前跑后,产生这种信赖感也是人之常情。   “他昨天晚上去了哪里?”   “他昨天在公司加班到近十二点钟,当时公司只有他一个人,没能为他作证。但是对面宾馆门童说是看到灯差不多亮到了那个时候,但是并没有注意周明亮是不是那个时候下了楼。   因为那个点太晚了,他住所的邻居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的家。对了,他是有车的。”   周明亮现在在一家专门负责出租的车行里工作,那辆车是他最近租的,经常用于来往方太太家。   他的住所和公司,都距离方太太家比较远。   齐铭问:“你去看过他的车吗?”   “他昨天开的那辆车今天一大早就被出租出去了,他拿车并不是固定哪一辆,哪一辆空闲就会开那一辆。我已经让人盯着了,只要车开回来就会通知我。”   齐铭点了点头,“现在,周明亮也没有人为他证明案发时间的行踪。而他的杀人动机是方太太,自己心爱的女人嫁了人,他想要取而代之。”   “不能够吧!”孟明锐惊,“方太太都怀孕了!”   “有的人并不介意。”   孟明锐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可是这……这也太离谱了!”   “兴许他只是看不顺眼方秋水这样对待方夫人,并没有其他想法。”白向墨也道。   孟明锐觉得这个解释比较让他能够接受,“所以,周明亮就是杀害方秋水的凶手?”   白向墨摇头,“他只是嫌疑人之一,在确定凶手以前,方秋水身边所有人都有嫌疑。”   “目前还有一个人很可疑。”   “谁?”白向墨和孟明锐异口同声。   “负责方秋水各项事宜的编辑孟同,他是《晨光日报》专门负责他稿件的编辑,说是编辑更像是助理,也是为数不多知道那个小院的人。   孟同是三天前被方秋水辞退的,方秋水认为他工作不认真,态度散漫,道德败坏,无法成为一个编辑,他为此非常生气,因此直接辞退。”   孟同是方秋水大红之后跟曹卫民指名道姓配给他的,说好听是编辑,实际上就是给方秋水打杂的。   方秋水对孟同的态度并不友善,方秋水还曾将孟同的稿子给压了下来,不让他发表。   “这个评价也太过了吧。”   白向墨忍不住皱眉,这样的辞退评价还会影响孟同以后的工作。   如果这话传出去,孟同就很难在报社甚至文坛相关工作立足。   方秋水名气这么大,很可能在上海都无法立足。   “孟同做了什么让方秋水这么愤怒?”   “孟同曾有一篇文章被方秋水压下去之后,方秋水紧接着写了一篇三四万的短篇小说《归途》,构思跟孟同那篇非常相似。为此孟同一直要求方秋水给他解释,”   孟明锐惊呆了:“不是吧!齐哥,你会不会搞错啊?”   他接触方秋水的作品,就是从这篇《归途》开始的,因此非常地着迷。   为此他还看了方秋水的其他作品,虽说风格非常不同,可依然非常地吸引人。   “千真万确,这件事之前大家都不敢说,现在方秋水死了,就有人提起这件事。”   “会不会是故意泼脏水啊?”孟明锐依然不敢相信。?   “根据我的消息,可能性不大。孟同会被辞退,恐怕跟这件事有关。”   孟明锐整个人都晕乎乎的,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这篇文章当时就曾被人质疑,觉得和方秋水写作风格差距很大,认为这是他的新突破,可之后他再也没有类似风格的作品,我们还以为他当时只是灵光一闪。完全没想到,他竟然是抄袭的?!”   白向墨:“孟同有作案时间吗?”   “他也是很早就回了家,他现在一个人住,并没有证人为他证明。”   “目前看来,孟同的嫌疑最大。”   其他人有动机,但是算起仇恨值都没有孟同大。   “现在嫌疑人有三个,最容易让他配合调查的就是这个孟同,我们先去会会他吧。”   齐铭望向白向墨,“你现在有空了吗?”   孟明锐赶紧挤过来:“齐哥,带上我呗。白哥又不是负责调查的,我才是啊。”   齐铭用一根食指直接将他的脑袋给推了出去,目光望向白向墨。   “我当然要去,我要去查看伤口。”   孟明锐也死皮赖脸地跟了上来,三人一同开车前往孟同所居住的弄堂。   三人来到孟同家的时候,孟同正在收拾东西,看样子准备离开上海。   他整个人蓬头垢面,眼睛充满了血丝,整个人非常的憔悴。   “你们是谁?找我干什么?”   “我是华兴保险理赔部经理齐铭,我想跟你询问关于方秋水先生的事。”   孟同身体晃了晃,怒目切齿,声音发颤怒斥:“他还想做什么?!我已经要离开上海,他这个小偷还想要对我做什么!”   “你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吗?”   孟同震惊,一脸不可思议:“你说什么?他已经死了?”   “是的,今天早上在城郊发现了他的尸体。”   孟同哈哈大笑起来,“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这个卑鄙小人终于被惩罚了!”   白向墨和齐铭对视一眼,白向墨道:   “孟先生,我们正在查明方秋水先生的死亡原因,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请你把衣袖卷起来。”   孟同一脸不解地看向他们,好一会才反应。   “你们怀疑是我杀死了他?”   “我们还在调查中,他身边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不是我干的,我确实恨他毁了我。让我对原本憧憬向往的世界产生了恶心感,我当初是那么地崇拜他,信任他,他却做了什么?!一直在不停地打压我,每天都让我去做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事!”   “现在又想要逼着我离开上海,我确实恨不得他去死,但是我什么都没做。”   “如果你想要证明你的清白,请你将袖子卷上去。”   孟同虽然生气,却依照白向墨的吩咐将袖子捞了起来。   两只胳膊好好的,连一道划伤都没有。   白向墨三人很是诧异。   “我绝对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人下地狱,我有我的坚持和理想,我不会让自己的余生因为这样的人彻底毁掉。”   孟同周身透着一种灰败感,可此刻的目光却依然非常坚定。   尤其在得知方秋水已经离世的消息,压在身上的重担都卸下了,对世界也没有那么怀疑。   齐铭道:“可以跟我们聊聊吗?”   孟同将手边的东西放到一旁,“你们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们。”   “孟先生经常偷你的作品吗?”   孟同诧异:“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齐铭笑了笑,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只抄了这一篇,他以前更多是打压我的作品,对我的评价一直都非常低。这让我一度对自己产生怀疑,认为自己不是吃这碗饭的,很想要放弃。”   孟同是一位文学爱好者,相对于那些严肃文章,他更喜欢通俗小说接地气的人情味,或者天马行空的想象。   他从前也发表过一些短小的作品,受到了读者的认可。   可自从成为方秋水的编辑之后,他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我越来越不自信,认为自己写的东西是垃圾。”孟同苦笑,想到那段灰暗时光就感到恐惧。   “现在回想其实发生这件事也挺好,至少我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写的东西不差,并不是他所说的那样。”   “你知道他是否还抄袭了其他作品?”   孟同眼眸闪了闪,抿着唇并未言语。   齐铭道:“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说,我不会跟其他人透露。”   “我并不知道他是否抄袭,我只知道他经常压稿子。尤其是近一年以来,这种事越来越多,导致日报的销量都受了影响。为此曹主编经常跟他吵架,最后倒霉的就是我。不过……有件事确实有些奇怪。”   “请你具体说说。”   方秋水已经死了,孟同自己也打算离开上海,也就不再藏着掖着。   “有时候他会跟我提起故事接下来的走向想法,可每次过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推翻。他最早提出的想法往往非常的恶俗乏味,可推翻之后的新构想却又特别的新奇有趣,相差特别的大。”   “他有时候写的东西非常的粗糙,可等过了几天再交上来,又完全不同了。”   孟同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感受,但是他敏锐地察觉到了。   只是没有证据的事也不好说,每个人写作习惯也不同,现在被人问起他才说出自己的疑惑处。   “其实以前也没有这样的情况,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以前他都是写完了再将稿子拿过来。去年开始他就时不时会来到报社写作,为此报社还专门为他空出一个房间作为办公室。”   孟同冷笑,这是哪个作家也没有的待遇,毕竟方秋水并不是《晨光日报》的工作人员,也不是股东。   本身报社就不大,还能这么做可谓非常的厚道了。   可方秋水反而更加得寸进尺,越发不把报社放在眼里。   “郊区那个小院,你知道里面情况吗?”   孟同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只是听说过。”   “那你知不知道那里除了方秋水,还有谁去过?”   孟同抬眼:“你想问什么?”   “方先生是否在外头有红颜知己?”齐铭直截了当地问。   “没有,他对女人不感兴趣……”孟同说完这话,顿时懊恼不已。   “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同压低着脑袋,心中暗恨自己太过激动,说话忘了过脑。   方秋水有家属和读者,如果知道他这样说话,一定会被告诽谤。   “这都是我胡说八道的,你们别当真。”   “我们在小院里发现了两把牙刷,两条毛巾,却没有发现女性出现的痕迹。原来,跟他在一起的其实是个男人?”   齐铭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投向了白向墨。   白向墨依然一脸淡定,并没有因为这则消息感到多震惊,对比一惊一乍觉得这个世界疯了的孟明锐,完全是两个极端。   孟同震惊地抬头,“这,这话不是我说的!”   “是我说的,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发现。”   孟同看齐铭这么坦然,这才缓缓开口。   “我其实也不敢肯定,只是我一开始非常崇拜他,所以对他的一举一动非常地在意。   他并没有做什么逾越的事,顶多对待长相比较出众的男性比较友好,动作虽然很亲密,但是也不能达到骚扰的程度,有些人表达感情是比较外放的。   我会觉得有些奇怪,是因为我正好有个朋友,天生就喜欢男人,所以比较敏感。我认为他喜欢男人,而且应该是有伴的,而且那个人还比较强势。”   齐铭挑眉:“继续。”   “他明显有贼心没贼胆,有一次他让我去百乐门给他送东西,跟一个男人走得特别近。我当时好奇就多留了一会,没过一会儿就看到他接到一个电话之后,立马对那个男人冷脸。 ”   “其实他在报社也时不时接到电话,每次接了之后就会非常的愤怒。”   从孟同家离开之后,三人都有种吃到大瓜的感觉。   这要是传了出去,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这边还未弄清楚情况,周明亮那边出事了。   他家房子被烧了,救火的时候胳膊被烧伤。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1 06:53:04~2021-08-12 07:5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柚 20瓶;511 8瓶;gaztia 5瓶;根号几、葱芯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1更+2更)脏病   一得到消息, 白向墨、齐铭和孟明锐三人开车赶赴医院。   “这未免也太巧了吧,这绝对是做贼心虚啊!想要毁掉自己受伤的证据。”   “我们一会直接把他抓起来,严刑拷打我就不信他不招。”   “真以为我们拿他没办法, 真是太可笑了。让他比死还可怕的酷刑, 不需要什么证据,就能让他定罪。”   孟明锐走在医院楼道里, 一路叭叭叭, 声音还不低, 引来来往医生护士的侧目。   “闭嘴。”齐铭厉眼射去。   孟明锐撇撇嘴,目光投向白向墨。   “白哥,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白向墨:“我并不赞同利用酷刑逼供, 这样很容易造成冤假错案, 弊大于利。”?   “可是有的人非常狡猾, 你明明知道他犯罪, 可找不到证据的时候怎么办?”   此时齐铭推开了病房的门,话题被打断。   周明亮正躺在病床上, 病床边上坐着正在抽泣的方夫人。   方夫人和周明亮的目光都望了过来,眼中充满了疑惑。   齐铭朝着两人摘帽行礼, “周先生, 我们又见面了。”   “你们是来……”   “贵公司为您购买了人身意外保险,我是来调查情况的。”   周明亮点了点头,目光望向方夫人, “我以为是方先生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   方秋水的名气摆在那里, 他的死亡已经迅速传遍了整个大上海。   因此确定这是一场谋杀案之后,齐铭就命人将消息传了出去, 避免侯三受到方秋水读者的攻击, 防止有人往他身上引火。   方夫人是方秋水的家属, 因此也将这个消息告知于她,不过并没有透露方秋水咬下一块肉的事。   “方秋水先生的案子我们和警察局一直在跟进中,方夫人请务必保重,我们会尽快给您消息。”   方夫人此时比上次看起来更加的憔悴,身边人接连出事,自己又是个孕妇,对她来说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   齐铭的目光又投向了周明亮,“周先生,现在方便跟我们聊一聊吗?”   周明亮望向方夫人,道:“我已经没什么事了,我的助理很快会过来,你先回去吧。你现在不光是一个人,这个孩子这么艰难的长到现在,不要在最后关头出了事。”   “可是……”   方夫人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可同时也很关心周明亮。   他两只手都被严重烧伤,做什么都非常的不方便,这种时候她怎么放心离开。   “去吧。”   周明亮朝着她温柔笑着,好像受伤的不是自己,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非常的平静。   方夫人虽然不放心,却依然离开了。   她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恐怕还会添乱。   方夫人离开后,周明亮敛起笑容,面露痛苦。   烧伤如此严重,那种剧痛是难以言喻的。只不过为了让方夫人安心,一直隐忍罢了。   孟明锐看到他的两条胳膊都得包裹得严严实实,之前那些话放现在绝对说不出来了。   这要是为了掩盖自己的伤,花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   这手烧成这样,怕是要废掉啊!   孟明锐望向白向墨,发现他也皱起了眉头。   如果仅仅是为了遮掩那个伤口,属实没有必要,只需要烫掉受伤的地方就足够了。   那的伤并不严重,完全不需要让两条胳膊几乎都被烧了。   烧伤是极为痛苦的,不仅仅是伤痛那么简单,即便恢复之后,皮肤失去了弹性,会极大影响生活。   现在的医疗条件不好,抗生素现在也才刚刚被发现,伤口一旦感染,那就很可能会威胁到生命。   白向墨给孟明锐使了个眼色,自己悄悄地走出了病房。   白向墨找到了周明亮的主治医师,询问他受伤情况。   医生说周明亮从手指到手肘都被烧伤,幸运的是手指的受伤程度并不严重。   病房里,周明亮开始述说自己受伤的经历。   “我刚到我家楼下,就有人说我的屋子烧起来了。我有非常重要的资料在里面,所以连忙冲了进去。   当时存放资料的柜子已经烧起来了,我当时顾不了那么多,只能伸手去掏,可我的手进去,不仅没拿到东西,反倒让自己的胳膊也烧了起来。”   周明亮望着自己的胳膊苦笑,他当时错估了火势,又太急于想要抢救资料,否则也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资料?工作上的?你为什么会放在家里?”   “是的,主要是明天跟人谈合作的时候需要用,我为了方便可以明天直接从家里出发,不需要绕回公司,所以之前就放在了家里。”   “你当时手伸进去,就烧起来了?”   “大概是我衣服的原因,烧得特别快。我一开始想要扑灭,可火势太大并没有用,就想着要脱下来,可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周明亮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戴手套,否则手指也跟着严重烧伤,恐怕现在手指都没了,那么他今后连自理都非常的艰难。   “你的房子是怎么烧起来的?”   周明亮无奈一笑:“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抽烟,家里根本没火。家里也从来没有做过饭,开水都是去房东太太那里打的。家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想不通为什么烧起来。”   周明亮说到这顿了顿, “会不会是我竞争对手做的?今天因为这场意外,我辛辛苦苦谈下来的合作直接泡汤了。”   “你有什么怀疑的对象?”   周明亮说了几个人的名字,齐铭全都记录了下来,又问了几个问题就离开了病房。   没走几步,孟明锐就忍不住问:“你们说他受伤会不会是装的啊?”   “我询问过医生,说是挺严重的,现在还要打止痛针才能扛过去。”白向墨道。   孟明锐还是觉得一切都太巧了,“也许他贿赂了医生也不一定。”   伤口被绷带包裹了起来,白向墨也难以判断绷带下面是什么样的情况。   齐铭:“我会派人守在这里,只要他换药就能看出真伪了。”   齐铭派的人很快完成了任务,周明亮的伤是真的,胳膊被烧得很严重。   “难道不是他?还是他就是这么个狠人?”孟明锐此时也搞不明白了。   目前嫌疑最大的就是周明亮,曹卫民那边已经去看过了,胳膊上并没有伤口。   “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我总觉得这个周明亮不简单,可他这一招也太狠了!”   齐铭:“现在就看能不能找出那辆车子,如果能够找到,兴许可以提供更多的线索。我们现在也还没有查出和方秋水在一起的男人,那个人的嫌疑也非常大。”   “真是藏得够深的!”   “你在想什么?”齐铭的目光一直放在白向墨身上,感受到他正在考虑什么。   “现在还有一种办法……”白向墨想想又觉得并不靠谱。   孟明锐最受不了别人说话只说半句的,“哎呀,你就赶紧说呗,说半句也太糟心了吧。”   “有个办法可以对周明亮进行初步筛查,但是结果并不完全准确。”   齐铭还是第一次听白向墨这么含含糊糊地说话,可见非常的为难。   “不管什么办法我们都可以试一试。”齐铭无条件支持。   孟明锐也道:“对啊,对啊,白哥你赶紧说说呗。”   “你们知道血型吗?”   孟明锐和齐铭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人类一般可以分为四种常见类型的血型,A血型、B血型O血型和AB血型,以及少量的其他特殊血型。前三种大约每种都占据百分之三十左右,AB血型大约是百分之十。”   白向墨这么一说,孟明锐和齐铭顿时都明白了。   孟明锐:“也就是说如果那块肉块和周明亮的血型不匹配,那么他就能洗脱嫌疑,可如果是一样的,那么就依然是嫌疑人。”   “是的,这是一种排除法。”   在DNA没有问世之前,这种办法也经常用于断案中。   白向墨无比怀念DNA测试,要是有那玩意,根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那还等什么!动起来动起来!”孟明锐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直直就往外冲。   齐铭呵斥住,“咱们今天是过来吃饭的,伯母忙活了大半天,你现在就想要拍拍屁股就走了?”   林宛如现在也是个大忙人,今天难得的空闲,就准备做顿大餐。   今天谁帮忙都不乐意,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   “没关系,以后来也是一样的,工作要紧。”林宛如听到外面的动静,笑眯眯地从厨房里走出来。   孟明锐连忙跑了回来:“工作也得等吃完饭之后才有力气干活,伯母,你一会别嫌我吃得多就行。”   林宛如笑眯眯道:“你们要是喜欢做多少我都乐意。”   白向墨看了看厨房,饭菜还得过一会才能好,便是去拿了纸笔,在餐桌上刷刷写了好久。   “麻烦你帮我准备这些东西,这都是用来测试血型的。”   齐铭看了一眼,就把单子塞进了裤袋里,“最迟明天下午给你。”   只字不提实验室的事,非常地配合。   第二天,东西果然到了,白向墨忙活了一阵,并对血液进行化验。   “周明亮并不是那个被咬伤的人,那块皮肉是A型血,周明亮是B型。”   “不是?”孟明锐虽然之前也有了心理准备,可得知真相的时候,依然非常地失望。   齐铭也皱起了眉头,如果不是周明亮,又还能是谁呢?   “目前只剩下一个嫌疑人——方秋水的男性情人。”   孟明锐说到这个就来气:“这个方秋水也太小心了,我查了半天,也没查到什么可疑人物,除了那几个电话。   可惜那些电话要么是公用电话,要么就是时间太长很难查出来是谁。   “我倒是查到了一些东西。”   孟明锐眼睛都亮了,“赶紧说赶紧说!”   “他其实一直不太干净,一直暗中偷偷地去找男--妓。只是他隐藏比较深,都是让那些男--妓去他指定的地方,而不会出现在相公馆。每次也不会使用自己的真名,而是用化名。”   “变态!”孟明锐嫌弃不已,之前只是怀疑,现在确定了感到十分恶心。   齐铭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孟明锐莫名心底一颤,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白向墨:“有哪个人跟方秋水走得比较近吗?”   “没有,方秋水每次都会找不同的人,生怕自己被发现。”   “这也太脏了!”孟明锐嫌弃不已。   白向墨听到这话,不由微微皱眉。   “怎么了?”齐铭感受到他的异样。   白向墨笑着摇头,“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发现?”   “我扩大了调查范围,发现有一个人很可疑。”   “谁?!”   “方秋水曾经的一位同学,他名叫李思源。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两人关系就很不错,方秋水一直非常地照顾他。他比方秋水更早来到上海,他也是一位有些名气的作家,他的笔名叫源泉。”   “源泉?我对这个作者有印象。他的作品非常的有意思!只是实在是太少了,不知道怎么就消失了。”   孟明锐说到这,突然猛地拍桌。   “我看方秋水作品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源泉的味道,可又明显很不同。源泉的作品温暖柔和,方秋水的作品张扬锐利,偶尔还会透露出一种阴暗的感觉。”   白向墨:“李思源是那个情人?”   “可能性很大,上学的时候,李思源经常被同学嘲笑,骂他是娘娘腔,是方秋水呵斥了那些人,保护了他。方秋水刚来到上海的时候,投奔了李思源。自从李思源封笔之后,两人就没有了什么交往。”   孟明锐:“我记得源泉消失以后,就开始出现了同种作品类型但是完全不同风格的方秋水!”   “《晨光日报》就是李思源推荐方秋水去的,他跟之前的《晨光日报》主编是旧识。后来就很少出现在人前,大家以为他已经离开了上海。”   “他其实并没有走!?”   “没有,他其实一直都在上海。”   第一次由于时间紧张,并没有挖那么深,所以齐铭并没有查出李思源。   听说李思源离开了上海,他就没有继续往下追查。   这次他每个人都仔仔细细地调查,便发现这个李思源的不对劲。   他仿佛刻意在避开人,并不希望有太多人关注他。   “三年前左右,也就是方秋水跟方夫人结婚不久,李思源离开了上海。可是没多久,他又回来了,然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 ”   齐铭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时间就在方秋水买下那个小院没多久。”   “那个院子的名字!”白向墨猛地抬头,“‘秋思’……方秋水,李思源?那个房子住的并不是方秋水,其实是李思源!”   “这个人在哪里!肯定是他杀死了方秋水!”孟明锐又激动了起来。   齐铭摇了摇头,“现在还在找。”   “他肯定是跑了!啊,耽误了这么多天,恐怕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吧?”   孟明锐摇摇头,“齐哥,你这次不行啊,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人物给遗漏了,不像你的水平啊。”   齐铭目光闪了闪,却并没有辩解什么。   “瞎说八道。”白向墨拍了一下孟明锐的脑瓜子,“刚才不是说了吗,大家都以为李思源已经离开了上海。他做事神神秘秘,短时间内查不到也没什么奇怪的。况且,查一个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齐铭望向白向墨,白向墨朝着他鼓励地笑了笑。   谁都不是神,哪里可能说查什么什么就能查得到。   后世各种联网还有监控,还经常无法查到一些人的行踪,何况这个时代。   孟明锐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嘿嘿道:“我之前不是觉得我齐哥无所不能,绝不出错吗,所以有那么一丝丝惊讶。”   “放心,这次我绝不会出岔子,他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给逮回来。”齐铭望向白向墨,“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孟明锐看看齐铭,又看看白向墨,很是不高兴道:   “齐哥,你怎么老是把我给忘了!我不就多嘴了一句吗。每次看你跟白哥你侬我侬,我就像没人要的孩子,真是太可怜了!”   齐铭脸黑:“你这是什么鬼形容。”   “本来就是。”孟明锐撅起嘴,“我以前以为我是你最亲近的人,现在才知道我是你身边的一棵草。”   齐铭冷哼:“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啊,以后就教你狗尾巴草。”   未曾想,齐铭这边还没有找到李思源,跟白向墨一同上过一次手术台的玉胜男先行一步。   只是,人已经死了。   “他是淹死的,迎财神那天被打捞上来的。他是被淹死的,是我亲手埋了他。”   玉胜男是看了李思源的相片才对号入座的,之前就以无名尸处理,暂时停放在义庄。   后来一直没有人认领,就直接把他给埋了。   这是对无名尸的惯常操作,玉胜男也是比较厚道了,没有直接乱扔,还给人挖了一座坟。   “我看他右手中指有茧,长得细皮嫩肉明显是好人家出身,就把他给好好埋了。”   “你确定?”   玉胜男连连点头:“我看过您之前关于溺水的文章,自己以前也跟着学过。我虽然没有显微镜,没法查出他在哪里跳河,可我确定他是淹死——不,是溺水身亡的。”   这个消息令人很是意外,却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白向墨问:“他身上有什么伤吗?”   “没有。”玉胜男摇了摇头,“当时有人老远看到他自己走进河里的,走近的时候已经没影了,第二天就打捞到了尸体。”   “他胳膊上没有伤口?”   “没有。”玉胜男非常肯定地说,“不过……”   “什么?”   玉胜男低声道:“他染上了脏病。”   “脏病?”?   白向墨三人齐刷刷目光射了过来,玉胜男唬了一跳。   “我对这种病很熟,我经常给窑子里出来的女人收尸,她们身上经常带着这种病。他的症状还不算太严重,我是看了……嗯,知道的。”玉胜男目光躲闪。   孟明锐莫名其妙,“什么啊?干嘛话说一半的。”   玉胜男直接朝着他的裆部看,孟明锐吓得捂着前面蹦了起来。   玉胜男摆出一副,就是这个意思的表情。   孟明锐脸色通红,哼哼唧唧半天却没有再开口。   白向墨的表情却不太好:“我想再检查一下方秋水的尸体。”   依照玉胜男的说法,李思源很可能染上了梅毒,这是传染病,他染上了方秋水也极有可能染上。   而正在怀孕中的方夫人以及他肚子里的孩子……   他当时验尸的时候明显大意了,确定了死亡原因之后,只对死者进行了毒理分析,没有对身体进行其他检查。   “方秋水并没有感染脏病,至少我没有看到有脏病的症状。”   白向墨摇摇头:“他有可能是隐性梅毒也就是潜伏性梅毒,他因为抵抗力比较好就不会出现那些症状,实际上他已经染上了。而且在两年内和普通梅毒一样,具有感染性。”   “还真染了脏病啊。”   孟明锐眼睛瞪得圆圆的,他当初不过是随口一说。   白向墨再一次对方秋水进行尸检,最终结果表明,他确实感染上了梅毒。   “我们必须要将这个结果告诉给方夫人,并且让他去医院进行检查。”   “可是跟她说也没用啊,这病又没法治好。”孟明锐感到气愤极了,“她真是太倒霉了!我听说这病还会传染给肚子里的孩子,这要是真的感染上了,我真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这种男人真是该千刀万剐,怎么就不能管一下自己呢!明明有老婆还养着一个情人,怎么还不够他造的?非要去外头打野食,自己死没关系,别害别人啊!”   方夫人非常重视这个孩子,为了他吃了很多的药,还卧躺了很长时间。   要是让她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很可能感染上了脏病,那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梅毒也并不是不能治的。”白向墨抿唇。   现在国外已经发现了青霉素,可要想把技术拿到手那是痴人说梦。   抗生素的出现,往大了说可以影响格局。   战场上有了他,让无数士兵免于感染而死,减少了死亡数量。   其实很多士兵并不是直接死于枪伤,而是死于感染。   齐铭和孟明锐纷纷望向他,白向墨摆摆手,“先别转移话题,我们说案子的事。”   他知道青霉素提取的原理,可他毕竟不是从事这方面工作的,现在的环境和他从前所在的实验室完全不同,在没有完成之前还是先别夸下海口。   齐铭幽幽开口:“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人。”   孟明锐歪脑袋看他:“谁 ?”   “方夫人。”   “方夫人?!”孟明锐震惊,“齐哥,她还怀着孕呢,肚子那么大,怎么可能会去杀人?那个人还是她的丈夫,要是死了她们孤儿寡母的该怎么活啊?”   方夫人挺着大肚子,而且这一胎还非常不稳,让他们一开始就把她视为了弱者,从而忽视了她。   再者,现在的女人很少会开车,认为那是男性的专利。   尤其像方夫人这样明显比较传统的女性,更是不会像一些时髦女性会去挑战规则。   因此,刻板印象也让他们自动将方夫人排除在外。   “方秋水死后,她拥有巨额财富,还有青梅竹马在身边照顾,怎么会活不下去?”   “可是,为什么啊?那么大的肚子杀人,这,这……怎么也不给没出事的孩子积德。就算要杀,好歹也等孩子生下来,身体养好了再杀。她这一胎才刚刚坐稳,至于那么急吗。”   孟明锐依然不敢置信,实在是方夫人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一个会狠心杀死自己丈夫的人。   方向墨却道:“如果她知道自己染上了脏病,还会传染给孩子呢?”   孟明锐一下子从难以置信的情绪跳到了万分理解,“我艹,那不得剁了那渣男啊!”   齐铭站起身,“我们先去查一查。”   孟明锐却完全没有了兴致,“哎呀,查什么查啊。方秋水那就是活该,死了就死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2 07:50:06~2021-08-13 08:3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春秋一阙 20瓶;54012491 10瓶;@讨厌 3瓶;葱芯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1更+2更)原则   白向墨、齐铭和孟明锐一同前往方夫人家, 孟明锐虽说已经没了兴致,认为方秋水死得活该,却也想有始有终, 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路上对比平时的聒噪, 明显安静了不少。   三人来到方家,这是一座位于法租界的小洋楼, 来到这里之前要经过一排排法国梧桐, 环境非常的幽静。   屋子里更是设计精巧, 不仅浪漫文雅又充满了生活气息,能感受到主人居住在这里的用心。   他们三人被一个中年妇人接了进去, 好似主人早就料到他们会到来一般, 将他们带到了二楼书房。   方夫人正挺着大肚子站在书桌后面, 恬静地写着大字, 知道他们的到来也不慌不忙地写完最后一笔。   整个人的气质和之前看到的完全不同, 更为的平静,好像释然了一般。   “你们请坐, 吴婶,帮忙给这三位先生倒茶。”方夫人就像平时接待客人一样从容。   吴婶下楼, 方夫人仿若唠家常一样, 说:“我的书房还不错吧?”   三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方夫人也并不介意,自言自语道:   “我从小就喜欢看书、读书, 最喜欢文章写得好的人。我认为能写出好故事的人, 不仅有才华,心思一定比普通人更加细腻善良。”   方夫人轻轻抚摸着自己宛如西瓜一般的肚子, 一边嘲讽笑道。   “我知道你们会找到我, 世界上并没有不透风的墙。人很容易自作聪明, 以为能够骗得了天下所有人,总活在侥幸之中。”   齐铭这时候才出声:“方夫人……”   “麻烦你叫我柳女士,或者直呼我的名字柳文心。”柳文心纠正道,“我有自己的名字,并不仅仅是某个人的夫人,更不是附属。”   “抱歉。”齐铭诚恳道歉,“柳女士,请问你认识李思源先生吗?”   柳文心微微诧异,她没有想到齐铭会先问这个问题。   “认识。”柳文心说着顿了顿,“我们神交已久。”   柳文心的表情很是复杂,不停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有一个不幸的消息,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柳文心抬眸,“什么?”   “李思源先生已经离世,根据尸检和当时现场目击者的描述,可以断定他为自杀。”   “什么?!”   柳文心猛地站起来,她的幅度太大肚子顿时一绞,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白向墨连忙冲过去将她扶住,协助她坐下,安抚她让她慢慢吸气呼气,好一会她的脸色才稍稍好转。   柳文心整个人眼神涣散,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白向墨道:“柳女士,希望你能保住身体,你和你的孩子才能平安。”   柳文心眼眶通红,“到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早就该知道他那样的人,肯定不会这样平静地接受这一切。他现在在哪里,我希望能够让我去祭拜他。”   “他在上海并没有亲人,当时无人来为他敛尸,已经被人找地方埋下了。如果你需要,我会带你去看看。”   柳文心点点头,非常感激道:“谢谢,麻烦你了。”   “你应该知道李思源和你先生的关系吧?”   “知道。”柳文心表情苦涩,“最近我才知道他的存在。”   “你对他似乎很欣赏?”   “我似乎确实应该去恨他才对,可我见过他,和他聊过天,了解他了之后,就怎么也恨不起来了。他也只是个被蒙蔽的可怜人,我该责怪的并不是他。   不仅如此,我还非常地欣赏他。他是个真正有才华的人,品质更是如同他的才华一样出众。他和我一样,都是个傻子,其他人可能会嘲笑我们,我们彼此才知道那种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迷失感,才能理解对方的不易和苦楚。”   “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我能说早就有苗头吗?”柳文心苦笑,“只不过太过于信任,不愿意将对方看作是恶人。才将各种怀疑用自己的理解去解释那些不合理的一切,自我欺骗是自己太过多思,甚至为了那些思绪感到万分愧疚。”   “可身上的疾病无法让我再自欺欺人,让我不得不面对血淋淋的现实。当我以为只是男人的劣根性时,等掀开真相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遇上什么样可怕的人。”   柳文心查到自己感染了脏病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她一向洁身自好,甚至极少外出,一心一意做方秋水的贤内助。   方秋水是个大男子主义很强的人,有很多时候他们的观点其实都是不一致的,很多时候违背了柳文心的意愿。   比如柳文心相比较做一个贤惠的夫人,其实更想在外面工作。   她的成绩一直很优秀,也曾写过文章发表过。   可方秋水并不喜欢她这个样子,哪怕明明一开始方秋水追求她的时候,并不是这类的说辞。   但是她当时完全被迷惑住了,一直在迎合方秋水,一点点地将自己改变了。   她那时候认为,能够成就丈夫,自己也同样获得荣誉。   如今清醒过来,觉得这个言论是这么的可笑,她甚至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她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卑微和谨慎?她的家世她学识明明足够让她感到自信,为什么却总觉得自己很是无用,跟方秋水在一起完全是高攀。   明明从前她很是高傲,方秋水追求她的时候,极为地体贴和谦让着她,认为她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女人。   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全都变了?   为什么明明善于辩论的她,语言变得苍白无力。很多知识她明明非常清楚地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方秋水说错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想过反驳,甚至点头赞同,甚至认为那是看问题的新角度,自己的思想太过僵硬?   其实她很早就意识到了很多的不对劲,她和方秋水在聊文学的时候,明显感受到她的丈夫表现得跟作品呈现的思想是不同的。   尤其稍微深入,方秋水就明显招架不住,最后反倒以她是个女人,见识浅薄难以了解高深的知识和草率打发了。   可她最后又习惯性地把责任推到自己的身上,明明临近真相大门只有一步,又给缩了回来。   直到她发现她感染上了这样的疾病,而这种疾病只可能是丈夫带来的时候,柳文心这才清醒了过来。   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其实跟他所想要表现的完全不同。   柳文心一开始还在为他开解,直到派了私家侦探调查出真相,才明白一直以来他都在自欺欺人。   她一直都感受到两人在夫妻生活中,对方非常的勉强,只是作为一个被封建礼教束缚的女人,完全不敢因此有什么要求,否则会被冠以淫--荡的罪名。   她甚至认为方秋水是个不沉迷于肉--体--欲--望,更愿意将精力放在更伟大事业上的人。   原来,方秋水其实并不喜欢女人,他迎娶她有世俗的压力,有想要传宗接代的想法,有垂涎她的家世,唯独没有爱意。   柳文心联系到李思源之后,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那个男人满嘴谎言,连她最欣赏的才华都是偷盗而来的,就如同她之前的很多观点创意甚至一些文字片段一样,都是被那个无耻的男人‘借用’了。   “李思源的遭遇太令人惋惜,他明明那么的有才华,却为了一个无耻的男人利用,完全失去了自己。”柳文心说到此就忍不住落泪。   “他从小就因为自己的长相被人嘲笑,被家人忽视。后来又因为自己的喜好和普通人不同,更加的自卑。遇上方秋水这个恶人之后,他以为遇到了良人,将他从自我厌弃的泥潭中解救出来。”   孟明锐此时忍不住插话:“所以方秋水的作品其实都是李思源写的?!”   “倒也不是代笔。”柳文心并没有因为愤怒和难过失去理智,“故事的思路、框架和立意甚至一些精彩句子都是李思源提供的,方秋水则负责用具体的文字书写出来。他们更像是在合作,笔名下是两个人。”   这也是李思源甘愿隐藏在幕后的关系,方秋水对他的说法是,这个笔名是属于他们的。   李思源本来就不是一个很喜欢和人打交道的人,所以方秋水作为对外联系人,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至于感情上,他确实觉得很愧对柳文心,所以得知两人婚事时就直接离开了上海。   “方秋水当时哪里敢让李思源离开,他才刚刚有些名气,他的才华并不能撑起。哪怕他一直强调那些功劳都是他的,其他人不过是提供了一个思路。没有其他人,他也能构思出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柳文心冷笑,却不忘把话题拉回来。   “方秋水欺骗他说我们的婚姻是政治联姻,我其实有自己的心上人,只是不能在一起就跟他‘合作’。如果齉寷有一天我的心上人回来了,我们就会离婚。”   孟明锐不可置信:“这样的鬼话也会有人信?!”   柳文心看着充满活力的孟明锐一眼,眼中充满了羡慕。   “他确实在自欺欺人,他太孤单了,因为喜欢同性这个怪癖让他总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好不容易出现这样一个人,他没有勇气和决心去拒绝。对他来说,方秋水是他唯一可以抓住的光。”   柳文心和李思源见面的时候,李思源一直在道歉,相对于认识到方秋水的无耻,他更愤恨自己为了私心所做的这些。   如果放在平时,也许柳文心不会那么平静地面对李思源,可她当时有了更厌憎的东西,更多的还是同情。   而且真要算起来,她才是那个后来者。   “我一直认为女性太过悲惨,一生下来命运就被注定了。想要去逃离挣脱,要付出非常大的代价。   遇到李思源,我更加明白,思想上的打压、贬低以及束缚是多么的可怕,男性也不能幸免。我对比很多人其实已经很幸运了,至少我能拥有比李思源更多的勇气。”   柳文心此时将袖子拉了上去,她的右手胳膊上被绷带包裹着。   “正如你们所猜想的,我才是真正害死方秋水的凶手。我并没有后悔我所做的一切,因为我很清楚,如果我不这么做,他是不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齐铭道:“你为什么不去揭发他,如果大家知道他的文章并不是他独立一个人完成,同样能让他陷入困境中。”   “可那样的话,李思源该怎么办?”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谁也不能保证如果这件事曝光以后,会不会查出什么。   方秋水一直很谨慎,可并不代表就没人能察觉到什么,柳文心不就调查到了。   李思源并不想面对这个世界的谴责和争议,所以才愿意缩起来,完全不再露面。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被暴露在媒体镜头下,可想而知对他来说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折磨。   “可惜,这样做依然不能让李思源解脱。”柳文心叹道,说着又苦笑起来,“想得开又怎样?染上这样的脏病,就算没有死去,也难以忍受这种折磨。”   “他终究太过善良,宁可这样离去不再见到世界的邪恶和肮脏,也不愿意伤害别人。那个人欺骗了他,可也带给了他一段时间的温情。”   柳文心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胎动,甚至有时候还能清晰地看到腹中孩子的小脚小手在里面拱着肚皮。   如果不是存着侥幸心理,那脏病也并不是绝症,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因此而死去。   她的孩子兴许是个幸运儿,不会遭受到那些伤害,她恐怕也会跟李思源一样直接结束自己的生命。   孟明锐喃喃道:“可你这么做,如果被查出来,你的孩子该怎么办呢?”   柳文心的脸色顿时黯然下来,一时间的快意却带来无尽的麻烦。   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让自己本来就可怜的孩子更加可怜,她是多么地失职。   她并不是没有后悔,可她已经这样做了,就没有了回头路。   齐铭问:“周明亮双手被烧是怎么回事?”   “是我自己做的。”周明亮出现在门口,“这一切都是我做的,跟文心无关,她只是想要替我顶罪。”   柳文心急道:“不是这样,是我做的!表哥,我知道你想维护我们母女,可不能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我只是在述说实情。那天我把方秋水这个混蛋约出来之后,就开车撞死了他,然后运到那个小院子附近的马路上,想要造成意外的假象。   没想到方秋水命大,那么狠狠地撞了还流了很多血,最后都没有死。我把他从车里拉出来的时候,被他狠狠咬了一口。不过他当时也不过是强弩之弓,很快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不是的,跟他无关!”柳文心变得激动起来。   周明亮连忙安抚,“表妹,我知道你被伤透了心,自己也不想活了才为了我开罪。我是男人,必须要扛起责任,我不可能让你遭受这一切。”   “你在哪里撞了他?那辆车子又在哪里?”   “就在这条马路的尽头,那里没有太多的人,地方也足够宽敞。车子是我命人从其他车行借的,避免有人调查察觉到什么查到我身上。”   柳文心面露讶异:“你怎么知道我是在那里撞的?”   “因为是我撞的。”周明亮平静道,“表妹,不用担心,依照现在的医疗技术,你和孩子都能好好活下来的,不用因此就想着替我顶罪。”   白向墨和齐铭对视一眼。   柳文心眼泪落了下来,表情认真道:   “你已经照顾我太多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管是偷来的还是借来的又或者是别人送的,是自己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非要扛也是没用的。”   “我希望我的孩子就算身上染上可怕的疾病,也是一个诚实勇敢的人,不要像他的父亲一样。他的父亲已经做了不好的示范,我作为母亲必须要有担当。”   “我……”   柳文心打断周明亮,“表哥,你就让我自己扛起这份责任。我并不是一个好母亲,为了自己的仇恨让他即将失去父亲和母亲,就让我为他做一次表率吧。”   柳文心态度坚决,目光灼灼地望着周明亮。   周明亮几次张嘴都欲言又止,最终选择遵从她的意愿。   “你,你这是何苦呢?”   “表哥,抱歉让我再自私一次。麻烦你以后帮我看好他,我会让人帮忙照顾,你帮我监督,让那些人知道有人在盯着他们,好不好?”   周明亮怒斥:“你说什么胡话,他会被你好好抚养长大的。”   柳文心对他笑笑,如同一个小女孩一般。   周明亮心底一绞,哽咽道:“我会亲自把他抚养长大的。”   “不用,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请你尊重我的意愿。你知道我这些年我的意见总是被人无视,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意见,让我也能做主一回。”   周明亮久久才涩涩开口:“好。”   柳文心又扬起了一个灿烂笑容,目光转向齐铭。   “齐先生,麻烦您再等等,等我生完孩子再把我带走,我会主动去承担这一切的。”   齐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面露职业笑容。   “柳女士,我并不是警察,并没有权力带走你。”   柳文心微微怔了怔。   “况且你是孕妇,一时操作不当造成误伤也情有可原,以为自己丈夫已经死了,被吓到差点流产仓皇离开也是情非得已。”   柳文心和周明亮听到这话,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呆愣在了原地。   白向墨默默地离开了屋子,什么也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   他只是个负责验尸的小法医,并不负责其他工作,也无法干预案件的审理。   这个案子之前为了保住侯三已经泄露了一些信息,但是很多依然是保密的,并不为人所知,可操作性也就很大。   没过一会儿,齐铭和孟明锐也走了出来。   看到白向墨站在那望着窗外的梧桐树,齐铭笑道:   “我们负责的部分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专门负责的人吧。”   白向墨颔首,“麻烦你回头告诉柳女士,不要让她放弃希望,这个病确实是能够治愈的。让她好好生活,增强免疫力,很可能不会恶化,只要坚持住药品很快就会出现。”   青霉素已经被发现,白向墨就算制造不出来,过不了几年就会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好。”   白向墨之后再也不再插手这个案子,也不去关注后续的发展。   白向墨承认,这很自欺欺人。   其实就算不去刻意关注,他也大概知道剧情是怎么样发展的。   无外乎就是齐铭说的那些,柳文心虽备受争议,可看在她怀孕的份上也不好太过苛责。   甚至有些人认为方秋水不是东西,妻子都已经是大肚子了,还大半夜让大腹便便的孕妇将书籍带过去,这不是故意难为人吗,造成这一切也怨不得别人。   一直昏迷的侯三,在元宵节的时候醒了过来。   他一看到齐铭,就红了眼眶。   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李红妹全都跟他说了。   他知道齐铭对他好,可依然感动极了。   在医院治疗是非常昂贵的,他一直处在昏迷中,花钱如流水。   这些齐铭全都给报销了,还跟俞长青解释了情况,李红妹也没有被辞退。   “哥!你是我亲哥!我以后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说什么鬼话。”齐铭没好气斜了他一眼,“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做什么事都得警醒着点。”   “哎,我下次一定不会这么马虎。”   侯三也很是后怕,他要是就这么去了,他才刚成亲的老婆不就要守寡了吗   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哪怕再嫁也是找不到什么好的了,以后可该怎么办。   齐铭好奇:“你的车技我是知道的,就算那时候你开得快点,突然来这么一遭,也不至于伤这么重吧?”   侯三顿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要不是现在脑袋不方便,就要挠头了。   “我,我头晚喝了不少酒,又挺晚才去睡的。才眯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带着红妹开车回上海了。当时整个人都有点晕,反应很迟钝,所以就……”   齐铭扬起手就想打过去,看他一身伤才忍着收了手。   “你就给我作吧!我强调过多少次,开车要注意什么,你全都当成了耳旁风!现在是运气好没出什么大事,要是以后你们有了孩子你还是这样开,你就等着家破人亡吧!”   “不敢了不敢了,我以后打死都不敢了!”   侯三缩成一小团,现在后悔极了。   他现在是没啥大事了,可就现在的样子还得过一阵才能开始干活。媳妇身上也被撞得到处是伤,让他心疼死了。   齐铭离开了医院,来到一家广东菜馆。   馆子地处幽静,环境幽美,并隔开成一间间的小包间。   很多谈事的人都喜欢约到这里,避开他人窥探。   “怎么突然请我来这样的地方?”白向墨觉得这种地方正式得让人有些别扭。   他并不拒绝各种美食,但是更喜欢环境比较接地气的地方,这里太过高大上了。   他脑子里都被‘不值得’‘真贵’给占领,喧宾夺主了。   “很突然吗?那我以后多带你过来,你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白向墨乜斜着眼看他,“你是不是想要跟我说什么啊?”   “有这么明显吗?”   齐铭笑了笑,原本嘴特溜的人,今天显得有些词穷。   “抛开方秋水是个混蛋这事,你对于他和李思源之间这种特殊的感情,有什么想法?”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3 08:30:22~2021-08-14 09:5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蠢萌的颗粒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1更+2更)双标   室内静谧无声, 唯有食物的芳香飘在鼻尖。   白向墨放下手中的筷子,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抬眼望着齐铭。   一双眼睛清澈如溪水, 平静透彻。   “你想说什么?”   在这样通透, 好似什么都已经看清的目光注视下,齐铭认为自己心中的那些小伎俩和所谓的战术, 原本想要的面对各种结果的对策、计谋都变得不合时宜。   齐铭捏紧手中的杯子, 又轻轻地放下。   “我想知道我和你有没有机会在一起。”   白向墨虽已经猜到了什么, 可当听到齐铭这样的话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你说的在一起是如同情侣一样?”   “是。”   齐铭紧紧盯着白向墨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不想错过他任何一种情绪, 心中也越发沉了下去。   白向墨听到他的问话, 脸上只泛起一丝诧异, 没有寻常人的厌恶和排斥。   可他的表现太过镇静, 不伤人却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他对自己没有兴趣,完全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你什么时候对我有这种想法的?”   白向墨很是好奇, 他回想两人之前的相处,并不觉得有任何暧昧。   尤其一开始, 两人的交流只限于公事上。   他第一次出现在齐铭面前时, 极为的狼狈,那个时候齐铭不可能对他有什么样的感觉。   后来他在齐铭面前,基本都是拿着手术刀, 对着各式各样的尸体进行解剖。   那个画面为很多人所不能接受, 在相处中都会下意识地远离他一些。   动作并不明显,可白向墨敏锐地察觉到了。   白向墨并不认为这样的自己, 会散发出令人心生情愫的气息。   看到这样坦然、充满探索精神的白向墨, 齐铭无奈极了。   “你对于同性之间产生爱情是什么样的态度?”?   白向墨的回答迅速且干脆, “这只不过是一部分人的选择罢了,同性恋很多是天生的,只要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那么就没有什么质疑的。”   “那你……是这一部分人吗?”齐铭也知道自己这话有多蠢,毕竟白向墨之前有喜欢的女人,还差点为此而离世。   可他心里不甘心,想要亲耳听到才罢休。   白向墨微微歪着脑袋认真思考着,许久才摇了摇头。   一直关注他的齐铭心中一拧,正欲开口将这件事先带过去就听到白向墨说:   “我也不知道,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喜欢过……”   白向墨突然卡壳,他是没有但是原身有啊。   而且当时齐铭还审过他,一清二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抬眼,果然看到齐铭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白向墨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尴尬,硬着头皮说下去。   “从来没喜欢过一个同性,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那样的人。”   白向墨确实不清楚自己的性向,他从小到大就没有过那种憧憬,在青春期时其他人不管男女,很容易对异性或者同性产生懵懂想法,他就跟绝缘体一样。   大学之前更多的兴趣就是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上了大学后他对人感兴趣不如说对人的身体构造和各种变化感兴趣,然后就转去学法医了,眼中就剩下活的和死的。   上班后也不是没人介绍,他一点想法都没有,只想认真工作。   他觉得这样的生活非常的充实,并不想要做出改变,不想有一个人闯入自己的生活。   他从小到大跟周围的人都相处得不错,可好像都只在所处的交际圈里打转,一旦脱离了就不会再想念。   如果非要想象身边有一个人出现,似乎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齐铭心底一紧,原以为白向墨不排斥同性之间的爱他就已经很满足,原来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贪心。   “那你对我……有什么样的看法?”   白向墨眉头微微皱起思索着,久久才开口:“我一直把你当作很好的朋友和伙伴。”   “如果我想要转换角色呢?”   白向墨沉默许久,最终坦然道:“不知道。”   “不知道?”齐铭已经沉到谷底的心又微微地升了起来。   “恩,好像没什么可以不接受,又好像没什么可以接受的。”   白向墨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渣,却又是他的真实想法。   齐铭主动地进入他的生活,不知不觉之中彼此关系更加亲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以前不管是工作和生活还是学习和生活,都是泾渭分明。   他在齐铭面前一向实话实说,从不曾遮掩过自己的意图和想法,之前甚至还说过很得罪人的话。   他并不是愣头青什么都不懂,连迂回婉转的话都不会说,只是看人下菜碟罢了。   看到齐铭的时候就觉得他是可以说实话的人,没有必要遮掩。   现在,他依然不想改变。   “我可以把这话视为我们可以试试的信号吗?”   白向墨抿唇:“我认为你最好不要这么想。”   “为什么?你在担心我会受到伤害?”   “我不想欺骗你,因为我认为你想和我坦诚交流。”白向墨说着忍不住瞄了齐铭一眼。   齐铭肯定道:“你想得没错。”   白向墨舒了一口气,他并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坦然,心里还是很担心的。   既担心自己释放出错误的信号,又担心伤害到齐铭。   “我现在完全没有任何想法,是非常地具有不确定性的,我认为对你来说风险性太大也很不公平,还是摒弃这种念头更加稳妥。如果你认为无法接受,那么我会尽量和你保持距离……”   白向墨说后面话时,声音不自觉放低。   他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相处模式,真让他感觉非常的舒服。   如果是为了避嫌发生改变,白向墨觉得这让他有些难过。   可同时也很清楚,他不能什么便宜都占,那样太过虚伪,也不是一个作为朋友的态度。   白向墨并没有体验过爱情的魔力,此刻都还觉得齐铭对他有这种想法很匪夷所思。   可他见过很多案例,曾经还拥有过原身对张书宁的那种情愫记忆,因此知道感情是无法自控的。   只要接触就想要得更多,不可能跟分水果一样,这边是香蕉那边是梨。   可是脑袋想得清楚,情绪上还是难以自控,这种不一致让白向墨一时有些茫然和无措。   白向墨一脸纠结的样子,让原本已经宣判死刑的齐铭觉得自己又复活了。   他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白向墨会开心地同意,两个人一下两情相悦。   甚至于,他最初只打算让白向墨隐隐明白同性之间也会产生感情而已,而他就是那个同性恋,让白向墨注意到自己,并没有表白这一出。   他和白向墨相处这么长时间,很清楚他确实没有往那上头想过,今天会提这么一出,就是让他不要把自己定位成某一个区域的人。   在相处的时候,多想一下其他可能,那么两个人才有可能向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循序渐进,慢慢影响和改变白向墨对他的感情。   只是白向墨的眼神太过清澈和坦诚,让齐铭觉得步步为营的计谋太对不起他对自己的信任。   齐铭笑了起来:“那是我愿意承担的,与你无关,也不需要刻意地违背自己心意去改变什么。”   “可是……”   “你能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这些,我就感觉很高兴了。”   白向墨一下想到了李思源,虽然知道齐铭没有李思源那么脆弱,却也清楚小众人群的惶恐和不自信。   “你不要这么想,其实这并没有奇怪的。况且这个时代,这样的事实在算不得什么。”   “可这样一来就无法拥有自己的后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我认为在现在的环境里想这些,真的很没有必要。”白向墨认真道,“谁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灭门不过是一个炸弹的事。”   白向墨很敬佩此时很多人的信仰和信念,他们为了自己的理想拼搏为了未来拼搏着,他们想的是长远而不是眼前。   可作为现代人的白向墨,没有这么高的思想境界,他脑子里都是这个时代死了多少人,多少人家破人亡。   哪怕明知道未来一片美好,也从来不把自己当成幸运的那一个。   在现代他已经接受了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自己认真过好每一天,以及生孩子就要对他负责的想法所影响,而他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无法保护弱小的生命,就完全没有想要个小孩的欲望了。   也许遇上一个合适的人,这种想法会改变,想要拥有一个延续他们血脉和感情的生命。   但是白向墨绝对不会有为了继承香火,必须留个后的概念。   齐铭失笑,“你真是……太理性了。”   “那你呢?”   “我这种刀尖上混过的人,连生死都看淡,对孩子更加没有执念。非要继承香火,街上一大堆流浪儿,想要找什么样的都能找到。我自己就是捡来的,并不觉得我的父母就不是我的亲生爹娘。”   白向墨诧异,完全没有想过齐铭有这样的经历。   “我是流民丢下的孩子,我父母看到了我就把我给捡了回来。他们对我视如己出,家里其实并不算特别富裕,只不过是个小地主罢了,自己还要下地的那种,却把我送去了学堂。”   齐铭回忆着从前,依然觉得一幕幕那么的清晰。   “我姐姐也对我特别好,还庆幸有了我这个男孩,就不用担心家里的那点产业会被族人抢走了。她以后出嫁,还有我这个弟弟做靠山。”   “可惜,我姐姐却在自己陷入困境的时候,等不到我这个弟弟护着她。”   齐铭捏紧茶杯,一口将茶水给灌下。   “你姐姐……”   “她死了,被她的丈夫和公婆给害死了。我那时候被抓走当兵,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姐姐早已经没了。他们说她是悬梁自尽,可我很清楚,我姐姐绝对不是容易轻生的人。她就算再苦,也会等我回来。”   齐铭会那么小被抓走当兵,其中有个原因是他在替养父走这么一遭。   当时那个情况,他们家不可能不派一个人,否则不会善罢甘休,那些人根本不讲道理。   所以齐铭当时直接把养父给打晕塞到了床底,自己跟着那群人走了。   他知道他的家人一定会等他回来,养父母去世时一定会嘱咐他姐姐一定要等他回来,不能让他回来的时候却没有了家。   齐铭眼眶发红,这是白向墨第一次看到他脆弱的样子。   从前,这个男人总是一副处世不惊,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   白向墨默默地给他倒了一杯茶,肯定地说:“你把那些恶人杀了。”   “是。”齐铭坦然道,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我回去的时候,我姐已经变成了白骨,状告也难以将他们绳之以法,那么我只能自己动手对他们进行裁决。”   “这也是你喜欢探案的原因?”   齐铭颔首,“直接杀死太过容易,我虽然替我姐报了仇,可外人却并不知道这一家人的恶行,只以为是凶徒杀死了他们,并不觉得是恶有恶报是活该。”   “我,不甘心。”   说着,齐铭有些遗憾道:“如果那时候我就认识了你,也许我那口气会顺了很多。”   白向墨点点头:“白骨依然可以提供很多信息,可以利用它得知当时发生了什么。”   “我想我会对你有不一样的感情,可能就是由此开始的吧。”   白向墨眨眼。   “我每次看到你让尸体‘说话’,回到家心里就会想,如果当时我就认识你,带你回到我的家乡会是什么样子?想多了,可能就惦记上了。”   白向墨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如果有这样的如果,我应该就不再是大家口中的恶人狂徒,我虽然并不在意他们说什么,可我并不想我父母和姐姐在地下为我担心,更不想让大家觉得我的父母没有养好我。”   白向墨摇头道:“一个女人即便是自杀的,那也是被逼得活不下去,是她身边人的错。你作为弟弟要为姐姐报仇,天经地义。那些认为你被养歪的,他们才是有问题的。”   齐铭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我亲自动手不受惩罚可不符合司法公正。”   “人类的本质是双标。”   白向墨理直气壮道,只是微红的耳朵透露了他此时心情。   “很荣幸我成为你的另一个标准。”齐铭笑道。   白向墨叹气:“你不能控制一下吗?”   齐铭笑着看他,白向墨也觉得自己这话太蠢。   可他真的很担心自己对齐铭没有任何意思,然后两个人就无法再像之前一样相处。   这不仅仅是习惯问题,从前也不是没有人跟他关系比较亲近,却不会有这么浓烈的‘舍不得’情绪。   “别多想,咱们两个大老爷们,不用那么腻腻歪歪的。以前怎么着以后还怎么着,我告诉你只希望你在相处的时候,尝试想一下另一种可能。要是真不行,我也不会强迫你,更不会小气吧啦地觉得处不下去了。”   齐铭越洒脱,白向墨越觉得自己不该轻慢他的情意。   “我努力试一试。”   齐铭欣喜,白向墨又连忙道:“我不一定能行。”   齐铭笑意更深:“你有这个心,我就很高兴了。”   白向墨还是觉得哪里不妥,白瞎了以前看的狗血剧,真是对他一点帮助都没有。   可话都放出来了,收回去更不爷们。   齐铭看他一脸纠结,也不急更不去点破,只专心地介绍桌上的美食,和从前并没有太多改变,这才让白向墨慢慢放松下来。   两人吃完饭,齐铭邀请白向墨一起去看电影。   白向墨其实对现在的电影并不感兴趣,毕竟连声音都没有,之前看也是觉得新鲜而已。   后来林宛如和白喜儿她们自己结伴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去了。   白向墨回想那时候的情形,他这才反应过来,齐铭当时为什么会放下手边的事跟他们一起。   “你对电影没兴趣?”   “呃……”   “你这聪明的脑子连自己喜不喜欢也不知道吗?”齐铭调侃道。   “我确实不怎么喜欢。”   “那你有什么不好说的?”   嗨,那还不是他贫瘠的认知中,约会就是看电影、逛街轧马路、吃吃喝喝。   把重要的看电影环节给扣走了,这不就没剩下啥嘛。   白向墨说试试是认真的,他确实想要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他们之间感情的变化,绝对没有敷衍的意思。   齐铭噗嗤笑了起来:“瞧你,我还没怎么呢,你扭捏什么?”   “我这不是想着跟你多接触一下吗。”   齐铭更乐了,“说得好像我们平时就不接触一样,我现在虽说已经从你家搬出来了,可我两还是经常见面啊。”   在决定表白心意的时候,齐铭就不再赖在白向墨家了,否则彼此更加尴尬。   况且他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么多天,已经够本了,继续下去不是不行,可对于白向墨来说并不够尊重。   再说了,一直憋着对他的身体也不太好。   白向墨撇撇嘴,怎么感觉自己更着急似的。   “不想去看电影也不用勉强,咱们可以去找别的乐子。上海那么大,多的是玩的地方。”齐铭主动道。   问题是,玩什么?   白向墨从前喜欢的娱乐就不多,平时就工作学习,回家看解压的狗血剧。   他本质是个宅,对动静太大的娱乐项目都兴致缺缺。   “走吧,我带你去……”   “齐哥!白哥!哈哈,你们被我找到了吧?”   孟明锐一蹦一跳地出现在两人面前,养着自己标志性的大笑脸。   “……”   齐铭瞪他:“怎么哪都有你?”   “说明咱们三有缘啊,上海那么大,我总能碰到你们。”孟明锐嘿嘿笑着。   齐铭直接让他打住:“我们两个人挺好,不需要第三者。”   “齐哥,你,你太伤我心了。”孟明锐捧心,“白哥,你说说他呀!这是在分裂我们铁三角组合。”   可惜今天的白哥很是不配合。   “我认为齐铭说得对。”   孟明锐震惊,“白哥,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被刺激得性情大变啊?”   白向墨下意识望了齐铭一眼,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说现在开始好好读书,怎么今天又溜号了?”   “哎呀,我是来办正事的。”孟明锐立马被带跑了话题。   齐铭眯眼:“正事?你有什么正事?”   “齐哥,瞧你这话说的,我现在不一样了,我现在可是正式员工,你可别想赖账。”   “别转移话题。”   孟明锐嘿嘿笑着,望了望四周,神神秘秘地低声道:“我得到了一个可靠的消息。”   齐铭和白向墨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孟明锐也没卖关子,知道眼前两人不吃这套,直接说道:   “我有可靠消息,有一只股票必涨!”   “孟明锐,你胆子肥了啊,竟然玩起了股票?!你舅舅知不知道?”   “我这不是玩吗,况且这支股票稳赚不赔,我得到了确切消息,不买可惜了啊。”   齐铭却是不信:“你哪里来的确切消息?”   “这您就甭管啦,我当然有自己的门路,怎么样,齐哥,白哥,你们要不要也试试?”   白向墨很是不赞同道:“你可别瞎玩这个,你这种外行散户肯定玩不过操盘的,这就跟赌博一样,你很容易被套在里面。”   “哎呀,白哥,你怎么也跟我齐哥一样,太胆小了吧?股票也是正经赚钱手段,你还是圣约翰大学的学生呢,思想也太保守了……哎哟!齐哥,你干嘛打我?”   齐铭冷哼,“因为你该打,你这小子还真是玩野了。”   “齐哥,我这真不是玩……现在股市跟以前不一样了,之前被整顿过,现在很规范的,乱来会被咔嚓的。”   白向墨不解:“你怎么突然迷上这个了?”   孟明锐嘿嘿笑道:“我这之前不是赚了点吗,觉得还挺有趣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的?”齐铭拧眉。   “也没玩多久,你们放心,我真只是玩而已,没把这当正经事。我用的都是我这些年的压岁钱,就算赔了也不可惜。只不过我前一阵不小心赚得有点多,所以这次本钱比较大。”   “你赚了多少?”   “嘿嘿,也就三千来块大洋吧。”   白向墨和齐铭都不可思议极了,齐铭:“你确定你买的是股票,不是赌博?”   “我又不傻!”孟明锐翻了个白眼,“我这种身份去赌场,很容易被人下套,到时候会输得连裤衩都不剩。股票不一样,正规发行,发售是为了融资,那什么美国还有一条街专门搞这个呢。”   孟明锐怕两人再啰嗦,又道:“我发誓,我只用这三千块大洋,我连我压岁钱都收回去了。”   “行,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相信你这一回,不过你舅舅那边我也会去说的。”   孟明锐郁闷,却也没说什么。   反正他又没有做坏事,而且还靠着自己的眼光和消息赚了钱,家里人知道就知道呗。   白向墨原本是不怎么在意股市行情的,他认为自己没那个眼光也没有那个运气,什么牛市什么红了绿了的完全听不懂,可自从得知孟明锐这小家伙也掺和进去,看报纸的时候时不时会瞄一眼此类新闻。   结果,也不知道是这市场不行,还是他运气很背,自从开始关注股市行情就没好过。   各种跌停,到处怨声载道,还有人经受不住打击跳了楼。   白向墨还来得及询问孟明锐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就自己就跑过来了。   一来就鬼哭狼嚎的,还想要往白向墨身上扑,被齐铭给拦住了。   “啊啊啊啊,股市崩了,人都疯了,好可怕啊!”   孟明锐脸色煞白,颤颤巍巍地捧着白向墨递来的热茶。   “那个人,那个人就跳死在我面前,身体直接被切成两段,脑袋都被砸烂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4 09:58:00~2021-08-15 10:5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魇魇 108瓶;蠢萌的颗粒 15瓶;42936965、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1更+2更)【坠】明星   孟明锐想到那个场景, 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他越想忘吧,那个画面就越跟着自己,就跟放电影似的, 不停一遍遍地在眼前重播。   当时那个人就砸在他面前一米多的地方, 要不是临时突然停住,就直接往自己脑袋上砸了。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就停下来了, 要不然我现在也见阎王了。那个人的血, 还溅了一滴到我脸上, 我还能感觉它是温的。”   孟明锐说着都想哭了,他不过在大街上好好走着, 怎么就遇到这种事!   那声音就跟麻袋砸地上似的, ‘peng’地一声, 一直在耳边绕啊绕的。   齐铭看孟明锐魂都快飞了, 直接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   “不就跳楼死了个人吗, 至于惦记到现在。想想战场上被炸的,就是向墨也拼不出完整的尸体。”   “道理我懂, 可我就是怕啊。”孟明锐郁闷不已。   正因为这样,他都没敢回舅舅那说这事, 怕被说他没有血性, 连这点小场面都撑不住,完全没有继承父亲风范。   白向墨则好奇:“尸体变成两半?是被人分尸还是落下来的时候正好撞到什么了?”   孟明锐无语极了,眼神幽怨。   “白哥, 我都快要被吓死了, 你不关心我却关心尸体。”   “你不就在我面前好好的吗?我不是心理医生,没法对你进行有效的心理疏导。   要换成是我, 我越害怕就会越去看更可怕的, 这样就能覆盖掉前面的记忆, 还因为被刺激习惯了,产生了免疫力,你要不试试?”   孟明锐用手打了个×,“您可饶了我吧,我这还没有缓过劲呢。”   “你以后看多了就习惯,你除了害怕那个场面以外,估计还有自己差点被砸死的后怕。”   孟明锐觉得说了这么久,这才像是一句人话。   “我当时确实被吓着了,真的就感觉擦身而过。那人是从十层高的冲天楼跳下来的,那么高摔得那叫个惨啊。   我以前觉得楼建那么高真是太牛了,现在觉得大高楼也不好,要是从二楼跳下来绝对不会有这么可怕的场景。”   “冲天楼?”齐铭这才比较关注起死者。   能在冲天楼公寓居住的人,非富即贵。   那毕竟是在上海也非常少见到的高楼,价格非常的昂贵,能住进去代表了身份地位。   “我猜又是炒股闹的,这几天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个。 ”孟明锐唏嘘不已。   前一阵股市太好了,很多人砸锅卖铁借高利贷也把钱砸了进去,结果突然暴跌,一下子坑死了很多人。   很多人一夜之间从富豪变成了身负巨债,承受不住刺激,也还不起借的巨款,直接就去寻死了。   有勇气死的倒是干脆,只是家里人可没有那么容易被放过。   活着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时间整个上海滩的天空都灰暗了。   殡仪馆这边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因为能埋在这里可得花不少钱,会自尽的基本上都是走投无路了。   白向墨问:“你的股票怎么样了?”   “我很早就给抛了。”孟明锐的脸色这才有些恢复过来,“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灵光一闪,大家都觉得还会飙,不停买的时候,我一下子就给抛了,嘿嘿,小赚,小赚。”   齐铭呵呵冷笑:“难怪你会遭此一劫,其他人都亏得要跳楼,你竟然还赚了,老天都看不过眼了。”   “我是凭本事赚钱,怎么能这样。”孟明锐很是不服气,可很快又很怂地说:“那我是不是该去做法啊?不会一直这么倒霉吧?”   白向墨:“你与其花钱做法,不如用那些钱做点公益。股市一崩,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大人还罢了,苦的是那些孩子。”   “那我往儿童福利院捐一些钱,我舅舅那就搞过,那里值得信,不像有的地方说什么做慈善,其实都是为了骗钱。”   白向墨皱起眉头,他最恶心莫过于这样的组织机构。   偏偏现在的上海,这种事还不少。   要不然街头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流浪儿童,早就该被那些机构给收留了。   而且这样一来很多小孩子也不信任这些机构,宁可在外头挨饿挨冻,也不去那种地方,谁知道会被卖到哪里去。   孟明锐忍不住叹道:“这些天死了那么多人,你们说会不会有人浑水摸鱼,假借这次事件用自杀掩盖谋杀?”   第二天一大早,孟明锐又大呼小叫地跑来了,手里还扬着一份报纸。   “天啊天啊,你们看新闻了吗!”   此时白向墨、齐铭和林宛如还在吃早餐,白喜儿已经上学去了。   三人对他一惊一乍的样子都已经习惯了,齐铭和白向墨的头都没抬,只有林宛如很给面子的问他吃没吃早餐。   孟明锐还真没吃,一看到报纸就冲过来了。   他现在习惯了白向墨和齐铭的淡定,因此坐到椅子上,接过林宛如递给她的小笼包说了谢谢,这才开始说事。   “你们知道昨天跳楼死在我面前的人是谁吗?”   “谁?”   “大明星胡蕊!”孟明锐感到很是崩溃,可嘴里嚼包子的速度却不慢。   林宛如也是认识胡蕊的,她前几天还去看过她的电影。   胡蕊是有名的双栖明星,唱歌演戏都非常的好,自从齐铭送来了留声机,他们家里经常播放她的歌曲。   “竟然是她?!“她怎么这么想不开啊?那么漂亮有才华的女孩子,就这样没了?”   林宛如也知道孟明锐昨天的遭遇,却没有想到死在他面前的人也是熟悉的人。   林宛如觉得不可思议极了,难以接受这样一个正处于最好年华的漂亮女人就这么离去。   “她就算炒股亏了,依照她的能力才华,很快就会赚回来的,怎么就选择这条路呢。”   白向墨也很意外,因为林宛如和白喜儿的缘故,他也是认识胡蕊,还知道她不少八卦新闻。   这位女明星在上海甚至全国,知名度都非常的高,被很多人所喜欢。   她不仅有才华长得漂亮,还非常的时髦,很多女孩子都会学着她穿着打扮,可谓是上海女人的时尚标杆。   不过就跟很多女明星一样,她身上也一直流传着真真假假的绯闻,基本都是桃色新闻。   坊间谣传,她并不像表现的那样冰清玉洁,能上位都是靠睡出来的。   能被这么捧着,也都是有金主在后头使劲,否则就算再漂亮,想要拥有那么多机会也是很难的。   现在上海不管是歌手还是影视行业都如火如荼地发展着,每一天都有新人在加入。   这种抛头露面的工作,尤其对于女性来说,往往风评都不太好。   胡蕊最早是从月份牌女郎做起的,当时就以漂亮和着装大胆出名。   然后被挖掘去唱歌和拍电影,让知名度越来越高。   “哎,我昨天就看到个后脑勺,被吓得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跑了。没想到竟然是她,我真的还挺喜欢她的,之前还让人去帮我要了她的签名。”   孟明锐郁闷极了,“你们说我是不是太倒霉了,之前刚开始喜欢方秋水的作品,他就死了。现在喜欢一个女明星,嗨,又死了!”   白向墨和齐铭非常默契地挪了挪,离他远一点。   孟明锐恼怒不已:“你们怎么这样啊!也太不讲义气了吧?”   林宛如笑了起来,给他又递了一笼小笼包:“来,再吃几个。”   孟明锐化悲愤为食欲,又将一笼小笼包给吃下肚。   胡蕊自杀的消息比之前方秋水的热度要高得多,各种报纸的头条版面都刊登了这则消息。   她临死之前新灌制的唱片卖得极好,以前的唱片也迎来新的销售高峰,而且没有消减的意思。   各大电影院也为了纪念她,大部分场次都在播放她的电影。   还有她的画报为商品打的广告等,都因为她的离世勾起大家对美人的怀念,再次红火起来。   从前的对她的负面评价好似从未存在,各种赞美的词汇都往她身上堆,她变成了一位完美的巨星。   报纸上甚至说她的离去让在上海的天空划过一道裂痕,用自己的死让后人记住这场经济危机带来的伤痛。   大家都在遗憾这样的佳人竟然就这么离去,实在令人惋惜。   白喜儿知道这个噩耗时,还红了眼,跟林宛如唏嘘感叹了一个晚上。   得知胡蕊将会在安宁殡仪馆举行仪式,还很遗憾那天要上课不能参加,让林宛如替她送上一束鲜花。   就在胡蕊打算下葬的前一天,一个男人通过白喜儿找到了白向墨。   “找我?”白向墨很是惊讶,他现在名声大噪,很少有人会来找他。   就算有技术上的求助,往往也会通过齐铭。   这也是对白向墨的保护,他不喜欢应付那些事宜。   “对。”白喜儿也很是意外,“是一个大概二十来岁的男人,我看他有些神神秘秘的,直接我就觉得好像有人跟踪我,他突然冒出来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白向墨皱眉:“这件事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啊……”白喜儿这才反应自己说漏了嘴,“我,我这不是没事……”   白向墨瞪了他一眼,直接打了个电话给齐铭,让他帮忙找一个靠谱的司机,他打算租一辆车让那司机负责接送。   白喜儿吓了一跳:“石头!真的不用,那个人也不是坏人,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我之前就觉得你从这里走到学校太远,而且路上很荒凉很是不妥。只是那时候实在是没钱,只能先这么着了。现在咱们家不差钱,就不能再让你冒这个险。   就算现在不租车,你上了中学也是要租的,中学学校要比小学远得多,靠你走过去这每天时间花费在路上了。”   白喜儿还是很心疼,租车和雇司机的钱可都不便宜,一个月算下来大半工资都没了。   “那我坐黄包车就行了,也不用小汽车啊。中学远到时候再说也不迟,咱们现在手头上没多少钱,能省则省。”   白向墨见她很是别扭,也没有坚持。   白喜儿还要求自己付车钱,坚决不同意用白向墨或者林宛如的钱。   “我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这个钱就由我自己出,否则我就不坐了。”   白向墨也知道她一直攒了不少,也没再坚持,等上中学租小汽车时再补贴就行。   白向墨最终还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见了那个人,想要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不仅认识他竟然还知道他小姑的情况。   白向墨的办公室就在解剖室隔壁,房间不大,装修摆设也很正常,没有摆放什么可怕的模具。   可孟明锐每次进来,都说这里带着一股阴气。   想要见白向墨的男人二十来岁,穿着很朴素,典型的底层人民的样子。   不过衣服洗得很干净,也没有什么补丁。   手很粗,个子高大强壮,一看就是个干体力活的。   他的脸长得很周正,唇有些厚,一看就很憨厚老实。   被领进来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没说话,非常的拘谨。   “你好,我是白向墨,请问你是哪位?找我有什么事?”   “俺……我叫田大刚。”田大刚抬头瞄了一眼,又低下了头,“俺……我是胡蕊的……老、老乡,就是那个大明星胡蕊,唱歌特好听,演电影也特别好的那个。”   说起胡蕊的时候,一直吞吞吐吐的田大刚一下子就鲜活了起来。   白向墨诧异地看着田大刚,他确实知道胡蕊是普通人家出身,现在的明星基本上都是类似的背景,富家小姐很少会从事这一行。   但是这些明星出名了以后,就和以前的背景脱离了。   他们身处光鲜亮丽的环境,认识的也是各界名流,往往会割舍自己过去所处的世界。   现在胡蕊死了,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在他面前,是干什么来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   “胡蕊是不会自杀的,她还有很多很多钱,就算亏了那些股票,也不会自杀的。白先生,我知道你很厉害,你能不能帮我查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谁害死了她!我有钱,我可以付很多钱!”   田大刚连忙从兜里掏出了一沓钞票,还是非常值钱的美金。   要是光看外表,完全想象不出田大刚会有这么多的钱。   “你这是干什么,先收回去。”白向墨下意识道。   他以前是司法机构的工作人员是不能收钱的,来到这里也没有收过,都是从公司那里领的奖金。   田大刚却以为他是不想管这事,连忙扑通跪下来:   “白先生,我求求你帮我这个忙,小蕊不能死得这么冤啊!她是个好姑娘,不该就这么死了,我必须替她讨回公道!”   白向墨连忙将他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田大刚五大三粗的力气贼大,他不想站起来白向墨根本拽不动。   “你是要以此要挟我吗?”白向墨怒道。   田大刚连忙摆手:“不是不是,白先生,俺,俺只是想让你帮我查明真相。你只需要偷偷查,不用公开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那你还不快起来。”   “您是答应了?”   田大刚连忙站了起来,眼睛亮亮的,跟一只憨厚忠实的大狗似的。   “我是法医,虽然我能通过尸体可以知道很多死者生前发生的事,但破案仅仅靠验尸是不够的,我并不是刑侦人员。”   田大刚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依然不甘心道:“可是你明明就很厉害啊。”   “你哪里听说我的?”   白向墨很是好奇,他一直很低调,不是专业人士一般是不知道他的。   “是小蕊说的,她说你特别的厉害,查了好多案子,是个特聪明的人。”田大刚说着脸色黯然。   “小蕊说的肯定没错,她走了之后我就开始找你,我有钱,能办很多事。”   “我就算要验尸,也需要家属的同意,她有家属在上海吗?”   “俺、俺不行吗?”   “你只是老乡,不是家属,不具有法律效力。胡蕊还是个名人,会被各界关注更是得遵守规章制度。”   “俺不是老乡,俺、俺是她男人!”田大刚脸色涨红,仿佛刚才说的话用尽了自己所有勇气。   白向墨惊讶,不是他搞歧视,只是依照现在的环境来说,胡蕊这样的人实在不像是会跟田大刚在一起的。   她平常的绯闻不是哪个有钱公子,就是导演明星之类的圈内人,和田大刚这种底层人民是完全不搭边的。   两人是夫妻,只有一种可能。   “你是她老家的丈夫?”   田大刚却摇了摇头,我们是刚打算在一起的。   白向墨更是诧异,在思考他的话是真是假。   “俺是跟小蕊一起长大的,俺家就在她家隔壁,那时候俺们那闹饥荒,她就被家里人给卖了。俺来上海的时候,她已经在上海成名了。俺是拉黄包车的,有一次无意中载了她,她把我给认出来了。   她没有嫌弃俺,包了我的车一直跟我联系着。后来她说她厌倦了上海,也不想再演戏唱歌,想要跟俺一起回乡下,问我愿不愿意。   俺当时没答应,俺觉得她是喝多了说胡话。虽说俺们以前确实关系好,可现在她跟仙女似的,俺就是一个拉黄包车的,要啥没啥,这样的人咋跟俺在一起。”   田大刚说到这里,眼睛又红了起来。   “可小蕊一点没有嫌弃俺,也从来不会嘲笑俺老忍不住说‘俺’,她说她就喜欢听。她说俺比那些有钱人好得多,至少俺有良心,是个老实可靠的。   那些好日子她不稀罕过,就想跟俺跟普通小夫妻一样,置办点田地,然后生儿育女过简单的日子。”   “这些钱都是她给俺的,说是让俺收好。除了这些钱还有很多大洋,你说她怎么可能跟他们说的那样,炒什么给没钱了所以跳楼了。”   白向墨相信面前的这个汉子所说的一切,虽然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样的组合太过不可思议。   一个巨星,一个底层糙汉子,怎么想都搭不到一起。   哪怕以前青梅竹马,可已经过了这么久,人早就已经变了,那点情谊会珍惜,可能去争取的却很少。   不过事无绝对,兴许胡蕊厌倦了浮华,想要过平常人的日子也不一定。   短暂的接触,白向墨能感受到田大刚是个忠实可靠,没有什么花花心思的。   否则的话,他拿到这么多钱,完全可以带着钱重新找一个姑娘,过上非常好的日子。   可他却要把这些钱拿出来,只为求一个真相。   胡蕊并没有看错人。   “你先在这里等等我,我去打个电话。”   田大刚老实的应下,拘谨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白向墨回到家中,给齐铭打了个电话,将这件事告诉他。   如果要插手胡蕊的事,那么光靠他是不行的。   接触胡蕊这种名人的案子,都是有风险的,很可能牵扯的人非富即贵。   白向墨不想因为自己给齐铭添麻烦,必须要尊重他的意见。   他一旦开始查,就不可能绕过齐铭,也离不开他的帮助。   “胡蕊也买了我们华兴的保险,还曾为我们一个化妆品公司做过广告。既然她的死有异议,那我们有义务和责任为她查明真相。   况且,如果真的有问题。我能查出真相,绝对一战成名。”   白向墨笑道:“你之前的名气就很大。”   “差远了,到时候不仅在上海,在其他地方,只要播放过胡蕊电影音乐都会认识我。可惜你不喜欢出这种风头,否则就是双雄双杰了。”   “倒也不是不行……”   “恩?”   “如果我出名了,那么政府和民间都会更加注重法医的培养,也就能破更多的案件,为更多的人申冤,如此也是功劳一件。”   “你不需要勉强。”   “并不勉强,我认为我应该也想要做点什么。我在殡仪馆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出名与否我不去在意,也就不会被影响。”   齐铭很快来到殡仪馆,目光锐利地上下打量田大刚。   田大刚更加拘谨了,绷直着身体却并没有退缩之意。   “你怎么证明自己跟胡蕊小姐有关系?”   田大刚连忙从兜里掏出一张相片,相片上面是他和胡蕊的合照,胡蕊亲昵地依偎在他肩膀,面带甜美幸福的笑容。   两人的双手紧紧握着,透过相片就能感受到胡蕊对田大刚的情意。   田大刚在相片里依然是拘谨的,抿着唇很不习惯拍照,可他眼睛却是闪闪发光。   这张相片胡蕊和荧幕画报上完全不同,完全没有巨星的距离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人。   那种亲昵感让人觉得他们非常的相配,不会让人感受到他们的差距。   “这是俺们偷偷拍的,还是她亲手晒出来的。她说过要跟俺回乡下过好日子的,到时候就可以正大光明拍很多相片了,以后给俺们的孩子们看。”   田大刚轻轻抚摸着相片,满眼的深情,声音变得哽咽。   “你对她的事了解吗?”   田大刚摇摇头:“俺知道她受了很多委屈,还说过其实是她配不上俺。但是她从来没有跟俺说过什么,她说俺要是信任她就别问。俺也就从来没问,俺知道问一次就是在揭她的伤疤。俺们只说高兴的事,她说这样她才有勇气活下去。”   田大壮懊恼极了,如果他当初知道得更多一些,是不是就能阻止这样的事发生?   什么都让一个小女人扛着,他真的太没用太废物了,完全不像个男人。   偏偏他之前还自我安慰,他这是听媳妇的话,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没想到小蕊竟然死于非命,大家却以为她是受不了打击自杀的,让凶手逍遥法外。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小蕊再也回不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5 10:59:47~2021-08-16 10:31: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4012491 30瓶;星海 20瓶;FF、冀高一筹 10瓶;语言蛋白 6瓶;口口口、lovjae、甜粽子蘸芥末 5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1更+2更)玩物   齐铭给眼前这位情绪激动的糙汉子递上一杯热茶, 看他喝下去稍稍平缓心情之后继续问话。?   “你最后一次见到胡蕊小姐是什么时候?”   田大刚回忆道:“就在他离世的头一天晚上,大概晚上十点多,俺把她从百乐门接回来。当时她喝了一些酒, 很开心跟俺说过不了多久俺们就可以离开上海了。”   “你那天晚上跟她上去了吗?”   田大刚瞪眼, 怒道:“你,你把俺当成什么人了!”   田大刚涨红着脸说:“俺是要跟小蕊好好过日子的, 不是她那些只想占她便宜的男人!没有成亲之前, 俺不会做出格的事!”   白向墨和齐铭对视一眼, 这一句话透出了一个信息。   胡蕊在个人作风上,确实如同绯闻报纸中所说的一样, 是没有那么干净的。   田大刚明显也明白这一点, 连忙又道:“俺不许你们觉得小蕊是个不正经的, 她是跟一些男人有来往, 可那都不是她乐意的, 她也是被逼的!”   “她被什么人逼迫?”齐铭追问。   “她没有说过,但是俺知道肯定是陆先生,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田大刚恨恨道。   胡蕊当初是被父母卖到戏班子里的,后来因为长得好看, 被田大刚口中的陆运恒陆先生看中给她赎了身, 并签订了经纪人合约。   陆运恒是有名的星探、经纪人,隶属于星耀影视公司,专门负责挖掘有潜力的明星, 并为他们处理各项相关的业务。   那份合约就如同卖身契一样, 只要合约有效的一天,就要受他的摆布。   不过这份合约和卖身契还是有所不同的, 尤其胡蕊后来爆红, 也拥有了一定的话语权。这份经纪合约是有期限的, 并且有一定的自主权利。   “再过两个月,小蕊和陆先生的合约就到期了。她说等到那个时候,俺们就可以回乡下了。”   齐铭挑眉:“陆运恒会同意放弃这么大一棵摇钱树?”   齐铭也认识陆运恒,这家伙是个有手腕的人,捧出过不少明星。   胡蕊的事业正如日中天,现在也才二十来岁,按照现在的势头还可以红好几年。   直接把人这么放走,并不像这家伙的风格。   “小蕊是这么跟俺说的,她不会骗俺的。”田大刚顿了顿道,“她把她的积蓄大半都给了俺,还让俺去打听哪里方便落脚。为寻找这些地方,都已经花费了不少钱。”   胡蕊是不会再回家乡的,她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就算在她也不会回去。   她带着这么多钱回去,只会被那些亲戚们吸干,宗族的力量在乡下依然强大。   田大刚从几个月前开始就在忙这些事,这年头想要找个合适、安全落脚的地方并不容易,到处都在打仗,很是不安全。   如果本地人不友好,那么他们这外来户去那就是被人欺负的份。   事关以后他们的生活,田大刚不仅到处打听,还专门跑到当地去明察暗访,看那些地方是否真的适合他们未来居住。   这么一来,就难免有花销。   田大刚只是个卖苦力的,自打跟胡蕊在一起,就成了她专属的黄包车司机。   他平常除了拿点吃饭的钱,其他都不要,口袋里也就没有什么钱。   “她除了给你钱,还给你什么东西吗?”   田大刚摇了摇头,“她跟俺都是偷偷摸摸的,不敢让人发现,也不敢胡乱送俺东西。俺平时只敢给她买糕点,让她饿了的时候垫吧垫吧,也不敢送她什么。”   两人一直很小心,再加上身份悬殊所以从来没有人往那上头想,秘密交往了一年多都没有人发现。   “她离世之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田大刚依然摇头:“没有,跟往常一样。只是距离可以离开的日子越近,她明显笑容越多了。这也是俺觉得她不是自杀的原因,明明之前还跟俺想以后过什么样的日子,怎么可能跟俺一句话都不留就走了。 ”   “之前她或者她身边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没有。”田大刚顿了顿又道,“她最近新拍了一部电影,在里面她虽然是女主角,可戏份没有女配角多和好,这算不算?”   胡蕊从她出道以来就一直饰演主角,曾经有影评家说只要她出现在荧幕,就是绝对的女主角,谁也没法抢走她的风头。   “陆运恒是想让胡蕊带着女配角?”   “对对,小蕊也是这么说的。”   齐铭听到这,也有些相信陆运恒确实是要放走胡蕊,不过他绝对不信是因为合约到期了。   齐铭从田大刚这边暂时问不出太多信息,田大刚虽然是胡蕊的黄包车司机,可她平时还经常坐小汽车,因此田大刚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会跟着胡蕊。   胡蕊也明显有不想跟田大刚透露自己太多事的想法,因此田大刚能获得的信息也并不多。   不少还是田大刚自己注意观察得来的,而不是胡蕊跟他提的。   “这个案子你们是接了吗?”田大刚再次询问道。   齐铭出现虽然问了很多问题,却一直没有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   “你虽然跟胡蕊小姐在地下交往,可大家并不知晓,你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没有亲属介入的情况下,目前这个状况是很难获得调查权,也就难以进入她的住所,更难以正大光明地验尸。”   田大刚顿时急了:“那该怎么办啊?能不能偷偷查啊?”   田大刚来到上海滩那么长时间,再憨厚心里也清楚很多事是可以偷偷操作的。   “齐先生,俺知道你是个有能耐的人,能干很多人不能干的事。俺并不是想将凶手绳之以法,俺只想知道那个凶手是谁,俺要亲手为小蕊报仇。”   “俺绝对不会连累你,俺把那人杀了,俺逃不过也不会让人抓住。”   田大刚话语里透着决绝,明显已经做了必死的决心。   能进入那高档公寓杀人的人,本身就是个不简单的人,他不过是个黄包车夫,能拼的就这么一条命。   齐铭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眼前那人,“你对胡蕊情深意重。”   “俺这条命就是小蕊的,俺答应小蕊,一生一世都跟她在一起。她现在没了,俺也会去找她,永远陪着她。只是在这之前,俺必须要先为她报仇。”   齐铭拍了拍田大刚的肩膀,“是个爷们。”   一直在一旁不作声的白向墨侧目,表情明显地不认同,最终忍不住开口道:   “我想胡蕊小姐跟更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田大刚咧嘴笑道:“俺不知道那些大道理,俺只知道俺答应小蕊的俺就必须做到。小蕊被很多人骗过,俺绝对不能再骗她。”   胡蕊被卖的时候,家里人跟她说的是让人带她去亲戚家,所以她当时不哭也不闹,一直乖乖听话。   白向墨轻叹一声,最终没有再说些什么。   齐铭给白向墨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门外。   齐铭问:“你愿意接吗?”?   “你打算偷偷查?”   “我遵循你的意见,这个案子需要你先确定她是不是他杀。”   齐铭不用说清楚,白向墨就知道自己要承担什么样的风险。   一旦被人发现,哪怕知道胡蕊是被人害死的,白向墨的声誉也会受损。   毕竟未经人许可,就偷偷把人尸体给开了,怎么都是不合规矩的。   “我没问题,殡仪馆的压力会更大。”   胡蕊的尸体放在这里,却被人神不知鬼不觉进行了尸检,以后谁还敢在这存放。   “这个你不用担心。”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意见。”   两人谈定,却并不急着开始验尸。   齐铭来之前就已经命人去调查田大刚,看他说的话是否属实。   调查结果表明,除了没查出田大刚跟胡蕊是情侣之外,其他都如同田大刚所说。   于是白向墨也不再耽搁,以为胡蕊修整仪容为由,将胡蕊的尸体拉到解剖室。   田大刚也想要跟着,齐铭却并不同意。   两人的关系虽有相片证明不一般,可从法律上来说,两人依然没有关系。   解剖室门关了之后,白向墨才道:“我没想到你会拒绝。”   齐铭认真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田大刚没看到具体发生了什么,若他倒打一耙,他们可以以修复尸体仪容为理由。   打开裹尸袋,第一眼就能看到胡蕊那张姣好的面容已经面目全非,有一半被砸烂,眼珠子都鼓了出来,一副随时要掉出来的样子。   只有看到另一半脸,才能确定死者是那位艳光四射的大明星胡蕊。   身体也被砸得骨头骨折突出,并从腰部横切分成了两半,肠子等器官被胡乱塞入身体,看着都令人感到腰上不由一疼。   白向墨凑近查看,“腰杆处是被利器一次切断,切面整齐。”   “这腰斩创口明显不是人力造成,再锋利的刀和力量也很难形成这样大的力量。”齐铭道。   白向墨点点头:“死者坠落时撞到坚固的薄面物体,由于重力加速度的冲击,导致尸体一分为二。”   媒体报纸上也记载了当时案发现场所发生的事,有围观群众证明,胡蕊坠落的时候正好落到二楼广告杆上,尸体就被一分为二了,现场极为的血腥。   孟明锐都算是幸运的,有人被血溅了一脸。   白向墨又检查了几处创伤,肯定道:“身上的高坠伤为死前伤,表明死者坠楼时依然还活着。”   “如果是他杀,那么就是被人扔下来的。可当时大家并没有听到尖叫声,我想她当时已经失去了意识。”   “我一会会提取器官组织,你送到实验室里进行切片检验。”   白向墨将胡蕊身上的衣服解开,她身上还穿着真丝睡衣,由于尸体被切成了两半,非常的容易解下。   当全部衣物都被脱下时,白向墨和孟明锐都不由皱起了眉头。   胡蕊的身材非常好,凹凸有致、细腻白皙,平常露出的部分可谓极为完美漂亮。   可在隐私地方,却隐藏着烫伤、鞭伤。   双--乳至少被烫了四处,大腿根也惨不忍睹。   不少都是旧伤,现在已经结疤,可依然能清晰地看到她从前所遭受的痛苦。   白向墨此刻更加明白,胡蕊为什么看尽了浮华,也愿意跟田大刚逃离上海的原因。   白向墨道:“伤害她的人明显有所顾忌,不敢做得太过。”   其他地方也有淡淡的伤疤,若是不仔细也不会发现,那些伤明显年代已经很久远了。   胡蕊的名气越来越大,那些玩弄她的人才有所收敛。   “一群人渣。”齐铭眼眸微冷。   白向墨叹道:“没想到这样的一个大明星,私下却要遭受这样的折磨,有些伤口明显很浅,受伤时间不超过三个月。”   这时候的大明星虽然不像后世一样能赚到普通人上千年都赚不到的钱,可他们的收入依然很是不错。   尤其像胡蕊这样的大明星,不仅拍电影还灌制唱片,收入极为可观,否则也不能居住在上海罕见的高楼公寓里。   现在五六层公寓都已经是少见的高层了,十层那已经是地标性的建筑了。   “再出名也不过是一些人的玩物罢了,他们虽然有钱,是普通人望尘莫及的。可对于上流社会的人来说并不值一提,完全不放在眼里。”   “难怪一些女明星拼命要嫁入豪门,宁可给人当小妾,也是为了找靠山的无奈之举啊。”   齐铭笑了笑:“有些人是,有些人也不过是爱慕虚荣罢了。”   白向墨割开头皮,非常自然的指挥齐铭拿着锯子进行开颅,进行颅底检查。   “颅底骨折呈现放射状,为粉碎性骨折,并有脑组织溢出……”   “怎么了?”   “颅骨有两处骨折点,两处放射状裂纹形成了交叉阻断。”   齐铭微微眯眼,心中有了猜测,却依然问道:“这代表什么?”   “如果是高空坠楼,应该只有一处骨折,可死者颅底却出现了两处,这意味着她之前头颅就已经受到了创伤。你看着两处骨折特点,明显颅骨后上处是正常放射延伸,而做侧方处则被第一处骨折处裂痕阻挡了。   所以由此可推断:死者后脑勺先被凶手用重物砸伤头部,然后趁着她晕厥的时候,直接将她扔下了楼。”   胡蕊确定为他杀!   白向墨将胡蕊的各种器官归位,又将身体一点点缝合起来。   “我感觉这里面□□,恐怕牵扯很多大人物。”   白向墨以前虽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可一些爆炸性的新闻还是知道的。   韩国那边的娱乐圈丑闻,他当时也知道一些,现在的上海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娱乐圈浮华绚丽,而且都是俊男美女,很容易成为一些有权之人圈养宠物的地方。   此时虽还不知凶手是谁,可胡蕊正打算离开就出了这样的事,让白向墨自然而然就往那上头去想。   “不用担心,我们只管查。”齐铭面不改色,“我在上海滩得罪的人多了去,不在乎再多几个。”   “俞先生那边呢?”   “他极为支持,我们国家现在虽然混乱,很多地方失去了法制约束,可不代表我们就任由这样的事发生。维持正义,不管在哪个年代时期都是极为重要的。”   “俞先生是个有大抱负的人。”   齐铭斜眼看他:“怎么不夸夸我呢?”   “这个案子如果侦破了,你就是上海滩第一大侦探!”   两人走出解剖室,一打开门就看到田大刚一张脸差点贴了过来,惹得齐铭连忙退了一步。   “怎么样了?!你们查出什么了?”田大刚焦急问道。   齐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胡蕊确实为他杀,具体情况我们需要勘查现场,才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田大刚怒目咬牙,“小蕊是绝对不会这样抛下俺的,她肯定是被哪个畜生杀了!”   田大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你们帮小蕊查出真相,我的钱都给你们,你们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这个案子我接了。”齐铭道,“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不能对外透露一个字,也不要暴露你的身份。”   田大刚连连应下,“今后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你们只需要吱一声,我绝对照办。”   送走田大刚,两人回到楼上的房间,洗漱一番之后才坐到客厅。   白向墨一边磕着过年时候买的瓜子,一边问:“你打算怎么查?胡蕊的住所附近,现在还有影迷在悼念她。如果我们偷偷进屋,很可能会被发现。”   “这种能够让我们声名大噪的案子,怎么可以偷偷查,必须要正大光明才行。”   “可警察局已经断定胡蕊是自杀,报纸上说当时屋子是反锁的,并没有撬动的痕迹。即便有钥匙,外面也无法打开。屋子里也没有血迹,桌面上还有胡蕊留下的遗书。”   胡蕊留下的遗书现在已经广为流传,上面只写着一句话:“别了,这个残酷的世界。”   正巧现在股市又崩了,胡蕊生前买了不少股票,警方当天就对外发了公告说胡蕊是炒股失败受不了刺激,跳楼自杀的。   为此一些进步人士还借机教育百姓,不要胡乱跟风购买股票,这如同赌博一样,很容易倾家荡产,酿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连这样的大明星都玩不转,亏得要跳楼,何况是小屁民呢。   齐铭淡定地看了看表:“我掐指一算,半小时以内就会有解决的办法。”   才刚过十分钟,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出现。   “白哥,开门啊,我是明锐啊。”   齐铭指了指大门,“你看,这不是来了吗。”   白向墨失笑,走过去给孟明锐开门。   “白哥,今天是不是有什么有趣的事啊?”   孟明锐一脸期待地望着白向墨,眼睛闪亮有神。   白向墨狐疑地望着他,总觉得他知道了什么。   孟明锐越过白向墨走进屋,往沙发上一躺摆了个大字:   “你们真是不够意思,有什么事都不叫我。”   白向墨望向齐铭,齐铭很是淡定。   这个殡仪馆就是孟明锐舅舅的产业,他想要知道什么并不难。   “你不是被吓到晚上做噩梦吗,就不让你插手这件事了。”   孟明锐瞪眼:“还真跟胡蕊有关啊?!她不是自杀是她杀?”   齐铭注意封锁消息,所以孟明锐虽然听到了风声,却并不知道细节。   只不过得知两人神神秘秘的,他就知道有问题。   “聪明。”齐铭夸赞道。   孟明锐闻言却谨慎起来:“齐哥,你突然夸我,我怎么有点害怕呢。”   “你就说你加不加入吧。”   孟明锐连忙点头,“就算女神形象坍塌,我也要查!我就想看看到底哪个该死的,竟然对这么漂亮的女人下毒手,也太不知道怜香惜玉了吧。你们说,凶手会不会是个女的?忌妒胡蕊的长相,所以动手杀人。”   齐铭直接横了他一眼,“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孟明锐赶忙坐直:“说。”   “你把她是被人杀死的消息传出去,闹得越大越好。”   孟明锐顿时明白齐铭的意思,“让影迷们抗议,重启调查。”   齐铭微微一笑。   孟明锐拍拍胸膛保证道:“这种事我熟啊,你就等着瞧吧。”   正如同孟明锐承诺的那样,胡蕊是他杀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上海滩,还有向外扩散的趋势。   不仅街头小巷传得沸沸扬扬,一些小报也刊登了阴谋论的消息,觉得胡蕊这样美好开朗的人,是不会自杀的。   为此有的报纸还采访了和胡蕊工作过的人员,他们都证实了这一点,说胡蕊头天晚上还笑眯眯地跟大家打招呼,还自掏腰包请大家吃点心。   怎么可能第二天就给跳楼死了,股市崩了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早就该缓过来了。   之前其实就有一些不入流的八卦小报发过此类的新闻,他们更多是为了吸引眼球胡编乱造,很多人就是看看并不放在心上。   现在突然联动起来,大家也不由犯起了嘀咕。   阴谋论总是有市场的,再者有人故意推动,很快这种想法就传得到处都是了。   白喜儿第二天回家就说了这件事,她并不知道白向墨和齐铭已经决定要调查,还非常义愤填膺地说:   “我也觉得胡蕊不是会轻生的人,一定是被人害死了!那人真的是太恶毒了!”   白向墨和齐铭默默对视了一眼,朝着对方笑了笑。   “石头,齐先生,这个案子你们会接手吗?”   齐铭道:“如果案件重启,我就会接。”   影迷的力量是强大,被人煽风点火之后,就有组织地去市政府述求,希望可以重查巨星胡蕊死亡一案。   有不少高官太太小姐也喜欢看胡蕊的影片,喜欢听她的歌,得到这样的消息,也在劝说自己的丈夫或者父亲。   由于种种压力,最终同意重查胡蕊之死一案。   而这个案子也在操作下,落在了齐铭的头上。   身为上海滩名探,大家都非常欣喜地看到这个结果,认为齐铭有足够的能力。   这时,胡蕊的尸体已经下葬。   白向墨已经获得了他想要的信息,也就没有起棺验尸,这让很多不认可解剖验尸的影迷舒了一口气。   白向墨、齐铭和孟明锐三人来到胡蕊的公寓,胡蕊住在顶层第十楼,也是整栋楼最昂贵的房子之一。   门锁已经被之前调查的警察暴力撞开,锁现在已经坏了。   越过警戒带,将门上的封条拆开,直接推门就可以进入。   一打开门,里面装修得富丽堂皇,全都用的是进口的欧式风家具。   一面墙上贴着胡蕊第一部戏的海报,海报上的她笑得非常纯真漂亮。   白向墨走到胡蕊落下去的窗子前,进行仔细勘查,并提取窗户上的指纹。   在窗户下,白向墨看到了一根被勾住丝线。   他连忙伸手去夹,可那根丝距离太远,他只能探出大半个身体。   齐铭拿着相机到处拍照,从卧室出来就看到这一幕,顿时倒吸一口气。   他迅速冲过去一把将白向墨给拉回来,怒吼道:   “你找死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6 10:31:07~2021-08-17 11:3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4012491 30瓶;大概在飞翔的咸鱼、满语芳归 10瓶;口口口 5瓶;根号几 2瓶;月夜№修罗、葱芯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1更+2更)粉丝   巨大的冲力让白向墨直接扑到齐铭怀里, 齐铭强而有力的胳膊紧紧框住白向墨的身体。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着,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热度和急促的心跳。   白向墨楞在原地,整个人有些懵, 事情发生太快没有反应过来。   齐铭则紧紧搂着白向墨, 平复刚才差点蹦出去的心。   他刚才走出来看到白向墨悬在半空,脑子顿时一空, 眼前只剩下如同胡蕊一样被摔得稀碎的男性身体。   “怎么了?怎……”   孟明锐听到动静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就看到两人拥抱在一起的一幕, 话说到一半直接哑了。   “呃……你们在干嘛啊?”   孟明锐呆愣。   齐铭厉眼扫来,他立刻噤声, 茫然地挠着头转身进入厨房 :   “不是说来查案的吗, 这怎么就抱起来了?”   白向墨此时也回过神, 挣开齐铭的怀抱, 轻咳一声。   “我刚才是在夹个东西。”   齐铭已经平复了下来, 声音严厉:“所以连命都不要了?”   “我刚才已经抓好……”白向墨眼角瞟到齐铭脸色更黑,连忙改口道:“刚才真是多亏了你!我以后一定注意安全!”   白向墨一脸认真, 眼睛都快瞪得像铜铃,表示自己已经都听进去了。   齐铭看了他一眼, 直接抽走他手里的镊子, 走到了窗户边。   “你发现了什么?”   齐铭探出身,很快就发现了白向墨刚才想要拿到的东西。   他一手抓着胳膊,上半身探出长胳膊这么一挥就迅速收了回来。   白向墨才刚伸出尔康手, 齐铭就已经完成了整个动作, 并转身走到了白向墨面前。   白向墨讪讪地将张开的嘴给闭上,差距啊, 刚才他挂在那半天, 人都快吹傻了都没搞到。   “下次这种事放着我来, 别傻不棱登地自己上。别我们案子没查,你先活人示范怎么死的。”   齐铭难得的毒舌,白向墨完全没有反驳的欲望,连连点头应下。   齐铭这才满意地收回锐利的目光,仔细观察镊到的丝线。   “这应该是从胡蕊穿的睡衣上勾下来的,材质是和那件睡衣是一样的。”   白向墨拿来证据袋,将丝线收了起来。   “这证明胡蕊确实是从这个屋子,这个窗户掉下去的。”   当时事情发生得很快,而且十层楼很高,很少有人一直盯着那么高的地方看。   因此在现场的人顶多看到胡蕊坠落的过程,具体从哪一层掉下来,并不是非常的明确。   “你在卧室有什么发现?”   “目前从整个屋子来看,这是一位单身女性住所,并没有其他人生活的痕迹。屋子很干净整洁,并没有被胡乱翻动的痕迹,并不像入室抢劫。”   齐铭环视整间屋子,又道:“这个屋子连田大刚也没有来过,他也不知道胡蕊家里有什么。胡蕊虽然给了他很多钱,却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她的全部家当,目前难以判断是否遗失了什么。”   “根据胡蕊颅骨伤分析,她是被有棱角的重物击打了后脑勺,我刚才在客厅并没有找到可以相匹配的物体。”   “凶手应该把凶器带离了这里,至于是不是这个屋子里的东西,需要等我审问经常进入这个屋子的人才能知晓。”   白向墨望着铺着昂贵波斯地毯的地面,叹道:   “胡蕊那天出事之后,太多人进来凑热闹,地面上的脚印杂乱无章,难以找到她在哪里被击打,然后被拖到窗前的痕迹。”   每次发生案子,现场几乎都被破坏,白向墨都快无力吐槽了。   尤其像胡蕊这样的大明星离世,更是吸引无数人的好奇心,这个屋子跟个筛子一样,之前差点就收门票让人进来参观了。   最让白向墨无语的是,这个屋子之前竟然还被打扫过,虽然为了保持胡蕊离去时最后的模样,并没有进行彻底清洁,物体摆放都在原位,可也足以破坏很多证据。   “不急,兴许能找到线索。胡蕊当时被击打流了血,很可能会滴落在哪里,我们仔细找找,兴许会有发现。”   “就算有血迹,也都被擦掉了啊。”   孟明锐探头探脑地观察外面的动静,看他们神色如常,这才走出了厨房。   白向墨抿了抿唇,“如果地上会留有血迹,即使擦掉,我们依然可以让它显形。”   孟明锐惊讶,“都给擦掉了,还能再显形?这又不是一大滩血迹,怎么能做到呢?”   “这个先回头再说,你有什么发现?”   孟明锐手里拿着一瓶咖啡豆,非常自信地说:“这个屋子肯定有人经常到访。”   白向墨和齐铭齐齐望向他。   “我是胡蕊小姐的影迷,我看过她所有相关的报道,听过她很多传闻。她并不喜欢喝咖啡,不会在家里准备这些东西,肯定是为别人准备的!”   “胡蕊不喝咖啡?”白向墨疑惑,他跟白喜儿和林宛如问过关于胡蕊的一切。   两人是胡蕊的影迷,尤其是白喜儿,她的学校里经常讨论胡蕊,所以知道了很多她的小道消息,好像并没有说过她不喜欢喝咖啡。   “况且她就算不喜欢,在家里备着也不奇怪吧?她时不时拿出来宴客,也是很正常的。”   上海现在什么都喜欢洋派的东西,尤其是年轻人。   现在很多人都不喜欢喝传统的茶,更喜欢喝国外产的咖啡,一杯咖啡一点甜点就是极为时髦的下午茶。   平常工作辛苦时,也可以喝黑咖啡来提神。   “她确实没有对外明说过,毕竟现在的时髦人士都喜欢喝咖啡,她若是个异类会显得太过土气。”   孟明锐表情越发得意,有一种你们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的骄傲感。   齐铭挑眉:“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其实最早也并不讨厌喝咖啡,只是有一次在拍《古宅惊魂》的时候,饰演里面的角色时,里面有几个镜头是喝咖啡,为了拍摄好它们,从开拍起就胡蕊小姐就一直不停地喝咖啡。   她当时就喝伤了,不愿意再看一眼,只不过一直没有跟人提起,甚至在一些场合里也会装模作样。而且,她很少在这个屋子里待客,她说过她喜欢自己的小家是非常安静的,更喜欢在外面精致小店里与朋友约会。”   齐铭:“你怎么确定自己判断是正确的?”   “这是作为一个资深影迷的必备的敏锐!”孟明锐下巴快要翘上天。   齐铭嗤道:“你是从哪里打听到的吧?”   “你怎么知道?”孟明锐惊讶,说完才反应自己又嘴快了,“不管怎么说,这一点是我们影迷圈里一致认同的。”   “影迷圈?”   孟明锐嘿嘿笑道:“小人不才,一直是胡蕊小姐影迷后援会的成员。”   齐铭很是嫌弃:“平常不干正事,尽搞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这怎么没有意义了,要不是这样我就察觉不到这个信息了。你看这瓶咖啡豆已经下去了一半,说明并不是别人送给胡蕊小姐的摆设!”   “上海滩有几个上流人士不喝咖啡的?”   孟明锐顿时蔫了,这确实也不能提供什么信息。   白向墨接过那个咖啡豆瓶,“我先采集上面的指纹,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白向墨将指纹采集下来,至于上面是不是胡蕊的指纹,是否还有其他人的指纹,得回去的时候做对比才能知晓。   三个人将整个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却并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证据。   “大门是锁的,这是十楼,隔壁阳台距离这间屋子非常的远,完全符合密室杀人案,凶手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出去的?”   孟明锐纳闷极了,“难道又像之前冯大少的案子一样,凶手提前潜进屋子?可是不对啊,他就算能进来,也出不去啊。”   白向墨道 :“会不会是趁着闯入的人非常的多,偷偷地从柜子或者什么地方走出来,混入人群中?如果是胡蕊身边熟悉的人,他混入人群很容易不被发现。”   “不太可能吧。”孟明锐儾雰并不赞同这个说法,   “那天除了我被吓跑,其他人都特别大胆,第一时间就把死者是胡蕊的消息传了出去。媒体闻风而来,一直紧紧地盯着这里的动静。这个屋子就被人格外关注,虽然进出了很多人,可想要混出去并不容易,很容易被人发现。”   齐铭颔首:“我去调查当天出入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这件事交给我吧!”孟明锐主动请缨,“我们影迷后援会的人很早就开始关注了,肯定会有人会记录下来的。”   白向墨疑惑:“记录?他们记录这个干嘛?”   “当然是要看谁最关注胡蕊小姐,通过他们的表现判断谁才是真的为胡蕊小姐伤心。”   白向墨嘴角抽抽:“知道这些有什么意义?你们不是影迷歌迷吗,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作为一个合格的影迷歌迷,当然是要全方位了解胡蕊小姐才能证明我们是真爱,和那些外头的野鸡野鸭是不一样的。”   齐铭皱眉,“你今天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我记得你之前并没有那么痴迷啊。”   “我一直都是最忠实的影迷歌迷啊,虽然以前做得不够多,现在胡蕊小姐离开了我们,我们更应该为她做什么!不能让她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一定要为她讨回公道,让她看到我们影迷歌迷的力量!”   白向墨也忍不住侧目,这怎么跟中邪了一样。   明明在让孟明锐去煽动影迷歌迷之前,他虽然喜欢胡蕊,但也就限于回去观看和倾听她的每一部作品,并没有那么追崇。   齐铭问:“你现在是不是经常参加胡蕊影迷歌迷会的活动?”   “那当然,我现在就快升为副会长了。”   “花了多少钱?”   “齐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孟明锐一听就不高兴了,瞬间明白齐铭话中的含义。   “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问你自从加入这个什么会之后,花了多少钱。”   “花多少钱有什么关系,最重要是要支持胡蕊小姐。她虽然离世了,可她的作品尚在人间,也就等于她还在人间。我们必须要不停地支持她,才能让她安息。”   齐铭与白向墨对视一眼,说:“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胡蕊死了之后,关于她的一切商品的销售量都暴增了。”   “影迷歌迷会是胡蕊经纪公司组织的吗?”白向墨问道。   “当然不是,都是我们影迷歌迷自己组织的。”孟明锐连忙否认,“不过确实会有公司的人跟我们洽谈,这样才能获得更多的信息,也能获得更便利的购买渠道。”   齐铭嗤了一声:“不愧是陆运恒,死人钱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孟明锐还想说什么,却被齐铭直接暴力镇压了。   齐铭直接用胳膊擒住孟明锐,将他压在沙发上让他动弹不得。   孟明锐用了吃奶的力气,脸色涨红,却毫无反抗能力。   再看齐铭,云淡风轻,光看他的表情还以为他在练书法。   “说,你花了多少钱。”   “咳,咳,我没乱花钱。”   齐铭再次用力。   孟明锐这才老实开口:“也就是把我炒股赚的钱都扔进去了,反正也是白得的。”   白向墨倒吸一口气,他虽然不知道确切数字,可那笔钱绝对是以千为单位的。   这才短短几天,就下了这么大的血本,难怪要成为副会长了。   “会不会是陆运恒为了发死人财,所以动手杀害了胡蕊?”   齐铭沉吟:“胡蕊一心要离开,陆运恒无法再对她进行控制,以此为他继续获利,这种事他确实干得出来。”   “胡蕊是抓住了陆运恒什么把柄了吧?”白向墨分析道,“否则她一个能带来巨大利益的弱女子想要全身而退,应该非常的难。”   胡蕊连田大刚的存在都不敢透露一丝一毫,孟明锐及其那个影迷歌迷会都察觉不到半分,说明隐藏得非常的深。   除了不想给田大刚带来困扰,恐怕也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危。   齐铭认同了这一点,“陆运恒手里不干净,胡蕊跟他关系非常亲密,利益捆绑在一起。胡蕊如果有心,知道他的黑幕并不为奇。”   这样才能解释胡蕊为什么那么自信满满,可目前看她明显低估了陆运恒的残忍。   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让这么大个隐患安然离开上海滩,仿佛隐藏着的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炸。   “等等,你们现在就确定凶手是陆运恒了?”   孟明锐连忙凑了过来,发现自己快跟不上了。   “可是他一直对胡蕊小姐很不错啊,胡蕊小姐一直说他的经纪人是他的恩人,比亲人还要亲。”   “戏子的鬼话你也信。”齐铭没好气道。   孟明锐顿时就要炸了,可一看到齐铭那冰冷的眼神,以及强而有力的胳膊,最终还是怂了。   “我们觉得她是一位艺术家。”孟明锐喃喃道。   白向墨缓和气氛,“就算她是个真诚的人,可在强权下身不由己说假话也很正常。”   孟明锐的脸色这才好转,转了口风。   “应该是这样的,其实我们也觉得陆运恒这人不地道。以前还看不出,这一年他特别过分,给胡蕊小姐接了很多的工作,那工作量直接创了纪录!近几十年恐怕都没人能突破。”   孟明锐越说越发气愤起来。   “你们知道吗,就这么短短一年,胡蕊小姐拍了十几部戏,其中大部分都是主演。听影迷歌迷会在影视圈里有些人脉的人说,好些电影剧本质量很差,完全就是为了让胡蕊小姐捧新人的,给胡蕊小姐的角色非常糟糕。   除了拍戏,胡蕊小姐还灌制了四张唱片,真的是从来没有过的疯狂,简直能载入史册!还有其他广告、商业活动、登台演出等等,胡蕊小姐每天休息的时间非常短,整个人都是连轴转的。”   “我们影迷歌迷会之前还抗议过,不想看到经纪公司这么压榨她,他们才稍稍克制了一些。其实之前影迷歌迷们就已经怀疑胡蕊要退圈了,否则经纪公司也不会这么疯狂。”   白向墨不解:“都这么压榨了,你们怎么还觉得他是个好人?”   孟明锐微怔,思考了好一会才开口:   “我也不知道,大家都这么说的,大概是胡蕊小姐自己认可的缘故?”   “我看是你们脑子被他控制了的缘故。”齐铭不客气道。   “那家伙最擅长的就是这些把戏,他有本事把你钱都给掏走了,你还对他感恩戴德。”   孟明锐回想,确实觉得这话有点道理。   “虽然,但是,凶手肯定不是他。”   齐铭望向他。   “那天大家发现胡蕊小姐出事了以后,陆运恒就急匆匆从其他地方赶过来的,有人亲眼看到他下车上楼。”孟明锐非常肯定的说。   “有人说他那天是在距离公寓几公里以外的咖啡厅里,和人商谈胡蕊小姐一场重要表演的事。”   齐铭皱起眉头:“消息可以确定吗?”   孟明锐想应,可说出来的却犹豫了:“应……该吧?那个人是歌迷影迷会的元老级人物了,他掌握了很多消息。”   “你把他的姓名和相关资料交给我。”   “还是我来查吧。”   齐铭顿了顿,最终同意了。   “胡蕊身边还有什么关系亲近,或者矛盾比较大的人?”   说起这个,孟明锐顿时来了精神。   “她有个助理,我们都叫她芳姐,她是专门负责胡蕊小姐各项杂事的,也是跟胡蕊小姐最经常接触的人。为了方便照顾胡蕊,公司给她租住了这附近的房子,从那里走到这里只需要五分钟,她是最了解胡蕊小姐的人。   胡蕊小姐虽然性格温和,不喜欢和人有矛盾,但是她那么出众难免会有人嫉妒。另外一个女明星吴娇娇就一直看不顺眼胡蕊小姐,认为她挡了自己的道。吴娇娇在这里其实也有一套房子,可买不到顶层的,觉得自己被胡蕊小姐压了,就搬到其他地方去了。”   “最近胡蕊小姐经常跟同公司的云蝶在一起,云蝶是公司新捧的女明星,想要接胡蕊小姐的班。”   说到这孟明锐明显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陆运恒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云蝶比胡蕊小姐差得也太多了吧,她站在胡蕊小姐身边,就像一个丫鬟一样,怎么有脸说她是胡蕊小姐的接班人!”   白向墨看了他一眼,感觉这味简直太熟悉了,总觉得自己似曾相识的熟悉。   “我们胡蕊小姐就是太善良了,让这样充满心机的女人一直跟在身边,风头都快被抢光了!有一次酒会,云蝶穿得那叫个花枝招展,公司给胡蕊小姐准备的衣服就跟乡下小媳妇一样!你们说气人不气人。   第二天报纸还说云蝶艳压胡蕊小姐,胡蕊小姐今后恐被取代。呵,真是太搞笑了,明眼人都看得出胡蕊小姐就算穿得朴素那也是全场最好看的,况且胡蕊小姐不光有颜值,实力才是她的根本。”   说着孟明锐自己又叹起气来,“如果胡蕊小姐是想要离开影坛歌坛,那她这么做恐怕也是故意的。”   齐铭懒得给孟明锐眼神,继续搜查这间屋子,时不时挪动屋子里的摆件。   白向墨也默默地离开,趴在地上一一检查。   “你们在找什么?我们不是都翻了一圈吗?”孟明锐不解道。   齐铭用指关节敲扣墙壁,“如果凶手不是提前混进来,还有什么样的方式进到这个屋子?”   “密道!”   孟明锐也兴致勃勃地加入,可三人查找了半天,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每一面墙他们都尝试推过,摆件也试着去扭动,墙面如同一体没有任何反应。   地板也都一一查看,恨不得直接掀开地板,也同样没有任何发现。   “这些摆件,并没有发现有经常被抚摸或者使用的。”白向墨仔细找了一圈道。   孟明锐摸着下巴,“难道还有其他什么进入方式,只是我们没有想到的?”   “你去把隔离还有楼下的住户资料调查清楚。”齐铭道,“兴许会有什么发现。”   “收到!”   三人离开公寓就分头行动,孟明锐去调查,齐铭去审讯。   而白向墨,他则要去实验室一趟。   想要将擦拭掉的血液重现,就需要合成鲁米诺试剂。   鲁米诺早在1853年就合成出来了,但是被发现它被氧化会发出蓝光,却是这两年的事,很可能消息都没有被传到国内,现在国内各方面水平都是远落后于西方国家的,更别说用在刑侦上。   白向墨需要去实验室合成鲁米诺试剂,他之前写过这方面的论文,还曾亲自操作过。因此只要材料齐全,他想要合成鲁米诺试剂并不难。   齐铭则前往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利用巡捕房的名义将芳姐带到警察局,进行相关审问。   “你最后见到胡蕊是什么时候?”齐铭摘掉眼镜,目光锐利。   审问室环境幽闭,只有一盏台灯和狭小的窗户提供光源。   王芳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非常地不安,完全不敢直视齐铭的眼睛。   “她离世前的中午,我为她准备晚上去参加宴会的衣服,然后就跟她请假回家了,我家里有点事。”   “你平时经常出入她的家中?”   “是的,她的生活起居还有工作上的一些准备工作,都是我来负责的。几乎每天早上,我都会到她家报到。”   “你有她家的钥匙吗?”   “我有备用钥匙,主要是方便让我拿东西,以及让打扫阿姨进来进行打扫等。”   “胡蕊离世之后,你去过她家吗?”   “去过。”   “是否丢失什么东西?”   王芳摇了摇头:“没有,一出事我就赶过去查看了,所有东西都好好摆着。”   “你确定?”   王芳目光有些躲闪,抿了抿唇坚持道:“是的。”   齐铭嗤笑,将桌上的纸袋打开,抽出一张相片,将它飞到王芳身上。   “你哪里来这么多钱,为你的孩子付了巨额医药费?”?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7 11:30:23~2021-08-18 11:4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网友. 28瓶;54012491 20瓶;口口口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1更+2更)信息   王芳慌忙地接住相片, 看到了里面拍摄着自己缴费的医疗单子,上面记录着一个她和她丈夫难以赚到的惊人数字。   她和丈夫盼了很多年得来的儿子,从小身体就不好, 现在更是需要动一个大手术。   这个需要洋人医生才能做, 那个医生在洋人圈里非常的有名,一般不会给华人动手术。   “为你儿子动手术的是大名鼎鼎的霍尔先生, 华人想要让他动刀, 没有三千大洋, 你根本没法登他家大门。这些钱,都是哪来的!”   齐铭压低着声音, 不怒自威。   王芳额头上冒起了冷汗, 眼珠子一转, 正欲开口辩解。   齐铭又道:“我劝你最好说实话, 我与霍尔先生经常一起喝下午茶, 他最讨厌没有诚信的人。”   王芳猛地抬头,眼眸里尽是震惊。   “你, 你不能这么做!我儿子会死的!”   齐铭轻哼一声,表情极为的平静。   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洋火柴盒, 时不时抽出一根, 划一下又熄灭然后很是不在意的扔掉。   王芳紧紧地盯着那点火光,每次熄灭就如心中希望被掐灭一样。   她痛苦的闭上眼,再不敢动什么心思。   “那些钱是胡蕊小姐借给我的。”   齐铭直接将手里的洋火柴盒捏碎, 扔到了一旁。   “这就是你对你儿子性命的态度?”   王芳直接吼出来:“我说的是真的!”   “如果有这笔欠债, 胡蕊何必要跳楼?要不要现在我们就去搜一搜,你家里还有多少不义之财?”   王芳震惊, 瞪大眼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不能这么做!”   “我还真可以。”   齐铭戴上眼镜, 轻轻推了推, 嘴角微微一勾,嚣张邪气。   王芳彻底蔫了,瘫软在椅子上。   “有一部分真的是胡蕊小姐借给我的,还有一部分是那天我发现她出事以后,进入她的房间查看的时候,看到里面有一些支票和大洋,就偷偷地收了起来。”   王芳将脸埋在手掌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只是想给我儿子治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她之前说过,她会帮助我的,让我不用为我儿子的事担心。我,我只是完成她的遗愿罢了。 ”   齐铭嗤了一声,“所以你就任由警察猜测,胡蕊的死是由于炒股破产而自杀的。”   “这笔钱对她来说不过是零头,并不影响警察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况且那份遗书确实是她书写的。”   “只不过并不是那天坠楼时候写的。”   王芳微微一怔,很快又恢复过来。   “不,不会吧?她平时没事写这些话做什么。”   齐铭将档案袋里一沓纸砸了过去,王芳抬头一眼,脸色煞白。   “我要不要给你翻一翻这份剧本,让你回忆一下?”   王芳连忙摇头,“我记起来了,胡蕊小姐的新戏里确实有这个情节,里面这句话确实是由胡蕊小姐亲自书写的。只是后来导演觉得这一部分不太合适,就把这段戏给删了。 ”   齐铭并未言语,只是靠在椅背上,叼了一根烟,手指轻轻在那张拍摄着医疗费付款单的照片上。   王芳抽着气,不得不开口道:   “是陆先生让我把这个纸条放到书桌抽屉里的。”   “我怎么听说是在桌面上发现的?”   “大家觉得这么说更符合这件事的基调,所以协商这么对外公布的。”   “你什么时候将纸条塞进去的?你又怎么获得这张纸片?”   “就在我赶往胡蕊小姐家公寓的时候,陆先生将这张纸片递给了我,让我一会趁人不注意,将它放入抽屉里。”   齐铭坐直身体,将烟夹在指间。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说胡蕊小姐最近心理状态很不好,早就有轻生的念头。她生前就喜欢安静,不希望被人打扰,所以必须尽量摆平这件事,不能让大家太过于关注。”   齐铭嗤笑:“哦?”   王芳咽了咽口水:“我知道这句话很荒唐,可这也是最快解决这件事的办法。胡蕊小姐的影迷歌迷都很疯狂,如果没有确凿证据,他们会闹很久,还会冲击公司,认为是他们没有保护好她。”   “我说的都是真的,这都是公司综合考量决定的,我不过是遵照执行罢了。”   “我会跟陆运恒求证。”   王芳表情顿时一白,眼泪直接落了下来。   “求求您,能不能让我儿子做完手术再问他?我儿子明天就要手术了。我知道我对不起胡蕊小姐,可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我儿子是无辜的,他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求求您……”   说着,王芳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齐铭连一个眼神都欠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你要求的并不是我,而是胡蕊小姐的在天之灵。”   王芳闻言,直接瘫软在地,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齐铭并未理会她,打开门转身离去。   “你还是心软了。”白向墨看着齐铭笑道。   齐铭抿了一口手里的葡萄酒,不置可否,只道:   “陆运恒是只老狐狸,在上海滩也是一人物。我没有拿到更多证据,跟他对上只会浪费时间。”   “现在这么看来,他的嫌疑确实很大。”   伪造遗书,这让胡蕊坠楼一案立刻就定了性。   否则光靠桌面上那些现在已经如同废纸一样的股票凭证,根本不足以说明什么。   胡蕊在这次股市危机中确实亏损了不少,可对比她赚钱的能力,实际上想要东山再起并不难,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   在以往胡蕊透露出的信息中,她对股市也没有太多的兴趣,甚至公开说过自己不过是玩玩而已。   胡蕊风评一直不错,虽然从不缺桃色新闻,可大家依然对她充满了好感,就是因为她给人踏实、勤奋的感觉,从不喜欢投机取巧。   炒股,在某方面来说,就是一种投机取巧。   之前大家没有任何怀疑她是自杀,更多都是出自这封遗书。   否则依照影迷歌迷对她的认知,肯定会认为是阴谋论。   毕竟胡蕊给人的感觉一直是积极生活,阳光乐观的。   大家不仅仅在意她的作品,还很喜欢她这个人。   “接下来我要去审问云梦。”   白向墨表情疑惑,不明白齐铭为什么要刻意提起。   “啊。”   “之前我在一场宴会里遇到过她,陆运恒还想把她介绍给我。”   “哦。”白向墨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冷淡,又道:“你在上海滩的地位,他们值得这么做。”   齐铭哭笑不得:“没啦?”   白向墨眨眼。   齐铭轻叹一口气,又听白向墨道:   “你会特意跟我提起,说明心里坦荡荡。”   齐铭无奈:“你真是太理智了。”   “我只是不想自己的情绪用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或许对于一些人来说是生活的调剂品,可对于我来说这是一种损耗。”   “损耗?”   “心理和生理息息相关,心情不好身体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着心上人逐条分析着,齐铭能怎么办?自己找的,只能忍着呗。   “不过……”白向墨突然转折,“务必注意彼此之间的距离,占便宜这件事是双向的。”   齐铭顿时笑了起来。   胡蕊去世之后,云梦成了陆运恒公司最耀眼的明星,很多原本属于胡蕊的工作都落到了云梦身上。   她现在非常地忙碌,因此齐铭是在摄影棚里找到云梦的。   云梦同样是个美人,不过比起胡蕊的大气端庄,她更加地甜美娇俏。   云梦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一颦一笑都展现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在杂乱的摄影棚里如同发光的存在,令人难以挪开眼。   “你好啊,齐先生。”   声音甜美,尾音上扬,十分生动。   齐铭只当没看到云梦伸出的手背,邀请云梦在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云梦并不在意,从容地收回手别了别耳边不存在的碎发,款款入座。   “齐先生今天怎么有空来探我的班?”   齐铭并不欲与她周旋,直接开门见山:“云梦小姐对胡蕊小姐的死,有什么看法?”   云梦明显这段时间习惯了大家类似的问话,毕竟她是胡蕊死后最大的受益者。   “我很惋惜胡蕊姐姐的离去,自从我开始踏入这一行,她就帮了我很多,直到她离世的时候,我整整哭了一晚上。”   “我怎么听闻你当天晚上就在家中开了party,还开了一瓶非常昂贵的葡萄酒。”   云梦顿了顿,笑盈盈地看着齐铭。   “齐先生的消息很灵通。”   “毕竟,我是吃这碗饭的。”   “我确实挺开心的。”云梦收敛自己身上甜美的气息,“我为什么不能开心呢?她又不是我杀的,自己作死的,把这么美好的一切放弃了,便宜了我,我为什么不能为此干一杯?”   “你很反感胡蕊小姐的做法?”   “当然,这是懦弱的表现!”云梦冷哼。   “我承认我跟她有竞争关系,只要有她在,我就很难成为最大的角儿,她的离世对我有极大好处。可难道我就该诚惶诚恐、感恩戴德地谢她吗?”   “如果——她不是自杀的呢?”   云梦顿时收起嘴边嘲讽的笑意,“你什么意思?!”   “正如报道所述,胡蕊的死是有疑点的。”   “这难道不是炒作?”   云梦拧眉,她一直以为这是公司的策略,为了一直保持热度,让更多的人了解胡蕊,然后为她生前的作品买单。   齐铭笑道:“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不是。”   云梦脸色有些不好看,“怎么可能,如果不是自杀,那她是怎么死的?”   “云梦小姐认为呢?”   云梦眼底有些慌乱,很快又压了下去。   “我怎么知道,我那天还在补眠,头天晚上我拍了一晚上的戏。”   “你和胡蕊小姐是同一个公司的,近期一直都在一起,总应该听到什么消息吧?”   “我能听到什么消息!”云梦恼怒,“你总不能怀疑是我吧?”   “我并没有说她是被谋杀的。”   “不是自杀就是他杀,这还用你说吗?”   “还有一种可能——意外。”   云梦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拉倒吧,胡蕊又不是傻子,看个风景也能落下去。又或者你以为她还自己擦窗然后不小心掉下去啊?”   “尸检时,我们发现她身上有被虐待的痕迹。云梦小姐应该知道,那是什么类型的虐待痕迹。”   云梦的表情完全保持不住了,手紧紧地捏着扶手。   “贵公司像当初捧胡蕊小姐一样,将同样的机会交给你,这让我想起之前的一位女明星,她也是这样对待胡蕊小姐的。”   “现在那个人呢?”   “大家都说她息影了,隐姓埋名前往其他城市重新生活,彻底离开了这个浮华圈。”   “难道不是?”   齐铭笑了笑:“如果是,我何必提起。”   云梦的嘴唇微微发颤,目光中充满畏惧。   她紧紧闭上眼,再次睁开又恢复了平静,可明显不再像之前一样平静,布满了沧桑。   “我并不知道她的事,我不是为了明哲保身才这么说,而是很多事我不能多问。”   “你身边是否出现有这种癖好的人?”   云梦眼角瞟了一眼四周,看到一个躲闪的身影,摇了摇头。   “我结交的都是正经人,我和他们也都维持着正常关系,不知道他们私下是什么样子。”   齐铭挑眉,眼神扫了一眼云梦刚才眼神落下的方向。   “那你是否知道胡蕊小姐跟谁走得比较近?”   云梦依然摇头:“胡蕊小姐一向洁身自好,更不喜欢和有夫之妇纠缠在一起,认为这样对共患难的原配夫人太不公平。平常只是在舞会和大家跳跳舞,绝对不会越轨。”   齐铭笑了笑,“看来云梦小姐对胡蕊小姐评价不低。”   云梦叹道:“到底是共事过的人,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不管我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总是要唏嘘一场的。”   齐铭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行了一个微躬礼。   “感谢你的配合。”   云梦也站了起来,表情复杂地问道:“胡蕊姐真的不是自杀吗?”   齐铭看了他一眼,肯定道:“不是。”   ——   齐铭回到殡仪馆时,孟明锐也带着他调查到的消息回来了。   “我查清楚了,胡蕊小姐家左侧的房子是一位美国人,男主人在证券公司工作,他们一家都租住在这里。右侧的主人是一位华人,不过他经常会出差,有时候还会远赴国外,因此屋子里经常没人。”   齐铭:“胡蕊死亡那天,他在哪里?”   “他正在北平,现在都还没回来。”   “楼下那间呢?”   “是市长身边的姜秘书一家人在那居住,因为胡蕊跳楼的事,吓得他父母直接要求从那里搬走,说是姜秘书的两个孩子还小,魂魄还不稳,害怕被阴魂勾走。”   “他们现在已经搬家了?”   “还没有,不过他的父母带着孩子已经搬走了,他和妻子偶尔也会住在父母孩子那边。”   齐铭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这三个间房子没有特许都不好进去搜查。   右边那间相对容易,可人不在擅自闯入,是不会被批准的,能住在公寓里的都不是简单人物。   另外两家更是不用提,要是查不到什么,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白向墨道:“我们今晚去一趟公寓,兴许能找到一些线索。如果能确定是否有密道,就能更好地计划下一步动作。”   “为什么要晚上啊?白天我们都查不到什么,何况是晚上。”孟明锐不解。   “我已经把鲁米诺试剂合成好了,它只有在黑暗一点的地方才能被肉眼所看到。”   “啥,啥玩意?”   “鲁米诺是一种有机化合物,?鲁米诺能和血液中的血红蛋白发生反应,显出蓝色的荧光。它非常的灵敏,哪怕一地血落入水缸中,也能被检测出来。因此血迹就算被擦拭甚至清洗掉,也能够显现出来。”   孟明锐惊:“还有这样的东西?!这也太神了吧!”   齐铭之前就听白向墨说过,并且还参与了准备,因此并不奇怪。   “我们今晚就去看看。”   齐铭又转向孟明锐:“让你查的那个影迷歌迷会里消息灵通的人,情况怎么样?”   说起这个,孟明锐直接蔫了。   “我觉得我们被当傻子耍了,那个人是陆运恒三姨太的亲弟弟!”   孟明锐说起这个就像扇自己一巴掌,很多东西不能细查,一查就发现有很多问题。   “说什么自发组织的歌迷影迷会,其实里头有好几个都是陆运恒派来的人。我现在回想,确实经常有人故意煽动,我兜里的钱就是在煽动中给投出去的。   很多人多是这样,原本也不想花那么多冤枉钱,可被人一鼓动,看身边人都出手了,就忍不住买买买。原本以为是我们自发行为,现在看分明都是设计好的。”   “陆运恒那天的行踪是否撒了谎?”   孟明锐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我都去调查过了。当天的服务生说,陆运恒知道胡蕊死亡消息的时候,整个人脸色都变了,不仅忘记付账,出门的时候还踉跄了几步。”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他演技高,故意这么做让大家把他给排除在外。就算他不是凶手,也可以雇佣其他人去办这些事,上海滩找杀手很容易。”   齐铭摇了摇头:“公寓管理非常严格,这段时间并没有陌生人进入。”   比起上次冯大少居住的公寓,高楼的管理更为细致,不管是谁进出都会在门卫那有记录。   守在门口的也不止一个人,而是四个人。   一个门童、一个大堂经理以及两名保安。   就算哪一位暂时离岗,其他人也都还在,宁可从其他地方调派人手,也绝对不让大门无人守着。   杀害冯大少那套,在这里是无法行得通的。   “那说明凶手只能是这栋大楼的人,那调查范围就缩小了。”   齐铭轻瞥了他一眼:“这栋公寓几乎全部住满,一共十层,一层那么多间屋子,个个背景不俗。”   孟明锐也难得深深叹气,就算他舅舅亲自调查,他也没法得罪那么多人。   这栋公寓是全上海地标性建筑,能住进来的人非富即贵,代表了身份。   购买之后想要出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租住的,要经过调查审核才能有资格。   佣人要进入都是有专门的楼梯,而不能乘坐电梯,并且被严格管理着。   孟明锐拍拍脑袋:“那凶手是怎么进入房间又是怎么出去的?那天进出的人我都调查清楚了,并没有发现谁有问题。”   那天出入的人虽然非常多,但是大楼管理处都记录得非常清楚,记者们也为了拥有更多视角去报道这件事,也盯得非常地紧。   齐铭望向白向墨,“希望今天晚上能有所收获吧。”   华灯初上,三人前往公寓。   白向墨凭借外面微弱的星光和楼下的灯光,一点点地从窗户开始,将鲁米诺试剂喷洒在地面上。   “啊,有了有了!蓝光,蓝光!”孟明锐惊呼。   从窗户一直到客厅那面博古架墙,能清晰地看到点滴状的蓝色光亮。   “你们看血迹滴落的痕迹,可以看出凶手是将死者从这里运到窗边扔下的。”   孟明锐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吗,要不然还能从窗户那搬到这里扔窗外啊。”   齐铭斜了他一眼,孟明锐在黑暗里都感受到了杀气,让他不由哆嗦了一下。   “血迹滴落都是有规律的且是匀速滴落,并没有出现初始状态的特殊飞溅血迹,博古架上也并没有发现有血迹。”   齐铭:“如果凶手是在博古架这里击打死者,那么依照死者高度和地下血迹的滴落距离,博古架肯定无法幸免。”   “芳姐还有我调查的打扫大婶都说屋子里并没有被挪动的痕迹,摆出来的都是跟以前一样的。”孟明锐连忙道。   三人都不由将目光投向这个博古架,上面满满当当地摆放着古籍、古董和胡蕊生前的相片。   “可我们之前已经查过这里,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啊,而且用了各种办法也没法打开。”   孟明锐恨不得整个人挂在博古架上,却没有任何发现。   博古架后的墙用的是美式护墙板,板和板之间难免有缝隙,并不能以此察觉到什么。   三人之前也尝试推拉过,可拿它都没办法。   “如果门是单向开放,使用了特殊机关,我们在这边很难将门打开。”齐铭道。   孟明锐眼睛一亮:“我们直接去隔壁!反正现在也没人!”   齐铭轻轻一笑,抛了抛手里的铁丝。   “走,咱们去隔壁瞧瞧。”   孟明锐简直佩服极了:“齐哥,你连这种锁都能打开啊?”   公寓门锁都是特制的,想要撬开非常地难,因此警察进入胡蕊的屋子都是暴力踹开的,大门已经摇摇欲坠。   齐铭之前也拿这锁没办法,回去研究了几天,现在又肯定隔壁房子有猫腻,那么即便损坏也不用担心。   只要那间屋子跟胡蕊的死有关,齐铭就能承担得起后果。   可即便如此,齐铭也废了不少工夫才打开了隔壁房间。   还好因为胡蕊的死,到了晚上大家都不愿意出门,否则估计就要被人报警了。   房门被打开,客厅倒很是正常,就如同普通的高级公寓一样,充满了浓郁的欧式风格。   白向墨和齐铭来到与胡蕊家中共用的那堵墙,这里也摆放着博古架,孟明锐则在屋子里到处溜达。   两人正研究这里会有什么样的机关,又该怎么去打开,房间里突然响起孟明锐的惊呼声。   齐铭和白向墨对视一眼,连忙跑进去查看,也都给愣住了。   孟明锐站在一堆特殊带颜色器具面前,那些器具可谓五花八门,皮鞭、蜡烛等等什么样的都有。   床上还装了奇怪的绳索吊环,整个房间一看就非常地不正经。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8 11:44:13~2021-08-19 11:2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伊凌芭舞、冀高一筹 10瓶;zxcvnm、lovjae 5瓶;葱芯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1更+2更)暗门   三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这绝对不是一间普通人居住的房间,是专门用来伺候人的,比很多窑姐儿的屋子还丰富。   打开衣柜里面没有一件正经衣服, 不是这些工具就是各式各样的情--趣服装。   白向墨拿起皮鞭, 上面还沾染着深褐色的血迹。   胡蕊的身上就有鞭伤,只是时间已经比较久了。   孟明锐是最崩溃的, 这样的屋子建在自己女神的隔壁, 想想都不是一件好事。   “我一定要把这屋子给砸了!”孟明锐恶狠狠道。   齐铭没说什么, 只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人又回到博古架前,将灯关掉, 白向墨又开始一点点的喷洒鲁米诺试剂, 很快沿着血滴在距离博古架三米多的地方发现了一大片血迹。   白向墨指着地上的蓝色光点:“这里有飞溅的血迹, 根据血迹滴落的方向, 凶手趁着死者背对自己, 击打致死者昏迷,并倒在地上流下了这一摊血迹。”   齐铭望着血迹的轨迹, “血迹滴落的频率和方向等,与隔壁一致。凶手是通过暗门, 直接将死者运到隔壁, 并从窗户抛下去,构造出一种密室的假象,让人误以为是自杀。”   “作案工具很可能就在这个屋子里。”白向墨将屋子的灯打开。   齐铭:“你负责查找作案工具, 博古架交给我。”   白向墨点了点头, 巡视四周,看有什么样的摆件符合胡蕊头颅的伤痕。   孟明锐左看右看, 最终决定跟着白向墨一起找作案工具。   “白哥, 那玩意大概长什么啊?你跟我说一说呗。”   “它有些分量且质地坚固, 整体圆润,容易被人抓在手里。”   “白哥,是不是那个?”   孟明锐指着博古架最高层的一个金属人形雕像,雕像是个古罗马战士,明显是从西方淘来的。   白向墨微微眯眼,未开口齐铭就将它拿了下来递到他的面前。   雕像上并没有血迹,白向墨观察了一番,又将屋子里的灯给关了,将鲁米诺试剂喷洒在雕像的头部部位。   果然,上面呈现蓝色的光。   “难怪我在头皮上看到有不规则纹路,那些纹路和雕像的发型纹路是一样的,就是这个东西。”   白向墨仔细观察,叹道:“这个雕像被擦干净了,并没有留下指纹。”   齐铭好奇:“你怎么发现的?”   博古架上摆放了很多东西,这个雕像的位置并不明显,孟明锐一眼看出并不像是巧合。   孟明锐很是得意,直接表现在脸上。   “我一进这个屋子,就觉得那玩意看着让人觉得不太舒服,感觉就不该摆在那,特别碍眼。”   博古架的摆放也是有讲究的,摆放得不好就会显得很凌乱,尤其这架子上还有一些从西洋淘来的玩意,中不中西不西地放在一起,本身就很违和,更是要精心设计。   这个屋子虽然不正经,并不像是普通人常住的房子,可也是经过精心装修和布置的。   若是不去看房间,这是一间非常有品位,看着就花了不少钱还恰到好处的屋子,能彰显出屋主人的品味。   这种违和感白向墨和齐铭还真没有太大的感觉,孟明锐在这方面明显更加敏感,与他平时的耳濡目染有关。   孟明锐出生时,他的父亲就已经功成名就,母亲是大家闺秀出身,在这上头多了些熏陶。   齐铭轻笑,“看来你舅舅平日对你没少下工夫。”   孟明锐瞪眼:“这跟我舅舅有什么关系!明明是我火眼金睛。”   齐铭并不再理会他,继续研究博古架该怎么打开。   孟明锐很是不服气也凑了过来,誓要比齐铭更早一点参透这间屋子的秘密。   三人在博古架上查找最像是开关的东西,也试图直接推开,都无法打开密道。   孟明锐出离愤怒,“这些家伙真是有毛病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搞什么机密工作呢!至于设计得那么神神秘秘的吗。要是把这些心思放在振兴中华上,那些列强早就被赶出去了!”   齐铭表情淡定,只要肯定有密道,那么就绝对有打开的办法。   他仔细观察四周,看到沙发后墙壁上的壁灯,大长腿三两步迈了过去,抱着它一拧。   博古架发出一个沉闷的声音,原本严丝合缝的墙壁出现了一条明显的缝隙,原本扣在一起的博古架也分离了。   孟明锐将博古架从两边拉开,用手推墙壁,隐藏的门被打开了,能清晰地看到隔壁的景象。   “开了!”孟明锐惊喜。   齐铭讽刺一笑:“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这些人不会是早就想着利用机关杀人吧?!”孟明锐在两个屋子之间来回转,“屋子主人肯定撒谎了,他根本没有出门,他肯定还在上海!齐哥,这件事就交给我,我一定把他给挖出来。”   齐铭却摇了摇头:“屋子主人出门恐怕是真的,只是他是不是真正的主人却不好说了。”   “齐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孟明锐心觉不妙。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两间屋子打通,只能是两边屋子都给买下来了。那间屋子的主人,并没有那么大的财力。他如果没有祖辈传下来的家底,连这个屋子都难以承担。   费尽心思做这些,除非一开始为了杀人,仅仅是为了偷情,并不需要这么麻烦。胡蕊虽然一直被记者盯着,但是这所公寓记者是很难混进来的。”   “可能是他之前有钱,买了之后进行了改装,然后再卖出去。得知胡蕊小姐住在隔壁,就借此对胡蕊小姐进行侵犯,并要挟她……”   孟明锐自己都扯不下去了,这间屋子明显就不是为居住准备的,屋子主人只是个幌子。   齐铭并没有完全否定他的话,道:“不过这个屋主人依然要查,他肯定也不干净,牵扯在其中。”   白向墨道:“能进这栋公寓,本身跟这所公寓也有关系。要么住在这里,要么就是其他住户的访客。”   这样一来,明显就不好查了。   “绕这么大的弯子,也不嫌累!要是那么喜欢胡蕊小姐,直接纳回家当姨太太不就得了。”孟明锐忍不住啐了一口。   他其实心里也很清楚,胡蕊这种在演艺圈打滚的美人,没有家世背景,想要做到冰清玉洁是很难的。   有时候身不由己,不得不对一些人进行招待。   现在这个世道很是混乱,只要背景足够强,胡蕊是个大明星又怎么样,同样可以让她嫁给自己做姨太太。   何必如此!   “兴许并不是一个人呢?”   孟明锐皱紧眉头,表情很是难看。   齐铭:“这个屋子的摆设,就跟高级妓院差不多,还更加地隐秘。对于有身份,不方便让人知道自己过多隐私来说,是非常安全的。”   世道再混乱,有些人还是要顾及脸面。   孟明锐无语,“这些家伙,真是累不累啊!管好自己□□就这么难吗?我现在靠手也觉得挺好啊。”   白向墨忍不住笑了起来,齐铭很是嫌弃地斜了他一眼。   在场都是男人,孟明锐也不觉得有什么害臊的,还非常理直气壮地说:   “我现在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我都能忍着,能干出这种事的肯定是老头子,怎么却比我还精力旺盛。真是越不行,就越喜欢来什么!”   “没开过荤的小子……”   孟明锐乱杀一通:“齐哥,看来你是经常开荤啊。”   齐铭怎么也没想到会烧到自己头上,下意识望向白向墨。   “胡扯蛋,我什么时候开荤了。”   “啊,齐哥,你都这把年纪了,没开荤啊?这得多可怜啊。”孟明锐惊。   齐铭觉得这个弟弟是不能要了。   白向墨憋笑,在齐铭彻底黑脸之前,转移话题道:   “这道暗门只能从这边走过去,却不能从那间屋子走过来。”   确定暗门位置后,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这间屋子恐怕除了做那些事,也是用来秘密谈事的地方。”齐铭观察四周道。   卧室确实很不正经,可其他很是正常,而且屋子里什么都有,非常的齐全。   尤其高档酒、茶、烟,甚至大烟,都是不缺的。   白向墨点点头:“否则这个动静太大了,确实没有什么必要。”   这边的人能去把胡蕊拉过来,胡蕊却不能轻易从那边走过来,也是为了隐私考虑。   “这王八羔子会是谁?”   “我想起云梦小姐提供过一个信息。”   “什么?”   齐铭复述那天两人对话,评价道:“她口里那对共患难的夫妻绝对不是随便说说,一定是意有所指。”   “这范围也太大了,整个上海滩这样的夫妻可不少。”孟明锐道。   “从陆运恒身边下手,这绝对是陆运恒的手笔。这家伙以前就开过妓院,花样特别多,后来才开始搞什么影视公司。”   孟明锐嫌弃不已:“这样的人也能开影视公司?真是太亵渎艺术了吧。”   影视行业虽然发展的时间并不长,可已经能够带来巨额的利益,于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进来了。   “现在市面上乱七八糟的电影多了去,那些跟艺术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夺人眼球的玩意。”齐铭不客气道。   女明星们比以前传统的戏子更容易被人看到,毕竟有了影响,可以传播给更多的人。   如此一来,女明星更加有魅力更容易被人看到,也更加地具有价值。   如果用来做□□交易,也更加地‘值钱’。   孟明锐讪讪,觉得自己刚升起的追星兴趣,一下子就被打没了。   谁也不喜欢自己喜欢的人,是别人的玩物,   尤其看到房间里的那些物件,明显是不把人当人看。   白向墨:“难怪胡蕊想要逃离,就算再被人追捧,拥有财富又如何。没有尊严地活着,对于她这样有追求的人来说,无疑是痛苦的。”   齐铭:“只是太过天真,竟然以为能够脱离掌控。在没有被榨干之前,老鸨是绝对不会放走一个姑娘的。”   “这一切都是陆运恒那混蛋造成的!”孟明锐气哼哼道,“肯定是他杀死了胡蕊小姐。”   齐铭摇头:“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做这样的亏本生意,直接杀死田大刚更像他的作风。”   “可他并不知道有田大刚的存在啊。”   “只要胡蕊跟田大刚走了,就完全隐藏不住了。”   “那杀死胡蕊小姐的人会是谁?”   三人并没有在这间屋子里找到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便是离开了公寓。   回到殡仪馆,齐铭将当天离开进出公寓的人员名单拿了出来,将其中与陆运恒打过交道或者有利益关系的人的名字都给圈了起来。   “这也太多人了吧,而且都是有身份有背景的,很不好查。”   孟明锐看着上面的名单,眉头皱得紧紧的,完全没有之前一切交给我的潇洒架势。   “这里面跟妻子共患难,敬畏妻子,不敢在外头乱来的人并不多。”   “齐哥,你真觉得那个云梦提供了信息?她一直跟胡蕊小姐不对付,她会有这么好心?”   “兔死狐悲,胡蕊走后,就变成她去替代胡蕊的位置。上一任已经悲惨地死去,她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惜命的人。”   孟明锐撇撇嘴,对云梦还是没有什么好感。   白向墨看着最后筛选的名单,简直气笑了,几十号人最后竟然就只剩下两个人被挑选出来。   其他人多少都会在外头寻欢作乐,妻子都拿他们没有办法,睁只眼闭只眼。   “真是没有一个好男人。”   齐铭和孟明锐眼神刷刷刷扫过去。   “白哥,你是气傻了吗,连自己都骂。”   “向墨,你眼前就一个。”   白向墨没好气道:“我是说这上头的人,有钱有权有身份,不想着为国家做贡献,只滋长了他们的欲望。大清已经亡了多少年,这种封建残余思想还在盛行,风气太差了!”   “对对,咱们跟他们不是一路人。”齐铭深以为然。   孟明锐跟看陌生人一样看着齐铭,总觉得这样的齐哥真是……说不出来的狗腿。   “这两个人来头可不小啊。”孟明锐收回目光,望着名单上的名字。   一个是副市长,另一个是上海市商会主席,不管是哪一个,都会让整个上海炸锅。   如果涉及普通人的生死,就算查出来这件事恐怕也会被轻轻带过,并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但是现在死的是大明星,这件事早就上了各地报纸,一旦查明真相,也就不敢明目张胆地操作了。   三人心底五味杂陈。   齐铭指向一个名字道:“我认为是他。”   白向墨和孟明锐的目光扫了过去,他指的是商会主席赖一峰。   “为什么?”另外两人齐声问道。   白向墨:“王市长身为副市长,那天是上班时间,他却没有去上班,而是一直待在公寓里,不觉得更可疑吗?”   王副市长也住在公寓里,那天他全天都在公寓里,并没有出门。   “王市长是下一届市长候选人,他现在一直在积极表现自己。平时塑造的是勤奋可靠的形象,上班风雨无阻。他一整天都在家只能说明他已经病了,而且很严重。”   齐铭说完这话,直接就去拨了电话,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和我猜想的一样,王市长因为过于劳累,头一天晕倒在办公室里,因此那天他被市长勒令在家休息。”   “会不会是装的?”   “概率不大,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做不值得。相对于美人,他更喜欢权力,是绝对不允许在紧要关头让自己出错的。”   孟明锐道:“兴许胡蕊小姐掌握了他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所以才会设计痛下杀手呢?”   齐铭摸摸下巴,“这倒也不是不可能,可她一个女明星,能够知道些什么呢?”   “齐哥,也有你想不到的时候啊。”孟明锐顿时乐了,觉得自己今天特聪明。   齐铭闻言并未觉得冒犯,只道:“去给他看病的是我相熟的医生,他说王市长确实病了,高烧近四十度,一直躺在床上。”   “啊,烧这么严重,没法再杀人了吧?”   “都查一查吧,不要掉以轻心。”   “收到!”   齐铭随即摇了摇头:“算了,这次我来。 ”   孟明锐顿时不乐意了,“齐哥,你现在还不信我啊?”   “这两个人都不是简单人物,不管是不是凶手,只要被他们发现都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更应该我出马啊,我年纪小还热闹,反而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孟明锐理所当然道,“再说了,我有我老爹和我舅舅作为倚仗,比你方便多了。”   这话倒是不假,齐铭跟孟家跟俞长青关系再好,那也越不过孟明锐。   齐铭在上海滩再有声望,在这两位面前影响也是有限的。   “你舅舅不会同意的。”   这一次和平常不一样,带来的麻烦可不小,俞长青可以忍受孟明锐爱玩,但是牵扯这么深却是不乐意看到。   “如果我舅舅同意,你就同意?”   齐铭点了点头。   孟明锐直接就给俞长青打了个电话,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告知对方,然后就把话筒递给齐铭。   俞长青同意了。   齐铭挂了电话,上下打量孟明锐:“你舅舅现在对你还真是不一样了。”   “那当然,我现在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只要是我老爹的儿子,我舅舅的外甥,就会得罪一些人,所以也不愁多那么一个两个。”   孟明锐话语里透着得意,却难得没有像以前那么嘚瑟。   齐铭见状,也不再反对,只叮嘱他务必小心,尽量派别人去做事,自己不要露面。   孟明锐只是笑笑,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齐铭就知道这小子肯定不会乖乖听话,便去叮嘱暗中保护他的人。   孟明锐不负众望,很快查到了有用的信息,将商会会长赖一峰给排除掉了。   “赖会长在胡蕊掉下来的那段时间里,一直在跟人打电话,没有作案的时间。”   “你怎么知道打电话的人是他?当时他的家里还有其他人,完全可以协助他做这件事。”   孟明锐胸脯挺得高高的,“因为他打电话的对象我也去查了,那位伯父我也认识,他证明了那天他们一直在通电话。”   齐铭挑眉:“你上门问,人家就回答你了?”   “那当然不是。”孟明锐嘿嘿笑道,“我跟他套话了。”   至于怎么套话,孟明锐却没说。   “你确定消息准确?”   “那当然,我还问了伯母,我说那天我打电话到他们家,可怎么也没有打通。伯母说那时候伯父一直在打电话,所以才没接上的。”   孟明锐灌了一口茶,又道:“当然,也不光是这些。我发现他们这段时间确实一直频繁联系,为了召开新一届商会大会忙碌。新一届大会又要重选会长,赖会长最近一直忙着这件事,希望可以连任。”   齐铭不再怀疑,眉头紧锁思索着。   白向墨纳闷:“王市长为什么要对胡蕊出手?他完全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风险太大了。”   “陆运恒。”齐铭微微眯眼,“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孟明锐也道:“肯定是那家伙!这么一来就相当于抓住了王市长一个大把柄,以后就能以此要挟了。我调查的时候发现,陆运恒一直都想进入政界,只是他的身份太过敏感,就算进入也做不了太大的官。”   “可王市长为什么要杀死胡蕊呢?”白向墨不解。   “大约是王市长认为胡蕊想要过明路。”   孟明锐第一个反对,“不可能!胡蕊小姐才不是这样的人,她说过不会给人做小。最重要的是,她不是都要跟田大刚走了吗,为什么还要趟这浑水。”   “听清楚我的话,是王市长认为。”   白向墨立刻明白是什么意思,“有人给王市长传递了错误的信息,让王市长产生了这种误会。可是,王市长至于这么害怕吗?都到了要杀人的地步,这也太夸张了吧。”   知道内幕的孟明锐和齐铭都纷纷笑了起来。   “你是不知道王市长有多惧内。”齐铭回忆那段往事,笑意更深。   “王市长的夫人有军方背景,王市长能顺利在之前上海发生剧变的时候,安稳坐上这个位置,而且还有竞争下一届市长的机会,王夫人可是使了大力气的。他们又是共患难一起扶持走过来的,王市长对王夫人一向很敬重。”   “王夫人本身就是个暴脾气的人,完全不在意那些虚头八脑的脸面,她要是生气就不会憋着。如果让王夫人知道自己丈夫在外面胡来,绝对不会放过他的,而且不会像别的女人觉得是狐狸精勾引自己的丈夫,只会追着自己的丈夫打。”   白向墨一听,就觉得王夫人是个妙人。   “看样子王市长不是第一次犯错误啊。”   “王夫人只得两女,王市长一直想要个儿子。”   仅凭这一句话,就能YY出一个完整故事了。   王市长当时其实还来不及形容,已经被弄得很狼狈,现在还时不时被拿出来说。   也是因为这件事,王市长现在特别喜欢表现他们夫妻很恩爱,他对女儿的看重。   并致力于摒弃以前传统观念,认为男人女人都一样,都能够光宗耀祖,还扬言以后会让女儿招赘。   他之前犯糊涂是为了儿子,现在女儿招赘了,有人传宗接代,他们夫妻感情就没问题了。   王夫人之前忍了,如果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这么好脾气。   尤其现在娘家特别长脸,王夫人自己也在政府里就职,如今专管经济一块,底气也比以前更足。   娘家哥哥甚至放话,王夫人就算满脸长褶子,再嫁也能找个好的,还更加鲜嫩。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9 11:24:27~2021-08-20 11:3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iko 10瓶;葱芯儿、4293696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1更)大烟   “陆运恒最擅长仙人跳, 如果这件事是他策划的,那么王市长会亲手杀死胡蕊,也就并不奇怪了。”   齐铭在捏着手中的钢笔轻轻敲打着自己的下巴, 在客厅里来回走了一圈才停下了脚步。   “这家伙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他想要做什么呢?”   孟明锐连忙举手。   齐铭看向他,孟明锐看了看四周, 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确定四周没人, 他才压低声音道:   “我可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齐铭瞧不惯他这个样子, “有话快说。”   “我也是听说的,现在还做不得数。”孟明锐清了清嗓子道, “我听说陆运恒一直想掺和走私烟土这门生意, 王市长现在负责港口管理……”   齐铭拧眉:“你是哪里听说的这些消息?”   “我消息渠道多着呢。”孟明锐得意道, “我现在发现上学的妙处了, 我能在学校里就听到很多消息。”   孟明锐就读的学校是上海滩有名的富贵人家子弟聚集的贵族学校, 里面的学生个个不简单,也就能知道很多普通百姓不知道的事。   孟明锐:“王夫人最讨厌的就是烟土生意, 王夫人娘家赵家人认为,就是因为有了烟土, 我国士兵都变成了废物。这边正打着仗, 突然烟瘾来了,就得停下不管不顾先来一口再说。   所以自从他负责港口,很多烟土都不好运进来, 断了很多人的生意。这也就是王夫人有背景, 否则王市长早就被人削了。 ”   齐铭对赵家人也很是赞赏,“赵家人是少有明理知长远的。”   总统禁烟文告早已经发布多年, 可并不能遏止鸦片的泛滥。   然而此时的政府不仅管不了那些高高在上的洋人, 对内也无法控制。   很多军队自己就掺和烟土生意, 收入是支撑军饷的重要财源之一,因此屡禁不止。   像孟家和赵家这种不靠烟土的军队非常地少,因此王市长被分派管理港口这个肥差,也是有赵家人立场因素在。   现在走私猖獗,很多人打着洋人的便利做这门生意,因此直接从港口入手,才能更好地遏制这股歪风邪气。   极为反感烟土,又不惧其他势力的赵家人女婿王市长,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   “要真是这样,陆运恒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齐铭冷哼。   陆运恒现在也插手烟土生意,只是之前手没法伸这么长。   白向墨对此是极为反感的,作为后世人每次学近代史,就恨得牙痒痒。   这是整个国家民族走向破裂衰败的起因,在他的时代因为这个血的教训,对毒品的打击是全世界最为严厉的。   他们的教育,也让国人对毒品极为厌恶。   “我们必须要制止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齐铭轻轻推了推眼镜,“我们现在还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王市长是杀死胡蕊的凶手。”   “我在雕像和那盏负责机关的台灯上,都没有找到指纹,被人精心擦过了。就连大门门把手,也被人擦拭过。”   “事情隔了这么久,那屋子早就被打扫和擦拭过,陆运恒一向是个小心的人。”   白向墨也没法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忍不住站了起来,在原地来回走。   孟明锐无语道:“你们两个都什么毛病,有好好的椅子不坐,非要走来走去的,看得人花眼。”   白向墨抠着下巴没理会他,“假设一切成立,陆运恒又是以什么证据来要挟王市长?如果他没有证据,即便知道真相,也拿王市长没办法吧?”   如果放在现代,白向墨觉得房间里肯定装了针孔摄像头进行偷拍。   可换作在民国,又该怎么做呢?   “陆运恒肯定会留一手。”齐铭道。   孟明锐眼睛一亮:“那我们只要盯着陆运恒就能一网打尽了!”   “我怀疑,王市长之前就已经手松了。”齐铭则想到了其他,“能让陆运恒下血本的,只会是本身就意动的人,否则很可能给自己招惹一堆麻烦。”   能登上高位,谁也不是软柿子。   想要凭借一个命案,就压制身处高位的人去做他们反感反对的事,那绝对不是容易的事。   尤其现在是民国,人命没有那么珍贵,哪怕是胡蕊这样的大明星。   虽然会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可也不是没有机会脱身的。   把人彻底得罪了,只会加速自己的灭亡。   就算服从也是暂时的,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会暗地里找机会将隐患彻底铲除,不用自己动手只需要挑唆其对手即可。   陆运恒只是想要谋财,没有必要做得那么绝,这是在和手握权力的人结仇。   他完全可以换一个更容易攻克的人,不需要这么死磕,得不偿失。   彼此能获得利益,才是真正长久合作的模式。   手里的证据,也不过是为了让对方不要过河拆桥罢了,希望能够长久合作。   这个度,要把握得准。   白向墨又气又充满希望道:“如果王夫人知道这件事,她会不会跟王市长发难?你不是说他们家的人特别反对烟土吗。”   齐铭很肯定地说:“会。”   如果王市长只是外遇杀人,王夫人就算动怒,顶多也就是离婚,不会拿王市长如何。   毕竟两人的婚姻现在已经不仅仅涉及感情孩子,还有两家人的共同利益。   王夫人是不会为了一个明星,采取什么大动作,毕竟这对他们赵家人也是极大的损失。   可如果这件事牵扯到了烟土,那么王夫人就绝对不会轻轻带过了。   这不仅违背了赵家人的原则,还当众打了赵家人的脸。   赵家人对外都是极力反对烟土的,这也让他们获得一些进步人士和商人们的好感,很多商会都在支持他们。   如果他们私下却偷偷搞这些小动作,那么信任崩塌,一定会被曾经支持他们的人骂得不敢出门不可。   这还罢了,还会流失掉很多政治和金钱上的支持。   白向墨目光透着兴奋,与齐铭对视一眼,不用言语就知道对方心中的意思。   王市长这样的人物,想要拉下马并不容易,还容易引来一身骚。   哪怕证据确凿,很多人也不会觉得他们伸张了正义,而是觉得他们为了一个戏子,将一个拥有大好前途的人给拉下马,心中会非常不满。   王市长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对外的形象也很好,也因此才有资格成为新一届上海市长候选人。   如今并没有那么重私德,很多人更看重的是人本身的价值,极度的残忍和现实。   可要是涉及烟土,那这件事就没有那么容易善了了。   白向墨只是开心了那么一会,又忍不住叹气起来。   “他明明手中沾了鲜血,我们却只能从另外的角度才能对他进行惩罚,何其不公。”   “不管如何,目的达到,对于外界有震慑力,对他也有惩罚,告慰了死者。”   白向墨心里也明白自己不能较真,不过是感叹一两句罢了。   “现在一切都只是我们的推理,并没有真凭实据。就算我们想要告到王夫人面前,证据也不足。”齐铭道。   孟明锐:“要不我找人把陆运恒那家伙打一顿?让他交出证据。”   齐铭没好气横了他一眼:“你当陆运恒这么多年白混的,这种要命的证据,怎么可能会拿出来。”   孟明锐摸摸鼻子:“那我派人偷偷潜入他家,看他把那些东西藏在哪里。”   “还是别费工夫了。”齐铭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要是那么容易找到,他也干不成这一行了,没必要把精力和时间耗费在这上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让他自己主动上交吧?”   “我去会会他,你去调查清楚烟土的事。他们若是早有勾结,不可能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齐铭说着顿了顿,目光投向孟明锐。   “这件事和之前任务完全不同,烟土极为敏感,被人发现是会掉脑袋的,你能办好这件事吗?”   “我……”   “别急着应下,做不到并不丢人,硬着头皮上最后打草惊蛇,还把自己给折进去,这才是要命。”   孟明锐这才没有立刻应下,沉思了许久才道:   “齐哥,你给我点人手。”   “行。”   白向墨深深吐了一口气,没想到一桩命案会牵扯出这么多事。   齐铭走到他面前,扬起一个笑容:   “不用担心,要是能通过这件事揪出毒虫,倒也不枉费我们花费这么多工夫。”   白向墨笑了笑,“我再去公寓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王市长肯定不是第一次在公寓里出现,打扫也很难顾及到每一个角落。”   “只要能跟王夫人证明王市长在那出现过,她只要看到那个房间,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烟土的事想要查得清楚,恐怕并不容易。   可只要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再将公寓这边的事告知王夫人,那么依照王夫人的聪明,就能猜到其中的猫腻。   再者,白向墨还是想要找到证据证明王市长犯罪,不能完全依赖于王夫人的正义感。   “我派侯三跟着你,我要去会会陆运恒。”   侯三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他的妻子李红妹还刚刚查出有孕。   白向墨并未拒绝,在现场有个人搭把手也挺好。   白向墨带着侯三再次进入公寓,此时胡蕊旁边的那间屋子也已经被拉上了警戒带,门口贴上了封条。   “在这监视的兄弟呢?”   白向墨话音刚落,有个人就冒了出来。   “白先生。”来人朝着他握拳。   “有人进过这个屋子吗?”   来人摇头,肯定道:“没有,只有打扫的人路过,但是也没有超过警戒线。楼里有人好奇看了一眼,却也没有多问。”   白向墨颔首,“多谢,辛苦了。”   来人并未说些什么,见白向墨没有别的指示,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侯三道:“消息灵通的知道这间屋子暴露了,不敢过来自投罗网。”   白向墨点点头,和侯三撕开封条走了进去。   公寓里依然如同那天他们离开时候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   白向墨给侯三递了一双手套和脚套,两人开始分头进行地毯式搜查。   白向墨这次直接进入房间,这间屋子极具私密性,也最有可能是打扫被忽视的。   他先将那些玩具器具都拿了出来,从法医箱中拿出一个装着茚三酮溶液的喷壶,并在那些玩具上喷洒。   茚三酮溶液在后世常用于指纹采集,比熏碘法更加便捷,又能显现出隐藏的指纹。   由于茚三酮在国内难以找到,需要白向墨亲自配制合成,所以相对造价也比较贵,因此一直没有制作。   现在为了更快更好地找到指纹,他也就不再在意成本了。   白向墨拿着这些玩具,一点点地喷洒,果然在上面看到不少指纹。   “侯三,你过来一趟。”   侯三连忙跑了过来。   “把它们都拍下来,拍清楚一点。”   侯三连忙将脖子上挂的相机拿下来,对着显现出来的指纹进行猛拍。   完事之后,白向墨才用胶布一点点粘下来。   现在还没有后世常用的透明胶带,白向墨只能自制,效果远不如以前用于收集证据的透明胶布,现在只能凑合着用。   “这应该是几个人的指纹。”白向墨仔细观察道,能看到有几个不一样的大拇指指纹。   快要做爸爸,还梦到妻子怀了女儿的侯三,极为地嫌弃。   “呵,这些男人真恶心!”   “就是不知道上面有没有王市长的指纹。”   白向墨一边说话,一边淡定的拿起一个硕大的假阳那个具,举在面前平静的在上面喷洒试剂。   侯三看着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这么大的玩意,能跟老大的比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还有一更,争取三点或者六点更一章,么么大家~~~   感谢在2021-08-20 11:37:30~2021-08-21 11:4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ro哒 40瓶;定光 10瓶;youyouyou 2瓶;不机智豆、葱芯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2更)指纹   见过各种大场面的白向墨此刻表情也不禁裂开, 手里的东西继续拿着也不是,扔了也不是,还硬是把到嘴边的‘你怎么知道’给咽了下去。   白向墨最后选择板着脸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继续手边的事。   “这上面有指纹, 你赶紧拍下来。”   侯三这次表现得特别积极,“放心, 我会多拍几张, 到时候拿给老大看看。”   “你什么癖好啊!”白向墨忍无可忍。   侯三嘿嘿地笑着, 特别地猥琐。   白向墨懒得再理会他,将那大玩意放在一边, 继续对其他物品进行喷洒。   眼角时不时会瞄到, 白向墨干脆把它塞到了角落眼不见为净。   白向墨将所有玩具上的指纹都收集好, 又和侯三在屋子里进行地毯式地搜索, 却再也没有查到什么。   房间里床上用品都明显被换过, 连一根头发也没剩下。   其他地方也被擦得干干净净,只漏下了这些情--趣。   打扫房间的应该是个女人, 大约比较避讳这些东西,也就没怎么仔细擦拭。   “希望这些指纹里, 有王市长的。”   白向墨撑着酸疼的腰感叹道, 两人一点点地搜查,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药水难免带有刺激性,白向墨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   侯三道:“我们已经派人去偷拿王市长的指纹了, 现在应该拿到了。”   “走, 赶紧回去!”   白向墨顿时来了精神,收好法医箱离开了公寓。   ——   陆运恒从容地走进审讯室, 他身穿长袍, 笑眯眯地看着温和又斯文, 态度谦和有礼。   若是不知背景的,还以为他是个文人。   “齐大经理,没想到自上次酒会结束,我们会在这里相见。”   齐铭在他进门的时候,也站了起来,好似在宴会上见到一般,面带微笑道:   “陆先生满面春风,看来最近生意极为不错。”   “不敢不敢,不过是混口饭吃,这世道艰难,何谈不错。”   齐铭伸手指向一旁的椅子,“请。”   陆运恒微微颔首坐了下来,非常有闲心地打量了整个屋子。   “不愧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连这审讯室都别具一格。”   “看来陆先生对审讯室很是熟悉。”   陆运恒笑笑,没有再绕圈子,看了看表,道:   “还请齐大经理体谅,我最近是忙得是团团转,先是我手下爱将胡蕊小姐自杀离世,打得我措手不及,后面又有一大堆事找我,最近我就有一批从海外运来的货就要到码头,我只能留给你十分钟。”   说着,陆运恒意味深长地朝着齐铭笑了笑,“要不是看在你齐大经理的面子上,我这十分钟都挤不出来。”   “那还真是多谢陆先生对我的看重。”齐铭笑容不变,“不知道陆先生跟葛周,葛先生是否相识?”   陆运恒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有些印象,我陆某人在上海滩有那么点人脉,认识杂七杂八的也比较多。”   齐铭笑意加深:“这位葛先生不该是陆先生您口里杂七杂八的人吧?他可是你妻子娘家表哥。”   “一表三千里,况且我又不止一个老婆,哪里会记得那么多。”陆运恒依然非常从容淡定。   陆运恒此人结过三次婚,第一个妻子是难产而死,第二个老婆重病死的,现在第三个老婆是海外华工的后代,刚回国不久就嫁给了陆运恒。   这位葛先生是陆运恒第二任妻子的表哥。   “容我提醒你一下,葛先生的家就在胡蕊小姐的隔壁。”   陆运恒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那位先生啊。他经常不在家,所以对他印象不深。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是哪一位了。”   齐铭看他还在装傻,也不再绕弯子,直言道:“他家和胡蕊小姐的家中间有一条密道。”   “竟然有这种事?!”陆运恒不可思议,“难怪胡蕊小姐对男人都没兴趣,原来私底下偷偷有了相好啊!她真的太见外了,竟然连我也瞒着。”   “你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你也住在这栋公寓里吧,而且就在九楼。”   “我确实住在那里,可很少去胡蕊家。毕竟她是女人,男女有别。那些记者盯得很紧,你别看公寓管理很严格,实际上漏洞不小,总有人能溜进来躲在暗处偷拍。”   “据我所知,胡蕊小姐这套房是你为他准备的。”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那是胡蕊小姐自己挣到的,她可是我们公司的摇钱树。作为公司老板,奖励她一套房子真的不算什么,她出名之后给公司的分成依然和从前一样,我作为老板总是要笼络一下的。”   “胡蕊小姐要退出歌坛影坛,陆先生一定非常生气吧。”   陆运恒微微眯眼:“你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胡蕊小姐的事业正如日中天,怎么可能会离开。”   “是吗?”齐铭笑笑,“可我有证据证明,事实并非如此。”   “是,她是想要离开,她这些年太累,想要休息,这我很理解。”   “你支持她的做法?”   “我和他不仅是同事还是朋友,我尊重她的选择。”   齐铭点点头,突然问道:“胡蕊房子的购买装修全是你一手包办的?”   “我哪里有这些工夫,我都交给手下人去负责的。”   齐铭将纸笔推到陆运恒面前:“你把那些人的名字写下来。”   陆运恒非常配合地写下了几个名字。   “所以你确定对屋子的情况一无所知?”   “确定。”   “隔壁经常出入什么人呢?”   “那我更不知道了,葛先生本来就不经常在家,我也很少上去。”   “王市长经常出入那里,你也不清楚?”   陆运恒明显顿了顿,很快又道:   “真的?那我还真不知道。哦,我想起来了,胡蕊生前说过,有一次是碰到过王市长,不过是去隔壁美国人家的。”   齐铭笑着看他:“我听说你最近跟王市长走得很近?”   “承蒙王市长看得起,不过……这件事跟这个案子无关吧。”   “你说呢?”   陆运恒收敛笑容:“还请齐大经理说清楚。”   齐铭却没有顺着他的思路走。   “事发当天,胡蕊隔壁的葛先生并不在家,我们已经确定他当时人在北平。公寓来往登记中,也没有人进入葛先生家。”   齐铭一直紧紧地盯着陆运恒,观察他的反应,声音不缓不急。   “但是,根据现场血迹分析,胡蕊小姐在隔壁被人敲击后脑勺至昏迷,然后凶手通过密道将她从自家窗户扔下。路线清清楚楚,证实了尸检报告的准确。”   陆运恒脸色有些不好看,却依然镇静,“血迹?”   “隔壁屋子确实已经被清理过,清理人员我们也找到了。说起来也巧,她跟陆先生也有那么点关系。还请陆先生不要责怪她,她其实打扫得很干净。”   齐铭笑得很温和,一副替人着想的模样。   “齐先生说笑了。”陆运恒维持表情,可明显比之前急躁,无意识地理了理长袍。   “血迹虽然被清理,不过陆先生可能不知道,再怎么清理依然有残存,只需要一个小玩意,就能把擦拭掉的血迹重现出来。化学,很是奇妙。我认为我们国家应该多多培养这方面人才,陆先生,您觉得我说得对吗?”   陆运恒表情微沉,明显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事,久久才开口道:   “还有这种东西?齐大经理不会是在编故事吧?”   “它叫鲁米诺试剂,我正好拿了一点过来,你要不要试试?”   陆运恒生硬拒绝:“不必。”   齐铭手指夹着钢笔,在桌面上轻轻敲打。   “陆先生在这件事里充当什么角色呢?你跟隔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单凭你一句不认,在王夫人那边糊弄不过去吧?”   “你什么意思?”   “我们在屋子里发现了王市长的指纹,你应该很清楚那个卧室里是什么样子,你觉得王夫人如果看到,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她会不会对王市长如何我不好揣摩,可对牵线搭桥的人绝不会心软。”   陆运恒的表情彻底维持不住,脸色很是难看。   “齐铭!你想怎么样?!”   齐铭心中大定,和推测的一样,陆运恒绝对清楚其中的事。   “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胡蕊的死恐怕牵扯甚广。”   陆运恒明显舒了一口气,却依然没有掉以轻心。   “所以……你想要干什么?”   “我对你和王市长合作的项目非常感兴趣,不如让我也加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齐铭耸了耸肩,“不急,陆先生可以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陆运恒从中央巡捕房走出去的时候,脸色和来时完全不一样,眼眸闪着狠厉,整个人极为的愤怒,只是被压抑着。   齐铭站在窗前,看着陆运恒开车离去,这才回到办公桌前,拨了个电话。   “多派人手,今晚他应该就会动手。”   挂了电话,齐铭赶往殡仪馆。   白向墨正在仔细对比每个指印,知道齐铭走进来,依然头也不抬。   “怎么样?”   白向墨这才抬起头,眼神有些迷离,好一会才变得清明。   “我还在一个个对比。”   白向墨坐着,齐铭站着,实现平直望过去正好看到个齐铭某个部位。   他立刻联想到了今天他握在手里的玩意,这不是人,是驴吧。   齐铭明显感受到他望的地方不对劲,下意识看了一眼,没忘了拉拉链啊。   “怎么了?”   白向墨连忙收回目光,轻咳一声道:   “陆运恒那边怎么样?”   齐铭一脸狐疑,却也没有追问。   “诈了一下,上不上当就看今晚了。不过可以确定,咱们推测的八--九不离十。”   白向墨点点头,继续对比指纹,希望能找到线索。   没多久,他突然惊呼起来。   “找到了!跟这上的指纹一模一样!”   白向墨从相片堆里抽出一张,直接怼到齐铭面前,上面是个硕大的假阳那个具。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姨妈把我压垮了, = =整个人萎靡不振,拖到现在才更ORZ   感谢在2021-08-21 11:49:09~2021-08-21 20:3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993108 10瓶;口口口 4瓶;葱芯儿、4293696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1更)潇洒   “什么玩意!”齐铭下意识拍飞。   白向墨一时不察松了手, 相片飞了一两米远才落下来。   两人僵在原地,空气中突然安静。   齐铭轻咳了一声,假装若无其事地将相片捡了回来, 递到白向墨面前, 小心翼翼地瞄着白向墨。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白向墨回神,木着一张脸道:   “这玩意上有王市长的指纹, 它能证明王市长曾经进入这个屋子, 并进行过性行为。”   齐铭看一眼相片, 就觉得辣眼睛。   要是面前的人是侯三或者其他什么人,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可偏偏是白向墨, 自己喜欢的人, 两人一起盯着这么个玩意, 怎么都觉得很诡异。   他还得装出一副特别淡定, 以示自己很有职业精神, 认认真真地将几个指纹进行了对比。   再次确定相片上的指纹和经过采集的指纹以及偷偷从市长那采集到的指纹进行对比,三者都是相同的。   齐铭感受到白向墨的目光, 脸差点没绷住。   “确认是一致的。”   齐铭肯定结果,将注意力拉回到案子上。   “今天晚上陆运恒就算不出手, 我们也有证据证明王市长曾经出现在那里。”   “可我们还是没有王市长杀害胡蕊的直接证据。”白向墨皱眉。   现在锁定了王市长, 可以从他的衣物上入手,看有没有沾染胡蕊的血迹或者皮屑毛发。   偏偏现在没有DNA技术,即便发现血迹, 也无法进行验证那是胡蕊的血。   “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了。”齐铭将相片都收了起来, 并翻着放在桌上。   “只要能证明王市长曾出现在那间屋子,他就有了嫌疑。想要洗脱罪名, 就会揪出屋子主人, 让他说出能进入这屋子的人还有谁。那些人为了自保, 就会死咬着王市长不放,用不着我们出手。”   “可如果陆运恒找替死鬼顶罪呢?”差点成了替死鬼的白向墨,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齐铭笑了起来:“查到这种大人物头上也不是便利之处的,想要竞争市长的人不止王市长一个人。”   王市长的呼声很大,多的是人想要把他拉下马。   即便没有竞争市长这件事,政客怎么可能不会有政敌,只要找到他的政敌送上把柄,他们会非常积极地进行攻坚,将一切坐实。   白向墨了然,“这倒是个不错的囝吩办法。”   “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先去会会王夫人。如果能不得罪她,那是最好的。”   王市长就算到了,王夫人以及她身后的赵家人还在。   如果可以,齐铭是不想跟他们交恶的。   齐铭现在都没有审问那天给王市长看病的医生,也是故意留白让王夫人自己去查证。   齐铭请俞长青夫人将王夫人邀请出来,这些事在隐秘的地方聊更为合适。   地点约在一家画廊里,美其名曰邀请王夫人来观看画展。   齐铭则提前将整个场子都包了下来,避免有外人冲撞。   白向墨第一眼看到王夫人,就觉得和自己以为的样子很是不同。   依照齐铭的说法,王夫人是个非常强势彪悍的女人,白向墨还以为她不管长相还是气势都会非常凌厉。   实际上王夫人长相温婉,气质也极为和蔼,看上去就是个很好说话又非常精神的妇人。   只是比传统女性多了一份利落,眼神更加坚定从容,也不会因为突兀地被邀请过来见两位小辈而愤怒。   “一直听小梅提起你,可都没有好好跟你说过话,果然一表人才啊。”   王夫人口里的小梅是俞夫人的小名,两人关系极好,彼此之间都叫的小名。   齐铭虚扶着她,带着她到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下。   “这位是哪家公子?”王夫人望向一旁的白向墨。   此时的白向墨已经养回了身体,出众的容貌也就更显现了出来。   他和齐铭的硬朗需要眼镜遮掩气息的类型完全不同,一看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模样,长着一张乖巧听话高材生的脸。   齐铭连忙为王夫人介绍,“这位是白向墨,他曾是圣约翰大学医学院的学生。”   “一看这孩子就聪明、讨人喜欢。”王夫人一脸的慈爱。   王夫人不慌不忙地喝着咖啡,等着齐铭自己开口。   齐铭也没有绕弯子,将资料袋摆在桌上,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王夫人,我们是为了胡蕊小姐死亡一案而来的。”   王夫人微顿,“这件事跟我家有关?”   胡蕊名气大,又是一栋楼的,王夫人自然很清楚她被人敲晕之后扔下楼的事。   这件事现在还闹得沸沸扬扬,所有报纸都在追踪报道。   “王夫人,您是否知道王市长与胡蕊小姐相识?”   话说得委婉,王夫人却听出来了,她比齐铭直接得多。   “王鸿之跟那个女明星有一腿,还跟她的死有关?”   王夫人的气势一下子就变了,充满了压迫感。   齐铭颔首,从证据袋里抽出几张相片,在摊开之前道:“相片有些不堪入目……”   王夫人直接一把抓了过去,一张张地翻看,眉头皱得紧紧的。   “这些相片是什么意思?怎么证明我们家老王跟那女明星有关系?”   齐铭指着那张令人尴尬的相片,道:“这个东西在胡蕊小姐隔壁屋子找到的,两个屋子之间有一条密道。这一张是房间卧室,这些东西都是在卧室里找到的,而这一个上面的指印与王市长是一致的。”   王夫人捏着那张相片,脸色发黑,白向墨隔着齐铭都感觉听到了磨牙的声音。   “好你个王鸿之!”   王夫人虽然恼怒,却并没有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他跟那小明星的死有关?”   “不瞒您说,我们并没有直接证据,我们只能证明那天有人将胡蕊带到隔壁进行杀害,然后将她从窗户上扔了下去。   而那天王市长请病假在家中休息,却又在胡蕊遇害前后一小时左右,将医生和佣人都遣走了。楼里其他人家,都是至少两个人在家的。”   能够住上这样公寓的人家,家里都会配有一两个佣人。   王夫人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那张污秽相片,眼中仿佛能冒出火来,紧紧地握着拳头。   “我们还未能查出王市长为何要加害胡蕊小姐,不过我怀疑他很可能也是被人哄骗了。”   王夫人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大笑话。   “你当他是三岁小孩啊,别人哄着他杀人,他就去了?”   王夫人半点面子不给,倒是让齐铭有些没法接。   “继续。”王夫人道。   齐铭将两张相片推了过去,一张是夜晚偷拍的码头,能看到正在有人在搬运东西;另一张则是箱子被打开,里面装着鸦片。   “经过我们这几天初步调查,这几天在这个小码头,一直有船只在偷偷运输。”   王夫人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仔细观察两张相片,尤其码头那张看得尤为仔细。   “你还查到了什么?”   王夫人声音明显沉下来,没有像之前一样充满怒火,却令人更加心颤。   “目前只查到这是胡蕊经纪人陆运恒的船只,自从胡蕊去世之后,他跟王市长在私下的交往变得十分频繁。”   “还有吗?”   齐铭又推出一张相片,上面是个被捅死的男人。   “这是一位名叫黄云的记者,他最喜欢偷拍明星,报道他们的风流韵事。在胡蕊离世之后没多久,他被人捅死了。捅死他的人是有人给了他钱,指名捅死的。”   王夫人皱紧眉头,示意齐铭继续往下说。   “他经常跟踪胡蕊,偷拍了不少相片。明面上他的死很可能跟陆运恒有关,实际上据我们的调查,他们其实就是一伙的,很多他爆料出来的明星新闻都是陆运恒给他的一手消息,或是给他提供明星行踪。”   “黄云曾经靠着一些私密相片,跟那些明星勒索了不少钱,男女明星都有。”   王夫人冷笑,前后联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仙人跳!   可要是自己洁身自好,又怎么会怕仙人跳?!   齐铭并未就此停下,又道:“前两天,我找了陆运恒谈话,故意泄露了一些案子的事,其中就有对王市长的猜疑,他当天晚上就派人想要将那间屋子给烧了。现在已经被我抓了起来,经过审问他们都是陆运恒派来的。”   王夫人垂眸,难以从表情中看出她是怎样的情绪。   她利落将桌上的资料收好,面色缓了缓才开口道:   “这件事都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给你一个满意答复。你们年轻有为,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说完就非常潇洒地离开,步伐比来时更加利落,好似每一步都透着坚定和决绝。   “赵女士会对自己丈夫下手吗?”   白向墨望着王夫人的背影,百感交集。   王夫人虽然看着还好,并没有失了体面,放出的话好像也特别地不留情面。   可毕竟是相伴了这么多年的丈夫,又怎么会没有感情,看到这些证据,如何会不痛心。   齐铭颔首:“她说了,就不会食言。”   “她最后那句话,是对我们的认可吧?”   很多人就算知道自己丈夫不是好东西,也会迁怒于揭露的人,认为他们居心叵测。   不管最后如何对待自己丈夫,也不会让揭露的人好过。   王夫人至少目前看着非常的理智,还有爱护他们的意思。   王市长爬到这个位置,牵扯的利益团体也就更多了,不仅仅是牵扯赵家人,政坛上的事一向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要是真瞒不住,王市长推出来祭天,揭露这一切的人极大可能也不能善了。   虽然早就料到这一点,敢于出手就不会怕事。   可王夫人将一切揽走,会少了很多麻烦。   “赵女士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白向墨闻言舒了一口气,“希望她能尽快走出来,不会因此受伤。”   “我觉得赵女士如果这波舆论控制得好,兴许没有了王市长,她会发展得更好。”   白向墨望向他,齐铭解释:   “赵女士的能力绝不比王市长差,虽然也有自己的事业,可更多还是以王市长夫人出现在公众面前,很多政治资源是放在王市长身上的。”   现在虽然思想得到了解放,很多女性从家庭中走了出来,可依然充满了偏见。   女性也能参政,但是能身居高位的人非常少。   很多女性都要依附于自己的丈夫,以协助丈夫工作的形式,才能走向政治舞台,施展自己的才华。   可最后获得的功绩,往往却不是女性的,背锅倒是第一名。   “如果赵女士能替代王市长,那就最好不过。不过依照现在的社会的情况,她想要担任市长一职恐怕不太可能。”   白向墨贫瘠的历史知识告诉他,民国时期并没有女性担任过上海市长,其他著名城市应该也没有。   不过这个时期还是比清朝时候进步许多,去年他就在报纸上看到民国出现了第一位女县长。   白喜儿和林宛如看到的时候,激动了好几天,她们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女性还能成为一县之长,管理整个县城!   她们以前以为这些都是男性才能做的事,那可是县太爷,是个大官了。   那位女县长的相片还刊登在报纸上,她漂亮极了,充满了女性魅力。她没有刻意将自己打扮成男人的样子,以证明自己和男人一样。   她身穿旗袍,非常自信地张扬着自己的女性美。   和男人一样拥有着上位者的气场,又比男性多了一份柔和和亲近感。   这件事对两人触动极大,尤其是白喜儿,她还年轻,还没有完全被驯化,她更加地充满干劲,目标更加地明确——   她绝对不会做只窝在家中的家庭女性,一定要有自己一份事业,为自己为国家奋斗。   原本白向墨以为这件事估计会拖很久,又或者不会朝着他们期待的方向发展,需要他们再进行布置。   没想到才刚过了五天,王家那边就传来了消息。   王市长突发疾病,猝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有2更,今天我争取早点ORZ   感谢在2021-08-21 20:39:59~2021-08-22 11:4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陌染 50瓶;口口口 4瓶;沧海难隹、吃货日常 3瓶;葱芯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2更)曝光   “王市长……就这么死了?没人怀疑什么嘛?”   白向墨难以置信, 完全没想到赵女士会出手这么快狠准。   齐铭也很意外,心中感叹赵女士的果断。   “他之前就突发急症请假,还晕倒在办公室, 因此突然离世大家也觉得并不奇怪。”   白向墨心情复杂, 王市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口撒的谎,成了证明他身体有恙的证据。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赵女士专门给我打了电话, 请我们原谅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进行审判, 她不能让事实公布出来, 否则的话他们这么多年的积累和努力都会因为这个丑闻灰飞烟灭。   舍弃王市长容易,将他代表的权力也摧毁, 哪怕是她也是会因此受到牵连的。她说会对胡蕊的家人进行赔偿, 以表达他们的歉意。”   白向墨点点头, 虽然这个结果并不完美, 可不管怎么说也是恶有恶报。   “那胡蕊的案子怎么办?外面的人已经知道她是被谋杀的, 如果不能对大众有所交代,你的声誉怎么办?”   齐铭为了接下这个案子, 对外是夸下海口,说自己一定会查明真相。   虽说不用在意外人怎么看, 可谁也不想平白受这份委屈, 白向墨替齐铭不值。   齐铭看他一脸不悦,不由笑了起来:“这么担心我?”   白向墨板着脸道:“这件事不仅影响到你,如果抓不到凶手, 还会让民众不安和恐慌。”   齐铭看得手痒, 忍不住猛地搓他的脑袋。   “不用担心,赵女士早就安排好了。”   白向墨拍开他作乱的手, 语气不善, “难道是要找替死鬼来压下这件事?”   “是, 也不是。”   “什么意思? ”   “确实是替死鬼,不过他并不无辜,甚至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白向墨立刻猜了出来,“是陆运恒?”   “对,赵女士已经开始布置,陆运恒包括他的团伙,这次是绝对逃不掉的。”   赵女士再冷静和理智,也无法原谅怂恿和引诱甚至后来威胁自己丈夫步入深渊的人,哪怕她的丈夫本身的问题也非常大。   再者,陆运恒还想走私鸦片,那么她就更不容他存于世了。   “陆运恒很早就利用胡蕊这样的女明星甚至男明星,去给他想要巴结的人作陪,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心里清楚上海滩有不少像王市长这样有贼心没贼胆的男人,因此故意这样设计,让他们更加安全又便利地睡别的女人。胡蕊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受害者。”   “比如云梦?”   “她是其中的一个。”   王市长的事不敢曝光,也是赵女士不敢捅大篓子。   那间屋子恐怕招待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一旦王市长曝光了,很可能会让其他人察觉到什么。   到时候会发展成什么程度,也就难以估量。   “陆运恒是最好的替罪羊,胡蕊想要离开,他不愿意就痛下杀手,杀鸡儆猴,这和事实本身也差不离。”   白向墨也觉得这个主意再好不过,有些事还暂时不能曝光,那么先进行惩罚也能告慰亡灵,更是让他们少祸害人。   “我现在就是想不通,王市长为什么要对胡蕊出手?”   “王市长被陆运恒盯上之后,就一直让各色美人出现在他的身边。王市长最中意的就是胡蕊,陆运恒就将胡蕊安排在这栋公寓里。”   类似这种公寓并不只一处,不同的人会去到不同的地方,也不容易被抓住小辫子。   “王市长跟胡蕊在一起时间长了,就放松了警惕,陆运恒刻意让胡蕊将王市长送出门,并且在门口做下亲密动作,然后又让黄云拍下来。   陆运恒刻意透露了这些相片的消息给王市长,暗示胡蕊想要上位,还偷偷怀了孕,想要等孩子生下来逼宫。这些消息刺激了王市长,让他下决心痛下杀手。”   白向墨皱眉,不解道:“王市长不是一直想要儿子吗,他怎么还会因此害死胡蕊?就算害怕出事,也要等孩子出生了再说吧?毕竟是他的骨肉啊。”   齐铭笑了起来,一副你很傻很天真的表情。   “王市长是很想要个儿子,可他现在正是竞选市长的最关键时期,绝对不允许任何意外出现。孩子什么时候都能有,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这……可是……”白向墨支吾半天,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齐铭拍拍他的肩膀,“不要试图去代入或者理解这些人的行为,他们视人命为草芥,为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做出什么样的疯狂事都不足为奇。”   王市长忌惮赵女士,因此干脆自己动手,省得人知道越多,对他越不安全。   那个时候也确实是天时地利人和,王市长就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人发现。   至于会被陆运恒要挟,他其实也并不在意,只要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么就不怕有崩的一天。   只要过了这一阵,即便有证据,他也有自信利用权势压下去。   “他会跟陆运恒合作烟土,本身也开始膨胀对赵家人没有那么忌惮了吧。等他成为市长,又在烟土上赚了大钱,恐怕对待赵女士和赵家就没有那么尊重了。”   齐铭肯定道:“必然,烟土可是赵家人最大禁忌。”   “也难怪赵女士会这么果决,她自然也猜到了。”   白向墨说着忍不住叹气,因为这个案子,他刻意去关注过两人的一些传闻。   对外,他们一直是恩爱夫妻,虽然之前闹过一些小笑话,却也无伤大雅。   赵家帮助王市长颇多,没想到竟然会帮出这么个玩意,作为当事人不知道该有多糟心。   这个男人不仅是赵女士的丈夫,还是她孩子的父亲,恐怕此刻也并不好受。   “希望赵女士前途无量。”   “她已经辞去了现在的工作。”   白向墨诧异:“啊?为什么?没必要吧,这也太不公平了!”   齐铭笑了起来:“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赵女士很快会杀回来,带着亡夫遗愿。”   “这还差不多。”白向墨心里顿时舒畅了。   陆运恒是杀害胡蕊的凶手并已经绳之以法这件事,很快就刊登在了各大报纸头条。   同时,整个上海滩的人都知道了田大刚这么一个人。   正是这么个平平无奇的男人,竟然是大明星胡蕊被杀害的起因。   大明星胡蕊想要隐退,与青梅竹马的爱人离开上海滩这个繁华之地,结果没想到被抢走摇钱树的陆运恒愤怒之下痛下杀手。   原本并不打算将当事人情况曝光,只让大众知道陆运恒杀人动机即可。   田大刚却主动要求曝光自己,哪怕他知道一旦曝光,会给他带来非常多的麻烦。   可田大刚却说:“这是我唯一能跟她放在一起,让大家知道我们是夫妻的机会。她生前就很想跟大众公布我们两的关系,我想让她走得没有那么遗憾。”   虽是如此,齐铭还是对他的具体信息进行了一些隐藏。   那些记者们也没什么机会追踪和曝光田大刚,因为他祭奠了胡蕊之后就回了乡下,完成了胡蕊临终前归隐田园的愿望。   ——【坠】完——   向阳中学门口。   新学期招生,大门口站着很多前来面试的学生和陪同的家长。   “石头,我有点紧张。”白喜儿忐忑道。   向阳中学是一所师资雄厚,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女混合学校,竞争也非常的大。   白喜儿原本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她已经提前自学了很多中学内容。   可当她来到这里,看着身边那么多的学生,很多人一看家境就很是不错,心里就莫名紧张起来。   “不用担心,就跟平时测试的一样就行。依照小姑你的能力,绝对没有问题的。”白向墨保证道。   事实上,白喜儿就算不面试也是能进入这所学校的。   这所学校跟华兴也有很大关系,只是白向墨更想让白喜儿凭借自己实力进去。   白喜儿深吸一口气,就跟着一群人走进了校园。   等白喜儿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紧张,变得喜气洋洋的。   “小姑,看来你考得不错?”   白喜儿抑制不住嘴角往上翘,“那些题我都会做,面试的时候,老师对我很肯定,还跟我保证我这样的水平入学没有问题。”   “我们今晚要吃大餐庆祝!”   白喜儿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成绩还没下来还是先不急吧,要是我考不进就丢大人了。”   “没关系,能得老师这么一句话,就足以庆祝了!”   白喜儿微红着脸,想了想说:“石头,我想要剪短发。”   她刚才进校园,看到很多女学生都剪了短发,看起来特别地精神和特别。   现在女性还是以长发为主,只有进步女学生和一些进步人士才会剪短发。   白喜儿以前觉得剪短发就不像个女孩子,可现在却不这么认为,甚至觉得这是一种标志!   “你想剪就剪呗。”白向墨不解这有什么好问的。   “可是,会不会太特别?”   “特别?这有什么特别的,不就是一种发型吗。”   等回到家,白向墨才知道自己这个观念有多离谱。   “什么,剪短发?!不行绝对不行!”林宛如态度极为强硬。   白向墨微愣,“为什么啊?”   “你没看到《大公报》上说嘛,女子血气上升为发,血气是女子的根本,要是剪了就会影响健康。”   白向墨直接笑出声来,“什么狗屁文章,完全就是瞎扯。头发跟血气没有半点关系,娘,我是医生,要真是这样我怎么会同意。你看我头发这么短,影响血气健康了吗?”   “男人和女人怎么会一样。”   “在这点上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什么垃圾报纸,登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也不行。”   “为什么啊?”   白向墨怎么也想不通林宛如怎么意见这么大,明明她现在已经很开明和进步了。   林宛如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   “女子短发,被视为淫--荡。”   “什么乱七八糟的!”白向墨恼怒,“不过是换个发型,怎么那么多上纲上线!”   “这世道就是如此偏见。”林宛如叹道,她抓着白喜儿的手,“喜儿,不是嫂子固执,咱们不能做太出格的事。”   白喜儿乖巧地点了点头,她也知道不妥却也没想到这么多禁忌。   心里虽然很是不痛快,却也不想让嫂子难过,选择了妥协。   白向墨很是为女子不平,他劝说白喜儿不要理会这些没有道理的言论,可白喜儿已经选择了妥协,他也就不再勉强。   只跟白喜儿说,这是她的自由,不需要被任何人裹挟。   白喜儿顺利地通过了考试,成了向阳中学的学生。   向阳中学距离殡仪馆很远,因此白向墨不顾大家的反对,专门包了一辆车接送白喜儿。   原本齐铭还想派侯三过来,被白向墨拒绝了。   齐铭很是不高兴,“你现在还跟我这么见外。”   “我只是觉得麻烦,让侯三每天这么跑来跑去,没有必要。”   齐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白向墨被那眼神弄得心里发毛。   结果,第二天就看到齐铭搬到了他们的隔壁。   白向墨很是无语,“你怎么也搬过来了?”   放着外面的大房子不住,跑殡仪馆凑热闹。   “这里清净又热闹,比我一个人回到家冷锅冷灶,还容易被人叫出去应酬方便得多。”齐铭理直气壮。   大晚上,看谁敢跑殡仪馆将他拉出去喝酒。   当然,某个人例外。   齐铭望着白向墨的眼神特别炽热,白向墨此时却想到了某张图,莫名觉得菊花有点疼是怎么回事?   *   作者有话要说:   在百年前,女性连剪发也是没有自由的。   《大公报》1926年,关于女性剪发影响健康的文章摘录:   “女子以血为生命之根本,血气上升而为发。故发亦名只曰血余,是乃血之苗芽也。女子既以血为生命之源,则当如何护持其苗芽,以培养其根株。有从而损之,或者非其当欤。”   卢梦痕《剪发》,《民国日报》1926年10月18日   视女子剪发为淫--荡,不许女子剪发。   感谢在2021-08-22 11:41:36~2021-08-22 20:4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魇魇 58瓶;大猫爱吃草 50瓶;名叫多多的绣球花 20瓶;牛奶炖豆腐 10瓶;4724446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1更)晨起   白向墨睡得正香, 感受到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猛地就醒了过来。   一睁眼,他就看到一个大黑影站在自己的床前, 吓得直接从床上蹦起来。   “谁?!”   “我。”   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响起, 浑身紧绷的白向墨全身松了下来,瘫躺在床上, 平复跳动过快的心脏。   “把我吓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这是倒打一耙。”齐铭坐到床上, “你自己说要开始锻炼, 我现在来叫你了。”   齐铭现在是白家常客,还有白家的钥匙, 出入极为自由。   白向墨这才想起来齐铭已经搬到了隔壁, 昨天他们还约定一大早起来锻炼。   白向墨的身体现在已经养回了很多, 不再像之前那样跟林妹妹一样, 一阵风吹来就能倒。   不过身体依然不够健朗, 瘦胳膊瘦腿的,白向墨不是很满意。   上辈子的教训, 他还是想要锻炼身体并且学点腿脚功夫,想要练成高手怕是很难。只希望遇到敌人的时候, 反应能快一点, 不至于一招毙命。   他当时看到那医闹朝着他扑过来,脑子已经动了身体没动,然后就这么嗝屁了。   “你这也太早了吧?”   白向墨摸了摸床头, 将台灯打开, 看表才刚过六点。   自从来到这里,他的作息变得特别健康。   晚上没法看剧刷手机, 一沾床就睡过去了, 可这个点还是早了些。   话是这么说, 白向墨从床上爬了起来。   洗漱完毕,白向墨看到齐铭还坐在自己的屋子里。   “你怎么不出去,我要换衣服。”   齐铭笑道:“换就换呗,你又不是没在我面前换过。”   “今非昔比。”白向墨特别坚持。   齐铭上下打量他一眼,笑着离开了卧室,“竟然还会害羞了。”   白向墨木着一张脸,绝对不会说自己自从被侯三提醒(?)了一句,他的脑子就很容易往不健康的画面奔腾。   之前说是试试,却也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两个人相处很舒服,似乎一辈子在一起也挺好。   现在被这么一闹,才反应过来这事没那么简单。   尤其此时的齐铭并没有戴眼镜,一身运动装,看起来更加地硬朗帅气。   白向墨明显感受到他浓重的雄性荷尔蒙,气质更具有张力和攻击力,和平常很是不同,令他有些局促。   白向墨换好运动服走出卧室时,看到白喜儿和林宛如都已经起来了,两人都在学习英语。   白喜儿之前上的小学并没有英语课程,她以前也完全没有接触过。   可上了中学,很多学校都会教授一门外语,她要报考的这所学校就有英语课,而且对英语要求很高。   因此在很早开始,白喜儿就开始学习英语,齐铭还为他找来一个回国的华工后代作为他的英语家庭老师。   因为那人是个年轻男人,因此每次他来的时候,林宛如都会在一旁陪着。   不得不说,林宛如是个极为聪明的女人,明明只是为了避嫌陪读,可她听着听着竟然学了不少。   白向墨干脆让她也一块学,林宛如想着多学点东西也是好的,也就同意了。   结果,她竟然学得比白喜儿学得还好,刺激得白喜儿更加的努力。   她们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先练习口语,大概读个半小时才开始吃早点。   “石头,你们要去锻炼?”白喜儿看到白向墨和齐铭要出门,出声问道。   “对,你要不要一起?”   白喜儿犹豫片刻,最终拒绝了。   白向墨也没有勉强,跟着齐铭一起出门了。   “臀部不要往前,往下沉。”   齐铭扶着白向墨的腰和臀,为他纠正动作。   “胸,不要顶出去,要和地面垂直。”   大手伸往胸前背后,白向墨觉得就练了那么一会,全身都被摸了个遍。   真不是故意的?   齐铭迎上他的眼神,一脸莫名。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白向墨摇摇头,他肯定想太多了。   以前去健身房,负责的教练也会不停地纠正动作,以免练习不对让其他肌肉代偿,越练越坏。   白向墨收回心神,将注意力全都收回来,不再胡思乱想。   他不能被侯三带偏了,满脑子尽是搞黄色。   齐铭望着绷着脸的白向墨,嘴角微微勾起,再转身又是一副认真正经的模样。   虽然只是一个早上,白向墨还是感受到了齐铭为他定制的这套拳法对他身体的作用。   目前只是基础,并不以力量和攻击为主,更多是养生,让他全身僵硬的肌肉激活,原本颈椎和腰椎因为长期伏案有所不适,现在跟深层次按摩一样,松了很多。   可想长期练下去,跟人对抗可能不行,对身体却很是有好处。   只不过看着动作简单幅度也不大,还慢悠悠的,却也把白向墨累得不行,早餐比平时多吃了一个包子。   吃完早点,齐铭就载着白喜儿上班上学。   白向墨则进入刚刚组建起来的实验室,继续研制青霉素。   现在国内并没有关于青霉素的资料,应该是被技术封锁了。现在国家落后,这种先进的技术往往是很难传播到国内的。   一般都是留学生在海外学习的时候,才能有机会接触到。   白向墨刚进入实验室没多久,就听到外面有吵闹的声音。   他不用去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肯定是有人闹起来了,这样的场景在殡仪馆里时不时就发生,多是由财产纠纷而起。   林宛如经常感叹,有些人太不像话,家里老人才刚走还没来得及下葬,儿女们就在灵堂上那闹了起来,让走的人不得安息。   没过多久,实验室的门被敲开了。   “白先生,你赶紧去看看吧!你母亲被人推倒,磕伤了脑袋。”   白向墨猛地站起来,连忙冲了出去。   林宛如已经被送到了殡仪馆里的医务室,白向墨到达的时候,医生正在给林宛如包扎伤口。   “医生,我娘怎么样了?”   医生道:“不用担心,只是皮外伤,伤口并不深,过几天就能好,也不会留疤。”   白向墨这才舒了一口气,目光望向林宛如:   “娘,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把你给伤到了?”   林宛如叹了一口气,“我看有个大肚子孕妇被人推了一把,连忙跑上去扶着,结果没站稳摔倒就磕到了。这些人真的是,人还没走几天,就闹成这个样子。”   那家人一开始就在灵堂上吵起来了,林宛如站出来让吵架的人都出去,不要打扰死者安宁。   结果那些男人们出去了,女人们没一会也吵起来了,还开始大打出手。   “这根本就不像是一家人,哪里有这样的。明明看到人家大肚子,还要出手,若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又是为了争夺财产?”   “可不是吗。”林宛如摇头叹气,“钱是好东西,可这人啊不能光看钱,他们真的太心急太过分了。”   林宛如大约被伤到,比平时有更多感触,也有更多的话想说。   和平常老人离世,儿女们争财产不同,这次去世的是个不到四十岁的男人,想要争抢财产的是一群亲戚。   “就因为这家没有儿子,说是女儿不能继承家业也不能摔盆,所以那些有儿子的亲戚都跑过来了,想要在灵堂上让那女主人过继自己孩子,给死者做儿子,出殡的时候给他摔盆。”   “真是太愚昧了!”?白向墨斥道,他不喜欢传统丧葬仪式就有这一点。   传统丧葬仪式对女儿非常的歧视,就算死者是有很多女儿,却也被看作是无后,一些仪式无法完成,需要过继别人家的孩子。   “谁说不是呢,家里没了男人竟然就被这样欺负。”   原本死者家属并不想要举行传统丧葬礼,想要进行西式仪式。   可死者的长辈却在这时候跳出来,指手画脚要求必须要按照老祖宗的规矩办事。   死者妻子不堪其扰,只能妥协。   结果这一妥协情况更加糟糕,那些长辈亲戚竟然想要以必须要有个儿子摔盆的名义,让死者妻子必须为死者从死者宗族里过继一个男孩当儿子。   “刚才那些人吵架就是为了争着过继自己的孩子?”   成为了继子就有权利继承家产,这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死者原本家境也只是一般,家里是上海周边村落的,早年来上海也不过是个普通员工。   只不过他运气好,竟然中了吕宋票也就是彩票头彩,一下子就发达了。   后来他用这笔钱做了生意,日子就变得越来越好。   “是啊,死者妻子说她一个妇道人家做不了主,让他们自己决定谁更合适,于是大打出手。”   白向墨大概弄明白了,恐怕这是故意为之。   死者妻子无法反抗那些亲族们的压迫,干脆先让他们自己内部先吵起来再说。   安宁殡仪馆也不是吃素的,闹了那么大,肯定会派人处理。   他们服务意识虽好,却也是有气性的,不允许谁在殡仪馆里大打出手,扰乱秩序。   以前就曾将那些打架的人扔出去过,现在殡仪馆的员工竟然受伤了,那么手段会更加强硬。   白向墨不由想,这一切是不是都安排好的。   只要将那些人扔出去,就别想掺和下葬的事。   什么摔盆不摔盆的,没人掺和谁也管不成。   白向墨出去打听,果然如同他猜想的一样,参与打架斗殴的人全都被赶出了殡仪馆。   而死者的妻女依然坚持让死者在这里下葬,并没有挪地方的打算。   根据在场人的描述,白向墨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闹起来完全是因为有人不停在拱火,很明显就是故意让大家闹起来的。   当晚死者的妻子杨夫人派人登门拜访,手上还带了重礼。   “非常抱歉让您受到了牵连,这是杨夫人的一点歉意,还请您不要嫌弃。等过了这阵,她会亲自登门道歉,她现在还不太适合登门。”   林宛如想要拒绝,被白向墨拦下。   这件事林宛如确实是无辜躺枪,这份礼他们受得起。   “再次登门道歉就算了,我母亲会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也请杨夫人不要再牵连无辜。”   林宛如已经接下了这份活,就不会半途而废。白向墨不会干涉她的决定,只是会想办法保障她的安全。   这几天,白向墨都会跟在林宛如身边,既保护她的安全,也顺手帮忙做一些事。   殡仪馆出手之后,很多人都被隔绝在门外,前来吊丧的只有杨先生上海的同事朋友,也就不再闹出什么事。   没想到白向墨还是高兴得太早,下葬的那天,突然跑来了个男人,面色带着深深的恐惧,疯一样的将棺材给拦了下来。   “你们不能就这么把他下葬,他是被人害死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 第56章 (2更)【针】吕宋票   突发状况让众人都愣住了,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反应最快,迅速跑过去将男人架开。   “嫂子,是我!杨哥是被人杀死的, 你一定要相信我!”   男人不停地嚷着, 整个人有些疯狂。   杨夫人望过去,表情诧异:“你是……小宋?”   “对, 对, 就是我!”宋飞扬挣开工作人员的束缚, 冲了过来,“嫂子, 杨哥不是意外死的, 他是被人害死的呀。”   杨夫人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医生检查过, 他身上没有伤, 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是心脏出了问题猝死的。”   “不可能,杨哥肯定是被人害死的!他回来了, 他回来想要把我们一个一个杀死!”   宋飞扬一脸恐惧,整个人有些疯疯癫癫的, 明显被吓得不轻。   杨夫人不解, “你这是什么意思?谁回来了?”   “嫂子,你信我,杨哥绝对不是病死的, 他是被人害死的, 如果就这么安葬,他一定会被恶灵压住无法超生, 还会连累我!”   杨夫人听这话很是不高兴, 脸色直接沉了下来。   “小宋, 我看在以前你和老杨关系不错的面子上,不追究你的失礼。今天是老杨的大日子,我希望你让他能够安心地走了。”   宋飞扬看工作人员又在靠近他,他连忙吼道:   “嫂子,我没有胡闹,卢航和蒋成文都死了!我们四个人就剩下我一个了!”   杨夫人面露震惊,“你说什么?小卢和小蒋都死了?他们是怎么走的?”   “卢航在一个月前喝醉酒误入冰库被冻死的,蒋成文是喝醉了酒失足落水死的。”   杨夫人皱眉:“他们都是意外身亡,跟老杨是被人害死有什么关系?以前我就觉得他们太喜欢喝酒,早晚都会出事。就像我们家老杨,医生说他也是因为喝了太多酒,才有了各种疾病,才那么容易猝死。”   “嫂子,不是这样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宋飞扬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你看,那个人回来了,他回来索命了!”   杨夫人听得一头雾水,将那张纸接了过来。   纸上写着一句话:“我回来了,你们该偿命了。”   字是用从报纸上剪来的铅字拼成的,看不出是谁的笔迹。   “谁回来了?”杨夫人看得心底一跳。   “张子明,肯定是他,是他回来索命了!”   杨夫人愣了好一会,才想起这个人是谁,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妈妈……”   杨夫人的小女儿杨跃扯了扯他的袖子,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杨夫人这才回过神,发现大家都在好奇地看着她,表情在询问这场仪式到底还要不要再继续办下去。   此时林宛如也开口了,“杨夫人,吉时就快到了。”   宋飞扬连忙道:“嫂子,这件事必须要查清楚,否则的话他肯定会阴魂不散,会对我和你们全家都不利的!”   “这……”杨夫人很是犹豫。   “嫂子,拜托你就听我一次吧,这件事绝对不那么简单。如果查不出真相,谁也不知道那个疯子会做什么。”   “小宋,会不会是有人恶作剧?张子明已经死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可能是他跑回来害人?”   宋飞扬摇头道:“嫂子,不仅是我收到了这张威胁信,杨哥也收到了。”   杨夫人诧异极了:“这怎么可能?我没听他提起过。”   “我和杨哥起初都没有当一回事,可没想到大家这么巧合人都没了,你说这里头怎么可能没有问题?”   杨夫人也变得谨慎起来,她丈夫离世之前,确实心中有事,整个人表现得很焦虑,还有些神叨叨的,晚上辗转反侧睡不好,却不肯告诉她原因。   “嫂子,我们必须查清楚,要不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宋飞扬劝道,此时的他明显恢复了清明,没有之前那么癫狂。   “不管是人还是鬼,他想要害死人,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您也不希望家里再出事吧?”   杨夫人有些被说动了,目光望向林宛如,想要听一听她的意见。   林宛如道:“若死得蹊跷,查明真相才能让死者安息。好日子并不只这一天,我们殡仪馆有冰库保存尸体,也不用担心会放不住。”   杨夫人这才下定决心不急着下葬,先进行调查以后再说。   白向墨自始至终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听到有冤屈就直接上去揽活。   倒不是他没有正义感或者缺乏好奇心,只是上赶着不是买卖,他要是那个时候毛遂自荐,恐怕会让人以为他有什么歪心思。   杨夫人当晚就在殡仪馆住下了,外面都是豺狼虎豹等着把她和女儿们给吞了,在殡仪馆里还能安全点。   “娘,杨夫人已经安顿好了?”   林宛如回到家,将外套脱下,一边说:   “她们就住在楼下隔壁,哎,家里没个男人,孤儿寡母的就是容易被人欺负。”   “她有说要怎么调查这件事吗?”   林宛如摇了摇头:“我看她急着要跟宋先生说话,把她们安顿好,我就离开了。不过看那意思,应该是宋先生会找人去调查杨先生的真正死因。”   “你没提我吧?”   林宛如笑起来:“没有,娘活到这把年纪,难道还不知道这种事不能主动掺和吗。”   杨夫人明显整个人都是混乱的,宋飞扬情况也不太好,整个人非常的敏感,突然冒出来反倒会以为有什么坏心思。   “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听今天那几句话,很像是杨先生几个人对不起那个叫张子明的人,所以才会进行报复。”   “听着是这么一回事,可我这段时间跟杨夫人接触,感觉杨先生是个很不错的人。他们家突然暴富,很多人都劝杨先生再找一个,或者纳个姨太太,好歹给自己留个香火,就算有三个女儿,那也都是要嫁出去的。”   “可杨先生却对杨夫人情深意重,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件事,觉得女儿就是他的后代。不需要为了儿子,再去找别的女人。”   白向墨闻言,也不由点了点头赞道:“确实是个对妻子女儿很好的男人。”   如今这个时代,很多有钱有权的人都会纳妾,哪怕法律上不允许,可谁家里没几房姨太太?   尤其杨先生还没有儿子,这年头不管穷人还是富人,都觉得没儿子就是绝后,觉得特别地丢脸没面子。   除了一些进步人士不在意这一点以外,很少人有觉悟觉得男孩女孩是一样的。   “哎,要是杨夫人和女儿被逼着过继儿子,杨先生在地下不知道有多生气。”   白向墨:“我看杨夫人也不像是个逆来顺受的,她不该就这么认命了吧?”   一旦有了继子,就相当于命运就掌握在其他人手里了。   现在虽然不像前清一样封建,家里男丁可以随意处置家中女眷,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杨夫人的三个女儿年纪都不大,最大也才刚十七八,还没有成亲,小的有十三四岁。   如果杨夫人立不起来,谁也不知道她和三个女儿会面临什么。   林宛如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不过我瞧她应该心里是有成算的。”   说着林宛如又开始发起愁来,“你小姑以后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样的人,她若是男孩子就好了。 ”   “娘,现在不一样了,小姑只要自己够强大,就不会被人主宰命运的。”   林宛如只是笑笑并未反驳,可明显那态度并不认可这种说法。   齐铭晚上回来的时候,白向墨跟他提起了这件事。   “我对这个杨先生有些印象。”   “你认识他?他不会又买了我们家的保险吧。”   齐铭对白向墨嘴里的‘我们家’表示很满意,道:   “他确实买了咱们家的保险,不过我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他当年中了吕宋彩票头彩。那时候我才刚到上海,就看到了这一则新闻。   当时头奖奖励两千块大洋,那时候的大洋比现在值钱,不知道叫多少人羡慕,让更多人沉迷于此道,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   “那张子明呢,你知道是谁吗?”   齐铭摇了摇头,“明天我调查之后给你答案,怎么,你也想调查这个案子?”   “当然。”白向墨直言道,“我当时就在现场,很好奇是怎么一回事。”   “放心吧,宋飞扬明天就会登门的。”   “你这么有自信?”   齐铭自信地笑道:“你也不看看我现在在上海滩的名气有多大,自从破了胡蕊的案子,我现在每天电话都快爆了。”   “那我怎么还这么闲?”   “我不可能什么案子都接,接也不一定找你,底下的人够用了。谁耐烦查哪家东西被偷,哪家偷了人什么的。”   白向墨笑了起来,“你门槛也不要定得太高,我们不能只为富人申冤。”   “这你就冤枉我了,我没有刻意定门槛,只不过有这个意识申冤的,多为富人。”   白向墨叹气,这并不是穷人就甘愿吃亏,没有正义感,而是现实压迫他们只能忍气吞声,认为穷人命贱。   “不过你这个提议很不错,我会叫人去宣传,让所有人知道,我们愿意为任何人申冤。”   “这样不会耽误你的本职工作?”   白向墨没忘了齐铭真正的身份不是侦探,而是保险理赔审核员。   “整个部门并不止我一个人,能用上我的命案也并不多。这是我的私人爱好,俞先生也很高兴我拥有这份正义感,并非常支持我的行为。”   第二天,宋飞扬果然找到了齐铭,希望他能帮忙调查。   他带着杨夫人的承诺一起来的,声明只要他帮忙进行调查,不管结果是什么样,他们不仅不要理赔还会给他一笔不菲的费用。   齐铭公事公办,无条件接下了这个案子,至于理赔问题都按照合约上的走。   接下案子的第一步,便是让白向墨进行验尸。   杨夫人非常地配合,一听需要验尸二话不说就签了同意书,态度开明。   反倒是杨先生的那些亲戚们,尤其是那些长辈们,不知道哪里听到的消息,极为地反对。   认为这是亵渎尸体,让杨先生死后也不得安宁,影响他重新投胎做人。   杨夫人却是不管,她和女儿们就躲在殡仪馆里,哪里也不去,谁也不见。   时不时还会给林宛如帮忙,比如折一折纸元宝什么的。   杨家人也就没法拿她怎么办,只能被拦在门外,无可奈何。   “这个杨夫人还挺有意思的。”白向墨闻言笑道。   他现在更加认为,杨夫人是绝对不会任由人宰割的。   白向墨走进解剖室,对尸体行礼之后,开始进行解剖。   果然,发现了问题。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3 11:22:06~2021-08-23 20:4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ver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1更+2更)针灸   “死者, 男,39岁,身长173CM, 颜面轻度发绀, 头部、颈部未见损伤。”   白向墨用手轻轻摆动死者的头部,进行仔细检查。   检查完毕之后, 走到尸体右侧, 正准备脱下他的衣服, 玉胜男就积极地凑了过来。   “白先生,我来!”   自从上次合作, 白向墨发现玉胜男是个非常好的苗子, 见她又积极求学, 可目前掌握的法医学知识更多是源于旧式仵作的教导。   白向墨最近连破几个案子之后, 手里也有了一点积蓄, 就询问她的意见,愿不愿意当他的助手。   玉胜男很是高兴, 忙不迭答应了。   这是她第一天正式上岗,她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非常积极地表现自己。   正欲协助白向墨动手的齐铭微微皱眉, 扫了一眼白向墨。   白向墨完全沉浸在工作中,压根没发现。   当上衣被脱下的时候,白向墨就凑到了尸体的面前, 仔细观察他的心脏部位。   “这里……有两个出血点。”   白向墨朝着齐铭伸手, 齐铭非常默契地将放大镜放到他的手中。   齐铭也凑上去看了一眼,那两个出血点非常的细小, 如果不注意很容易被忽视。   “会不会是皮肤冒的红点?”   “看着不像。”白向墨摇了摇头, “很像是被细小的针扎的, 那针细如毛发……”   齐铭:“针灸。”   “嗯,只有针灸的针才能这么细。”   衣服被玉胜男全部解开,白向墨开始检查死者尸表。   “死者四肢、躯干未见损伤,心口有两处可疑出血点。”   玉胜男连忙拿起纸笔进行记录,并且用相机将心口处拍了下来。   她非常有眼色,绝对不会跟其他人撞在一起,又能见缝插针地做好自己的事。   齐铭也不得不说,白向墨收的这个助手很是不错。   玉胜男明显感受到齐铭目光的肯定,心里微微舒了一口气,很快又将所有注意力放在尸体和白向墨身上。   尸表检查完毕,白向墨拿起手术刀将死者的胸膛切开。   他最先关注的就是那两个出血点,果然发现了异样。   “心包膨胀,心包腔内见积血及血凝块。”   白向墨朝着齐铭方向伸手,齐铭将一个不带针头的针管递给他。   白向墨将积血一点点地抽出来,装到齐铭手里的容器中。   全部抽完之后,看了一眼容器刻数。   “积血约800毫升。”   白向墨将心脏掏了出来,放到秤上,“心重431克,呈收缩状。”   白向墨半蹲着仔细观察那颗心脏,“你们看,右心室前壁距心尖5厘米处有两处斜行孔状贯通创,彼此之间距离约0.2厘,创缘不规则,创口呈撕裂状,创口大小与针灸用的针大小相吻合。”   “有人用针灸将死者给扎死了?”   齐铭不可思议,没想到这两处小小的伤痕就能置人于死地。   “死者心脏肥大,尤其左心房肥厚显著,右心房前壁脂肪浸润明显,我推测他应该有高血压和心肌脂肪浸润。”   白向墨站直身体,为两人解惑。   “死者心口被针扎了之后,在留针期间,针随着心中那个的跳动或者呼吸运动而来回摆动,导致创口不断的撕裂增大。由于死者本身的身体原因,使心脏在搏动过程中更加容易发生心肌撕裂,也就导致了他的死亡。”   齐铭感叹:“我虽然一直推崇针灸,觉得针灸一学十分奇妙,却也没想到就那么两根细小的针,也能夺人性命,心脏真的是太脆弱了。”   哪怕是小小的伤痕,竟然也能让人丢了性命。   多少人打架时候被捅好几个大窟窿,也能活得好好的,眼前人竟然被这么小的针给放倒了,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如果没有经过专业的尸检,根本无法判断出真正的死因,可谓杀人于无形之中。   “凶手一定是熟悉针灸的人,并且能够靠近死者,在死者的授意下或者昏迷中完成,否则难以完成这套动作。”   针灸的位置非常精准,一般人很难拿捏准确。   齐铭:“死者有午睡的习惯,死亡当天他正在屋子里休息。杨夫人当时并不在家,三个女儿也都在学校里,佣人也出门办事去了。”   “这么巧?死者死亡当天,大家都不在?”   “据杨夫人说,死者那段时间休息非常不好,晚上很难入睡还容易被惊醒,整个人精神状况很糟糕,只有白天稍微能睡得好点。   杨夫人担心有人在家会发出声响,吵他休息,因此在他入睡时,不会在屋子里留人。离开的时间一般也不会很长,每次大约两三个小时。”   白向墨了然,继续对尸体进行检查,肉眼并未再发现异常。   白向墨按照常规提取心血、胃内容,交给齐铭让他去实验室检测死者生前是否服用过药物。   “死者镜下心肌排列紊乱,部分心肌纤维粗大,冠状动脉粥状样,管壁脂质沉着等变化。”白向墨对心脏进行镜下检测。   “ 由此可确定,死者确实有高血压病及心肌脂肪浸润。如果毒检未发现其他状况,可以得出结论:死者死于针灸针刺破心脏致心脏压塞死亡。”   白向墨虽依然谨慎发言,目前还未排除其他致死可能,其实已经八--九不离十。   不过是习惯使然,没有做完全部检查之前,不会轻易松口。   宁可多做,也不要少做。   “这凶手真是煞费苦心啊。”齐铭感叹。   两人将手套衣服等脱下,玉胜男非常有眼力劲地接了过来,并主动要求留下来收拾实验室。   “辛苦了。”白向墨对她很是满意。   玉胜男脸色微红,表情很是激动:   “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今天我学了很多,真是太感谢您了。”   玉胜男明显感受到白向墨在尸检的时候,还会刻意去教她,仔仔细细地说着每一个步骤——   为什么这么做,不这么做的后果等等。   她在这期间受益匪浅,知道了很多以前从未接触过的知识。   她从前自诩对尸体很了解,可现在才发现很多时候,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白向墨:“我办公室里有这段时间我所有的尸检报告,以及一些相关理论知识的论证和描述,你有空的时候都可以去看看。我建议你再去补一补生物、化学等知识,这样才更方便你进行理解。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   玉胜男闻言更是高兴得快说不出话来,连平常压着嗓子说话的习惯都给抛到了脑后。   “白先生,我一定会好好学,不会让你失望的!”   白向墨点点头,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又忍不住停了下来多嘴了一句。   “你现在这样子挺好,不需要刻意伪装自己。”   玉胜男楞在原地,直到白向墨和齐铭消失在眼前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   “呵。”齐铭冷笑。   白向墨斜眼看他:“怎么阴阳怪气的?”   齐铭冷哼,就是不说话。   白向墨看他这么幼稚,不禁笑了起来。   “我认为女子不需要装成男人才能表现自己的才能,别人我管不了,但是我身边的人,我更希望她们可以活出自己,不需要刻意去压抑自己的天性。”   玉胜男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她明显为了符合大众的认知,刻意将自己男性化,希望大家认为她是个男人,不会对她的能力有偏见和质疑。   故意穿此时男人才会穿的衣服,学习男人走路动作,压着嗓子,说话粗声粗气。   如果她是自己喜欢,那白向墨不觉得有什么,可若只是为了迎合,至少在他面前不需要如此证明自己。   齐铭听到这个解释,依然高兴不起来。   “你很关心她?”   “是也不是,我只是觉得她就像我小姑以前一样,为了保护自己,刻意进行伪装,这种感觉并不好。”   白向墨顿了顿,“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感受,我反正不喜欢这样,我会从她们身上感受到社会对她们的压迫。”   齐铭闻言,彻底收回自己心底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他认为自己那些想法玷污了白向墨的一颗赤子之心。   “你很好。”齐铭久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白向墨笑着摇头:“我差远了。”   这是作为后世人,最为真实的感受。   回想他从前生活的时代,再看此时的社会环境,他由衷感叹这个时代人们的伟大。   他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他所掌握的一切,不过是现在的人不断努力追求真理的结果。   他只是很幸运,提早学到了他们未来所发现和研究出来的知识。   “杨夫人,您的丈夫并不是死于意外猝死,而是被人刻意杀害。”   齐铭公布尸检结果,杨夫人完全愣在了原地,眼神充满了迷茫。   她虽然早有准备,却还是受到了冲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宋飞扬情绪激动,不停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杨夫人自言自语,声音发颤:“这,这竟然是真的,他是怎么死的?”   白向墨将自己的尸检报告一一述说清楚,杨夫人和宋飞扬都听得一头雾水。   字都认识,怎么拼在一起那么费劲。   齐铭做总结:“杨先生是被人用针灸的针扎入心脏而死的。”   这下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   “我竟然完全没发现,要不是小宋,我家先生就要冤死了!”   杨夫人一想到那场景,不由恨得哭了起来。   “杨夫人,杨先生生前是否有针灸的习惯?”   “以前身上不舒服的时候,确实会去找中医针灸,也扎过心口,可最近他并没有去过。难道是以前扎的,现在起了作用?”   杨夫人捏着手帕,情绪有些激动。   白向墨摇头:“不会那么久才有反应。”   “那会是谁?我丈夫经常看的大夫是位老中医,他是不会出诊的,想要看诊都要去他的诊所。”   齐铭:“他最近精神不佳,会不会是自己找了大夫?”   “不会,我让他去看大夫,他还跟我生气,说自己很好一点事也没有。”   “你把那天离开之前的事,都仔仔细细说一遍。”   杨夫人脸色不太好看,她并不想回忆令她痛苦的一天,可也只能硬着头皮仔细回想。   “那天没有什么特别的,我跟平时一样约了小姐妹喝下午茶,早早地就出了门,还让佣人阿香也一块离开。哦,对了,临走前,我还给他熬了安神药。”   “安神药?”   “对,这是我从老中医那拿的方子,平常精神不济喝下它,休息一会就能恢复精神。这方子我并不是第一次用,从前从来没有出过事,只是让人睡得比较安稳罢了。”   白向墨:“你回头把方子给我。”   杨夫人应下。   “你离开家的时候,确定家里没人了吗?”   杨夫人肯定道:“没了,我们家人口简单,只有我们一家五口,以及司机老王和阿香。老王开车送我,一直在车里等着我,阿香则出门买菜去了。”   “阿香现在在哪里?”   杨夫人摆手:“不会是阿香的,她那天还要给我女儿买糖果,我女儿喜欢的那家糖果店距离我们家很远,来回还要坐电车。她除了买糖果还得买菜,来回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我回到家的时候,她还没回来呢。”   “她现在在哪?”齐铭坚持问道。   “她和老王都在家里。”杨夫人苦笑,“家里现在住着一堆大爷,没人看着恐怕我们回去的时候,房子都给拆了。”   杨夫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丈夫的堂哥,很可能在我离开家的时候来我家了!那堂哥经常到我家借钱,可没还过一次。毕竟是自己兄弟,我丈夫不好出面拒绝,平常都是我唱黑脸。   听说他最近又折腾了什么生意,又要借一大笔钱。之前他趁着我出门的时候,进了家里要借钱。阿香打电话给我,我连忙赶回家,才把他给赶走的。”   “堂哥叫什么名字?”   “他叫杨刚。”   杨夫人说起这个名字,脸色就十分难看,恨恨道:   “就是他一直煽动族里的长辈们,想要让我过继族杨家男孩做继子。以前我丈夫还在的时候,他就一直动这个心思。我丈夫离世之后,他蹦跶得更欢了。”   杨夫人气愤极了,现在都是民国了,竟然还有人如此愚昧!   她曾经说过会让女儿招婿,可依然不能让他们满意。   杨夫人以前觉得自己是个厉害的,能够镇住所有场面,如今才知道大家当时不过是给她丈夫面子罢了。   她的丈夫看似躲在她身后,凡事让她唱黑脸,可大家都看出来她丈夫是什么态度,不敢不当一回事。   彼此之间一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可当她丈夫离世,这种平衡就被打破了,她们母子的处境就变得艰难起来。   在大上海不像在乡下,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夺走财产,可若是天天有人上门,也不厌其扰。   他们还占了个孝字,很多人还不会觉得他们不讲道理,觉得找个继子传宗接代天经地义。   而警察局更是不敢招惹,他们吸血属性不比这群人好多少,一旦沾上恐怕更难摆脱。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害死了我的丈夫,只有我的丈夫死了,他才能吃‘绝户’!”   杨夫人恶狠狠道,从前没有多想,现在才发觉有那么多不对劲的地方。   “呵,难怪他这么积极要过继,都是他早就盘算好的!之前他就曾使坏,让他老婆的妹妹勾引我丈夫,要不是我丈夫不是个好色的,就被他得逞了。”   杨夫人心脏跳得非常快,呼吸都有些急促和艰难起来。   “他早就对我们不满,我们一直不肯借钱给他,让他心生怨怼,所以才下此毒手!对了,他之前就跟村里的赤脚医生学过几天,他肯定懂针灸!”   齐铭挑了挑眉:“除了他,你觉得还有谁比较可疑?”   杨夫人沉吟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我们家那位是个老好人,对谁都很和善,这一点你可以问小宋。他没有跟谁闹过矛盾,生意上也是以和为贵。”   宋飞扬的面色明显有些不自然,稍纵即逝,附和道:   “嫂子说得对,杨哥很讲义气。他当年中了头彩,也没有忘了我们几个兄弟,一直带着我们发财,才让我们有了今天。”   “那张子明是怎么一回事?”   齐铭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宋飞扬,好似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什么似的。   原本站着的宋飞扬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   “这件事是我们几个人终生的遗憾,如果当初我们再仔细一点,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宋飞扬一脸痛苦,脸埋在双手中。   杨夫人也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丈夫也一直不敢提这件事,但是我知道他内心肯定很自责。”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这件事就由我来说吧,我是当事人,我记得非常清楚。”   宋飞扬放下双手,面露痛苦。   “当年我们一起在一家商行里工作,张子明是新进的员工,当时他还在读大学,来商行上班是为了赚取学费。   他一来大家就非常的喜欢,他为人上进,性格也非常的好看,完全没有大学生的傲气。让他做什么,他都会认真负责,很珍惜这份工作。   有一次,我们完成了一个大单子,大家很高兴一起去庆祝。那天大家太开心了,也就喝得有点多。我们不知道张子明酒量这么不行,当时散场的时候,大家看他还挺清醒,就没管他各自回家。   没想到第二天,竟然传来消息,他冻死在街头!那年上海的冬天特别地冷,当时还下着雪,那几天街头冻死了不少流浪汉和小孩。”   宋飞扬回忆时,痛苦不已。   “我们明明当时也察觉到不对劲,可偏偏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去管他。如果我们那时候多分一点神去关心他,就不会闹出这样的事。   他真的是个非常好的人,又是个大学生,前途无量。我们真的,真的太后悔了。如果不是我们怂恿他去喝酒,散了之后还不去管他,他就不会这样走了。”   宋飞扬忍不住哭了起来,低低的呜鸣声砸在心上,令人感受到他的悲伤和懊恼。   杨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件事给我丈夫带来很大阴影,完全不能在他面前提这件事。有段时间他都禁酒了,后来为了应酬才继续开始喝的。”   “当时一起喝酒的人除了宋先生和杨先生,还有两位?而且他们都已经死了?”   宋飞扬目光闪了闪,“是,我们被人盯上了,一定是他回来报仇了。”   “张子明还有家人吗?”   宋飞扬摇了摇头:“没有了,他是家中独子,父母在他离开之后,没多久也没了。对了,还有个姐姐,不过早就已经出嫁了,他死的时候都没有回来。”   白向墨闻言忍不住嘀咕:“这是哪门子的独子。”   “他平常跟谁走得比较近?”   “他没有说过,他不是上海人,来我们商行的时候,到上海也才半年。他平常也没有提起学校里的事,他下葬的时候,也有同学来了,可是并没有感受到他跟谁的关系特别好。”   白向墨问:“另外两个人的死有查过吗?是否存在疑点?”   “看着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卢航现在做海鲜生意,他冻死的冰库就是他自己的。根据现场勘查,警察认为他是喝醉了,所以误入了冰库。   蒋成文落水身亡,也没有查到什么,大家都以为是意外。要不是我接到那张纸片,我也不会怀疑他们是死于非命。”   “他们两个人收到过这类的纸片吗?”   “我也不太清楚,我们这些年其实已经不怎么联系了。其实我跟杨哥也不像以前一样经常在一起,大家心里有根刺,见到彼此就想起张子明,那是我们一生的伤疤。   我们收到警告之后才开始联系彼此,结果发现卢航和蒋成文竟然都没了,死得还那么蹊跷。”   宋飞扬得知杨睿也死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躲在家里瑟瑟发抖好几天,不敢出门,生怕自己也会被害死。   可他在杨睿下葬的那天,还是鼓起勇气冲了过来。   “我不信是鬼索魂,一定是有人在故弄玄虚!所以我要制止杨哥下葬,只有查出真相,才能让这噩梦过去。”   白向墨看了他一眼,要不是那天他也在现场,恐怕就信了他的话。   不过宋飞扬在极度恐惧中,还能找回一丝理智,认为背后有人搞鬼,想要彻查死因,也很是不容易了。   宋飞扬说完这话,还不忘加一句,“我不允许谁利用张子明的名义胡作非为,他已经很不幸了。”   杨夫人忍不住红了眼,“小宋,你是个善良的人。”   “嫂子,一定是有人故意想借这件事浑水摸鱼,如果不揪出幕后真凶,谁也不知道这个疯子还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杨夫人由衷感激道:“小宋,多亏了你,否则的话我们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害死你杨哥。这个人实在是太歹毒了,他用这样的方式杀人,肯定是早就谋算好的!”   杨夫人脸色沉了下去,目光锐利,“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我们孤儿寡母就算是把所有钱都散了,也不会让他们拿到一分一毫!”   杨夫人现在非常肯定凶手就是杨刚,只有他的关系和自己丈夫最亲,膝下又有八个孩子,儿子就有六个。   杨睿死后,杨刚就是最适合过继儿子的人选之一。   要不是盯着他们家的族人有很多,她又在暗中布置,煽风点火,现在恐怕已经被他得逞了。   她望向齐铭,“齐先生,这件事已经查清楚了……”   齐铭却没有理会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宋飞扬,道:   “张子明死的那天,也是吕宋票公布获奖名单的时间,对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章尸检鉴定部分来源于《法医学杂志》08年8月第24卷,案例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不是谋杀,而是非法行医误伤致死。大家去针灸的时候,一定要去正规医院啊。   另,现在JJ好容易删评论啊= =。。。   再次声明,我不会删评论的,除非是很直接的人生攻击(目前并没发现,大家都是小可爱),如果发现自己评论不见了,都是JJ删的,现在管理很严,大家谨慎用词ORZ   感谢在2021-08-23 20:40:35~2021-08-24 11:3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圣解 23个;33477412 21个;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33477412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33477412 3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33477412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477412 4个;森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忍听羌笛 12瓶;琼瓊 5瓶;木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1更+2更)职场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宋飞扬表情有些难看, 音量不自觉拔高,好像被人污蔑一样的愤怒。   齐铭笑着看他,一副——你心虚什么, 你激动什么的表情。   杨夫人疑惑的目光也投向了他, 似乎也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激动。   宋飞扬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反应过度,压下自己的情绪, 瓮声瓮气道:   “是, 那天我们会聚在一起喝酒, 就是为了庆祝这件事。”   “我看报纸,杨先生并不是公布结果的当天去领奖的?”   “那天商行很忙碌, 所以等杨哥知道自己中了奖, 吕宋票店已经关门了, 兑换需要等到第二天。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所以杨哥邀请大家提前庆祝。”   杨夫人也插话道:“老杨当时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确实提了一嘴,不过只说以后我们不用为钱发愁了, 并没有说中奖的事就倒头睡过去了。”   杨夫人一直等到杨睿领到了钱,才知道自己丈夫竟然中了这么大的奖。   她当时完全被吓了一跳, 难以相信他们有这样的运气, 缓了好几天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 那张彩票是杨先生买的?”   宋飞扬这下是真的怒了,“齐先生,你这不是废话吗!如果不是杨哥买的, 怎么会是他去领钱?!你就算是大公司的经理, 也得好好说话,别含含糊糊地给人身上泼脏水!”   杨夫人也领会到齐铭话语里的意思, 心里也不太舒服, 态度却依然温和:   “齐先生, 我先生一直都有购买吕宋票的习惯。我以前非常的反对,觉得这是一种赌博,根本没有人会赌赢。我的家中还有很多吕宋票的存根,那都是以前我丈夫买的,领到大奖之后才放弃了这个爱好。”   齐铭依然未表态,目光望向宋飞扬。   “就是这么回事,杨哥一直做着一夜暴富的梦,所以每期都会买,我们几个会买吕宋票也是他带起来的风气。”   “张子明也买了?”   宋飞扬脸色发沉,心中很是不痛快,却也回道:   “没有,吕宋票又不是没有成本的,他特别的节俭一分钱不敢乱花,就算心里有发财的梦也不敢浪费这些钱。你要是不信,你可以问问认识张子明的人,他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   齐铭点点头,温和笑道:“感谢宋先生给我们提供的线索。”   “我们确实愧对张子明,这是我们四个人心中难过去的坎。要不是我们的疏忽,他现在一定前途无量。可不代表我们就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如果是我们害死了张子明,我愿意被天打雷劈!”   宋飞扬愤愤不平,情绪非常激动。   “我只是例行调查,还请宋先生体谅。”   宋飞扬冷哼一声,当作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请问宋先生,你们四个人还曾得罪过什么人吗?”   宋飞扬摇摇头:“做生意就是要以和为贵,不管是对谁都恨不得供起来,怎么敢得罪人。”   “你现在依然认为杨先生几人的死,和张子明有关?”   “你如果不是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人会盯住我们四个人。我活了这么长时间,唯独在这件事上感到理亏,因此能想到的只有他。”   宋飞扬叹道,“人果然不能做错事,否则这一辈子都要为了这件事赎罪。我们这些年做了不少慈善,可心里就是过不去这个坎。”   宋飞扬整个人垮了下来,完全没有刚才情绪激动的样子,整个人完全萎靡了下去。   “小宋,你别丧气。我觉得这件事是你们想太多了,卢航和宋成文的死兴许只是巧合,我家老杨更可能是他家里那些人害的。”   “可要不是冲着这件事,怎么会有人递那样的纸条呢?”   杨夫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道:   “我也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兴许是有人在恶作剧。可老杨的死,肯定跟这件事无关,他一定是被他家里那些豺狼虎豹给弄死的。”   杨夫人非常笃定自己的猜测,望向齐铭目光坚定。   “齐先生,你一定要仔细去调查杨刚,他跟我丈夫的死绝对有关系!”   “杨夫人请放心,我会查清这件事的。”   离开杨夫人的住所,白向墨这才开口:   “你觉得他们说的是实话吗?”   齐铭笑了笑,“每个人都会朝着利于自己方向说话,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宋飞扬想要为自己开脱,杨夫人想要将觊觎自家财产的人送进牢里。   即便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可也会下意识地往自己想要的方向进行描述。   同样一个事实,不同的话描述出来,很可能会给人完全不同的印象。   白向墨望了望四周,齐铭好奇:“你在看什么?”   “今天孟明锐怎么消失了?平常一有案子,他必然会出现。”   没案子的时候,孟明锐都经常跑过来溜达,这几天竟然消失了。   “他这个人干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兴许又找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白向墨却并不这么认为:“我看他对探案很有兴趣,不该是这样啊。”   “他想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的。”   齐铭明显对此很佛系,并不在乎的样子。   “我以为你会严格要求他,不需要他半途而废。”   “他都多大年纪了,再说了他还有爹娘,这里还有个舅舅呢。”   白向墨上下打量他,“怎么感觉你以前不是这个态度啊?”   齐铭深深看了他一眼,同样反问道:“你真不觉得他是个大灯泡?”   白向墨一时语塞。   “走,我们去一趟宋飞扬他们以前待的商行,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齐铭特别哥俩好地拍了拍白向墨的肩膀,感受不到一丝暧昧,特别的正经。   宋飞扬之前待的那家商行现在已经不存在了,不过齐铭还是找到了当年商行员工的信息。   其中之详细,令白向墨叹为观止。   “你这信息网也是绝了,这都过去了七-八年了,还能拿到这么完整的名单。”   不仅有名单,连各个员工入职情况和离职时间都有,准确到当年的月份。   “这些人都是普通百姓,为了养活自己和家人,离开上一家就要去下一家,这些信息并不难查。”   齐铭很是平静道,好像这一切没什么大不了一样。   这样的态度反倒让白向墨觉得他更厉害了,所以才对这样的信息网不以为然。   哪怕放在后世,虽有联网想要调查清楚,也得费一些时间。   齐铭这边的效率同样非常地快,打几个电话就差不多整理出来了,堪称神速。   白向墨看着员工信息,发现了问题:   “这家商行员工的离职率有些高啊,新员工上班没多久就离职了。”   现在找工作并不容易,这家商行的福利待遇都还算不错,依照现在环境的标准来说,商行明显留不住人才。   白向墨又翻了翻,“普通员工并没有那么高的离职率,离职率高的基本都是大学毕业的,再不济跟张子明一样是在读大学生。”   “大学生难得,很多都自带傲气,家境往往也不差。他们受不了委屈,动不动就离职也不足为奇。”   白向墨却不这么认为:“这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会到这种商行找工作的大学生,往往是真心实意想要找一份工作的,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现在很多大学生多以文科为主,最理想的职业就是进入政府实现理想抱负,要不然就是希望去大公司里找高薪工作。   这家商行规模并不大,福利待遇虽不错,可对比很多人的心理预期还是有差距的,只是在普通人眼里很不错罢了。   能到这种小型商行求职的大学生,一般都比较务实,不会好高骛远,也会更珍惜工作机会。   “这上头有两个人还留在上海,我们去问问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齐铭点了点上头一个人,“就从这个人开始吧,他现在工作的地方就是咱们华兴旗下的一家工厂。”   白向墨感叹:“华兴真是什么行业都涉及啊。”   两人来到工厂,很快就将那个人给找到了。   “那家商行啊?我记得,当然记得了。”   来人名叫宁宏,他说起商行名字明显冷哼了一下,明显当时的工作经历并不那么愉快。   “你对那家商行很不满?”齐铭道。   宁宏摇头又点头,“我当时刚毕业,你们也知道我学的是物理,除了当老师或是进政府干完全和自己工作无关的事,其实没什么对口的工作。所以能进入一家商行,待遇也很是不错,我心里很高兴。”   齐铭和白向墨听到这,立刻知道,他后面肯定还有一句‘但是’。   果然——   “但是,商行其他都好,就是里面的人不好相处。欺生行为特别严重,尤其是那几个商行老人,老是仗着自己跟商行老板一起打江山的,对我们这些新来的特别的傲慢。   尤其是我这种大学毕业生,字里行间总是不停地贬低我,就没差直接说我白读这么多书,还不如那些小学毕业的有用。”   宁宏说起当时的经历就觉得很窝火,“我那时候一开始确实做得不行,毕竟我是新手需要一点适应的时间。所以他们说什么我也不好反驳,就想着做好自己的事。   后来我发现他们就是故意在排挤我,有用的什么都没教,也不让我去做,就让我端茶倒水。要是他们工作上出了岔子,那绝对会说都是我的责任。”   齐铭:“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怕我这个大学生把他们的饭碗给抢了吗!我一进来就跟普通员工待遇是不一样的,只要我干得好升职加薪都会比他们快。他们生怕老板有了我这样的大学生,就把他们给踹了。”   宁宏脾气直来直去,哪怕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心中还是很不痛快。   “都是男人,我真是瞧不上这种暗搓搓使坏的。故意用长辈身份压迫我,那个姓杨的为主,其他人都是狗腿子,一唱一和的,我当时刚出校园知道什么呀,一开始还真给吓住了。   后来我实在扛不住,我就跑了。来到华兴我才知道,那就不是正常的同事关系。他们分明刻意打压和贬低我,让我觉得自己能力不行,然后什么都听他们的。”   白向墨皱眉,这是职场PUA啊。   “杨睿是不是很喜欢买吕宋票?”   宁宏撇撇嘴:“他这个人确实有点狗屎运,竟然让他中了大奖。 ”   “你们知道我当时是因为什么契机离职的吗?”宁宏反问道。   “什么?”   “他们如果只是喜欢把脏活累活给我做就算了,谁让我是新人呢。他们还喜欢占我便宜,今天让我买那个,明天让我捎这个,可没有一次还我钱的。   虽然都是小东西,说出去可能很多人还会说我斤斤计较。可我凭什么惯他们这毛病啊,他们是我爹还是我妈啊。所以有一次他让我去帮他买吕宋票,我直接就拒绝了,他当时就怒了,声称让我在公司待不下去。   我一听就咽不下这口气,我是为了赚钱才来工作的,可不代表谁都能当我大爷。所以我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我一个大学生还怕饿死在街头不成?才不受这窝囊气。”   “商行老板不管吗?”   宁宏叹道:“他一直和稀泥,觉得那四个人是元老,让我们新人尊重他们。要我看他就是没能力,控制不住这四个人。也难怪后来商行倒闭了,我当时看着就觉得没法长久。”   “我离开之后,不是还见过以前当时的一个同事,他就说那四个人其实就是故意的。他们害怕我这种有能力有学历的人进到公司,就没有他们的位置了,所以才会这样挤兑我。”   “所以我猜,老板也对他们不满,只不过当时依赖他们,所以不能怎么样。他一直想要招大学生,也是想要改变这个现状。只不过事与愿违,我们扛不住都给跑了。”   离开了宁宏,白向墨和齐铭又去找了另一个人。   他的说法和宁宏差不多,也都认为杨睿四人并不欢迎他,所以一有其他工作机会,他就辞职跑了。   虽说现在都说大学生找工作不易,那也是对比他们的理想要求来说的,并不是真的找不到工作。   另一人说道:“也怪不得当时老板忌惮那四个人,自从杨睿中了奖有了本钱,四个人就离开了商行自己单干去了。靠着之前打下的人脉,抢的都是商行的生意,硬生生被挤兑得开不下去。”   “商行是因为杨睿才开不下去的?”   “可不是吗,杨睿那几个人也太不是东西,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丁老板的父亲一手带出来的,他们不仅不知恩图报,后来还一点不留情面,把丁老板商行的生意都给抢了。   丁老板人是真的很不错,我走的时候没干满一个月,可还是给了我一个月的工钱。只不过他性子软,也没什么手段,管不了那四个人。”   齐铭和白向墨对视一眼,齐铭又问了几个问题,便是离开了。   “果然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杨夫人和宋飞扬都没有提过这个丁老板。”白向墨道。   “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自己自立门户却不给老东家一口汤喝,这个仇可是不小。”   “不知道现在丁老板在哪里?”   齐铭手里的那份资料也不是齐全的,还留在上海且有正式工作的,信息也就比较全,否则一时之间还没法查那么细。   “我会加派人手去调查,如果还在上海明天就有结果,如果已经离开那么估计至少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白向墨点点头,“我们先去查一查张子明这边的社会关系,他的姐姐没有音讯吗?老家是否还有其他亲人?”   “张子明的消息还真不太好查,他家远在桂省,我在那边并没有消息渠道。”   “那我们先去找他以前的大学同学吧,兴许能问出什么。”   张子明的大学同学有不少都留在了上海,只不过找了一圈,对张子明了解的人并不多。   “他是个非常勤奋的人,我们的功课很繁忙,他还要抽时间去打工,因此我们跟他都不太熟悉。”   “他非常的节俭,哪怕赚了钱每天还是一样吃白米饭甚至白米粥配咸菜。”   “他做事脚踏实地,就是从小地方出来了,家里条件也不太好,有些自卑。”   张子明同学们对他的印象更多在于为他惋惜,其他印象却都不深了。   “不过可以确定一点,张子明并不像是会购买吕宋票的人。”白向墨道。   吕宋票确实能带给人美梦,可更多的人还是清醒地意识到这是一种赌博。   根据张子明的性格,确实不太像会去买吕宋票的人,一张吕宋票可够他吃一天了。   齐铭推了推眼镜:“那也不一定。”   白向墨望向他,他继续道:“他自己兴许没有这个意愿,可如果他是帮杨睿他们跑腿呢?”   白向墨拧眉,想起了宁宏的话。   “让他跑腿花自己的钱去购买吕宋票,没想到竟然中了奖,这分钱的事就变得复杂了。”   齐铭打了个响指,“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所以宋飞扬才会表现得那么失常。否则只是因为愧疚,他和杨睿这样的人不至于如此。”   自己开公司能把对他们很好的老东家挤兑倒闭,齐铭才不信他们有这么强的道德观。   现在喝酒散场,谁还会管彼此怎么样?大家都是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心里会难受和愧疚,可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   白向墨点点头,他也认为整件事更多是围绕这四个人展开的。   “不过目前看杨刚也有很大嫌疑。”   “我们也去会会他,不过我觉得他的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   “直觉。”齐铭用修长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白向墨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杨刚被召唤到巡捕房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为什么要抓我啊?我没犯什么事啊,就是玩了几把,这不犯法吧?”   “五月三十日,你在哪里?”   “啊?”杨刚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堂弟杨睿死的那天,你在哪里?”   杨刚这才知道齐铭在问什么,“我在赌坊里,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齐铭将白向墨做的尸检报告推了过去:“经查证,你的堂弟杨睿是被人谋杀的。”   杨刚直接惊呆了,“怎,怎么可能?不是病死的吗?怎么就变成谋杀了?!”   “你不是早该得到消息了吗?”   杨刚撇撇嘴,“我这不是以为那个女人故意搞的幺蛾子吗,真的是头发长见识短,没有儿子怎么行?女儿能有什么用,早晚都是别人家的。”   说着,他探头探脑地压低声音问,“我堂弟真的是被人害死的啊?”   “是,你目前是最大的嫌疑人。”   杨刚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你,你,你们胡说八道什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一直想要过继自己儿子给杨睿,可他一直不松口。所以你想要将他害死,然后趁机过继自己儿子。”   “我,我要是这么做我天打雷劈!”杨刚单手举天发誓。   “是,我承认我有私心。可他是我堂弟,我们是一家人,流着同样的血,我怎么可这么丧心病狂!”   “你在外面欠了很多债,一直想要跟你堂弟借钱,你堂弟借了几次就再也没松手。你因此怀恨在心,又想霸占他的财产,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杨刚一听顿时急了,“我没有,不是我干,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据我们调查,你那天曾趁着杨夫人离开家,进了屋子找你堂弟。”   杨刚听这话额头上都冒出冷汗了,“我,我没有……”   “你确定?如果做了伪证,也是会受到惩罚的。”   杨刚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是,我是进去了一会,我想趁着那个女人不在,跟我堂弟借钱,可我真的没有杀人!我离开的时候,我堂弟还好好的啊。”   “目前的证据证明,你是最后一个离开你堂弟家的,且没有其他目击证人。而杨夫人一回家,就发现你堂弟已经没有了气息。”   杨刚瘫软在椅子上,觉得自己长满了嘴都说不清楚,直接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   “真的不是我啊,我疯了我才会这么干啊。我是贪图他的钱,可也不想要他的命啊。”   “证据。”   杨刚猛地抓自己的脑袋,头发跟鸡窝一样,完全乱了。   “我哪里给你找证据啊,我当时拿到钱就离开了。况且,过继这件事本来就是我堂弟的意思,他不在了,这件事更麻烦了。”   齐铭和白向墨对视一眼,面露惊讶。   齐铭:“这跟杨夫人说的可不一样。”   “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就知道仗着我堂弟喜欢她,作来作去的,要按我说早就该休了。   一个男人没有儿子怎么行?他就算事业搞得再成功,没儿子就什么都不是!你看看,死了连个摔盆的都没有,断子绝孙能好听吗?我堂弟是个好男人,生怕那女人想不开,所以还得装模作样地应付,其实心里早就有其他盘算。”   “结果现在倒好,我堂弟人突然没了,大家一看孤儿寡母的好欺负,全都跟苍蝇一样凑过来。都想把自己的儿子过继过去,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杨刚很是愤怒,要不是一群不知所谓的人过来凑热闹,他早就办成这件事了。   白向墨脸色有些不好看,声音发沉:“你和杨睿想要过继的那个孩子,其实是杨睿的亲生骨肉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4 11:32:26~2021-08-25 11:5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短腿 15瓶;年小闲 14瓶;彼安Jemimah 10瓶;葱芯儿、哇汪汪、慕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1更+2更)报仇   “你怎么知道?”   杨刚脱口而出, 他并没有太多慌张,反倒觉得找到了同盟。   “你看你们外人都这么明白,本来嘛, 谁家能不要儿子的?女儿就算招婿能招来什么好东西?他们都是冲着钱来的, 只要把人给占了,就算儿子改不了姓, 也会三代还宗, 一样断子绝孙。”   白向墨眉头紧蹙, 心中藏着一团火。   杨刚却完全没有意识到,继续说道:   “我堂弟就是心太善, 你说现在有钱男人谁不娶姨太太?他为了有个儿子, 还得这样藏着掖着, 我那弟妹真是太不知足了。哪能让自己丈夫这么为难的, 瞧瞧现在这事闹的。”   齐铭:“孩子的亲生母亲是谁?”   “找乡下女人生的, 生下儿子就把她给打发了,没有留一点后患。”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个孩子是杨睿的?”   杨刚面色不太好看, “这件事都是我堂弟让我偷偷摸摸去办的,孩子生下来之后, 也都处理干净了……”   “所以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那孩子就是我堂弟的!千真万确, 我要是撒谎天打雷劈!”   齐铭挑眉,“那你为什么不给你弟媳挑明?”   杨刚撇了撇嘴,“我说了啊, 我弟媳愣是不信。都怪那群混账, 为了过继自己儿子,什么胡话都敢说。”   “杨睿就没有留下一点证据证明那个孩子是自己的骨肉?”   杨刚苦着脸说:“谁知道他就这么走了, 原本我们都计划得好好的, 我堂弟再拒绝一两次就被逼无奈过继了这个孩子。   反正孩子现在还小, 谁养认谁,到时候我们家也会搬离上海,不会跟孩子牵扯上关系,哪里知道他就这样没了呢。”   “搬离上海?”   “对,这也是为了让弟媳安心。我们打算去金陵,正巧我堂弟在那边也有一些生意要打理,我们过去正好合适。”   “他为什么不直接从外头抱回来,要从你这边经手。”   哪怕是过继,可只要从杨刚这边过继,孩子身上就会被打上烙印,整件事就会变得麻烦许多。   “还不是怕我弟媳多心,万一生下的孩子跟他长得很像,这不就露馅了吗。”   齐铭笑了笑,“还因为这是你提的吧?”   “你怎么知道?”杨刚惊讶,随即爽快承认,“是我提的,这不都是为了让他有个儿子吗。况且由我们操作更方便,绝对不会露馅。”   “那个孩子其实就是你自己的孩子吧。”   “是……不是,你说什么!你别胡说八道,那孩子就是我堂弟的,你这人怎么这样 ,你可以骂我不能污蔑我!”   杨刚直接暴跳起来,整个人十分的愤怒,狠狠的瞪着齐铭。   齐铭依然面露笑意,他指了指身边的白向墨。   “现在洋人有测试孩子是不是亲生的科学办法,你堂弟现在的尸体还未下葬,我们可以进行测试。如果真的是你堂弟的孩子,你也能让他认祖归宗。但如果不是的话……”   齐铭没有说下去,只是笑着看杨刚。   可意思非常明确,他敢撒这样的弥天大谎,也就彻底失去了过继的资格。   杨刚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面部表情有些僵硬,整个人好似缩成了一团。   “我堂弟也不想这件事被大家知道,会伤我弟媳的心。他就算去世了,我也不能违背他的意愿。”   离开审讯室,白向墨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个孩子不是杨睿的?”   “猜的。”   白向墨停下脚步,抿唇看他。   “我真的只是随口诈一下罢了。”齐铭笑道,“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种无赖都喜欢把所有便宜都给占了。”   “你胆子也是够大的,还说什么可以测试是不是亲生。万一孩子是杨睿的,你还真打算掺和进去,帮他认祖归宗啊?”   “第一次诈他的时候,看他表情我就肯定其中有猫腻,才敢胡诌。他这种人要真的这么理直气壮,早就闹出来了,哪里会藏着掖着到现在。”   白向墨觉得这一系列剧情简直堪称反转剧,一波三折各种反转。   这一家子真是够闹腾的,人不多戏却不少。   要不是突然出了这样一件事,以后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白向墨莫名觉得有些痛快,杨睿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也阴沟里翻了船。   他试图欺骗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也会有人试图欺骗他。   而杨刚也同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杨夫人目前的态度非常明确,她极为厌恶杨刚,绝对不会把他的孩子过继过来的。   “杨睿会不会知道杨刚背后做了手脚,不肯过继他的孩子。杨刚一怒之下,就动了手?”   齐铭摇头:“可能性不大,如果杨刚做的事被杨睿察觉了,肯定会恼羞成怒,不再信任杨刚。用针灸杀人需要在杨睿信任的环境里完成,杨刚不符合这个条件。”   白向墨点点头,毒物分析报告已经出来了,杨睿身体里并没有麻醉或者致人昏迷的药物。   安神汤的功效并不能把人弄晕,只是对睡眠有所帮助罢了。   “会是什么样的人,能获得杨睿的信任呢?”   “那个人明显对杨家很熟悉,进出都没有被人发现,分明策划已久。”   杨睿发达之后,身边就没有消停过,那些人只要一有机会就会过来攀关系。   杨睿明显也很享受这种追捧,很喜欢接待这些亲戚,因此了解杨家、能够自由出入杨家的人还不少。   “要不要叫上孟明锐?让他也派点人手去调查,这样速度会快一点。”   杨家这边的社会关系很复杂,需要一个个去查证,另一边张子明和丁老板那边也得派人,齐铭的压力不小。   卢航和蒋成文那边,也同样需要派人手看看有什么发现。   当时的验尸报告白向墨也已经看过,还算比较详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两人已经去世了一个多月,尸体已经腐烂,依照两人死法,白向墨即便有机会验尸,恐怕也很难获得太多有用的信息。   更何况那两家人明显不想打扰死者安宁,也并不认为他们是他杀,坚决不同意起棺。   白向墨之前也去调查过现场,可事情已经过了很长时间,那些地方人来人往,现场早就没有了痕迹,并没有任何发现。   因此只能通过对他们社会关系的调查去寻找线索,白向墨的专业特长在后续调查上作用并不大,白向墨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齐铭摇了摇头,“他家里出了点事,现在正准备去一趟北平。”   白向墨顿时不好再问,孟明锐身份特殊,有些消息还是不打听为妙,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现在的时局有关。   “那我们分头查吧,这样速度能够更快一些。”   齐铭直接一把拽着白向墨,半搂着往前走,态度十分强硬。   “想都别想!我们就是一对!”   丁老板那边很快得到了消息,丁老板在自家商行倒闭之后,没多久就病了,一命呜呼。   原本商行倒闭就让丁家大伤元气,丁老板生病去世更是雪上加霜。   一家人在上海待不下去,就回杭州老家去了。   “我打算去杭州一趟。”齐铭望着白向墨道,那眼神里的意思非常的明显。   白向墨哪里看不出他心中想法,“那我也一起?”   齐铭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白向墨差点以为他们不是去查案,而是去旅行的。   林宛如得知白向墨和齐铭要去杭州,一整晚都在给他们做吃的。   “娘,火车上也有吃的,不用这么麻烦。”   白向墨看她一副要把家里所有好东西都让他带去的架势,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白向墨以前经常出差,出门经常就带着一个背包和法医勘察箱,如果是短期出差,就一个小包,越轻便越好。   “火车上买的哪里有家里的好,坐这么长时间的车,一定得好好准备。你身子骨才刚好,离家这么远要是水土不服,可得难受了。”   白向墨哭笑不得,杭州距离上海哪里远了?   他以前在上海读大学的时候,经常早上去杭州逛一圈,晚上就回来了。   好吧,那是以前。   在后世上海到杭州的高铁只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可现在,火车需要行驶十个小时,妥妥的长途。   对于林宛如这种以前连弄堂都很少出的人来说,杭州已经非常地远了。   “娘,那也不用这么多。”白向墨叹道。   他们就去那么两三天,这些东西都够吃一个多礼拜了。   “又不光是你一个人,还有小齐呢。再说了,你要是扛不动,不是还有他吗。”林宛如理所当然道。   自打林宛如开始工作,她的性格明显变了。   或者说原本压抑的性格,现在开始释放出来。   不再那么战战兢兢、唯唯诺诺,整个人变得更加地有主意。   指派人做事的时候,也不像以前一样唯恐对方会不高兴,就把所有事都揽下来。   累死自己,还讨不了好。   齐铭看热闹不嫌事大,“对,林姨你想得太周全了!出门在外有家里这一口,也就不难熬了。”   林宛如顿时一副——看吧,有人也赞同她观点的模样。   白向墨哭笑不得,齐铭现在天天来家里,和林宛如的关系都快比他还亲了。   称呼也从伯母改成了林姨,现在的林宛如更喜欢别人认可她的身份,而不是谁的谁,也就更喜欢这个称呼。   白喜儿也不像以前似的避嫌,完全把齐铭当作大哥哥看。   白向墨虽然比白喜儿还要大,可辈分摆在那,所以白喜儿总是以长辈自居。   自从有了齐铭,他表现得很成熟,长得又很高大一看就很可靠,对白喜儿也像哥哥对妹妹一样,白喜儿也就很自然而然把齐铭当哥哥看了。   于是,在齐铭的拱火之下,白向墨和齐铭前往杭州时,大包小包的两个人都快拿不动了。   从殡仪馆出发的时候,车子里塞得满满的,白向墨和齐铭在后座紧紧挨在一起才能坐得下,腿都动不了怀里也抱着东西。   齐铭甚至提议他抱着他,白向墨无情地拒绝了。   白向墨哀怨地望着齐铭,“都是你,你看我娘给我们准备这么多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去逃荒。”   “林姨心里担心,要是不拿这么多东西她心里不踏实。”   白向墨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也没有坚持,可东西也太多了。   “没事,有的东西我们让侯三拿回家。”齐铭望向前面的侯三,“你媳妇快生了吧?”   “早着呢,现在还不到六个月。”侯三一说到老婆孩子,那笑容快把嘴给咧开了。   “啊?不到六个月?我那天碰到她,肚子那么大,我以为快要生了呢。”   侯三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得意洋洋地说:“刚查出来了,怀了双胎。”   “双胎?你这小子行啊。”   侯三嘿嘿笑着,难掩心中得意。   “我看她辛苦,就让她辞了工作。可她就是不乐意,老大,你有空给她说说呗,我现在又不是养不起她。”   “呸,这种事我怎么劝啊?”   “你跟俞夫人说一下呗……”   “你可拉倒吧,这是让我跟弟妹结仇啊。她觉得自己没问题,俞夫人是通情达理的也不会给她派很重的活,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会出什么事。再说了,真要是在俞家出了什么事,叫医生去医院也比在家里强啊。”   白向墨也道:“女人怀孕的时候,情绪非常重要。她要是不喜欢闷在家里,反而对孩子对她自己不好。只要医生说没问题,她在外头活动对身体也有好处。”   “我这不是心疼她吗,现在肚子就那么大,我生怕月份大了肚子会炸开,有时候觉得怀两个也不怎么好。”侯三这下是真的发愁了。   白向墨和齐铭只能安慰几句,让他不要担心,更不能把这种情绪带到李红妹面前,否则她会更加焦虑。   下车的时候,白向墨和齐铭只带走了一部分吃食,其他都让侯三带回自己家。   林宛如准备的都是好东西,给孕妇和侯三也不会浪费她的心意。   “还是没孩子好,我看侯三现在都已经开始发愁了。有一天还跟我说要是生了女儿,被男人欺负了怎么办?现在的世道太坏了。他越想越生气,差点又撞了车。”   白向墨笑了笑,哪里听不出齐铭的试探。   杨刚关于儿子的言论明显对他造成了冲击。   “反正我不愁,有没有孩子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人生短短,最重要的是做好自己。”   齐铭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   未再明说什么,却也再次确定彼此心意。   两人一大早就坐上了火车,直到下午才来到了杭州。   齐铭看白向墨整个人有点打晃,“咱们先找个旅店休息,明天再说吧。”   “还是直接过去吧,时间耽搁越久越麻烦。”   白向墨拒绝了,他们坐的是豪华包厢,里面还有躺的地方,其实并没有感觉有多累。   只不过现在的火车稳定性很糟糕,坐了这么长时间他觉得自己好像还在车上晃荡一样。   齐铭看他并不勉强,就叫来车子将他们拉到目的地。   丁家在杭州周边的小镇上,距离并不远,坐马车只需要三个小时就到了。   两人到了镇上,先找了一家旅馆住下。   小镇并不大,一条街就能走到头,旅馆也是镇上唯一的一家。   条件实在谈不上好,床上的被褥枕头有股难闻的味道。   此时白向墨很庆幸林宛如让他带了薄薄的褥子和一大块布做床单,否则这晚上多难熬。   他虽然可以无视,但是谁又不希望能住得舒服点。   “老板,你知道丁家吗?”   掌柜的对眼前一看就是青年才俊的二人很是好感,“你说的是老杨树下的那个丁家吧?当然知道,他们家以前可是我们镇上数一数二的富户啊。”   “以前?”   “是啊,以前多风光啊,现在……哎!”   “他们家怎么了?”   “他们家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在外头做生意被人坑了,这才灰溜溜的跑回来。可人倒霉喝水都塞牙,自从那以后这个家彻底不成了。”   齐铭和白向墨对视一眼,“做生意被人坑了?”   “可不是吗,据说是跟人签了合约进了一批稀罕货,想赚个中间差价,结果货到了买家跑了,他们卖不出去只能贱卖,可亏大了。”   齐铭和白向墨诧异不已,他们之前调查,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出。   “听说还是被熟人给坑了,真是有苦说不出。”   “他们家现在还有什么人?”   “没人啦,丁老板死了之后,他大儿子为了翻盘铤而走险去大老远地方收货,结果半道上被歹人给杀了。得知这一消息,丁太太扛不住也跟着去了。   大儿子老婆带着儿子去烧香祈福,结果儿子被人给拐了,她也疯了,有天在河里发现了她的尸体。丁老板还有个小儿子,嫂子没了之后,他把人埋了就不见了踪影。”   掌柜的说着唏嘘不已,“以前谁能想到这家败落得这么快,我现在还记得他们当初把生意做到上海,那春风得意的样子。结果,说垮就垮。”   “所以说做生意别只看风光的时候,就以为是多好的活,实际上最是经不起风险的。”   白向墨和齐铭没有想到千里迢迢过来,会是这样的结果。   两人根据掌柜所给的地址,来到了丁家老宅。   丁家老宅如今已经完全荒废了,可依然能看得出从前荣光。   他们沿路问过几个人,他们的说法和掌柜说的差不离。   “如果我是丁老板的小儿子,我一定不会放过杨睿他们的。”白向墨沉声道。   原本以为只是简单地抢走资源,如今看来更加恶劣。   回想也确实有几分道理,不管如果丁老板的商行也已经打出了名声,若是正常手段想要这么短时间里被击垮并不容易。   可如果一开始就让他们吃了大亏,元气大伤,那么再利用客户、合作伙伴对他们财力的不信任,对他们的各种资源进行掠夺也就更加容易了。   杨睿是商行的老人,自然清楚该怎么去做,以便将所有生意揽过来。   兴许后面的厄运与杨睿没有直接关系,可普通人都会迁怒。   既然已经家破人亡,那么也不在意鱼死网破。   齐铭诧异,上下打量他:“你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普通人的想法。”   “你刚才代入的是自己。”   白向墨抿了抿唇,绷着一张脸。   齐铭狐疑:“干嘛这么严肃,这是人之常情,我也是这么想的。”   白向墨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道:“我认为我们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丁老板的小儿子,他有重大嫌疑。”   “我已经派人蹲守宋飞扬,如果有人真的想要害他们四个人,那么一定会有人找机会向他动手的。”   “如果凶手只是想要报仇,为什么要让宋飞扬知道这一切,让他去防备,增加自己杀害他的难度呢?”   齐铭:“一刀毙命死得容易,并不足以泄愤。换作是我,也不会这么痛快下手,一定会先折磨他们。”   杨睿死前就开始被恐吓,每天精神状况非常糟糕,他会被两根针放倒,也跟他当时身体状况糟糕有一定关系。   宋飞扬现在同样处于恐慌之中,看谁都好像有嫌疑。   尤其看到杨睿竟然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内心更加惶恐,晚上睡觉都时不时会被惊醒。   屋子里不敢关灯,唯恐黑暗中被下毒手。   “那也应该先把杨睿放在最后,他是整件事的主导者,宋飞扬几人都是他的狗腿子罢了。”   “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齐铭摇头道。   “还有张子明那边,我认为也不能放过,我们去一趟桂省吧。”   “我真要敢带你去桂省,林姨非宰了我不可。”齐铭毫不客气地否定了这个想法,“我已经托人去查了,过几天应该会有消息。”   两人又待了一天,跟附近的人家调查丁家小儿子的事。   大家都说他是突然离开的,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孩子以前是个调皮捣蛋的,每次从上海回来都喜欢到处跑,又爬又跳的。这次回来跟变了个人一样,低着头也不吭气,把他嫂子埋了之后,在坟前磕了几个头就再也不见人了。”   一个老人叹道,他是最后一个见到丁家小儿子的人。   “他去上海了!”有个十来岁的小少年插话道。   齐铭看了他一眼,直接递给他一块大洋。   少年很是开心的把大洋收到怀里,这才说道:   “虎哥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他们家被坏人害得那么惨,肯定不会绕过他们的!他离开之前,还去偷偷挖了一罐子钱,说是要回上海报仇。”   一旁的人都很诧异,他们竟然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嘿嘿,我那时候就喜欢跟着他。所以他偷偷挖钱的时候,就被我看见了,他还给了我十块大洋,让我不要说出去。   虎哥还拜托我以后帮我照看他父母哥嫂的坟,这些年都是我替他去收拾和祭拜的,连我爸妈都不知道这件事。现在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我才愿意说的。”   这话一落,一只手就伸了过来,直接揪了少年的耳朵,问他钱都去哪了。   少年现在是个半大小子了,哪里肯交出钱,被揍得哇哇大叫也绝不松手。   白向墨和齐铭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了杭州,回到上海没多久,桂省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张子明的姐姐几年前就被休了,之后就没了踪影,有人说她是跑去上海,想要带弟弟的尸骨回家。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5 11:50:48~2021-08-26 11:5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月、大概在飞翔的咸鱼、折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伊凌芭舞 5瓶;口口口 4瓶;慕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1更+2更)相似   “被休了?怎么就被休了?”白向墨诧异。   齐铭摇了摇头:“电报上没有说清楚, 详细资料还得等过几天才能寄到。”   “有没有张子明姐姐的相片?”   “张子明家境并不好,能上学也是因为天生聪明,被当地一位乡绅看好资助的, 他姐姐根本没钱拍照。”   “能不能在当地找个画师, 让认识他姐姐的人描述他姐姐的容貌,然后画下来?”   齐铭闻言, 当场打了个电话, 让人发电报过去办这件事。   白向墨虽然这么要求, 其实内心并不看好。   “我们之前去调查张子明同学的时候,并没有人提过他姐姐。如果他姐姐真的来到了上海, 按道理应该会去学校调查, 询问他同学情况才对。”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 桂省距离上海又非常的遥远, 没有直达的火车, 需要几经周转才能到达。   张子明姐姐只是普通农民人家的女孩,如果她真的跑往上海, 谁也不知道途中会发生什么事。   当初张子明死的时候,家里人没法赶过来, 是杨睿几人帮忙收尸的。   张子明姐姐又是个被休了的女人, 手上肯定没有什么钱,想要从桂省到上海,更是难上加难。   宋飞扬之前说姐姐远嫁没有音讯, 恐怕并不知道这件事。   “我们去张子明的墓地看看就知道。”齐铭提议。   可当两人到了目的地的时候, 才知道这提议有多愚蠢。   张子明的墓在上海郊区,这里是很多普通人死后埋葬的地方, 距离上海市非常的遥远。   这座坟山非常的大, 远远就看到密密麻麻的土包。   它并不像安宁殡仪馆一样, 每个墓地都管理得井井有条。这里的墓地都是占个地方,就把人给埋了,什么风水什么安排都是没有的。   很多人连石碑都立不起来,用一块木板或者几块石头砌起来,就当是碑了,远远看着就像一个土包。   墓地也没有人管,没法跟人打听情况。   宋飞扬口口声声说几人对张子明非常亏欠,可问他张子明的墓地具体在哪个地方都不清楚,埋下去之后就再也没管了。   “这可得好好找了。”   白向墨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坟山,就觉得有些眼晕。   还好现在清明节刚过了没多长时间,否则现在看到的恐怕是一片高高的荒草,更没法找了。   齐铭却很淡定:“我们找墓碑最高最大的就行,杨睿最好做表面功夫。”   张子明家人虽不能到场,还有同学们来悼念,张子明因为跟他们喝酒人才没了的,杨睿又刚中了大奖,肯定不会吝啬。   果然,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张子明的坟墓。   正如同齐铭推测的那样,墓碑非常的高大显眼,坟墓基地还是用石头砌的,在整座坟山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豪华,石碑上头还刻着颇有文采的墓志铭。   坟墓被打理得干干净净,墓碑前还有烧尽的香烛和香,坟头上还添了新土。   张子明在上海并没有什么朋友,除了张子明的姐姐,不会有其他人来祭拜。   白向墨心中百感交集,“肯定是张子明的姐姐,她找来了。”   一个女人千里迢迢地赶过来,这是多么的艰难。   如果知道自己弟弟死于非命,又会是怎么样的情绪。   “张子明的姐姐,丁家小儿子,两个人都来到了上海,又都消失不见踪影。”   齐铭从兜里拿出三根香烟,点燃放在张子明的墓碑前,当作是祭拜。   白向墨也跟他讨要了三根香烟,用同样的办法给这个可怜的年轻人上香。   “如果真的是他们两个人中的一个做的这些事……”   齐铭:“你会怎么样?”   白向墨摇了摇头,“不管真相是什么样的,我们都得先查出来。”   齐铭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用在我面前包裹这么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我们会控制自己的行为,不会为所欲为。你没必要连想都不敢想,这违背人性。”   “若我会想,就会去做。”白向墨望着墓碑低声道。   齐铭挑眉,关注白向墨每一个表情。   白向墨只当没看到,带过了这个话题。   回到上海时,宋飞扬早已经在殡仪馆里等候多时。   整个人惶恐不安,一看到两人出现,猛地站起来冲了过来。   “齐先生,你,你看!他来了,他想要杀了我!”   宋飞扬递上一张两个巴掌大的纸片,说话声音都在颤抖。   上面依然是用报纸上剪下来的字帖成的话——“善恶有报,你该下地狱了。”   纸张被晕染成红色,齐铭闻了闻,是血的味道。   “齐先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啊!再这么下去,我也会跟杨哥他们一样,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的!”   “你在哪里发现的恐吓信?”   “是被人塞进门缝里的,我今天早上一起来就发现了!”   “只有这一张吗?”   宋飞扬目光闪了闪,“对,只有这一张。齐先生,您可一定得帮我啊,否则我也要没命了。”   齐铭看了他一眼,朝着他笑了笑:   “宋先生,你可能搞错了一点,我并不是警察,我只负责查明真相,并没有义务保护你的安全。”   宋飞扬的脸色僵了僵,“齐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上海滩名探吗,竟然连这点事都办不到!”   “这并不是我职责范围的事,如果你想要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可以雇佣我们华兴的保全人员。又或者直接报警,跟警察申请对你进行保护。”   “那些人都是吸血鬼,我沾上了哪里还落得好。”   这话一落,就连在餐厅里的白喜儿和林宛如都一言难尽地望了过来。   宋飞扬理所当然道:“你们华兴不是一向客户至上吗?我聘请了你,你竟然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   齐铭背靠沙发,微抬下巴看着他,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会调查杨先生的案子,并且承诺不收取任何费用,并不是冲着你的面子来的,而是杨先生生前购买了保险。我若是没有记错,宋先生并没有购买我司的保险吧?”   宋飞扬噎住,冷哼道:“不就是要钱吗,我现在就买一份。”   “合同起效是有日期限制的,况且我只负责理赔部分,并专注于投保人死亡事件。”   齐铭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宋飞扬,宋飞扬心底一紧,态度也变缓和了。   “齐先生,我这也是为了给杨哥查明真相,保护我是最快最好的方式。”   “宋先生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齐铭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手指夹住一弹,名片飞到宋飞扬的怀中。   “这是我们公司保全部门负责人,上面有他办公室电话,你如果需要保护可以打电话找他。”   宋飞扬很是不悦,却也将名片收了起来。   “如果宋先生愿意说实话,我可以让公司给你打八折。”   “什,什么实话?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齐铭挑眉:“宋先生收到的,不仅仅是这一张恐吓信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收到了它。”   齐铭耸耸肩,拿起桌上的报纸,一副请便的架势。   宋飞扬心中暗恨,却也只能讪讪离开。   宋飞扬走后,白向墨好奇问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宋飞扬绝对不老实,明显有所犹豫和保留。”齐铭将手里的报纸放了下来。   “你不是一直在想,为什么凶手面对宋飞扬不再像之前一样悄无声息地杀人,而是要大张旗鼓,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杨睿还有另外两个人死于非命,让杀害宋飞扬的难度一下增高很多吗。”   白向墨点了点头。   齐铭指了指报纸上面一位富豪的丑闻。   “凶手真的只是想杀人吗?难道不想让所有事情公之于众,让人看清楚这些人的嘴脸。”   白向墨顿时了然,“凶手现在的最终目的,已经不是杀人,而是想要恐吓宋飞扬,让他将当年的事说出来?”、   齐铭点点头,“如果凶手和恐吓宋飞扬的人是同一个,那么我认为这个猜测最为符合凶手此刻的想法。”   “你怎么看出宋飞扬有问题的?”   白向墨完全没有察觉到什么,尤其恐吓信都已经有了,不会想着他还会藏一部分。   “这个节骨眼上还能讨价还价,占尽小便宜,像他这样惜命的人,明显察觉到凶手的第一目的并不是杀死他,才敢这么做。”   齐铭说着笑了笑,“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我不过是诈一诈,谁让他做贼心虚。”   “这是抠成什么样了,竟然连这点钱都不愿意出!就算凶手目前并不是想要弄死他,可谁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爆炸。”白向墨一言难尽。   “万一他目的达到了,就能省下不少钱。”   不管是打点警察局还是聘请华兴保全,所需要花费的费用都不低。   “我现在相信他是会做出那样事的人了,如此贪财不愿意吃一点亏,如果看到有人中了大奖,肯定会眼红,想要分赃。”   齐铭摸摸下巴,分析道:   “如果一切跟我们所猜测的那样,获益最大的人是杨睿,那么可以推断中奖的吕宋票应该就是他让张子明去购买的。不管最终这张吕宋票的归属是谁,都与宋飞扬无关。   可张子明的意外死亡,却让宋飞扬和其他两人共同受益。杨睿可不是什么大方的人,否则也不会做出这一系列的事。他竟然会这么好心分钱,恐怕其中大有文章。”   白向墨也认同这个推测,这也解释了凶手为什么把宋飞扬放到最后的缘故。   宋飞扬没过几天就彻底崩溃了,他每天都会收到恐吓信,收到的东西也越来越恐怖。   先是血书,然后是新鲜的内脏,恐吓意味十足。   “这些都是动物的,难为送来的人找到跟人体这么像的。”   白向墨研究了一番,得出了结论。   虽然这些都不是人身上的,可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自家门口,也着实够吓人的。   宋飞扬这下不再吝啬聘用保镖,不过并没有找价格昂贵的华兴,而是找了价格更优惠的保全公司。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宋飞扬能够放下心来,他没有再收到,可他身边的朋友亲戚却陆续收到了。   这让那些人非常的气愤,认为宋飞扬在外头惹了麻烦,结果受罪的却是自己。   “齐先生,你什么时候才能查明真相?我快要被逼疯了!”   齐铭依然是万金油的态度——正在查,回去等消息。   “齐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吧,再这么下去,我就算不被杀死也会被逼疯了。”   “宋先生言重了,他现在不过是恐吓,并没有危及性命,不用担心。”   齐铭面带笑容,目光却很是冷淡。   “你这简直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每天都被这么折腾,我都不知道多少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一想到杨哥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了,这多吓人啊!凶手没有抓到,我一天都睡不着。”   宋飞扬暴跳,他因为睡眠不足,整个人非常的憔悴。   脾气也极为的暴躁,动不动就要抓狂骂人。   齐铭很平静,不管宋飞扬多激动,他也不接招。   最终是宋飞扬没扛住,将自己隐瞒的部分交代了。   送恐吓信的人还让宋飞扬将他们当年故意杀人的事登报,否则会一直折磨他,让他不得安宁。   “你说这能登出去吗,这要是登出去,我就完了啊!他这是要我死!”   齐铭和白向墨对视一眼,果然,那个凶手的目的并不是单纯地杀人。   他们一直在利用另外三个人悄无声息地死,来刺激宋飞扬,想要从精神上击垮他,让他将当年真相公之于众。   当年的事现在想要查证已经很难了,除非当事人承认,否则很难查清楚是意外还是四人刻意为之人。   卢航和蒋成文那边的调查也有了新的进展,在他们身边出现了同一个人。   “阿香的弟弟?”白向墨诧异。   “卢航和蒋成文自从张子明死了之后,就很少再沾酒,只是偶尔会沾几杯。他们临死前去的酒局里,都有这个人的出现。”   阿香的弟弟名叫阿伟,他没有份正经工作,到处打着零工,哪里有活就跑哪里,到处混口饭吃。   一开始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他,毕竟卢航和蒋成文临死前去的酒局上有不少人,阿伟并不打眼,很容易被当作小喽啰给无视了。   他在卢航的酒会上是上酒的小二,在蒋成文的酒局里就是个小喽啰蹭饭的。   有些人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一开始压根就没想起他。   齐铭命人再三调查,才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人,仔细一查他发现他竟然还是杨睿家中佣人阿香的弟弟。   “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再仔细查查这对姐弟的底细,看能不能查到什么。”   “他们是从徽省那边过来的,那几年徽省受灾,十室九空,因此并不好查。现在还在找当时的其他难民,看是否有什么发现。 ”   这无疑是大海捞针,一时半会儿是很难查清楚的。   正当两人想着从其他地方入手时,桂省那边的资料寄到了。   当二人看到那张画像时,异口同声道:“阿香!”   画像上的人和阿香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年纪看着都差不多。   “阿香竟然就是张子明的姐姐。”白向墨感叹,有些意外又觉得理所当然。   “画师还真是厉害,还能预测到现在阿香的长相。”   阿香离开家的时候也才刚二十岁出头,现在已经是三十岁的妇人了,容貌还是有很大改变的。   画像上的人,明显快三十岁的样子,画师并不是按照当时年纪画的。   齐铭看完了信,却不这么认为。   “恐怕并不是画师有这本事,阿香从前日子太苦,才会显老。”   白向墨看了信才长叹了一声,“哎,又一个命苦的女人。”   张子明家境虽不好,可因为张子明聪明有才学,因此被很多人所看好。   觉得他以后肯定有出息,张家会因为他而改换门楣。   也正是抱着这种期待,那位乡绅才愿意花这么多钱培养他。   张子明的姐姐阿香,也因为弟弟的聪慧沾了光,被当地一个还算殷实的人家娶走了。   依照张家的境况,阿香是很难嫁入这样人家的,能被瞧上是因为张子明很争气。   这样的婚姻关系注定是脆弱的,张子明一出事,阿香在婆家的处境就变得艰难起来。   再加上张家二老病倒离世,婆家看阿香越看越不顺眼。   大家都觉得阿香是个克星,将家里人都给克死了。   尤其那段时间阿香一直忙着娘家的事,还想跑上海去接回弟弟,不能让弟弟在外头流浪。   种种事情,让婆家越发不满。   没过多久,阿香就被夫家随便找了个理由给休了。   阿香也非常的干脆,离婚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了,没有一点眷恋和挣扎。   白向墨对阿香很是佩服,她一个孤女被赶出来,身无分文,是怎么千里迢迢跑到了上海?   “她弟弟是哪里来的?”白向墨目前更好奇这一点,“张家不就张子明和阿香两个儿女吗?”   齐铭站了起来,将架子上的外套拿下来,一件扔给白向墨一件穿在身上。   “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齐铭和白向墨来到阿香居住的弄堂,这里人员混杂,环境非常的差,依照阿香的待遇其实已经不需要租住在这样的地方。   齐铭走了几步突然停住,目光投向前面不远处正在一边晒太阳一边洗衣服的女人。   “阿香?”   白向墨顺眼望去,不由脱口而出,很快又察觉到自己弄错了。   “不对,不是她。”   那个女人跟阿香很相像,个头容貌都很接近。   那个女人听到了白向墨的话,朝着他们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两位先生也认识阿香?好多人都说我和她长得可像了。我跟阿香一样手脚特别利落,你们要是请佣人,也可以找我啊。”   女人非常热情地自我介绍,仔细一看其实她和阿香并不像。   阿香更加内敛,平常都喜欢低着头不说话,眼前这个女人明显外向得多。   说她们像更多是两人是同一类型的长相,个头瘦小,浓眉大眼,嘴有点骨骼型凸嘴,鼻子有些塌,肤色也有点偏黑。   乍一看有些相似,可至少稍微仔细就知道完全是两个人。   “请问阿香家在哪里?”白向墨问道。   “还真的是来找阿香的啊?她今天正好没去上供,她就在最里面那间屋子里,你们过去就看到了。”   两人转身离开时,还能听到背后女人议论他们的声音,连连感叹阿香命好。   明明两人长得差不多,可运气却是差远了。   阿香租住的房子跟白向墨之前租住的仓库很像,不过是有窗户的。   齐铭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人应声打开。   开门的人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人,看到两人带着诧异,却并没有见到陌生人的戒备,仿佛早就认识他们。   “齐先生,白先生。”男人只是微愣,很快就自然地打起了招呼。   齐铭:“你认识我们?”   男人笑笑:“我是阿香的弟弟阿伟,杨先生家出事,有时候我也会去搭把手,当时就看到过你们。”   阿伟看到齐铭和白向墨很是从容,也并不意外,还非常热情地邀请他们进屋。   屋子里被收拾得很干净,只是一进来就能闻到一股浓重的中药味。   “有人生病了?”白向墨道。   阿赧蒶伟面色黯然,“恩,是我姐。”   齐铭:“阿香现在在哪里?”   “她出去买菜了,要是知道你们过来,我们就多买点好东西了。”   齐铭望了一眼四周,“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了什么而来的吧? ”   “知道,是关于杨先生的死吧?”   “我们刚才在外面遇到了和你姐姐长得很像的女人。”   “哦,你说的是婷姐吧?她是长得跟我姐有些像,不熟悉的人有时候会弄错。”   “刚才她说,她在杨睿去世那天,曾帮你姐去买了糖果和桃花酥。”   阿伟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齐铭和白向墨对视一眼,阿伟的配合让他们很意外。   虽然有张姐这个人证,让他难以再撒谎,可没有任何辩解,这很不寻常。   “你知不知道,你姐姐这是在做伪证?是需要承担后果的。”   阿伟拿了两个碗,给齐铭和白向墨倒水,态度平静极了。   “齐先生,我听说华兴也有自己的报社,对吗?”   “是。”   “真好啊。”阿伟很高兴地说,“那如果杨睿的案子破了,能不能登报啊?”   “会。”   阿伟满足了,嘿嘿笑道:“宋飞扬现在吓坏了吧?”   “是你做的吧。”齐铭肯定道。   阿伟这下没再吭声。   “你用铅字掩盖笔迹很聪明,可还是留下了看不见的指纹。我只需要采集你的指纹,和恐吓信上的指纹进行对比,就能查明是谁做的这一切。”   “跟阿伟没关系,恐吓信是我做的。”   阿香回来了,推开门说道。   阿伟连忙站起来,将阿香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   “姐,你瞎说什么呢。”   阿香摇了摇头:“我刚刚听人说了,白先生是个有本事的,只要摸过的地方,就算擦掉了也能看到上面的指纹。”   “真是厉害啊。”   阿伟有些惊讶地看着白向墨,可情绪依然没有太多的起伏。   姐弟两有点神神叨叨的,整个人仿佛游离在状况之外,完全没有被识破时的慌张或者恐惧等一些激烈的情绪。   即便没做过什么,有人突然来访调查,也不该态度这么平静,现在气氛明显很诡异。   齐铭无视他们的装模作样,直接将那张画像拿了出来,摆在桌面上。   “阿香,或者我该称呼你为张英?”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6 11:55:21~2021-08-27 12:0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期六放假 40瓶;镜子一面 16瓶;may 5瓶;葱芯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1更+2更)姐姐   “好久没有人叫我这个名字了, 我都差点忘了。”   张英表情恍惚,从记忆里翻找别人叫她这个名字时候的场景和人。   “大家以前都喜欢叫我英子,可自从我爹娘去世, 就没人叫我这个名字了。”   “姐……”阿伟有些担忧地望着她。   张英朝着他笑了笑, “英子这名字不吉利,不叫也罢。自打我叫了阿香, 运气就好了起来。”   “哪里好了。”阿伟眼眶微红, 声音压得低低的。   张英依然只是笑笑, 望向齐铭和白向墨二人,坦诚道:   “恐吓信是我做的, 我大弟弟是他们害死的, 我想为他讨回公道。这些年他们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我看着他们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心里没有任何愧疚, 估计还会庆幸当年的决定正确,我真的不甘心啊。”   齐铭语气笃定:“杨睿的死也跟你有关。”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鼻尖充斥着浓重的药味。   张英拿出了一个空碗放到桌子上,阿伟安静地将草药从炉子上拿了下来, 将里面的药汁倒入碗中。   两人动作十分默契, 明显平时经常这样做。   这期间没有人出声,白向墨和齐铭也非常有耐心地等着他们,并不着急催促。   张英等药放凉并且全都喝下去, 她才缓缓开口:   “你们连我的画像都能找到, 应该也查出我曾经跟村里的大夫学过几手。”   说着张英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笑容透着嘲讽。   她当时会找人学习针灸、推拿, 完全是为了方便侍候公婆。   那时候她刚嫁入夫家不久, 公公就中风了。   是她为了让公公病情不继续恶化,连续跪了好几天求村子里的大夫学习针灸和推拿。   原本有偏瘫风险的公公,因为她每天的不懈努力之下,依然能够自行行走,只是腿脚有些不利索罢了。   当时她勤勤恳恳地照料着整个家,却没有人念这一份情,还觉得她占尽了便宜。   “姐……”阿伟声音哽咽,眼眶通红。   张英拍了拍阿伟的手背:“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这是我自己的意愿。律法没法拿杨睿那些人怎么办,那我就替天行道。我违反规则,也应该受到惩罚,这才是我想要看到的公理。”   说着张英又望向齐铭和白向墨,“这件事我弟弟并没有插手,一切都是我做的。我知道你们是好人,跟那些警察不一样,不会连累无辜。”   “卢航和蒋成文的死呢?”   张英笑了起来,表情变得明媚了不少。   “这都是天意,他们自己害死了自己。”   “与你们无关?”齐铭望向阿伟,“他们死之前,阿伟都出现在他们身边,这难道是巧合?”   “还真的是巧合。”张英肯定地说道,“他们自己喝多了,一个把冰库当成了厕所,另一个把河水当作了床。”   齐铭眯了眯眼:“真就这么简单?”   张英没再说话,阿伟却沉不住气道:“你们不信可以去查。”   “阿伟!”张英低声呵斥。   阿伟抿了抿唇,退到了张英身后,没有再说话。   “阿伟当时确实在场,并且看到了他们自己作死,可顶多是没积极去营救,这也不犯法吧?”   “他们两人自从张子明出事之后,就很少碰酒。那天根据众人描述,他们喝得并不多,离开的时候还算清醒。”   “他那天先喝了白酒,紧接着又喝了洋人的红酒,两种酒混着喝最容易上头。他们又许久没有喝酒,更是遭不住。一开始还不容易察觉,可酒劲上来就不一样了。”   “如果里面再加点东西,就更容易上头了。”   张英抬眸,非常地坦然:   “男人只要听到能壮阳,什么都能喝得下去。不光他们喝了,在场很多人也喝了。”   齐铭不置可否,注意力投向了阿伟,“阿伟并不是你的亲弟弟吧。”   “他现在就是我的亲弟弟。”张英望着阿伟,面露怀念,“我们很有缘分,我来到上海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他。”   “我当时千辛万苦来到了上海,这里对我来说陌生极了,我连话都听不懂。直到遇到阿伟,我才渐渐适应上海的生活,才有了家。阿伟是我的弟弟,永远都是。”   “姐,你永远都是我姐。”阿伟哽咽道,“现在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亲近的人。”   回忆过往也不全是痛苦,两人在上海相依为命,让他们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心中虽有恨,却也不再想鱼死网破,珍惜眼前的生活。   齐铭望向阿伟,“阿伟或者应该叫丁盛?”   张英和阿伟难得面露惊讶。   白向墨道:“丁盛和小时候确实长得很不一样,不过人再怎么变化,骨骼再怎么生长都是有规律的,再多变化也不会直接换头。”   丁盛离开的时候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不点,他从小出身富裕,家里又宠着,小时候长得非常的高壮,甚至还有些胖,被人暗地里叫小胖墩。   他的小脸很白净,虽说是出了名的调皮捣蛋,却也觉得他长得有福气,是个福娃。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福娃,家里竟然遭了这么多的磨难,当地人想起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唏嘘。   而现在的阿伟完全褪去了幼时的婴儿肥,由于长年在外做体力活,皮肤变得粗糙黝黑,人也很消瘦,脸部线条变得硬朗粗犷。   即便是父母,恐怕再次见到都要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儿子。   张英望着白向墨,感叹道:   “早就听说白先生很厉害,没想到不仅会看尸体,看人也这么的毒。”   “我看的是骨不是皮。”   “不管阿伟是丁盛也好,还是谁也罢,这一切都跟他无关。我不会让他脏了手,他还有大好的年华,不该浪费在这些混蛋手里。”   “姐……”   张英严厉地瞪了他一眼,丁盛咽下嘴边的话,恨恨地蹲在角落,头埋在双膝间,屋子里荡漾着他压抑的哭声。   “当年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就制止了他,不让他为了那些恶人毁了自己,我现在也绝对不会让他插手这些事。”   张英会和丁盛遇见,是缘分也是一种必然。   张英来到上海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因此她第一个盯的就是杨睿。   丁盛当时一心报仇,一直潜伏在杨睿身边,想要找到适合的机会将杨睿给杀了。   一直关注杨睿的张英也就察觉到了丁盛,在他想要出手的时候将他拦住。   那时候的丁盛不过是个小小少年,杨睿是个成年人,身边还经常有人相伴,他冲出去无疑就是送死,兴许还杀不了杨睿。   丁盛得知张英是张子明的姐姐,在张英的安抚下,变得没有那么激进。   “我们想要好好过日子的,那些人已经毁了我们的家,如果我们再赔进去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可惜,天不遂人愿。”   白向墨望向一旁的药罐,“你生了重病。”   “是啊,我的病让我下定了决心。”张英扫了一眼,表情复杂。   “我快要死了,临死之前我想完成自己最后的心愿。我一直在筹划着该怎么做才能报仇,可日子越来越好让我犹豫了。这么多年了,总算有了个交代。”   “我大弟弟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他聪明谦逊孝顺,有大好的将来。我出嫁的时候,他极力反对,说那不是好人家让我不要嫁。   我坚持要嫁,他就说那他一定会出人头地,让我有个厉害的娘家,有个厉害的小舅子让他们忌惮,这样我就永远不会被他们欺负。可我等到的却是冰冷的电报,说他竟然醉酒倒在路边被冻死了。”   张英哈哈笑了起来,狠狠啐了一口。   “我的弟弟是什么样我再清楚不过,他说酒喝多了会伤脑子,他是绝对不会多喝的。再说了我们那的人,不敢说千杯不醉,对付那几个畜生绰绰有余!他会喝多不是别人灌的,就是被人动了手脚,不管哪一种都是故意杀人!”   “最可笑就是中奖之后,姓杨的畜生竟然会给其他人分钱,我在杨家干了这几年,姓杨的畜生是什么德性,我再清楚不过。他要是这么仗义的人,那他现在就能活过来!”   张英来到上海之后,就开始查自己弟弟的死因。   她绝不认为这是一场意外,尤其接触了杨睿几人之后,更是这么认为。   明明是谋财害命,他的弟弟却被诬蔑酒鬼被冻死,所有人提起在惋惜的同时又透着一股鄙夷。   一个成年人喝点马尿就忘乎所以,活该命都给喝没了。   他们明明是受害者,却要隐姓埋名,小心翼翼地调查这一切。   那些恶人,却一个个活得那么的光鲜,这不公平。   “还有他们对阿伟家做的事,简直恶毒至极,完全不给人留活路!这样的人还能活得好好的,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我不仅要让他们受到惩罚,我还要借助这个官司,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嘴脸。哪怕他们死了,也别想留一个好名声!咳,咳——”   张英情绪激动,疯狂地咳了起来。   丁盛连忙跑过来给她倒水,为她顺背。   “姐,我……”   “阿伟,你是我们两家唯一剩下的人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连带着我的那一份。”张英语重心长道。   丁盛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你为什么将宋飞扬放到最后?”   张英冷哼:“不管是我弟弟的死,还是阿伟家遭的难,都是他在背后煽风点火。这样的小人,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齐铭眼眸微闪,“你对他还做了什么?”   “他喜欢吃野味,我专门到山上给他采了蘑菇。那蘑菇吃下去对身体没什么大碍,顶多脑子有点乱,不会死的。”   当然,也治不好了。   张英最终被抓了起来,并被判处死刑。   因为病重又有齐铭的担保,可以在行刑之前保外就医。   丁盛虽有协同作案的嫌疑,但是由于卢航、蒋成文之死没有确凿证据丁盛与之有关,而宋飞扬和杨睿的家人愿意谅解,因此他只被罚了一些钱,便被无罪释放。   现在虽盛行西医,排挤中医,官方还曾有废除中医的想法。   可在民间依然以中医为主,针灸也是常见的治疗方式。   ‘针灸杀人’这几个大字一出,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想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避免自己也遭遇这样的事。   “张英和丁盛的心愿达成了,现在各大报纸都在说这件事。”   白向墨摊开桌上各类报纸,‘针灸杀人’都占据了重要版面,将整个事情原委都公之于众。   “没想到宋家人也会愿意出具谅解书。”   白向墨很是意外,宋飞扬现在虽然没死,身体也无大碍,可整个人已经跟疯子差不多了。   如今被关在精神病院中,被人看守着,省得再闹出伤人事件。   他因为吃了毒蘑菇,又被连续恐吓,总认为身边有人想要害他。   尤其得知自己吃了毒蘑菇被伤了神经之后,性情更是大变,之前还把家人当作恶人,差点拿刀把人给砍了。   把人害成这个样子,就算张英把所有罪名都扛在身上,也不会有人认为丁盛对一切一无所知。   一个女人能办这么多事,很多人也都不愿意相信这一点,认为必须要有帮手。   至于杨夫人这边,杨夫人自打知道杨睿还想在外头生个儿子,然后过继到名下当自己儿子,就极为的愤怒。   她出于立场没法原谅张英,却不吝放过丁盛。   不仅如此,丁盛的罚款也是杨夫人交的,就当是当初那张吕宋票迟到的赔偿。   “张英早就算到了,宋飞扬那样的性子,身边有几个人会盼着他好?他的家人恐怕还想给张英和丁盛送锦旗呢,宋飞扬一垮,家里的一切就都是他们的了。出具了谅解书,还能让他们摆脱宋飞扬带来的坏名声。”   “张英很聪明,可惜了。”   白向墨看过张英的病历,她应该是乳腺癌,在现在的医疗技术下别说治疗,连查都没法查出来真正的病因。   女性长期处于愤怒和压抑等负面情绪之中,乳腺是最容易出问题的。   张英这几年跟丁盛一起生活,虽然淡忘了很多痛苦,可那些现实是真实存在的,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们一直关注那几个人,张英还进入了杨睿家中当帮佣。   每天只要看着这些人活得这么光鲜亮丽,自己却家破人亡,心中哪里有不恨的?   若不是他们刻意自爆,白向墨无法插手验尸,他们恐怕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几个人给杀死了。   这都是几年以来的精心布置,才能获得这样的信任,即使动手却不被人怀疑。   长年心事重重,身体很容易就垮了。   “她这几年也是开心的,她的画像并不是按照后来的样子推算画的,而是她从前就是那副模样。若不是发生了那些糟心事,她这几年的日子比为人妇时好多了。因此才会没有变老,反倒还年轻了。”   白向墨深深叹了一口气,“若当初恶人有恶报,后面的故事可能就改写了。”   “这就是查明真相和维持公正的重要性,不仅要给死人还要给活人一个交代。”   白向墨颔首赞同,“希望丁盛不要辜负张英的期望,好好地活下去。”   “张英被行刑之后,他会离开上海恢复身份,开始新的生活。”   “这样也好,这个地方留给他太多不好的回忆。不过他身无分文,又能去哪里呢?”   哪怕张英不被行刑也会因病去世,可对于丁盛来说,情感依然很复杂。   “他会跟着杨夫人一起离开,杨夫人会给付报酬。”   白向墨诧异,“他们怎么凑到一块了?”   不管怎么说,丁盛都是对他们家有恶意的,杨夫人怎么放心带着这么一个人在身边?   “杨夫人要偷偷离开上海,丁盛很适合帮她出面打点。”   丁盛生于富贵人家,后来又混迹市井。   半大小子的时候就敢一个人从大老远地方跑上海,本身就是个狠人。   要不是这些年被张英压着,早就快意恩仇了,现在不知道混哪条道上了。   他是有些本事的,品性瞧着也还行,可以成为合作对象。   杨夫人还聘请了华兴安保的保镖,因此并不担心会有人身安全问题。   杨刚是彻底没了过继的希望,可其他人却一直盯着,尤为积极。   丁盛这样的身份去帮忙转移资产,反而不容易被人怀疑。   毕竟大家容易认为杨夫人躲这样的人都来不及,谁还会往身边带着做这么重要的事。   虽然杨夫人开了谅解书,可心中肯定也会膈应。   等一切安排好,他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大部分财产溜了。   白向墨笑了起来,“我就说杨夫人怎么可能没有后招,她一开始就打算让大家撕扯,然后趁机偷偷跑了吧。”   宗族的力量已经不像以前一样强大,不会脱离了就活不下去。   只要有钱,在大城市里并不难生存。   留在上海只怕没被外人欺负,那些所谓宗族的人就把母女几人给啃得骨头都不剩。   张英最终等不到行刑就因病去世了,杨夫人和丁盛很快也从上海消失。   等杨家人发现的时候,他们早已经人去楼空,连房子都已经卖给了一个政府的职员,他们别说闹了连一句重话都不敢有。   白向墨最后听到丁盛的消息,说的是他已经在北平立足,拿着杨夫人给他的钱重新开了一家商行。   ——《针》完——   “你觉不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白向墨放下手中的笔,面带疑惑地说。   齐铭从一堆文件里抬眸,“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齐铭站起身,做了几个拉伸动作,放松肩颈。   做完之后来到白向墨身后,为他按摩头部。   “你是不是最近太忙了,需要休息休息?”   最近理赔的案子多了不少,白向墨不仅负责尸检和死亡时间的调查,还要负责医疗事故鉴定。   这在民国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不是简单地找到死者死因,还得做出判断医者在治疗过程中是否存在失误等。   西医医疗事故对他来说还好,中医医疗事故对他这样一个西医为基础,没有接触过中医的人来说,鉴定非常的麻烦,毕竟中医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他从前在医疗事故鉴定这一块实践就比较少,更多专注于非自然死亡的尸检。   再者这时候的各种检测又比较落后,也加大了鉴定的难度。   因此他最近在学习很多中医方面的知识,本职工作以及书写法医系统知识的书籍都不能拉下,非常的忙碌。   白向墨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个强度也还好,比起以前轻松多了。”   “以前?你是说上学的时候?”   白向墨顿了顿,“是啊,我以前特别的刻苦,以拿奖学金为目标,比现在还要忙碌。”   这话并不作假,从前的白向墨确实非常地努力,他不仅要学会还得精通,将其他人都给压下去。   平时还得做家教打零工赚取生活费,每天睡觉的时间都非常的少。   “我听林姨说过你以前的样子,跟现在很是不同。”   “人都是会变的。”白向墨笑道,非常的坦然。   他是也不是白向墨,曾经的经历他是有真实体会到的。   因此他很自然地接受了林宛如是自己的母亲,白喜儿是自己的小姑这件事,因为有彼此相处记忆所以对她们也有和原主一样的情感,认为她们是他这个世界上最近亲的人。   不过他受到前世影响,是无法跟以前一模一样的,有自己另外的想法和感情。   白向墨顿了顿,“你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   “以前的你我都不认识,何谈喜欢?”齐铭笑容灿烂极了,“怎么,吃自己以前的醋?”   白向墨拍开他的手:“胡说八道什么呢。”   齐铭又将手放到他的肩颈上,用合适的力道按着。   “这样的愚蠢问题竟然出自你的口中,实在稀奇。”   白向墨懒得理会他,指使他按摩自己酸痛的地方。   没一会突然睁开眼:“我想起来了!”   “什么?”   “难怪我觉得这些天哪里不对劲,少了孟明锐那小子的聒噪!”   齐铭僵了僵,用胳膊肘圈住白向墨的脖子,头压下来几乎脸贴脸,恶狠狠道:   “你就这么想那小子啊?”   两人第一次距离这么近,白向墨清晰看到齐铭的眼眸非常的黑,不像很多人更偏向于棕色。   白向墨想要挪开脸,却被齐铭压得动弹不得。   “我只是担心他家里出了什么事,要不然怎么这么久没有消息?他这小子再没良心,到了北平也应该发个电报报平安吧。”   “只是这样?”   “不然呢?”   齐铭冷哼一声,这才松了手。   “估摸他老爹良心发现,不再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上海,让他在北平一家团圆。”   齐铭说着自己都不信,孟明锐之前过年都不让他回去,担心局势动荡对他不利,放他在上海,万一出了什么事,孟家也有条根。   这也是很多人的做法,将孩子分布在各个地方,就算哪里出事了,也还有其他血脉。   现在怎么可能现在突然就让他回北平不让回来了,其中必定是出了什么事。   只是齐铭跟俞长青问起,也没有得到什么消息,就只能将这件事压下。   至少目前可以确定,孟明锐待在他父母身边,就算出什么事也有人扛着,落不到他头上。   未过多久,孟明锐连续拍了好几个电报给齐铭和白向墨,上面写着同样的话。   【速来,急,急,急!】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7 12:08:25~2021-08-28 11:4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jnblueice 55瓶;彼安Jemimah 15瓶;伊凌芭舞 5瓶;Jiang Ren 4瓶;48155628、kaze 2瓶;慕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1更)【虫】干娘   “情况怎么样?”   白向墨看到齐铭走进屋, 连忙站起身来询问。   “俞先生说孟家确实出了点事,其中牵扯多方势力,处理起来比较麻烦。”   齐铭说得有些含糊, 孟明锐虽然咋咋呼呼, 却也不是胡闹的人。   连续发几份电报过来,恐怕不止‘一点事’那么简单。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倒也不是。”齐铭摇了摇头。   “一开始明锐回家是因为家中老人病了, 害怕挺不过去, 所以赶紧回家看看, 现在是因为孟大少牵扯到一桩命案里。”   白向墨无语,“你口中的‘一点事’事情可不小啊。”   “孟大少不是凶手, 在北平就没人会拿他怎么样。即便有关系, 依照孟家势力孟大少也不会如何。”   白向墨感受到世界的参差。   在这个时代, 有些人当众杀人都不会有任何惩罚。   而像他这样没权没势的人, 之前跟命案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是出现在附近,就差点直接被定罪了。   难怪之前俞长青完全没有透露什么, 他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觉得孟家可以处理好。   否则的话, 早就会派齐铭前往北平, 而不是孟明锐咋咋呼呼地发电报过来,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齐铭看白向墨面色不好,挽尊道:“不过若是能自证清白, 那是最好不过。”   “那明锐那边我们该怎么回复?”   “我打算去北平看看, 我觉得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善了,会有人就此大做文章。   孟家真正的根基虽然不在北平, 却距离北平很近。手里的枪也没有全都放下, 不少人都希望他们离开北平前往京都金陵, 方便从他们手里割走权力。”   不管现在的社会环境有多糟糕,可依然有很多人在坚持正义。   手上有枪固然实力强劲,可也不能小看舆论,若是闹大了引发什么运动,想要应付过去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有时候必须下血本,才能平息民愤,还给对家留下了机会。   “死的人是谁?”   “一个在北平颇有名气的老学究,他一手书画非常了得,在北平甚至全国都颇有名气。不少达官贵族都会跟他求书画,他自持是文人,很是清高,不屑这种经济之事。因此虽有大才,家中却是清贫,也更使人尊重。”   “孟大少不会之前跟那人求画不成,还恼羞成怒了吧?”   “还真给你猜对了。”齐铭笑着看他。   “孟大少大字不识几个,是为了讨岳父开心才去求的字画。结果老学究把他臭骂了一顿,说他有辱斯文,就算是死也不会把字画送给他。孟大少是个火暴脾气,当场就拔了枪。”   最后当然是什么也没干,被人给拦住了。   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老学究就失踪了,等再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全身都已经烂掉了。   依照检验吏推断出的死亡时间,死者大约就在和孟大少有冲突之后没多久死的。   孟大少也就变成了最大的嫌疑犯,认为他当时被劈头盖脸地臭骂,所以才将老学究给杀死。   齐铭一口一个老学究,让白向墨明显感受到他对死者的极为厌恶。   “这桩命案确定和孟大少无关?”   “当然!”齐铭肯定道,“先不说孟家人没必要骗我,孟大少也不是这种人。他在战场上已经杀够了人,反而不会轻易动手。就算他厌恶那老学究,对付他也没必要亲自动手,白惹一身骚。”   白向墨并不认识孟大少,也没有见过现场,因此对此不发表看法,只道:   “北平学术氛围很浓,死者是有才学的人,如果处理不好谁也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我就担心这一点,所以要亲自去看看才安心。”   齐铭看着白向墨,虽然什么都没说可那眼神却包含了许多内容。   “我也许能帮上一点忙,带我一块吧。”白向墨顿了顿,“不过来回车费住宿费等,得给我报销。”   齐铭顿时绽开笑容,“那必须的,绝对的一路好吃好喝伺候你!正好趁这机会你也跟我回去认认家。”   ???   白向墨木着一张脸,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有过上次前往杭州出差的经历,这次旅途更遥远,需要在外头的时间更长,林宛如反倒没有之前那么紧张。   林宛如也没给白向墨收拾太多东西,从上海到北平并没有直达的火车,中间还得周转,大包小包扛着很是不方便。   因此只做了一点耐放又好吃的拌酱,路上想吃什么直接火车或者店里买就是。   白喜儿则比林宛如激动得多,“我听说北平那边有很多的好学校,学术氛围和上海这边很不一样,很多有名的人都在那里,真想去看看啊。”   “小姑,你用功读书,以后可以考北京的大学。”   林宛如却是不认同道:“上海又不是没有好学校,跑那么远做什么。到时候一年都见不了几回,出了事都没人搭把手。”   “娘,多出去看看总是好的。眼界宽了,看东西的角度和维度都会不一样。那个时候学到的不只是具体知识,还能感受那里不一样的风土人情,体验不同的人文文化。”   林宛如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就给我回一堆。年纪轻轻的,就越来越喜欢讲大道理了。”   白向墨哭笑不得,“娘,您以前明明特别喜欢我讲这些,现在竟然嫌弃起来了。”   “道理谁都懂,可我就是心疼放不下。”   白向墨闻言也不好说些什么,现在到处动荡不安,秩序混乱。   白喜儿没有再刻意丑化自己容貌之后,出落得越发出众。尤其现在越发自信,整个人像个小太阳一样,很容易吸引众人的目光,林宛如心中会有担心也是难免的。   齐铭适时插话道:“北平那边有孟家人,在那会跟在上海一样安全的。”   林宛如这才没再说什么,现在距离考虑这些也还太早。   李红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双胎很容易早产,因此侯三并没有跟着一块前往北平。   因此只有白向墨和齐铭一同前往,两人带的东西也不多,除了路上换洗的衣服和一罐拌酱之外,就只带了一些钱。   银元都没带多少,那玩意实在不方便,要是发出声响还容易招贼。   为了避免中途发生意外,还带了一些美钞。   白向墨更喜欢这样的轻装上阵,有了上次坐火车的经历也更加淡定。   他们坐的依然是最好的包厢,根本没有什么需要发愁的,火车上什么都有,食物种类也很丰富。   有各式中餐,还有丰盛的西餐,根本不愁吃的。   包厢里就有床,困了就躺下,一摇一晃地很催眠。   从上海坐火车到金陵车站,又从金陵下车坐船到浦口,然后从浦口坐火车到天津,再从天津转车前往北京。   在后世不过几个小时的路程,两人一路辗转走了三天两夜,才风尘仆仆地到达北平。   “这里真是不一样啊。”   白向墨一下车,就感受到了完全不同的气息。   与后世不同,也与大上海不同。   这里的气息比上海更加厚重,比起上海也少了一些国际大都市的时髦。   路上行人的打扮,和上海也是有些许差别的。   路边的建筑也和上海有很大不同,这个年代还没有被现代化高楼覆盖,每个地方看起来都各具特色。   黄包车直接把他们拉到孟家,孟家大宅是典型的中式建筑,以前是一位王爷的府邸。   光看大门口面前的两头雄狮,就知道这里头住的不是一般人家。   门房看到黄包车下来的是齐铭,连忙跑过来将他的行李接过来。   “齐少,你可算来了!自打老爷知道你回来,吃饭都比平时多一碗。”   “孟爷在家吗?”   “在呢,他猜你这两天就会到家,甭管谁叫他也不挪窝。”   门房热情地打招呼,目光望向白向墨,“这位是白先生吧?”   “你好,我是白向墨。”   “哎哟,白先生果然一表人才,三少回来之后口里左一个白先生又一个白哥,听得我们家老夫人和夫人就想看看到底是谁让三少这么惦记。   三少自从回家,每天竟然还会主动看书,老爷都稀奇得不得了。得知是白先生功劳,越发觉得让三少去上海简直是最英明的决定。”   门房彩虹屁能把人哄上天,让白向墨初来乍到都没有那么紧张了。   两人刚进院子,孟明锐那独具特色的声音就远远响起。   “白哥,齐哥!你们终于来了!”   孟明锐一蹦三跳地跑到两人面前,表情特别地激动。   “你们真的太够意思了,我真是太感动了!”   白向墨和齐铭几乎是一收到电报就赶过来了,孟明锐感受到了被重视的感觉。   尤其之前没人听他的话,他更觉得两人是他的知己,不像其他人把他当作孩子或者什么都不懂的纨绔,根本不会认真听他的话。   齐铭一脸冷漠,推了推眼镜,“我是冲着大少来的。”   孟明锐早就习惯他面冷心热的态度,完全没有受到打击。   “反正你们来了,我大哥的事就有着落了!我爹他们就是旧思想,总觉得有枪杆子啥都不怕,都不知道讲科学。”   “呸,才读了几天的书就给老子拽文了,没有老子手里的枪,什么科学不科学的屁用都没有。 ”   一个洪亮浑厚的声音响起,循声望去,一个长得五大三粗,身穿黑袍蓝褂,留着大胡子的男人出现在孟明锐身后。   他的手里拿着两个大铁球,在手里滚来滚去,一看就彪悍十足。   齐铭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那副模样是白向墨从不曾见过的。   有些像在林宛如面前的样子,充满了孺慕之情,可又更为地复杂和亲昵。   “孟爷,怎么能让您亲自出来迎我。   孟爷一听嫌弃极了,直接一腿踹了过去,那一脚虎虎生风,若不是齐铭跳得快,肯定会被踹飞。   “狗娘养的,去了一趟上海,变成这副狗样子!跟老子还说这种狗屎话,还有你鼻子上是什么狗东西,狗看了都嫌!俞家那小子的狗模样有一个我就够够的了,你特娘的竟然也跟着学!”   齐铭哈哈笑了起来,彻底放松下来,只剩下了亲近。   “孟爷,小心干娘听见了,回头你被收拾了又拿我们这些小辈撒气。”   孟爷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整天就知道拿你干娘压我,别忘了老子才是你真老子!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把你小子扔到上海是对的,看着就讨人嫌。”   孟爷话虽凶,可明显感受到他非常的高兴,非常的喜欢齐铭。   白向墨心中诧异,他知道齐铭跟孟家关系亲近,齐铭还救过孟司令现在是孟爷的性命,却不知道他竟然是孟明锐的干哥哥,两人之前完全没有提过这一茬。   齐铭跟这家人的关系,也远比他以为的还要亲密,孟家完全是把齐铭当作家人看,并不是单纯地为自己卖过命的下属。   难怪齐铭和孟明锐相处的时候经常很不客气,若没有这层身份,不管再亲近也会注意分寸。   “这位就是那位小白公子吧?”   孟爷目光落在白向墨身上,望过来的时候目光明显缓和不少。   只是他满脸横肉,故作和善的样子反倒显得更加狰狞。   要不是有刚才那么一出,白向墨恐怕会被吓一跳。   齐铭将白向墨揽到身边,态度亲昵地介绍道:   “孟爷,这就是我之前跟您提过的白向墨,我带他回家认认门。”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1-08-28 11:48:23~2021-08-29 11:4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银端、镜子一面、蓝风信子 10瓶;口口口 4瓶;刘二 2瓶;葱芯儿、阪神健康地、紫伊甘蓝、Shadow要奋斗、慕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2更)见家长   白向墨僵在原地, 一时之间不知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这,应该不是他想的意思吧?   肯定是他想多了,别说这个年代, 在后世对同性恋也并不开明, 很多家长是难以接受的。   孟爷一看就是老派家长,更无法接受这种被大众认为是叛道离经的事。   心里想得明白, 可身体却变得很僵硬, 偏偏肇事者还生怕误会不够深, 勾肩搭背很是亲昵。   孟爷上下打量白向墨,点点头面露欣赏:   “长得一表人才, 看着还是个聪明的, 狗子这孩子别的不说, 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狗子?   白向墨望向齐铭。   齐铭笑着看他, 表情非常的淡定坦然。   白向墨立刻又回过神来, 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孟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半天都没进屋?奔波了这么几天,要罚站也得等休息好了再说。”   一个身穿华丽旗袍, 全身首饰亮瞎眼的老妇人走了过来。   她和现在很多女人不同,她个子特别高能有一米七三七四左右, 年纪虽大可依然挺拔, 完全不会因为自己过高而故意调整姿态,虽然身着华服可看着就是个爽朗亲和的人。   她的声音依然脆而有力,一看就是能说得上话的人物。   她走到孟爷身边, 很不悦地嗔了他一眼。   “夫人。”孟爷觍着脸笑道, 满脸横肉难得露出温和气质。   孟夫人没有理会他,直接朝着白向墨走去, 拉住他的手, 上下打量:   “这孩子出落得也太好了, 我生了三个儿子,还认了一个干儿子,都没有这么出众的。”   白向墨被女人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孟夫人好。”   “好,好,早就听说你了,今儿真的见着了,比小狼信里说得还好。”   小狼?   白向墨嘴角抽抽,齐铭到底是有几个小名啊。   “干娘,我没骗您吧?”   “你啊,出去这么多年,就这事办得不错。”孟夫人伸出食指点了点齐铭的额头,“出去就不知道回来了,真是个死心眼。家里要是没出事,我还见不着你了。”   “干娘,我……”   孟夫人摆摆手:“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我不想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些年没有好好孝顺我。送点礼物就完事啦?我是缺那些东西的人吗?”   齐铭望向孟爷,朝他求救。   孟爷直接抬头望天,理都没理,一点情意都不讲,仿佛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似的。   白向墨看齐铭急得抓耳挠腮,道:“夫人,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这些,咱们家在这北京城也不是白混的,我看谁敢往我们家头上扣屎盆子。你们好不容易回来,就不说这些糟心事了。”   白向墨和齐铭还未来得及开口,孟明锐直接跳起来了。   “娘,白哥和齐哥是来探案的,你们别搞错了主次。”   孟夫人嗤了一声,目光透着威胁,“主次?你说什么是主,什么是次?”   孟明锐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娘,人命关天……我在外头打听了,已经有人想要在报纸上攻讦我们。要是不能给大哥讨回公道,以后别人该叫大哥杀人凶手了。”   “谁他娘的敢胡说八道,老娘撕了他的嘴!”   齐铭也开口道:“干娘,这件事还是得赶紧解决,让大哥摆脱嫌疑。今夕不同往日,这里是北平不是咱们的地界,有理才能走遍天下。我这次回来,除了跟小石头回来看望你们,让他认认门,还想赶紧平息这件事。”   孟夫人心里也很担心大儿子,说是不担心因此偿命,可心里还是膈应的。   毕竟谁乐意给人背这么大一口锅,更不想因为这件事,被扣上他们一家人暴虐的帽子。   她丈夫是从刀山火海里走出来的,身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   可不代表他和他们一家是弑杀之人,并没有无缘无故拿人性命的嗜好。   尤其像这种,不过是一点小摩擦,就背地里下黑手,说出去他们还嫌丢人呢。   “那也得以后再说,你们今天刚来,就在家里好好待着,什么都不要想。”   孟夫人一手抓着一个,将白向墨和齐铭带进了屋子。   孟家宅子虽然很大,可人口很简单。   孟爷只有孟夫人一个原配,他不像其他男人一样还会纳妾。   两人膝下有三子,大儿子因为被命案牵连,虽然不需要被关押在牢中,却也被关了禁闭,以表态度。   二儿子在地方军中,是唯一继承孟爷手里的人,妻儿也一同随行。   大儿子则作为继承人,留在北平担任政府派给的职务。   孟老大有一子一女,女儿已经出国留学,儿子尚且年幼现在在读小学。   因此此时家里就只有孟爷夫妻和孟明锐,其他都是佣人。   女佣人还罢了,白向墨一路走来看到的男佣人,几乎都是缺胳膊少腿,要么眼睛瞎了一只的,只有门房是长得最周全的。   齐铭跟白向墨解释道,“这些人都是孟爷队伍里的伤兵,这些那人也是那些伤兵的家属。”   白向墨闻言,对孟爷更有好感。   这年头能把自己手下的兵当作人的,实属不多。   也难怪孟爷手下人不多,可打起仗来却非常彪悍,经常以少敌多,有这样的司令谁会不卖命?   进屋没多久,孟爷就把齐铭给拉走了。   孟夫人虽然很是不高兴,却也没有阻拦。   齐铭去上海这么多年,很少能够回北平,爷俩确实有很多话要说。   还好孟明锐留下来了,否则白向墨有点不知所措。   “不用紧张,这里就是你的家,以后经常过来瞧瞧就熟悉了。”   孟夫人态度非常温和,看着白向墨满眼都是喜欢。   白向墨总觉得孟夫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可又不敢问什么,生怕自己会错意。   还好孟夫人也没有说什么了不得的话,她就像很多长辈一样,询问他们在上海工作和生活的情况。   白向墨不吝夸赞孟明锐,这让孟夫人很是高兴。   “我生的三个儿子我自己知道,都接了他爹那榆木脑袋。让他们上学,就跟上刑一样。这次回来,明锐明显跟以前不一样了,这多亏有你的教导。”   白向墨连连摆手不干居功,“这是明锐自己知道上进,跟我没有关系。”   “要不是你那一身本事把他驯服得服服帖帖,他现在还成天想着怎么逃课呢。”   孟明锐在一旁无聊地嗑瓜子,从来没像今天一样,在家中仿佛一个透明人,压根没人理会他。   不过他乐得自在,他回北平之后,除了一开始那几天备受宠爱,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几天就开始被爹娘混合双打了。   要不是大哥还被关着,他还得多挨一记铁锤。   现在父母的注意力不放在他身上,不知道有多自在逍遥。   白向墨则挺好奇:“夫人……”   “叫什么夫人,叫我干娘。”   白向墨楞在原地,孟夫人看他不自在,也没揪着他不放。   “叫我婶儿也行。”   “婶儿,你不觉得我干这一行晦气吗?”   孟夫人不仅没有对他是法医身份感到不适,反倒很是赞赏,在这个时代实属太难得了。   白喜儿因为他,之前在小学的时候还被一些人孤立呢。   中学的学生比较成熟,又开始接触生物,这才没有那么排斥。   白向墨还曾经让白喜儿不要透露自己的职业和他们家现在住的地方,他虽然不在意,可也希望白喜儿因此受影响。   白喜儿压根没有理这一茬,自我介绍的时候还非常的骄傲。   没想到这么一来,大家反倒没多害怕了。   孟夫人笑了起来:“别人咱不好评价,你就说你伯伯,那不更晦气?身边不知道围着多少冤魂呢。要是我家明锐能跟你一样有本事,我可得烧高香了。”   “娘,你们说你们的,扯我干嘛。”孟明锐撇撇嘴很是不高兴。   明明是他邀请来的,之前他提议的时候大家都反对。   现在人来了,就完全把他撇到一边了,真是找谁说理去。   自家大哥都成杀人嫌疑犯了,家里人竟然除了他,谁都比他更冷静,他真是被弄得没脾气。   白向墨虽然对大家是否认可自己职业这件事,已经没有太多的感觉。   喜欢也好,觉得很酷也罢,在他心里都觉得这只是普通工作中的一种。   可当看到有人欣赏他,肯定他们这一行价值的时候,心里依然非常开心。   “婶儿,我还是想要尽早知道案子的事。案子拖得越久,对查明真相也越不利。我们都到了这,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   白向墨还是忍不住将话题带了回来,尽管孟家人表现得再平静,他还是感受到孟夫人是不安的。   “你这孩子,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就不知道休息一会吗?”孟夫人皱起眉头。   “婶儿,现在只是听你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又不去勘查现场,就跟听故事一样,根本累不着。”   孟夫人才不信他这套说辞,却也领这个情,叹道:   “你们啊,这么有良心做什么,一个个的真是让我们这做长辈的心疼死。平常也不让回来,现在家里出事了,就急吼吼叫人,没有这么办事的。”   “你们要是不叫齐铭,他才会不高兴,觉得你们把他当作了外人。”   孟夫人摸了摸他的头:“真是好孩子,光冲着你,小狼去上海就是值得的。”   白向墨浑身不自在,脑袋梗在那一动不动,耳朵发烫。   若说白向墨这时候还不敢确定什么,等晚上安排住处,硕大的宅子愣是让他和齐铭挤在只有一张床的屋子里,他终于可以肯定这件事不简单。   他真的是过来见家长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9 11:46:15~2021-08-29 16:0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田田 50瓶;饮星丶 20瓶;咕力咕力 10瓶;口口口 5瓶;民政局局长 3瓶;关雎、天蓝色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1更+2更)不可说   “到底怎么回事?”   白向墨找借口拉着齐铭来到室外, 将他扯到角落压在墙上逼问。   齐铭微微歪头看着他轻笑,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什么怎么回事?”   白向墨怒瞪,齐铭自上由下看着他, 只觉双眸盈盈, 宛若含春。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次来北平也是来带你见家长的, 你不是没什么意见吗?”   白向墨并没忘了这件事, 心中很是懊恼, 果然遇到事情绝对不能逃避。   “我哪里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啊。”   不对,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孟爷和孟夫人他们……知道了?竟然没有打断你的狗腿?”   “你就这么喜欢看我挨揍啊?”   齐铭有一搭没一搭把玩着白向墨有些长了的碎发, 声音上扬带着轻笑。   白向墨不客气地将作乱的手给拍走, ‘啪’的一声, 特别清脆。   “他们很早就知道我喜欢男人, 也一直希望我能够找个伴。让我去上海除了让我为今后做准备, 也是觉得那边风气更加开明。”   “他们很包容啊。”   一般人家怕是要打断腿,就算有些豪门子弟流行玩戏子, 那也只是玩是不能摆在台面上的,最终都是和大众一样结婚生子。   “我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能活着就已经很感恩, 哪里会在意这些。”   白向墨这才松开手,也没什么好指责的,毕竟掩耳盗铃的人是他, 怪不得齐铭‘先斩后奏’。   “我想让你看到我是认真的, 也想让家人安心,你不会生气吧?”   齐铭面露忐忑, 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好似一只大金毛似的。   白向墨郎心如铁, 撇开了眼。   齐铭这下是真有些紧张了,白向墨却也不再矫情,之前他就说试试,如今再扭扭捏捏他自己都看不过眼。   只不过是突然就把进度拉到这一步,让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可让白向墨表扬,你做得好我很感动,那真是说不出口,因此只好硬邦邦道:   “我们回去吧。”   齐铭看他一眼,试探道:“我一会让干娘再开一间客房?”   白向墨白了他一眼,“你现在说这话是不是有点太晚,又有点太假了?”   两人并不是第一次同床,这一次白向墨明显感觉和从前不同,心中莫名有些紧张。   洗完澡之后躺在床上等待齐铭归来,总觉得哪哪不对。   齐铭洗完澡,带着水汽出现在卧室里。   身上穿着松垮的睡衣,露出结实胸膛,水珠沿着脖子沿着肌肉纹理滑落……   他一进门脚步就顿住,此时的白向墨已经趴在床上,闭着眼睡着了。   齐铭失笑,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   连续奔波几天,来到北平又要应付孟家人,对于白向墨这种不太喜欢跟活人打交道的人来说很是费神。   他走到床边,伸出手指在白向墨的脸上轻轻划过。   白向墨在梦中感受到了脸上的触碰,微微皱了皱眉,却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齐铭收回手,将头发擦了擦,就关了灯。   白向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   要不是床上有睡过的痕迹,他都不知道齐铭昨天是不是回来了。   昨天他太累了,明明一开始有些纠结,结果刚躺下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白向墨洗漱之后询问佣人齐铭去哪里了,佣人道:“回禀白少爷,齐少爷正在练武场跟老爷子切磋呢。”   白向墨先前往大厅,孟夫人已经在那里安排早餐了,看到了他,朝着他招了招手。   “怎么不多睡一会?老三现在还没起呢。”   “我平常起得比这时候还早,已经睡好了。”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被小狼闹醒了。你伯父就是个棒槌,孩子好不容易回家,一大早还要找他练练。生怕小狼去了大上海,就忘了练武艺。   别看他整天老子有枪万事不愁的样子,实际上坚持认为腿脚功夫才是根本,这么大年纪一天不拉地练功。所以他特别看老三不顺眼,文不成武不就的,扔到上海气还能顺点。”   白向墨失笑,“明锐现在很不错。”   “我自己生的儿子我知道,不过他只要平平安安的就行,其他的我不强求。”   孟夫人说着,深深叹了一口气。   “婶儿,不用担心,有我们在,不会让大少被冤枉的。”   孟夫人握着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你们尽力就行,你大哥这是撞上了。”   孟大少这个案子,目前看来并不复杂。   只是孟大少不愿意说出自己为什么大晚上会出现在案发现场,也没有人为他证明他在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死者。   孟大少之所以嫌疑深,因为他被审问的时候态度强硬,不愿意多说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梗着脖子说自己没有杀人。   如此一来,大家更加怀疑其中有猫腻。   原本以为这件事并不难处理,如今却逐渐开始发酵,变得不好收场起来。   白向墨还没吃完早饭的时候,孟家门口就已经出现不少人,抗议孟大少草菅人命,想孟爷交出凶手严惩,维护司法公正。   那些人里有记者有学生,都等着孟家给说法。   谁要是从孟家大宅走出来,都被围上来询问这件事。   “娘希匹的,竟然闹到我们家门口来了,真当我们孟家没人了,老子这就去把他们给嘣了!”   孟爷猛地站起来,就要掏枪往外走,被孟夫人一把拉住。   “你是嫌弃老大不够像凶手,还要证明给别人看啊?”   “那也不能让这群人骑到老子头上来,真把我当软柿子捏了?我才来北平几年,竟然就这么急吼吼地想要卸磨杀驴了。”   孟爷将枪直接拍在桌上,他不是没办法管这事,可他就得去做让他闹心的事。   “老爷子,你先别着急上火,这些人不过是故意用来恶心你的,不用太过在意。”齐铭安抚道。   “我知道,可我心里就是不痛快。一想到有人故意煽风点火,生怕我们孟家人过得太好,我心里就窝火。要是看不过眼,咱们真刀真枪地来,我还敬他们是条汉子。搞这些小动作,想要恶心死谁呢。”   孟爷面色不善,他自打来到这北京城,就知道他们一家格格不入。   甭管当初招安时候说得多好听,现在都不是那么一回事。   也亏他们没放下手里的枪,他二儿子比他当年过之无不及也,现在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   “这一切都是由那桩命案而起,我们只要把命案破了,还大少清白,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孟爷搓了搓脑袋,没吭声。   “老爷子,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吧,您不用管这些,只管怎么对付暗地里使唤的人就成你。”   孟明锐也插话道:“爹,有白哥和齐哥你就放一百二十颗心吧,现在他们可是你上海滩第一神探!这种小案子,破起来就是分分钟的,哎哟——爹,你干嘛打我?”   “打的就是你,瞧你说得这么容易轻松,要真这样你大哥还能被关着吗。”   孟明锐撇撇嘴,没再说话,他从昨天就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在这个家完全没有任何地位。   “狗子,小墨,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   孟爷叹道,满脸横肉的脸上透着各种复杂情绪。   白向墨和齐铭吃完早点,就来到孟大少关禁闭的地方。   这里位于孟家大宅的角落,屋子和院子都很小。   两人进去的时候,孟大少正举着一本书,边看边打哈欠。   一看到齐铭连忙把书扔到一边,激动地站起身迅速走到齐铭身边,上下打量,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上海滩待久了,越发洋气了,完全看不出以前跟个狼崽子一样凶狠。”   齐铭笑道:“大少,你变化也不小,竟然开始看书?”   “你当我愿意啊,上头的字我都认识,可拼在一起我就傻眼了。我要不是实在无聊,谁看这种破书啊。”   孟大少跟齐铭寒暄,也没有漏下白向墨。   “这位就是小白吧?瞧这一身书卷气,啧啧啧,一看就是文化人。”   白向墨现在已经平静地接受所有人都认识他这个事实了,表情非常的坦然。   “大少。”   孟大少摆摆手:“别跟小狼这小子学,这小子以前戒心重,跟狼崽子一样认死理,只肯叫我娘干娘,后来都改不过来了。你别跟他一样,直接叫我大哥就行。”   白向墨看了齐铭一眼,齐铭朝着他点点头。   白向墨这才道:“大哥。”   孟大少很是满意,摸了摸口袋,掏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只能放弃。   “等我放出去再给你见面礼,我爹娘特别实在,我关在这就跟真的坐牢一样,连吃的东西都跟牢里的一样,身上啥也没有。我都怀疑他们早就看我不顺眼,趁机打击报复呢。”   孟大少看着很是放松,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影响心情。   得知两人是来询问案件情况,他一开始就声明:   “我那天为什么去那里,到了那里又见了谁,你们都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的。”   齐铭和白向墨并不意外,之前就已经听孟夫人提过。   对于这一点,孟家人似乎都不在意,默认了孟大少的行为。   白向墨推断,孟大少应该在偷偷做些什么不宜公开的事,而且这件事比起孟大少很可能被冤枉,甚至有可能保不住他更为重要。   “大哥,你跟死者唐立群怎么起了这么大的争执?”   这件事虽然已经有很多人提起,可齐铭还是想要亲自询问当事人。   他对孟大少很了解,虽然早年间脾气暴躁,可来到北平之后收敛了很多。   孟家从来不仗势欺人,他们是贫苦出身,并没有忘了本。   尤其是孟大少,他小的时候孟爷虽然已经发迹,可日子过得还是很苦。他更能体谅每个人的不容易,所以从来不与人为难。   孟夫人不仅会驭夫,教孩子很有一套,三个儿子经常被外头人勾着,可没有一个是纨绔。   孟大少听到齐铭的称呼,表情明显亲和不少,对于这个已经回答了太多遍的问题也没有多排斥。   “嗨,说起这件事就闹心。你们大嫂已经走了很多年,我带着两个孩子其实日子过得也挺好,原本也没有续弦的心思,我心里还挂念你们大嫂。   可我们部长非要给我作媒,我拦都拦不住。没想到一来二去还真看对眼了,可我一个二婚老男人,还带着两个孩子,想着不能委屈人家姑娘,就想送点可心的礼物,谁想到遇到这种糟心事。   我觉得是你们大嫂在天有灵,就不想看到我再婚,所以故意让我沾上这些事,就是在警告我,让我安分点呢。”   齐铭哭笑不得:“大哥,你又在胡说八道了。大嫂那么贤惠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这样想。她离开的时候,分明让你再找个可心的陪着你。还想让你多生几个孩子,两个太少了,太容易出意外了。”   孟大少其实不只有两个孩子,只是有三个都因为各种原因没有保住,小小年纪就夭折了。   这年头人命折损率过高,孟大嫂难免会有这样的想法。   “所以我才更不能辜负她,老天都看不过眼了。”   齐铭对孟大少的选择不发表意见,不过他心里明白,这桩婚事肯定是没戏了。   孟大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恐怕也跟这段时间女方家的态度也有关系。   孟夫人明显就不想提这事,一直含糊带过去。   “那姑娘家里都是读书人,她父亲特别喜欢书画。我是个大老粗,哪里懂这些,听说唐立群很有名,只要肯给价就能出漏出好东西,所以我就找上门去了。”   白向墨诧异:“不是说唐立群很清高,宁可撕了自己的作品,也不会轻易卖掉自己的书画吗?”   “这种话骗骗外人罢了,都是为了造势,才好将自己的画卖出更高的价格,还特别地有脸面。要不然一个没死的画家,卖字画能有几个钱?”   齐铭蹙眉,“那他怎么不肯卖给你?”   “嗨,没几个像我这样的人让他拒绝,怎么给他抬轿啊?”   孟大少想着就恼火,谁会高兴自己被当成哄抬身价的工具人。   对方不仅骂爽了,还名利双收,营造出不卑不亢不畏强权的高大形象。   这种形象特别讨人喜欢和尊敬,认为品格高尚值得结交。   孟大少却成了强权和粗鄙的代表,是戏曲里衬托主角的丑角,连反派都不算。   “你怎么这么肯定? ”   “我又不傻,肯定是提前查过的。”孟大少说得铿锵有力。   “你们别看唐立群那个样子,实际上背地里嫖赌无一不沾。只不过人家不叫嫖,叫文人风流。赌博,也被当成风雅爱好。他们家早就败落了,根本支撑不起他的挥霍,所以欠了不少钱。”   孟大少想得简单,对方缺钱,那我就捧钱过去,只要价钱够,总能换一幅字画吧。   就算不能,他大不了再找其他人,或者收集合适的古字画。   哪里晓得,他成了唐立群扬名的垫脚石。   “我当时还没说什么呢,他就一副受辱的样子,把我骂得是狗血淋头。虽然我听不太懂,可不妨碍我知道他在骂我,还骂得很难听。”   唐立群怒骂孟大少的话现在传遍大街小巷,很多人惊叹唐立群的博学多才,骂人不带脏字也能把人嘲讽得体无完肤,实在是太有才了。   而且他面对的可是手里有枪杆子的,这大无畏精神实在令人敬佩至极。   尤其孟大少还曾经掏枪威胁,唐立群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堪称不畏强权之典范。   民众这些年一直被强权欺压,特别地期盼看到这样的人物,因此特别热衷说这件事。   一时间孟大少这反派丑角深入人心,孟明锐知道的时候差点就去套人麻袋了。   “说起来还真是讽刺,我们孟家一直老老实实,结果外头传成这个样子。之前那谁谁家的公子,当街撞死了好几个人,也没人拿他们做文章。”   孟大少讽刺一笑,他知道唐立群为什么这么做,其实就是吃定了他不会动手。   要不然,借他十个胆子都不敢拿他做文章。   孟大少当时掏出枪恐吓的时候,唐立群都快抖成筛子了,根本不是外头传的那样。   他如果再要挟下去,唐立群肯定会给字画的,只不过他觉得没意思,所以就作罢。没想到后来竟然是这样的走向,把他气个半死。   “所以你想过要报复?”齐铭问。   白向墨望了齐铭一眼,两人交情那么深,却问出这样的话,很容易让对方感受到冒犯。   孟大少却并不在意,“当然,我又不是没脾气的泥人,我都快成北平的笑话了。”   “大哥,你也是这么跟警察说的?”   “那当然,我坦坦荡荡地做人,我这么想就敢这么说。”   齐铭无奈,难怪孟大少会被揪着不放,就这态度警察简直太喜欢了,分分钟就直接得出结论送去审判。   孟大少看到齐铭脸色不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我要说我没这心思,大家也得信啊,还不如坦诚来得痛快。”   “这次冲突之后,你们还见过面吗?”   “没有,反正我眼里没见过,他看没看到我我就不知道了。”   齐铭将一张相片推到孟大少面前,“这是敲死唐立群的凶器,是不是你的?”   相片上是根铁棍,孟大少会被定罪,除了出现在了案发现场,还因为凶器上残留着他的指纹。   “我没这东西,见都没见过。”   “你确定?”   “非常确定,这是北平,又不是战场。我真要拿这铁棍跟人打架,能撂倒一大片,我平时跟人切磋都只用木棍。”   “你想一想,之前有没有见过它,有没有拿过?”   孟大少摇摇头:“完全没有印象。”   他之前就被审问过,因此这段时间一直在回忆,可脑子是空的,完全没有这部分的记忆。   孟大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这根铁棍,正好这铁棍还将与他有过节的人给打死了,让他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你那天出现在郊区的宅子里,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没有,我当时很小心,确定没有发现什么人。”   “平常那间屋子是空的?”   “我去的那一间是空的,周围都是住了人了。”   “附近人家都是你让搬走的?”   “恩。”   “原因?”   “不能说。”   齐铭抿唇,并未追问。   孟大少这一举动,更是证实了他杀了人,但是担心被人发现,才将人全部都遣散。   这也导致唐立群死了这么久,尸体都发臭了也没人知道。   直到有人来这里找朋友,闻到恶臭报了警,尸体才被人发现。   “我这个案子是不是特别麻烦?”孟大少小心问道,“你们要不就别查了,反正也不会有人拿我怎么办。”   “这件事所有苗头都冲着你来的,如果不抓到背后凶手,这次你没事,可是下次呢?”   孟大少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爹甚至已经作了要离开北平避风头的打算。   他们一家外来人,在北平经营这么多年很不容易,好不容易扎根就要离开,无疑是又一次削弱他们的势力。   等他们奄奄一息,不知道多少豺狼虎豹会涌上来,将他们吞噬掉。   “大哥,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们会去查清楚的。要是有人审问,你该说的不该说的要记住了,咱们就要堂堂正正地做人,决不允许这么大屎盆子往咱们身上扣。”   孟大少看着齐铭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兄弟,老哥的名声都靠你了。我虽然很多事不能说清楚,可我没有杀人这件事,我可以跟你用命来保证。”   再问不出什么,白向墨和齐铭这才离开。   白向墨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大哥会这样闭紧嘴?那天能给他证明的人不少吧?”   “总归不是对国家不利的事。”齐铭含糊道。   白向墨了然,这时候也难得糊涂,转移话题道:   “唐立群的尸体现在在哪里?有没有被处理掉?”   “现在就在殡仪馆里冻着,孟明锐那家伙很机灵,没有让人破坏尸体,也不许人下葬,找到没多久就被他强行冻住了。”   白向墨舒了一口气,“这家伙越来越靠谱了。”   “这个案子对大少很不利,所有人都不看好,觉得大少是逃不了杀人犯的这顶帽子,连孟爷和干娘都放弃了。因此也没跟我提这件事,更没想过让我回来调查。只有明锐不信这个邪,坚信死人也能够说出真相。”   齐铭说着笑了起来,“他现在越发得你真传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白向墨倍感欣慰,“这个案子不带他,恐怕他要气死了吧。”   “别的案子还罢了,这个绝对不能让他碰。他这个人认死理,年纪小也容易被人忽悠,在北平人脉还广。万一他傻乎乎地去查大少那天晚上的事,这事情就没法收场了。”   “我们现在去看看尸体吧,只有看了尸体,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齐铭看了看日头,“就快要吃午饭了,还是吃了午饭再说吧。”   中午依然大家一起吃饭,饭桌上也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甚至还提起了他们要去验尸的事。   孟夫人闻言,正在给白向墨夹菜的手僵在半空,一脸的纠结。   “干娘,怎么了?”齐铭不解。   孟夫人最终还是把那块肉夹到了白向墨碗里,“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劝你们多吃一点好,还是少吃一点好。”   白向墨和齐铭看到尸体时,立刻理解了孟夫人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   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一下基友的文,《全世界大佬都在等我觉醒》by何婪,搜书名或者作者名,就能看到啦~~大家有兴趣记得收藏一下,支持作者哦~=3=   文案:   都市玄学文中,男主命格特殊,极易夭折,为了让他活下来,豪门父母决定,找一个天生贵命的孤儿,代替男主在豪门生活,为男主承接厄运,当替死鬼,直到十八岁后,再换回去。   林雪策开了间动物收容所,开张第一天就穿书了,倒霉的穿成了假少爷男配,一直到十八岁才觉醒前世的记忆,也知晓了书中的内容。   原著中,林雪策虽然生活在奢靡的豪门,但从小受尽苦难,越是缺爱,就越渴望亲情,就算知道自己是冒牌货替死鬼后,也舍不得离开,恳求父母让他留下。   豪门父母见他过了十八岁,竟然还没死,决定物尽其用,不仅让他为全家挡灾,更是利用他的血和魂,做了无数缺德事,最后全都反噬报应到了林雪策身上。   不到二十岁,林雪策就身败名裂,精神崩溃,最终出了车祸,高位截肢后,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凄惨死去。   觉醒后的林雪策:“……”   他还是趁着四肢健全,麻溜地跑路吧。   当林雪策主动提出离开后,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一个孤儿,能去哪,他早就被豪门养废,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迟早要跪着回来。   结果没想到,林雪策才刚出门不久,一辆豪车就在他面前停下。   全商界赫赫有名的老总哭着下车,豆大的眼泪染湿了林雪策的衣襟:“宝宝,我终于等到你了!!”   林雪策看着他那双绿豆般的小眼睛里,闪烁着熟悉的光芒,十分震惊:“您……”   长的好像我家养了十几年的乌龟啊!   后来,林雪策才知道,他家收容所的小动物全都穿来了,而且比他早了几百年,全都在翘首以盼苦苦等候他的到来……   感谢在2021-08-29 16:06:33~2021-08-30 11:4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129022 30瓶;午拾、浅洛时安、evak教徒 20瓶;木樨树下的小马、余忆、suibian珊 10瓶;SJM、哇汪汪、莫问清书、葱芯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1更+2更)蝇蛆   孟家不让孟明锐掺和这件事, 让管家带着白向墨和齐铭一起前往殡仪馆。   殡仪馆管事看到郑管家,激动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郑管家,您可算来了!”   “尸体怎么样了?”   “三少亲自吩咐, 我哪里敢怠慢。”管事点头哈腰, 态度极为奉承,目光投向一旁的齐铭和白向墨。   “这两位公子也是府上的?今儿是来把尸体带走的吗?”   管事期盼地看着郑管家, 恨不得直接说你们赶紧把尸体带走吧, 小庙不伺候了。   郑管家介绍一番, 才问:“我们三少可是花了大价钱把一间冰库都给包了,看管事并不乐意啊?”   “哎哟, 瞧您说的, 我哪敢啊。实在是……那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况且唐家那边一直来人, 还有学生跑到殡仪馆门前说我们为虎作伥, 这……”   管事小心翼翼地观察齐铭脸色。   齐铭看了看表:“我们今天约了唐家人过来,看时间应该快到了。”   管事舒了一口气, 这有商有量是最好不过了。   “自从尸体被运过来,我们就把那间冰库给封了起来, 这期间没有人进去过, 当时来的时候怎么样,现在就是怎么样,门口还有警察看着。”   齐铭点点头, “这些话你一会也跟唐家人提。”   案子既然要查, 就得让所有人信服,否则还不如动用权势。   因此齐铭早早就通知了警察和死者家属, 在验尸过程中, 也让他们在场, 避免后面还得费口舌。   唐家派来的是死者的堂弟唐立春,以及死者的大儿子唐德,警方派来的人也是跟孟家并无交情,从前跟死者打过照面。   这些都是齐铭的安排,齐铭和孟大少的天然关系,很容易让人怀疑结果的真实性。   既然确定孟大少并不是凶手,那么整个案件除了他们,其他人最好都是唐家或者中立一派的。   唐家人得知白向墨是这次尸检的检验师时,都露出了怀疑的目光。   白向墨本身年纪就不大,脸又比较嫩,一看就像是还在读书的学生,他们不由怀疑他是否有这个能力进行尸检。   齐铭也同样做了准备,将一份文件递给唐立春。   “这是白法医在上海破过的案子,以及发表的关于尸检的各类文章,都已经得到了医学院教授们的认可。硅藻实验、指纹显现,隐性血迹的呈现等等,都是这位白法医从国外带回来的知识。”   唐立春接了过去,虽然看不懂可还是翻了翻里面的资料。   白向墨心底有些诧异,却又觉得理所当然,齐铭总是能把这些准备工作做好,让他只需要专心自己的专业即可。   齐铭不忘补充道:“警察局从铁棍上发现指纹,那理论方法也是这位白法医提出来的。”   唐立春和唐德对视一眼,将资料收起来又递给了齐铭。   唐立春的表情不再跟刚来时一样充满了不信任,道:   “孟家人既然这么有心和坦荡,那我们也不吝给你们自证清白的机会。”   白向墨此时才出声:“验尸过程中,难免会令家人不适,还请你们一会不要打扰我的工作。在这过程中,务必要根据我说的去做。”   唐立春和唐德都应了下来,唐德的表情明显透着一丝胆怯。   白向墨望了他一眼,就将提前准备好的防护服让大家穿上。   当尸体从冰库中拉出来的时候,还未拆开用油纸制作成的裹尸袋,透过口罩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重的尸臭味。   解剖地点在另一间屋子,尸体从停尸房运到解剖室,一路残留腐臭味,让人忍不住作呕。   白向墨也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是法医可不代表他的鼻子就不好使了,只是闻多了习惯了忍耐,可还是无法避免生理上的反应。   “你没事吧?”齐铭关心地望着他。   白向墨看齐铭淡定的面孔,又看看其他几位已经要撅过去的样子,心中很是佩服。   “这个程度还好。”   当解开裹尸袋,唐德直接忍不住跑了出去。   尸体不仅高度腐烂,呈现可怕的状态,味道浓烈刺鼻,上面还有被冻住的蛆虫等,密密麻麻的,腹部还被啃出很多小孔洞,看着非常地恶心恐怖。   监督的警察也不由往后退了一步,生怕靠近之后那些蛆虫会往自己身上爬。   唐立春作为见多识广的长辈还算立住了,可整个人也摇摇欲坠,口罩还不够还拿出自己的手帕捂着鼻子。   白向墨见状不由皱起眉头,“死者被发现的地方,是不是比较湿润?”   北平整体是比较干燥的,依照发现尸体的时间等信息,这个腐烂程度已经蛆虫的繁荣情况,更像是阴冷潮湿的地方才会出现。   “那片住处附近都是林子,不远处还有一片水域,屋子的位置又属于低洼处,整体比较潮湿。附近邻居愿意搬家,也是因为那里太过潮湿,住着并不舒服,很多人年纪轻轻就得了风湿。”   白向墨用镊子将一只蛆虫夹了起来,放在面前观察,“都被冻住了。”   殡仪馆管事硬着头皮凑过来道:“三少说,在尸检之前,一只虫子也不能丢,所以我们用了比平常更低的温度存放尸体。”   “你去把冰库还有走廊以及这间屋子的温度都记录下来,条件允许的话连湿度也一起记录,每小时记录一次。”   管事连忙应下。   白向墨用镊子将尸体上的虫卵和大小不等的幼虫都采集了下来,并要求将它们妥善保存好,一副非常重视的样子。   “你采集这些蛆虫干什么?”齐铭道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这些是蝇蛆,苍蝇对尸臭极为敏感,他们能在人死之后十分钟左右就达到尸体,一个小时左右产卵,它们的生长是有规律的。”   在一旁记录的管事忍不住问道:“那又怎么样?”   “通过这些虫子的生长规律,根据最老的幼虫,我们可以借此推断死者更确切的死亡时间。”   “还能这么干啊?!”   管事惊呼,其他人也很震惊,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种说法,真的是想都没想到。   白向墨的目光瞟上了一旁的唐立春,耐心且尽量用大家能听得懂的语言解释道:   “尸体腐烂前,尸体的死亡时间是比较容易根据尸僵、尸斑、尸温度等推断出准确的死亡时间,可当尸体腐烂之后,死亡时间推算只能得出一个大致的时间。   像死者这样的腐烂程度,介于腐败期和后腐败期之间。排除尸体被冻住延缓腐败的这四天时间,死者死亡时间在送入殡仪馆之前的十到十五天左右。   之前的检验吏推断的死者死亡时间就是如此,我看过尸检报告,并不能准确证明死者死亡时间就在孟大少出现在那里的时间。   死亡时间无法精确到天为单位,也就无法判断死者是否死于孟大少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那天,死亡时间对于案件的判定结果有极大影响。”   白向墨在来之前,就已经仔细阅读了整个案子的描述,其中自然不会放过他的专业部分。   这件事涉及孟家和颇具盛名的一名文人,政府这边派了很有经验的检验吏进行了尸检。   检验吏的尸检报告还算详细,虽然并没有进行解剖,可对观察到的细节都一一进行了描述。   白向墨会这么耐心地解释,也是要从一开始就让大家不要认定之前检验吏推测出的死亡时间。   “堂兄就是那天失踪的,并没有人发现他的踪迹。”   这也是当时评判死者死亡时间的标准之一。   “我只相信死者尸体呈现的信息,根据检验吏的推算方法,死亡时间无法确定准确到‘天’为单位。”   侦查也有不到位的时候,尤其人们如果被某些信息影响,也很容易在调查的过程忽视掉很多细节,导致了结果的偏差。   通过调查报告,白向墨看得出,自从确定孟大少出现在那里,打死死者的铁棒上又有他的指纹,再加上两人之前还曾交恶,警察局立刻就认定是孟大少杀死了唐立群。   由此,很多调查明显敷衍,并不想再浪费警力。   若不是孟家人信任孟大少,他们恐怕也因为这些信息,认定唐大少是杀人凶手。   孟明锐最为清醒,认为一切证据都是可以造假的,这是他从白向墨和齐铭身边这段时间学到的。   “你想要通过这些虫子,推断死者确切的死亡时间?”   白向墨点点头:“是。”   唐立春顿时不乐意了,“那岂不是你说是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我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办法,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现在说的确实不算,不同的虫子在不同的环境和季节里,生长周期都是不同的,这一点可以跟昆虫学家证实。   想要确定生长周期,必须要经过实验来验证确切的生长周期,以此来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在实验期间,你们可以派可靠的人全程监督,以确保公正公开。”   唐立春这才没再说什么,虽觉得这方法很是离奇,从前就没听过靠几只虫子就破了案子的,却也接受了这个提议。   “死者身上的蛆虫过多,我们得将这些虫子都给冲掉。”   白向墨看了看这间屋子,没有水管也没有下水道,明显不适合干这事。   一群人光听这话,就觉得头皮发麻。   殡仪馆管事更是想哭,“这可不能在这里干这事啊,屋子都不能要了!”   “把尸体搬到户外冲洗,找块油布垫着,到时候把这些蛆虫也收集起来,我还要记录大概的蛆虫数量。”   齐铭去办这件事,他很快找到了适合的地方。   殡仪馆里还有其他死者家属,管事跟做贼一样,带着一群人往那里走,生怕别人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可怕的事。   殡仪馆经常能见到死人,可干这种事还是第一次。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尸体情况很糟糕的情况,可大家早就把尸体放入棺材里给埋了,哪里会有这么多名堂。   管事命人将水一桶桶地抬过来,白向墨则用水瓢将蛆虫一点点冲掉,没有水管的冲力让这工作变得麻烦许多。   尸油混着蛆虫被冲走,恶臭味充斥着鼻尖,腐烂的尸体狰狞可怖。   除了白向墨和齐铭,现场其他人都忍不住跑到一旁呕吐。每次吐完再回来,没多久又跑一旁吐得稀里哗啦。   唐德觉得自己的黄胆水都给吐出来了,腿软得像面条似的,差点就趴在地上了。   他真的不是嫌弃他自己的父亲,实在是那场面那个味道太冲了,一般人根本扛不住。   唐德望向那两个不一般人,简直可以用崇拜形容,这鼻子这眼睛都是坏的吧!   “背部没有蛆虫。”齐铭将尸体翻了过来,结果发现背部很干净。   “蛆喜欢柔软多汁的食物,背部组织层比较薄,所以它们不会立刻光顾。再者,尸体是仰卧,背部是受压状态,也不利于蛆虫钻进去。”   齐铭了然,“已经冲洗好了,先把尸体抬回去吧。”   白向墨从地上站了起来,因为蹲的时间过长,人都开始打晃,被齐铭及时扶住才不至于摔倒。   “我真怀念我的解剖室啊。”   白向墨叹道,否则哪里用得遭这样的罪!腰都快要断了。   现场又找不到适合的助手干这件事,早知道就把玉胜男给带来了。   “我建的。”   白向墨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对,你最好了。”   在场其他人看两人还非常有心情的聊天逗乐,白眼都快飞上天,能不能对他们有点尊重啊!   他们都快把内脏都给吐出来了,你们也有点反应好不好?   没有了蛆虫,旁观的几人明显心里好受了一些。   虽然尸体依然惨不忍睹,可有了刚才的经历,底线都被拉低了。   “死者头部受到重击,其他部位未见伤口。”   白向墨进行尸表检查,由于腐烂程度高,因此没一会就结束,对头颅进行解剖。   由于死亡时间长,死者的头皮已经失去了韧性,白向墨很轻松就将死者头皮切开,动作利落拉开头皮的时候跟掰橘子似的。   腐烂的血水涌出,齐铭迅速用毛巾将它们吸干。   两人配合默契,不用言语就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其他人看着只觉得头皮发麻,好像自己的头皮被掀开了似的。   “死者颅骨可见三处骨折,有一处造成粉碎性骨折,应为导致死者死亡的致命一击。”   白向墨将死者碎骨片进行复原,道:   “根据痕迹可分析为棍棒钝器接触形成,并且他们属于同种形态,由此可推断是同一钝器造成。”   “这和之前检验吏检验的结果一样。”   白向墨点点头,“死者确实是被棍棒击打致死,有一点那位检验吏并没有发觉。”   “凶手比死者矮。”齐铭道。   白向墨欣赏地对他点了点头,“没错,依照这个击打角度,以及受力状态,凶手比死者要低才能做到。死者身长一米七,孟大少身高一米八五,由于身高差距,他如果出手击打位置会在颅顶或者双侧,而不是后脑勺。”   “这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唐立春并不信任道。   他来之前就知道齐铭和孟家的关系,哪怕白向墨成果斐然,也不代表他会相信他所说的话。   孟家一直想要给孟大少洗脱罪名,自然会用各种办法为他脱罪。   “所以我们要进行击打实验。”   “击打实验?”   白向墨点点头:“我们会让孟大少,以及寻找更多如同他一样身形的人进行实验,并且不会告诉他们实验的目的。让他们完全根据自己的习惯,对模具进行击打。”   “这些人可以由你们或是警方的人去找。”齐铭补充道。   唐德依然觉得因此确定孟大少无罪很荒唐,说道:   “可就算能证明你的说法是对的,也不排除意外情况,也许他蹲着或者别的情况出现。”   齐铭正色道:“你们不用担心,这只是证据之一,我们不会就因一个证据就宣布大少是无罪的。”   齐铭和白向墨的态度,让原本心中愤怒的唐立春和唐德都好受了不少,心中甚至开始有些动摇。   不过他们依然以非常挑剔的目光审视这一切,以免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他们给误导了。   目前他们还是坚信,唐立群的死和孟大少是有很大关系的。   尸检结束时,太阳已经落下山。   白向墨和齐铭并不急着下一步调查,而是赶紧回家洗个澡。   两人上车的时候,司机硬憋着才没干呕,要不是在战场上经历过,他恐怕就扛不住了。   “白少,齐少,你们辛苦了。”司机缓了一会,由衷道。   唐立群被发现时候的样子,早就传得到处都是,作为孟家的司机更是清楚。   两位少爷现在身上这味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诈尸了,可想那场面多糟心。   “你还是憋着气说话吧。”齐铭体贴道。   他们离开的时候,那解剖室还有一股浓重味道。那屋子没有排气扇,窗户也特别的小,几个人和尸体就这么一块闷了一下午,可想身上的味道多浓烈。   那屋子现在也完全没法进人了,不知道要放空多久才能把味道给散了。   司机讪笑,最终决定还是不要逞能,不再开口直接将人送回了孟家。   两人下车之后,司机还得给车子通风和洗刷,否则车子里的味道也没法散干净。   “白哥,齐哥,你们终于回来……哎哟,我去!”   孟明锐听到消息冲过来想第一时间知道情况,距离两人还有好几步,就被冲得往后倒。   “你们掉进粪坑里,也没这么冲的味道吧!”   孟明锐跳到四五米远的地方疯狂吸气,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没想到还是太年轻啊。   “胡说八道什么呢!”   孟夫人听到消息也跟着出来了,听到孟明锐的话直接给了他后脑勺来了一掌。   她也闻到了两个人身上的腐臭味,微微皱眉之后就赶紧让两人去洗漱。   齐铭和白向墨也没多话,他们也知道自己身上味道不好闻,赶紧回屋冲洗。   还好孟家够大,浴室够多,不需要凑一块洗刷。   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孟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真是太难为他们了,还好两人是一对,否则光是这味道,就把很多姑娘给吓跑了。”   孟家人都坐在餐桌边,桌上还没有上菜,都在等白向墨和齐铭上桌。   “他们不会把一层皮都给搓下来了吧?”   孟夫人担忧道,不停地往外张望着。   白向墨和齐铭已经在浴室里待了大半天了,依然没有见踪影。   要不是洗浴房那边一直在叫水,还以为他们晕在里面了。   孟爷不在意道:“谁搓澡不得洗个一两个小时,再等等就是。”   孟大少的小儿子皱着小脸,捂着肚子说:   “奶奶,我有点饿了。”   孟夫人让佣人带孩子下去先吃点,他们依然饿着肚子在等着,孟明锐都非常听话地没吭声。   几人一直关注浴室那边的情况,当他们听说白向墨跟厨房要香菜的时候,都给愣住了。   “小墨有边洗澡边吃香菜的习惯?”孟爷望向孟明锐。   “不能够啊。”孟明锐也惊讶极了,“白哥就不爱吃香菜啊。”   等白向墨和齐铭两人一同出现,并且带着一股香菜味的时候,顿时明白干什么用的了。   以毒攻毒,遮盖臭味。   白向墨虽然已经里外搓了好几遍,可依然能感受到若有似无的味道。   可惜这里没有螺蛳粉,否则一碗下去特别去味。   “来来来,今天辛苦了,赶紧过来吃饭,都饿了吧?”   孟夫人招呼着,让佣人们赶紧把菜给上齐。   “干娘,下次不用等我们,我们有时候会比较晚。”   “说什么话呢,一家人不一块吃饭叫什么一家人。你们这毛病也不好,别忙了就忘了按时吃饭,这对肠胃不好。小狼你皮糙肉厚的不怕,小墨可得注意着点,瞧着就是个身体弱的,经不起折腾。”   齐铭认真应下,“我平常都会监督他,要不然他能坐在那一天都不动弹。”   “这可不好,久坐伤肾。”   白向墨差点把嘴里的汤给喷了。   孟夫人却跟没看见似的,“别嫌我多嘴,你们小年轻这时候不注意,老了可就知道愁了。”   看到白向墨把難飌广东厨子专门为他们煲的汤喝了,孟明锐就忍不住开口问道:   “白哥,今天尸检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孟夫人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吃饭着呢,说这些干什么。”   事实上,孟夫人和孟爷也都很好奇,毕竟这事关自己儿子。   今天外头闹这么厉害,让孟爷和孟夫人也感受到这件事恐怕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容易压下去。   原本杀人就是极为恶劣的案件,再加上有人煽风点火,就没那么容易轻轻带过了。   “干娘,孟爷,今天有好消息。”   齐铭面露笑意,目光投向白向墨。   白向墨正打算开口,齐铭提醒道:“咱们正在吃饭。”   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被白向墨硬是咽了下去,斟酌片刻才开口:   “目前已经有证据可以证明不是大少动的手,不过想要脱罪还需要更多证据。另外,死亡时间也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听到这话,孟爷和孟夫人都舒了一口气。   虽然说得不多,却表明了调查有了新的方向,那就有盼头了。   说感激太过生分,孟夫人用自己最朴实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谢意。   “你们想吃什么就说!不管是什么,我都给你们弄来。”   “什么都可以吗?”白向墨问。   “当然!你们干娘就这点本事了。”   齐铭皱眉,心中感到一丝不妙。   “我想吃烧烤,再来一盘油炸蝉蛹就更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用香菜去尸臭是从法医秦明那看的,据说别的怎么搓都没用,就这个最管用。   感谢在2021-08-30 11:49:18~2021-08-31 11:5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真的可以 50瓶;品味读书 30瓶;s850707 20瓶;口口口、东方碎泪、闇月、根号几、小蚂蚁、兼职救命、极简 5瓶;Jiang Ren 4瓶;zys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1更+2更)我们也会跟他们一样   月亮高悬, 孟家大宅院子里正烟熏火燎,传来一阵阵诱人垂涎的香味。   白向墨和齐铭一起站在烧烤架前手动烧烤,时不时从一旁桌上拿着蚕蛹往嘴里塞。   孟爷、孟夫人还有孟大少的小儿子都捧着一盘油炸蝉蛹, 一手烧烤一手蝉蛹, 表情都特别享受。   “来到北平都忘了这口了,味道还是这么好。”   孟爷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塞, 时不时饮一杯小酒, 美得直晃摇椅。   “小狼和小墨做的烧烤也很是不错, 没想到这些菜烤起来味道也这么好。”、   孟夫人原本烧烤吃的就不多,一般都是肉类, 还是第一次吃烤蔬菜。   比起经常吃的肉类, 她明显更加喜欢蔬菜类, 尤其是茄子。   再配上蝉蛹, 让她也忍不住喝了几杯。   孟明锐一脸纠结地看着院子里的人, 深感这个家只有他是个正常人。连他大哥那边都送去了,一盘不够又叫了两盘。   没人懂他的哀愁, 人生寂寞如雪。   孟明锐望着其他人手里的蝉蛹,只觉得瑟瑟发抖, 多看一眼都要吐了。   作为不顾一切要将唐立群尸体冻起来的人, 他自然见过尸体的样子,记得那些蛆虫蠕动的模样。   平常其实也不会记起来,偏偏他知道白向墨和齐铭白天去干了什么, 也就很容易想起那个画面, 整个人都不太好。   这个家真的没有必要再待了。   “这里就快好了,你过去坐着吧。”齐铭用肩膀轻轻推了推白向墨的肩。   白向墨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发现除了浓重的烧烤味, 不再有令人不愉快的味道, 因此没有拒绝。   “你也赶紧过来吧,烤的这些已经够吃了。”   白向墨虽说想吃蝉蛹和烧烤,可晚饭的时候也没有少吃。   现在其实并不饿,只是当作夜宵消遣罢了。   吃烧烤也是为了更好地掩盖身上味道,虽然并没有人在意这一点。   这是白向墨工作后的习惯,只要遇到味道比较重的尸体,不撮一顿烧烤总觉得少了什么。   白向墨回到孟爷和孟夫人身边,望了一眼孟爷小孙子。   孟夫人了然,“小井,明天你还得上学,赶紧回去睡吧。”   正吃得欢的大孙子抬起头,眨着眼很是不乐意,他还没有吃够呢!   孟夫人笑着看他,瞧着很和蔼,可眼神里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小井嘟囔着嘴抓了一大把蝉蛹往嘴里塞,又拿了一把烧烤,耷拉着脑袋回屋去了。   刚才在餐桌上白向墨只是大致述说了情况,孟爷和孟夫人虽然信任他们,可还是想要知道具体情况,才好做其他布置。   白向墨将详细情况用更通俗的语言描述出来,并道:?   “我需要一些仔细的人手在那里守着,关注蝇蛆的变化,确保实验的准确性,避免出现岔子。”   孟夫人望着手里的蝉蛹,感叹不已,“竟然还有这样的法子,真是大开眼界。”   “人手你不用担心,派的人绝对可靠。”孟爷非常干脆地应下,他看了看一旁听得眼睛发光的孟明锐。   “养虫子的事就交给老三负责吧,省得在家也不安分,总想往外溜打探情况。”   孟明锐震惊,眼睛都瞪圆了。   “爹!不带这样坑儿子的!”   “你不是一天讲科学吗,我看这事就特别科学,特别适合你。”   “养虫子跟讲科学有什么关系啊!”   孟明锐郁闷极了,难道因为他是在场唯一一个不吃虫子的,所以就派去养虫子了?   白向墨此时插话:“这件事依然由我来负责,只是这个周期很长,我不能一直留在那里观察,需要可靠的人在那守着。”   孟明锐一听白向墨要负责,立马摒弃了虫子可怕的念头,拍着胸脯保证道:   “哥,这件事你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办得妥妥帖帖的!”   孟爷气恼,拿起桌上的签子就往孟明锐身上打:   “你这混小子,我安排你不听,不让你干了又贴上来,你说你是不是贱啊。”   孟明锐连忙跳起来躲开,跑到孟夫人身后。   孟夫人没好气瞪了孟爷一眼,孟爷撇撇嘴,专心吃烧烤。   孟夫人这才转向孟明锐,“你这孩子怎么就喜欢跟人对着干,越不让你干什么,你非要去凑热闹。”   孟明锐摇晃着孟夫人的胳膊,讨好道:“娘,就让我去呗。你们又不让我查案子,我在家里根本闲不住。白哥除了这个实验还得忙其他,肯定没时间经常盯着,不如让我负责。”   孟夫人对这个儿子很是嫌弃,刚才送上的机会不要,非要自己求才乐意干。   “这件事可大可小,可不是闹着玩的。”   “娘,我知道轻重,这事关大哥案子,我一定会仔细的。”   孟夫人没应,目光望向白向墨。   白向墨点了点头,孟明锐看着不靠谱,咋咋呼呼的特别吵人,可之前看他的表现还是很不错的。   齐铭拿着刚烤好的烤串走了过来,坐到白向墨身边。   “干娘,明天我们还要进行另外一项实验,你可以提前将这件事透露出去,减少大家对大哥的攻击。”   “结果还没出来,这合适吗?”孟夫人有些担忧道。   目前的舆论对他们很不利,明显有人想要把这件事闹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些糟心人知道齐铭和白向墨来到北平,担心他们会证明老三是清白的,所以一夕之间加速了背后的运作。   之前明显只是小打小闹以示警告,现在开始明面上的攻击,想要一举将他们压得翻不了身。   唐立群虽然是老学究,很多言论都为新青年们所不喜,可依然极具影响力。   抛开之前唐立群无缘无故辱骂自己大儿子,孟夫人对于这个人也是很不喜欢的。   他经常在文章里抨击现在的女人就要上天了,必须要进行管控,否则不利于国家发展。   他极为不赞同女性出来读书,对女性的穿着打扮也指指点点,动不动就认为是淫--荡。   这样的言论被一些老旧派所肯定,加上他在书画上的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有不少人追捧,蹦跶得特别高特别欢。   若是不处理好,他们一家肯定是难以在这学术氛围很浓,拥有很多热血青年的北平待下去的。   可即便如此,孟夫人依然非常的谨慎。   “干娘,你不用担心,其实今天我们就已经确定了,不过是为了让唐家人信服,更是为了造势。现在外头已经觉得大哥就是杀死唐立群的凶手,我们必须要让他们对这个结果产生怀疑,后面翻案才能让人信服。”   目前还没有其他证据证明孟大少的清白,尤其那根铁棍,将孟大少锤得死死的。   用虫子推算死亡时间的实验,至少需要小半个月去证明,目前也并没有人肯定唐立群的死和孟大少出现在那个屋子不是同一天。   他们不能在调查过程中,让孟大少迫于舆论压力去认罪。   “行,我知道了。”   孟夫人眼神坚定,冷哼道:“也该让人知道我们孟家不是好惹的,什么屎盆子都往我们身上扣!”   回到屋里,白向墨和齐铭又去大致清洗了一遍,换了一套干净的睡衣。   两人躺在床上,白向墨不由提起了孟夫人,对她很是敬佩。   齐铭坦言道:“如果老爷子没有我干娘,也不会有今天。老爷子有本事但是太过直来直去,很容易吃亏。”   “你怎么认她当了干娘?之前也没听你说过。”   “我救了老爷子的命之后,他听说我是孤儿就想收我了。我觉得他就是我的司令,我只是做了该做的,所以没同意。”   白向墨上下打量他,“没看出来你从前是这个样子的。”   换做现在的齐铭,他处事要圆滑得多,哪里会这么不识抬举。   齐铭笑笑,并未解释什么,只继续道:   “当时我特别犟,后来是干娘找的我,说老爷子永远是我司令,只有她是我干娘。”   “所以你就同意了?”   “她特别像我娘和我姐,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齐铭对姐姐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如果当初他能早一点回来,早一点察觉到姐姐的不对劲,也不会发生这样无法挽回的事。   看到孟夫人,齐铭就忍不住去靠近,也就别别扭扭地认了干亲。   齐铭的目光暗淡下来,白向墨握住他放在被子上的手。   齐铭的手很粗很大,手指粗长充满力量,不像白向墨没有劳作过的手那么漂亮,却让人感到厚实和安全。   他的手比白向墨要热一些,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充满火热之气。   齐铭迅速反应,大手反握住。   两人就这么紧握着手,各自躺在被子中睡下了,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手还是握着的。   第二天一大早,白向墨跟齐铭就前往了唐立群尸体被发现的地方。   这里已经被封锁了,孟明锐还派人在这里守着。   “做得好。”齐铭夸赞道。   孟明锐难得听到齐铭夸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一直记得白哥说过保护案发现场的重要性,只不过我们得到消息时,已经有警察来过了,还是造成了一些破坏。”   现在很多警察都不是专业出身,有经验的老警察还罢了,新警察往往因为经验不足一不小心就把现场给破坏了。   这种傲慢的警察还不少,白向墨对此深有体会。   哪怕在后世发达国家,还有类似于辛普森案件中警察的重大失误事件发生,直接影响了定罪结果。   案发地是一处并不起眼的民房,是附近最好的一户人家,可瞧着依然寒酸。   这里怎么也不像是孟大少会出现的地方,他又说不出像样的借口,难怪会被怀疑。   走进发现唐立群的屋子,地上用□□笔画了人形,是当时唐立群被发现时候的样子。   血迹已经干涸颜色发黑,血迹并不大,屋子里已经没什么味道。   齐铭将当时警察拍下的相片拿了出来,比划了几个动作,做现场还原。   “依照死者躺倒的姿势,并不像是被人敲击之后,倒地死亡时候的体态。”   白向墨也看出了这一点,“也有可能死者当时并未当场死亡,所以会挪动,并不能证明什么。”   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高度腐烂,还被虫子啃食严重,难以从尸斑等信息中查到死者是否是在这里被打死的,还是另有第一案发现场,凶手下毒手之后,将人抛尸至此。   “看看附近有没有血迹,如果这是第一案发现场,死者被这样重击,有可能会有血溅落在附近。”   白向墨蹲了下来,开始进行地毯式搜索。   在尸体躺倒地附近,白向墨发现了已经破壳的蛆蛹。   “最早一批的蛆虫已经破壳成蝇了,看蛹的状态,应该不超过两天。”   孟明锐也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蛹壳放入试管中,认真地吸取相关信息。   齐铭:“我在附近仔细勘查过,并没有发现喷溅式的血迹。”   “后脑勺不像其他地方,又有头发的遮挡,没有发现血迹也正常。”   齐铭跑到外面的草丛里,那里是发现凶器的地方。   “附近有很多凌乱的脚步,不少都是警察留下的,已经无法查证什么。”   几人在屋子里外都搜索了一圈,除了那几枚破蛹的蛹壳,并没有发现为什么线索。   案子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中间还曾下过雨,就算有什么线索也早就被冲没了。   白向墨和齐铭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所以也谈不上失望。   能够发现破蛹的蛹壳,已经是非常大的收获了,这对推测死亡时间很有帮助。   “婶儿说帮我们准备肉,怎么还没来?”   白向墨看了看日头,现在已经不早了。   原本他打算从厨房里拿几块生肉做实验,孟夫人得知以后让他先去现场,她会派人将合适的肉送过去的。   白向墨不明白几块肉为什么还要让他特意准备,可孟夫人既然这么说,他也就没有拒绝。   “你以为只是几块肉吗?”齐铭笑道。   白向墨不解:“那还有什么?我跟她说了,只需要几块肉。”   “你太不了解干娘了,她要么不做,要做就会做得漂亮。”   三人蹲在路边吃着孟夫人准备的肉饼,等待孟夫人送来的生肉,以及唐家派来的人。   “我们为什么要蹲在墙角这里吃肉饼啊?”孟明锐不解道。   明明屋子里有桌子凳子,非常要蹲在墙角,一边啃着肉饼一边望着远方。   白向墨:“仪式感。”   神一样的仪式感,孟明锐很是无语。   肉饼刚吃完,孟夫人派来的人和肉都来了。   “这是……要开养猪场啊?”   白向墨看到眼前一群百来斤的猪,目瞪口呆。   领头人是个缺了一只胳膊的年轻男人,他走向前问道:   “三位少爷,这是夫人让我们运过来的,屠夫也找好了,你们看怎么安排?”   白向墨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阵仗也太夸张了吧!我们只需要几块肉就行了。”   “夫人说了,为了确保实验的准确,完整的猪比肉块更合适。还要换不同的时间杀猪,以保证不同时间导致的差异也被考虑在内。”   “真不用这样。”   “夫人说只要能查清楚,多少代价也是值得的。”   白向墨摇了摇头:“孟家出得起,可也不能这么浪费。”   用这么多头猪养蛆,太过奢侈了。   白向墨是穷人思想,即便不考虑现在很多人饿肚子,在后世他也做不来这样的事。   这么多头猪,能够多少人美美地吃一顿了。   这些猪虽然只有百来斤,其实已经养了很久是成猪了,只是现在没有后世的饲料,品种也没有优化,所以个头比较小。   领头人看他态度坚决,很是为难,目光投向一旁的齐铭。   齐铭道:“就按照白先生说的去做。”   领头人只能应下,面上明显有些失望。   白向墨也没有让他为难,决定白天晚上分别杀一头猪进行实验,然后再杀一头取肉培养蝇蛆。   而剩下的活猪和猪肉则让领头人分下去。   被派来的这些人都是战场淘汰下来的伤员,身上依然还有军人之气,做事很认真也极为有章法。   他们对孟家人都非常的忠心,是最适合做这些事的人。   唐家那边也派来了人,一行人挑了几个空屋子住了下来,就连孟明锐也带着洗漱用品过来了。   “我就住在这了,你们完全可以放心。”   白向墨其实觉得没必要这么大的阵仗,不过看大家非常的热情,也不会这个时候泼冷水。   尤其那些残兵,知道这件事事关孟大少是否能洗脱罪名,更像是奔赴战场一样严肃认真。   白向墨将那些猪肉分给他们,他们并没有因为有肉吃高兴,反倒觉得还是孟夫人的主意更好。   只不过作为士兵,必须要听从长官的命令,才没有说些什么。   白向墨跟孟明锐叮嘱了关键要点便是离开了,他原本还想每天过来一趟,确保实验的正常进行。   现在觉得没有必要,给他们足够的信任,也会让他们感受到被人认可。   “孟爷真的很不错。”白向墨再次感叹。   “要不是为了这帮子兄弟,孟爷也不会在北平跟人周旋,他最不耐烦这些弯弯绕绕。从前会拿起枪大干,也是为了活命。”?   “还好有婶儿。”   孟家大小事真正做主的都是孟夫人,孟爷更像是块招牌,这片战场并不是他所熟悉的。   孟爷不像一些男人一样,看不起女人,更不会觉得自己老婆太厉害而感到自卑。   他很清楚自己优劣势在哪里,自己的妻子越优秀,他越觉得自己有眼光,所以不管外头人怎么说他,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这样一来,孟夫人可以尽情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不方便出马的让孟爷在前面冲,不会因为女人的身份束手束脚。   因此夫妻俩人并没有因为这些事让感情变糟糕,反倒是更加紧密和恩爱。   “我们也会跟他们一样。”   齐铭突然冒出一句,顺势握住了白向墨的手。   白向墨并未挣开,两人并肩而行,肩头时不时会触碰,温暖的触感让心也会跟着一颤一颤的。   陌生的感觉让白向墨有些新奇,且并不排斥。   有孟家的支持,一个个和唐立群身形相同的模型被连夜赶制了出来。   不仅如此,孟夫人还找了几个体型跟唐立群很相似的人。   那几个人也同样是伤兵,见到白向墨的时候,目光灼灼。   “只要能给大少证明他是无辜的,用铁棍往我脑袋上打也没关系!反正我媳妇孩子老娘都有司令养着,我死了也不怕!”   几人真情实感,让白向墨百感交集。   “用不着,我们真要这么做,大少知道了宁可不让我们给他洗脱冤情。”   几人顿时安静了,他们相信大少确实会这么做。   白向墨拉着齐铭走到角落:“不是说模型就行了吗,怎么换上真人?”   他们是打算用和凶器一样的铁棍来实验的,用在这些人身上肯定不行。   “人会挪动,模型不会,也就会有偏差。一会我会让他们戴上头盔,铁棍也会换成比较软的木棍。”   白向墨依然觉得不妥:“这样也很容易受伤。”   “没法子,他们是自己求上来的。”   孟家发生那么大的事,下面的人早就知道了。   孟家里的佣人护卫大部分都是残兵或者军属,孟夫人做什么准备他们也很清楚,毕竟这些事不需要藏着掖着。   因此,有人在议论时提起模型还能有真人好?大家纷纷附和,然后就开始去找适合的人了。   “如果不是孟爷他们对这些士兵这么好,大家会不会这么尽心。为什么没见你们宣传?这样也能让外界对孟家更有好感,不至于像外面老喜欢传孟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悍匪,即便现在归于正统,可还是觉得他野性冷酷。”   孟家人长得又特别的高大彪悍,孟爷更是一脸横肉,不了解的人都觉得他是凶残的恶人。   不少人甚至觉得孟夫人是当初被孟爷拐上山的压寨夫人,否则这样出身的小姐,虽说长得高了一些,把很多男人都给压下去,可也不至于嫁给孟爷这样的人。   齐铭笑道:“因为这是他们真心想要做的。”   因为真心纯粹,所以不愿意夹杂着别的意图,不希望一切变成了作秀。   孟爷在这方面是老派的,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不想在这上头做文章。   不管是伤病残兵还是个已经死去的,都是战争带来的痛。   “是我想岔了。”   “你也是为孟家着想,孟爷他们只是觉得不值得这样做罢了。”   孟家这边迅速 ,唐家人那边却进行得不太乐观。   实在是这年头大多数人都营养不良,普遍都很矮,孟大少那个头实在是少见。   有符合的,人家也不一定乐意来干这种事,因此费了好大的劲才找了两个。   孟家人又发动了自己关系,找来了五个和孟大少差不多身形的,一排站过去特别地打眼。   先不说相貌,光看这气势这个头,挺拔硬朗的身板,男人味十足的气势,简直让人挪不开眼。   五个人还齐刷刷地穿着剪裁考究的军装,别说女人,男人看着都眼馋。   唐家人一看到这五个人,大气都不敢喘了,一点反对的声音都冒不出来。   白向墨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孟夫人这不是找实验对象,找的是仪仗队天团吧!   “挺好看的?”   一个声音飘在白向墨头顶上。   毫无警惕心的白向墨猛地点头,对孟夫人的审美表示高度赞赏,“确实很帅啊。”   “呵呵。”   白向墨背脊一凉,抬起头一脸认真道:   “我知道为什么孟夫人认你做干儿子了,是被你帅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昨天被西安地铁的事气得脑壳疼,写文都没法静心ORZ   感谢在2021-08-31 11:53:36~2021-09-01 12:4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鷲 637瓶;绵绵白 96瓶;馨儿 30瓶;20293306、饮星丶 20瓶;午拾 14瓶;你猜我才不、Olivia权妖精、町町坣坣、蓝风信子、麥麥麥麥籽 10瓶;qweerr 6瓶;鱼儿、秋星里、林夕倩、Shadow要奋斗 5瓶;kaze 4瓶;葱芯儿、锻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1更+2更)龌龊   实验场上非常热闹, 一个个彪形大汉正在对数个模型进行打击实验。   他们收到的指示只有一个,把模型当作自己要杀的人,用棍棒敲击它的脑袋, 让它死亡。   对待真人时, 几人明显比较谨慎,大部分人都会控制力度, 确保木棍上的墨汁沾上头盔即可, 只有唐家派来的其中一人, 第一次没控制好打断了木棍。   模具就惨了,一开始好几个脑袋被砸得粉碎。   虽然只是用木头制作而成, 可还是让人脑壳一疼。   “你们使的劲也太大了, 这样根本看不出来结果啊!”   负责模具的管事气急, 为了这些模具他花了多少心思才弄到, 这些人竟然就这么敲碎了, 这还怎么看受力点?   几个大汉讪讪挠头,觉得自己也很冤枉。   “这不是你说的, 要抱着把人弄死的心下手吗,我平常就是这个力道啊, 都没真正使劲呢。”   “大少比我们力道还大呢, 他要是下手肯定比这还使劲。”   管事见他们一个个还有理了,指着地上的碎片,咆哮起来,   “你们当大家过来看你们表演怎么打碎脑袋啊!这样的结果能用吗!”   几人都垂下了脑袋, 连忙保证一会会注意,第一次太激动都没经验, 都想着往死里揍了。   白向墨瞟了一眼冷着脸的齐铭, 扬起自己最灿烂的笑容, 问道:   “大少力气很大?”   齐铭看他谄媚的样子,暗地用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背。   “孟家人不仅长得高壮,天生力气就大。孟爷一开始能用菜刀闯天下,多亏了他一身蛮力。大少继承了孟爷的力量,还更加地灵敏,在军中没几个人能打得过他。只不过到了北平,他收敛了不少。   众人都说他蛮横粗暴,那是没见过他在战场上是怎么跟人厮杀的。他现在已经是控制了力量,要是真动起真格的,那些多嘴多舌的人早就被敲碎了脑袋。”   这话声音不小,能让一旁的唐家人听到。   白向墨:“如果是大少动手,唐立群脑袋上的伤绝对不会那么轻。”   “大少动手只需一棒,他若真的想要人命,力量和准头不会那么差。”   白向墨了然,难怪齐铭会积极搞这个实验,也是为了让人知道,如果大少出手会是什么样的力量,而不是单纯的受力点问题。   老实说,这个实验在目前的条件下是不严谨的。   由于人会动,所以击打角度很有可能在各个点,再者他们的模型也难以搜集精确的数据。   白向墨会提倡这个实验,也是想在获得确切死亡时间之前,让孟大少少一些舆论压力,让他们拥有更多的查案时间。   这并不算是破坏原则,只是为多争取时间。   因为如果在不被外界干扰的情况下,查明真相也不会紧着这点时间。   毕竟要的是真相,而不是速度。只要不是故意拖延,也在情理之中。   死亡时间对于查明真相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个时间必须预留出来,只是在这个环境大众或者有心人不允许。   现在双重方向证明,更能证明唐立群很可能不是孟大少杀害的,至少有个突破口缓口气,不至于铁证如山,让人觉得孟家人是故意拖延时间。   忙碌了一天,终于得到了实验结果——   大概率情况下,受力点都不是在死者受伤部位,但是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唐家人依然不松口,道:“这不是还有可能吗。”   “所以案子还会继续查,不会因此就下结论大少与唐先生的死无关。”齐铭道。   唐家人不置可否,带着他们的人离开了试验场地。   白向墨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道:“唐家人还挺好说话。”   很多死者家属都是难以理智的,唐家人心态还算稳定,不被证据所迷惑,愿意花这么多力气和时间等待他们调查的结果。   而不是认为孟家人是在找借口开脱,更想着把这苗头掐断,赶紧给孟大少定罪,以绝后患。   “干娘找人疏通的,而且唐立群的二儿子一直想要去上海,他是第一个松口的。”   唐家人愿意做这场实验也是有代价的。   “为了去上海有人照拂,就愿意妥协?”   白向墨虽然认为孟大少是冤枉的,可很多人并不这么认为,那么就很容易从心底上排斥一切有可能给孟大少洗白的事。   杀父之仇不同戴天,虽庆幸唐家人愿意配合调查,可也会认为这父子关系不怎么牢固。   “唐二跟唐立群的关系很糟糕,他是一位新青年,一直反感父亲的主张。他想要离开北平脱离父亲的束缚,却被孝道压住,只能妥协。”   “现在唐立群已经死了,就没有人约束他了,这应该不是他愿意配合的点吧?”   “据说,唐二的妻子是唐立群害死的。”   白向墨惊,“啊? !还有这种事?”   “唐二和已故妻子是家里安排的旧式婚姻,还是盲婚哑嫁,一开始唐二非常地反感。结婚之后,唐二还是负起了责任,努力和妻子好好相处。   他的妻子虽然是个小脚女人,可她年纪小,思想并没有完全被束缚住。在唐二的带领下她渐渐开始读书看报,了解国家大事,理解唐二的思想。两人志趣相投,情投意合。 ”   白向墨皱眉:“这不是挺好的吗?”   “对于小两口来说挺好,可你别忘了唐立群的立场主张。”   白向墨抿着唇,不说话了。   唐立群是极端封建守旧派,而且还非常狡猾地在女性解放问题上冲在第一线。   现在女性虽然开始觉醒,开始争取自己的权益,不像以前一样只能被关在家里,可她们的力量还是非常薄弱的。   女性被压迫了千年,很多人包括女性自己都在思想上被奴役了,对女性充满了刻板印象。   在很多地方,尤其是工业没有那么发达的地区,女性没有独立经济权,反对女性觉醒的声音是主流。   相对于其他敏感话题,反对女性觉醒明显更加地安全。   唐立群怎么能容忍自己家中出现他所反对的女性出现,自从得知儿媳不像以前那么乖顺,就开始拼命地打压和欺凌。   自古以来,婆媳冲突都是最常见的矛盾,公公和媳妇之间的矛盾往往不怎么被提起。   可白向墨曾经接手过几起公公杀害儿媳的案子,也见过儿媳捅死公公的。   “唐二妻子是怎么死的?”   “吊死的。”齐铭道,“唐二打算去上海的前一晚,唐二妻子莫名其妙吊死在家中,对外宣称是自杀。”   “唐二没有怀疑,没有去报案吗?”   “报了,只得到了‘这是你们家务事’的回复。为了这件事,唐二还因此被人抨击不孝,竟然会怀疑自己的父亲,为了个女人丧失理智。”   白向墨无语极了,这分明就是不把女人当作人,所以才会如此不重视。   “唐二妻子的家人没有什么说法吗?”   “他们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已经是唐家人,是死是活都跟自家没有关系。甚至于,还认为愧对唐家人,让他们损失了一个儿媳,还想着把小女儿嫁过去。”   “……”   齐铭又补充道:“两家结亲的时候,唐家给了丰厚的彩礼,可唐二妻子什么都没带过来。”   唐二愿意接纳妻子,也有这个缘故。   因为除了他可以依靠,他的妻子什么都没有。   她的家人,将她卖到了唐家。   彩礼收得勤,嫁妆一分不掏,至于女儿是否会因此在婆家过得糟糕,他们毫不在意。   这样的家庭,又怎么会为女儿讨回公道呢?   只要给一点好处,他们完全可以视而不见。   因为怜惜,所以不忍伤害,唐二开始努力和妻子接触培养感情。   没想到,感情刚培养起来,自己的妻子就死得不明不白。   “他会不会是杀人凶手?”   “唐二自从妻子遇害之后,就搬离了家中,偶尔回来探望奶奶和母亲。他一直跟一群进步青年在一起,那段时间天津有活动,他偷偷跑那去了,有不在场证明。”   “这些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白向墨疑惑,   这些信息都是之前所没有的,他们才刚刚来到北平,两人一直在一块,齐铭什么时候得知这一切。   “这件事在北平并不是秘密,孟明锐之前就查到了。只不过排除了唐二的嫌疑,所以在说案件的时候没有刻意提起。”   这次需要孟家人配合,孟夫人从唐二下手,齐铭好奇询问才了解了整件事。   “确定唐二那几天在天津吗?”   齐铭肯定道:“那场活动闹得还挺大,记者还拍到了他,当时有报纸刊登出来。要不是唐立群已经死了,要是看到报纸,打一顿都是轻的。”   唐立群守旧自然不只针对女人,他极为厌憎所谓的新青年,只是那些人声音大不怕死,所以他敬而远之。   但是对于自家人他一向管束严格,唐二之前因为孝道压着,做事都是偷偷摸摸的,不敢跟父亲直接对着干,自从妻子死后直接放飞了。   他宁可在外头吃糠咽菜,坚持自己的立场,坚决抵制封建荼毒。为国为民贡献自己的力量,而不是为了明哲保身或者各种利益诱惑,妥协于霸权之下。   齐铭看了看四周,肯定附近没人之后才神神秘秘地在他耳边说:“唐二会信任孟家,还有其他原因。”   “什么?”   白向墨把头凑了过去,两人直接脸贴脸。   “那些穷学生想跑天津哪里有那么容易,车票贵着呢。”   余下的话齐铭就没再说,白向墨也明白了。   “这倒是因果循环了。”   “唐立群能有这样的儿子,也算是歹竹出好笋了。”   白向墨对唐立群也难以产生好感,认为他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   “唐立群的社会关系调查得怎么样?他还得罪过什么人?”   事情发生得突然,孟家虽然也派人去调查,但是由于时间尚短,又被各路人冲击,所以难免会有疏漏。   “目前查到的消息,唐立群完全不像对外宣传的那样,清高、与世无争。恰恰相反,他自以为是、心胸狭窄,特别喜欢打压人,得罪了不少人。”   白向墨并不意外,虽然不能证明二儿媳的死和唐立群有直接关系。   可即便不是被唐立群杀的,也跟他有很重要的关系。   若不是极度委屈,觉得日子过不下去,她怎么可能将自己吊死。   唐立群连孟大少都敢利用和指责,他会攻击其他人也再正常不过。   “有什么怀疑对象吗?”   “我们一会先去找一个人。”齐铭突然顿住,斜着眼看他,故意拖长音道:“不过在这之前……”   白向墨心中暗道不好,这家伙还有完没完了,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他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   难道他要违心说那几个人不帅?这也太昧着良心了,说出来也得有人信啊。   白向墨一脸严肃,勾了勾手指,让齐铭压下脑袋。   齐铭照做,白向墨拍了拍他的脑袋,跟撸一只大狗一样,因为齐铭极为不满。   正欲投诉,就感受到脸颊上有温暖轻柔的触感,还未反应就离开了。   “走吧,干娘肯定又做好吃的等我们了。”   白向墨话没说完就朝着孟夫人离开的方向奔去,一会就窜了老远。   齐铭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嘴角不由自主扬了起来。   齐铭和白向墨一同来到一处破旧的胡同,这里住着的都是北平底层的人。   现在是夏天,有些小孩光着身子到处奔跑,很多人身上的衣服都打满了补丁。   这里的人虽穷,倒也没有完全被生活压垮,依然认认真真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看到白向墨和齐铭,都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样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的目光只有好奇,并没有太多的恶意,也不敢上前打招呼。   “我们一会去查的是唐家之前的佣人,那人曾经是唐立群的书童,两人可谓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因为偷东西被抓住,就被赶出了唐家。”   “偷东西?”   “唐立群是对外这么说的,据说已经不止一两次,家里很多东西都不见了。经过调查发现,都是这个佣人偷偷拿出去当了。”   唐家以前也是富贵人家,要不然也不能支持唐立群读书学画。   唐立群画的是彩墨画,这是普通人家玩不起的,很多颜料是用珍贵的矿石制作而成,价格不菲。   唐立群的画以绚丽著称,极为擅长运用色彩。   他的画里常常会运用到不少珍贵颜料,能卖高价除了艺术价值,成本本身也是极为昂贵的。   齐铭用了一颗糖的代价,很快就找到了所要找的人家。   领路小孩子离开的时候,齐铭将剩下的一包糖都送给了他。   小孩子开心极了,拿着糖一边跑一边欢呼,还非常大方地跟其他孩子们分享。   白向墨看着孩子们生机勃勃的样子,也不禁露出笑意。   “你们找谁?”正坐在屋子门口正在糊信封的中年男人好奇问道。   男人一条腿不正常地扭曲,看样子曾经被打断过。   他满身补丁看着很落魄,可依然打理得干干净净的,糊的信封也被摆放得很整齐,一看就是做事非常仔细的人。   齐铭露出微笑,非常友好地打招呼,“你好,你就是赵通吧?”   “我就是,请问您是哪位?”   “我姓齐,专门调查唐立群死亡一案的。”   赵通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也不想知道他的事,你们请回吧。”   “你的腿是被唐立群打折的吗?”齐铭望向他扭曲的一条腿。   赵通目光中透着愤怒,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让我看看。”齐铭蹲下身,用手抓住他的腿。   赵通下意识想缩回来,可齐铭的手抓得很紧,让他无法挣脱。   反正是一条废腿,赵通也没有那么在意,任由他动作。   “你的腿并不是没得救,去西洋医院里,可以通过手术治好。虽说还是无法跟正常的腿一样利索,也比现在好很多。”   赵通嗤笑:“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若有钱也不至于伤成这样,当时直接就能去医馆给正回来。   “你在唐家干了大半辈子,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以这样的方式赶出来吧。”   赵通捏紧拳头,额头上冒出青筋。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你在唐立群身边最久,知道他的事情也最多,我想知道他的事。”   “他不是被孟大少害死的吗?为什么还要查?”   齐铭挑眉:“你也认为他是被孟大少害死的?他得罪了不少人吧,若我没猜错,你为他擦了不少屁股。”   赵通顿时沉默。   “他现在已经死了,他也早就不是你的主人,还害你至此,你还要为他说话?”   赵通苦笑:“我一个小偷说的话,又有谁会相信呢?!”   “你真的偷了东西?”   赵通点头又摇头,“我当时确实是魔怔了,可我真的就偷了那么一件,其他并不是我偷拿的!”   赵通懊恼不已,如果不是他鬼迷心窍,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境地。   因为他名声受损,还害了自己的家人。   他当时也是急了,家里母亲重病,需要百年人参吊命。   赵通当时没钱去买,就算有钱也没有门路找到这么好的人参。   他记得唐家就有这么一根,所以找唐立群帮忙,希望能借给他一点根须或者一片参片。   唐立群很是冷漠地拒绝了,还说什么让他吃唐家的饭就已经仁至义尽,一条狗还想带着老母亲一块占唐家便宜。别说借,就算花钱买他们也不配。   百年人参又不是烂大街的货,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享用的。   赵通当时很是气愤,从他父亲那辈开始,他们家就勤勤恳恳地伺候着唐家人。   现在不过是想借一片人参,不给就算了,还被骂得如此不堪,赵通心里又急又冤。   他当时昏了头,就偷偷去拿了唐立群收藏的那根人参,想要剪点根须和带回家应急。   没想到被当场抓住,不仅被冤枉以前也偷了不少东西,还被抄家打断了腿。   唐家虽说这些年给的工钱越来越少,可赵通一家都很节省,还是有一些值钱家当的。   结果全部都被抄走了,连母亲的医药费都不放过,使得最终他母亲因为救助不及时没了性命。   “这一切都是唐立群策划的吧?”   赵通震惊,“你,你怎么知道?”   “原本不确定,现在知道了。”   唐立群一直在变卖家产维持自己的生活,这对于他这种好面子的人来说是极为丢脸的。   他可以过得清贫,但是外头人说他没用,导致不得不变卖家产,愧对祖先那就不行。   因此一直偷偷摸摸地去做这些事,只是有些藏品为人所知,一看就是从唐家流出来的。   那段时间他又需要用钱,会使出这样的计策,也就不足为奇了。   既能掩盖了自己败家的事实,还能从赵通那刮一笔钱,虽然钱并不多。   再者还可以借此卖掉自己的画,表明自己卖画是想要赎回那些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并非因为贪财。   清高人设依然立得稳稳的,还会同情他遇上这样的刁奴,实在是倒霉透顶。   他没有去报警,也算是成全了几十年的情谊,大家谁不说他心善。   “你没有去报警吗?”白向墨问。   赵通苦笑:“我这样的小民又怎么能斗得过他呢?要是没有偷人参这一回事,我还有希望为自己申冤,可我确实偷东西了。”   谁能知道唐立群做事这么阴险,让那大夫说必须要百年人参才能吊命,又故意羞辱他,让他恼羞成怒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只要当了一次贼,那么就再无法掩盖这个污点。   齐铭会怀疑唐立群搞的鬼,也是因为这件事仔细推敲总觉得不对。   唐立群又不是傻子,更不是喜欢把好东西藏仓库里落灰的,家里东西没了会不知道?   这么久才闹出来,很难让人不怀疑其中有问题。   “他会出事我一点都不意外,要不是我的腿脚不行,我也动手了!”   赵通恨恨不已,觉得自己的腿隐隐作痛。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唐立群会这么狠,不仅冤枉他还对下手怎么重。   原本他家里还算不错,一下子就垮了。   因为他的缘故,他儿子的差事也丢了,日子变得更加艰难。   “你恨唐立群。”   赵通一下听明白齐铭的话中话,“怎么能够不恨呢?我更恨的是自己,要不是我鬼迷心窍,又怎么会上他的当!”   “你家里人对他也极为厌憎吧?”   “你什么意思?”赵通一下警惕起来。   “你不用紧张,我不过是例行查问。”   “我知道你怀疑什么,我们一家确实跟他有深仇大恨,可我绝对不会让我儿子螳螂挡车,他也不敢这么做。如果他没了,我们家就彻底垮了。”   齐铭并未揪着赵通和他家人不放,问道:“唐立群还得罪过什么人,让你觉得会对他下手的?”   “太多了。”赵通冷笑,“他就是个龌龊小人,别看他道貌岸然,实际上就是个畜生!”   “他做过什么?”   “唐二奶奶的死,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坊间传闻,这一切与他有很大关系。”齐铭顿了顿,试探问道:“是他杀死了唐二奶奶?”   “唐二奶奶确实是自己上吊死的,可也是被他逼死的!”   赵通情绪激动,眼中透着厌憎和恶心。   齐铭和白向墨对视一眼, “里面有什么内情?”   “你们真以为他是不喜欢儿媳学外头的年轻人,所以才对她百般挑剔?呸,事实比这个龌龊的多,他是连自己儿媳妇都觊觎的畜生!” 第68章 (1更+2更)酒楼   白向墨和齐铭面面相觑, 震惊不已。   齐铭微微皱眉:“唐立群虽然死了,你也不能造谣。”   “我敢用我的脑袋保证,这一切都是真的!就连二少爷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以为是他父亲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赵通明显一副豁出去的态度, 反正说都说了,藏着掖着也没意义。   他早就憋得不行, 贫困潦倒的生活, 残疾的腿让他苦不堪言。   每每阴雨天, 自己的腿就疼痛难耐,他就会怨恨和后悔。   怨恨自己的糊涂, 后悔当时被赶出来的时候, 为什么不把唐立群所做的一切说出来, 兴许还能让自己有几分体面。   等事情过了, 更不会有人再听他的话, 只以为他是为了打击报复,反倒对他对他们一家人不利。   这个节骨眼上不说出他的真面目, 兴许自己的儿子还要被连累,赵通自然没有必要为这么个畜生留面子。   “唐立群那天喝醉了, 看到二少奶奶穿着二少爷给她买的旗袍, 就心生了歹念,借酒对二少奶奶动手动脚。我连忙去叫了夫人,等夫人赶来的时候, 二少奶奶的衣服都被扯得精光。”   唐家虽已经衰败, 可还有祖上传下来的二进屋子。其实原本是三进,因为没钱或是租或是卖了。   现在的屋子虽是二进也并不大, 可唐立群还是严格要求女人不能离开内院, 男人除了本家人像赵通这样的亲信通常也是不能去的。   为了节约开支, 后院早就没有了伺候的丫鬟,全都有两个儿媳妇打点。   唐夫人因为身子骨不好,一直在屋子里念经拜佛,不问世事。   那天唐德夫妻俩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唐二也不在家,因此唐立群吃醉酒回来,只有由唐二妻子去伺候,哪里晓得赵通把人送回房离开没多久,唐立群就开始发了酒疯。   “我前脚刚走,后脚就听到了动静。这时候我进去反而难堪,只能拐个弯找夫人,夫人到的时候还来不及发生什么,却也来迟了。”   赵通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对二少奶奶也是有愧疚的,若不是他担心被责罚,不敢直接冲进去,可能二少奶奶也不会轻生。   他虽然厌恶唐立群,可对这位二少奶奶却并没有什么恶感,还觉得她会做人,很体谅他们这些跑腿的。   “唐立群醒来之后,指责是二少奶奶故意勾引了他,否则怎么会穿这样露胳膊露腿的衣服在他面前晃。说她淫--荡下--贱,各种污言秽语往二少奶奶身上砸。二少奶奶不堪其辱,回屋没多久就把自己给吊死了。”   唐二也怀疑过自己妻子的死是否有什么隐情,却无从查证。   想要报警都无人搭理,认为丈夫打妻子,公公教训儿媳天经地义,况且她还是自己想不开吊死的,做人儿媳妇气性这么大,只能怪她自己。   “唐立群干这样的事也不止一两次了,以前年轻的时候,夫人的妹妹暂时到唐家借住几日,结果也差点被唐立群占了便宜。结果太老爷和太夫人都说是夫人家风不正,教的女儿就喜欢勾引人,没个正经货色,连夫人也连带受罚。   夫人没有给自己妹子讨回公道不说,还被倒打一耙罚跪祠堂。当时唐家还没彻底衰落,娘家人又不顶事,只能不了了之。夫人因此生了一场大病,身体就再也没有好过,还开始念经拜佛,再不过问世事。”   “这样的人竟然还成了守旧派文人的典范,真是嘲讽至极!”白向墨嗤笑,“就应该将他的真面目公之于众,别以为死了就能洗白,就能一了百了,就差点没被人当作英雄了!”   有人为了打压孟家,如今就差点将唐立群打造成圣人一样,刻意提高他的名望,很多不是他做的事都往他身上套。   以此让更多的人惋惜这样的人才逝去,也就会有更多的人想要严惩凶手。   结果,竟然是这么个货色!   如果不揭开他的真面目,多少人会被欺骗,可能百年后还成了很多人心中的大才子,被人所敬佩崇拜。   这不公平!   “我也想过将这些事说给报社,让大家知道唐立群是个衣冠禽兽。可这一来没有证据,二来这种事传出去,那也是女人吃亏,能将人再逼死一次。”   赵通叹气,他在悔恨中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尤其看到唐立群越发出名,还摆出一副清高、不畏强权、视金钱如粪土的形象。   再看看自家的惨淡,整颗心仿佛浸在苦水里。   他也曾想过不顾一切曝光一切,哪怕不能把唐立群怎么样,也能刮掉他一层皮,可最终他还是放弃了。   没有人会同情弱者,甚至还会嘲笑他们因为太过没用活该被欺负。   白向墨和齐铭都沉默下来,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哪怕在后世,如果一个女性被侵犯,依然有很多人会说,谁让她穿得太少,谁让她晚上出门,谁让她……   对受害者的行为表示鄙夷甚至辱骂,认为受害者受到伤害都是因为她自身行为导致,觉得她是活该。   新闻下的污言秽语是对受害者的再次伤害,也让更多的受害者不敢为自己发声。   她们只能默默地忍受着,不敢面对这个世界。   原本受到伤害就受到了极大刺激,再加上社会舆论带来的天然压力,让她们往往不会在第一时间去做伤情鉴定,后面想要控告加害者,证据已经难以提取,谋求公正公理变得极为地困难。   齐铭打破这低迷的气氛,毫不避讳地问道:“唐立群还得罪过什么人?能让人想要杀死他的程度。”   “你这是让我陷入不仁不义啊,你不知道我多感激杀死唐立群的人。”赵通笑了起来。   齐铭并未言语,也没有出言威胁,只递给了他一支烟。   “好久没见过这么好的烟了。”赵通拿在鼻尖上闻着,很是怀念。   “要说想要把他弄死的人,人数还真不少,他这些年为了排除异己,打压其他人,可没少搞阴招陷害人。”   赵通将几个人的名字和大概事件都一一告知,他是唐立群身边的老人,很多事都是由他经手的。   就算瞒着他,他对唐立群很了解,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这样的人竟然还能以后现在的名声。”   白向墨看着人员名单匪夷所思,唐立群黑料这么多,竟然对外名声还这么好。   什么陷害别人抄袭,诬蔑他人人品的等等,对于唐立群来说,就跟喝水吃饭一样普遍。   “一个群体需要一个标杆,借此进行宣传。唐立群确实有几分才华,又长袖善舞,毫无下限,是最好操控的台前者。”   “这么多人不好查啊,尤其现在没有得到确切死亡时间,更不好查证了。”白向墨看着名单深吐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宁可白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先对他们进行筛选,对后来的调查也有帮助。”   “凶手应该跟大少也有仇,否则不会这么栽赃陷害。大少身边的人查了吗?能获得有大少指纹的铁棒,不是身边人应该做不到这件事。”   “一出事孟家就对大少身边的人进行了排查,可孟家就算不主动与人结仇,因为利益关系也有不少对家。大少来到北平以后,应酬一直不少,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着了道,因此难以确定目标。”   “看来目前只能从唐立群身上入手。”   齐铭看了看表,“就快到午饭时间,我们午饭就在唐立群最后出现的酒楼里用餐吧。”   自从孟夫人叮嘱齐铭,让齐铭务必好好看着白向墨吃饭,又让老中医给白向墨把脉,说他气血不足、身体羸弱需好好调养,他比以前更守时了。   不管白向墨当时在做什么,只要到点就必须去吃饭。   每顿饭荤素搭配,不能由白向墨任性。   白向墨从小还没人这么管过,一直想干什么干什么,却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   倒不是白向墨喜欢被人管教,而是齐铭很注意方式方法,不会让他觉得自己被控制着。   反倒觉得有人帮他操心这些生活琐事,让他很是舒服。   他从前因为嫌麻烦,很多事都是应付过去的,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对生活品质的追求。   酒楼在北平很有名,地处偏僻幽静之处,附近还有小河潺潺,风景很是不错。   酒楼是典型的中式建筑,雕梁画柱很是精美,再加上窗外风景是小河垂柳,很有氛围格调,是很多文人墨客喜欢聚集的地方。   “这里附近都没有房屋,路灯间隔远,且不够明亮,大晚上离开被人掳走也不会有人发现。”   白向墨下车观察了一番,发现距离酒楼最近的建筑也在百米开外。   沿途都是高高的大树,好似将喧嚣都阻挡在外,很是幽静。   一路从喧闹狭窄的道路行驶过来,令人心里一下子就平静下来。   可缺点也是极为明显的,独自一个人走在这里,很容易被人从黑暗中拖走。   在没有监控的年代,神不知鬼不觉。   齐铭停好车,跟白向墨一起进入酒楼。   “那天晚上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坐上黄包车,说是要走一走散散酒气,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店小二看到两人,连忙热情地迎了上来。   “客官几位啊?您二位是要在楼上包间还是在楼下?”   “就我们两个人。”齐铭道,“就楼上找个座吧,就要唐大师那天晚上待的那间。”   店小二表情微僵,齐铭挑眉看他,“怎么?不认识唐大师?”   “认识,认识,咱北平哪里有不认识的。”店小二讪笑道,“只是那天唐大师那天在最大的包间里,你们就两位怕是不合适。”   “你安排就是了。”齐铭一副不差钱的态度。   店小二不敢怠慢,虽知道齐铭肯定能付得起钱,可也小心提醒大包间是有最低消费的,生怕回头说不清楚。   “这最低消费也太高了,我们两个人肯定吃不完。”   白向墨对于齐铭的消费观很是不赞同,这家伙还是他最初认识的那个抠门鬼吗?   “不用担心,我们只点我们要吃的。过一会我打个电话,立马一群人过来能把剩下的吃完。”   齐铭在北平待的时间不长,可很多曾经的战友都跟孟爷来到这里,让他们过来打打牙祭也好。   对比其他人,齐铭在上海跟着俞长青,能有更多的挣钱机会,手头宽裕得多。   白向墨这才安心坐下来,现在的客人并不多,很快就把菜上齐了。   “这里的饭菜味道确实不错,就是隐私性差了点。”   白向墨能清楚地听到隔壁的人在说话,甚至楼下的动静也能听到。   酒楼看着很高档,饭菜的价格也不低,可这一点却做得很糟糕,与实力不匹配。   “这里多是文人聚集的地方,要的就是其他人能听见自己的主张,谈私密事的一般不会来这里。你看着包间只是用屏风作为隔断,就是为了方便大家互相交流。”   白向墨望向墙壁上挂着一幅字,上面写着“勿谈国事。”   “掩耳盗铃罢了。”齐铭不屑一顾,“先别管案子的事,好好吃饭,有什么事一会再说。”   两人用完餐,齐铭叫来的兄弟们也到了,不少人还拖家带口,这也是齐铭要求的。   他叫来的都是家里条件不怎么样的,虽说孟爷也没亏待他们,可想吃这么好的却是极少有机会。   大家都是军武出身,利落干脆不讲那些虚礼,互相在肩膀上捶了一拳,连谢字都不用说就毫不客气地开始点餐。   来的人不少,齐铭直接将整个二楼都给包下了,还让店家把屏风都给拆了。   “我好不容易回一趟北平,一直没来得及跟兄弟们聚一聚,今儿就当时给大家赔不是,我先干一杯!”   齐铭最后连干三杯,这才下楼去查案子。   “你这是见缝插针啊。”白向墨笑道。   “都是以前共患难过的兄弟,来到北平不招待实在说不过去。”齐铭说着小心翼翼地望着白向墨。   “你不生气吧?”   白向墨莫名其妙,“我生什么气啊?”   “今天这开销还挺大的。”   白向墨听明白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最后硬邦邦地说,“赶紧查案!”   “你放心,我心里有分寸,绝对不是那种委屈家人充大头的。”齐铭举三根手指发誓。   白向墨连忙将他的手拉下来,看了看四周,还好没有人注意他们。   “你在这里犯什么浑啊!不会才喝了三杯就醉了吧?”   “我没醉,只是刚刚才反应过来,这么大的开销,应该先跟你商量的。”   “别,别。”白向墨听得头皮发麻,“这是你的钱,只要不是吃喝嫖赌,你爱怎么花怎么花。”   齐铭脸色变得不好看,原本犀利的双目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白向墨被看得心里发虚,只能认真回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这钱我也觉得该花,有什么好过问的?”   齐铭顿时雨过天晴。   白向墨怕他又在这里胡扯开,连忙道:“现在是工作时间,我们是专业团队。”   齐铭看着他笑了笑,理了理领带这才叫来掌柜询问那天晚上的情况。   掌柜之前就被询问过,因此并不意外,又将之前的说辞再说了一遍。   “那天来的人有谁,你还记得吗?”   掌柜点点头:“记得,他们都是熟客,所以虽然人多我基本也都记下了。 ”   “那天还有其他客人吗?”   “有,不过都没有他们这么晚。”   “你还记得有谁吗?”   掌柜为难道:“我们酒楼别看偏僻,下午开始人很多,翻桌也快,很多人我都不认识。”   “麻烦你把那天出现在这里的人都写下来。”   那天跟唐立群一起聚会的人有二十来个,都是志趣相投的守旧派。   他们经常聚在一起高谈阔论,一旦发生什么让他们瞧不上眼的事,就会聚集在一起批判,并且组织一起写文章,并发表到报纸上。   唐立群常常就是那个发起人,经常在文坛里搅和,各种抨击与自己意见不合的人。   他们是群体性的,力量也更加的强大,一起发声很容易带来不小影响。   其他客人掌柜的也写了十来位,都是平时的常客。   掌柜道:“我只能记得这么多了,事情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其实都已经不太记得了。只是这些人基本都是那个时间点来店里,所以勉强记得一些,可能会有差错。”   白向墨看着纸张上的几十号人,再加上唐立群得罪的,这数目可不小,够这段时间喝一壶的了。   “两边人没有一个是重叠的。”白向墨仔细对比道。   “那些人被打压得彻底,不少人变得十分落魄,很难出现在唐立群圈子里。”   两人沿途进行仔细勘查,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齐哥,你们在找什么?我们也来帮忙。”   被叫来吃饭的几个大头兵走了过来,也想要来帮忙。   齐铭摆摆手:“你们不用管这边的事,好好跟老婆孩子吃顿好的。”   “我们已经吃好了,是他们让我们过来帮忙的。”   齐铭还想拒绝,有人又道:   “家里老人死活不愿意来,可我们也想让他们尝尝这样的好味道。齐哥,我们一会还想打包一点菜回去,你就让我们帮帮忙,才好厚脸皮干这样的缺德事。”   齐铭直接一脚踹了过去,“这是什么缺德事!我以前吃了多少大叔大娘给你们带来的吃的,我当时一点也没客气。”   齐铭知道他们要是不帮忙,肯定心里不安,就不再拒绝,仔细叮嘱注意事项。   人多好办事,这些人又都是仔细的,很快有人发现了线索。   “齐哥,这里的草被压过!看着像个人形!”一人大老远扯着嗓门叫道。   白向墨和齐铭连忙上前查看,果然看到一片草地跟附近的长势不太一样,被压了之后生长趋势跟其他有所不同。   只不过都是一些没有修剪的野草,生命力强,若是不注意也不一定能被发现。   “这里有血迹。”又有人站在一棵树下高嚷道。   大约是因为被重重遮盖住,之前下雨的时候这一片雨水也不大,所以有些树叶上面的血迹并未被冲洗掉。   白向墨小心翼翼地将带有血迹的树叶收集起来,让大家仔细搜查附近,看有没有留下脚印。   “这里有两个脚印!”又有人叫道。   白向墨蹲下来查看一番,道:“脚印的主人身高大约一米七,性别,男,身形并不肥胖,脚印深度明显超过了他的重量。”   齐铭:“他是背着人在行走,两个人的重量才能形成这样深的脚印。”   “你看他后脚跟极深,重量都压在了后方,步间距小,抬脚沉重,可推断为背着人在行走。”   围观的大头兵们都惊讶极了,议论纷纷。   “这怎么看出来的啊?这脚印也没啥特别的啊?”   “看个脚印就能知道这么多东西?”   “齐哥,你哪里认识的先生,这也太牛了!”   齐铭得意地将胳膊搭在白向墨肩上,一把将他勾到身边。   “怎么样?我找的人不赖吧?”   众人齐齐点头,“有他在,大少一定能洗脱罪名的!”   “没错,那个姓唐的可恶,可大少绝对不会是下这种黑手的人。当初我们哥几个还想去揍姓唐的一顿,还是大少给拦下来的。大少敢作敢当,才不会这么没种,做了也不敢认。”   齐铭抬眸,推了推鼻子上的眼睛,气势变得有些危险。   “没有谁冲昏了头吧?”   几人顿时不乐意了,“齐哥,我们怎么可能不听大少的话胡来!”   “就是,我们哥几个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可也知道来到了北平咱们司令……不,是孟爷多难做人,肯定不会给他招惹麻烦的。”   齐铭放下心来,“以后也警醒着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众人连连应下。   白向墨虽然得到了血迹,可这没法查DNA,也就无法证明这是不是唐立群的血。   他只能依靠查血型,进行排除法。   “树叶上的血迹和死者唐立群是一样的。”   齐铭道:“我跟掌柜和附近的居民以及警察局调查过,最近除了唐立群失踪案,附近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偷窃、 抢劫等,都没有人提起。”   “树叶上的血迹,很可能就是唐立群留下的。他从酒楼出门,就被人偷袭,然后抛尸在那个屋子里。”   “唐立群是在14号晚上失踪的,而大少是在15号晚上出现在抛尸的那间屋子里。如果他在14号就被人杀害,那么期间尸体被隐藏在某个地方,后来才搬运了过去。”   齐铭顿了顿,皱起眉头道:“万一凶手在14号晚上并没有杀死唐立群,只是敲晕,后来才到屋子里杀害,那岂不是意味着就算得到确切的死亡时间,也无法证明大少的清白?”   “如果只是被敲晕,为了避免他逃跑,凶手肯定会将他捆绑起来。我验尸的时候并没有在他身上看到捆绑痕迹。颅骨敲击痕迹和血迹也证明,分开敲击的可能性不大。”   齐铭舒了一口气,至少目前还有依靠死亡时间为孟大少洗脱罪名的希望。   有了死亡日期虽然更容易查明真相,可谁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查清楚。   目前形势严峻,必须先为孟大少洗脱罪名,查明真相可以稍缓。   齐铭又想起了一个关键性问题:“如果死者是在这里死亡的,又被凶手进行了藏尸,储藏条件未知,会不会对实验结果有影响?”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2 11:57:04~2021-09-03 11:5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ox 31瓶;薏荼 20瓶;河堤的荷 12瓶;铃铃落落 10瓶;lovjae 2瓶;珏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1更)死亡时间   “会。”白向墨肯定地说, 脸色也不太好看。   “如果它们将尸体储存在低温或者高温场所,那么也会影响蝇蛆地发育。并且,不同地方的蝇蛆品种也是不同的, 生长规律也会不同。”   若唐立群真的在酒楼附近被害, 那么利用蛆虫推算死亡时间的准确率也会降低。   他们大费周章做的这些实验,也变得没有意义。   想到这里, 白向墨有些焦躁。   齐铭很快稳下心神, “实验照常进行, 我们现在并不能确定那天晚上唐立群就在酒楼附近遇害。如果肯定是他,也同样能够排除大少的嫌疑。”   14号晚上, 孟大少正在参加宴会, 宴会很晚才散场, 而且那里距离酒楼十分遥远, 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明。   白向墨心底也舒了一口气, 他之前太过在意实验结果,乍一想到这个实验很可能没有意义, 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受到了熟人的影响, 让他心态没有平常那么稳定。   只要潜意识里发觉自己所做的事, 对洗脱孟大少罪名没好处,立马就慌了。   白向墨对孟家人的印象非常好,他是齐铭的亲人, 而且一直在做利国利民的事, 更是希望他们不要受到这个案子的影响。   而唐立群就是个混蛋,他内心完全不希望有人因为这么个人渣受到惩罚, 这也导致了他在工作中的不冷静。   成为法医之后, 白向墨就一直叮嘱自己时刻保持理性, 不管面对什么样的险恶都要稳住心神,否则很容易影响判断结果。   这个案子是他成为法医以来,第一次接触跟熟人有关的案子。   之前侯三的案子,更多以为是意外,并不是谋杀,因此性质也有所不同,不会干扰到他的工作。   “怎么了?”齐铭发现了他的异样。   白向墨摇了摇头,“没事。”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齐铭走到他面前,与他对视。   “确实没什么,只是工作上的一点点……反省。”   “别绷得那么紧,这个案子和平常没什么不同。”齐铭伸手从他脸上轻轻划过, “这一次是我考虑不周,不该在这个时候把你带回家。”   一直居住在嫌疑犯的家中,被对方父母照顾着,又是亲近之人的家人,很容易对查案子的态度有所影响。   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冲着为孟大少洗脱罪名的目的来的,而不是为了查明真相。   其中差别很大,直接影响调查人的情绪态度。   白向墨习惯了绝对的中立理性,一时难免不适应。   白向墨笑了笑,他心中已定,也就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   若非齐铭仔细,这一点情绪波动,其实并不值一提。   这点情绪调整都没有,身为一名法医,是很难坚持下去的。   毕竟,几乎所有凶杀莮楓案背后都有很多负能量,充满着人性的恶毒。   “唐立群从14号就开始消失,唐家人没有报警吗?”   齐铭摇了摇头,“他是唐家当家人,谁敢管他。他平常也时常在外会友,动不动消失几日,因此这一次唐家人也不当一回事。”   不过像唐家这样,大半个月不见人也不管不问的,也实属少数。   要不是有人发现了尸体,通过衣物身上物品等,查出是唐立群,唐家人恐怕就当家里没这个人了。   唐立群会对二儿媳这样的态度,对大儿媳又能好到哪里去。   只不过大儿媳娘家就在北平,人长得也不怎么好看,平常容易被唐立群挑剔外,倒是没起过其他心思。   身为大儿子的唐德,从小就惧怕唐立群,乐得他不在家。   “我得去明锐那一趟,看看他们现在培养的蝇蛆是否和在唐立群发现的蝇蛆是同一品种。酒楼附近也得命人拿几块肉去做实验,看看那里的蝇蛆是否和唐立群身上的一样。还要在其他环境尝试培育那些蝇蛆,看看是否有什么不同。”   白向墨和齐铭来到现场,就看到那里被管理得井井有条,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有正常人家在那里生活。   不过走近就会发现,这里被保护得密不透风,五步一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面藏着什么大宝贝。   “白哥,齐哥!你们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监督工作的?”   两人刚到,小灵通孟明锐就出现了。   “这里被你管理得不错啊。”齐铭夸赞道。   孟明锐嘿嘿笑道:“一般一般。”   “那些虫子情况怎么样了?”   “我每天都盯着呢,有什么变化我都记录下来了,比它们自己还了解自己。”孟明锐拍拍胸脯保证道。   事实也确实如同孟明锐所说的那样,他很好地完成了任务。   看着那些烂肉上密密麻麻的虫子,着实令人头皮发麻,味道也十分的难闻。   原本一行人还打算住在附近,没多久孟明锐就从老爹那里调来军用帐篷,让大家驻扎在附近。   平常有人看着就行,没必要把自己给熏死。   白向墨观察那些蝇蛆,舒了一口气道:   “目前看,它们是同样的品种。不过还是得等到成虫阶段,才能下结论。”   白向墨并不是法医昆虫学的专家,他虽研究过,但是并未深入。   十天后,白向墨和齐铭还在吃早饭,孟明锐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电话里兴奋地嚷道:   “破蛹了,破蛹了!”   白向墨饭也不吃了,就要往外赶,被齐铭一把抓住,按在椅子上。   “再急也得把早饭给吃了。”   孟夫人和孟爷也很是激动,虽然他们其实现在还是不太明白咋回事,可也知道其中重要性。   “没错,没错,先吃,不急,不急。都等那么久了,不急这么一时半会儿的。”   孟夫人压住内心的激动,可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此刻的心情。   这段时间他们孟家并不好过,虽然之前的实验为了孟大少争取了一点时间,可攻讦一直未停。   尤其他们将孟大少保释在家中,有人借此做文章说他们使用特权。   孟爷忍了一会,最终沉不住气问道:“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尸体上已经发现已破蛹,现在得出十天可以达到同样程度,再加上发现尸体后的冷冻时间,唐立群死亡时间应为17号。”   普通蝇类一般经过12到24小时,由蝇卵孵化成蛆;蛆虫变成蛹大约为5到7天;破蛹成蝇大约需要3到5天。   由于温度的不同,周期波动也会比较大。   白向墨原本以为在十五天左右,没有想到竟然只有十天。   之前推断唐立群很可能死在他消失的那一天,没想到竟然推迟了,唐立群是在孟大少出现在那间屋子后第三天死亡的。   大约是最近天气炎热的缘故,尸体所处的地方又比较潮湿,导致周期大大缩短。   孟夫人兴奋道:“17号死的?那肯定就跟我们老大没关系了!16号晚上他就连夜赶去了天津,根本没有时间作案!”   齐铭:“这三天唐立群去了哪里?竟然没有人看到过他。”   “会不会被凶手囚禁了?”孟夫人道。   白向墨不解:“凶手为什么要囚禁他三天,然后再杀害呢?如果只是为了折磨他,我在他身上并没有看到有其他受伤的痕迹。”   “管他那么多!”孟爷猛地拍桌,“只要老大不是杀人凶手就行!你们不是说那家伙是个人渣吗,有人替天行道不是挺好的吗。等老大洗脱了罪名,这种衣冠禽兽的真面目必须曝光出来!   老子平生最看不惯这种人,他娘的,老子不知道在这种伪君子手里吃了多少亏了!”   孟爷吹胡子瞪眼,想到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糟心事他就来气。   “这个案子必须要查清楚。”孟夫人道。   孟爷瞪她,一脸不服。   “为啥要为了这么个人渣费这么大劲,死干净多好?万一杀死他的是他以前害过的人,我们把人抓了多不地道啊。”   “凶手是冲着我们来的,不查清楚以后这种事还得冲着我们来。只有让大家知道我们孟家人的厉害,才让那些混蛋歇了心。”   孟夫人认真分析道,“况且他是个人渣,可也不代表杀死他的人就是好人。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糊里糊涂把事带过去,这绝对不成。”   孟爷听到这话也不再吭气,他确实忘记这茬了。   “我同意干娘的话。”齐铭开口道,“如果查不清楚,找不到真凶,还是会有人怀疑是大哥做的。既然已经开始,就没有什么也没搞清就停下来的道理。”   “这个案子有很多疑点,酒楼附近的血迹和脚印也值得我们去查清,也许还有其他受害者。”   孟爷能说什么?他大气都不敢出,只能闷头干饭,当自己刚才没有犯过蠢。   白向墨不仅去孟明锐那里查看了情况,还去看了其他地方的虫子情况。   他发现差异并不大,基本都是差不多时间破蛹成蝇的。   由于实验样本足够多,唐家人接受了新的死亡时间,认为孟大少杀害唐立群的可能性不大。   虽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态度依然有些暧昧,可孟家人对外开记者会公布这件事的时候,他们也并没有反对。   甚至有记者采访,他们也很配合,表示对这个结果并无异议。   孟大少正式洗脱罪名,之前的攻击全部无效,这件事在北平再次引来众人注意。   尤其大家看到小小的蛆虫,也能用来推断死亡时间,都十分稀奇。   对于很多人来说,闻所未闻。   由于这件事充满了戏剧性和趣味性,让这个案子传播更广,普通老百姓也津津乐道。   大街小巷,酒楼茶馆都在议论这件事。   同时,也让人更加好奇,唐立群是怎么死的?什么样的人会杀了他?   凶手到底是与唐立群有仇,还是跟孟家有怨,才会故意陷害?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感谢在2021-09-03 11:58:29~2021-09-04 11:3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君 20瓶;珏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2更)身败名裂   起初, 大家普遍认为是唐立群倒霉,因为他之前跟孟大少有矛盾,所以才会被凶手人盯上杀死, 以便嫁祸给孟大少。   一切都是孟大少的过错, 若不是他也不会让唐立群引来杀身之祸。   这样的言论是有人在故意煽动,想让大家觉得孟大少为人不正才会遭人报复。   孟家这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尤其证明了孟大少无罪之后, 可以更加地放开手脚, 不用担心他们是为了洗清孟大少身上的罪,才故意煽动舆论, 反而令人更加的反感。   孟家并没有刻意引导孟大少的无辜, 而是把苗头全冲到唐立群身上。   唐立群身上有太多的黑料, 孟家都不需要故意去编排或者夸张, 只需要如实报道就足以令人厌憎。   因此孟家并没有找和自己亲近的报纸, 而是专门找喜欢用事实说话的刊物进行爆料。   虽说逝者已逝,可不代表不能够秋后算账。   再者, 唐立群的死涉及谋杀。   他人品有瑕疵,得罪的人也极多, 兴许凶手就是受害者或者看他不顺眼的人也不一定。   因此大部分人不会认为这样的曝光是对死者不敬, 反而更能理解为什么偏偏是唐立群遇到了这样的倒霉事。   孟家对一些人的信息进行了保护和隐藏,不希望再次伤害到那些受害者。   尤其像唐二妻子遭遇的事,若是传出去, 很多人不一定会对她有同情, 反倒传出一些不动听的话。   唐二妻子虽然已经死了,白向墨依然不希望死后还被人羞辱。   这一切并不是她的错, 她不应该遭受那些歧视。   可即便如此, 爆出的黑料, 也足够让唐立群身败名裂。   一个连跟在自己身边几十年的人都能坑,实在没有道义可言。   尤其唐立群之前一直摆着一副老派文人的清高派头,虽然有些迂腐,却也认为他有遗世而独立的高洁。   现在形象完全颠覆,从前捧多高现在就摔得有多惨。   “赵通竟然愿意站出来。”   白向墨津津有味地看着报纸,非常高兴看到唐立群翻车。   不管在哪个圈子都有竞争者,很多人都喜欢落井下石,因此唐立群现在已经人人喊打。   报纸上与他划清界线的人越来越多,不少曾被欺压的人也都站了出来。   赵通就是其中之一,也是最早站出来为自己发声的人。   “他心中积怨极深,从前没人听他说话,现在能抓住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孟家找上门的时候,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毕竟既能出气,还能获得一份体面的工作,他哪里有不愿意的。   赵通跟在唐立群身边那么多年,也学了不少东西,只不过他被打瘸了腿,又被污蔑了名声,才导致他没法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否则依照他的才能,找个管事的工作还是不难的。   他腿脚又不好,没法干重活,这才被耽误了。   唐立群会打断他的腿,也是故意让他成为一个废人。   孟家给他的就是一份抄写的工作,就如同白喜儿现在做的一样,不需要上班,只要完成任务就能拿到报酬。   这样做即便有人查探,也说不出什么,因为赵通的能力能胜任这份工作,算不得刻意讨好贿赂。   “还是没有什么消息吗?”白向墨问。   唐立群莫名其妙消失了三天,齐铭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他去了哪里。   齐铭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要是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白向墨不理会他的调侃,兴奋地将报纸放到一边,“查到什么?”   “重点是这个吗?”   白向墨一脸真诚:“不然呢?”   齐铭一副你没救了的样子,却也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调查结果告诉他。   “我们一直认定他失踪是在离开酒楼的那天。”   “难道不是吗?之前调查过,并没有发现的行踪。”   “他确实没有出现在他平时会出现的地方。”   白向墨听出了重点,“他偷偷去了哪里?”   “他这样的人连儿媳妇都不放过,平时怎么可能不去风月场所纾解。”   唐立群对外一直一副修身养性,支持禁欲的形象,可也就骗骗外人而已。   “有人在妓--院里发现他了?孟家在之前没查到?”   “当然不是普通的妓-院,北平城就那么大,那种地方的消息最灵通,只要去了根本藏不住。”   “他自己私养了外室?”   “他没这个钱。”齐铭摇头,却也没再卖弄,直接说道,“他常去的是个做暗娼生意的尼姑庵。”   白向墨眉头紧蹙,他只在古代杂文中看到过这样的地方,没想到民国依然存在。   “那尼姑庵瞧着跟普通寺庙没什么不同,平常还经常有香客去那烧香拜佛。要不是碰巧那里出了事,恐怕要费不少工夫才能查到那里去。”   “出事?出了什么事?”   “那里看着就像正常寺庙一样,因此也会接待香客留宿。那座寺庙以求子灵验为噱头,所以吸引了不少女香客。”   后面的话不用齐铭说,白向墨就猜到了怎么回事,顿感一阵恶心。   “她们还利用那些香客做生意?”   齐铭点点头,也很是一言难尽。   “这次他们正好踢到铁板上了,有一位香客并没有被迷晕,被抓了个现行。”   以前也不是没有香客察觉到不对劲,可她们并不敢说,害怕说了会被夫家、被世人所嫌弃。   要么默默自尽,要么只能吃这个闷亏。   有的人还真的怀了孕,更是不敢言语了,反倒让这座寺庙的名声越来越大。   “这件事都传出去了?”白向墨担忧道。   如果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恐怕来过这座寺庙的女人都会被怀疑不洁。   “这事已经压下来了,只是当晚闹开,难免会有人知道。 ”   白向墨叹气,“这世道对女人太不友好了,希望那些女人不要受到伤害。”   “并不是每一位留宿的香客都受到了侵犯,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一般说来,大户人家的女子会安全许多。   一来是那些假尼姑不敢招惹她们,二来她们出行身边带的人也多,不好下手。   只是苦了那些普通人,她们即便知道这些人被抓,也不敢出来指认,争取自己的合法权益。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又是怎么知道唐立群去过那里。”   “那些假尼姑想要戴罪立功,知道我这段时间花重金调查唐立群消失的那几天在哪里,所以才跟负责的警察说了这件事。”   齐铭早就跟北平各路警察打了招呼,只要有关于唐立群的消息就通知他,并且用重金开路。   齐铭大张旗鼓,一来有助于让更多的人提供消息;二来也是让大家知道,孟家人对这个案子的重视,对想要害他们的人斗到底。   “唐立群14号晚上去了假庙里,17号才离开。那座假尼姑庵并不仅仅是暗娼,还是黑市中转站,所以极为的隐蔽。”   “黑市中转?”   白向墨诧异,怎么又扯到黑市去了?   “唐立群对外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形象,自然不会自己卖自己的画。也因此,他的画作很少在外面出现,也就变得更加地值钱。”   白向墨了然,“赵通还在的时候,是由他去贩卖,对外宣称是偷的画。他被赶走了之后,就只能由唐立群自己卖画了。”   “赵通卖的那些都不是唐立群最好的作品,通过黑市贩卖的才是最能拿得出手的,价格也更高。他一直在经营这件事,只是一直不太顺利,达不到他要的价格。”   “难怪唐立群消失了几天都不为人所知,要是爆出他自己卖自己的画,之前立的人设全都作废,画的价格也会因此大跌。”   白向墨对这种自我炒作的行为没有太多想法,也并不想做评价。   “他离开假庙之后去了哪里?”   齐铭道:“有人有意向购买他的画,不过另外定了交易地点,后面的事情尼姑们也就不知道了。”   “谁想买他的画?”   “买方并没有出现,只是递了纸条和定金。这种事假尼姑们是不能多问的,跟唐立群相好的一个假尼姑听唐立群自信满满地说,他就要发财了。”   “查不到递纸条的人吗?”   齐铭并不急于回答,而是递给白向墨一张旧报纸,白向墨接过来一看,是唐立群曾经的文章。   不得不说唐立群有几把刷子,这篇文章如果不在意三观,他确实写得非常好。   用词精准犀利,极为具有煽动性。   可内容完全是垃圾,整个文章就一句话概括,那就是受害者有罪论。   他文章里抨击女子如今太不成体统,抛头露面不知廉耻,并用一位被猥亵的女子作为例子,表达了这都是因为那名女子不检点才会如此。   如果是检点的女性,只跟长辈出门,不穿那些能显现女性曲线的衣服,又怎么会遇到恶人?   若是她老实待在家中,又怎么可能让恶人有机会?   总而言之,将一切责任都推给了受害女性,甚至毫不避讳地表示了如果不是女性不检点,也不会有那么多男人控制不了自己的事情发生。   “真是荒唐!”白向墨直接把报纸拍在桌上,“不去谴责做坏事的人,竟然去抨击受害者,无耻至极!”   齐铭给他顺毛,“别生气,为这种混蛋气病了不值得。况且他已经死了,现在还身败名裂。”   白向墨压下心中的火气,语气冷冽:“如果受害者看到这样的报道,更不想活下去了。”   他说完立刻反应,齐铭绝对给他这份报纸,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你给我这份报纸干什么……等等!”   白向墨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扫了一眼报纸。   “唐立群的死,跟他在报纸上抨击的那个女人有关?”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4 11:36:47~2021-09-04 21:1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寒蝉 30瓶;莫问清书 5瓶;不机智豆、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1更)薄面   齐铭点了点头, 却并未急着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   “我最近一直在调查唐立群身边出现过的人,发现了有个人经常出现在唐立群的身边。”   一开始齐铭并未注意到这恶人, 因为他从来不会出现在唐立群的各种聚会或者人际网中, 初步调查时,也就查不到他的头上。   唐立群所出现的地方, 往往现场都会有不少人, 调查那些人就已经需要费不少工夫。   后来扩大调查时, 齐铭才发现有个人,他经常出现在唐立群出现的场合里。   唐立群来他来, 唐立群走, 他也跟着走了。   那些地方虽然都是公共场合, 并且现场的人都很多, 交叠出现的也并不止这么一个人, 但是其他人没有那么频繁的出现。   齐铭直觉不是巧合,深入调查了这个人。   果然, 这个人跟唐立群有仇。   “那个人名叫周乐康,他虽是前清秀才, 却极为地开明。他非常疼爱聪慧的小女儿周清, 从小就手把手教导周清读书。后来还不顾家人的反对,把小女儿送去读了书,还考上了大学。”   周乐康也有儿子, 可儿子并不是读书的料, 因此他的心血都注入从小就聪慧的小女儿身上。   周清考上大学的时候,周乐康还大摆宴席庆贺。   周清上的大学并不是女子大学, 而是刚刚开始招收女生的男女混合大学。   她学习成绩优异, 一直都是名列前茅, 把很多男生都给压了下去。   这使得周乐康更为女儿得意和骄傲,也更为地重视,老妻想给女儿说媒都被他拒绝了。   他认为比起结婚生子,女儿干出一番事业所创造的价值要高得多。   没想到的是,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孩子,在上学路上遇到了歹人,受到了伤害。   那人并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而是看上她却被拒绝的同学。   那个人家里有些背景,虽放在北平并不算什么,可对比周家却是不可招惹的了。   而且发生这种事情,世人多半都会怪罪女性,哪怕是受害者名声也尽毁,责怪她自己没做好才会遭遇这样的事。   但是周清并不想沉默,她勇敢地站出来,利用法律的武器,社会的舆论,想要用法律严惩凶手。   周乐康虽然心中并不太乐意,觉得这样的丑事遮掩还来不及,怎么能够宣扬出去,以后还怎么做人?   可他最终还是尊重了女儿的意见,去警察局报了案。   这件事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因为这件事是周清自己主张的,还在报纸上表达了女性受到伤害一定要站出来的想法。   她表明受到伤害,就必须站出来为自己讨回公道,不管遭遇什么都是犯罪的人的错。   必须要让犯罪的人受到惩罚,给受害者一个交代,否则就是对犯罪的纵容。   她的做法引来不少进步青年的赞赏,都认为她身体虽受到了玷污,却是最纯洁高尚的人。   他们都认为妇女受到压迫就应该勇敢地站出来,争取自己的合法权益,让凶手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样的言论刺痛了唐立群这种守旧派,他们认为女人被侮辱,就该自尽吊死以证清白。   即便不那么刚烈,也该伏低做小,痛定思痛,检讨自己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侮辱,而不是别人。   可周清竟然跳了出来了,还敢煽动其他人,众人自然把她当作了靶子。   在唐立群的带领下,各种污言秽语都往一个还未满二十岁的小姑娘身上泼,想要将她打入尘埃,以死谢罪。   “周清扛不住这样的羞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白向墨虽觉得周清敢站出来,就已经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可那些言论太过恶毒,作为一个还没有出社会,还受到过伤害的女学生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什么她想要缠上对方,结果对方不搭理,才会出声打击报复等等,什么样的污蔑都有。   因为周清站出来了,反倒引来诸多质疑,认为她别有用心和目的。   唐立群一行人极力打造她淫--荡虚荣想要攀高枝的形象,仿佛这样才符合他们对一个女性肯站出来给自己发声的想象。   想要打造出一种既定印象——只有无耻的女人才会手段激烈,自重善良美好的女性即便受到伤害是不会站出来主动攻击。   最终得到一个公式:站出来为自己发声的女人=别有用心的贱人、恶人。   用社会舆论压力,让受伤的女性只能选择沉默和自我伤害,从而给那些心怀恶意的人提供更好的环境。   “周清是个坚强的女性。”齐铭面露敬佩道,“她并没有因此屈服,哪怕有人诬蔑她别有心机,被很多人质疑动机也没有退缩。”?   唐立群在这件事里蹦得特别高,他利用自己的名气对周清进行打压。   甚至还带领一群守旧派集体发声,让学校开除带来恶劣影响的学生。   这可谓蛇打七寸,原本男女混合大学就遭人非议,之前的大学都只招男生。   只是近几年女性呼声高,才逐渐有先进学校愿意尝试招收女生。   现在闹出这样的事,学校最终决定让周清暂时休学在家里调整,至于什么时候能继续上学并未可知。   这在当时引起很大争议。   白向墨皱眉:“后来呢?”   “周清不在意,不代表周家人不在意。周乐康顶不住压力,就将周清送到外地,暂时避开风头。没想到路途中出了事故,周清意外身亡了。”   “意外?”   齐铭点点头:“我去调查过,确实是意外。”   事实虽是意外,对于周乐康来说并不是。   如果自己的女儿不是被这样羞辱,就不会被送到外地,也不会遇到了这样的事。   “周乐康一开始只是沉浸在女儿离世的痛苦中,偏偏这唐立群非要蹦出来恶心人,在那个时候发表了一篇文章说,一切都是老天最好的安排。”   唐立群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谁都能看出来他指的是哪一件事。   白向墨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拍桌:“艹!”   齐铭抓住他的手,翻开一看,手全都红了。   “你生气归生气,别把气往自己身上撒。”   白向墨手掌被震得发麻,刚才情绪一下没控制住。   “没事。”   白向墨想要将手抽回来,被齐铭放在嘴边哈气,跟哄小孩似的。   白向墨心中郁结散去,忍住笑任由他抓着手。   “周乐康因此对唐立群有了杀机可以理解,可是他为什么要嫁祸给大少?”   “那个伤害周清的男人的叔叔,是大少的属下。”   白向墨微怔,“大少利用职权给那人脱罪了?”   齐铭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白向墨不可思议极了,“大少竟然是这样的人?!”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事得等大少回来,才能知道原因。”   晚上,孟大少下班回家,听到这样的话直接跳了起来。   “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孟爷和孟夫人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他们一直认为这件事是看孟家不顺眼,故意攻讦,没想到还真的跟老大有关系。   “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是你,那些人怎么敢这么大胆!”孟夫人沉声道。   伤害周清的人叫吴伟和,他的叔叔吴强职位并不高,只是一个跑腿的。   只不过他是部门里的老人,会有几分薄面。   可周清将这件事闹得很大,她又注意保留证据,吴强的力量是无法为自己侄子逃脱惩罚的。   但是吴伟和却能从监狱里出来,跑到外地跟没事人一样,逍遥快活。   孟大少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吴强不是我的心腹,我跟他关系平平。只不过因为公事偶尔会打交道,我连他有个侄子的事都不知道啊!”   “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人说是你私下打了招呼。”   孟大少震惊:“这怎么可能!是不是有人冒名顶替?”   众人纷纷白了他一眼,谁敢这么做怕是不要命了。   况且孟大少这标志性的大个子和长相,能找谁冒名顶替啊。   孟大少气得直往外冲,“我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来!”孟夫人呵斥。   孟大少停住脚步,“娘,我必须要问清楚谁这么冤枉我的,这不是恶心人吗!我脑子又没有被门夹住,怎么可能帮人办这种缺德事。”   “你当别人傻啊,会跟你承认自己玩忽职守。”   ‘打招呼’这种都是潜规则,是不能摆到明面上。   吴伟和能被放出去,表面上也是有合理理由的。   孟大少抓耳挠腮,“那也不能让人这么冤枉我啊。”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这么不沉稳。”孟夫人训斥,“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什么时候跟人面前说大话了。”   “娘,瞧您说的,我是那种……”   孟大少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瞪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孟夫人和孟爷的面色更沉了,要是这件事真的跟大儿子有关,先不提外人会说什么,他们自己也恶心得够呛。   他们孟家虽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名流世家,可也是讲道理的,不会帮一个欺负小女孩的畜生说话。   “老大,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爷阴沉着脸,没有暴怒,气势更为可怕。   孟大少扑通一声,跪在孟爷和孟夫人面前。   “爹,娘,是我大意了。”   孟大少确实没有给吴伟和打过招呼,可之前参加过一个酒会,酒会上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就有掌管监狱的。   当时气氛特别好,也喝了不少酒。   孟大少不记得吴强是什么时候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为他介绍酒会上的各种人和事,外人瞧着很亲密的样子,很容易把吴强当成他的心腹。   不仅如此,他还抓着吴强到处说这是他的兄弟,好像还说过什么‘他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样的话。   “我当时不是喝高兴了吗,所以才跟吴强称兄道弟,可谁会把酒后的话当真啊。”   孟爷直接把手里的茶杯砸了过去,将孟大少脑袋给砸开了花。   “我说了多少次!在外头不要喝那么多的酒,你就是不听!咱们家现在不是以前,你说一句话别人都能拐几个弯猜里面藏着什么暗示。你倒好!什么人都能叫兄弟,我和你娘还不想要那么多没用的儿子!”   “我就这么随口一说啊。”孟大少郁闷极了,“兴许问题不是出在这呢?他们怎么那么大胆子,一句醉话就敢干那么大的事呢。”   孟爷还要砸杯子,被孟夫人给拦住了。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看面对谁。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是天大的事,可对于一些人来说不过是‘行个方便’。我一直让你谨言慎行,就是因为我们一句话在这个地界分量太重。”   孟大少压低头,懊恼不已。   “爹,娘,我知道错了。”   “这件事也是给你个教训,别以为这还是在咱们的队伍里,说一些大话也不打紧。以后没有意义的酒会也不要再参加,你光长年纪不长脑子,谁知道什么时候又着了别人的道。”   “你确实不适合在这个位置待着,当初是我勉强了,还是辞了吧。”   孟大少全都老老实实地应下。   他从地上站起来时,表情变得恶狠狠的。   “我一定不会放过吴那什么的那小子,干了这种缺德事不知悔改,竟然从监狱里跑了,不把他抓回来,老子不兴孟!”   “还有吴强那狗东西,竟然在外头借我的名声做这些事!难怪那么多人看我不顺眼,我他娘的要是知道有这么个畜生帮另一个畜生说话,我也绝对不会放过。”   白向墨等他情绪稍稍平静,问道:“大哥,你现在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摸过那根铁棍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感谢在2021-09-04 21:14:15~2021-09-05 11:2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chayy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牛奶炖豆腐、雪月狼 10瓶;语言蛋白 5瓶;木樨树下的小马、珏影、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2更)蓄谋已久   孟大少还未回答, 孟夫人就帮他说了。   “他记得才有鬼了,喝几杯马尿,让他当众摸□□他都不记得。”   “娘!”孟大少脸涨红。   孟夫人嗤了一声, 看自个大儿子哪哪都不顺眼。   齐铭提示道:“对方有备而来, 肯定对铁棍进行了伪装,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过。”   孟大少仔细回忆, 依然没有任何印象。   一直跟在孟夫人身边的小井却想起来, 他举起手:“我好像知道。”   孟夫人诧异:“你怎么知道?”   孟大少更是好奇。   “前段时间你带我去游乐场, 有个盲模寻物的游戏,让我在好几个看不见里面装了什么的箱子里摸出礼花筒。我一开始不敢, 你给我示范去摸了。”   孟大少这才想起来了, “对, 对, 是有这么一件事。摊主说箱子里有可能装有蛇、仙人掌等奇怪的东西, 摸错了还可能会被夹手。你当时特别害怕,那摊主就让我为自己儿子做个示范。”   孟大少记忆全都回来了, 他当时确实在几个箱子里都摸到了不同的棍棒物。   但是他非常精准地知道自己找的是什么,摸了一路, 还被鱼亲了手, 最终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一举获胜。   孟大少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当时玩得太高兴了,完全就没想起这件事。”   孟夫人很是嫌弃, “你这当爹的, 还没自己孩子靠谱!”   “小井,你还记得摊主什么样子吗?”齐铭直接无视孟大少, 转向小井问道。   孟大少不乐意了:“我这么大个人在这呢, 你不问我问个孩子。”   齐铭斜了他一眼:“我问你, 你能记得住?”   “呃……”   孟大少还真的没记住,就记得当时特别刺激,摸到有蛇的箱子的时候他老激动了。   他虽然不怕蛇,可这样玩感觉是不一样的,特别有趣。   “还好箱子里的蛇是没毒的。”孟大少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捡回一条命。   “如果凶手是周乐康,他只是想给你教训,并不想把你给害死。”齐铭道。   小井摇头道:“摊主戴了个面具,看不到长什么样子,不过我记得他右耳朵后面有个大痦子,耳朵是大大的招风耳 。”   齐铭将周乐康的相片拿出来,放到小井面前。   “你看是不是这样的耳朵?”   “对,就是这样的!我觉得很有趣,所以多看了几眼,就是长这个样子。”   原本只是推测,现在基本可以肯定,幕后策划一切的就是周乐康。   “真是处心积虑啊。”孟大少也不由感叹。   周清的死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他离世没多久吴伟和被放了出来,周乐康应该那时候开始就策划这一切。   小井年纪虽小,却是听明白了整件事。   “我们要抓了那个摊主吗?他算是个坏人吗?”   现场沉默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许久,白向墨才开口道:“他如果杀了人就触犯了法律,这和战场上不一样。即便是战场,也有侵略和反侵略的区别。若师出无名,也是会被人唾弃的。”   小井喃喃开口:“可是,他真的好可怜啊。”   孟大少直接一巴掌拍在小井后脑勺,“他都快害死你老爹我了,可怜什么啊。”   要不是孟家有权有势,孟大少现在就算洗清罪名,也脱了一层皮。   他确实处事不周,才让吴伟和跑出去逍遥。   因此受到惩罚他认,可不止让他送命去赔吧!   “这倒也是哈。”小井揉了揉脑袋,慢悠悠地开口。   孟大少道:“这就是不提倡私刑的原因,对方做错事是该惩罚,可该怎么惩罚 ,力度有多大是一件值得仔细商讨的事。要是都随心所欲,这世道就乱了。 ”   “爹,你竟然也会说道理了。”小井一脸惊讶。   孟大少顿时脸黑,他想把这孩子退了,还来得及吗?   白向墨和齐铭一起来到周家,周乐康的儿子道:   “你们找我父亲?他不住在这里。”   “不住在这?”   白向墨和齐铭都很惊讶。   “是啊,自从小妹去世之后,他就搬走了。说是住在这里,会想起小妹。我们当时想要跟他一块走,他说必须要留人在这里,否则小妹回家就找不到人了。”周乐康儿子苦涩道。   周清是他们家的骄傲,可惜天妒红颜,让她遭遇这么多事,还让她这么早就离世。   周清离世之后,周乐康性情大变,周乐康儿子也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周乐康‘任性’。   平常时不时会去探望父亲,却没有在身边照顾。   白向墨和齐铭拿到周乐康的新住址,他就住在唐立群家附近。   周家条件还是很不错的,否则也不能供周清读到大学。   可周乐康现在住的地方极为的狭小,放了一张九十公分的床就几乎下不了脚了。   与其说是屋子,不如说是一个过道。   周乐康和相片里的也很不一样,更加的苍老,眼神里也没有了光。   他看到齐铭和白向墨没有躲也没有逃,也并不感到奇怪,似乎早就等待这一刻。   而齐铭和白向墨都在他的耳后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大痦子。   齐铭开门见山:“17号你在哪里?”   周乐康并未回答,目光投向白向墨:“听说你以前也是个医学生?”   “是的。”   “医学生好啊,我女儿也学了医科。”周乐康陷入回忆,嘴角带着怀念地笑。   “我听说你很了解尸体,我女儿第一次上大体课的时候,晚上回来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我当时就劝她,别学医了,女孩子家家的学文学多好。   她不乐意,她说她就要当医生。这样家里人生病了,她就能给我们看病。有女人生病了,有她这个女医生,也不会因为不好意思讳疾忌医,耽误了病情。”   齐铭和白向墨对视一眼,齐铭道:“孟明强已经引咎辞职,并派人将吴伟和抓回来。吴伟和用不正当手段出狱,将会罪上加罪,必会受到严惩,主导整件事的吴强也会受到惩罚。”   周乐康顿时红了眼,“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齐铭和白向墨沉默,这并不是周乐康等来的,是他用犯罪的手段争取来的。   若非失望至极,又怎会如此极端。   周乐康望向白向墨,目光充满了赞赏。   “当我知道有人能利用蝇蛆推算死亡时间,我就明白你们找到我是迟早的事。我现在倍感欣慰,看来这个世界并没有彻底完蛋,还是有人愿意花费这么多功夫去寻求真相。”   周乐康曾经心中充满恨意,此刻都平静了下来。   当他看到唐立群身败名裂,曾经的一切就都飘散了,整个人都松垮下来。   “你蓄意诬陷孟明强一事,孟明强不会追究。唐家人也表示愿意出具谅解书,为唐立群曾经做的事感到抱歉。”   周乐康摇了摇头:“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这把老骨头不需要你们的怜悯。”   周乐康布局这么久,早就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他已经撑了太久,脑子里都是报仇,现在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了。   当天,周乐康主动跟警察投案自首,承认自己策划已久,成功杀害唐立群,并试图嫁祸给孟明强。   —《虫》完—   “你们好不容易来北平,这么着急做什么。”   孟夫人得知白向墨和齐铭过两天就要离开,直接驳回这个决定。   “必须留下来再住几天,你们之前一直忙着查案,都没好好陪陪我们老人,也没好好在北平逛过。”   白向墨有些为难,他已经出来二十来天了。   “干娘,我们在上海那边还有……”   齐铭的‘事’字还没有说出来,孟夫人就毫不客气地打断:   “那边有你们舅舅,少了你们天也不会塌下来的。至于小墨母亲那边,我也发了电报,还让你舅舅派人去照看,不会有什么事的。”   “可是……”   “别可是可是的,至少住满一个月,其他免谈。”孟夫人很是强势。   齐铭只能败下阵来,无奈地看了白向墨一眼。   白向墨也不好拂了孟夫人的好意,只能妥协。   孟夫人见他们终于软了下来,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就该这样,哪能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查案子,这外人得觉得我们多势利眼啊。”   齐铭逗趣讨好道:“干娘,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们把所有工作都抛到脑后,一心一意陪着你。”   “别,你们两个大小伙子陪我一个老太太算怎么回事?”   “干娘,你算哪门子老太太,我们跟你出去大家都以为你是我们的姐姐。”   孟夫人听这话笑得灿烂:“我就喜欢你这张嘴,你不在我每天光听你爹和你哥那几张臭嘴说话,我这脑子就嗡嗡嗡的疼。”   “那这段时间我就多陪你说说话。”   孟夫人摆摆手:“你们自个找乐子去,你们平常也忙,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假。别整天在一块就知道谈工作,还得找点乐子。”   孟明锐不甘寂寞地蹦了出来:“我知道哪里有好玩的,我带你们去呗。”   孟夫人直接赏了他一个巴掌,“怎么哪都有你,别人一块你凑什么热闹。”   “人多才好玩啊,我们都是哥们,凭啥不让我去啊?”孟明锐嘟囔着。   孟夫人对这个没有眼力见儿的儿子感到无语,干脆利落地把人赶走。   白向墨和齐铭好像看不到孟明锐暗示的眼神,很不客气地把他给抛弃了。?   孟明锐不悦地撇撇嘴,“不带上我你们肯定会后悔的。”   白向墨和齐铭珍惜这次机会,规划了半天,正打算出门的时候,孟明锐跑回来了,满眼的恐惧。   “分,分尸了,有人被分尸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5 11:28:11~2021-09-05 21:4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营养液又过期啦 30瓶;吃货日常 15瓶;饮星丶 10瓶;北安玄落 5瓶;娣蕾、月夜№修罗、单易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1更)【分尸案】尸块   “分尸?!”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孟明锐, 孟夫人眼疾手快地将小井耳朵给捂住。   “你先别说话。”   孟夫人打断孟明锐的话,让人先将小井带下去,才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孟明锐坐在椅子上猛灌热茶, 身体才觉得热乎回来, 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齐哥和白哥不是不要我吗……”   齐铭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让你说事就说事,带上我们干什么。”   孟明锐撇撇嘴, “反正就是你们不带我玩, 然后我就找我以前的哥们去了。这群混犊子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风, 非要带我去个荒废的院子里玩,说那里晚上有鬼火, 附近的人都不敢靠近, 我们去瞧瞧怎么回事。”   “分明就是你自个觉得自己大胆, 才好奇说要去瞧瞧, 之前还打算带着你两个哥哥一块去探险吧?”   孟夫人毫不客气道, 自个儿子自个再清楚不过了。   孟明锐被自家老娘噎个正着,“不带你们这样的, 就不能让我好好把话说完吗!”   接连被打岔,孟明锐原本酝酿的情绪都被打散了。   再加上屋子里其他人一副“我就静静地看你表演”的态度, 孟明锐被惊吓住的心脏彻底恢复正常。   “我当时一进去那个院子就觉得不对劲, 凭借我跟齐哥白哥查了那么多命案的经验,我就知道这个荒废的院子里头一定大有文章!”   屋子里其他人都齐齐翻了白眼,没见过说这么恐怖的事还不忘把自己夸一顿的。   孟明锐并没有被众人丝毫不捧场的态度影响, 继续道:   “那院子被荒废很久, 因为闹鬼附近的人都不敢靠近。我们走进去没多远就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臭味,我们顺着臭味走进去, 发现了一个院子。   这院子里有一口井, 我们一进那个院子就明显觉得那里比别的地方凉快, 大夏天的透着森森凉意,让人背脊梁都冒冷气的那种。”   “那口废井被个破木盖子给盖住,上面还搭着树枝,我刚一走进就闻到了一股臭味。”   孟明锐拧眉,表情极为严肃。   白向墨配合问道:“然后呢?”   “白哥,你知道的,我在你身边学了不少,所以我一闻就知道,那是尸臭味!”   孟夫人上下打量孟明锐:“然后你就下井了?”   “哪能啊,我牢牢记得白哥跟我说过的话。一旦发现尸体,必须要保护现场,绝对不能破坏,否则会影响后面的侦查工作。”   孟明锐连忙反驳,可随即话锋一转。   “可我那些兄弟太幼稚,听我说下面有尸体还偏偏不信邪,非要亲自下去看看。他们都没经验,我总不能看着他们犯错对吧?所以我只能先下去看看了。”   事实上是大家压根不信孟明锐的话,那味道确实冲人,是腐烂的味道。   可这并不意味着是有人死在里面,很可能是什么动物不小心掉进去。   要是啥都没看就去报警,回头就是个小猫小狗的,传出去还不被人给笑死。   能跟孟明锐玩一块的,都是性子野胆子大还不喜欢听人劝的,越不让干什么就非要去干。   看孟明锐说得这么厉害,他们就越好奇,非要下去瞧瞧究竟不可。   孟明锐本身也是个熊孩子,意思意思劝了两句,小伙伴们还是执意要下去,他也就高高兴兴地跟着一块胡闹了。   几人找来绳索和电筒,将绳子绑在一旁的大树上,就顺着井口往下爬。   没想到井下还真的有东西!   “惨,太惨了!”   孟明锐想到那场景,就觉得毛骨悚然。   为了避免现场被那群啥都不懂的小子破坏,孟明锐是第一个下去的,他觉得自己身经百战,结果还是被吓傻了。   “井底都是烂臭的大腿,密密麻麻地把井底都给铺满了!它们都是被人用利器割下来的,有一条腿就在我眼前,我还看到大腿的创口,切得特别整齐!”   孟明锐艰难地吞咽口水,想到自己落到井底看到的景象,当时连臭味都被吓得闻不到了。   上面的小伙伴一直在叫他名字,他愣是半晌没回过神,整个人直接呆在了原地。   大家一看他没动静顿时急了,赶紧又下来了一个,结果那人才刚到井底就晕了过去。   至于是被吓晕的还是被熏晕的,就不得而知了。   齐铭听到这里,没好气在他脑袋后头拍了一掌:   “你真是太不省心了,你知不知道这种腐臭味也能把人给熏死的?!”   孟夫人也心有余悸,这么小的空间里面装着腐烂的尸体,这得多危险啊。   “你这段时间别出门了,老老实实在家里给我写大字!”   孟明锐耷拉着脑袋,一个字都不敢反驳,他从井底爬出来确实缓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至于他那个小伙伴,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还好没有出什么大事。   白向墨则问道:“你们报警了吗?”   “报了,现在警察已经将那片地方给封起来的。我在警察局录了口供,所以才这么晚才回来。”   “你当时在井底只看到大腿,没有其他部位?”   孟明锐非常肯定地摇头,“没有,我虽然吓傻了,可来都来了,肯定得看清楚怎么回事。”   白向墨哭笑不得,“以后再碰到这种事,别再抱着这种想法,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孟明锐嘿嘿讪笑,“我当时并没有翻看,所以确切有多少条腿我也不知道,不过就我看到的至少就有八条腿。有些腿还挺新鲜的,有的已经烂掉的,应该是不同时间杀人并且抛到里面的。”   白向墨皱起眉头,“大腿是从什么地方砍下来的?能看出是一对吗?”   “基本都是从大腿根下一两寸砍的,是不是一对我还真不知道。井下太味道太冲太难熬,又有个哥们晕了,所以我也没有看仔细。等我们上去报了案,现场就被封锁起来了,没让我们进去。”   孟明锐说着,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白哥,你会管这个案子的吧?这可是个大案啊!”   不等白向墨回答,孟夫人就道:   “你白哥是来探亲的,不是来探案的。再说了,这件事有警察局负责,我们不能贸然出手。”   这个案子一听就十分的麻烦,而且手段如此残忍,警察局绝对不能坐视不管,如果不能调查清楚,引来民众的恐慌。   使出如此恶毒的手段极大地挑战了民众的神经,民众会极为畏惧这种可怕的人活在人群之中,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孟明锐顿时蔫了,他还想一起查这个案子来着,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变态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   “附近找到其他部位吗?”白向墨问。   孟明锐摇头:“反正我回来的时候,警察并没有发现其他线索。”   齐铭:“如果没法找到其他部位,尤其是头部,这个案子不好办啊。”   没有头部就难以确定死者身份,这对调查会带来极大的麻烦。   这个时代又很混乱,很多人失踪了也并没有投案,如此一来就更难查找了。   白向墨也同样这么认为,现在有没有DNA鉴别技术,找不到头部几乎不太可能查到死者身份。   哪怕是在现代,这种分尸案也极为麻烦。   尤其对象还不止一个人,很大可能性这是随机杀人,而并不是熟人作案。   至于为什么会被凶手挑选上,只有查明身份才能明白凶手动手的规律。   “那些人应该都没命了吧?”孟夫人突然开口道。   孟明锐震惊:“娘,这还用问嘛。要是那些人还活着,不得站出来把凶手给撕了……哦,不对,他们已经站不起来了。哎哟,我的娘也,这更可怕了!”   人死了分尸固然看着可怕,可若是人活着,硬生生地把大腿砍下来,还不让对方死,一点点折磨……   孟明锐想起来人彘,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孟夫人看孟明锐脸都白了,也知道自己吓到了小儿子,讪讪地轻咳了一声。   齐铭道:“活着的可能性不大,受这么重的伤如果不送去医院,就算不因为大出血而死,伤口也很容易感染。凶手对这么多人下手,治疗的成本太高了。”   “万一是哪个有钱的变态做的呢?很多有权有势的人都是神经病,脑子都不太正常。”   众人无语地看着他,这是把自己都给骂进去了,孟家还不算有权有势吗?   孟夫人直接打住了这个恐怖的话题,命令大家不要再说这件事。   不过这个禁令很快因为报纸的宣扬打破了,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件恐怖的事,整个北平城都人心惶惶。   大家一边害怕,一边津津乐道,坊间有无数种猜测,都在想凶手是谁。   上到官员大商人,下到走卒商贩,都在议论纷纷,每天关注案子的进展。   可警察局那边没有一点动静,他们只找到了井底的大腿,并没有找到其他部位连死者身份也无法确定。   大腿们的主人是男是女完全不知道,有家里失踪的人过来认,也完全认不出来。   这些大腿上都没有明显的特征和疤痕,很难辨别谁是谁。   “这个案子怕是悬了。”孟明锐看着报纸说道,“除非凶手再次作案时被现场抓住,否则这根本没法查啊。”   孟夫人道:“案子没查清楚就传了出去,凶手肯定得到了风声,想要守株待兔都不行。”   “我要是凶手,我这段时间肯定不会动作,或者干脆跑到外地去。”   孟明锐说着,望向了白向墨。   “白哥,你能不能根据大腿推测死者身份?你跟齐哥联手,这个案子也不难吧?”   白向墨摇摇头,“我没有那么神,看腿就知道人长什么样。不过我可以根据大腿,获得一些身体信息。”   齐铭望向他,“你想参与这个案子?”   “我希望我能帮上忙。”   目前警察那边对这个案子没有一点进展,那个破败院子因为闹鬼,大家都不喜欢靠近。   附近居民区又繁华,凶手抛弃尸块之后,很容易就隐藏在人群中离去。   院子里也没有找到什么信息,因此整个调查活动停滞不前。   齐铭点了点头,并不意外白向墨的想法,他也很想亲自调查清楚。   这件事不调查清楚,他心里也很不安稳,回上海恐怕都得想这事。   正这时,孟明锐从外头带回来一个震惊的消息——   有人在垃圾桶里又发现了一双腿,同样是从大腿根部那里齐整砍下来,而垃圾桶就在警察局不远的地方!   凶手态度嚣张,公然挑衅警察!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感谢在2021-09-05 21:44:06~2021-09-06 11:1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宝玉 20瓶;根号几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2更)尸斑   白向墨闻言心底一沉, 之前他觉得报纸大肆宣扬这件事就很不妥当,会由于大众的过度关注,增加调查难度。   不仅如此, 还很容易引起犯罪模仿。   现在竟然有人嚣张地公开挑衅, 如果查不出真凶,会带来极为恶劣的影响。   “警察局现在快乱成一锅粥了, 这是把他们往火上架, 跟那凶手不死不休了。”   因为分尸案, 孟明锐一直关注警察局那边的动静。   一听说有人公然挑衅,竟然把腿扔到警察局附近的垃圾桶, 连忙赶往了警察局。   警察局原本对这桩分尸案就感到十分棘手, 希望热度赶紧下去, 大家别再盯着。   结果凶手竟然如此嚣张, 让警察局不得不接招。   要是查不出凶手, 恐怕会沦为整个北平城的笑柄。   就算那些头头背后有再大的背景,找不到凶手也只能滚下台。   “听说市长直接要求务必在十天内查清真相, 否则局长以及一串官员都不用再干了。”   齐铭皱眉:“十天?”   距离发现尸体已经过了五天,警察局那边一点线索都没有, 现在让十天以内破案, 确实是把人直接架在火上了。   “我一哥们的舅舅就是警察局里的,现在手头上的事都给停了,调了好几拨人查这个案子。警察局还发出公告, 要是有人能够查明真相或者提供关键线索, 就能获得高额报酬。”   孟明锐目光灼灼,一脸期盼地望着齐铭。   齐铭并未言语, 而是望向了孟夫人。   孟夫人这次没有再阻拦, 这样的恶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以杀人为乐。   如果查不出来,哪怕是她都觉得心颤,更别提普通老百姓了。   “既然警察局不介意外人插手,你们想去查就查吧。不过要注意安全,那凶手是恶徒,还不知道是一个人还是个团伙,不能掉以轻心。”   孟明锐高兴极了,“齐哥、白哥,我介绍我哥们舅舅给你们认识呗,警察局里有熟人更容易办事。”   齐铭点了点头,他在北平远不如上海熟悉,里头很多弯弯绕绕都不太清楚。   孟家虽然在北平有些势力,可毕竟不是一个体系的,若是没有人领着,很容易被人为难。   别看现在警察局好像因为这么个案子弄得焦头烂额,似乎只要有人能查清,他们就恨不得供起来,实际上也就外头人看着热闹罢了。   真想要帮忙查案,不一定有人领情。   孟明锐立刻牵线搭桥,对方也是个利落人,当天就约出来见面。   李宏生是警察局一名探长,专门负责杀人案件。   他是个土生土长的北平人,不管□□白道都有几分薄面,这些年就靠着自己的人脉破了不少案子。   可真遇到像分尸案这种奇案,他就有些使不上劲了。   “早就听闻两位先生大名,如今一见,果然都仪表堂堂,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李宏生热情地站起来打招呼,这话并不完全是奉承,毕竟周乐康的案子他还是知道的。   利用小虫子推断死亡时间,现在大家还在津津乐道。   齐铭跟他打了声招呼,也不再浪费时间,直接道:   “咱们直接说案子吧,这样的人没被捉住,只怕整个北平城都没法平静。”   “这话说得极是,自从爆出了分尸案,这几天杀人案都比平常多了三成。”李宏生深深叹了一口气。   齐铭给白向墨和自己倒了一杯茶,“警察局是怎么回事?案子没查清楚,就对外透露了这么多消息。”   “哎,谁说不是呢,我们也愁死了,可……”   李宏生没再往下说,懂的都懂。   “这次的杀人手段跟之前在井里发现的一样,都只有一双腿,从大腿根部下一两寸齐齐砍下。这人一定力气很大,而且是个熟手,才能这么干脆利落的把腿骨跟切了。”   白向墨问道:“死者是男是女?”   “井底那些烂得厉害的不清楚,新鲜一点的看着应该是女人的大腿。警察局那的垃圾桶发现的,可以确定是个女人。”   “检验吏进行尸检了吗?死亡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   “已经看过了,不过只有一双大腿,所以只能推算个大概,死者死亡时间约在一到两日内。”   “生前砍下还是死后?”   李宏生惊讶极了,“这,这哪里看得出来啊?”   白向墨通过简单问答,大概知道了这里检验吏的水平,和上海那边差别不大。   “我想要对所有残肢进行尸检。”   李宏生拍胸脯应下,“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申请尸检的流程非常的简单顺利,完全不需要进行排队审核。   李宏生:“难奋这个案子吸引了不少人的兴趣,不仅仅是咱们警察局,还有一些正义之士也发出了悬赏。所以很多人都参与调查这个案子,不过大家都对那些大腿没什么兴趣。”   其实并不是不感兴趣,而是实在没法从这些残肢上找到太多线索,也就不再将太多心思放在这上头。   这对白向墨来说是个好消息,如果不专业的人去检验,万一造成了破坏,会带给他很大的麻烦。   白向墨最先检验的是最近发现的残肢,一看到残肢就能判断主人是一位女性。   大腿又直又长,皮肤白皙皮肤细腻,上面没有明显的毛发,被砍下来的时间并不长,气味还不算重。   “这应该是个漂亮的姑娘。”李宏生看着这双腿叹道。   孟明锐看了一眼道:“我觉得凶手肯定是长得特别丑的人,猥琐胆小,人缘特别差,所以只能用这种办法彰显自己的力量。”   李宏生不解:“凶手都这么大胆地跑到警察局挑衅,还会是个胆小的?”   “我去查看过那垃圾桶,他抛尸的地方是最犄角旮旯的。说是在警察局门口,实际上还有距离警察局更近的垃圾桶,他就没敢去那搞事。   他挑了最不容易被发现的,又怂又坏。下手对象还是瘦弱的女人,说明他好色又不敢招惹厉害的。他心里有万丈雄心,可现实里特别没用,只有满肚子的坏水,所以才敢用这样的方式彰显自己。”   孟明锐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分析很有道理,语气十分自信笃定。   李宏生知道他是孟爷的儿子,虽年纪小也不敢小瞧,况且确实说得有几分道理。   “孟三少真是厉害。”   孟明锐得到夸奖更是得意,恨不得现在就跟李宏生好好聊聊自己的发现。   齐铭斜了他一眼,他立刻噤声,安静等待白向墨的尸检结果。   白向墨并没有受到外界的干扰,仔细检查这双腿的情况。   “两条腿是从一个人身上砍下来的,左下肢长70厘米,右下肢长71厘米,两条腿相差约一厘米,凶手动手明显经过深思熟虑,因此砍下的两条腿长度相差不大。”   齐铭道:“由此可以证明凶手极为冷酷,处理尸体的时候,内心极为平静。”   白向墨点点头,继续分析道:   “尸块外表干净,尸斑固定,尸僵已经完全缓解,说明被害人被杀死以后在第一现场至少停留了15~16个小时以上才进行分尸、装尸和抛尸,而且凶手分尸的地方隐蔽、清洁。”   齐铭:“这说明死者要么跟凶手的关系亲密,所以才会跟着凶手前往第一现场。要么就是死者先被凶手强制带回家,然后再进行杀害和分尸。”   孟明锐也忍不住插话道 :“之前有那么多受害者,肯定是后者。”   白向墨和齐铭都未对此发表意见。   白向墨仔细查看尸斑情况,低声嘀咕了半天,许久才抬起头,道:“死者死于机械性窒息的可能性很大。”   李宏生惊讶不已,他虽然早就听闻白向墨的厉害,可亲眼看他鉴定还是难掩内心的震惊。   “白先生,你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说完,李宏生又强调:“我并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只是单纯好奇。”   孟明锐也同样好奇极了,就凭借两条腿就能判断死因是什么?这也太神了吧!   虽然早就体验到白向墨多强,可孟明锐还是被刷新了认知。   “我跟你说过机械性窒息死亡的特征,你好好想想。”白向墨道。   孟明锐一脸呆滞,白向墨说的东西多了去了,他怎么可能都记得啊!   白向墨望向齐铭,齐铭假咳了一声,“有你在……”   所以我就没怎么刻意去记。   白向墨叹气,这个时候特别想念玉胜男。   他会将他说过的知识点一一记下,回去的时候还会认真思考,还将他的尸检报告抄下来琢磨。   “机械性窒息死亡尸斑出现得比较早,显著、分布较为广泛。窒息而死亡的人,由于缺氧使末梢血管扩张,通透性增强,而且血液不凝,呈流动性,加之还原血红蛋白含量高。   因此,死亡不久便会形成较弥漫而显著的尸斑,并且呈现红色,显著尸斑附近还会有点状出血。①”   李宏生听得双眼变成蚊香圈,说听不懂吧好像又听懂了,可说听得懂吧又好像没明白。   他可算知道为什么刚才齐铭和孟明锐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了,知道大概意思是没错,可真的运用到实践中,那完全就不是一回事啊。   “不过根据尸斑颜色和渗血的情况推测,只能证明机械性窒息死亡的可能性大,并不代表确定性。”   话虽如此,大家都认同了白向墨的推测结果。   李宏生觉得自个今天真没白来,“白先生,你还能从这双腿看出什么吗?”   “可以,但是我需要对它们进行X光摄片。”   *   作者有话要说:   ①来自于《法医病理学》机械性窒息篇。   ②尸检分析借鉴《医与法》2006年02期,杭州分尸案(只尸检部分,案件具体内容完全不同,真实案件又是一起杀妻案= =)   感谢在2021-09-06 11:17:45~2021-09-06 21:2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七璃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chayy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懒的小狐狸、Cupid 20瓶;大概在飞翔的咸鱼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1更)爱克司光   “艾、艾克死光?啥玩意啊?”   李宏生听得一头雾水, 听白向墨说话,自己仿佛跟傻子一样,很多东西都听不明白。   偏偏白向墨一副这都是常识的样子, 让他不由自我怀疑起来。   李宏生也是个老探员了, 之前调查不少案子,也经常跟检验吏合作, 从来没有感觉交流这么费劲过。   偏偏在场其他两个人也完全没有露出诧异的样子, 孟明锐更是道:   “你竟然不知道爱克司光?”   李宏生摇摇头, 深感自己的落伍。   孟明锐解释:“这是洋人传过来的,可以透过皮肉照骨头, 简单说就是照骨术。拍一次一块大洋, 特别有意思。”   李宏生一脸呆滞, 他怎么没听出来有趣在哪里?   “竟然还有这样的奇术。”   “都已经传进来二十年了, 可以用来检查身体, 这比摸骨靠谱多了。”   李宏生感叹不已,早就知道洋大夫治病很有一套, 没想到已经先进成这个样子。   他平常很少生病,家里人得病了也是找的熟悉的老中医, 很少会去洋医院, 也不怎么关注这些洋玩意,因此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做爱克司光。   孟明锐则好奇:“这玩意不是给活人检查身体的吗?死人也能用?”   “骨头可以提供很多信息,有了X光摄片, 也就不需要煮骨去肉, 破坏尸块了。”   如果是腐烂的尸块便罢了,这双腿还很新鲜, 白向墨不想破坏掉。   而且其他部位还没有找到, 保存完好也更好辨认其他部位是不是同一个人的。   只不过把双腿拿到医院拍片, 不知道会不会把人给吓死。   “这件事就交给我了,我拿去医院拍爱克司光片。我顺便也去拍一个,我有哥们就已经拍了挂床头当纪念呢。”   李宏生嘴角抽抽,这是什么熊孩子啊,他现在也听明白这爱克司光是干嘛用的了,把自己的骨头照片放床头,真的是欠揍啊。   “我还打算我结婚的时候就跟我的妻子一起去拍爱克司光片,谁说看人看不到骨,这不就看到了吗。”孟明锐觉得自己时髦极了。?   白向墨表情严肃道:“X光片不能随便照的,它带有辐射,对身体有害。如果不是因为病了,不得已才去拍,否则都不要去碰。”   X光虽然已经发展了几十年,但是大家对它的危害了解并不多。   在最早期的时候,很多人因为不知道,又觉得很有意思,所以经常当拍照一样去拍,对身体造成极大伤害。   尤其是医护人员,他们不注意保护自己,受到的伤害最大。   “啊?!还有这种事?可医生们都没说啊,我哥们去拍的时候,医院里可推崇了。”孟明锐惊讶极了。   齐铭乜了他一眼,“拍一张至少需要一块大洋,可不就要使劲忽悠人吗。”   孟明锐对白向墨是非常信服的,连连庆幸自己之前因为各种原因耽搁了,否则他还要拉着全家人一起去拍,那可不是罪过大了。   孟明锐拿着尸块去洋医院拍片,要不是仗着孟家的影响,恐怕就要被医院赶出来了。   不过洋医院虽然没有赶人,却也坐地起价,平常一张只要一块大洋,尸块却需要两块,还得下班的时候偷偷带过来,否则得把普通病人给吓死。   孟明锐倒没有计较这些,还根据白向墨的要求,仔仔细细拍了很多张。   白向墨根据股骨、胫骨、腓骨的X光摄片观察骨皮质、骨小梁及骨骺线的分布与变化特点,推断出了死者的年龄。   “死者在20岁左右,按解剖学、人类学方法可推断死者为45公斤左右,根据腓骨可以推断她身高约为160~164厘米。”   齐铭道:“这是一位白瘦,家境还很好的女性。”   “齐哥,你怎么知道她家境好?”孟明锐好奇。   “你自己去观察这个年纪贫苦女性的样子,她们一般早早就结婚,生活的重担不会让她们拥有这样的双腿。”   孟明锐想了想,觉得非常有道理。   “白哥,另外一位是什么情况?”   孟明锐还把在井底发现的,比较新鲜的那对大腿带过去拍X光片。   腐烂比较厉害的,白向墨打算直接煮骨,将白骨剥离出来。   如果有条件,白向墨其实更想培育食腐虫,将骨头煮过总是会造成一定破坏。   可他现在没有时间去寻找和培育那些虫子,只能用最古老的办法。   “井底下那位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和身暔渢高,体重差别也不大,身形看起来应该是差不多的。”   白向墨拿起井底已经化为白骨的双腿,“这是死亡时间最长的死者,依照白骨化程度,至少已经有两三年。我根据耻骨联合面推断,死者年龄约为20~23岁之间。性别为女性,身高大约在160~163之间。”   “这三个人都很像啊!”孟明锐惊呼。   齐铭双手交叉胸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前看,凶手下手的对象是有共通性的,动手的时候有自己特定目标群体。”?   “我会对剩下的五对大腿进行尸检,如果它们都是差不多的特征,那么可以作出这样的结论。”   井下一共发现了七双腿,腐化程度不一,是不同时期杀害并且扔下去的。   目前一共有八位受害者,虽然还有五位没有进行尸检,可根据目前情况看,他们拥有共同特征的概率是非常大的。   “除却白骨化的这双,其他最早也只在一年以内。根据腐烂程度推断,凶手动手的时间周期越来越短。如果警察局前发现的尸块和井底那些是出自一个人之手,这个周期已经缩短到了十天。”   李宏生猛地拍桌,“真是太无法无天了!”   “凶手由于从未失过手,这让他越来越疯狂。你现在还敢挑衅警察,整个人已经处于极为自大的状态,恐怕还会继续动手。”   齐铭拧眉,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一开始会动手,很可能是出于私人恩怨,下手的对象是自己熟悉的人。   可当凶手成功且没有受到惩罚的时候,心中的恶魔彻底被释放出来。   齐铭继续分析道:“杀人分尸案多半为熟人及关系人作案,我认为一号死者有极大可能为凶手的熟人或关系人。一号死者和另外两位受害者都是同样的性别、身高和差不多年龄,如果其他死者也拥有同样特征,很可能是因为一号死者很可能给凶手造成过什么影响,所以让他心中产生执念。”   为了区别几位无名死者,对他们进行了编号,白骨化的主人为一号,其他按照腐烂程度依次往下排。   李宏生郁闷地抓着头发,“可我们不知道死的是谁,知道她跟凶手有关系也没法查啊。”   已经死了这么长时间,想要查出来就更难了。   齐铭:“我们先调查警察局门口这一位,死者出身应该不错,失踪以后家里人肯定会着急报案,更容易查出身份。”   “这件事交给我,有了年龄身高体重,调查起来容易得多。”李宏生戴起帽子离开了。   齐铭望向孟明锐:“你竟然没动?”   “我不急,我要等所有尸检结果出来再说。”孟明锐压住心中的蠢蠢欲动。   “不用勉强,这里有我。”   孟明锐眼珠子转了转,虽然没有得到最终结果,他已经认定其余尸块的情况不会差太多。   “不,我要一直守着白哥!”孟明锐表达自己的忠心。   齐铭嗤了一声,还想说什么,被白向墨给拦住了。   “正好,一会煮骨,多个人手好办事。”   “煮,煮骨?”   “恩,一会咱们熬一锅汤。”   孟明锐表情龟裂,他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他一点不想熬这样的汤!   孟明锐跑不了,还得找个空旷地方煮骨。   他找了一口超级大的锅,足以将剩下的五对腐烂大腿往锅里放。   “娘的,我真该叫那些人过来看看老子在干什么!”孟明锐亲自点燃了火,觉得自己牛逼透了。   可没一会,他就得意不起来了。   “呕,这是什么味道啊!”孟明锐当场就给吐了。   煮骨的味道随着水蒸气飘散开来,竟然比之前腐烂的味道更冲,传播更广!   “她娘的,谁在煮屎啊!屎都没这么臭!”   远处,有人在咆哮。   齐铭淡定地拿出了防毒面具,一个套在白向墨头上,一个给自己戴上。   他没有煮过腐烂的人肉,可也知道那味道绝对不好闻。   跟白向墨经历过这么多次臭味轰炸,他早已有经验。   要不是尸检时候不能屏蔽气味,以免因此错过一些信息,他一定会给他和白向墨戴上防毒面具。   味道冲和难闻是一个,对身体也不好。   孟明锐踉踉跄跄地跑到齐铭身边,也将防毒面罩给戴上,好一会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腐肉通过熬煮被剥离走,再捞出来就是白花花的骨头。   白向墨对它们进行一一检查,得到了结论证实了他们之前的推测。   “受害者皆为女性,身高、年龄都跟另外三位差不多。”   “这该死的畜生!”孟明锐咒骂道。   齐铭:“还有什么发现吗?”   白向墨点了点头,举起六号腿骨,道:   “这位受害人曾经小腿骨折,按照伤痕可推断,她是在幼年时期约八、九岁的时候断了腿。不过看伤痕并不严重,恢复之后没有影响行走。”   身体只要受过伤,都会被诚实的记录下来。   “还有四号受害者,她应该是一位高跟鞋爱好者,并且喜欢尖头高跟鞋,导致她拇指外翻,足弓扁平,并已经患上了轻微跖骨关节炎。”   齐铭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经常穿尖头高跟鞋,还留下痕迹,看来四号是一位时髦的女性,行走得也比较多。”   孟明锐敬佩不已:“这位女士太勇猛了,穿那种鞋子也能走这么多的路。普通后宅女人,就算经常穿,别说走路了,站都很少站着。”   齐铭: “售货员或者舞女。”   现在百货公司的售货员很多都是女性,有些百货公司会让那些售货员穿得非常的时髦,这样更好招揽顾客。   她们只能站着为人服务,很容易导致脚变形。   舞女更是不必说,高跟鞋让她们看起来高挑又婀娜,长时间穿着跳舞对脚伤害也会很大。   这两种人是因为职业不得不穿上高跟鞋,很可能无法挑选比较舒适的鞋子,才会导致脚部受伤。   “这么多女性消失,之前竟然没有引起重视。”白向墨叹道。   不算警察局门口那位,井底就有七位受害者,其中六位都是近一年受害的。   这么多同样特征的女性在一个城市里消失,若是在后世早就引起极大重视了。   可在这里,兴许都不知道自己的亲人已经遇害。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二更~~~   感谢在2021-09-06 21:23:36~2021-09-07 11:5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卫鸭 20瓶;sissi、北纬30° 10瓶;吃货日常 5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2更)母亲   情况要比白向墨预料的好一些, 在警察局失踪人口档案中,还是找到了几位与受害者比较相符的人。   “这位女士是在一周前失踪的,她是目前报失踪中最符合八号受害人的。”李宏生将资料递给白向墨。   失踪人名叫高莹, 看相片是一位温婉漂亮的女性。   她家里条件明显比较好, 所有档案里有好几张相片,全方位地展现了她的模样。   “她已经结婚生子了?”白向墨看到里面有一张她抱着孩子的相片。   “是的, 她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 在四年前结的婚, 孩子两岁多了。她失踪的那天,保姆说她一大早就出门了, 然后一直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失踪第三天, 她嫂子过来送自己孩子的旧衣服, 才发现人不见了, 这才报了警。”   “第三天才报警?”白向墨拧眉, “她丈夫哪里去了?”   “她丈夫是个不成器的,成天泡在赌坊里, 只有没钱才会从里面出来。还是娘家人发现高莹失踪了,才把他从赌坊里拉出来。”   “保姆没有去找过他吗?人不见了为什么不立刻报警?”   “保姆以为她负气回了娘家, 高莹和丈夫梁满桥自从结婚以后就经常吵架。高莹动不动就回娘家, 保姆已经习惯了。失踪头一晚,两口子又吵了架,梁满桥当晚就直接摔门离家, 第二天天没亮, 高莹也丢下孩子出门了。”   李宏生说这话的时候,面露鄙夷和厌憎。   “没见过哪个女人这么狠心的, 孩子也不要了就跑出门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当妈的。”   高莹的丈夫和娘家人都以为高莹离家出走了, 她从前就是这样大胆的人。   当初她要跟梁满桥结婚家里就不同意,她就各种要挟非要嫁,家里不同意干脆生米煮成熟饭。   她的父母无法,只能同意,但表示今后再也不会理她的事。   两人结婚之后,梁满桥跟婚前完全不同,就是个没脸没皮的烂赌鬼,成天打高莹嫁妆的主意。   从前甜言蜜语哄着,结婚之后就露出了本性。   两人成天吵架,夫妻感情非常糟糕,可婚都已经结了,还怀了孩子,这一切还都是高莹自己求来的,只能捏鼻子认了。   高莹生下孩子之后,因为厌恶梁满桥对孩子也不怎么好,还是娘家实在是看不过去出钱请保姆帮忙养的。   高莹婚前硬气,非卿不嫁,婚后经常气得跑回娘家。   “只可怜了孩子啊。”李宏生叹道。   “现在还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八号死者,她的家人和丈夫看到了那双腿,觉得很像但是不敢确定。我认为就是高莹,不会有错。 ”   高莹的相片虽多,但是没有整条腿的。   现在的旗袍开叉也不高,只能看到一小节小腿。   目前露出的部分对比,确实是极为相似的。   白向墨对于高莹本人到底如何不做评价,只问:“她的用品没有丢弃吧?比如鞋子。”   “哪能啊,才失踪了几天,东西都好好放在家里呢。”   白向墨、齐铭跟着李宏生前往高莹家中,高莹和梁满桥住在一个小四合院里,除了他们一家院子里还有住着另外两家人。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牵着一个膝盖高的小孩子从屋子里走出来,小孩看到三人非常害怕地缩在妇人身后,时不时露出小脑袋偷瞄。   这就是高莹的儿子,被养得瘦瘦的,跟只小猫崽一样。   “梁满桥呢?”李宏生望屋子里,并没有发现梁满桥。   “梁先生又去赌了。”   “不是跟他说了,这几天不能出门吗!老婆都被害死了,还离不开赌桌!”   李宏生的声音微微拔高,就吓得小孩子缩在保姆身后尿了裤子,地上落了一摊水,看着特别的可怜。   齐铭轻轻拍了拍李宏生,李宏生也反应了过来,喃喃道:“这孩子怎么这么胆小啊?”   “你进去拿干净的衣服,带着孩子去隔壁换,我们进去看看。”齐铭道。   保姆连忙应下,一把抱起孩子,并没有进屋,而是从院子里拿了晒干的衣服,敲门进了隔壁屋。   隔壁似乎早就已经习惯,并不意外地将他们领进门。   白向墨戴着手套进了屋子,屋子还算宽敞,中间有个厅房,两侧是房间。东侧是主卧,白向墨直接走了进去。   卧室里摆着一张和房屋风格不符的欧式床,里面摆的不少家具也都是欧式的,明显卧室不够大摆放之后显得空间很局促。   李宏生道:“这些应该都是高莹的嫁妆,高家当时虽然不同意女儿嫁给梁满桥,还说了特别狠的话,嫁妆却很阔绰,只是一分现钱都不给。”   白向墨蹲下身从床底下找到了高莹的鞋子,高莹的鞋子基本都是高跟鞋。   白向墨拿了她在家里穿的拖鞋和一双看着磨损比较厉害的高跟鞋,他将那双高跟鞋递给齐铭。   “你去问问保姆,这双是不是高莹经常穿的。”   齐铭拿着鞋子出门,很快就回来了。   “这双是高莹最喜欢的,只是有些旧了,最近才换了新的。”   白向墨点点头,他先观察高莹拖鞋上的留下的痕迹,拖鞋也并不新了,留下了颇为明显的压根。   “你帮我把这双鞋的鞋面去掉。”   白向墨仔细查看高跟鞋内部,并让齐铭从各个角度拍下,这才让齐铭去拆鞋。   齐铭找来工具,非常利落地把鞋面给拆了。   白向墨观察了高跟鞋磨损的部位,以及内部鞋垫的压痕,一直不停地摆弄着两双鞋子。   其他鞋子也没有放过,一一拿到眼前观察。   齐铭则在四处察看,李宏生完全看不出什么门道,干脆到门口抽烟。   因为他想在屋子里抽烟的时候,被齐铭赶了出去。   李宏生看了好几次表,第五次时,白向墨那里有了动静。   “死者两只脚并不一样长,左边23厘米,右边23.5厘米,根据这几双鞋子的压根可以表明,高莹的脚也是不一样长的,并且与死者数据相符。另外死者的行走习惯、脚型等,都与高莹相同。”   李宏生直接将烟给掐了,“警察局门口的尸块,很可能就是高莹?”   “我需要将鞋子带回去提取脚趾纹,跟死者对比就知道是不是高莹了。”   李宏生愣了愣:“脚趾纹也能查?”   “脚趾纹跟手指纹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   第八号尸体还比较新鲜,还能提取完整的脚趾纹,其他尸块不少腐烂严重,就没法用这个办法了。   “屋子里并没有发现打斗痕迹以及血迹,这里并不隔音,不太可能在此处杀人分尸。”齐铭道。   白向墨并不意外,“你还发现了什么?”   “那个孩子……”   “怎么了?”   “我认为你最好去看看。”   白向墨点点头:“但是他有些排斥陌生人。”   “我刚才跟邻居问过,这孩子喜欢糖果,你用糖果去哄哄。”齐铭从兜里掏出一把糖。   李宏生惊讶极了:“齐先生出门还喜欢在兜里揣糖啊。”   齐铭只是笑笑,白向墨却是知道,齐铭知道他有低血糖,所以兜里都会备着糖。   白向墨拿着糖果去逗孩子,他其实并不会哄孩子,一向对这种小东西敬而远之。   不过他占了外貌的便宜,他的长相比较柔和,不像齐铭戴着眼镜也难掩身上的悍气。   因此在保姆的配合引导下,很快就让那孩子跟白向墨亲近起来。   他开心地含着糖,虽然依然表情怯怯,却没有那么排斥白向墨。   白向墨这才让保姆带着孩子去洗澡,一脱下衣服,白向墨的表情就沉了下去。   孩子明显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扑入保姆的怀中,低声呜鸣却不敢露出太大动静。   “宝儿乖,你看叔叔手里的糖,喜不喜欢啊?”白向墨生硬地做了个鬼脸,非常努力地逗小孩。   宝儿在保姆的安抚下,渐渐地抬起了头,渴望地望着白向墨手里的糖。   “宝儿洗完澡就吃糖好不好?”   宝儿眨了眨眼,并不敢吭声,可动作却没有那么排斥。   白向墨压着心中的怒火,笑盈盈地离开了洗澡房。   一走出大门,表情顿时沉了下来。   齐铭走过来看到他的神情,就知道了答案。   “我刚才问过邻居,他们说高莹经常打骂孩子。平常倒还罢了,对孩子还是挺好的。可只要每次跟梁满桥吵架之后,就跟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喜欢拿孩子撒气。   宝儿刚生下来没多久,两口子吵架之后,高莹还差点把孩子给掐死,后来高家人派了保姆过来,这才好一些。”   宝儿小小的身体布满很多伤痕,有些明显是被指甲掐出来的。   虽然只是匆匆看了几眼,白向墨也能想象出来他平常是怎么被对待的。   宝儿哭的时候都是没什么声音的,恐怕是因为哭闹会吵到邻居,高莹被邻居投诉会更加生气,所以不让孩子哭。   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明明已经快三岁的孩子,现在都不怎么会说话,做事都是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动静,像个小猫崽一样。   “梁满桥呢?他知道高莹这样对孩子吗?”   齐铭道:“那就是个赌棍,只要有钱能上赌桌,什么都不会管。高家人之所以看不上他,就知道他是个只有脸蛋的赖皮鬼。现在这个家都是高莹撑下来的,那男人就是个拖后腿的废物。”   “如果死者真的是高莹,这个孩子该怎么办?”   作为一个有个赌鬼老爹的人,白向墨太懂得这种人多没人性。   高莹再怎么不好,也把这个家撑起来了。高家虽然出钱请了保姆,却并没有给他们生活费。   她要是没了,家里没有了收入,这个孩子恐怕没多久也能被赌鬼老爹给卖了。   宝儿虽然长得小,还瘦瘦的,可眉眼看着非常好,很容易被卖到不干净的地方。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高家人虽然心疼外孙,却并不想管太多。   一旦沾上,就等于沾上了这孩子的赌鬼老爹。   “我们既然遇上了,就不会坐视不管。”齐铭看白向墨表情,就知道他想些什么,“回头我会跟干娘说,她就喜欢管这种事,看不得孩子受苦。”   孟夫人来到北平后就经常跟那些富贵太太搞慈善,而且她还不是做作表面功夫,是真情实意地要帮助人的。   这也使得孟家在北平获得了一些好名声,虽然有人说他们沽名钓誉,可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做了实事的。   白向墨闻言放下心来,将鞋子带回去利用茚三酮溶液提取脚趾纹,并与八号死者脚趾纹进行对比。   第八号死者正是高莹!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7 11:56:47~2021-09-07 21:5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诶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诶呀 25瓶;莫问清书、吃货日常 5瓶;君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1更)家暴   确定第八号死者为高莹之后, 不需要齐铭和白向墨出动,就已经有大量的警力被投放在那里。   凶手赤--裸裸地挑衅,这对于整个警察局来说都是侮辱, 现在有了进展恨不得调动所有人都去调查。   齐铭和白向墨见状, 也就不再掺和那边的事,去调查的人已经够多了, 他们目前暂时不需要花费这些力气。   警察局并非都是酒囊饭袋, 只要肯干一定能有所收获。   再者, 凶手虽然是有目的性地杀人,受害者的外貌都是差不多的。   可在北平城, 拥有这样外貌的女性非常多, 因此也充满了随机性。   调查这样的凶杀案往往是最麻烦的, 难以从受害者身边查起, 调查对象和范围非常大。   想要将凶手的目标群体范围缩小, 以便反推凶手,就要确定其他受害者身份, 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共同点。   “和七号死者相符的失踪女性有两位,一位是20岁的学生, 名叫黄乐婷她是在半个月前失踪的。家人说她那天去参加学生联谊会, 联谊会结束后,独自一个人离开之后就失踪了。   另一位是23岁的刘静,她是一位家庭主妇, 在二十天前失踪的。据报案人说, 她那天下午说是出去买东西,出门之后就再也不见回来了。”   齐铭将手里两位失踪者的资料摆在桌上, 黄乐婷只有一张一寸的证件照, 看相片是一位长相清秀的女孩。   刘静的相片更多一些, 除了全家福还有自己个人相片,个人相片是婚前拍的,笑得甜甜的,和婚后有些木讷的样子有很大差别。   “刘静也有了孩子。”   白向墨拿起那张全家福,这一张是孩子刚满周岁的时候,全家人一起拍的。   相片背后有日期,是三年前拍的。也就是说,她的孩子现在已经四岁了。   齐铭抬眼看他:“你认为已婚有子是受害者共性?”   “现在最好不要先入为主。”白向墨强调,却又坦言道,“像这样非随机性杀人的连环杀手,凶杀对象往往跟自身经历有关。”   而这种经历往往是与凶手童年有关,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成长是有很大影响的。   虽说不幸的家庭出生的孩子,并不意味着就会长歪,相反很多人虽然心中有阴影,却变得更加地坚强,待人更加温柔。   可确实有很多凶残的罪犯童年都有这样那样不幸的经历,又或者被过度的宠爱,影响了他的人格发展,失去了同理心,变得十分的冷血。   通过凶手作案方式和手段的分析,对案犯刻画分析。   凶手是一位冷血且凶狠残忍的人,他的挑衅是在被暴露之后,内心极为惶恐和愤怒,想要令人畏惧自己。   用极端的方式让自己心安,穷凶极恶却又小心翼翼。   这样的举动很可能源自于自己的经历,极致打压下的反弹。   白向墨看到高莹,心中难免有所猜想。   刺激凶手的愤怒点在哪里,是不是与童年经历有关?   齐铭点点头,但并未做评价。   “刘金霞和高莹确实有情况相似之处,她失踪后家人并没有及时报案,还是她的朋友登门未见人,这才赶紧报的警。”   白向墨拧眉,“她的丈夫为什么没有报警?”   “他们认为她跟人跑了,这么丢人的事藏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对外宣扬,就算费尽心思找回来也不是他们家媳妇了。”   不仅刘金霞的丈夫和公婆,就连她的亲生父母都不在意,说她已经嫁了人了就不是刘家人。   因此那朋友只能自己去报警,因为不是失踪者家属报警,警察也不重视,若不是为了查分尸案,完全被扔到了一边。   “刘金霞在外头有人?”   “根据报案人章女士表示,刘金霞是个安守本分的人,她的婆家人是故意污蔑,甚至认为她的失踪跟刘金霞夫家有关。”   “警察没有去调查吗?”   “他们只不过简单走访,听邻居说刘金霞之前确实想要提出离婚,是个心思早就不在家里的女人。”   白向墨等了一会,齐铭却没有了动静。   “没了?”   “没了。”   “……”   齐铭道:“失踪案件一向不受重视,尤其只是朋友报案,刘金霞的亲生父母都不在意女儿跑哪里去了,警察局也不想浪费警力。”   这年头人跑了哪里找去,外头世界那么大,买一张火车票人就跑没影了。   除非是特殊人物的特别交代,否则警察也懒得管。   要是找到了,人家不乐意回来,他们还白费事。   白向墨深深吐了一口气。   “警察不调查,我们来查,不管是不是跟分尸案有关都查到底,落我们手上就是缘分。”   齐铭抚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毛。   “我没事。”白向墨笑了笑,“我们就先去调查这位刘金霞吧。”   “行,我们先去找那位章女士,一会回来顺道去吃烤鸭,我已经订好了位置。”   两人来到北平就没好好出去转过,家里又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也就没有在外头吃过饭。   可都来到了北平,不去吃烤鸭太说不过去。   “干娘那边怎么办?”白向墨已经猜到孟夫人又在准备什么好吃的了。   齐铭对白向墨这声干娘特别的满意,“放心吧,我已经跟干娘打了招呼了。她也知道咱们是没法闲下来的,也就不管咱们了。”   晨光书屋。   这是一间欧式风格的书屋,里面不仅有很多丰富的书籍,还提供下午茶。   精致的点心,浓香的咖啡,再加上丰富的书籍,构建了这家别具一格的书屋,在这一行颇有名气。   书屋的环境非常的安静幽雅,每个角落都被精心设计过,一走进来就感受到一种带着书香气息的宁静,原本心中的烦躁都会消失。   章女士正是这家书屋的老板。   白向墨和齐铭走进书屋,脚步声都不由放轻。   “你们是来调查金霞的?”章女士闻言很是惊讶。   齐铭并未透露他们是来调查分尸案的,只说了自己的来意。   “请问您现在方不方便?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章女士点点头,吩咐店员看好店,便领着二人到隔壁茶馆说话。   “我以为金霞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我之前去了几趟警察局,都没有人搭理这件事。”章女士苦笑道。   “你们竟然开始调查这件事?你们是警察局的人?”   章女士好奇地打量眼前二人总觉得他们跟她所熟悉的很是不同。   齐铭进行简单地自我介绍,章女士的脸顿时一白。   “你们现在不是在调查分尸案吗?”   分尸案非常的轰动,现在整个大街小巷都在讨论这件事,章女士自然也很清楚。   白向墨确定了高莹就是第八号死者,消息一下就传开。   整个警察局像筛子似的,不仅传开还让人知道确定高莹身份的人,就是之前破了周乐康案子的那一位。   报纸大肆宣扬,认为白向墨和齐铭参与这个案子,凶手肯定跑不掉。   孟夫人看到报纸的时候,直接拨了个电话把警察局局长给骂了一顿。   就没有见过这么办事的,什么消息都往外漏,凶手还没调查清楚呢,就让所有人知道每一步动静,这还怎么继续查。   况且这对白向墨也极为不友好,凶手要是知道了白向墨,谁知道会不会因此嫉恨下手。   他们虽然不怕,甚至认为这样反倒容易把人给抓了,可那是另一回事。   齐铭和白向墨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查清真相,倒是让别人把牛皮给吹出去了,这不是把人往火架上烤吗。   两人没有去调查高莹,也有这个考虑,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齐铭并未隐瞒,“第七号死者特征跟刘金霞颇为相似。”   章女士连连摇头,“不,不,不可能是金霞。”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章女士猛地饮了一杯茶,跟喝酒一样一口闷。   一直未出声的白向墨为她又续上茶水,她不顾烫又喝了一杯,脸色才变得好看一些:   “我一直觉得她的失踪跟她丈夫王东亮有关。”   “为什么?”   “金霞是王东亮第二个老婆,王东亮第一个老婆是‘被病死’的。”   “被病死?”白向墨放下手里的茶壶。   章女士道:“我也是他们的老街坊了,他们王家的事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别看王东亮长得人模狗样的,实际上最不是东西。我以前就住在他们家隔壁,后来为了开书屋才卖了那边的房子。   老房子隔音不好,我经常听到那媳妇被打得厉害,大晚上哭得叫个惨。我那时候还去找他们家老太太说话,隐晦的提了,还被王老太太骂了一顿。不过那以后,那媳妇就再也没有哭声了。   但是没过多久,王家人说那媳妇突然病死了。明明头天我还看到她出来买菜,结果第二天人就没了。”   章女士会搬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觉得那里晦气。   “你怀疑王东亮打死了自己第一个老婆?”   “我可以确定。”章女士肯定道,“他第一个老婆死了之后,那女人的娘家人还过来闹了,听说赔了不少钱。如果只是病死,那一家人那么抠门,怎么可能会赔钱?”   “你怎么知道他们赔钱了?”   “王家人那段时间都没法嘚瑟了,平常那老太太特别喜欢跟人攀比,那段时间灰头土脸的,都没心思吹嘘自家多厉害了。   直到后来外嫁的女儿们送来一些钱,这才缓过劲来。但是每次提起故去的媳妇,就在那咬牙切齿,说她是个讨债鬼。”   白向墨问:“你没想过报警吗?”?   章女士嗤笑:“警察哪里会管这种家务事?那女人家人都不管,拿钱就走了。”   “那为什么你又开始管刘金霞的事了?”   章女士捏着手中的茶杯,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也是个女人,我就想试一试会不会有人管。”   章女士也是后来才认识刘金霞的,刘金霞比王东亮第一任妻子要聪明活泛得多。   她虽然从来不说家里的事,可章女士明显看出刘金霞在王家待得并不开心。   “她说她从来就没有上过学,却认识很多字,经常偷空跑我这看书。把一个恨不得把媳妇榨干的刻薄老太太放她出来看书,这绝对不是一般人啊。   可见她多么聪明能干,善于与人周旋,也知道怎么开解自己。我想着这么聪明能干的女人,总能把日子过好吧。尤其她一进门就给王家生了个大孙子,王家五代单传,特别宝贝孙子。   王老太太当年生了四个女儿才生下了王东亮,之前那个媳妇就是肚子一直没动静所以各种被瞧不上。而且刘金霞长得还好看,我想着王家人这次总该心疼媳妇了吧,没想到她还是出事了。”   齐铭:“为什么你不觉得她是受不了这个家,偷偷跑了?”   “她确实一直想要逃离这个家,可王家是不会把孩子给她的,否则她早就提出离婚了。孩子是当娘的命,刘金霞生下这个孩子不容易,平常又都是她照顾着,为了孩子只能忍着”   章女士越说越觉得惋惜不已,连连叹气。   “要不然金霞完全可以潇洒离开,你们别看她没有读过几天的书,却是能写文章的,还曾刊登在报纸上。若她愿意,现在就能去报社当编辑,完全能够养活自己和孩子。   可孩子现在也懂事了,又被王家人哄着,哭着闹着不愿意她离婚。所以她就心软了,没想到最后就这么‘被失踪’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ORZ,手腕不太舒服,打字特么酸疼,状态也不太好就拖到了现在,晚上兴许还有一更= =,还不敢确定,我努力一下看看~~~   感谢在2021-09-07 21:57:44~2021-09-08 18:2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诶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影 50瓶;旧时璀璨 20瓶;清秋、论道、冀高一筹 10瓶;莫问清书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2更)威胁   孩子是一个母亲的软肋, 极少有刚刚做母亲的女性能够狠下心抛弃自己的孩子。   毕竟怀胎十月,生下来又一直照顾着,感情和生理上都很难割舍。   而且现在的社会环境对离婚的女人也不友好, 虽说现在有很多新青年勇敢追求自由, 可整体社会氛围依然如旧,所以更衬托出了新青年的勇敢。   白向墨轻叹一口气, “除了这些, 还有吗?”   “这些还不够吗?”章女士反问, “我倒是希望她是偷偷跑的,可是……她太在意孩子了。”   章女士眼眶红了起来, 她跟刘金霞相交有三年多, 她非常喜欢这位大方开朗的朋友。   有时候心中感叹, 若自己是男子就好了, 她一定会带着刘金霞脱离苦海, 将她娶回家中。   让她重新拥有一个孩子,这样她就不会再惦记之前那一个。   她没有生过孩子, 所以能够理解母亲对孩子的执念,可同时又觉得有什么不能放弃的呢。   若是孩子父亲会虐待孩子, 那她还是能够理解这种舍不得, 可王家极为宠爱那个孩子,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他。   章女士偶尔也会回去跟从前街坊聊天,从她们的口中得知, 王家人是如何宠爱这孩子的。   她甚至觉得, 这个孩子有些被宠坏了,若不是看在刘金霞的面子上, 她并不觉得那孩子有多可爱。   章女士认定刘金霞是被王家人害死的, 但是并不觉得那个连环杀人凶手是王东亮。   她觉得王东亮就是个窝里横, 要是没有家里人帮忙,根本不敢干这种事。   白向墨和齐铭离开茶馆,一同前往烤鸭店。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白向墨问。   齐铭眼皮都没抬,“现在可不是工作餐,拒绝说工作的事。”?   “你还记着这件事啊。”白向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齐铭半开玩笑道:“记得,所以现在再不敢带你去小店,否则又被误以为是工作餐,不觉得是约会。”   “我又不傻。”   齐铭挑眉看他,未言语。   白向墨有些心虚,他确实把太多精力放在工作上了。   两人明明同住一个屋,同睡一张床,可彼此之间的话题更多都是工作。   大约是习惯这样的模式,白向墨完全把齐铭当作跟大学一样的室友了。   反倒是跟孟家人一起的时候,还能唠唠家常。   白向墨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但是也觉得他们这个样子确实不正常。   工作是他的安全区域,离开工作他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   就如同上学时,离开了学习他不知道跟别人交流什么。   “我们晚上去看电影?”   齐铭有些意外,换作平时,遇到这样的案子,白向墨恨不得晚上做梦都在想工作的事。   不过他没那么傻去问究竟,非常利落地答应下来:“好啊,干脆晚上也不回去吃饭了,我一会给干娘打个电话。”   “好。”   齐铭整个人洋溢着喜悦气息,白向墨更觉得自己为彼此做得太少。   齐铭很明确自己的性向,而他没有,因此在这段关系中齐铭更加的被动和小心。   时不时试探,可又会极力地控制分寸。   两人吃完饭便前往王家,在进入王家之前,先到邻居那里打听情况。   有了章女士做铺垫,他们对这些邻居也有一定的了解。   两人最先找的是一位被叫做张妈的人,她是这条街的老人了,为人特别的八卦好打听,街坊邻居有个屁大点事都门儿清。   张妈看到白向墨和齐铭眼睛顿时一亮,非常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完全不担心是歹人。   毕竟福特车就在外面停着呢,她大老远就看到了,这样有钱公子哥能对她一个老妈子怎么样。   “你们是来打听王家媳妇金霞啊?”张妈诧异地打量两人,“金霞在外头发财了?”   齐铭:“我们想知道她失踪那天,你看到她出门了吗?”   张妈一听这话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没见着,她是大半夜偷偷跑的,那时候都在床上躺着呢。”   “不是说白天走的吗?”   “嗨,那是对外说的婻豐。她失踪的头天晚上王家闹得特别凶,我估摸着王东亮那小子又动手打媳妇了,不过他也讨不好,额头上砸了个大窟窿。金霞又不是之前那一位,怎么忍得住这口气。”   张妈嗑着瓜子冷哼,一点不避讳地放声说话。   “王家人就任由刘金霞这么跑了?”   “反正有了大孙子,跑个媳妇就跑了呗。要我说跑得好,这样的人家待着还不如一个人孤苦伶仃过,只是可怜了孩子。不过那孩子不要也罢,我瞧着以后也是被养成王东亮的。”   张妈最近跟王老太太起了矛盾,瞧王家哪哪都不顺眼。   “您就这么肯定刘金霞是跑了?”   张妈一听这话,顿时来劲了。抓了一把瓜子塞到齐铭手里,拉着他跟自己唠嗑。   “一开始吧,我也觉得刘金霞估计是跟第一任一样……”张妈眨了眨眼,话没说透可意思明确。   齐铭完全不讲什么形象,一身西装革履地就蹲在张妈身边,跟街上闲汉一样听她说话。   张妈对齐铭这态度特别满意,兴致勃勃地说道:“后来我发现,金霞应该是真的跑了。”   齐铭非常配合地问:“为啥啊?”   “我儿子他同学的二舅的女婿的哥哥是开窑子的,在里头见过王东亮。”   张妈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是,偷偷笑了起来,那模样特别幸灾乐祸。   “这有啥关系啊?”   白向墨也听得很是好奇,跟齐铭一左一右蹲在张妈身边听她说话。   “哎呀,你们都是大男人,怎么不懂呢。”张妈暧昧地眨眼。   白向墨一头雾水,王东亮会去妓-院确实令人难以忍受,可这跟刘金霞跑了并没有直接关系。   王东亮以前就不干净,刘金霞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个时代对于这种事的容忍度也要比后世高。   况且刘金霞之前没离婚就是为了孩子,现在知道这一点,似乎也构不成足够的动力。   齐铭却心领神会,“他不行?”   “可不是嘛!他本来就体弱,偏偏好酒色,年纪又大了,要不是之前猛补,刘金霞根本生不下现在这个孩子。可即便这样,那孩子从怀上时就很不康健,动不动就见红。   王家人老说是刘金霞身子骨不好,啊呸,谁当人不知道似的。这种子不行你说得再好有用吗?大补中了标,可后来就彻底不成啦。   刘金霞就是仗着这个,直接跑了,而且王家人还不敢怎么样,否则抖出来那王东亮就成笑柄了!他现在借着姐夫的光在政府工作,丢不起这个人。”   齐铭翘起大拇指:“张妈,你可真是厉害,这些事都知道?”   “我可没胡说,你瞧着吧,刘金霞就要登报离婚了!”   白向墨和齐铭诧异极了,“您怎么知道?”   “就前两天,我跟王家老太婆吵架那天,我看到邮差给王家送信了。收到信之后,王家老婆子就跟发疯了一样,见人就咬。”   “你怎么知道寄信的是刘金霞?”   “他们骂骂咧咧的,我好奇就爬墙去偷听了。”   白向墨和齐铭对视一眼,他们可算知道为什么张妈那天跟王老太结仇了。   原以为调查刘金霞的失踪将会是一件麻烦事,不管是失踪还是被杀害,看不到尸体见不到人都很难查。   没想到峰回路转,变得十分简单。   白向墨和齐铭去找王家人,王家人一听是调查刘金霞失踪一案的,就激动地将一封信拍到桌面上。   “这个女人,要离婚,还想要挟我们!”   齐铭想要拿起信,又被王老爷子迅速收了回去,表情有些不好却不敢对齐铭怎么样。   “这是我们王家的私密,你不能看。”   “我只看信封。”   王老爷子这才将信放下。   信是天津寄来的,不过并没有留下刘金霞的地址。   “刘金霞要挟你们什么?”   王老爷子的表情有些别扭,“也没什么,就说要离婚,还要经常能见到孩子,真是美得她了!我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女人,现在各种闹腾,真是最基本的规矩都不讲了!”   齐铭和白向墨并没有在王家多停留,只是拿了信封就离开了。   章女士看到信封,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这……这是金霞的笔迹!她竟然没有死?!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你确定是她的笔迹?”   “确定,她以前的稿子都是我帮她看的,我对她的笔迹再了解不过。”   章女士惊喜之余又有些失落,“她怎么不给我来信?我一直以为她出事了。”   “王家也是刚刚得到信,兴许她想要等自己安定下来才给你回信。”   章女士失望只是一瞬,她很快笑道:   “跟不跟我联系没关系,她只要能够重获新生就好。忘掉这一切,她理应拥有更美好的人生。”   第二天,章女士就打电话过来,说是她收到了刘金霞的信,她一切安好。   之前之所以没有说自己的行踪,是她还没有安顿好,还怕王家人不会放过她。   她发现王家人不敢拿她怎么样,自己也找到了工作和住所,才给她写信报平安。   白向墨心底舒了一口气,好歹这一位没有‘被失踪’。   刘金霞被排除,还有另一位失踪者黄乐婷。   那边齐铭之前也派人去做简单调查,当齐铭打开资料的时候,不由眉头一皱。   “怎么了?”白向墨将资料拿了过来。   齐铭从指着资料上一处,“我们调查唐立群的那个酒楼,黄乐婷曾经出现在那里 。” 第79章 (1更+2更)世界公平假设   “四海酒楼?”事情才没过几天, 白向墨还记得那个酒楼。   之前他们还在附近勘查,结果差点被误导了……   等等——   “我们当时在酒楼附近勘查到有人很可能在那里遇袭,留下的血迹和唐立群是一样的, 不会那么巧就是黄乐婷吧?可当时我们去调查的时候, 不是说附近没有出现什么伤人或者其他事件吗?”   齐铭解释道:“黄乐婷是外地人,她为了方便在外头打工做家教, 所以并没有在学校居住。那段时间正好出了点事, 学生组织罢课, 当时场面混乱,还有一些学生逃跑不及时被抓了, 因此当时大家并没有发现她失踪了。”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黄乐婷跟其他学生一起被抓了, 后来闹事的学生都被放了才发现她并不在其中。   经过调查才发现, 罢课那天并没有人看到过她, 这才发觉不对劲。   黄乐婷的老师同学一起去找她, 她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因为她一个人独居,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失踪的。   “没有明确证据表明她是离开四海酒楼之后失踪的, 酒楼老板也不想担这个名声,所以当时并没有调查出什么。”   酒楼老板以及附近居民只说附近没有发生打斗事件, 自家也没有谁失踪, 但是查的是命案也就没有深入调查。   失踪案本来不好查,何况中间还夹杂这么多事,警察局也不会太过在意。   每次这种活动之后, 消失甚至死人都是很常见的事。   白向墨揉了揉太阳穴, 再次感受到这个时代的不同。   不过不管如何,警察局还是把这桩失踪案归档了, 并没有不理会。   “她的房子还在吗?东西还没有被丢弃吧?”   井底比较凉快, 因此第七号尸体也比较新鲜, 腐烂程度并不高,还可以提取脚趾纹。   “她的房子已经到期了,不过她的同学帮她把行李给收起来了。”   两人前往学校去寻找那位帮她收拾行李的同学,对方也是一位女学生,名叫顾琴。   得知两人身份,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而来,顾琴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说话都不利索了。   齐铭提醒了一句,顾琴才回过神来。   “她,她是有一双穿在屋子里的布鞋,我,我去给你们找出来。”   顾琴很快翻出了那双鞋子,递给了白向墨。   “不,不太可能是她吧?她一定只是有事离开了对不对?”   虽说他们其实早就做好了黄乐婷遇害的准备,毕竟黄乐婷是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的,她勤学又积极参加各种活动,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不打声招呼就离开。   可他们猜测是不是黄乐婷太过活跃,所以有人想要杀鸡儆猴,又或者其他不便细说的缘故。   不过大家更希望她是因为一些不方便说明的原因,才会不辞而别。   顾琴也是这么期盼的,谁也不希望朝夕相处的同学就这样没了,还死得这么惨。   当时要不要报警,大家都讨论了很久,犹豫了几天还是决定报失踪。   毕竟黄乐婷看着似乎就是普通学生,若她因为其他事失踪,那就耽误事了。   “不,不可能是乐婷吧?”顾琴依然怀抱希望道。   白向墨接过那双鞋,鞋子已经磨得很厉害了。   “我们现在也无法确定,黄乐婷平常经常穿什么鞋?”   “就是最常见的布鞋。”   “她没有穿过高跟鞋吗?”   顾琴摇了摇头:“她很节俭,平时就一双鞋,坏了才会换。高跟鞋很贵,她舍不得买。”   白向墨微微皱眉,这和高莹以及其他受害者并不相同。   “我,我能去看看吗?”   白向墨抬眸:“我们只找到了下肢,画面比较残忍。”   顾琴咬咬牙,“没关系,我想看看。我平常经常跟她一起去澡堂,还经常互相搓澡,我,我对她身体很熟悉。”   “你确定?”白向墨再次确认,毕竟那画面对一般人来说冲击力都比较大。   顾琴点了点头。   一旁的齐铭非常自觉地掏出了相片,顾琴深吸一口气,哪怕做了心理建设,看到相片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可她依然坚持盯着,不愿意放过一个细节,嘴唇都白了还是不挪眼。   相片有好几张,不同角度地将残肢拍下来,一点点特征都不放过。   顾琴看到一张相片时,眼眶顿时红了,拿着相片的手不停地在抖。   “这,这就是乐婷。”   白向墨瞄了一眼那张相片,右腿关节处有一颗不及芝麻大的痣。   要不是特意拍得很近,估计当时人自己都不注意自己那里有一颗痣。   “你怎么确定的?”   “她的腿又白又直,很少有人的腿长得这么好看的。我从小学画画,为了赚学费,我接了画月份牌的工作,所以观察美人的时候比普通人要仔细。”   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顾琴都不太好意思自己喜欢观察美人的小癖好。   “每个人的腿型都是不一样的,你看她的脚踝很细,小腿修长,细而不柴,是难得的天生美腿。”   现在已经有摩登女郎开始穿短裤拍或者画下来当成画报,顾琴因为画月份牌所以经常接触这些,自己又是女性,也就比较了解。   事实也确实如同顾琴所认定的一样,黄乐婷的脚趾纹和第七号受害者相吻合。   齐铭道:“看来凶手的目标并不限制已婚或者未婚,也不一定是喜好穿高跟鞋。目前看,只是对外貌的要求是一样的。”   “高莹和黄乐婷除了外貌并没有相似之处,活动的地点也没有交集,凶手是怎么确定目标,然后下手的?”   白向墨看着北平地图,微微皱眉道。   两人在不同地区生活,相距甚远。   抛弃尸块的地方,也距离两人生活地方很远,目前看不到共同之处。   一般来说,凶手都喜欢在自己熟悉的区域里作案,这样更有把握,让他更有安全感,可现在凶手却打破了这个常规。   白向墨只有五年的工作经验,在法医这一行其实只算是个新手。   他虽然勤学也有天赋,可也有自己的短板,罪犯侧写是他的弱项。   白向墨皱眉:“凶手跨区域作案,这不仅说明他对北平城非常的熟悉,应该还有方便的交通工具。否则的话他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掳走和抛尸块都不容易。”   凶手抛弃尸块的时候,并没有对尸块进行太多包装,上面也没有留下痕迹。   这样大的目标,而且还带有血腥味,凶手如果没有适合运输的交通工具,在运输过程中很容易会被人发现。   齐铭将地图拿了起来,目标落在几个被标注的红点,   “警察将整个北平城都翻了过来,都没有发现其余的尸体。要么他运到了很远的地方埋了起来,要么他拥有一个非常隐蔽的藏尸之处,我认为他极有可能并没有丢弃其他部分。”   凶手为什么只砍下双腿扔在井里?这象征着什么?   担心‘猎物’会逃跑?   白向墨蹙眉,“他留着剩余部分做什么?”   正这时,孟明锐大汗淋漓地跑了进来,连一口水都没喝就道:   “白哥,齐哥,我调查到那天跟黄乐婷一起聚会的人员名单了,我问过他们,他们说那天黄乐婷离开得挺早的。不过当时也已经天黑,有人想送她,她没有同意,一个人坐着黄包车走了。当时那群人正在兴头上,所以也就没坚持。”   齐铭:“找到黄包车夫了吗?”   “找到了,不过他说那天黄乐婷就坐上去一会就让他停下来了。黄包车夫还挺生气,要不是黄乐婷他当时就拉另外一个人了,结果害他错失了其他顾客。可他又不好跟个女娃娃置气,只能把她放下来然后又回到了酒楼门前等着,店小二也证明了黄包车夫的说法。”   白向墨不解:“她怎么下车了?”   孟明锐抓了抓脑袋,“大约是舍不得钱吧,听说黄乐婷特别节省,原本她不想坐车的,是那群人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不安全,硬是把她塞进黄包车里。当时他们还想帮她付车费,被她拒绝了。”   白向墨看向齐铭,“高莹那天早上离开家,也是坐的黄包车吧?”   “并没有人看到她坐上了黄包车,警察已经将那片区域的黄包车夫都找过了,那天早上没有人在附近出现。”   黄包车夫并不是有一辆黄包车就能拉车,得隶属于某个黄包车公司,每个月都要缴纳一定费用才能正式营业。每个公司都各自有地盘,不能随地拉生意。   有些地方严格的,哪怕拉着顾客,超过了自己的地盘都要让客人下车换乘,或者协议好只要过界就要对负责那片地盘的公司缴纳一定费用。   每个车夫对自己的地盘都非常看重,若出现陌生黄包车,他们都会第一个发现。   “她那天晚上回到家了吗?”   孟明锐摇了摇头:“我问过她的所有邻居,他们也不确定。他们说黄乐婷不喜欢跟人打交道,经常神神秘秘的,有时候以为她不在家,结果发现其实是在的,有时候以为她在家,结果又发现她从外边回来了。”   黄乐婷租住的房子不需要经过他人门前就能进屋,邻居家的窗户也多不是对外开的,那条路人也不多,若不是特意坐在门口,很容易错过她的进出。   黄乐婷有时候窝在家中不出门,也不知道在屋子里做什么。   附近都是贫苦百姓,每天为生活奔波没有时间八卦,流动性也很大,因此也不会特别去注意这么一个小姑娘。   “她不过是个学生,而且还是个女孩子,怎么这么听着有些怪怪的?”   白向墨总觉得不对劲,一个外地女学生,单身一个人,就算穷也得找个安全一点的住所。   哪怕是在后世治安比较好的世界,单身女性只要有条件都会找邻里关系比较稳定,能带给人安全感的住所,更何况是这个时代。   可明显她的住所并不符合这一点,就算出事隔壁都不知道,隐私性是不错,却也有很大的安全隐患。   黄乐婷并不是没有选择,学校是有宿舍的。   她即便要打工挣钱,大多行业也不会工作太晚,她只要别在很远地方找工作,是能赶在关宿舍门之前回去的。   虽说目前调查到的情况,黄乐婷会作出住在校外的决定,是因为她给人做家教的学生家比较远,而且给的钱比较丰厚,所以她才会这么选择。   这个理由确实能够说得过去,黄乐婷租住的房子房租很低,值得她这样去做,所以她的同学们并不觉得意外,可白向墨依然感到不寻常。   “我让大少再去查查她。”   齐铭神情严肃,当场给孟大少拨了个电话。   如今整个国家情况复杂,每个地方都有各种牛鬼蛇神,大少虽然已经离职,不再政府担任工作。   但是孟大少毕竟是孟家大儿子,性格冒失也依然会掌管一些事务,手底下会有能用的人手。   没多久,孟大少将黄乐婷调查清楚了。   “呵,这小姑娘竟然是一位岛国间谍,藏得够深的。要不是恰好查到她头上,根本不知道她是个冒牌货。”   孟大少将黄乐婷的资料砸到桌上,眼底露出寒意。   这个人并不是黄乐婷,而是被人冒名顶替的,真正的黄乐婷估计已经遇害了。   假黄乐婷是个岛国女人名叫广末智子,已经在中国生活很多年了。   虽说目前还没有做出什么事,可这样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若是没问题就有鬼了。   “算她运气好死得早,否则非要扒她一层皮,将她摸透不可。”孟大少很是惋惜。   黄乐婷行事谨慎,从她选择现在的住所就能知道。   再加上她目前也没有什么动静,所以查不到太多信息。   但是不管怎么说,能将这么个危险人物查出来,总是有些收获的,让大家更为警惕。   齐铭:“她去做家教的那家人查了吗?”   “查了,目前没有什么发现,我已经让人盯着了。”   假黄乐婷的身份敏感,就不是齐铭和白向墨能插手的了,警察局那边都刻意忽略这个人。   白向墨难以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半天后才憋出一句话,   “真是恶人遇恶人,撞一块了。”   “那个凶手会不会知道她不简单,所以才下手。”   孟明锐压低声音说话,还用手刀做了个切割动作。   白向墨斜了他一眼,“醒醒,他是个变态杀人狂。正常人是不会把人杀了之后,还将双腿给剁下来的。”   孟明锐讪讪地做了鬼脸,“不过这个消息还是挺令人高兴的,至少她死得活该。要是一个好姑娘死了,我们就算抓到凶手,也还是非常惋惜。”   这话倒是不假,比起刘金霞这样的人死了,大家心里还挺暗爽的。   生命跟生命就是不同的,有的人死了也是活该,半点不值得同情。   “目前只确定了两个人,还有六个人的身份没有确定。”   白向墨心中并不乐观,其余六个人由于尸体腐烂严重,难以采集脚趾纹,辨认的难度也加大。   “四号和六号都有明显特征,只要查出这两个人的身份,距离真相就不远了。”齐铭道。   “高莹和黄乐婷那边,没有查到一点线索吗?”   齐铭摇了摇头,“她们都是在没人的时候出门,并没有目击证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在不少报纸上都在抨击两位受害者遇害,都是她们自己作死,竟然在夜深或者天未亮的时间出门。   明明知道这世道危险,还不知道小心,遇害也是活该。   “放他娘的狗屁,不怪治安差,恶人狠毒,怪人家不该那时候出门,脸皮真是够厚的!他们是不是觉得,受害者被害都是活该,都是自己没把事做好?”   孟明锐看到这些报道愤怒不已,虽说他觉得假黄乐婷活该死了,可并不觉得女人那个时间段出门被害就是活该,一切不应该都是凶手造孽吗。   可偏偏他又说不出适合的反驳理由,毕竟,如她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出门,还与人同行的话确实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我也没说她们做得对,可这些言论怎么看都让人生气。”   “她们的死确实和自己的行为有相关性,但是并不是因果性。”   孟明锐眨巴眼,听得有点晕,齐铭也望了过来。   “相关性就是她们会遇害和自己的行为有一定关联,但是并不是因为她们的行为导致了这个结果。导致这个结果是因为恶人心怀恶念,如果没有恶人,那么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整件事重点在于这个恶人,他若是想要行凶,总会找到办法动手。一味地责怪受害者,并不能影响这个结果。顶多是受害者对象有所不同,实际性伤害却没什么不一样。”   “对,对!就是这么个意思!”孟明锐连连点头。   “哎,可惜蠢人太多。你瞧瞧,之前还报道凶手残酷残忍,自从知道是两个受害者的失踪时间,全都在说她们活该。你说让女人们注意安全,不要在没人的时候出门就算了,现在分明恨不得女人们永远不出门,永远躲在后宅里才好。”   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煽风点火,可能煽起火来却也是很多人确实这么认为的。   孟明锐搞不清楚为什么大家注意力都歪到那边去了,明明凶手更值得讨论啊。   甚至还有恶毒的人说什么,那凶手会下手,就是因为女人乱蹦跶,导致他心生恶念。   这些言论气得孟明锐吐血,唐立群的案子还没凉呢,竟然又出这样的言论,也不怕再出个周乐康把他们给宰了。   当然,舆论也并不是都在讨论这些,更多还是在集火还不知名的凶手。   但是这些言论特别的碍眼,因为太过恶心人,让人觉得存在感极强,让孟明锐很是恼火,又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脑回路。   白向墨道:“世界公正假设。”   “这又是什么东西?”   “大致意思就是,认为这个世界是公正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之所以自己被害肯定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只要自己不做那些事,自己就不会遇害。   是人类脑子为了安抚内心恐惧,编造的一种欺骗性错觉。有了这种意识,在看到恶性案件时不会感到害怕,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没有那些行为,受害的人就不是自己或是身边的人。他们不接受随机□□件的发生,因为不可控性、不可预知性更令人惧怕。”   “这也太好笑了吧?”孟明锐无语至极。   齐铭却觉得这个理论很有趣,再看那些抨击受害者的言论,都能心平气和许多。   他嗤了一声,“真是又怂又蠢。”   虽然出了一个周乐康,可这样的言论是不会消失的。   在后世,网络资讯更加发达,这种言论更是铺天盖地。   每一次恶□□件之后,都有大量‘受害者有罪论’充斥着,展现人性最恶毒和最懦弱的一面。   他们是在同情受害者,避免更多的人受害吗?   不,他们只是在暗示在欺骗自己绝对不是那个会受到伤害的人,并以此为荣的炫耀,似乎越多人附和,自己也就越安全。   作为一名法医,白向墨对这种言论都麻木了。   虽然时不时还是会生气,毕竟他又不是机器,看到恶毒的蠢货心中难以平静。   白向墨都能预料到,他上辈子被‘医闹’弄死之后,肯定会有人说他活该。   要不是鉴定中心太黑,态度差或者等等原因,怎么会有鉴定人不信任鉴定结果,从而愤怒动手呢。   至于死的那个法医是不是心黑态度差的人,那些人根本不管。   他们最擅长用个人代表群体,然后再对这类群体中的某个个体进行攻击,那逻辑玩得贼溜,觉得自己贼有理。   白向墨将大家注意力拉回到四号受害者,骨折这个特点还是很明显的。   “我认为我们应该扩大调查范围,凶手很可能并不是将人掳走就直接杀害,也许还养了一段时间,所以应该把报失踪的时间应该拉长。”   凶手并没有对尸体进行过太多的搬运,因此可以推断他都是将人拉走之后再进行杀害和分尸的。   白向墨根据尸块断端离断及切割过程中形成的皮瓣分析,分尸工具应该为长刃锐器,该锐器易于挥动,并有一定重量,如菜刀、砍骨刀等,才能切割平整。   凶手都是一刀切断,说明他力气很大,并且极为精准,是极为擅长使用刀的人。   现在可以断定,凶手是男性,对女性的恶意很大。   这些女性都很年轻漂亮,并且拥有相似的外貌特征,意味着凶手对这样的女性情有独钟,将人掳走之后对她们实施性--侵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我已经让警察将这几年的失踪案资料都找出来了,不仅如此,附近城市我也发了电报,让他们调查是否有相符的失踪者。”   这年头会有一些因为各种原因从家里逃出来的女性,北平是新青年喜欢聚集的地方,兴许有这样的女性被害也不一定。   “其他城市警察局会帮忙?”   齐铭笑笑:“有钱能使鬼推磨。”   白向墨轻吐一口气,为了查这个案子,不知道要往里面砸多少钱,而且很可能没有报销。   他们要不是背后有孟家,先不说人脉,光是花费的这些打点钱就能将他们给拖垮了。   不过,要是能揪出这样一个凶残至极的凶手,多少钱也值得了。   白向墨一行人还在这边一一对外貌较为符合的失踪女性进行调查,天津那边就来了消息。   有一位失踪女性和六号受害人非常相似,她在一个多月以前,因为不满家里安排的婚事,从家里偷偷跑了出来就再也没有了音讯。   *   作者有话要说:   在混乱的民国,依然有坚持正义寻求真相的人,并不是一些人认为的那个时代好像查案没意义,不能改变什么。   如果那时候的人都躺平,也就没有现在的生活。我甚至认为当时有一些人是比现在很多人要纯粹得多,更一心一意、奋不顾身地寻求光明。   中国现代法医学创始人林几,就是那个时代坚持正义的人,他破了很多案子,并积极推动发展现代法医学,法医学生应该对他都非常熟悉。   可以说古有宋慈,现代有林几。   由于担心触雷,所以主角们只查案其他事业线我基本不会去发展,我担心自己写着写着就会触及一些敏感问题,有几个案子都是这样被我掐在摇篮中的。   感谢在2021-09-08 23:19:33~2021-09-10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醉仙碎云 100瓶;隐匿种田 30瓶;不打烊 9瓶;梧桐 4瓶;lovjae、瓶子1000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1更)福特车   “失踪人于晴芸在一个月多以前, 因婚事之事与家中发生争执而愤怒离家,并买了车票跑到了北京,从此下落不明。”   齐铭将天津那边寄来的资料放在桌上, 上面有失踪人的相片, 长相与另外几位失踪人一样,都很秀气漂亮。   “她是突然跑的?并没有在北平安排人接自己?”   白向墨拿起于晴芸的全身照, 盯着她的脚踝看。   确实与六号受害人是同类型的, 不过并不足以证明她的身份。   “没有, 不过她应该策划已久,因此带上了足够的钱财。有人看到她上了火车, 但是下火车后就没有了踪影。她在北平有同学和亲戚, 但是都没有见过她, 要不是当时于晴芸跑来询问, 他们都不知道于晴芸来到了北平。   一开始她的家人以为她是为了避免他们找到她, 所以谁也没有投奔。可这么长时间音讯全无,心中总觉得不安, 这才报了案。”   白向墨将相片放了下来,“她如果躲着人来到北平, 第一晚肯定要住旅店。”   “北平大小旅店都查过了, 都没有看到她。我还找了北平的牙人,也没有印象有这么一个人来找他们租房子。除非她在北平有她父母同学都不认识的人可以去投奔,否则的话她很可能下了火车没多久就失踪了。”   白向墨正在翻阅于晴芸的详细资料, 于晴芸是个受过新式教育的娇小姐, 从前从未独自一人出过远门,不过跟着家人来到北平好几次, 所以对北平还比较熟悉。   她虽然做事冲动, 脾气也比较大, 却也不是个铁憨憨。   从她早早就做好准备,随时逃跑就知道她是个有计划的,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因此她不太可能往陌生的地方乱跑。   不过,毕竟是从小就被人伺候的富家千金,有些天真也是难以避免的。   “她带的行李还不少。”白向墨看着资料道。   根据她的家人清点她的屋子里少了的东西,至少要三个皮箱才能离家。   这些东西都是她偷偷摸摸在之前就已经把东西转移到一个旅馆了,离家的时候她也随身带了一个小包。   因为当时也没想过她会逃跑,所以也没有关禁闭,佣人们还以为她出门玩去了。   “她虽然离家出走,却没有亏待自己,带了足够的钱财物品。”   “这么多箱子,肯定得雇人搬运,如果坐的是黄包车,一辆并不够运。”   “她出门基本都是坐汽车。”   白向墨抬眸,微微有些激动,“汽车?”   两人双眸对视,齐铭点了点头道:   “她一个单身女性还带了这么多行李,因此车站的苦力对她还有印象,不过他们说当时将她的行李抬到了路边,就不知道后来之事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是不想坐黄包车的,当时附近有好几辆空的黄包车,她都绕过去了。”   “汽车。”白向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行走。   “凶手作案范围极广,大多数人只在自己熟悉的范围内活动,很多人甚至一辈子没有去过那么多地方。这说明凶手要么极为喜欢到处乱跑,要么拥有便利的交通工具,才能让他对各个区域非常熟悉。”   凶手用同样的手法杀害了这么多人,说明他并不是激情犯罪,而是有目的性地‘捕猎’。   因此在作案过程中,虽然有一定的随机性,可根据人的心理,也不会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动手。   在大街上神不知鬼不觉掳走一个人并不容易,需要熟悉当地的地理环境,或者拥有极为便利的交通工具。   因此,凶手极为可能是利用汽车作为交通工具进行作案。   齐铭点了点头,“我已经让明锐去调查,看受害者失踪时,附近是否有汽车出现。废弃老宅那边也派了人手,只不过那边虽然荒凉,却有一条大道,经常有汽车驶过,调查需要时间。”   “四号死者有眉目了吗?”   “报失踪人员里并没有符合的人,不过我让人去擅长骨科的医馆调查,一位老中医说有一位患者的情况很接近。而那名患者是百货公司的售货员,在半年前失去了踪影。”   白向墨诧异:“你竟然查到了这么多。”   两人成天在一起,他竟是不知道齐铭背着他做了这么多工作。   齐铭笑道:“都是孟爷在北平的人手,我不过一句话的事。”   若不是孟爷的根基在这里,黑白两道都有关系,就凭他一个人去调查这么多事,只怕现在头都秃了,还没有什么眉目。   齐铭还找了李宏生,有了本地地头蛇帮忙,办事更容易了。   与四号受害人情况接近的售货员名叫黎曼,在半年前突然没有到公司上班,公司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在她旷工的第三天,就找了新人去替代她的位置。   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对现在的普通女孩来说,是一份体面的工作。   不仅工资不错,还很可能结识一些有钱人,有些心思活泛的女孩会很中意这类型的工作。   普通人是逛不起百货公司的,尤其这位失踪者所在的柜台专门出售首饰珠宝,她的职位一直被人觊觎。   因此她失踪了,位置很快就会被人顶替,公司也不会特意去调查是怎么一回事,只会合理合法地将她当月工资给扣了。   “她在北平没有家人吗?”   “只有一个哥哥,父母去世之后,哥哥嫂嫂就将她赶出家门。”   黎曼一个人在北平租房子独居,房东见她消失,房子到期就将她的东西给扔出去了。   邻居们都知道她在百货公司工作,都以为她攀了高枝彻底不回来了。   她又没什么值钱东西,平常赚到钱都会去买漂亮衣服和化妆品,攀了高枝这些都可以重新买更好的,所以她不回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们就不觉得会有其他可能吗?”   齐铭用手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笑了起来。   白向墨表情讪讪,没过脑子顺嘴就来了。   知道又如何,又不是多熟悉的,谁会愿意沾惹那么多事。   这又不像后世,打个电话报警,然后一切都交给警察就行。   要是真失踪那就是做了好事,要不是就是热心市民。   在这里报警还得专门跑警察局一趟,这年头谁都不乐意去名声不怎么好的警察局,谁知道会遇到什么。   又不是多好的交情,不过是临时的邻居罢了,平常都说不了几句话。   孟明锐那边很快有了消息,“白哥,齐哥,高莹和假黄乐婷失踪那天,确实有人在附近看到了福特车。之前拉过假黄乐婷的黄包车夫说,他当时放下假黄乐婷,他听到后面有车子的动静。   原本以为是要来四海酒楼吃饭的,但是他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没看到有车子过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通往四号酒楼就只有那一条道,岔口距离很远。   高莹离家的那天早上,距离她家两条街的一位黄包车夫当时也看到一辆福特车从高莹家那个方向开过来。   当时他还感叹,这开车的也跟他们拉黄包车的一样,一大早就得出门,都是劳碌命。   “黄包车夫记了车牌号了吗?”齐铭问。   孟明锐摇了摇头:“车夫没注意,而且事情过了这么久早就忘了,就知道是一辆福特车。”   现在的汽车虽然很昂贵,可在北平也有上万辆。   其中福特车最多,因为它最为便宜。   现在很多人还不习惯看车牌,更喜欢看车子多漂亮。   齐铭将眼镜摘了下来,用眼镜布仔细擦拭。   “只能一辆辆地查了。”   白向墨深深叹了一口气,“这得查到什么时候?”?   这下恐怕是赶不回去过中秋了。   孟明锐清了清嗓子,刻意站得笔直,装模作样地说道:   “你们要是求求我,兴许我会有一点有用的线索呢。”   白向墨和齐铭对视一眼。   齐铭:“你小子回到北平就不一样了哈,还学会拿乔了。”   孟明锐嘿嘿直笑,“我娘给我派的人手,我又有打小一块玩的兄弟,个个都是北平城里一爷。”   那天一群熊孩子虽然被吓了一跳,可个个都是虎的,就慌了一天第二天就恢复了精气神。   知道孟明锐也能插手查案,几个一直想要证明自己的半大小伙子就特别积极地配合孟明锐,也想亲手将那歹毒的杀人犯给抓了。   “长本事了。”齐铭冷哼,只静静地看着他,那威慑力十足。   孟明锐梗着脖子愣是没屈服。   齐铭并不理会他,而是望向白向墨:“看来是跟黎曼有关,我们去问问她以前的同事,估摸着能查到什么。”   两人说着就要往外走,被孟明锐一把拉住。   “哎呀,齐哥,你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你也太神了,怎么什么都能猜到啊。”   齐铭和白向墨停下,可拉扯白向墨的手却没有松开。   “还真让我猜对了?”   孟明锐郁闷了,“您还真的只是猜啊?怎么猜都能猜这么准。”   “我要没点本事,能当你哥吗?”   “服了服了,我服了还不行吗。”?   “这不就好了吗,非要整那些有的没的。”   孟明锐撇撇嘴,“我这不是想让你夸夸我吗。”   “我还需要夸你吗?”齐铭诧异,“你事情办得这么好,大家长眼睛都看见了。”   孟明锐顿时又乐了,这下没有再卖关子,说道:   “大家不关心黎曼怎么突然失踪也是有原因的,和她关系好的同事说,黎曼似乎结识了一位有钱公子哥,不过黎曼一直不承认这件事。   那同事说她也是无意中撞见,看到黎曼上了一辆福特汽车。那段时间黎曼特别喜欢打扮,赚的钱都买了新衣服,脚疼,大夫说不适合穿太高太细跟的鞋子她也不听。”   百货公司虽然要求售货员要穿得婀娜摩登,可也不会太过苛刻。   高跟鞋也分很多种,只要别太高鞋头太尖,有一些鞋子还是挺舒服的。   黎曼非要折腾自己,难免令人怀疑。   一个女人对自己的外貌突然特别地在意,花费大量的钱财放在维持外貌上,十有八--九心中有人了。   齐铭问:“她记得那辆福特车牌号吗?”   “她说她当时也是突然瞧见,所以也没注意。”   白向墨心中失望,“看来还是得慢慢查啊。”   齐铭却一直盯着孟明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   孟明锐嘿嘿笑起来,“不愧是齐哥,总是这么神。”   “还有线索?”   孟明锐咧嘴,表情得意,“那位同事虽然不记得车牌,但是记得车子里的司机长什么样子!”?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二更,么么哒   感谢在2021-09-10 12:00:00~2021-09-11 11:5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诶呀、chayy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诶呀 20瓶;沅茝澧兰 19瓶;怕胖的饼干、北安玄落 10瓶;伊凌芭舞 8瓶;啊呜 5瓶;lovjae 3瓶;月夜№修罗、不打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2更)外室   作为一名售货员, 记住人的样貌是最基本的素养。   优秀的售货员还会将对方的喜好,从言语、行为中猜到顾客的家庭背景。   黎曼的这位同事记人特别有一套,她又是个八卦, 好奇心强的。   黎曼越遮遮掩掩, 她就越好奇,因此那次偶遇她就拼命地想要知道那个人是谁, 也就记下了对方的长相。   那人说道:“那天上班的时候, 我还趁着空闲时候找黎曼说起这件事, 黎曼明显很紧张让我不要说出去,我越发好奇那个男人是谁, 记得就更清楚了。”   孟明锐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素描画, “这是我让人根据那女人说的画下来的, 她说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也不知道黎曼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已经命人去调查了, 应该很快就会得到消息。”   北平城里拥有车子的人就那几个,想要查出这个人是谁并不难。   “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齐铭将画像拿过来认真看了几眼, 不忘叮嘱道。   孟明锐拍了拍胸脯,“我知道规矩, 我连那个女人都半点没透露, 只让她要是看到这个男人,就给我打电话。”   白向墨也看了一眼素描图,“这人长得倒是挺不错的。”   话音一落, 身上刷刷投来两道目光。   一道充满了质疑, 一道十分凌厉。‘’   “实事求是,如果他不是美化, 这个长相确实挺哄人。还戴着眼镜, 好似很斯文的样子, 是让人觉得有亲和力长相。”   孟明锐下意识瞄向齐铭,很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谁说戴眼镜显得斯文的,这不就有个漏网之鱼吗。   齐铭脸色更黑。   有了画像想要找到人就容易多了,没过几天,孟明锐派出去的人手就带回来了消息。   “那个男人叫做宣文博,他名下并没有车,不过在租车行里找到了他租车记录。”孟明锐将资料递给齐铭。   “他经常租车。”   “又是一个租车装有钱人的,他就是个□□养的……”   齐铭冷冷地扫了孟明锐一眼,孟明锐顿时噤声,好一会才嘟囔道:   “我真不是骂人,宣文博的母亲就是个婊……是八大胡同里出来的窑姐儿,她靠着肚子傍上了一个有钱男人,就被赎出来养在外头了。   不过她不知道那个有钱男人其实是个上门女婿,也就在窑子里当爷,在家里完全说不上话,老婆特别彪悍。”   也正是因为如此,宣文博的生父会看重一个窑姐怀的孩子,很多男人根本不在意这点血脉,只会命她们将孩子打掉。   就算不打掉也是不会认的,谁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种。   “宣母是个有野心的,她以为她怎么也能成为一个妾室,结果就是个见不到光,孩子是个父不详的外室。这也就罢了,宣文博的生父也是个薄情寡义的,虽然不像别的男人让宣文博母亲把孩子弄掉,可也没有多在意。   新鲜劲过去之后,就没有怎么管母子两,他的母亲为了生活只能又开始重操旧业。想要做暗娼也不容易,所以她勾搭的都是附近的邻居,为此没少被人找上门打骂。”   那种脏营生是被地头蛇把控着的,并不是自己想卖就能卖的,若是被地头蛇发现要么交钱要么会被打残。   因此有些窑姐儿被赎出去之后,找不到正经行当养活自己,往往又回到原来吃自己血肉的地方。   “后来呢?”白向墨问。   如果宣文博是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往往也是没有什么出息的底层,不是个街头小混混就是龟公。   现在的汽车非常昂贵,租赁的费用也是非常高的。   而且为了避免有人租车后跑了,要对身份背景进行审查,并且要缴纳昂贵的押金。   因此可以推断,宣文博后来肯定因为什么契机改变了命运,否则想要租车也没有资格。   “宣文博父亲的正妻两年前去世了,留下了一大笔财产。他想起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就分了一个小铺子和一点钱给了他。”   “难怪。”白向墨了然,“他的母亲呢?”   “很早以前就抽大烟抽死了,那时候宣文博才十三四岁。”   宣文博很小的时候就出来干活了,当报童、给人擦皮鞋等等,很早就可以养活自己,因此没有了母亲并不影响他的生存。   “说句那啥的,他妈妈死了之后,他日子还更好过一点呢。”   宣文博的母亲抽大烟,老了干那营生也不赚钱了,宣文博的父亲还经常不给钱,所以她赚的还没有抽的多。   宣文博自从再次被自己生父找到,并给了钱和门店,就彻底改头换面,连名字都换了。   他想跟以前的自己切断,就再也不联系以前的朋友。   可北平城就那么大,还是很快就被孟明锐查出他的过往,知道了他不少事。   “我还查到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什么?”白向墨问。   孟明锐却望向了齐铭。   齐铭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次倒也配合。   “你做得很好,换作是我不会那么快查到那么多有用信息。”   孟明锐顿时满足了,也没再得寸进尺,以防反噬。   “宣文博在一年多以前被他父亲找到的时候,就住在那个废弃宅子的附近。”   这个消息如同重型炸弹,让白向墨和齐铭顿时来了精神。   “干得漂亮!”齐铭这次夸得特别真情实感。   齐铭直接带着白向墨一起赶往宣文博曾经的住所,孟明锐也急急忙忙地跟在后面。   “住的房子还挺不错。”   白向墨看着宣文博曾经住过的宅子,有些意外道。   按道理这样一对母子经济条件肯定不大好,只能住比较差的区域和小屋子。   可宣文博以前的住所还算不错,虽然偏了点,可环境还不错,还带了个小院子。   孟明锐解释:“这是宣文博父亲的房产,虽说他这些年都没怎么管他们母子,却也没把他们从房子里赶走。重新把宣文博认回来之后,另外给他找了一套房子。这一套原本打算卖掉,但是价格一直没谈拢。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更没人敢买了。”   这座房子在边角地方,位置比较隐蔽,出入不容易被人发现,前后还都有路,走几步就能回到大道上,特别方便逃跑。   宣文博父亲当初买这套房子也是充满了心机,随时做好被正房太太捉奸,然后迅速逃跑的准备。   这片宅子大多都是住了很多年了,三人在道上行走的时候,引来诸多人的注目,明显看出他们并不是这里的住户。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啊?”有个正在门口摘豆子的老太太问道。   孟明锐一蹦一跳跑到老人身边,笑容灿烂得跟个阳光大男孩一样。   “奶奶,你知道这条巷子尽头的宣文博?”   “你说小博啊?我看着他长大的,当年他妈妈要生,还是我听到了动静,帮她找的媒婆。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命不太好,被这么个娘生下来。”   老太太感叹不已,手里的豆子都不摘了。   “你们是谁啊?”   老太太上下打量他们三人,觉得宣文博不应该认识这样的人物才对。   齐铭也凑上前去,“我们最近要跟他做一笔生意,我们要投入不少钱,想要打听打听他是不是值得信任的人。”   “哎哟,这孩子总算熬出头了,竟然能跟你们这样的人物做生意。”老太太感叹不已。   “小博是个聪明的好孩子,也就是出身差了点,其他都没得说,你们大可以放心。”   “是吗?我怎么听说他这个人性格不太好?”   老太太深深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瞧着是有些阴沉沉的,不过其实人不错,特别地知恩图报。他发达之后,时不时还会来看我,每次都带着不少礼物。”   “他经常回来看你?”   “对,这个孩子面冷心热,以前对他不好的那些街坊邻居都不知道多羡慕我。以前我媳妇还说我不要浪费粮食喂这样的小狼崽,现在直说我做了一件大善事。”   “看来他确实是个不出错的。”   “可不是吗,而且来得越来越勤,之前说他回来炫耀的人都闭了嘴。”   老太太乐呵呵的,提起宣文博就非常的高兴,可见确实得了不少实惠。   “他搬走之后,之前住的屋子一直是空的吗?”   “对,那孩子是个念旧的,时不时会回来看看屋子。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地方,他娘也在那个屋子里没的。虽说他娘不怎么样,可到底是自己的亲娘,做孩子的哪里有不想的。”   “他娘对他不好吗?”   孟明锐一脸好奇地问道,他现在只是个半打少年,平时虽然虎不拉几的,可真要装乖确实像那么一回事。   老太太是个多话的,也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好藏的,毫无隐瞒地说起曾经往事。   “他娘脾气不好,经常把气撒在他身上,打骂不说还经常不让吃饭。有一次我见孩子太饿,实在是太可怜,就给了他一点吃的。   结果那女人竟然打上门来说,说什么她儿子不是乞丐,用不着我这种人施舍,真是气得我不行。小博没多大就让出门挣钱,赚到的钱全都给拿走。   她经常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什么人都敢勾搭,经常被人打到门上。那丢人现眼的哦,真是没见过这样当妈的。”   说起宣文博的母亲,老太太明显很厌恶。   齐铭:“他母亲离世之后,他就一直是一个人吗?”   老太太表情中的厌憎变成了同情,跟川剧变脸似的,表情说变就变。   “小博是个苦命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姑娘一块过日子,后来那女人却嫌弃小博穷卷了小博的钱给跑了。”   “跑了?”   “可不是吗,我当时一看那女孩就不合适。咱们普通人家不需要找那么漂亮的,漂亮有什么用?还是得能干才行。那女孩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不能干活的,而且穿得妖妖娆娆的,瞧着就不是正经过日子的。”   三人眼神汇聚,按捺住心中的激动。   “他每次来看你,是不是都开着车来的?”孟明锐问道。   “对,老气派了!第一次大家看到都特激动,好多人都想上去坐一坐。不过小博没同意,那么金贵的东西,要是碰坏了那可怎么办?他后来经常回来,大家见怪不怪也就没再往前凑了。”   三人从老太太那离开,又找了一个看着就很喜欢八卦的大婶子询问宣文博的情况。   这大婶子提起宣文博就激动,“你们说宣文博那小混蛋啊?你们别看他人模狗样,其实就是个混蛋!活该之前他老婆跟人跑了,都是他自己造的孽!”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1 11:50:56~2021-09-11 23:3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怂怂怂 60瓶;珞琳、虞沐沐、满语芳归 10瓶;23299495 8瓶;不打烊、哇汪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1更)花圃   白向墨与齐铭对视一眼, 这和刚才的老太太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不需要他们搭台,那婶子就开始唾沫横飞地说了起来。   “那小子他娘就是个□□,为了一口吃的, 什么人都敢勾搭。那小子更不是人, 当年他娘怎么就没把他给闷死,省得还出来祸害人。”   孟明锐好奇, “婶子, 他怎么了?我听人说他这个人特别知恩图报。”   “啊呸!他就是个小瘪三, 是个没娘养的,成天偷鸡摸狗不干好事。别看表面上蔫蔫的, 其实心里一肚子坏水, 以前我家养的鸡还被他偷了, 抢了我小儿子的糖不说还揍了他一顿。”   婶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大多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听到后面越发觉得不对劲, 分明是这大婶子嫉妒宣文博现在富了,言语间透着浓浓的酸气。   说什么有点钱就开始张狂, 当谁不知道他的车子是租来的一样,每次开回来的都不一样。   “哼, 当那车子是自己的一样, 碰都不让人碰一下,大老远见到人还故意绕开,生怕我们这些穷邻居要沾他的光似的。”   婶子言语中透着不屑, 可又带着明显的羡慕嫉妒, 说起宣文博给那老太太的礼物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说着说着也看出三人的表情有些不对, 便是道:“你们别以为我是嫉妒, 所以才说他的坏话。他这人性子就是不怎么好, 整个人阴森森的,有时候突然疯起来特别可怕。   他那跑掉的媳妇你们知道的吧?不是我夸,确实是个好姑娘。她自从跟宣文博,每天把自己和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不像以前似的那么好的房子跟狗窝一样,大老远都能闻到味。   那姑娘人美心善嘴巴还甜,对谁都特别礼貌不像那兔崽子一样,好像大家都欠了他的钱一样。当时我们都说那兔崽子真的是几辈子的福气才找到这么个好姑娘。”   婶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可半天也没到关键地方。   孟明锐忍不住插话提醒,“那她怎么就跑了?听说还是跟人跑的。”   “什么跟人跑的,分明就是被那兔崽子打跑的!”   “打跑的?”   “可不是吗,虽说她平常一句兔崽子的坏话都没说,可谁当看不出来似的,有一次那兔崽子还把她的腿给打折了。”   孟明锐惊讶极了:“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人,也太跌份了吧!”   “可不是吗。”婶子深以为然,还不忘自夸,“我家里就不兴这套,我儿子谁要敢这么对媳妇,我非揍死他不可!”   “婶子真是个好婆婆。”孟明锐翘起大拇指,婶子很是得意。   “可我怎么听说宣文博对自己老婆还挺好的?那嫂子想吃什么就给买什么,跑大老远也要买到。”   “这话也没错。”婶子点点头道,“我说了那小子就是个疯子,好的时候吧,我说句公道话确实比咱们这条街的老爷们都疼媳妇,可疯的时候也舍得下狠手。   就因为这样,他媳妇更不会跟外人提这些家里的事,觉得那小兔崽子是个好的,只不过有时候不高兴才会动手。”   孟明锐鄙夷不已,“他不高兴怎么不找我这种大老爷们?不就是欺软怕硬吗。”   “可不是吗,那小兔崽子就是这德性,被人欺负他都不敢还手,却喜欢找小孩子撒气。有了媳妇之后,就喜欢对着媳妇撒气。真真就怂包一个,特别令人恶心!”   “他媳妇被打得受不了就跑了?”   “是啊,我还挺意外的,小梅那软和脾气竟然肯离开这样的人渣了,这丫头啥都好就是脑子不行,我早说这样的人不值得托付,赶紧跑了才好,她却一直说那兔崽子是个好的,还跟我生气来着。   估摸那次打狠了,实在是受不了的,这才跑的。哎,她一个姑娘家希望在外头能好过点,别又遇到什么糟心事。”   “她的家人呢?”   “她家里不认她了,给她订了好姻缘她不要,非要找这么个玩意,家里就不认她了。”   “她跑回家了吗?”   婶子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否则那兔崽子肯定会把人给找回来的。”   “她什么时候跑的,你们都看到了吗?”   “她是大半夜偷偷跑的,没人看见。偷跑这种事肯定得偷偷摸摸,要是有人看见去告状不就跑不成了吗?”婶子理所当然道。   白向墨问:“他老婆跑了之后,他去找了吗?”   “没去,有人提起他老婆他就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自从没了媳妇屋子又跟以前一样像个狗窝,那味道冲得不行。”   “什么样的味道?”   婶子眨了眨眼,没想到白向墨会问这么仔细,不过依然回道:   “反正不好闻,跟肉放臭了似的,特别地邋遢。以前他娘不在了之后也这样,有了老婆才好的。他邻居家王婶天天跟我念叨,说一个家没有女人就是不行。”   三人又在街上询问了好几家人,这里的街坊邻居并没有太多戒心,而且宣文博现在是红人,每个人都喜欢嘴几句。   “那家伙从小就古里古怪的,还特别讨人嫌,以前还差点把我家给烧了。”   “大家跟他都不熟,有这么个娘谁要跟他玩,肯定被家里人给打死。 ”   “他不喜欢跟人说话,经常用那种很可怕的眼神看人,怪吓人的。”   “……”   众人对宣文博的评价大多都不太好,都觉得他很孤僻和奇怪。   因为大家知道宣文博母亲的职业,他母亲又是个不讲究的,街坊邻居也勾搭。   有时候给一碗饭,就能睡她,特别被人瞧不起,大家都很嫌弃他们。   有这样一个娘,大家对宣文博也极为的不喜,家长不会让自己孩子跟这样的人玩,有些孩子懂一些事的还会欺负他。   “有时候我也觉得他挺可怜的,他娘对他不好,经常打骂他,还不让他吃饭。所以我那时候还瞒着我爹娘去找他玩,结果……”   年轻男人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犹豫要不要往下说。   “怎么了?”齐铭问道。   那男人左右看了一眼,然后低声道:“我亲眼看到他把别人养的鸡给偷了,然后你们猜怎么着?”   三人配合问:“怎么看了?”   “当时我们都没到十岁吧,他又长得小,我当时亲眼看到他把那只鸡给绑了。然后一根根地拔毛,拔得差不多了,就用脚直接把那只鸡的头给踩烂。那么肥一只鸡,他没想着吃,就这么生生给踩烂了,血肉模糊的。”   那男人艰难地吞咽着口水,“你们是没看到当时他的那个表情,哎哟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恐怖,跟地狱里爬出来的鬼娃娃似的。我也不是没见过杀鸡,可怎么瞧都觉得瘆得慌,再也不想找他玩了。”   白向墨表情沉下来,走到没人的地方,齐铭问:“怎么了?”   “玩火、尿炕、虐待小动物,连环杀手三要素凑齐了啊。”   宣文博长得很大还尿炕,这是他母亲自己嚷嚷出来的。   “我们现在就把宣文博给抓了!”孟明锐兴奋道。   齐铭斜了他一眼,“你有证据吗?”   “现在没有,上了刑什么都有了。”?   齐铭没有理会他,望向白向墨道:“我们去他家里瞧瞧。”   齐铭再次利用自己撬锁的本事将门打开,三人仿佛进入自家大门一样,非常淡定的走进了宅子里。   这座宅子院子还挺大,靠墙地方种着花花草草,明显经常有人打理,里面的花被养得特别的好。   打开正房,灰尘扑面。   一股陈腐味道迎面飘出,明显已经很久没有人打开这扇门了。   齐铭用手指在桌上划了一道,灰尘非常厚重。   “看院子还以为他经常回来打理,没想到只管了院子里的花圃。”   “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个空宅子。”孟明锐从另一个屋子走了出来,“这家伙看来特别喜欢花花草草,伺候花草很用心,其他地方都快被灰尘也埋了。”   花坛里的花朵正在花期,绽放着血红色的花朵,是这个屋子唯一一抹艳色。   其他地方因为常年没人清扫,显得灰扑扑,再被细心照料的花坛衬托,更显得无比萧索。   白向墨一直盯着花圃看,对那些花观察得非常仔细,似乎非常的感兴趣。   “你也喜欢这些花?”齐铭走过问道,“你要是喜欢,我们以后在家里也种这样的花。”   白向墨回过神,四处张望,“屋子里有没有铁锹?”   “铁锹?”齐铭也反应了过来,看了一眼长得极好的花圃,“你怀疑这花圃里……”   “我也不能确定,只是想试试。”   现在连凶手是不是宣文博都不能确定,毕竟他们并没有证据证明宣文博就是凶手。   虽然他是他们第一个查到最有嫌疑的人,根据邻居的描述,他在扭曲的原生家庭中成长,还拥有反社会人格。   可他们没有接触过宣文博,并不能确定他是什么样的人。   这里的街坊邻居因为宣文博母亲的关系,对他有很大的偏见,加上他现在突然暴富,还喜欢跑过来。   虽然他也许并不觉得自己在炫耀,可邻居们却是觉得他就是故意回来打他们的脸。   因此对他的评价难免有些偏颇,口里的宣文博兴许和实际宣文博是有差别的。   可来都来了,白向墨想要做些什么。   这个花圃在整个屋子里最为特别,其他地方明显宣文博都不屑踏入,只有精心照料了这里,只在意这些花朵。   这让白向墨不由怀疑,是不是下面藏着什么。   齐铭从角落里找到了铁锹,二话不说直接将花圃给挖了。   “小心花。”白向墨连忙道。   他不过是猜测,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万一弄错了对象,把人家精心照顾的花给弄坏了,那就没法交代了。   齐铭点了点头,下手更加谨慎,白向墨也想上去帮忙被他给拦住了。   “这花有刺,你没有工具别动手。”   说着,齐铭转脸望向在一边跟大爷一样看戏的孟明锐,呵斥道:   “你傻站在那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孟明锐瞪大眼,看了看齐铭又望了望白向墨,要不要这么双标啊?   “向墨的手要拿手术刀,你的蹄子需要吗?”   孟明锐顿时没话说,也找了个小锄头上来帮忙。   花圃经常松土,因此很快就容易挖,没一会孟明锐就感觉到土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用锄头将土扒开,一个双眼空洞的头骨正在直勾勾地望着他。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应该会比较晚~~感谢在2021-09-11 23:32:25~2021-09-12 20:2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子衿200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璃 98瓶;韩雪菲servee 10瓶;啊呜、叮叮 5瓶;莫问清书 2瓶;子衿2006、不打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2更)养花   饶是有心理准备, 孟明锐也被吓了一跳,手里的锄头都差点给扔了。   “他娘的!还真有东西啊!”   白向墨和齐铭对视一眼,齐铭连忙加快手里的动作, 很快将尸体挖了出来。   三人齐齐倒吸一口气, 这具已经白骨化的尸体没有双腿!   凶手就是宣文博!   之前只不过是推理,并没有真凭实据, 那样是无法判宣文博的罪的, 现在证据确凿。   “我们再挖挖看, 下面是不是还有!”   孟明锐说着又想挥动自己的小锄头,被白向墨给拦住了。   “其他受害人都是宣文博搬离这里后才受害的, 邻居的话以及屋子里的样子, 后来的受害者都不是在这里遇害的。”   “一时激动给忘了。”孟明锐讪笑, “其他受害人的其他部位肯定在他现在所住的房子里!这个人真是太恶毒了, 受害人不说, 还把人给分尸了,真是让人死无全尸啊。”   “根据邻居的说法, 他的妻子出身对比他来说很是不错,人长得又漂亮性格也好。他这样的人极为的自卑, 能拥有这样优秀的伴侣会让他高兴的同时, 又会非常的不安。”   白向墨将白骨上的土一点点扫掉,察看他被切割的部位,肉眼可见是切割部分与井底白骨化腿骨是相合的。   齐铭道:“砍掉腿骨是不希望她逃跑。”   白向墨点点头, “他的家庭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非常害怕被人抛弃。”   生父很少管他们母子,这么多年一直让他们自生自灭, 想起来的时候就跟逗宠物一样打赏一点东西。、   更多的时候是不闻不问, 和抛弃没什么区别。   根据邻居王婶的说法, 宣文博的母亲经常用他爸爸将他们抛弃,他就是个多余的,恨不得掐死等等话语咒骂宣文博。   曾经还打过要将宣文博卖了的主意,宣文博被吓得小小年纪就出去挣钱,证明自己是有用的,让母亲不要抛弃自己,不要将自己卖掉。   这样没有安全感的生活环境,让宣文博极度缺爱和害怕被抛弃。   他的妻子抛弃了家庭,奋不顾身地跟他在一起,宣文博感动的同时,也会担心妻子以后会不会像抛弃父母一样抛弃自己。   “真是窝囊!”孟明锐狠狠呸了一下,“分明是自己不行,竟然去怪被人太优秀。他那么担心老婆跑了,不对老婆好点,却成天打骂,这不是逼着人走吗。”   白向墨:“宣文博从小就被自己妈妈揍,当时的他很弱小无法反抗,在潜意识中就会认为暴力才能解决一切问题。本身性格偏激偏执,就更容易失控去对亲密的人实施暴力。”   孟明锐冷哼,“切,从小挨打的人多了去了,有妈没爹、有爹没妈甚至没爹没妈的人到处都是,也没见人家这么变态的!”   齐铭踢了他一脚,“你赶紧去打个电话,让警察局的人把宣文博家给抄了,别让他给跑了。”   “为什么把这功劳给警察局啊!我们自己就有人手抓。”孟明锐不乐意了。   警察局查那么久也没点线索,宣文博是他们查到的,当然也得是他们把人给抓了。   他想要亲自把这恶魔给抓了,回头说起来多拉风。   而且他也想亲眼看看这样的变态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让你去就去。”   孟明锐依然不愿意,齐铭又道:“我又没拦着你叫上你自己的人。”   孟明锐这才乐呵呵跑了,赶紧去附近找电话。   白向墨对亲自抓凶手没什么兴趣,这是警察该干的活,他只是协助警察破案罢了。   “她是被掐死的,胳膊和左边第六根肋骨曾经骨折过,脑袋上也曾经被击伤。”   白向墨将白骨大致清理了一遍,对尸骨进行检查。   “这个畜生。”齐铭拧眉。   宣文博在这里的风评很糟糕,只有少数人觉得他还可以,这固然因为偏见,可更多也是因为他本人的问题。   因为大家说起宣文博妻子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说她不好,大家都觉得这么个姑娘配这样个小混子真是可惜了。   她漂亮可附近的女性没有一个人觉得她不安分,虽然也有人会酸一句,可总体评价都是正面的。   她的离开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很多人都觉得这是必然的。   因为宣文博这样的人,怎么配娶这样的老婆。   这样一个人人称赞的女人,抛开一切跟了宣文博三年,竟然被如此对待,最后还惨遭毒手。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一旦开始动手,就不会再停止。”白向墨叹道。   别说这个时代,放在后世也有很多人因为各种原因,被家暴了也不离婚。   甚至于,有的人出手帮忙,受害者还会帮丈夫说话,甚至反过来去指责甚至殴打那个为她主持公道的人。   她们天真地以为自己丈夫会改的,每次受伤听到丈夫的忏悔就会心软,再看看孩子就忍了下去。   有的人忍过去了,有的人却在忍的过程中失去了生命。   也有的人在暴力对待之后,产生了惧怕心理,失去了反抗和逃跑的心,甚至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光是骨头就能看到这么多痕迹,白向墨难以想象死者生前受到多少次毒打。   为了爱情抛弃了一切,结果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实在令人唏嘘。   齐铭没有那么多感慨,道:“还好我没打算要孩子,否则要是有这样一个女儿,我非气死不可。”   白向墨哭笑不得,不过话说回来,别说有个恋爱脑的女儿,有个恋爱脑的朋友在一旁看得也能把人给急死。   白向墨一个高中同学就是这种不长眼的恋爱脑,别人再怎么说那人不行,她都义无反顾。   甚至觉得世界都抛弃了他,想要跟他在一起,想要用自己的爱救赎对方。   哪怕对方劈腿、家暴、赌博都不离不弃,她自己乐在其中,作为朋友家人反倒是要被气得脑溢血。   “错不在她,她已经付出了过高的代价。”   齐铭也深知这一点,可真遇上了还是会生气。   两人守在这里,等警察局的到来,没一会就听到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白向墨有些意外,“警察局竟然来得这么快?”   齐铭却将白向墨拉到身后,警惕地看着屋外。   屋子大门并没有关闭,因此那个人一走过来就看到了人。   宣文博!   宣文博先看到院子里站着两个人露出意外的神情,再看地上的尸骨连忙往外跑。   齐铭从身后掏出一把手枪,迅速跨步往外冲,在门口放了一枪,就听到惨叫声窜入云霄。   白向墨都还来不及反应,这一切就结束了。   齐铭一出手,就是快狠准。   枪声引来让街坊邻居都吓了一跳,听到那惨叫声更是抖了抖,谁也不敢出来看热闹,都缩在家里不敢动弹。   白向墨走出院子,就看到宣文博被打中了膝盖,痛苦地抱着腿呻--吟。   他知道自己逃不过,坐在地上抱着腿,放弃了反抗。   警察局没多久来了人,来的还是老熟人李宏生。   他原本只是来收尸骨,没想到宣文博竟然就在这里,高兴地让手下人把人给带走了。   “我没抢到捉拿这畜生的任务,只被派到这里收尸,没想到他竟然在这边,真是意外惊喜!”   宣文博虽然是被齐铭给打的,可是他带回警局那就是大功劳。   “把人看好了。”   齐铭留下这一句话,就跟白向墨离开了。后面的事就交给警察局处理。   孟夫人听说已经抓到了真凶非常的高兴,听说宣文博妻子的故事也很是唏嘘。   “虽说现在追求婚姻自由,不再讲父母包办那一套,可父母的意见还是要听一听的。我们活了这么多年,还是有点眼光的。你现在的坏人特别多,涉世未深很容易被人给骗了。”   现在正处于新旧观念碰撞的年代,有些时候会给人造成混乱,难以分辨事实真相。   “白哥,齐哥,你们运气也太好了吧!那家伙竟然跑老宅子去了,让我们扑了个空。”   孟明锐从外头回来,很是郁闷道。   他召集人手去宣文博家,就想亲手逮到那个变态。   没想到人家压根不在家,回头才知道竟然被留在原地守尸体的白向墨和齐铭给碰到了,真是气死人了。   齐铭挑眉,“那边没有收获?”   孟明锐灌了一杯茶,顿时来了兴致,   “有,有!收获非常大,大得有点恶心!”   在场的人齐齐望向他,孟明锐清了清嗓子道:   “我们一进那个屋子就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又香又臭特别的恶心。我们顺着那味道进了房间,你们猜我们看到了什么!”   在场其他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吃定孟明锐自个会忍不住说出来。   白向墨没逗他,给他搭台子,问:“什么?”   “床旁边摆着一个装满冰的浴缸,里面埋着一具没腿的尸体,那个人就是高莹!哎哟我的天啊,可把我给恶心坏了!”   孟夫人也不顾逗他,问道:“他没把尸体埋了啊?”   “没啊!高莹都死了这么多天了,这人竟然杀了人之后,就将残破的尸体放在床边,天天跟他睡觉。”   孟明锐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就算经常跟白向墨在一起看各种尸体,可想到宣文博做的事,还是忍不住汗毛竖起。   浴缸里出了冰还撒了很多玫瑰花瓣,搞得还挺浪漫。   可那效果比埋尸体的地方种花,要可怕得多。   “这个人就是个疯子,他想要干什么啊?也不怕晚上冤魂找他。”饶是见多识广的孟夫人也被震惊到了。   想到他竟然抛尸在警察局门口挑衅,又觉得没那么奇怪了。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们一群人都被吓到了,没见过这样的变态!”   齐铭问道:“找到其他人的尸体了吗?”   “找到了,跟老宅子一样,都埋在了花圃里,种的也是血红色的红玫瑰。那些花都长得特别好,红得让人觉得有点可怕,好像是喝了那些女人的骨血才长成这样的。”   新宅子的院子比老宅子要大得多,红玫瑰种了一个院子,极为的妖冶,比孟明锐在别的地方看到的都要艳丽。   “他并没有埋得很深,有的玫瑰花根都长进了尸体里,有一朵就长在眼珠那一块。”   孟明锐现在想到那场景还觉得极为的诡异瘆人,一锄头下去就是尸体,分明就是故意用血肉养花。   不知情的见到,都会赞一句花养得好。   谁能想到这样的花团锦簇下,竟然埋藏着这么多罪恶。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2 20:22:15~2021-09-12 23:2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珞琳 15瓶;淡古、虞沐沐 10瓶;土土每天都很棒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1更)物品   轰动整个北平城的连环分尸案被告破, 凶手被缉拿归案,笼罩在北平城上的阴霾散去。   证据确凿,影响又极为恶劣, 宣文博被判处死刑, 并立即执行处决。   在行刑那天,有很多人跑去现场观看, 想要知道丧心病狂的杀人犯是什么样子的。   宣文博不仅残忍杀害了这么多名女性, 还对她们进行了分尸, 并将她们的尸体当作了花肥。   这还罢了,此人还极为古怪变态, 把人杀死之后并不急着埋尸, 将腿砍下来扔在井中不说, 还跟其他部位一起‘过日子’, 直到实在放不了才埋了当花肥。   如此行径能轻松吓哭小儿, 即便见惯了生死的人也会被吓到。   因此从捕获到审判到执行,也不过只用了短短五天时间, 就是想要尽快平息这件事,尽快消除恶劣影响。   北平的报纸再一次被这件事占了头条, 从各个角度介绍这个案子和宣文博这个人。   整个案件一共有八名受害者, 只有五名受害者查明了身份,另外三位都是宣文博从路上掳走的,宣文博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宣文博第一次杀人是意外过失, 因为跟妻子争执, 他失手将妻子掐死。   他一直担心自己的妻子会逃跑,那天吵架之所以失手将人掐死, 就是妻子小梅痛苦不已的时候, 说了一句我想回家。   宣文博认为小梅想要离开自己, 心中原本就不安,加上性格偏执和暴力,就将小梅活活掐死。   “呵,他竟然觉得都是因为小梅想要离开自己,所以才刺激了他,害他失手将小梅掐死。杀了这么多人,竟然还觉得是别人的错!”   孟明锐看着报纸上的内容,直接给气笑了。   行刑前,有家报纸获得了采访权,对宣文博进行了独家专访。   因为这个专访,今天的报纸都被卖疯了。   大家都对宣文博感到好奇,看了报道之后更是叹为观止,成了大家茶余饭后最喜欢聊的话题。   实在是槽点太多,让人抑制不住想要八卦。   宣文博的采访中看不到一丝忏悔,大约知道自己不管怎么说都是死刑,因此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失手将妻子杀死,也有伤心过片刻,然后越想越觉得如果小梅没法跑,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于是他将小梅的双脚砍掉,并且丢弃在附近的荒宅井里。   从此跟着小梅的半边身体一起生活,直到实在腐烂不堪,邻居就要打上门,这才将小梅埋葬在花圃中,并且移植了小梅最喜欢的玫瑰花种在上面。   当初他跟小梅在一起,因为没有钱买不起什么昂贵的礼物,就偷偷从别人的花园里偷了一束玫瑰送给小梅。   小梅当时很受感动,从此两人定情。   玫瑰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宣文博就用小梅的血肉滋养玫瑰。   美其名曰:小梅喜欢。   第二任受害者是宣文博被生父找上门,并且送给了他不少东西后认识的。   他当时摇身一变成了一家店铺的掌柜,可并没有受过良好教育的他,虽然一点小聪明却不知道如何管理一个店铺。   店铺的伙计掌柜对他也极为轻视,因为那店铺之前是正房太太的遗产,店里都是老人。   一边以为自己彻底改变,不再像以前一样窘迫,另一边又被排挤歧视,并不将他视为老板,处处顶撞,让他十分纠结痛苦。   正在这时,他认识了第二位受害者,和小梅拥有相似外貌的女孩子。   他本就长得不错,有钱之后一装扮,更加风度翩翩。   平常又很会哄女孩子,因此第二位受害者无视了宣文博的身世,跟他谈恋爱。   他将第二名受害者看作是小梅,平常确实是个不错的男朋友,可一旦在店铺里受到了委屈,被父亲责骂就对小梅一样对付第二名受害者。   对方一开始还忍着,没想到宣文博变本加厉,被打一次之后就提出了分手,并且避而不见。   宣文博出奇愤怒,认为自己被抛弃。   尤其看到那个女孩跟其他男人走得比较近的时候,怒火让他恨不得将那个女孩撕碎,再加在父亲和店铺那受挫,被人骂是个绣花枕头的废物,心中更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这一次动手并不是意外,而是处心积虑地结果。   他了解女孩,因此知道她经常会经过的地方,他为了行动方便租了一辆车,趁着其他人不注意,迅速将女孩打晕并塞入车中带走。   回到屋子直接将对方杀害,砍掉双腿扔掉,并放入了装满冰块的浴缸里。   这个女孩有父母,还知道他们交往且分手的事,对宣文博有所怀疑。   为此,宣文博花费了不少钱才摆脱了自己的嫌疑。   “不敢找刁难他的人,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动手,可真是把他给出息的。”   孟明锐恨不得当场把宣文博给揍一顿,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男人。   白向墨大概扫了一下文章,道:   “他将女人看成了他的所有物,认为她们只是物品,不会用平等的目光去看待。而且这几位受害者体能上是弱者,才敢动手。”   孟明锐深以为然,“我之前还觉得白喜儿有点太壮实了,跟个虎妞似的,现在看还是得长成那样才好。否则被人欺负了,没有一点还击能力。”   白喜儿现在虽然不需要再像以前伪装,可也并没有为了符合现在的审美潮流刻意去减肥。   只不过通过锻炼,将原本身上刻意吃出来的肥肉变成了肌肉,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结实阳光。   而且她并不只表面看着结实,也确实很有力气还灵活,面对宣文博这样瘦弱的男性还是能抵抗一二的。   白向墨之前还有些担心因为她的另类,在学校会被人欺负。   恰恰相反,没人敢招惹。   她性格又好,读书用功,非常受欢迎。   宣文博杀死了第二个人之后,虽然花了不少钱摆平,可依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心底的恶魔彻底被释放。   当他想要一个‘妻子’的时候,就会开着租来的车到处闲逛,将符合他审美的女人偷偷掳走并杀害。   当尸体无法再使用的时候,目光又会投向其他女人。   “如果第二位受害者家属足够在意自己的女儿,也不会有后面的事发生。”白向墨叹道。   宣文博因为第二位受害者损失一大笔钱之后,就把目光投向了陌生人。   他锁定目标之后,还会调查她们的身世背景。   特别喜欢找那些家里不怎么重视,或者独居的女性,这样被发现的概率就会越低。   所以那么多人失踪,也没有引起太大的影响。   齐铭好奇:“他这样胆小如鼠的人,怎么会这么大胆去挑衅警察?”   孟明锐将报纸翻到最后,看了几眼道:   “他说本来他想避开风头不再杀人的,可他在街上无意中看到高莹打自己的孩子,咒骂的那些话跟自己的母亲非常像,所以才会想着要动手。”   宣文博最后一次动手在计划之外,他当时其实非常害怕自己会被抓起来。   可看到高莹他再也忍受不住了,为了克服内心的恐惧,所以故意将尸体扔在警察局门口。   这个举动被宣文博视为壮胆,他不想再窝囊下去。   齐铭冷哼:“自大!”   “他杀人已经难得获得对自己力量的认可和快感,所以才会开始想要往更刺激的方向走。”白向墨分析道。   “还好这样的死变态被处决了,否则也太瘆人了!”   孟明锐将采访全部看完,就将报纸扔到了一边,搓了搓胳膊。   虽然没有参与审讯,通过报纸白向墨几人也把事情原委给摸清楚了。   白向墨对很多报纸都非常无语,“有的报纸太没节操,将犯罪过程描述得这样清晰,很容易引来模仿式犯罪。”   在后世,警察机关一般会对恶性杀人事件进行通报,可一般不会报道详细过程的,这样很容易引起模仿和不必要的恐慌。”   这里的报纸为了夺人眼球,作者恨不得将杀人的时候放了多少个屁都写进去。   白向墨也曾托孟夫人去跟相关人提起,不要报道那么仔细。   可惜一点用也没有,你不写会有其他报社的人写。   孟明锐看完所有访谈和介绍,对这个案子也没有了兴趣,将注意力拉回白向墨和齐铭身上。   “白哥,齐哥,你们再多住几天呗,干嘛这么快就离开。兴许过两天又会有奇案,你们现在已经在北平打出名气,要是再查几个,就会成为北平名侦探了!”   警察局这次虽然抢了不少功劳,可也不敢将白向墨三人给抹掉,毕竟他们可是孟家这边的人。   因此也有不少人将注意力放到了他们身上,尤其三人都是容貌出众的人,背景又不一般,更觉得是个噱头,进行大肆报道。   白向墨摇摇头,“我出来太长时间了,而且就快中秋了,我得回去陪母亲和小姑。”   孟明锐闻言也不好强求,目光投向齐铭,极力挽留道:   “齐哥,你留下来吧。这么多天你都没回来了,这次也该在家里过。你自从来到北平就一直忙着查案,总得在家里陪陪爹娘。你回上海除了我小舅也没别的亲人,回去多寂寞,还是这里热闹。”   孟明锐需要过一阵才能回上海,特别不舍得放白向墨和齐铭离开。   他现在在小伙伴面前特别有面子,要知道这次能查清,他功不可没!   要是两个哥哥能继续留下,肯定还会接到其他案子,他也能沾光在北平火起来。   谁要敢再说他孟三少是个纨绔,他给对方一个大嘴巴子。   “谁说我没有别的亲人。”   孟明锐眨了眨眼,想了好一会齐铭还有什么家人,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摆摆手说:   “白哥是你最好哥们,可中秋节应该跟家人在一块,哥们不算数。”   齐铭一副看傻子的样子看他,“谁说我们只是哥们的?”   “不然呢?”孟明锐瞪眼,“难道白哥认你做干爹啊?”   齐铭直接一脚扫了过去,孟明锐已经习惯他时不时动手动脚,迅速反应跳到一旁。   那一脚从孟明锐屁股擦过,那力度要是没躲过他屁股都能踢肿了。   孟明锐一脸庆幸,不满道:“齐哥,你有话说话,动什么手……不,脚啊,君子动口不动手。”   “对你,不必。”   孟明锐噘嘴,朝着白向墨娇嗔,“白哥,你看齐哥!他又欺负我!”   那动作极为矫揉造作,看得白向墨直起鸡皮疙瘩。   “你的齐哥说得没错,我们确实不只是哥们。”   “啊?”   “我们还是……”   “什么?”孟明锐眼里充满了求知的眼神。   “就不告诉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2 23:22:05~2021-09-13 20:5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chayy兰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85070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问清书 5瓶;不打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2更)归家   不顾孟家人的挽留, 白向墨和齐铭选择八月十五之前回家。   他们离开上海已经一个多月,白向墨很担心家里。   虽说白喜儿和林宛如现在都很独立,又有侯三他们在照看着不会出什么事, 可他还是想早点回家看看。   中秋团圆节, 白向墨也更希望待在家人的身边。   白向墨现在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他和原身有差别, 可某种意义来说又是一体。   他从来都觉得林宛如和白喜儿就是自己的妈妈和小姑, 甚至受到原身影响, 和她们关系比上辈子家人更亲密。   和来的时候不同,白向墨和齐铭回去的时候是坐飞机回去的, 机票是孟夫人给买的。   孟家并没有空军, 因此只能坐民用飞机。   白向墨是真不想接受这份好意, 要知道现在从北平到上海的机票需要两千大洋, 还不是直达的, 中间需要中转,分别在天津、青岛、连云港、南京停留, 一上一下白向墨觉得不够麻烦的。   可孟夫人坚持,说是他们是为了自家来的, 不能委屈了他们。并且已经订好了票, 白向墨只能心中滴血地接受这份好意。   这时候的飞机都很小,白向墨坐的还是比较大的飞机,只能坐三四十个人, 整体环境很是一般, 连后世普通舱都不如。   白向墨想到自己曾经坐过北京到上海的飞机,打折只需要四五百块, 对比之下更心疼了。   “这些票是航空公司送的, 不坐也是浪费, 正好体验一下坐飞机是什么感觉。”齐铭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忍俊不禁。   白向墨并不觉得被安慰到,他上辈子经常坐飞机,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坐都坐了,纠结也没有什么意义,努力将所需要花费的钱抛到脑后。   “你其实不用陪我回去,干娘他们很想你留下来陪他们。”   齐铭和孟家人是实实在在把对方当家人的。   “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上海那边也有一大堆事需要我去处理,俞先生已经发电报催了好几次了。”   白向墨知道这并不是主要原因,主动握住他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一上一下好几次,飞机飞得也不太稳当,白向墨坐得再也不想享受这个福气了。   一下飞机,得到消息的侯三已经开车在机场坪上等着了。   “白先生,老大,你们竟然去了这么长时间!要不是白先生家人还在这边,我以为你们不打算回来了。”   齐铭将行李放到后备箱里,“上海就是我们的家,哪里也不会去。”   “ 我可听说了,你们在北平破的分尸案,在上海这边都传得到处都是。白先生通过腿骨就能推断出死者身份,简直太神了。”   连环分尸案极具吸引眼球的元素,因此迅速在各个城市宣扬开来。   白向墨和齐铭都是从上海过去的,上海更是大力宣扬他们的睿智。   “这次也是我们运气好。”白向墨很淡定。   “这哪里是运气,就是本事!”   白向墨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些什么。   分尸案比他想象中要容易,宣文博如果完全是随机杀人,并不会去通过接触去查探受害人的身份背景,他们恐怕就没有这个好运气,这么快查明真相了。   “分尸案之后,很多人都找到我这里,想让你们去帮忙去查案。人那叫个多,我现在躲在殡仪馆都不敢出来了。”   警察局办事效率有限,而且上海情况复杂,华界、公共租界、法租界,各自都有自己独立司法系统。   一旦案子同时涉及两个区域或者以上,因为互不干扰原则,会让警察查案难度更高。   因此很多人都不指望警察局或是巡捕房,家中若有命案宁可去找私家侦探。   齐铭和白向墨原本名气就非常大,现在在北平又干出这样的大事,找他们的人更多了。   “公司那边怎么样?”   “ 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几起骗保命案,估摸知道你们不在,骗保案对比之前可谓是暴增。多亏有玉姑娘在,她可帮了不少忙。”   白向墨闻言很是高兴,“看来她现在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   “比起您还是差远了。”侯三真情实感道。   “她没有系统学过现代法医学,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非常厉害了。”   玉胜男没有医学基础,完全是靠仵作的传承和平常认真观察和学习,虽然已经足以应付很多案子,可基础还是不够扎实。   有些技术由于她没有学过化学、生物等,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也就难以灵活运用。   白向墨带着她的时候,还会手把手教导很多基础知识。   “在想什么呢?”齐铭望着他,语气有些低沉。   白向墨回过神,“我在想能不能把玉胜男送去学校学两年。”   “只要她想,公司可以供她上学,只要毕业之后在公司至少工作五年即可。”   齐铭很是赞同这个提议,否则白向墨还得花很多时间给玉胜男补各种功课。   两人虽不会发生什么,可这也占用了他们二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也不希望白向墨太累。   “她是好学的姑娘,肯定会乐意的。”   前面开车的侯三忍不住道:“白先生,你特别喜欢送女孩子去读书。”   “女孩子就该多学一学,这样才能自立自强也不容易被欺骗。”   “这倒是,我以后也让我女儿上学,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回到殡仪馆时天已经黑了,一回到家就闻到了熟悉的饭香,让白向墨忍不住吞咽口水。   一听到动静,正在厨房里忙活的白喜儿和林宛如连忙走了出来,看到两人归来,林宛如忍不住红了眼。   这还是儿子第一次离开家那么久,还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林宛如心里一直很担心。   “都瘦了。”林宛如上下打量两人。   白喜儿笑道:“嫂子,您不能睁眼说瞎话啊,石头明明胖了一圈。”   这话不作假,白向墨在北平天天被孟夫人喂好吃的。   在上海大家都很忙,都只是正常时间吃饭,不会想别的。   孟家不一样,光厨子就有两个,什么时候想吃都有人做好端上来,每天都不带重样的。   孟夫人又特别会劝,白向墨不知不觉就吃了很多东西。   林宛如被这么一提醒,眼中‘儿子在外头辛苦’的滤镜没了,才感受到确实是胖了一些。   白向墨知道林宛如是担心自己,笑道:“娘,我在北平还挺好的,没有水土不服。工作也挺轻松,那边也有很多人手,很多时候都是派人去跑腿的。”   林宛如见人都回来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夸齐铭照顾得好。   自己儿子自己知道怎么回事,要是没人看着,很容易废寝忘食。   饭桌上,白喜儿提起了分尸案。   这个案子实在太过瘆人,又是白向墨和齐铭去调查的,因此都想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白向墨趁此机会夹带私活痛批恋爱脑,很担心白喜儿也是这样拎不清的,那他可得要活活气死。   白喜儿连连点头,感叹道:“这世道真是什么人都有,我看报纸上刊登那凶手的相片,明明长得人模狗样的,竟然这么可怕。”   白向墨:“你以后出门在外一定不能跟陌生人走,就算是老人孕妇孩子也不行。”   几位受害人中,有的受害者并不认识宣文博,只是看他长相英俊谈吐优雅还开着车,对方好心载她们一程就高高兴兴的上车了,毫无戒备之心,结果就被害了。   宣文博这样的还容易警惕,毕竟他是个男性,面对他的警惕心会增强。   最怕就是老人孕妇孩子,看起来没有什么杀伤力,可一旦被带到没人地方,就会被他们的同伙下毒手。   白向墨也跟林宛如和白喜儿询问她们这边发生的事,白喜儿对此特别有话说。   她现在每天上学都特别开心,虽然学习确实很辛苦累人,可一点点理解那些陌生的东西,她就觉得很高兴。   她在学校人缘也很好,有不少知心的朋友。   大家都觉得她特别可靠,什么话都喜欢跟她说。   “我最好的朋友赵晓宁最近都不来上学了。”白喜儿深深叹了一口气,表情透着担忧。   白向墨:“她家里不让她上学了?”   这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按理白喜儿都习惯了。   白喜儿摇摇头:“不是,她在家照顾她弟弟。她弟弟最近生病了,吃了很多药也治不好,大夫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赵晓宁的弟弟赵晓明,很健康活泼的一个小孩子,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病倒了,大夫束手无策。   因为赵晓宁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在外面做生意,姐弟两相依为命,所以看弟弟这个样子,赵晓宁也就请假在家里照顾弟弟,生怕出什么意外。   “去西医那边看了吗?”   “都看了,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明天放假,我想去她家看看。”   林宛如点点头,“是得去看看,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让她尽管开口。”   白喜儿点头应下,这件事很快又被另一个话题带过去了。   夜深时,白向墨将齐铭赶回了自己的房间,齐铭气闷却又无可奈何,心里很是委屈。   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去洗漱的欲望。   昨天晚上还同床共枕,今天就要独守空房了。   齐铭几次从沙发上站起来看,想要理直气壮地去隔壁,他们都是一家人了,凭什么不让他住在那里!   可大步走到门口,手刚握上门把就蔫了。   别看他的气势比白向墨要强,可两人相处中,白向墨可比他刚多了,说一不二。   他能怎么办,自己选的只能宠着呗。   齐铭正打算从柜子里拿出酒,就听到门口‘咔嚓’一声,房门被打开了。   白向墨盯着还在滴水的头发,穿着睡衣走了进来。   看到齐铭还穿戴整齐,微微诧异。   “你怎么还没有去洗漱?”   齐铭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怎么来了?”   “我刚才没说吗?我让你先过来,我洗完再过来,你这边只有一个洗澡房。”   白向墨说完才反应过来,明白他为什么没有换衣服,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心疼。   齐铭大跨步走过去,将白向墨紧紧地拥入怀中,心底的患得患失彻底消失。   白向墨任由他抱着,好一会见他不松开,才忍不住道:   “今天奔波了一天,赶紧去洗洗吧。”   齐铭这才松开,急急往浴室走去,没一会又出来了。   上衣已经被脱下,露出结实的上身,身上的疤痕更衬托出他的硬朗与性感,充满着攻击性。   “怎么了?”   “你要不要再洗洗?我们一起。”   白向墨顿了顿,“好。” 第86章 (1更)事业   白向墨和齐铭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 林宛如和白喜儿都已经上班上学了,桌上摆着已经做好的早点。   “饭菜都凉了,我去重新做。”   齐铭神清气爽, 精神抖擞, 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他撸起袖子,想要搞一顿大餐。   白向墨身体有些疲惫, 不过精神还算好。   两人昨天晚上自然而然完成生命大和谐, 那种陌生又激烈的感觉令彼此感到极为的新鲜和刺激。   整个过程十分痛快, 负距离接触,让彼此更加了解对方。   晚上到没折腾多久, 一次便是结束, 毕竟奔波了一天, 齐铭倒还罢了, 白向墨身体扛不住。   可等到早上两人睡够了, 好戏才刚刚开始。   两人极为尽兴,若不是饿了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现在两人相处, 明显彼此之间的气场发生了变化,谁也说不清楚是什么, 却明显和之前有所不同, 这让白向墨感觉很是神奇,有些不习惯却也不讨厌。   “不用了,把这些热一热就行。”白向墨道。   早餐是包子和瘦肉芥菜粥, 正好符合他此时的身体情况。   “好。”齐铭十分乖顺地照做, “你还想吃什么?我中午让侯三送过来。”   林宛如现在上班很忙碌,中午休息的时间很短, 齐铭和白向墨也没什么时间, 基本都是在食堂解决, 偶尔会让侯三从酒楼里带菜回来。   他们住这地方,普通酒楼一般都不会提供送餐服务。   齐铭此时觉得住在这里也不太好,距离繁华地方还是有些远了,很多食物现做现吃才美味,被捂着带过来,味道就逊色了许多。   白向墨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现在都已经快临近中午了,下午饿了的时候吃点点心就行。况且我们这么久没回来,估摸一大堆事情需要处理。”   “那可不行……”齐铭上下打量他,意味明显,“还是得补补。”   白向墨嘴角抽了抽,他又不是林黛玉,之前身体确实差了些,现在对比齐铭那也是远远比不过,却也不需要这样对待。   跟对待易碎玻璃似的,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白向墨拿起果盘里的苹果,直接砸了过去。   齐铭一手接住,摸了摸鼻子,讪讪笑了笑。   “那我让侯三一会过来的时候带一些点心过来,回头你饿了就用点心垫垫。”   白向墨的办公室就在这里,处理事情也都在这。   齐铭则得去公司,今天还得去俞先生那里报到。   他是俞先生手底下的得力干将,不仅仅负责理赔这一块,如果只是这些工作他会轻松得多。   人命理赔案毕竟只是少数,他还要帮忙处理其他事务。   齐铭这一走就是一个月近两个月,俞先生催得厉害。   比起在北平,上海各种事要多得多。   白向墨也不轻松,他要书写非常多的论文对各种法医学理论进行解释,比如如何通过耻骨联合面判断年龄,为什么耻骨联合面能够反映一个人的年龄,这些基础理论知识都是白向墨曾经只需要学习和大概理解,并不需要去论证。   现在为了让这些理论能够说服大家,让人信任这种判断依据是靠谱的,他就要进行大量的文章和利用实际的案例去论述。   只有这些论述被人承认,才能更好地推广和证明自己鉴定的结果是准确的。   白向墨并不是学术型的,虽说从前也要发表一些论文,并且获得不错成绩,可对比大牛他差远了。   这对他来说比验尸要难得多,每天写论文写得头秃,还要去搜集各种资料。   比如要搜集本地各个年龄层的耻骨联合面,这样更能准确地推断死者年龄。   这多亏有了玉胜男,她从小在义庄长大,消息比较灵通,知道哪里有无人认领的尸骨等。   白向墨还没吃完早点,俞先生那边就打来电话催齐铭赶紧过去一趟。   齐铭无法,只能抓了一个包子,迅速在白向墨唇上吻了一下就拿着外套离开了。   白向墨轻轻抚着好似还带着对方温度的嘴唇,无意识地笑了笑。   当他来到办公室的时候,玉胜男早就已经等在那里了。   “老师!”玉胜男看到他,高兴地站了起来,眼睛亮亮的。   白向墨看了一眼办公室,他虽然走了一个多月,但是屋子里干干净净的,玉胜男每天都过来打扫和整理。   “等久了吧?”   “没有没有,我还以为您今天不来呢。您昨天刚回来,我以为你会多休息几天。”   玉胜男殷勤地给白向墨倒茶,“老师,您走这一趟,名气更大了。现在大家都知道您的大名!都说您特别的厉害。”   玉胜男与有荣焉,为自己有这样的老师感到骄傲。   很多人重点都在于白向墨很厉害,而不是认为他是个摸尸体、不吉利的人。   “柳女士和孩子的病情怎么样了?”白向墨问。   他将青霉素制作出来就交给了被梅毒困扰的柳文心,这件事他一直是交给玉胜男去做的。   毕竟这种病对于现在的女性蠰蒶来说难以启齿,他又不是正经医生,柳文心面对他很容易感到窘迫。   玉胜男是个女孩,她去观察和叮嘱更为合适。   “柳女士和孩子都好了!去医院复诊,医生们说她已经没事了,因为治疗及时对孩子影响也不大。”   玉胜男说起这件事就很是开心,柳女士成功生下一名女婴,非常的可爱漂亮。   不过去的是俞先生的医院,青霉素事关重大,因此并没有对外宣传,目前只有柳女士和几位医生知道。   白向墨已经将药品和制作方法等都交给了齐铭,让齐铭交给俞先生。   他目前所提炼的方法效率还是很低的,想要通过现在的生产力达到量产,需要专门的医药工作者去研究。   白向墨对此只要求若是能量产,请务必将来可以以优惠的价格卖给为国受伤的人,并且他若想买可以优先提供。   白向墨点点头,他将想要送玉胜男去学习的事告诉她。   “你虽然现在已经比很多检验吏还要厉害,但是如果没有系统学过基础知识,后期想要提升会艰难得多。而且很容易只知表面,不知缘由,看我书写的资料也非常费劲,以后还不好带学生。”   旧式仵作终究会被彻底淘汰,只有学习了基础知识的医学生掌握法医学知识。   到了那个时候,玉胜男仅凭经验也不是不能继续这份工作,却难以胜任白向墨所想的让她将知识传递给更多人的工作。   因为她会在那些医学生面前暴露自己的无知,导致没人会愿意去听她的话。   她身为女性在这个时代本就处于劣势,若是实力不够扎实不够强,更不易前行。   玉胜男深以为然,她啃白向墨所书写的报告的时候,特别的痛苦。   很多字明明认识,可放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化学知识一无所知,经常听得她仿若在听天书。   让她套用公式计算年龄,她完全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怎么下手。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找白喜儿补习,重新开始学数学。   “我,我愿意!别说五年,让我签约十年一辈子都行!”   玉胜男想要上学,从小就想,只是没有这个机会。   她的字都是到处蹭着才慢慢学会的,现在能上学,而且不只是小学中学的基础知识,只要能考上还能去医学院!   这让她怎么会不愿意?   华兴保险又极为靠谱,很多人想要进都进不去,她能被收,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若这条件都不答应,那不是傻缺吗。   不过很快又冷静下来,谨慎问道:“老师,那我还能跟着你学习吗?”   “当然,你未来会很辛苦。因为不仅要跟普通学生一样学习,还得做我的助手。”   白向墨目前没有找到其他合适的助手,还离不开玉胜男。   而且玉胜男现在也快二十岁了,现在不赶紧学,以后若是结婚生子了,恐怕就没有那么多的经历了。   想到这里,白向墨问道:“你现在有心上人了吗?”   玉胜男顿时红了脸,别看平时好像男人一样大大咧咧,可在感情方面还是个小女孩。   “没,没有。”   “不用害羞,有结婚的对象你提前跟我说,让我有准备。”   “准备?”玉胜男不解。   白向墨没有解释,只道:“老师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若你今后结婚生子,希望你也不要放弃事业。哪怕不继续做法医,做个授业解惑的老师也行。”   现代女性经常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最后彻底回归了家庭。   这是每个人的个人选择,白向墨不好做评述。   可作为一名老师,辛辛苦苦带出来一个学生,结果带着一肚子学位回归家庭奶孩子去了,真的会非常气闷。   白向墨就见过这样的事,那学生还是个女博士,是万里挑一的人才,结果就去做家庭主妇去了,把她的教授气得半死。   偏偏这种事又不好说什么,毕竟是个人选择,无法进行强求。   况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兴许这并不是那些女性真正想要选择的,只是迫于现实无奈。   玉胜男瞪大眼,完全没有想到白向墨会担心这个。   她完全无法理解好不容易学了一身本事,一结婚生子就全抛脑后的做法,这不是白瞎那么努力吗!   若是如此,还不如一开始什么都别学。她虽然对此感兴趣,可学起来依然很苦,还要顶着很多人质疑和鄙夷的目光。   “老师,我绝不是那样的人。我宁可再也不结婚生子,也不会丢弃这门手艺。”   白向墨笑了笑,“希望你今后能记住今天说的话,家庭和事业往往难以平衡,可老师依然希望你在事业有所成,而不是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家庭中。经济地位决定家庭地位,这对于你更好经营自己的婚姻家庭生活也是有帮助的。   这并不是让你放弃家庭的意思,只是希望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提前想好会面临的困难,该如何去解决,做好充足的准备。”   白向墨这辈子是不会有这种困扰了,他的伴侣充分理解他的工作,而且两人还经常是搭档。   他们两人在一起也不会生出孩子,目前也没有领养的打算,会比很多有家有口的人自由很多,肩上没有那么多责任。   玉胜男郑重应下,这些话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心中很是感动。   白向墨虽然比她大不了几岁,却好似她的长辈一样关心她,令她十分敬重,喜欢听他说的那些大道理。   白向墨将在北平验尸的报告交给玉胜男,让她先去看一遍,自己则处理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的工作。   下午的时候,侯三带来了不少广式点心。   白向墨跟玉胜男吃完到了晚饭时候也不觉得饿,干脆不急着吃饭,继续处理手上的事。   晚上八点的时候,两人才从办公室里出来。   因为天黑,玉胜男干脆不回家,跟白喜儿一起住。   她现在经常留宿,跟白喜儿睡在一起。   原本还觉得白向墨回来了,他虽然是老师可毕竟是个男人,总是不太方便,不好再留下。   可听说他去隔壁住了,深深地看了自己老师一眼,就心安理得的住下了。   此时齐铭还没有回来,俞先生露出了资本家的嘴脸,有一大堆事需要让齐铭去处理。   “喜儿怎么了?”   白向墨一回来就感受到白喜儿情绪非常低落,明显是遇到了什么事。   “哎,赵晓明那孩子,没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1-09-13 23:16:44~2021-09-14 20:5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噔噔灯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鸭子 20瓶;紫雾弥漫 14瓶;zxcvnm、噔噔灯咚 10瓶;土土每天都很棒 5瓶;不打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2更)【恶魔】丧事   白向墨惊讶极了, “没了?怎么就没了?”   赵晓宁经常跟白喜儿一起玩,有时候会带着自己的弟弟赵晓明。   白向墨也见过那个孩子,长得跟姐姐很像, 非常漂亮的小男孩。   不过八-九岁的孩子, 特别喜欢干净,不像同龄男孩一样跟只泥猴似的到处乱滚乱蹭。   他喜欢干净, 整个人白白净净的, 听话乖巧跟着姐姐不吵不闹的, 看着特别讨人喜欢。   虽然没有一些孩子那么壮实,却气色红润, 能跑能跳的, 一看身体就很健康的。   这没多久, 人竟然就这样没了。   “可不是吗, 喜儿今天过去, 就看到家里挂丧幡,现在还等他父亲赶回来呢。”   林宛如深深叹气, 眼眶也红了。   她也是见过那孩子的,他们还一起去看过电影。   赵晓宁和赵晓明两姐弟是唯一过来做客的, 他们家住在殡仪馆, 他们自己虽然并不介意,可大多数人都是难以接受的。   因此白喜儿很少提起自己家住在哪里,倒不是以此为耻, 只是不希望让人侧目, 或是带来过多没有意义的关注。   白喜儿跟赵晓宁关系好,赵晓宁虽然有些害怕, 却也还是来了。   来了之后就发现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尤其白喜儿住的地方还那么好, 只有羡慕的份。   赵晓明也跟着姐姐来过一次,只要老实待在家里,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白喜儿也是把赵晓明当作弟弟看的,没想到人就这么没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也不知道生了什么病,竟然这么要命。”   白向墨也很是惋惜,现在的医疗不发达,很多病都查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是啊,明明之前好好的。不知道这几个月是怎么回事,他经常生病,整个人都蔫蔫的。我不久前见过他一次,好似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话都不怎么说了。”?   “娘,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吧,也不知道他们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得有人操持才行。”   虽然家里有佣人,可赵晓宁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没有个立得住的成人主持,只怕一团乱。   林宛如在这方面是专家,她现在不仅熟悉中式葬礼,对西式葬礼也门儿清,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刚才就跟刘经理请假了。”   “那您早点休息,恐怕明天有得忙了。”   被人家操办葬礼和在殡仪馆不同,这里有成熟的团队,什么东西都有,做起事来会顺畅很多。   赵晓明是个孩子,突然离去肯定连棺材都没有准备好,需要操持的东西和事情特别多,还没有助手帮忙。   “你还没吃过晚饭吧?我先去给你热一热。”   “娘,您就不用操心了,我要是饿了自己能动手,而且这里不是还有胜男吗。”   林宛如这才应下去休息了,明天必须要赶早过去。   白向墨热了饭菜,让玉胜男出来吃饭,并询问喜儿的情况。   “她没事,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玉胜男叹道。   白向墨点了点头,这种事确实冲击很大,身边的人就这样没了。   “老师,我觉得赵晓明的死有点蹊跷。”   白向墨抬头,“你打听到什么?”   “倒也没有,只是喜儿说那孩子这段时间一直身体不太好,而且一惊一乍的,好像特别怕人。整个人性子都变了,他姐姐问他他却什么都不愿意说,还跟姐姐生分了。”   白向墨放下筷子,变得严肃起来,“还有这样的事。”   “他姐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孩子怎么都不肯说。那段时间他的学习成绩很差,他姐姐就以为他是学习压力太大导致的,还安慰他努力就好。不过这并没有用,病情加深,现在还一命呜呼了。 ”   白向墨记得赵晓明的成绩很不错,是个非常聪明机智的孩子。   他当时来这里玩的时候,白向墨也在家,他还很好奇地询问了他好多关于命案的问题。   白向墨当时并没有糊弄,认真地回答了并教他一些基础知识点,他很快就弄明白了,下次见到的时候都还记得。   赵晓明还说自己想要去学医,可以给人治病,也可以转行去学法医。   他现在才刚刚二年级,那些知识都比较简单,他突然成绩下滑这么厉害,实属不太正常。   “他是不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白向墨想到一种可能。   玉胜男摇了摇头:“不太清楚,我们没有聊到这。”   白喜儿现在情绪不稳,她也不好问得太过详细。   白向墨觉得这件事必须要查清楚,这么一个健康聪明的孩子,说没就没了,他直觉其中有猫腻。   两人吃完的时候,齐铭回到了家。   白向墨打发玉胜男去陪白喜儿,自己负责收碗。   玉胜男看了看齐铭,明显感受到这个男人一走进来,眼里只看到了白向墨。   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极为明显,想装瞎都不行。   她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就进了屋。   “我来收。”   齐铭大步跨到白向墨身边,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就积极主动地干起了活。   这种事齐铭以前就经常做,可白向墨总觉得哪里不同。   白向墨并没有拒绝,他从前就特别讨厌做家务,不过也不是那种甩手掌柜,也会在一边帮忙。   “你刚才跟你的学生在说什么?表情那么严肃。”   白向墨将赵晓明死了的事说了,齐铭也很是诧异,他也认识那对姐弟的。   “这里头肯定有问题,那孩子是不是在学校被欺负了,他这样长得漂亮干净的,很容易被一群淘孩子欺负。”   “我也是这么想的,明天我先过去看看。”   这一切只不过是猜测,还得去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兴许真的是突发疾病也不一定。   晚上,刚刚食髓知味的两人又闹了一会,不过节制了许多。   第二天一大早,白向墨、林宛如跟着白喜儿一同前往赵家。   赵晓宁家境不错,在弄堂里有一座带着大院子的小楼,大门口挂着白幡,屋子里有不少人。   还未靠近,就听到屋子里有吵闹的声音。   “怎么回事?”白喜儿连忙加快步伐冲进屋子。   林宛如是小脚走不快,白向墨陪着她并不急着往里赶。   可那动静越来越大,还有人咒骂的声音,让林宛如心中很是着急。   “石头,你先别管我,赶紧进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白向墨应下,小跑进入赵晓宁家。   一进去就看到一堆人站在灵堂上,有四个中年男女正指着赵晓宁的鼻子骂。   骂的话十分难听,什么脏的臭的都说了,完全不考虑对方只是个孩子。   尤其是冲在前面的一个女人,唾沫横飞,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赵晓宁骂得尤为的难听。   白向墨很快就听明白了怎么回事,这几位是赵晓宁的叔婶,都在骂赵晓宁害死了自己的弟弟,生怕弟弟继承了家产。   赵晓宁穿着孝衣一脸呆滞地跪在地上,为自己的亲弟弟烧纸钱。   对于外界的咒骂声充耳不闻,好似不关自己的事一样。   白喜儿听着却是很生气,怒道:“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晓明走了晓宁那么难过,你们还要说这样的话,你们还是不是人!”   “你个小丫头是哪里蹦出来的!我们教训我们家的人,关你屁事!”另一个年纪较轻的大婶道。   “你给我滚开,老娘今天非要亲手教训这个死丫头不可,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要害死,这样恶毒的人绝对不能留!”   骂得最凶的女人将白喜儿一把推开,扬起手就要往赵晓宁脸上扇。   白向墨连忙冲过去抓住了她的手,并用力将她推到另外仨人身上,四个人踉跄了几步,差点就给摔了。   “你是哪里来的小瘪三!竟然敢动手,我非弄死你不可!”   骂最凶的女人直接蹦了起来,想要对白向墨动手,却被自己男人给拦下了。   那男的从白向墨的衣着看出,他绝对不是一般人,这一身那么富贵,要是招惹了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白向墨身上穿的都是齐铭给他置办的,极为昂贵,衬托得人更为气宇轩昂,不懂行的人也看得出很贵。   “你干什么,赶紧放开我,我非要给他个教训不可!竟然敢推我王金花,不要命了!”   赵富贵瞪了自己婆娘一眼,用眼神示意白向墨的穿着。   王金花这才恢复了一点理智,低声咒骂了几句却不再动手。   白向墨冷冷地扫了几人一眼,“你们是来吊丧的,还是来闹事的?”   “你是谁,管你什么事,我们教训我们自己的晚辈,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敢说什么。”王金花梗着脖子道。   赵富贵谄媚得多,恭恭敬敬问道:“敢问先生是哪一位?”   “我和赵晓明是忘年交。”白向墨简单道,“你们凭什么说赵晓宁杀害了自己的弟弟?诬陷也是犯罪。”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晓明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他没了,谁获益最大?不就是这个死丫头吗。”   一旁的赵富强说道,他长得贼眉鼠眼的,眼神滴流滴流地扫着白向墨,心中暗暗计算白向墨这一行头值几个钱。   他知道自家二哥生意做得不错,没想到还真认识不少能人。   年纪轻轻就这么富贵,气质也很是不一般,家里肯定很不赖。   王金花狠狠地剐了赵晓宁一眼,“这丫头你别看年纪小,心眼特别多,当初就撺掇我们二弟分家,生怕我们这些亲戚占他们便宜。   现在又趁着她爹不在,故意下手害死弟弟,以为这样自己就能独霸财产了。生病?我呸!”   *   作者有话要说:   赵家姐弟是上一章提到的白喜儿的同学以及同学生病的弟弟。   感谢在2021-09-14 20:58:24~2021-09-14 23:0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饼饼 22瓶;满语芳归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潜伏   白喜儿听得直想扑过去挠人, 被白向墨给拦了下来。   “你们看过病历了吗?”   赵富贵冷哼,“这恶毒的死丫头早就跟大夫串通好的,傻子才信上面说的话。”   “这种话可不能胡说, 这对大夫的名誉会造成极大影响。如果不属实就是诬蔑, 只要他们提出诉讼,在牢里待五年都是轻的。”   原本盛怒的四人闻言顿时脸色一僵, 面带惧色。   王金花心中有些害怕, 却依然不肯服输:   “你别吓唬我们,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和这个死丫头是一伙的, 怕是她哪里勾搭来的, 故意在这当搅屎棍呢。”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白喜儿再也忍不住了, “我要去法院告你们!”   王金花也来劲了, 觉得自己猜对了, “去啊,真当我们拍了你们了!”   “既然如此, 那我现在就去请律师。赵晓明曾经在安心医院就诊过,安心医院是华兴集团旗下医院, 我身为华兴员工, 必须要维护集团名下医院名誉。”   白向墨走到一旁,拿起墙上的电话,直接拨了过去。   王金花及其他几人都愣住了, 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 白向墨已经挂了电话。   “你,你少吓唬我们。别以为在这假模假式的, 我们就怕了。”王金花说话明显没有之前有底气, “这件事我们占理, 就算告我们也不怕的!”   白向墨不欲再辩解,轻轻一笑,“希望你们在法院也能理直气壮。”   王金花还罢了,赵富贵和赵富强背后直冒冷汗。   他们很清楚地知道华兴在上海滩的势力,而且这家公司特别较真,若说真要告那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华兴是出了名的护短,若是敢招惹且不是占理的一方,绝对会被扒掉一层皮。   眼前的年轻人一身气派,只怕在华兴的职位不低。   招惹一个人不打紧,招惹华兴那可就要了命了。   赵富贵连忙扬起讨好的笑容,对着白向墨点头哈腰。   “先生,我们刚才有眼不识泰山,家里女人没见过世面就喜欢嘴贱胡咧咧,还请先生莫要当一回事。”   说着,竟是扬起手直接扇了王金花一巴掌,怒斥道:   “你以为这是你那些狐朋狗友,什么狗话都往外喷,还不快点给这位先生道歉。”   王金花直接被打懵了,可看到丈夫盛怒的样子,只能一边扇自己的脸一边道歉。   “先生,我掌嘴,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刚才都是太伤心难过才说了浑话。”   “对,对,那么好的孩子就这样突然没了,我们也是心急。”赵富贵连忙找补。   白向墨态度强硬,“有话一会请跟律师谈。”   赵富贵几人急得脸上直冒冷汗,一直想要跟白向墨套近乎。   白向墨并不理会,而是去迎进屋好一会的林宛如。   林宛如自从拥有了自己的事业,而且打交道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变化。   更加地端庄大气,温婉的同时又透着令人放心去信赖和依靠的韧劲。   她本就是世家出身,此时更具有富贵人家出身才有的贵气。   有了刚才白向墨的震慑,现在再看林宛如,赵富贵几人更不敢轻视。   林宛如主持葬礼,他们都不敢多说什么。   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赵晓宁,被林宛如柔声细语地安慰时,彻底崩溃了,哭得嘶声裂肺极为凄惨。   赵富贵几人撇撇嘴,并不以为然,明显对这个侄女并不喜欢。   白向墨并不了解赵家的事,不过看这几位趁着赵晓宁父亲没回来就在这大闹,就知道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们的穿着打扮,明显就是普通的小市民,与赵晓宁颇为富裕的家境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依照目前掌握的消息,白向墨推断这是看赵晓明没了,想要来吃绝户。   知道赵晓宁是个厉害的,还想把害死赵晓明的罪名安在赵晓宁身上,所以才会这么激动。   律师到场之后,赵富贵几人更加安静了,不敢对赵晓宁再做些什么。   他们觉得占不了什么便宜,直接离开了赵晓宁家,根本不管一个半大孩子能不能操持整个葬礼。   虽说这里有林宛如,可作为死者的叔叔伯伯婶婶,未免太过凉薄。   白向墨看赵晓宁痛苦的样子,此时也不好提出对赵晓宁进行尸检,他看这边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去找了那几位曾给赵晓宁看过病的大夫。   “他是惊厥引发的高热,并且伴随着失眠、丧失胃口,使得身体虚弱直至衰败。”   白向墨皱眉,“也就是说,他遇到了令他害怕的事,心理影响了生理?”   医生点了点头,“我是从患者表现推断出来的,患者对我极为排斥,根本不让人靠近。一旦靠近,他的反应会非常的强烈,更不宜于他的病情。所以没法做仔细检查,因此也无法给出准确答案。”   大夫给的诊断结果都差不多,都认为他是受到了惊吓。   由于患者的抵触,甚至出现了攻击性行为,他们也不能下结论,更不知道患者身上发生了什么。   “我当时就让她姐姐赶紧把家里的大人叫来,她只是个小孩子,这种情况下难以照顾好更小的孩子。可她的家长实在是不像话,孩子都这个样子了,还一点都不着急。”医生愤愤不平道。   “你联系过赵晓明的父亲?”   “那孩子当时情况很糟糕,所以我就让她姐姐去拍电报给他们的父亲,不行也可以叫其他长辈。结果人都死了,也没见长辈影子。”   赵晓宁虽然是个好姐姐,可她的年龄太小了,现在也不过才十三四岁,再成熟也是有限度的。   孩子恐惧的时候,象征着强大的成人更能给他安全感,赵晓宁瘦弱的肩膀还难以承担。   赵晓宁的父亲是为了这个家奔波,可现在孩子没了,再努力也无法挽回了。   “赵晓宁有透露过什么吗?”白向墨问。   医生摇了摇头,“我让她去学校里看看是不是有人欺负他赵晓明,他恐惧上学,畏惧别人,很可能是在学校被欺负了。可她去了学校,并没有调查出什么。   原本赵晓明在家休养,情况已经开始有好转,可他不知道哪里听说和在学校和他关系很不错的一位女同学落水没了,病情变得更加糟糕了。”   “落水没了?怎么没的?”   “他姐姐去打听了,说是小姑娘跑到河边去玩,不小心掉水里淹死了。这件事给赵晓明带来极大的刺激,原本只是身体比较弱,容易受到惊吓。   他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之后,其实已经有所好转。可自从知道自己的同学落水淹死了,情况一下子变得特别糟糕,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人就没了。”   “赵晓宁一直都待在家里,他是从哪里知道的?”   “不清楚。”医生也很纳闷,“一开始他突然病情加重,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后来还是他姐姐在他睡梦嚷出的梦话里得知了原因。”   赵晓宁也问了家中的佣人,她们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更别提跟赵晓宁说了。   “赵晓明身上有伤吗?”   “应该是没有的,他包裹得很严实,也不让姐姐查看。至少表面上看,没有看到伤痕。”   白向墨离开医院,更确定赵晓明遇到了什么事,令他十分恐惧,连最亲近的人都不敢说出来。   赵晓明所就读的学校是上海非常著名的贵族学校,属于全封闭寄宿式的,一个月只能回家一次。   学校管理很严格,白向墨进都进不去,别说去调查,只能先回家。   晚上,齐铭回到家,白向墨跟他提起了这件事。   “我觉得赵晓明在学校肯定出了事,那个小女孩的死我怀疑也有蹊跷,有必要进入学校去调查。”   齐铭闻言也点了点头,“听起来确实不对劲,晓明只是长得秀气,并不是胆小的孩子。要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不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赵晓宁一个小姑娘去学校找说法,根本不会引起重视,更别提能调查出什么。   如果证明赵晓明在学校里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导致了他受到极大刺激,最终因为恐惧而死亡。   这所学校的名声也彻底完了,校董们是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   “我们这样进去调查肯定不行,学校一定会包庇的。”齐铭道。   白向墨也明白这一点,哪怕有华兴作为靠山,也是不能硬来的。   这样一所贵族学校,背后的势力绝对不弱,多半还有洋人作为靠山。   现在的上海滩,华人在自家地盘话语权远远没有那些洋人大。   “你有什么办法吗?”   “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白向墨直接送给他一拳,“这种时候要严肃。”   “我跟一位校董关系不错,看能不能安排我们的人进去,再进行暗中调查。”   “安排我进去吧。”白向墨道,“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想要接触学生,最好就是去做老师。”   齐铭手底下确实有不少人,可能干这种事的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   就算混进去也就能当学校勤杂工,难以接触那群孩子。   贵族学校里的歧视链是比较严重的,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不屑与底层人接触。   “不行。”齐铭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虽说不知道是什么事,可卧底调查终究是有危险的。   “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   齐铭依然不肯,可看白向墨一脸期待的样子又不好直接拒绝,道:“这事我得再想想。”   第二天一大早,白喜儿从赵家回来了。   “小姑,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这段时间都在赵家那边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白喜儿道:“晓宁想委托你们帮她调查晓明的真正死因。他并不是简单地生病,肯定是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的。”   赵晓宁现在还要守灵,电话里又怕说不清楚,所以白喜儿主动跑这一趟。   “石头,齐先生,你们能不能帮帮她?她愿意出高价。晓明就这样没了,实在是太蹊跷了。”   白向墨望向齐铭,齐铭点点头:“她不说我们也会查的,晓明也是我们的弟弟。”   白喜儿顿时红了眼,“谢谢,我代表晓宁谢谢你们。”   “小姑,你那几件换洗的衣服,就过去陪陪晓宁吧。她现在肯定不好受,你在身边会好一些,学校那边我会帮你请假。”   白喜儿也是这么想的,赵晓宁现在情况特别糟糕,她可不想再出什么事。   “小姑,赵晓宁的爸爸还没有回来吗?”   白喜儿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他原本已经赶回来了,可半路上说是货出了点问题,他又回去了。哎,估计至少要晚上一两天吧。”   白向墨闻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还好有他们在,否则赵晓宁本来精神状态就不好,再加上叔叔伯伯婶婶们的咒骂,恐怕也会扛不下去。   自从被律师警告之后,那四个人就再也没有出现。   不过他们还是会派自己的孩子过来看看,也确实只是看看而已,没有调皮捣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希望赵晓宁跟他的父亲说一声,我需要对赵晓明进行验尸,看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赵晓宁还太小,没有决定的权利。   而且如果她这么做了,肯定会被骂的。   白向墨还是希望这个‘恶人’由他们的父亲担任,而不是明明有父亲却还得让一个小女孩扛起这一切。   “我已经跟她提过,她可以接受尸检。”   赵晓明入殓的时候,身体表面已经看不出什么,不过若是受到伤害,还是有可能通过尸检发现一些线索。   齐铭最终同意白向墨潜入贵族学校,他被安排成了教授小学自然课的老师。   这所学校说的都是英文,外国老师特别地多,这也是这所学校的卖点之一。   在如今,不少人都觉得洋人的东西更加厉害,洋人老师居多的学校也就会是个好学校。   这所学校确实建得非常漂亮,全部都是白色的欧式建筑,配上西方式的园林,好似在城堡花园中上学一般。   白向墨并没有教授赵晓明那个班级,因为若是特意指定班级,一开始就会被人怀疑。   包括那位校董,都不知道白向墨进到学校具体是来干什么的,他只安排人进去,其他一概不问,齐铭也一概不答。   白向墨还改了名字,用的是非常烂大街的英文名杰克,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白向墨刚进去的时候,他依照齐铭的叮嘱,并不急着进行调查,而是先跟同事们打好关系。   白向墨很快认识了一个热心的体育老师,两人的课程都是比较轻松的,又不是班主任不用管什么事,学校安排的宿舍又是挨着的,所以关系很快就热络起来。   “学校管理得很严格。”白向墨上了几天的班,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体育老师深以为然,“我们学校教导孩子还是很有一套的,利用严格的制度进行管理。只要送进来的,不管多熊,最后都成了父母的乖宝宝。”   “我平时上课,也没有觉得厉害在哪里啊?好像跟别的学校差不多。”   “你只管上课当然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学校是全封闭住宿式,教导学生要比普通学校方便得多。你知道黑室吗?”   “黑室?这是什么?”   “黑室就是黑室惩罚,如果有学生不听话,就把他们关进去,一天不听话,关两天,两天不听话关三天,直到妥协为止。”   一群熊孩子精力无限,可在这所学校里,大家都消停很多,否则会受到黑室惩罚。   一个人孤零零地被关在黑暗的狭小房间里,很容易让人产生恐惧感。   尤其对于孩子们来说,简直是难以抹去的童年阴影。   白向墨皱起眉头,这样的教育方式极为残暴冷酷,很容易影响孩子们的身心健康。   哪怕是成人,被这样地对待也很容易精神崩溃。   在后世这种惩罚多是一些戒网学校里会发生的,很多被送进去的人出来之后,精神完全崩溃了,没事的人都变得有事了。   “黑室经常有孩子被抓进去吗?”齐铭跟一位体育老师问道。   “几乎天天都有,受过责罚的孩子很快就会听话。而且不会在身上留下痕迹,避免很多麻烦。”   “看来这种教育方法非常有效。”   体育老师很是赞同,“可不是吗,要是慢悠悠地教人道理,他们是绝对不会听的,这么大的孩子,就需要严格教育才能压住他们身上的猴气。”   “可这样做不会对学生造成心理迫害吗?”   “哎哟,哪里有这么多讲究,我们谁不是从小被爸妈拿着竹条子揍过?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体育老师很不以为然,“你看咱们学校的优秀学生那么多,说明这样子做有效。”   “学校有没有发生过过度惩罚,导致的意外?”   体育老师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许久才开口道:   “能有什么意外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学校可不是普通人能进来的,都是有头有脸人物的孩子在这里,要是真出了事,这群人不得把我们给啃了不可。”   体育老师说着停了下来,斜着眼看白向墨。   “你为什么会问这些?”   白向墨没有半点心虚,笑道:“我有朋友孩子已经快到上学的年纪了,现在正在挑学校,委托我多了解了解。那朋友家里就这么一个孩子,非常的疼爱,生怕有什么闪失。”   “原来如此。”体育老师收回目光,他看了看四周,低声道:“你朋友家境怎么样?”   “很不错,他家里是有这个的。”白向墨用手做了一个枪的造型。   体育老师点点头道:“那你可以把孩子送到这里来,他在这里会感到非常的舒适。”   “你这是什么意思?能送到这里来的家境都不错啊。”   体育老师笑道:“那是对比外头的普通老百姓,可在这学校就是有高低的。如果家境只是一般,很容易被欺负。”   “学校不管吗?不是说管理很严格吗?”   “嗨,这并不冲突。”体育老师觉得白向墨有些傻,“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很多时候大家就当没看见。不过如果被欺负的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那老师肯定不能让霸凌的事发生,否则老子就要过来找茬了。”   白向墨对这所学校没有了一丝好感,原以为是上辈子那种戒网学校,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更多是弱肉强食,情况要残酷得多。   表面上虽然能维持平和,实际上问题非常的多。   白向墨想到赵晓明这样小的一个孩子在拥有这种校风的学校学习,他感到无比地同情。   赵家虽然确实还算不错,可对比这里很多人的背景,那根本不够看的。   白向墨非常关注赵晓明所在班级的人,他们上体育课的时候,他没课就会过来瞧瞧。   这所学校是男女混合学校,尤其是小学阶段,都是男女混合在一个班里上课的。   一个班的人数很少,只有二十个人,一下子走了两个,此时只有十八个人。   白向墨很快发现这个班,是有一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老大。   那个小男孩一看就特别的拽,脾气也不好,经常骂骂咧咧,动不动就要出手打架。   可大家都围着他转,非常地讨好。   同时还有两个人明显是班里的底层,他们经常被指派去做事,还经常被骂。   白向墨看到体育老师走过来,递给他一瓶水。   “谢了。”体育老师一饮就是大半瓶。   白向墨指着那个在破口大骂的男孩道:“那个最拽的小男孩是谁?在学校里也这么嚣张,打架骂人也没人管吗?”   “那一位家里是有枪的,势力还大得很。”   “他这个样子,家长不会质疑学校的教导吗?”   体育老师笑了起来,“你啊,也太过正直了吧。规矩是讲给穷人听的,有权有势的人制定规则,谁敢说这样就是违规的行为?而且这证明了他小小年纪就有领导力,还有极好的身手,家里人听了只会夸。”   “这种人家出身,厉害点总比窝囊要来得好吧?”   白向墨不置可否,“他平常还会欺负其他同学吗?”   “这小子机灵着呢,虽然喜欢耍威风和骂人,可也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之前有个小孩被欺负得更厉害,那个孩子没了,就换成这两位了。”   白向墨立马来了精神,知道这说的肯定是赵晓明。   “没了?怎么没的?不会是被这个学生给打了吧?”   “那倒不是,那个孩子是病死的。不过,说是欺负,其实这孩子对那死了的孩子也挺好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天啊,每天都为想名字头秃= =,大家要是有兴趣,就在留言里起各种接地气的名字ORZ   感谢在2021-09-14 23:02:17~2021-09-15 23:3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柚邺 30瓶;微尘、HB风扇 10瓶;月夜№修罗、凌轩 2瓶;莫问清书、不打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老师   这所贵族学校费用这么高昂, 还让那么多人向往,校风亦是不至于一塌糊涂,只剩下恃强凌弱。   若是闹得太过分, 学校也会进行适当干预。   毕竟, 能进来的人家再差也不是普通老百姓那样完全没有话语权的,若是闹出事来, 影响学校荣誉。   因此学校是有霸凌的存在, 可也在能接受范围之内。   有些家长并不是不知道孩子在学校是什么样子, 会面临什么。   可那些能够霸凌其他人的孩子父母都身居高位,他们平常也是需要去巴结和讨好的。   把孩子送到这里, 除了看重师资等, 也是为了给孩子铺路, 让他们认识更多有能耐的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欺负还是没欺负?”白向墨问道。   “孩子嘛, 能有多大坏心, 大多都只是调皮了一点。司隋元,也就是那个男孩。”体育老师指着操场上正跑得欢的男孩说。   “他平时确实霸道喜欢欺负人, 把别人都当作自己小弟,不过也很罩着他们。之前那个病逝的男孩叫赵晓明, 被他欺负最厉害, 可有什么好东西,也最喜欢分给他。要是其他人想要欺负赵晓明了,司隋元也会罩着他。”   准确说应该是打赏, 体育老师美化了这个行为。   如果自尊心强的人估计会很受不了被这样对待, 如果一开始就打算巴结的,兴许就没有那么气愤。   “前几天司隋元听说赵晓明病逝了, 还想翻墙去探望, 被抓了回来。现在放出来了, 学校还专门让人盯紧他。”   体育老师用下巴指了指一个方向,白向墨看到一个教工正在柱子后面,视线一直落在司隋元身上。   白向墨恍然大悟,难怪他刚才看到司隋元时不时就往那个方向看,恐怕他也知道自己被人盯着呢。   如果真如同体育老师所说,司隋元虽然会欺负人,却也不至于把人给得罪狠了。   不过这也只是一面之词,且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不同,不能因此判断司隋元和赵晓明的病情无关。   白向墨在暗中继续观察司隋元,发现他确实是个脾气暴躁,特别喜欢惹是生非。   面对高年级的挑衅也不带怕的,看不顺眼直接猛地就扑上去,先揍对方一拳,后面就算被打也赚了。   他哪怕被打惨了也不哭不闹,只觉得自己本事还不够,还跟人约下次再战。   白向墨观察的这几天,司隋元就没有哪一天不在打架的。   他喜欢欺负人也是真,他就跟个大爷一样,连作业都让人帮着做。   稍不顺心,就直接踢对方一脚。   不过白向墨观察到,他对‘小弟们’动手,和跟人打架的发狠还是不一样的,一般踢的也是屁股,不会朝着人脸上身上揍。   这家伙是真的皮,经常跟盯着他的老师玩猫捉老鼠,有时候把盯梢的教工耍得团团转。   不过学校就那么大点,学校防护更是军事级别的,他根本逃不出去。   每次被捉回来,他不仅没气馁,还越挫越勇,被找到的时间越拉越长。   “上面的电网通着电,你想要被电死,就爬过去吧。”   白向墨慢悠悠的从树后面走出来,对想要翻墙的司隋元道。   司隋元转过身,上下打量他,表情十分严肃。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白向墨并不意外自己被他发现,笑道:“盯着你不是正常的吗?”   “你是个老师,还是新老师,学校不会安排你盯着我的。”司隋元眯着眼道,“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盯着我,想要对我做什么?!”   司隋元先发制人,白向墨却不会被这么个小屁孩吓到。   “你要出去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   “你要是被电死,我身为学校老师也会受到影响。”   司隋元嗤了一声,自信满满道:“你少哄我了,电网现在根本没有通电。”   “上面的荆棘也足够你受的。”   “哼,小爷自有办法。”   “你拼命出去是为了祭奠赵晓明吗?”   司隋元惊讶,“你怎么知道?”   很快又反应过来,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之前被抓了好几回,他并没有掩饰这一点。   只不过他出不去,他跟其他孩子不一样,家里不在这边,平常大家放假他也不能出学校。   虽然也有专门的人在上海照顾他,可都是过来探望他,而不是放他出去。   “是又怎么样,他是我小弟,他出了事,我这个做大哥的必须得去看看。”   “你知道他生了什么病吗?”   司隋元摇了摇头,望向白向墨的眼神充满了探究。   “简单来说,他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导致精神崩溃,身体也随之衰败而死。”   “这怎么可能?!”司隋元不可置信。   “事实确实如此。”白向墨紧紧地盯着他,“他是在学校受到了刺激,很可能是被人暴力对待导致的精神崩溃。”   司隋元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顿时嚷了起来:“你觉得是我?!”   “难道不是?”   “怎么可能!他是我小弟,我罩着还来不及呢。”   白向墨笑着看他,司隋元梗着脖子道:“我就是让他帮我做做作业什么的。”   “你没有打过他?”   “我,我那能叫打吧,顶多是用身体教他怎么做事。我要是真动手,他早就不用来上课了。”   “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对他来说未必。”   司隋元顿时怒了,“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诬蔑我!”   说着还要扑过来打人,白向墨这几天早就观察到他的路数,且他一直跟齐铭学拳法,整个人敏捷许多,面对的又是个半大孩子,轻松地就躲过去了。   “赵晓明是我的弟弟。”   听到这话,司隋元停止了继续进攻。   “我怎么不知道他有个哥哥?”司隋元上下打量着他,一脸怀疑。   “他第一次去游乐场,就是我带着去的。”   “你是石头哥哥?”   白向墨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白喜儿一直叫他石头,所以赵晓宁和赵晓明也跟着一起叫。   “他跟我提起过,还说你特别厉害,能通过尸体知道他们生前发生的事。”   司隋元看向白向墨的眼神完全不同了,透着探究和好奇。   白向墨闻言,更觉得司隋元并不像是造成赵晓明精神崩溃的人。   如果只是一味地欺压,赵晓明不会跟他提起这些。   “你知道他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吗?”   司隋元摇了摇头,“我之前就觉得他变得有些怪怪的,那段时间我家里人来上海,我就没在学校里。等我回来的时候,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   司隋元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所以也没有特别地在意。   只是觉得赵晓明越来越不爱说话,还经常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他之前因为打架被关进了黑室里,出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很多学生进去之后都这样,大家提起来就特别的害怕。”   司隋元说到这里就很是生气,“都是因为我不在,别班的人就以为没人罩着了,就敢欺负我们班的人。”   他后来直接打回去了,也算给被打的人报了仇。   这件事白向墨也调查到了,几个孩子打架的起因也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赵晓明也是倒霉,他就是个劝架的,结果被搅和进去不说,还因为背景最小被当作这次打架的典型给杀鸡儆猴了。   “你跟你们班的梁静姝熟悉吗?”   “她是女人,我不跟女人玩。不过我知道她是跟赵晓明一样是个好学生,他们关系还挺好的。”   “她在落水之前,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这我哪里知道,你为什么提起她?”司隋元挠了挠头:“啊!你是过来调查赵晓明的死因的!梁静姝的死是不是也不简单?”   司隋元顿时来劲了,双眸亮晶晶的,自告奋勇道:“我能帮你的忙!”   白向墨犹豫了一会,可想到他这边恐怕很难有进展,便是道:   “这件事需要保密,你脾气这么急,要是说漏了嘴,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我绝对不会透露出去的!我绝对有能力胜任!”   白向墨看了他几眼,最终为难地点了点头,   “那你帮我去调查梁静姝落水之前是否有什么变化,但是不能惊动到大家,也不能让人看出你对她的死有兴趣。”   司隋元压下心中的激动,郑重地应了下来。   依然稚嫩的脸透着兴奋,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这个样子跟当初的孟明锐特别地像,都对未知充满了好奇。   尤其这种工作还带着一点危险性,还必须带着脑子去做,对于小男孩来说更加地刺激和新鲜了。   白向墨收拢了司隋元,自己另一头也在接近教授赵晓明班的老师们,想要从他们嘴里探听一些情况。   毕竟他也不能完全指望一个屁大的小学生,他没有将自己暴露出来,那都是很厉害了。   不过这些老师明显比体育老师要谨慎得多,并没有透露出太多的信息,对已故的两个学生都不太想提起。   他们中有一半都是洋人,在学校里地位高于华人教师,他们有自己的圈子,更是难以接近。   但是还是让白向墨查到了一些东西,和赵晓明一样,梁静姝的成绩原本也非常好,可这学期明显下滑。   司隋元那边也没有人让白向墨失望,不仅没有暴露自己的目的,还真调查出点东西。   “梁静姝在女生中性格也属于安静的,不怎么喜欢说话。所以她是不是有变化,表面上也不好看出来。不过她同寝室的女生们说,她晚上经常做噩梦尖叫,有时候在澡堂洗澡能洗好久,每次澡堂关门了才回来。”   这样的情况并没有延续多久,梁静姝回家时就落水没了。   其实原本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可特意去回忆,就觉得好似确实有不对劲的地方。   “你们班还有其他同学有明显变化的吗?”   司隋元摇了摇头,“感觉都挺正常的,别的班我也在查,不过需要一点时间。”   白向墨惊讶,他并没有吩咐司隋元去查别的班。   司隋元感受到他的目光,挺起小胸脯道:   “我做事你放心,必须周全!我爹说了,行军打仗不能只看自己一亩三分地,还要对周边形势做分析。”   白向墨笑了起来,对他竖起大拇指,“有大将之风。”   司隋元更是得意,自信心爆棚,立誓一定要查清楚整件事。   这是他占领的第一块地盘,出了事他必须得解决,否则以后就没法立威信了。   “赵晓明和梁静姝跟哪个老师走得比较近吗?”   司隋元一听就瞪圆了眼,很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他虽然年纪小,可从小家里就没有把他当孩子看,什么都跟他说,也不管荤的素的。   他眼珠子一转,更是兴奋了。   对于他来说老师象征着权威,如果能挑战权威,并且拉下马痛打,大家还称好,这简直牛逼大了。   司隋元认真地想了想,“他们两个都是老师喜欢的学生,所以跟老师的关系都不错。”   “平常私下经常有单独接触吗?”   “有,班里的各种作业和事务,都是交代她们去负责的。”   两个孩子乖巧听话学习成绩又好,老师们也就喜欢指派他们去办事。   这里的孩子一个个都是被宠大的,很多孩子想要使唤并不容易。   比如司隋元,你让他往东他偏偏就要往西,特别的桀骜不驯。   有些孩子直接被关进了黑室,司隋元这种拥有大背景的,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就算关进黑室,很快也会被放出来,造不成太大的影响。   当然,若是太过了头,学校为维护威信,会将那些孩子退学处理。   他们不愁生源,校董们也都是豪门世家出身,又或者是洋人,会给一些有权有势的人面子,却也不是毫无底线。   白向墨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各个任课老师,尤其是这学期新派来的老师,目前还暂时没有眉目。   与普通学校不同,这所贵族学校除了教授基础学习知识以外,还会教授各种才艺、体育、礼仪等课程。   所以哪怕是小学生,课业也非常的繁重。   每个孩子都必须要学至少三门特长课程,文艺类、体育类还有类似茶道等礼仪类的课程,还得至少学习两门以上的外语。   每个学生因为各自的选择不同而导致课程不同,彼此交叉也就更多了。   不过根据白向墨的调查,并没有符合要求的老师。   赵晓明这边延续了之前的选择,这学期并没有接触新的老师,梁静姝那边倒是有一个。   “你认识约尔逊先生吗?”   “那是谁?”司隋元完全没有听说过。   “他是负责学校合唱团的老师,还在中学部教授音乐。”   “完全没有接触过,我唱歌我娘都想打我。”   白向墨忍不住笑了起来,眼前这小家伙倒是很坦诚。   “他有问题?”   “还在调查中,他是梁静姝这学期唯一的新老师,上学期梁静姝应该没有什么异常吧?”   司隋元眼睛顿时一亮:“对,那些女生说之前梁静姝并没有这样,否则早就让老师换宿舍了。可是这个约尔逊,他跟赵晓明八竿子打不着啊。”   白向墨发现这孩子比孟明锐聪明多了,很会举一反三,小小年纪只要稍稍一提,很快就想明白了。   “所以只是查一查。”   司隋元拍拍胸脯,“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我有个姐姐就在中学部。”   小学部和中学部是分开的,大多数时候彼此都没有什么交集,避免大孩子欺负小孩子。   中学部的外教更多,白向墨一个新老师想要过去调查,比小学部这边更困难。   “务必小心,如果让洋人知道这件事,不管原因是什么,都会很麻烦。”   司隋元很是愤怒,“哼,这是我们华人的地盘!这群洋人反倒高人一等了。”   “所以你们要努力,才能改变这个现状。”白向墨拍拍他的后背,“你若还是这样混日子,只知道跟人打架,不知道学习进取,那么就永远打不过洋人。”   “谁说我打不过!再让我长几年,来一个我打一个!”   “用拳头又能打几个呢?人家一枪就把你给灭了,一个炮弹就把你给打了,你连人家的毛都没有摸着人就嗝屁了。”   “我那时候也有枪!”   “那些枪是哪里来的?都是洋人们造的,人家想不卖就不卖了,你爹平常想要购买武器,有钱就能轻松弄到吗?我们的技术要是跟不上,就会被人卡脖子。技术又是怎么来的?那都是学问。”   司隋元依然不服气,“那些会有专门的人负责,我只要会打仗就行!”   “那也得学!否则你爹娘何必把你送这里来?还没学会走路,就想着跑了。”   “我爹大字不识几个,不也打下了那么一大片江山吗。”司隋元撇撇嘴道。   “你爹确实厉害,可你爹这么厉害的人,现在也想招募从军校毕业的高材生,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司隋元这下不说话了。   没过多久,司隋元那边很快得到了消息。   只不过司隋元的堂姐司芳芳要求和白向墨见面说这件事,白向墨就找了校园一处草坪跟两姐弟坐下。   司芳芳跟白喜儿差不多大,气质张扬动作利落,一看就是从小被宠到大的女孩,家中是军武人家。   她好奇地打量着白向墨,“你就是白向墨。”   “你认识我?”   “我看过报纸,还用你所说的碘熏法收集过指纹,很神奇有趣。”   这个实验让司芳芳对化学很感兴趣,她已经想好考上大学之后就会去学习化学类的专业。   得知新来的那个长得很帅的白老师就是报纸上经常刊登的法医,她对白向墨更是感兴趣。   “你跟我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报纸对白向墨这个人并没有太多报道,大家并不知道这样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很多人也不是特别感兴趣,大家对法医和传统仵作都有很大的偏见。   这对姐弟对他只有好奇没有畏惧或者嫌恶,实属难得。   白向墨笑道:“你觉得我是什么样子的?”   司芳芳完全不像现在的很多女孩子一样,在陌生男性面前会比较内敛,她的性格利落干脆,毫不掩饰道:   “我以为你长得跟钟馗一样,这样才能震慑厉鬼,得知真相。就算长得不赖,也该是阴恻恻的。”   白向墨长相文气温和,眼神如若晨光一般,柔和的光晕轻轻地洒落身上。   整个人的气质是正向的,并不像一些人见多了人世间的残酷,变得冷漠或者偏激,依然拥抱阳光。   白向墨忍俊不禁,将话题拉回。   提起约尔逊,司芳芳的态度也变得严肃起来。   “约尔逊绝对有问题!”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约尔逊经常会叫几位同学留下来进行额外辅导,梁静姝就是其中一个。我去调查了其他被留下来进行额外辅导的同学,他们明显有些不对劲。   合唱团之前还有两个学生主动退了学,距离现在的时间都不远,更早的我还在查。”   “你有退学学生的名单吗?”   “有,他们都是上海本地人,我还去学生会那边查了他们的家庭住址。”   司芳芳将记着两位同学信息的纸条递给白向墨,准备得非常充分。   白向墨看着纸条上的名字,“孙诚铭,何甜甜……孙诚铭是男生吧?”   “对,孙诚铭小学四年级,去年刚转来的。他和家人都信教,从小就在唱诗班,来到我们学校就去了合唱团。”   白向墨将纸条收好,认真道:“这件事就到这里,后面的由我们来办,你们好好上课,不要再掺和。”   “为什么!我还没查出真相呢!赵晓明跟那个什么约尔逊没有关系。”   司隋元不乐意了,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司芳芳直接揪住他的耳朵,一向是个霸王的司隋元叫唤起来,“姐!你又来这一招,你不揪他,对付我干嘛?难道我说得不对?”   “你刚才那叫做不知好歹。”司芳芳拧了一下就放了,“白先生是担心我们有危险。”   司隋元更不服气了,“我是那种怕危险的怂货吗?!赵晓明是我兄弟,梁静姝是我同学,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给他们交代,否则以后弟兄们还哪里会服我。”   司芳芳嫌弃不已,“让你待着就待着,别闹出事来,回头还让坏蛋给跑了。 ”   司隋元虽然还是不乐意,却也没有再说什么,明显对这个堂姐很是忌惮。   “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我作为老师,本就不应该把你们拉进来。谁也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可从他们如此惧怕的样子看,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伤害他们的很可能是成年人,我不希望你们有危险。”   司芳芳摆摆手:“白先生,你不用解释,我们都能理解。”   司隋元想要跳出来反对,被司芳芳暴力按下去。   “我会管好这小子的,不过你那边要是有什么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白向墨点头应下。   白向墨离开之后,两姐弟还留在草坪上没离开。   司隋元很是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姐,你胳膊肘往外拐!”   “我看你是傻。”   司隋元更不乐意了,“我怎么傻了?难道你也害怕?”   “我怕个鬼啊我怕,我查过了,那些学生都有个共同特点。”   “什么?”   “都是性格比较内向,胆子比较小的。”   “那又怎样?”   司芳芳瞪了他一眼,“这还看不出来啊?说明如果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欺负他们的人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这种人有什么害怕的?”   “那我们不是更不应该放弃吗!”   “你傻啊,腿长在自己身上,想要查就自己去查,凭什么听别人的话啊。”   司隋元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对啊!我凭什么听他的啊!”   司芳芳把他一把抓下来,按在地上坐下,“不过白先生的话也还是得听一听,咱们不能掉以轻心。”   姐弟两在草地上摩拳擦掌,他们早就在这个学校待得不耐烦了,不找点新乐子怎么行。   “姐,那个约尔逊人高马大的,保险起见,下次你让陈秘书带一把枪进来吧……”   “滚!”   白向墨回到办公室就给齐铭打了个电话,将这件事告知。   “那两姐弟是个不老实的,我担心他们不会乖乖听话的。”   齐铭笑道:“没想到他们还挺能耐,还查了不少东西。”   “是啊,而且没有透露一点风声。所以我觉得他们更不会因为我一句话善罢甘休,司隋元把赵晓明看成自己罩着的小弟了。自己能欺负,别人不能。”   白向墨曾后悔过,他的调查能力还是太差,如果是齐铭在这里,绝对不止调查到这些。   只是他的身份敏感,不好进入学校,一来就会被人盯住的。   “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有这个机会的。”   白向墨对齐铭很是信任,他只要这么说了,那就没跑了,也就不再多问。   “我下午没课,一会准备去调查孙诚铭和何甜甜。”   “半个小时后你在门口等着,我去接你。”   “你现在有空吗?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吧?”   齐铭最近一直很忙,白向墨其实并不想打扰。   可现在要去询问的是两位很可能受过伤害的孩子,他在这方面明显没有齐铭有经验。   毕竟这并不是法医工作,来到这里后现学的。   “做了几天老师,跟我说话也变得这么客气了?你教授的是自然,不是礼仪吧?”   白向墨沉吟片刻,拔高音道:“你快滚过来接我!”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5 23:34:02~2021-09-16 23:4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论道 10瓶;不打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变通   白向墨和齐铭先去的是何甜甜家, 何甜甜是中学部的学生,今年十四岁,正是青春烂漫的时候。   两人根据司芳芳提供的地址, 将车开到何甜甜家门口。   何甜甜家住在法租界中, 这里是富豪区,里面居住的都是有钱人家。   “108号, 就是这里了。”白向墨看着门牌号道。   何甜甜家的院子非常的大, 从大门口走到别墅, 都需要走好长时间的路。   “你确定这是何甜甜的家?”齐铭走下车看着眼前的建筑。   “对啊,怎么了?”   “我记得这应该是瑞恩银行总经理查理斯先生的家, 之前侯三带着我来过一趟。”   白向墨诧异, “这是司芳芳从学生联系册那抄的地址, 按理应该没错, 难道她们搬家了?”   “先去看看再说。”齐铭走上前按门铃。   门卫室的门房走了出来, 看到两人穿着昂贵,态度非常的恭敬。   “您好, 我们是德厚贵族学校的老师,请问这是何甜甜家吗?”   门房脸色一变, “这不是何甜甜家, 这是查理斯先生的家。”   白向墨和齐铭对视一眼,觉得这门房态度明显有问题。   齐铭道:“我们是从家庭联系卡里找到这里的,他们是搬家了吗?”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他们写错了吧。”门房眼神躲闪。?   “你所说的查尔斯先生, 是不是瑞恩银行的总经理?”   “是的。”   “那正好我顺便拜访一下他,我记得他今天应该休息吧?”   门房脸色难看, 往后看了一眼, 将两人领到一边。   “何甜甜一家确实不住在这里, 他们当时为了让女儿在学校不被欺负,所以才写了这里的地址。”   白向墨很是诧异,竟然还有这样的操作。   齐铭见怪不怪,有的人担心子女在到处是有钱人的贵族学校被欺负,或是虚荣心比较强,就会有这样的骚操作。   查尔斯先娚摓生并不经常在上海,这座别墅也不经常使用,而且在瑞恩银行附近有一套房子,经常会住在那边。   这里的房产更像是他在上海投资的房产,主要作用不是用来居住,而是坐等升值。   如果何家人知道这一点,并且认识负责管理别墅的人,那么即便有学校老师家访,也是可以瞒天过海的。   大多数家访都是要提前预约的,白向墨和齐铭突然到访,也就不好再隐瞒。   且何甜甜已经休学,也没有必要再骗。   齐铭和白向墨拿着门房给的何家地址,开车前往何甜甜家。   何甜甜家在华界,距离查尔斯家比较远,需要开半个小时的车才能到。   不过彼此之间交通很便利,有电车直达。   何甜甜家虽然没有查尔斯家那么奢华,可对比普通人家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他们家以前应该也是辉煌过的。”白向墨看着周围的建筑道。   何甜甜家和周围一排人家都是同种风格和材料的建筑,可以看得出以前是一家建造的。   现在被拆分成很多家,何甜甜家住在从前的正房中。   这样的情况白向墨再熟悉不过,他们家之前也是这个样子的。   从前富贵,一条街都是他们的,整体都是统一风格。后来没钱了,只能一间一间地拆卖。   不过何甜甜家明显比白向墨家好得多,主屋依然很气派宽敞。   齐铭并不着急登门拜访,而是带着齐铭走到一旁的裁缝店里。   裁缝看到两人,眼睛顿时一亮,非常热情地过来打招呼。   “两位先生,你们想要做什么衣服啊?我长袍西装都能做的,好料子小店也是有的。如果你不满意,我可以专门为你们去进更好的料子。”   齐铭递给裁缝一支烟,“我们是想打听一下,何甜甜家是不是住在这里?”   裁缝虽然得知两人不是来做衣服的有些失望,可看到有烟,而且还是非常好的烟,笑容依旧灿烂。   “对,就住在前头,楼搭得最高的那里。”裁缝有些好奇,“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何甜甜。”   两个大男人找个女孩子,实在比较特别。   “我们是何甜甜以前学校的老师,她之前突然休学了,我当时正好有事不在学校,现在想要过来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裁缝闻言更是诧异,“不是因为生病才休学了吗?回来没多久人就没了,距离现在都已经两个多月了吧。”   “人没了?!”白向墨和齐铭惊讶不已。   “对啊,特别突然,出殡了我们才知道那小姑娘没了。”   齐铭又递上一根烟,问:“你知道是得了什么病吗?”   裁缝并不急着抽,而是将烟夹在耳朵上。   “不清楚,就说得了急症。我们跟何家人都不太熟悉,你们可能不知道,他们家祖上特别阔,这整条街都是他们家的。后来因为家里生意经营不善,一点点地衰败了。   那么大的房子,就剩下现在他们住的那一间。现在住的大房子,还把很多小屋子出租出去了。不过他们还是很阔,否则也不能把女儿送去那么好的学校。   他们一直觉得自己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一样,所以都不屑跟我们打交道,只是偶尔炫耀几句,大家才知道何家的女儿竟然去了这么好的学校。为了让女儿上你们学校,他们把仅次于他们住的一套房给卖了。”   “何家还有其他孩子吗?”   “有个姐姐,早就已经出嫁。还有个男孩,是个老来子,现在才刚五岁,还没上学呢。”   裁缝眼珠子转得很快,齐铭非常有眼色地将手里那盒烟递给了裁缝。   烟盒里还剩下大半只烟,裁缝看了一眼很是满意。   他压低声音道,“何家现在其实已经不太行了,送女儿去那么贵的学校,完全是打脸充胖子。不过他们也不是傻了,何家千金长得非常漂亮,估摸着是想要让闺女去学校里结实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齐铭未作评价,表情很是冷淡。   裁缝见状,又道:“何家千金刚回来那几天,何家不知道闹了什么,动静特别大。我听租住他们家的租客说,好像听到什么结婚还是什么的。   原本还以为他们家要办喜事了,没想到那姑娘没过几天,人就没了。”   裁缝说完觉得不太妥当,又强调道:   “这话我是看你们是老师,还那么关心那姑娘,所以才跟你们说的,你们可千万别对外说是我说的。”   齐铭笑着拍了拍裁缝的肩膀,“放心,我们只是想要打听学生情况,并不是窥探隐私。”   两人离开裁缝铺,白向墨才开口道:   “这也太巧了,何甜甜竟然就这样没了,还看不到有医生过来会诊。”   齐铭表情深沉,“我们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敲开何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人,看打扮应该是裁缝说的——何家的老佣人王妈。   看到西装革履的两人,她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当齐铭说明身份来意,对方眼眸微闪。   “我们小姐突发疾病已经去世了,非常感谢你们的好意。”   王妈态度还算不错,可明显压着火,又不想得罪人。   “何同学是得了什么病?怎么突然就去世了?之前她在学校还好好的。”   “是急症,平常看着没事,一旦有事,人立刻就没了。”   “怎么会这样?真是太可惜了。”齐铭叹道,“我们可以进去祭拜她吗?”   王妈一脸为难,斟酌该使用什么措辞拒绝。   这时候,屋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王妈,你在跟谁说话呢?门外面的人是谁啊?”   王妈刚想开口,齐铭高声道:“是何太太吗?我们是德厚贵族学校的老师……”   “你们还来干什么,快给我滚!”   女人直接疯叫起来,王妈表情一变,连忙道:“两位老师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未婚女在家中死去,是不兴在家里建牌位的,还请你们回去吧。太太因为小姐的死非常的难过,受不了一点刺激。”   说完,王妈很是不客气地把门给关了。   白向墨和齐铭面面相觑,在门口依稀听到里面的咒骂声。   “我觉得何甜甜的死,应该是非自然死亡。”白向墨沉声道。   和赵晓明不一样,何甜甜回到家没多久就病逝了。   何甜甜并没有被送进医院,也没有请大夫上门,人说没就没,办丧事也十分仓促,实在太过蹊跷。   至于是自杀还是他杀,那就需要进行尸检才能知晓了。   “不管是哪一种,可以看出何甜甜一定经历了什么事,让她无法再活下去。”   两人都想到了一种可能,却并没有说出口。   “我们先去孙诚铭家里看看吧,希望……”齐铭深深叹了一口气,“希望一切安好。”   两人一起前往孙诚铭家,孙家明显要比何家殷实很多,住在带着花园的小洋楼里。   当孙家人得知他们是德厚贵族学校的老师,看着非常文静温柔的孙夫人直接操起桌上的茶杯砸了过去。   齐铭眼疾手快地搂着白向墨闪到一边,虽然没有被砸到,却被杯子里的水溅到了脸。   还好茶水并不算烫,并没有造成什么太大伤害。   “你们快点给我滚!滚!你们怎么还敢来!”   孙夫人激动不已,眼眶直接红了,那眼神恨不得将白向墨和齐铭碎尸万段。   齐铭迅速收敛自己的气势,态度依然温和,   “孙夫人,我们并不算你是德厚贵族学校的老师,是为了调查一件事才会进入学校。”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孙夫人全身绷着,整个人处在崩溃的边缘。   齐铭将赵晓明的事告知了她,“我们认为那孩子肯定在学校遭遇了什么,所以想要跟有同类情况的同学询问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孙夫人依然很是激动,却不再对白向墨和齐铭充满了攻击性。   她全身无力地坐到沙发上,眼眶里掉落出一颗一颗的豆大泪珠,眼底充满了悔恨。   过了许久,她才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我孩子没事,就是不想在那念了。”   “若是那样就再好不过,如果你们还想到什么,请务必跟我们联系。”   齐铭并未勉强,将自己的名片递了上去。   孙夫人看到齐铭的名片,立刻想起来他是谁。   “你就是齐铭?”   “是我。”   孙夫人表情纠结,整个人陷入自我情绪之中。   “孙夫人,令郎现在在哪里就读?”   “他在家里,没有去上学。”孙夫人说着回过神来,“我们给他请了一对一家教。”   齐铭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就跟白向墨离开了。   “看来是性--侵。”白向墨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汁。   孙夫人明明非常恼怒,却不敢透露半个字。   如果只是简单地暴力对待,不会这样的难以启齿。   性--侵不管对于男女,都会对生理心理造成巨大的伤害,往往会成为一辈子都难以跨过去的坎。   家人也会因此极为痛苦,甚至有的家庭为了维护家族名誉,将被伤害的女儿直接就‘病逝’了。   哪怕在更为开放的后世,很多受害者都会因为被伤害以及社会舆论压力,导致他们根本不敢为自己伸冤,关心他们的家人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更何况,现在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简单的老师。   能在贵族学校教学的外教,绝对是有些背景或者本事的,想要动他们非常的艰难。   孙家只是家境还算不错,却并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家。   原本想着将孩子送到好学校,让他的起点高一些,未来能超越他们的成就。   没有想到竟然会遇上这样的事,他们只能吃这哑巴亏。   可若想要调查真相,将恶人绳之以法,需要当事人的配合,目前看恐怕很难能做到。   齐铭表情也很难看,“畜生!”   “绝对不能再让这样的人留在学校,我们必须立刻将他从学校里带走,否则会有更多的孩子会受到伤害。”   齐铭拧眉,并未言语。   “怎么了?那个约尔逊大有来头?”   “他是一位男爵,因为热爱音乐和旅行来到了华国。他的家族势力很大,他虽然只是个边缘人物,可若是出了事家族一定会很重视。”   “那我们就拿他没办法了吗?!”白向墨很是恼怒,这可是他们华国人的地盘!   现在知道的就有四个孩子,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害。   如果就任由这么一个恶人放在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中,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不仅践踏了受害者的尊严,还践踏了整个华国。   因为知道我们无法反抗,所以才为所欲为。   没有惩罚会纵容他越演越烈,索求会越来越多,受害者遭受的痛苦也越来越多。   齐铭眼眸冰冷,“如果法律制裁不了他,还有其他的办法。”   “暗杀?”   齐铭不置可否,只道:“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则,我也希望能坚守你的原则。只是事情不遂人愿,这个案子你就别插手了。”   白向墨摇了摇头,“若是证据确凿,依然无法让对方受到应有的惩罚,公理无法通过现有的合法途径得到伸张,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固守。”   白向墨顿了顿又慎重道:“但是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先找到证据确定是不是他。”   现在一切都只是推理,虽然合情合理,可是没有证据就不能作数,以免因为一些假象导致被蒙蔽,冤枉了好人。   若是在后世,白向墨是不会同意这么做。   私刑意味着会把自己也赔进去,是违背了公正公理。   但是在这里并不适用,因为这个环境本来就不是公平的,有些人享有不该有的特权,白向墨自然不会固守己见。   只是必须谨慎再谨慎,并且能不用则不用 ,否则这种行为也会带来刺激性的快感。   若是不能进行控制,很可能会控制不住心中的恶魔,用所谓的‘正义’方式,对自己厌恶却没有什么错的人给处决了。   齐铭笑了起来,“不愧是我看上的人,不是那老顽固。”   白向墨没搭理他,只道:“当事人不愿意配合,我们还有什么办法获得确凿证据?”   “我们先去一趟梁静姝家,看看那边是否有线索。至于约尔逊那边,我会派人去盯着。”   既然已经锁定了目标,安排或者贿赂教工去监视就容易得多。   白向墨点点头,目前也只能如此。   “我回学校之后,也会盯着他。”   “你务必注意安全。”   齐铭只叮嘱了一句,白向墨也是男人,这个危险程度若是过于小心翼翼,反倒是不尊重人。   两人一起前往梁静姝家中,这次两人并没有以德厚贵族学校的老师自居,而是直接说明了身份。   “晓明是我们的弟弟,我们想要知道他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据我所知,他得知令爱离世之后,就彻底崩溃了,因此我们认为他和令爱之间应该有着什么联系。”   梁静姝已经去世了一段时间,他的家人虽然依然非常悲痛,情绪却没有那么激动。   可听到女儿班里另一个孩子也去世了,梁家人再也绷不住咒骂起来。   原本以为是自己女儿太过倒霉,谁能想到畜生竟然连男孩也不放过。   “都是那个洋畜生!是他害死了我的女儿!”梁先生猛地拍桌。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旁哭得快要撅过去的梁夫人对着身边的佣人示意,佣人连忙离开,再出现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   佣人将小本子递给了齐铭,齐铭翻开,里面的文字非常的稚嫩。   “这是从小静遗物中找到的。”梁先生红着眼,声音哽咽。   梁静姝用非常隐晦的语言描述了自己遭遇的一切,可有些地方非常含糊,但是依然证实了当初的猜想。   约尔逊利用职务便利,让梁静姝单独留下来进行猥--亵。   一开始只是搂搂抱抱,后来越来越过分。   梁静姝一直感到非常的痛苦和羞耻,她年纪虽小可这些事也是知道的。   但是她很畏惧私下的约尔逊,他完全不像平常一样,具有才华还和蔼可亲。   他极为暴戾和恐怖,利用自己作为成人的极大优势,狠狠地压制着她。   稍有反抗,就能够让她生不如死,却不会留下一点疤痕。   不仅□□上进行攻击,精神上也进行摧毁。   梁静姝受尽折磨却不敢反抗,直到最后被伤害彻底,再也忍不住趁着回家的时候,直接跳水自尽。   一个小学低年级的学生,就能写出这么详细,逻辑清晰的文章,可见梁静姝非常的聪明。   若是没有遭遇这样的悲剧,未来一定会有好前程。   梁家也极为疼爱女儿,这样的孩子没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孩子什么都不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做父母的更不合格,明明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却……”   梁先生懊恼极了,如果不是他坚持把孩子送到这样的寄宿学校,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如果能够天天回家,孩子发生了什么变化,也就能非常清楚。   不至于等他们发觉的时候,已经晚了。   梁夫人更是痛苦,“我们找学校说理,学校并没有任何举措,甚至认为我们是讹诈。那个约尔逊更是不承认这件事,说他们是诽谤,还让律师过来警告我们。”   自从找到这本日记后,梁家人一直想办法为女儿讨回公道。   女儿遭遇这样的事,他们又不敢大闹,生怕自己女儿走了还要被好事之人当作黄色废料去调侃。   舆论可不管当事人死活家人是否痛苦难过你,如何恶毒低级,传出去更容易被人注目。   梁先生捏着紧紧地捏着拳头,眼眸露出狠光。   可他依然无能为力,他根本撼动不了这个庞然大物。   他们那天去学校,没多久他的生意就受到了影响,被对家围追堵截。   梁先生若是再看不出什么,那就白混这么多年了。   正因为看出来,一家人更是痛苦。   “这本笔记本可以先借给我们吗?”齐铭问道。   梁家人明显有些犹豫,虽然早就听说了齐铭威名,可谁也不知道这一回他是不是站在他们这一边。   这是唯一证明约尔逊的证据,若是被毁了,那么他们想要为梁静姝伸冤就更难了。   “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案子一结,我立马还回来。”   “齐先生,你真的能把那畜生绳之以法吗?德厚背后是洋人,那个人本身还是贵族出身,你真的可以做到吗?”   齐铭一脸严肃,“这是我们的土地,容不得这群洋人猖獗!只要他们犯了事,我拼尽所有也会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6 23:44:42~2021-09-17 23:4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土土每天都很棒 5瓶;不打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赌博   白向墨和齐铭从梁家出来, 坐上车后,白向墨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齐铭既然承诺,就不会食言, 他一定说到做到。   如果只是简单的暗杀, 于齐铭来说并不难。   可这样做后如何消除带来的不良影响,却并不容易。   约尔逊是个有地位的洋人, 他的突然离世, 操作不好很可能会引发外交问题。   而且为了查明真相, 警察局就算找替罪羊也得给个交代。   如此一来,必定会有人因此而牺牲, 这是白向墨不想要看到的。   况且就这样让他默默死去, 未免太便宜他了。   只有让大家知道他的真面目, 让所有人知道, 这样的人死了也是活该, 让他受到大众指责和唾弃,这样才能真正告慰那些受害者。   在这个过程中, 还不能透露那些受害者被如何伤害的,否则死者不得安息, 生者会因为舆论更加痛苦。   除了这些, 很可能还会引来德厚贵族学校的围剿,他们是绝不想要看到学校名誉受损的。   “他绝不会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事,既然他是从国外来的, 那么直接从他的老家开始查起。那些洋人不在意我们华人, 即便我们爆出他有问题也没有太大反应。可若这样的事发生在他们自己的国家,那将会是另一种待遇。   如果约尔逊在家中是个举足轻重的人, 我们的实力难以抗争, 那就去找他们的竞争对手, 总是会有办法将约尔逊拉下马。”   “这个主意好!”白向墨赞道,“ 只是该找什么人去查?你在英国也能找到人吗?”   “我们有对外业务,英国有我们的人,只要有钱想要查到并不难。”   现在来华国的洋人,不是为了来捞钱就是为了传教,要么就是扛枪过来的。   约尔逊并不负责传教,只在学校教授学生音乐课。   德厚规定学校开给洋人的工资虽然很不错,但是与发财相距甚远,也不具有什么影响力。   千里迢迢地跑到华国,却没有明确的规划,齐铭有理由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的老家待不下去了,才不得不来到这里,整个人是漫无目的的。   白向墨闻言,就知道齐铭已经有了计划,这件事也就八--九不离十。   即便找不到证据,白向墨相信齐铭也有办法‘找出’证据。   “这段时间该怎么办?送信到海外然后等他们调查再把消息传回来,一来一回周期会非常长,如果不能将他给管控起来,肯定会增添更多的受害者。”   齐铭思忖片刻,道:“我想办法把他从学校里弄出来,他这样的人一定不甘寂寞,喜好。”   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有个地方很适合他。”   “什么地方?”   “赌场。”   只要沾上赌桌,就能让他不仅沉迷,还能欠下一大笔债。   若是不还,赌场完全可以闹上门追债,他的工作也就泡汤了。   德厚贵族学校再怎么袒护洋人,也不代表什么都能容忍。   能在上海滩开赌场,自然有自己过人的本事,想要对付一个小小的洋老师并不难。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即便是作威作福的洋人也得遵守这个原则。   只要不出人命,没有使出过激的手段,有的是办法让约尔逊焦头烂额,让学校不想再收留这个麻烦,将他踢出去。   只要他离开学校,一切就好办多了。   齐铭:“你不是说司家姐弟很想掺和这件事吗,回头就让他们带领学生反对这样的赌徒老师留在学校,理由正当不怕伤害到谁。”   白向墨笑了起来,“你也不怕他们把学校给掀翻了。”   白向墨绝对相信这对姐弟有这个实力,他们姐弟一看就不是老实的主。   司隋元不用说了,经常欺负同学,对老师也没有多少恭敬和畏惧。   司芳芳能压制司隋元,肯定也是个厉害的。   果不其然,就如同白向墨所猜测的那样,自从约尔逊都不用别人怎么引导,他就扎入了赌场,然后再也出不来了,明显是个老手。   学校此时就开始传出风言风语,说什么约尔逊上课的时候都跟人聊赌术。   等他欠下一屁股债,被人追上门讨债时,司家姐弟更是煽风点火,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不仅如此,还特地让人把消息传到那些背景大家风好的同学父母耳中,让人都知道德厚贵族学校有这么一个大赌棍。   现在参与赌博的人不少,很多人甚至把去赌场当作应酬场所。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希望自己年幼的孩子接触这些,德厚不管内部如何,对外宣传都是要培养有学识有教养的绅士和淑女,绝对不是一个嗜赌的人。   再加上学校学生也都在讨论这件事,司芳芳和司隋元还带着学生们去找学校反映情况。   没过多久,约尔逊就被辞退了。   学校音乐老师并不止他一个,没必要为了保住这么个麻烦,得罪一群人。   约尔逊被辞退的当天,司隋元带着一群孩子追着起哄,场面可谓热闹至极。   当天,白向墨就接到了司隋元的电话,兴奋地述说自己的壮举。   “白老师,可惜你没能亲眼看到那场面,连我的死对头都特别服我干的这件事。”   司隋元很是煵瘋亢奋,时不时哇哇大叫,害得白向墨只能把听筒拉远,否则耳朵都要震聋了。   这还是司隋元第一次召唤到这么多人一起干这么大的事,觉得老带感了。   尤其司芳芳跟他说,如果闹不好,有可能会被退学。   司隋元一听,更加兴奋了。   结果不仅闹了,起了效果,还没有因此被开除!   可把他给厉害的。   查明真相之后,白向墨就没有继续任教。   他并没有上几天课,课时也非常地少,更像是代课老师,因此突然到来和离开都影响都不大。   “你很厉害!”白向墨由衷赞道,“这是不是比欺负同学有趣多了。”   “白老师,你又冤枉我!我没有欺负同学。”司隋元很是不高兴。   白向墨但笑不语。   司隋元对着电话撇了撇嘴,“白老师,以后还有这种事,你记得再找我啊。”   “你先好好念书吧……”   “哎呀,你年纪轻轻怎么跟我爹娘一样烦啊。”司隋元直接打断白向墨的话,很是不高兴。   “你要是不好好念书,就会一直被关在学校里,我就算有事又怎么找你?”   司隋元那头沉默了一会,“我表现好就能经常出去,我离校日能不能去找你?”   “我住在坟地里,你确定要过来?”   司隋元直接愣住了,“你,你干嘛住在那里啊?!”   “我和我的家人都在殡仪馆里工作,住在这里很方便还安静。”   司隋元觉得自己碰到了狠人,他一直觉得自己最牛批,连他父亲哥哥他都很是不屑。   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一山还比一山高。   “你,你看到过鬼吗?”   “没有,不过偶尔会看到鬼火。”   司隋元倒吸一口气,觉得实在是太刺激了。   “白老师,你就是我的偶像!”   到时间后,司隋元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还跟白向墨约好,下次他还要给他打电话。   白向墨自然没有不应的,司隋元虽说不至于坏,可确实非常的熊。   赵晓明被他欺负是实实在在的,哪怕他也许并无恶意,可也不能放任他,有他盯着也能对司隋元有一定的约束。   在还没有获得海外信息期间,约尔逊在齐铭的安排下,更加沉迷赌博不可自拔。   他几乎黏在赌桌前,人都变得憔悴不少,也没什么工夫去搞其他。   “他现在已经骗了不少洋人的钱,等海外资料一到,就算我们想放过他,他欠下的那一屁股债也将会是他的催命符。”   约尔逊在忽悠上是个人才,加之刻意安排,他胆大妄为地坑了不少老乡。   他其实一开始想坑的是华人,不过每次都会失败,又被人引导就转向了自己的老乡。   那骗术一套一套的,根本不用齐铭派人去教,他就已经非常的熟练了。   他是个有爵位的人,给自己的骗术加大了砝码,又有人配合,一骗一个准。   “约尔逊以前肯定是个骗子,他很擅长此道。”   “这样一个人竟然能放进来当老师,真是……”   白向墨想到后世外教的乱象,好像也没什么资格批评现在。   “赌博害人啊。”白向墨最终只冒出了这一句话。   约尔逊之前表面上看都挺老实的,做的那些龌龊事都是暗地里偷偷进行的,一直没有被人戳穿。   他在学校很低调,并不喜欢跟人来往和起纷争,也不喜欢离开学校,形象很是不错。   可他自从参与了赌博,欠了一屁股债之后,就完全不装了,一副爱咋咋的样子,脾气也变得十分暴躁,将他的本性都给暴露了出来。   海外的资料好不容易漂洋过海来到了齐铭的手里。   “这家伙跟我猜想的一样,在自己老家待不下去,才跑到这里来的。”   约尔逊在英国的名声就非常的不好,骗子、恋那个童癖、强那个奸犯,赌棍,都是形容他的标签。   最关键的是,他还是个杀人犯,他将一个平民小女孩给杀死了。   手段极为残忍,令民众极为愤怒,纷纷要求将他判处死刑。   约尔逊得到消息,连夜就给跑了,踏上了去前往华国的船只,一路漂洋过海。   他在老家所做的事并没有传过来,靠着自己的姓氏和男爵身份,找到了一份很体面的工作。   因为他的案子闹得很大,他担心会有人把他给认出来,所以一直保持低调。   只是狗改不了吃屎,他会去做教师本身也是意图不轨。   在熟悉了学校之后,又开始作恶。   华国的氛围更加保守,被伤害了大家也不敢说,使得他的罪行一直没有被发现。?   “真是什么垃圾都跑到我们的土地上来了!”白向墨很是愤怒。   这样的人渣绝对不止一个,他们在自己的国家如同过街老鼠一样的LOSER,来到华国却变成了高高在上的一等公民,欺压着变成了二级公民的土著。   齐铭充满自信道:“他这次是绝对逃不掉了。”   白向墨有些担忧道:“会不会影响受过伤害的孩子们?”   一个强--奸犯成为寄宿学校老师,是不是曾经有学生被伤害过?这恐怕会成为很多人的猜测。   “只会对外公布他是个残暴的杀人犯,重点放在手段的惨烈。德厚贵族学校为了学校声誉,会对舆论进行控制的。”   “那就好,希望那些孩子能挺过去,不要被这段不幸的经历所影响。”   约尔逊的真面目暴露出去后,他直接就被押进了大牢中,并且无法获得任何优待。   街头巷尾的人都在咒骂约尔逊,并且要求一定要执行死刑,不能让这样的祸害继续活着。   约尔逊之前的骗局也曝光了,原本还觉得自己国人在华国被处死,面子上过不去。   哪怕他是个畜生,也不想让华国人看到,洋犯人犯法也是会被处刑的,这样会让华国人得寸进尺。   可自从知道这个人就是设下骗局讹诈自己的人,而且这件事还被宣扬了出去,所有人都嘲笑他们的愚蠢。   于是受骗者们也激动地要求必须要立刻处死这样的人渣,否则自己颜面无存。   这件事争执了很久,最终约尔逊在一片臭骂声中被处以了极刑。   “还是太便宜他了。”白向墨恨恨道。   若不是为了保护受害者,应该让大家看到这样的一个人比想象中的更恶毒。   “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让大家知道洋人并不是高不可攀,不能处置的。他们和我们一样,做错事也会受到惩罚,只要找好办法,就能让他们人头落地,受到法律的惩罚。”   —《恶魔》完—   约尔逊被行刑的时候,孟明锐从北平回来了。   刚回到上海,行李都没放就直奔殡仪馆。   “我孟大侠又回来啦!”孟明锐在走廊上就开始高嚷起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齐铭挑眉,态度冷漠,“你来做什么?”   “齐哥,你这态度太伤我心了。”孟明锐朝着齐铭呲牙,却并没有被破坏好心情。   “你们不知道我多想你们,在北平简直太无聊了,还是上海有意思!”   齐铭嗤笑:“你确定?我怎么听说你跟几个狗崽子快把整个北平城都给掀了,警察局长看到你们都得绕道。”   “那是他们嫉妒小爷我的才华!”孟明锐微微抬起下巴很是自豪道, “我跟我哥们提供了不少线索帮助他们破案,要不是我爹让我回来,警察局都舍不得我这个人才。”   “舍不得把你这个查案查得把别人的店都给砸了的人才?”   孟明锐惊讶不已,没想到齐铭连这个都知道,他明明让家里人不要传出去,他们还是答应了。   结果一转头就翻脸,真是太不厚道了!   “别愣着了,放下东西赶紧滚蛋。你舅舅要是知道你来了上海,不先去找他,小心被他给削平了。”   “我跟舅舅提前打过招呼的,我娘让我带了一大堆东西过来给你们。”   说起这个孟明锐就觉得委屈,他想要坐飞机,可他娘说他这次要带的东西太多,除非包机否则装不下。   于是孟明锐坐着火车一点点摇过来的,现在还感觉整个人有些晃。   正说着,一群人提着一大堆东西陆续走了进来,一箱一箱的特别的多。   而且看样子还非常的沉,令人很是感动又无奈。   “这也太多了。”白向墨感叹。   上次他们大包小包就已经觉得很夸张了,没想到这次更夸张。   “娘说这是给你们两的,所以多了点。”   齐铭也很受震撼,这些年他虽然很少能回北平,可孟夫人一直没有忘了他,逢年过节都会让人送东西过来。   有时候遇上什么好东西,也会收集起来让人送过来。   孟明锐有的,齐铭也不会缺。   齐铭:“你给我们就带了这么多,舅舅那边怎么办?”   “他那边更多,你们猜猜我这次带了多少个人过来?”   “多少?”   “三十个!”孟明锐很是服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是要去打仗呢。”   齐铭想到了什么,“都是退下来的兵?”   “是啊,而且这次一个个都是这个。”孟明锐翘起大拇指。   齐铭沉吟片刻,只道:“现在时局动荡,多点人手保护你也好。”   “我上街还是炸街啊,带这么多一看就是精兵的队伍。”   “你不是最喜欢出这种风头吗?这次正好满足你。”   “我现在是个要查案的人,带这么多人招摇过市,早就把凶手给吓跑了。”   孟明锐深深叹气,想搞一份事业怎么这么难啊。   孟明锐没停留多久,齐铭就让他赶紧去俞长青那边。   俞长青是长辈,孟明锐又住在他家,平时多得他照顾。   离开这么久,一回来就乱跑,实在说不过去。   孟明锐也没有扭捏,将东西放下,点了点确实没错就走了。   刚走了几步,又给返了回来。   “怎么了?”   “我差点忘了。”孟明锐翻出一个木箱子,“我娘说这是给你们两的,一定要记得使用,说明书就里头。”   说完又风风火火地离开。   白向墨纳闷:“刚才不是就已经说了这些东西是给我们的吗?为什么还要强调一次?”   白向墨想要直接打开,被齐铭给拦住了。   “这个箱子先放回房间吧,既然是特意强调给我们的,还是带回去再看。”   白向墨不明白为啥不能现在就打开,却也没太多在意。   这里还有这么多礼物,依照孟夫人的周全,肯定有不少是给他娘和小姑的。   果不其然,打开第一个箱子就是特别好的面料,看颜色花色更适合女性。   孟夫人还非常体贴地放着适合这种布料的款式,还附带了一封信说明。   说是因为不知道林宛如和白喜儿此时的尺寸,担心衣服做得不合身,所以才送的布匹。   孟夫人送的都是实在的东西,不是吃的就是日常用的,非常的实在。   “这狐裘不错,林姨怕冷,冬天披着就不会冷了。”齐铭从毛皮箱子里拿出了一张完整的狐裘。   林宛如此时也回到了家,看到那没有一根杂毛的狐裘,就知道价格不菲。   “不行不行,哪能给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现在的衣服就已经很保暖了。”   齐铭直接塞到林宛如的手里,“干娘,这就是为你准备的。”   “不行不行,太贵重了……”   两人推搡了半天,谁也不愿意退让。   白向墨实在看不下去,道:“娘,你就收下吧。”   “可是……”   “娘,这是孟夫人一片好意,您就收下吧。”   孟家会送那么多贵重的礼物,除了看在齐铭的面子上,还是因为他献出了青霉素的制作方法。   俞长青和孟家是一体的,一荣俱荣。   只是这事不好摆在台面,白向墨也不收钱,就只能用这样的办法道谢。   林宛如依然觉得不妥,他们家里头不好,送的肯定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   可自个儿子都这么说了,说明是盘算好的,也就没有再拒绝。   晚上两个人回到隔壁,白向墨洗完澡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就看到齐铭坐在茶几边,一直盯着上面的箱子。   “怎么了?”   齐铭抬眸:“你猜猜里面是什么?”   白向墨看到他这副表情,心中莫名涌起一阵不妙的感觉。   “是什么?”   “你自己打开就能看见了。”   白向墨看齐铭神神秘秘的,更觉得有古怪。   他充满疑惑地将箱子打开,没想到里面还套着一个箱子。   “……”   白向墨哭笑不得,“干娘不会再逗我们玩搞套娃吧?”   “不会,你再打开就能看到了,她这是为了双保险。”   白向墨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重,当他将箱子打开,就看到箱子被隔成了两半。   一边装着滑润的玉石,另一半放着很多圆圆的小盒子。   这玩意……怎么那么眼熟。   白向墨拿起一个小盒子,看上面的字,嘴角忍不住抽抽起来。   齐铭笑道:“干娘送来的东西一向不错,这膏药必然是最顶级的,一会我们试试。”   饶是白向墨脸皮再厚,脸也刷的一下红了起来。   这种被长辈关怀房中之事的感觉,实在是太尬了!用脚趾能抠出一个殡仪馆。   白向墨看齐铭面不改色,这心理素质实在牛掰。   尬着尬着就习惯了,白向墨将目光放到了另一边的玉石。   “这又是什么?不会是传说中的药玉吧。”   “你猜对了。”   齐铭压着嘴边的笑意,拿起箱子里的一张纸。   上面详细地书写着他们的用处,要是用完了就她说,她会再寄过来。   白向墨扶额:“这真的大可不必。”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7 23:44:18~2021-09-18 23:2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99 30瓶;牛奶炖豆腐 10瓶;不打烊、土土每天都很棒、珏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灭门案】同学   齐铭放下电话, 穿过人群走到白向墨身边,表情充满了愧疚。   “是俞先生的电话?”白向墨一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能准确捕捉到齐铭在什么地方,还打电话过来的人, 只有俞先生了。   “抱歉, 俞先生那边有急事找我。”齐铭充满歉意道。   白向墨平常喜欢窝在殡仪馆里,很少会出来。   两人今天难得有空出来一趟, 还定了杏花楼的位置, 结果菜还没上齐, 他就要离开了。   白向墨心中闪过一丝失望,却也不觉得如何。   大家都是有事业的成年人, 难免会遇到一些急事。   俞长青并不是苛刻的老板, 竟然打电话到饭店里来, 说明必然是很紧急的事, 才会让人锁定齐铭的位置。   白向墨笑道:“看来这么一大桌子菜你无福享受了。”   杏花楼人来人往, 齐铭也不好做太过亲密的动作,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我下次再补偿你。”   白向墨并不在意这些, 他命店小二包了几个点心让齐铭带着离开。   “你没有吃午饭,也不知道俞先生那边是怎么回事, 带着点心路上吃吧。”   齐铭将点心收下, “我一会让侯三过来,你一会吃完别急着回去。好不容易出来,到处走走, 别一天待在家里都快发霉了。”   这是齐铭特别不理解白向墨的地方, 他也并不是好玩的人,可也无法像白向墨一样, 只要没有案子, 就跟后宅女人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每天只在家里和工作室两个地方活动, 要不是每天会出去打拳,他甚至连楼都不用出。   换做是他,天天缩在一个地方,非要疯了不可。   可白向墨却非常地享受这样的生活,有时候不是他拖着白向墨外出调查走访,他恐怕能一直保持这样的习惯。   齐铭还曾跟白向墨开玩笑说:“你不用担心你经常出门会让我误会你要红杏出墙。”   “不用,我要去哪里叫黄包车就行,你还是带上侯三。”白向墨顿了顿,“这样我比较放心。”   齐铭这才没有坚持,让他注意安全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白向墨看着一大桌菜,整个人有些懵。   他们点菜从来不浪费,都是按量点的。可齐铭的饭量特别大,所以一点就是一大桌。   菜已经上了,也不好再撤下。   “白向墨!”   白向墨正打算动筷,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白向墨顺声望去,一个人火急火燎地走了过来,满脸灿烂:“还真的是你!”   “景崇。”白向墨很快认出了来人,也站了起来。   冯景崇,白向墨以前在圣约翰大学医学院的同学,跟原身关系还不错。   冯景崇上下打量白向墨,“一年多没见,你变化很大啊,我刚才看了半天都不敢确定是不是你,就试着叫一叫,没想到还真是你!”   以前的白向墨很瘦弱,现在的白向墨经过齐铭的投喂和带领锻炼,不仅长高了很多,整个人也壮实了不少,没有以前一阵风都能吹跑的样子。   整个人的样貌也更加俊秀出众,气质也更温和自信。   “你变化也很大。”白向墨看了冯景崇身后,“你是一个人吗?”   “原本约了人,结果他临时有事不来了。”   白向墨笑道:“巧了,我也是。你要是不嫌弃跟我一桌吧,这么多吃的我一点没动,正好一起。”   冯景崇看了一眼,全都是杏花楼里的招牌菜,很是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我原先还担心你,看样子你过得还不错。”   白向墨一身西装价格不菲,还能在杏花楼里用餐,和从前完全不同了。   原身并没有隐瞒自己的境况,只是也不会主动说太多。   冯景崇跟原身关系还算不错,所以知道白向墨的经济比较困难,后来的休学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白向墨笑道:“我遇上了贵人。”   “是华兴保险的齐经理吗?”   白向墨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你休学后,我曾去找过你,可你当时已经搬家了。”   冯景崇表情充满了歉意,“当初你没来学校,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学校发生了太多事,才暂时避开风头不来的。后来才知道你遇上了那样的事,你遇到那么大的困难……”   白向墨笑着打断,“当时那个案子大家都不想宣扬,你不知道也很正常。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当初张书宁的案子并没有对外公布太多信息,就算有媒体得知,大型报刊也不敢指名道姓。   况且谁也不知道白向墨被牵扯进去,冯景崇不知道他出事也很正常。   那时候学校情况混乱,班上时不时少一两个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所以白向墨没上课也没什么奇怪的。   谁也没想到,白向墨竟然会卷入命案中,还差点被打死——   不,已经被打死了,所以才变成了现在的白向墨。   “哎,你就是太见外了,你为什么不报上我的名字?我父亲在上海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冯景崇的父亲是卫生部部长,母亲也是名门之后,可谓家世显赫。   实际上,不只是冯景崇,班里大部分的学生家世都非常好,否则也上不起那么昂贵的学校。   白家在从前,也是有钱人家。   原身当时还是太过天真,总想着自己又没有做过,有什么害怕的?   而且他面对同学总还是有些自卑心理,且不到万不得已不想麻烦别人。   只觉得自己没有做过,总会还他公道。   哪里晓得,一念之差,转进来没两天就丢掉了性命。   若他知道警察局比想象的还要黑暗,早早就跟老师同学求救了。   此时同学之间的情谊大多都是非常深厚的,原身成绩优异、为人谦逊,虽因为要去挣钱很少参加各类活动,可人缘很好。   若他遇到这样的事,一定会有人愿意帮他。   白向墨穿越过来之后,一开始还没有彻底融合适应,还没来得及想这一茬,就上了齐铭的贼船。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现在挺好的,还能请你在杏花楼里吃一顿。以前都是你们照顾我,我都没机会回请。”   “你真的就打算一直跟着齐铭做……验尸官?”冯景崇有些难以启齿,在他的概念里,这和医生相差太大了。   圣约翰大学医学院出去的学生几乎个个前途无量,像白向墨这样的高材生,没有毕业就会有很多医院抢着要。   依照以前的惯例,白向墨只要坚持读下去,完全可以去美利坚做医生,那里更加安稳赚得更多,生活也更好。   “是法医。”白向墨笑道,“我挺喜欢这一行的。”   冯景崇难以理解,劝道:“你如果有经济困难可以跟我说,我会找到愿意支持你的人供你上学。我认为你若能坚持到毕业,一定会有比现在更好的前程。”   圣约翰大学学费对普通人来说是一笔高昂的费用,可对于富豪权贵来说不值一提。   若是能培养出一个医术高超的医生,不少人都是愿意的。   现在有很多企业家,都愿意资助有志青年。只要有门路,即便没钱也能坚持读下去。   白向墨早就习惯大众对他们这个行业的歧视,哪怕在后世也依然存在,更别提现在。   他也知道冯景崇是为了他着想,所以也不会感到生气。   “我确实是因为喜欢所以才继续从事这一行的,我现在已经没有经济压力,纯粹是爱好。我想要探索真相,寻求法律公正。”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总能坚持自我。”   冯景崇不再劝说,看白向墨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不会改变心意的。   “不过你确实在这方面很厉害,若是将你劝回去当医生,对于整个司法系统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   冯景崇既然能知道白向墨跟齐铭在一起工作,自然也清楚他这段时间做了什么。   白向墨的大名早就传遍了整个上海滩,各个离奇案子在他的解密下最终破解,他的很多理论都为人所津津乐道,对医学也有一定帮助。   只是冯景崇固有思维依然觉得,做医生更好。   依照白向墨的能力,他能在法医界发光发热,做医生也同样可以成为令人尊敬的名医。   对比之下,自然是医生更容易让人接受和尊重,法医总归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冯景崇也是担心白向墨是难以付出太多时间成本和经济成本,才不得不从事法医工作,毕竟他们要上八年才能毕业。   既然对方已经决意如此,冯景崇也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他们已经这么长时间没见,当初也没帮上忙,现在指手画脚就太讨人嫌了。   冯景崇对于白向墨参与的案子非常感兴趣,尤其一些理论对他学习医学非常有帮助,也就忍不住询问了起来。   他虽然也了解一二,可到底不如当事人亲自讲述详细。   身为一名医学生,而且还是需要上大体课的西医。   对于白向墨所说的细节还算接受良好,不过听到用虫子确定死亡时间的时候,冯景崇还是觉得有点适应不良。   “我们要不下次再说这个?”白向墨看他脸都白了,一副要作呕的样子。   冯景崇摆摆手:“没关系,我能顶得住。我祖父说,以前给人治伤,经常见到一些人得不到有效治疗,伤口布满了蛆虫。我以后想要成为一名外科医生,也会遇到这样可怕的场面,你继续说。”   白向墨并不急着继续往下说,给冯景崇倒了一杯茶。   冯景崇感叹道:“难怪你会对法医学感兴趣,一步步揭开真相的感觉确实让人很有成就感。不愧是我们班最优秀的学生,竟然能想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办法。”   “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学习了别人的知识理论。”   “那也很厉害了,同样是一个班的学生,你平常还要去打工赚钱,我却差你这么多!”   冯景崇自认换做是他,肯定是没有白向墨的本事的。   白向墨不仅比他聪明,还比他还要勤奋努力,这样的人不成功谁会成功?   “各自有专长,我的专长在于此,我做医生却不一定了。”   冯景崇只觉得他是谦虚,“你现在住在哪里?有联系方式吗?你自从休学就跟我们这些老同学断了联系,大家经常会提起你。你要是还认我们这些同学,回头咱们聚一聚。”   白向墨回想以前的同学,也有些怀念从前上学的日子。   虽说上学也难免有不愉快的事,可记忆中还是有趣的回忆更多。   “我现在住在安心殡仪馆里。”   冯景崇震惊,朝着白向墨竖起大拇指。   “你可真行啊。”   白向墨笑道:“那里很不错,而且我的办公室也在那里。”   “那你的家人呢?他们也不介意吗?”   “我的母亲还在殡仪馆里找到了工作。”   冯景崇更是佩服了,他知道白向墨的母亲是个旧式女人,现在竟然也跟新式女人一样出来工作,实在是太难得。   虽然职业听着有些特别,可只要自立自强,不作奸犯科,任何职业都值得尊重。   “你的母亲非常优秀。”   冯景崇现在彻底没有劝说的心,由衷道:“很高兴看到现在的你,你比从前更放松更懂得享受生活。”   两人坐在杏花楼里聊了一个下午,互相述说彼此这段时间所遇到的事和对一些事情的感想。   白向墨喜欢宅和安静,但是并不意味着有社恐,只是享受安静地待着做自己的事罢了。   平常想不起以前的时光和同学,可现在遇到却发现有不少话题可以说。   圣约翰大学最近发生了很多事,而且在一年多以前就已经开学了,并举行了校庆。   当时来了很多名人,很是热闹,让原本学校头顶上的阴霾全都散去。   经过这一遭,同学们也发生了很多改变,甚至对未来有了新的想法。   “天都快黑了,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冯景崇望着窗外道。   白向墨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竟然聊了那么久,难怪说得喉咙都有些不舒服了。   “今天就先算了吧。”白向墨歉意道,“我们现在重新联系起来,以后有很多机会。”   冯景崇并不勉强,他也还有其他安排,两人就此别过。   白向墨趁着天没黑下来,叫了一辆黄包车。   得知他的目的地,车夫明显顿了顿,下意识看了看天却没有说些什么,态度依然非常的好。   白向墨下车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他多给了几块铜钱。   车夫很是高兴,连连感激便迅速离开了,跑得比来时快得多。   晚上齐铭得知白向墨竟然一下午哪里都没去,很是诧异:“你就在那干坐着?”   “我遇到了老同学。”   白向墨将今天遇到冯景崇的事说了,整个人神采奕奕。   齐铭暗暗有些吃味,“你们关系还挺好啊?”   “以前在学校还算不错,他本身就是个善于交际的人。他并没有因为我的家世而对我有所歧视,还很照顾我。”   白向墨继承了原身记忆,对他来说那些经历也是他的。   上名校的用途此时也就展现出来了,认识的人非富即贵,只要关系还算不错,他比普通老百姓多了太多的门路。   能上圣约翰大学,也就意味着积累了人脉,不仅仅是同班同学,不同届的校友之间也会有一些情分,更容易被看作是‘自己人’。   “跟我比呢?”   白向墨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跟他比啊?你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齐铭听到这话顿时高兴了,正色道:   “其实他的提议也不错,你如果想要继续上学可以继续读书。我相信学校那边会理解,如果圣约翰大学不收,想要转到其他学校也不难。”   白向墨摇了摇头,“我还是那句话,我就喜欢这一行。”   “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齐铭认真道,“我听说司法部有意向在上海开办法医学研究所,北平那边已经建起来了,负责人有意向让你去做教员。”   白向墨算算时间,上海法医确实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建立的,不过最后还是没能坚持下去。   师资力量匮乏,且想要从事这一行的医学生也少,所以开办了一届就停掉了。   他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要做些什么。   “我愿意去做教员,如果你有这方面的关系,请你帮我转达我的意愿:我非常想要为法医学事业贡献自己一份力量。”   白向墨目前只带了一个学生,对于整个庞大的国家来说,实在是太少了。   现在虽然秩序混乱,并不意味着司法公正完全崩溃,很多人都在为追求真相维护司法公正坚持着、努力着。   正是这个时代奠定了现代法医学,是未来法医学发展的基础。   白向墨从不吝啬分享自己的经验和学到的东西,现在每天一大半时间就在为此努力。   如果能开班授课,教授有一定医学基础的学员,白向墨再乐意不过。   他掌握的知识绝对是超前的,更有义务和责任去参与这件事。   白向墨相信他们会选择自己,虽然现在只是筹备状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定下,他就开始整理课件,看如何更好地、系统地教授大家法医学知识。   即便他没有被选上,他相信他们也不会拒绝这些教材的。   天未亮,白向墨被电话吵醒了。   “是电话响了吗?”   白向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隐约听到客厅传来的电话铃声。   齐铭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松开环着他腰部的手,道:“我去看看,你继续睡。”   齐铭披了一件大衣走出,白向墨此时也被彻底闹醒了,正打算去上厕所,就听到齐铭说是找他的。   白向墨诧异,看了看怀表,现在才刚刚六点。   现在是冬日,外面还一片漆黑呢,会是谁找他?   白向墨接起电话听到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景崇?你怎么这么早打电话过来啊?”   “刚才那个人是谁啊?”冯景崇也有点懵,他记得白向墨并没有哥哥弟弟。   白向墨并未回答,问道:“有什么事吗?”   “对,对,我有急事来着!向墨,出大事了,你能不能过来帮忙?如果能叫上齐先生就更好了!”   “什么事啊?”   “昨天晚上我一个伯伯家被灭门了!”冯景崇说起这事,声音还有些发颤。   白向墨顿时清醒了,“怎么回事?”   “我电话里也跟你说不清楚,我希望你和齐先生一起来调查这个案子,其他人我不信任。”   白向墨望向齐铭,捂着话筒大概说了一下情况。   齐铭伸手,白向墨将话筒递给了齐铭。   “我是齐铭,谁家被灭门了?”   冯景崇明显愣了愣,好一会才反应:   “是盛隆商行的老板曲高义一家,一家五口人全都被杀了!”   齐铭蹙眉,“好,我们现在就过去,你务必让人封锁现场,谁也不能进去。”   挂了电话,白向墨和齐铭迅速洗漱就出门。   此时一向早起的白喜儿和林宛如也已经起来了,他们跟她们说了一声,抓了几个包子就赶赴到曲高义家。   殡仪馆距离曲家路途遥远,一路上白向墨一边吃包子,一边给齐铭喂包子,两人还没走到一半就把早点匆匆吃完了。   等他们到达的时候,天已经彻底亮了。   曲家此时已经被包围了,院子外有很多记者,警察局的人也已经到了。   “这些记者的消息也太灵了吧?!”白向墨很是诧异。   这样的灭门案在上海滩实属罕见,可也不至于让记者这么快就得到信息,除非一直蹲守在曲高义家附近。   可曲高义只是一位普通的商行老板,生意做得还算不错,可也不值得记者蹲守。   齐铭顿感不妙,消息传得这么快,实属不正常。   “希望你那个同学能把我的话传达,并且执行了。”   白向墨看大门口都被堵了,“我们就这么挤进去?”   “那样全上海的记者都知道我们在查这个案子。”   这也意味着,他们在查案过程中,很可能会有人一直跟着他们,有些人为了新闻谁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X事。   齐铭对此非常有经验,因此能避开记者尽量避开。   齐铭将车开走,绕着曲家走了一圈,在一处没人的墙边停下。   “这个高度不难翻过去。”   齐铭手脚利落地翻到车上,朝着白向墨伸出手。   白向墨抓住齐铭的手,一下子就被拉到车上,两人直接从车顶爬上围墙,然后再跳下去落到院子里。   为了避免被记者看到,两人从别墅后面绕进了屋子里。   “我们怎么跟做贼似的。”白向墨有些哭笑不得。   “向墨!”冯景崇已经在屋子里,看到白向墨连忙奔过来打招呼。   看到白向墨身边的齐铭,明显有些拘谨,“齐先生,非常感谢你能过来。”   齐铭朝着他微微颔首。   他的气势逼人,让冯景崇都忍不住绷紧了身体。   白向墨看着屋子里到处乱翻的警察,不由眉头紧皱,“保护好现场了吗?”   冯景崇有些无奈,“我已经跟他们说了,可他们还是要进去。他们是警察,我也不好拦着。”   他虽然是卫生部部长家的公子,可也没有阻拦警察查案的道理。   白向墨一听这话,心里莫名猛地一跳,感到有些心慌,“死者在哪里?”   “就在楼上。”   白向墨和齐铭连忙跑上楼,走进主卧的时候,他高血压都快要犯了。   要不是齐铭在身后撑着他,他气得都快要撅过去了。   那些警察没有一点保护,就在屋子里乱走,血印踩得到处都是。   这是来查案的,还是来破坏现场的!   “停,你们都给我停下来!”白向墨看到有个人想要去翻开尸体,直接吼了起来。   正打算伸手的警察停下动作,头转了过来,打量门口的几人。   冯景崇也很生气,吼道:“我不是让你们保护现场吗!你们看你们干了什么!”   他就算再不懂怎么查案,也知道现场绝对不能搞得这么乱。   这到底是哪里派来的二百五,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屋子里有三名警察,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位是负责这个案子的探长,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冯公子,我看在你老子份上给你面子,让你进入现场,你别真把自己当盘菜,就对我们警察指手画脚。”   探长的目光又投到了白向墨和齐铭身上,一看就知道了两个人的身份。   探长嗤笑一声,“你们华兴还真是跟狗一样,鼻子就是灵,这么快就闻着味道跑这里来了。我告诉你们,我可不是王荣光那老匹夫,老子的地盘绝对容不得别人插手!” 第93章 熟练   “曹元明!你甭以为攀上了杨司令就能在这里大放厥词!齐先生和向墨是我专门邀请过来帮忙查案的, 他是我的贵客,容不得你在这里羞辱。”   冯景崇直接蹦了起来吼道,他一大早就把人请过来, 被叮嘱之后也没有把现场保护好, 本就十分愧疚。   曹元明竟然还这样羞辱人,如果他今天不做些什么, 不仅失去了个老同学, 还会得罪俞先生。   上海滩的人都知道齐铭身后站的是俞先生和孟爷, 一个手里有钱,一个手里有枪。   杨司令和孟爷一直都是死对头, 杨司令来到上海之后, 老婆亲戚从商又对上了俞长青。   因此双方彼此关系一直非常不好, 彼此矛盾很深。   曹元明的妹妹是杨司令的宠妾五姨太, 因此自觉是杨司令一派, 才会对齐铭和白向墨没来由地恶语相向。   曹元明是刚刚借助杨司令当上了探长,冯景崇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这么大个案子竟然是由资历尚浅的曹元明负责的。   他本想着警察局不靠谱, 却也没想到如此不靠谱。   曹元明才刚刚当上探长没几天,都是靠着雄厚背景上来的, 根本没有什么能力。   他恐怕也是想要早些立威望, 做出点成绩给大家看看,所以才会抢了这个案件。   这桩令人发指的灭门案如果被告破,那么以后谁也不会再拿他靠妹妹爬床争取到的这个位置。   冯景崇庆幸自己请到著名侦探齐铭和白向墨的同时, 又担心双方关系矛盾会影响到查案。   因此, 白向墨和齐铭还没什么反应,他就先气得想把眼前的曹元明给扔出去。   冯景崇是世家子弟出身, 一向看不惯曹元明这种卖妹妹上位的人, 只不过看在杨司令的面子上, 之前态度还算不错。   “冯公子,查案是我们警察局的事,容不得外人插手。哪怕是您父亲冯老先生来了,我也是这句话。”曹元明却并不买他的账。   “好你个曹元明,还跟我摆起谱来了!真以为披上这身皮就以为自己是个人了,我呸!”   冯景崇这下是真的恼了,撸起袖子就想要干架。   白向墨连忙将他拦住,齐铭表情依然很平静,微微抬高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比他矮了一个头的曹元明。   “贺家人在我们华兴投了保险,现在他们一家惨死,我们华兴就必须要调查清楚才予以赔偿,此数额极为惊人。如果案子有问题,我们公司可以以你利用职业之便骗保名义,将你送上法庭,即便是杨司令是你亲姐夫,也不会为你作保。”   骗保一事关系重大,不仅影响了华兴保险,还会影响整个保险行业。   因此,不管生意上竞争多激烈,在支持严惩骗保者的态度上,各大保险公司的态度都一致的,对外手段都极为强硬。   这也是为了警告一些蠢蠢欲动想要骗保的人,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事。   能在上海滩开保险公司,那都是大有来头的。   曹元明原本的强硬态度明显缓和了不少,只是表面上依然不服软。   “呵,别以为全上海只有你们会查案。这个案子我已经查清楚了,最迟明天晚上,我就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冯景崇满脸不信:“你已经查清楚了?”   他是最早获得信息的人,虽然得跟各方打招呼耽误了一点时间,可也是来到这里最早的一波。   曹元明来得也很快,可总共才到了一个小时,其中二十分钟还跟去招呼了记者。   他跟记者打包票,这么惨无人寰的灭门案,他曹元明一定能在三天内破案。   曹元明自信满满,意有所指道:   “查案我是行家,不像一些人徒有虚名。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冯景崇强忍着才没有骂脏话,“曹探长有何高见,又有什么证据?”   “我现在还不能跟你们透露,否则就打草惊蛇了。”曹探长眼神瞟向齐铭,其意不言而喻。   “不过我既然说今天最晚明天晚上抓到凶手,那么就绝对不会食言。”   冯景崇嗤道:“曹探长不会是想找几个替罪羊交差吧?曲家虽然被灭门,可不代表就没人了。如果没有充分证明你抓住的人是凶手,这件事绝对没完。”   “我又不是一些沽名钓誉的人,自然会让你们心服口服。”   面对曹元明不怀好意的目光,齐铭依然稳如泰山,挑眉问道:   “曹探长看来已经锁定了凶手??请问,曲家被灭门属于情杀、仇杀、财杀还是变态杀?”   曹元明慢条斯理地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吐在齐铭脸上。   齐铭表情淡定,眼皮都不眨一下。   两人由于身高差,导致烟雾是由下至上冲上来,瞧着很是滑稽,也不知道侮辱的是谁。   “很显然是财杀。”曹探长道。   “何以见得?”   “屋子里的贵重物品全都已经被盗走,楼下佣人完全没有察觉,门未被撬,直到第二天早上佣人像平常时间一样进入卧室里伺候,才发现主人已经被人杀死了。他们不仅手法老练,还极为凶残,从前肯定有案底。”   曹探长也不是盲目接的案子,他在市井混迹多年,自然也有自己的人脉,并不完全依赖杨司令这条大腿。   毕竟杨司令有那么多老婆,也有很多小舅子,没点本事凭什么重用他。   “如果只是为了财,又何必杀人灭口?”   “自然是因为担心偷盗时被人发现,所以直接杀人,以免出现意外。那群人穷凶极恶,为了钱财不惜伤人性命。”   齐铭笑了起来,笑容透着明显的嘲讽。   “怎么?齐大经理不认同?”曹探长冷脸。   “既然曹探长已经有了结果,那就将这里腾出来。我是警察局特别探案顾问,加之曲家人购买了华兴保险,因此我有权力对此案进行调查。”   曹探长脸色更难看了,这分明就是不认可他的结论。   “如果我说不呢?”   齐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指着地面上的狼藉。   “那上面应该有曹探长的脚印吧,我想外面的记者一定非常感兴趣你为什么要刻意破坏现场。又为什么那么快得到消息赶赴这里,是不是提前就得到了通知?   你处心积虑地要查这个案子,还故意将其他人拒之门外。再结合你之前为了展现自己是查案高手,主动策划了一桩绑架案……明明自己就是绑匪,还贼喊捉贼,然后装成英雄前来营救。   如果这件事传了出去,别人觉得你这次的破坏现场是无心,还是有意?”   曹探长冷汗都冒出来了,他确实如同齐铭所说的那样策划了一桩绑架案。   因此他在警察局立住了,不仅方便自己,也给杨司令一个交代。   这件事他做得极为隐秘,齐铭是怎么知道的?   两人之前并无恩仇交集,不过因为背后势力立场不同,他才会一来就刁难。   齐铭之前恐怕都不认识他,怎么知道关于他的这么私密的事?   齐铭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做了就会留下蛛丝马迹,总有一天会被曝光。”   曹探长自然不会亲口承认,他招呼屋子里其他兄弟,冷哼一声离开了现场。   齐铭将两人给拦住。   曹探长顿时恼了:“齐铭!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的脚印已经布满了整个屋子,我们要搜集你们的脚印,确定哪些是你们的,哪些是凶杀的,又或者……”   “给爷拿纸来!”曹探长知道他后面没好话,直接就将他的话给打断了,“哼,没事找事,凶手是我的了。”   几人留下了脚印,齐铭依然没有放人,而是要求其中一人留下来配合。   “齐铭,你别太过分,连我的人你都敢惦记上了!”   齐铭道:“不留人也行,我可以有理由怀疑里面的贵重物品都是你们带走的,做这一切别有目的。”   “齐铭!”曹探长咬牙切齿。   “曹探长这么急于表现,是因为已经有和你同样情况的人,觊觎了你现在的位置吧?”   曹探长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扔下一个小警察就利落离开,风风火火的,生怕再被人叫住。   冯景崇则很诧异,“你怎么知道这么私密的事?”   要不是齐铭提起,他都不知道还发生过绑架案,而且是被曹探长给侦破的。   “被绑架人也是我们华兴的客户,我们华兴非常关注投保人的安全和健康,因此了解得比较清楚。”   冯景崇不由翘起大拇指,“不愧是华兴保险。”   在门口被耽搁这么久,里面又如此狼藉,白向墨根本没有闲心闲聊。   他刚才被拦在门外,一直就关注着里面的情况,根据屋里两个警察所在的位置,推测他们的路径。   真是气得连吵架的心都没有,比这里更混乱的场面他不是没有见过,可他还是难以忍受警察的破坏。   他打开勘察箱拿出鞋套和手套,套上之后这才走了进去。   房间里被翻得到处都是,若非留了一个人,否则他们还得辨认哪些是凶手做的,哪些又是警察在搜查的时导致的。   白向墨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看到一路的血印,白向墨气得呼吸都变粗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太过生气,不要让情绪影响自己的工作。   事情已经发生,再去纠结和计较也没有意义,现在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尽快完成现场勘察。   曲高义和妻子惨死在床上,床上墙上都是血。   曲高义脸上布满了血迹,头上被砸了两个大窟窿,身上也被捅了好几刀。   他的半边身体悬在床边,另一半依然留在床上。   齐铭绕开脚印,先去查看曲高义的情况。   “从现场痕迹看,曲高义应该是先被砸了脑袋,一击未彻底将他杀死,他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凶手又用锐器朝着他身上捅去。挣扎导致他一半身体落地,地上大多为头部血迹滴落形成的。”   白向墨蹲了下来,用放大镜查看血迹,“血迹在1MM以上,为地球引力作用形成的低速落状血迹。”   随即,他又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踩到床上,查看墙上飞溅的血迹。   “血点在1~2之间,属于工具打击形成的中速溅落状血迹,说明凶手在打击的时候力量速度都很大,能造成这么大伤害的,应该是成年男性。   不过他却不能一击毙命,说明并不熟练,因此并没有砸对地方,导致需要反复下手。”   齐铭查看曲高义的头上的伤,点头道:“他脑袋上的两处砸伤力度都很大,身上也捅了好几刀,如果不是刻意折磨,就是没有经验导致的慌乱。   若是职业杀手,不需要节外生枝,屋中又有两人,大多会选择割喉将人无声无息地致死。”   割喉即便有失误,不能一刀毙命,死者也发不出声音,是最稳妥的暗杀方式。   冯景崇看两人一来一回,分析得头头是道,和之前那些警察相比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们十分严谨,在勘查中还会进行分析刻画凶手的心理和外貌。   冯景崇这时更加体会到,为什么两人合作能破那么多的奇案。   “发出那么大的动静,曲夫人应该察觉到才对,可我刚才问过住在楼下的佣人,他们并没有听到动静。”   齐铭道:“如果当时有两个人同时作案,那么凶手就不会顾此失彼了。”   “我认同你的观点,墙上两片不同的溅落状血迹血点直径是不同的,明显伤害曲高义的凶手力量更大,而杀害曲曲夫人的凶手力量会小一些。”   白向墨已经从床上跳了下来,一边说道。   他下床查看曲高义的尸僵尸斑等情况,初步判断他的死亡时间。   “死者大约在凌晨1点到3点之间死亡的。”   冯景崇看白向墨看了几眼尸体,就能非常自信的说出死亡时间,心中很是佩服。   “一直都听外界说白先生的验尸术极为高明,能将死者遭遇的一切都能说出来,仿佛亲眼所见。今天我算是服了,向墨,你真是太厉害了。”   白向墨失笑:“我还没有做什么呢,你现在夸也太早了。”   “我到目前为止所看到的,足以能判断。也难怪你不会再回来学医,你是真的热爱这一行。”冯景崇敬佩道。   他虽然无法理解,可他尊重老同学的选择。   齐铭抬头看了他一眼,冯景崇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我更没有想到向墨你跟齐先生这么熟悉,和外界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白向墨其实并不习惯在工作的时候闲聊,他觉得这样影响他的注意力,可听到这话忍不住好奇问:   “外界说了什么?”   冯景崇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是否要坦白。   齐铭的表情此时有些不太好看,这让白向墨更加好奇了。   难道是知道他们两个是一对?   可按道理不应该有外人知晓他们真正的关系,况且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容易被人盯着。   他不经常出门,倒是无所谓,对于齐铭来说确实有些不便。   白向墨很快又反应过来,若是真是这件事,冯景崇也不会那样说。   “你说吧,我挺好奇的。”   “其实也没什么,一些喜欢恶意揣摩喜欢攻击的人说,齐先生是为了查案,才押着圣约翰大学医学院最有前途的医学生在做验尸官。   说他逼迫了你,你因为无权无势,才不得不屈服。”   白向墨‘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种话也会有人信?”   冯景崇讪讪笑了笑,他其实也有些信了。   “大家对法医这个职业比较陌生和充满偏见,所以才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我今天看到你们相处这么融洽默契,你很享受解开谜题的过程,才明白外界误会以后多深。”   白向墨望向齐铭,“我怎么没有听你跟我提起过?”   “这么愚蠢的事没有必要在意。”齐铭很是平静道。   白向墨觉得会有这样的传闻,跟自己恐怕也有很大关系。   原身虽然为了打工挣钱,很少参加活动,可还是比白向墨活跃得多。   白向墨一直住在殡仪馆里,除了查案很少出门,难免会有人觉得他是不是被软禁了,否则怎么都不见人影。   尤其知道他住所的人,恐怕更容易相信他被控制这一点,毕竟这年头正常人谁会住在殡仪馆里啊。   “以后有这样的传闻,还是告诉我吧,我想要知道。”   白向墨这才发觉自己带给齐铭多大非议,他对这些言论无所谓,可齐铭是要在外面奔波的人,这些言论会影响他的风评,从而对他的工作交际等有影响。   “你没有必要在意这些,我也并不在意。”齐铭一看就知道他想些什么。   白向墨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齐铭只能叹气投降,答应道:“好。”   “你们两人的关系真好,是难得的知己。”冯景崇感叹道。   他跟白向墨关系只能说还算不错,却远不到交心的地步。   否则的话,也不可能这么久都没有联系。   上海就这么大,若真的想要找一个人,依照他家的实力并不难。   两人彼此间的默契,和难以形容的气场让冯景崇非常地羡慕。   白向墨很快将注意力收回,此时还在工作中,实在不宜聊其他事。   “曲夫人头上受到重物打击,目前看形状为圆柱状钝器所伤,比曲高义额头上的钝器伤口要小一些,打击物比会更轻。身上被捅入的数量比曲高义更多,为十三处,刺伤杂乱无章,大多只是轻伤,只有一处中了要害。   可见在行刺的时候凶手内心慌乱,比杀害曲高义的凶手更加年轻和没有经验,心理素质也没有另一人好。”   齐铭点了点头:“依照目前的伤口和血迹,杀害曲高义和曲夫人的武器都为锤状钝器,一个大锤一个中锤。而刺死他们的锐器,则为匕首。”   “血迹表明两人都没有被移动过,这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白向墨查看完尸体和血迹,开始一点点查看地上一片狼藉的脚印。   他终于忍不住爆了粗:“这三个人他娘的都喜欢用血染皮鞋!?”   就算不是警察,普通人看到一滩血迹或者其他污迹都会下意识绕开,只有孩童才不知道脏。   可这三个警察倒好,一个个就喜欢往血迹里踩。   白向墨有理由怀疑,他们三个人是不是故意的,是被凶手收买了,特意这样做来掩盖自己的足印。   留下来的警察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他被白向墨勒令站在一边不能动,以免造成更多的脚印。   这么多脚印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查完,白向墨干脆也就不急着仔细检查,只看地上是否明显有新旧血脚印。   查看了一圈,都是新鲜的脚印,暂时没有发现时间相差比较大的鞋印。   “这里那么乱,都是凶手翻的吗?”齐铭问小警察。   “有些是我们翻的。”小警察道,他说完一看齐铭脸色不好,又连忙道:“我们更多只是查看已经被翻过的地方,不敢动没有翻过的,那些地方是留给探长的。”   这话耐人寻味,却又见怪不怪。   那些进入警局就是为了来捞钱的,利用职务之便干一些顺手牵羊的事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甚至不要是太过贵重的东西,一般都不会被追究。   “你还记得哪些是你们翻的吗?”   小警察点了点头,“我都记得呢,探长亲自翻过的,我们都不会动的,动了也没意义。”   屋子里的另外三人忍不住嘴角抽抽,这是在明示曹探长比贼下手得还干净。   而等小警察指完,还真不冤枉曹探长。   凶手们其实并没有翻太多地方,只是翻了床头柜的抽屉以及柜子里的一个抽屉,柜子里的保险柜却并没有被打开。   至于曲家丢了什么,目前还没有询问曲家的亲戚朋友以及佣人,所以也就还不得而知。   曲家其实并没有完全被灭门,楼下还住着曲家老太太,以及三位佣人。   一位是专门伺候老太太的,另两位一位主要负责打扫,还有一位则负责做饭管理家中大小事务等。   除了负责打扫的那位是个年轻的女子,另外两位都是曲家的老人,年纪都已经不小了。   得知楼上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曲高义夫妇和三个孩子全都死于非命,死状极惨。   负责管事做饭的常妈在昏迷之前,硬撑着打了个电话求助。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曲老太太很快也得知了情况,本就身体不好,现在还在医院抢救。   两人身边都得人照顾着,因此屋子里都没人。   而且之前冯景崇也去问过,她们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也没有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就跟平常一样,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白向墨和齐铭查看了主卧,就往隔壁走去。   距离夫妻二人房间最近的是大女儿的房间,曲大小姐今年已经有十四岁,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她和曲高义夫妇不同,她是被割喉而死的。   血迹基本都在床上和墙壁上,并没有沾到其他地方,因此地面是干净的。   曹探长大概觉得小孩房间也没什么值钱的,所以也没有怎么翻动。   白向墨道:“喉咙上有两处刀痕,根据伤口可见凶手第一次觉得并不能杀死她,于是再补了一刀。现场很干净,没有血迹,也并不凌乱,可见凶手们是先对曲高义夫妻动手,第一次慌乱之后,更加沉稳利落。”   待他们进入另外一个住着曲高义两个双胞胎儿子的房间,看到两个十一二岁小男孩的死状时,白向墨更加肯定了这一点。   “这是他们进入的第三个房间,凶手们内心彻底平静,两个男孩都是一刀毙命,还用枕头挡住了大动脉飞溅出来的血。”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9 23:05:55~2021-09-20 23:3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69瓶;念 40瓶;iualeng 10瓶;不打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发家   “孩子们的房间地板上的足迹血印都比较新鲜, 还未干透,依照屋子的温度湿度,应该都之前进来的警察留下的。”   白向墨在房间里大致看了一圈, 与齐铭说道。   齐铭望向那个被留下来的警察, 问道:“你们进这个屋子之前,地面上有没有脚印?”   名为小五的警察连忙道:“没有, 屋子里是干净的。   “你确定?你现在所说的话, 都会成为呈堂公证, 如果证明是假的,你也要承担法律责任。”   小五一听, 顿时冷汗都下来了, 他仔细想了许久, 才犹豫道:   “应、应该是吧?”   “作为一名警察, 如果不能确定这个问题, 不仅是你们的失职,你们也会成为凶手们的帮凶。这个案子那么受记者们的关注, 不是你们含糊可以带过的。”   小五艰难地吞咽口水,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 肯定道:   “那个女孩的屋子我不太清楚,但是这两个男孩的屋子是我第一个进来的,我可以肯定, 我们到来之前地板非常地干净。”   齐铭点了点头, 南翂“有没有察觉到什么特别之处?”   “没有。”   “碰了其他地方吗?”   “也没有,探长让我进来查看, 我确定这对双胞胎兄弟已经死了, 而且是割喉致死, 曹探长就带着我们又回到了曲高义夫妻的卧室里。曹探长说,关键在于这对夫妻,孩子们被杀应该只是担心被报复,干脆斩草除根。”   “女孩的房间也是这样?”   小五停了一下,“那个房间曹探长也进来了。”   齐铭斜眼看他:“你们翻了女孩的被子?”   “不是我动手的!是铁头!铁头说看看女孩有没有被怎么样,这么漂亮的姑娘,盗贼不可能就这么直接把她杀了,兴许会在她身上留下一些线索。”   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勘查现场的白向墨注意力都被拉了过来,原本就非常愤怒这群人破坏了现场,现在看他这么说,更是愤怒。   “你们是怎么当上警察的?!人命关天,你们竟然面对枉死的死者面前还起了色心,你们还是不是人!”   查看女性是否受到性--侵,是女性被凶杀案中,必会做的一个检查。   但是看小五他们的态度,他们的目的明显没有这么单纯。   白向墨只恨自己没长着一张能骂人的嘴,怼起人来语言贫瘠得他都觉得不痛快。   “我,我没有!”小五吓了一跳,连忙否认,“我们没做什么,铁头把被子掀起来,看曲小姐穿戴整齐,就没有再动了。”   齐铭拍了拍白向墨的后背,为他顺毛。   面向小五的时候,气势凌厉的审问:“这两间屋子你们也翻了?”   “没有。”小五担心齐铭不信,连忙又道:“时间太紧了,我们还来不及查另外两间屋子,曹探长不让我们擅自闯入。”   曹探长并非认为孩子们房间没什么值钱东西所以没有翻动,只不过是还没有来得及罢了。   这时,有个警察走了上来。   “白先生,楼下有个女人,说是你让他过来的。”   白向墨一听就知道是玉胜男,他让齐铭找人去通知了她。   “让她上来吧。”   玉胜男很快跑到了二楼,“老师。”   白向墨朝她点了点头,“我们这几天的工作会非常多,必须要仔细勘查凶手们是否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现场遭到了破坏,还要进行仔细分辨。”   “是!”   白向墨指着曲家大女儿曲佳慧的房间,“你先去检查死者曲佳慧是否生前受到过性侵,那个屋子也交给你了。”   这是有个女助手的好处,虽说人死就没什么可在意的。   但是他们还有家属,这个时代环境又很封建。若是一名男性去检查,只怕外界会有风言风语,对死者不友好。   若是没有条件就算了,?既然身边有女同志,交给女同志去检查女性尸体,最合适不过。   尤其是检查是否被侵犯,让女法医告知家人结果,会让死者家属好受一些。   “老师,您放心吧,我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白向墨则先从双胞胎的房间开始查起,主卧那么凌乱,还是先放在后面。   白向墨在卧室里到处勘查,却没有看到一点蛛丝马迹。   “屋子太干净了,没有找到一点脚印。”   白向墨从地上缓慢站了起来,松了松酸疼的背部。   “我认为凶手们在行凶之后,应该对屋子进行了打扫。”   冯景崇惊呼:“这也太专业了!肯定是职业杀手干的。”   齐铭却不这么认为,“如果是职业杀手,对曲高义夫妻下手的时候,明显非常的生疏。”   “没错。”白向墨也赞同齐铭的看法,“不过凶手们跟职业杀手有一点是相似的,他们极为的冷静。能够在凶杀之后,还若无其事地进行打扫,心理素质非常的强。”   “可为什么主卧又会是一片狼藉?小五说他们进来的时候,虽然没有现在那么凌乱,可也被人翻箱倒柜了。”   “先得调查他们丢失了什么。”白向墨望向齐铭。   “我一会去医院。”齐铭看了看表,“不过我认为,这很可能只是障眼法。”   冯景崇:“障眼法?你是说他们并不是想要偷盗,只是想要误导我们?”   “保险柜是完好的,而且并没有撬动的痕迹。他们既然处心积虑地潜进屋,而且还有开锁的本事,不应该没有对保险柜视而不见。”   “会不会是保险柜太难开,所以才放弃了?曲叔叔家的保险柜是德国进口的,所以难以撬开。他们处心积虑过来偷盗,结果什么都找不到,一怒之下就把主人一家杀死了。”   “你后面的推测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他们既然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还如此凶残地杀了人,不可能不会对保险箱进行各种尝试。”   冯景崇也觉得确实有些奇怪,屋子里有保险柜,意味着贵重物品都是在里面的,外面的东西也就没有那么值钱。   如果只是为了偷盗,很多贼都只偷东西,不会要人性命,除非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   毕竟只是图财,钱到手才是最重要的。   不管是什么原因,白向墨都要先对现场进行勘查。   哪怕现在怀疑地上的血鞋印都是警察留下的,他都得一个个进行对比和分析。   不仅要看鞋印是否与几位警察吻合,还得根据鞋印去对他们的鞋印进行行径分析。   如此,就算他们进去为了掩盖痕迹到处乱踩,也依然能被识破。   只是这个工程非常的大,还得自己和齐铭一点点来,其他人插不上手。   齐铭原本打算亲自去一趟医院,看白向墨这个样子,便是命孟明锐带人一同前去。   孟明锐现在也是个不错的帮手,公司里也有相关人才。   白向墨先提取了保险柜上的指纹,然后与曲高义夫妻俩的指纹进行对比。   “上面只有曲高义夫妻的指纹,凶手们并没有接触过保险柜。”   齐铭:“这证明了我的观点。”   白向墨点头赞同:“保险柜上的指纹印非常清晰,说明也没有被物品摩擦过。他们如果是戴了手套进行操作,也不会是这样的效果。”   白向墨还去提取了被打开的柜子抽屉的把手指纹,却和保险柜上的情况完全不同,上面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明显已经被人擦拭过。   齐铭:“看来很清楚动保险柜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一开始就直接忽略掉。”   玉胜男从隔壁房间走了过来,道:“老师,死者曲佳慧并没有受到性侵,根据现场分析,死者杀了她之后,就迅速离开了,并没有留恋。床上的被子被专门抚顺过,地上也没有留下足印。”   “这个结论更加证实了,凶手们对于自己做的事,并不畏惧,非常的冷静沉着。可从死者曲高义夫妻的伤痕上看,他们又不像是有经验的人。”白向墨抿着唇,陷入沉思。   齐铭:“这栋房子所有的锁都是没有被撬过的痕迹,窗户也未见攀爬痕迹,凶手们很可能拥有房子的钥匙。”   冯景崇倒吸一口气,“能拿到钥匙的都是身边熟人,你的意思是熟人作案?”   “还有一个问题,凶手们既然要灭门,为什么没有杀死曲家老太太呢?”齐铭道。   楼下还有四个人,凶手们都视而不见。   到底是什么缘故,没有对这四个人大开杀戒?   反正都已经杀了五个了,也不怕多四个,其中一个还是曲高义的母亲。   “会不会是厌恶曲老太太的仇人做的?”冯景崇突发奇想,“对于老人来说,最难过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将儿孙一家子杀掉,让曲老太太生不如死。”   白向墨望向他,“你可真能想啊。”   “老太太年轻时候是出了名的厉害,否则一个女人根本没办法在没有人帮忙的情况下,将一对儿子独自养大。”   冯景崇的说法已经是比较委婉了,事实上老太太以前是出了名的泼辣,成天跟只斗鸡似的,谁敢靠近都得小心不要被啄了。   白向墨有些好奇,“你跟曲家人是什么关系?”   能让冯景崇如此上心,且这么早就得知了消息,他跟曲家人应该关系匪浅。   冯景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的女朋友是死者曲高义姐姐的女儿,从小舅舅一家就对她非常的好,她读大学的钱就是舅舅资助的。所以一得到舅舅你一家被灭门的消息,立刻给我打了个电话。”   白向墨了然,“发生这样的事,你的女朋友应该非常的痛苦和难过,你怎么没有去陪她?”   “她现在在医院照顾外婆,我在那边也帮不上忙,不如在这边看调查情况。她现在一心想要知道是谁杀死了舅舅一家,竟然连孩子都不放过!”   冯景崇很是愤怒,想不出是什么样的人会下这样的狠手。   “你对曲家的情况了解吗?”齐铭问。   冯景崇点点头,“我跟女朋友是准备要结婚的……”   说到这里,冯景崇深深叹了一口气。   曲家发生了这样的事,原本他们打算今年结婚,恐怕是得推迟了。   曲高义对他的女朋友宋文欣非常的好,宋文欣家境非常的一般,在上海只能维持温饱。   她因为从小就聪明,学东西特别快,她能够上学都是曲高义提议并且出的钱。   要不然,依照他们家的家境根本供不起她读书,更别提她只是个女孩,上头有哥哥,下面有个弟弟。   舅舅家发生这样可怕的事,宋文欣肯定没有心情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跟他完成这么神圣的人生大事。   “舅舅对文欣也就是我的女朋友,比她父母对她还要好,所以她经常会提起舅舅。”冯景崇深深叹了一口气。   宋文欣家重男轻女,对她一直不太好。   要不是舅舅看重,她现在恐怕早就被父母‘卖’出去嫁人了,哪里还能够上大学。   “曲高义除了有个姐姐,还有什么亲人吗?”   冯景崇摇了摇头,“没有了,两姐弟都是老太太自己拉扯大的,其他亲戚早就不来往了,不成仇都不错了。”   “他们姐弟关系怎么样?”   冯景崇顿了顿,斟酌了半天才道:   “文欣说两家关系不错,经常往来。舅舅经常帮他们家,否则的话他们家会更穷。不过,我觉得她身在其中,所以并不清楚真实情况。”   齐铭:“你说说看。”   “文欣他们家更重视儿子,她的父母认为曲高义对自个女儿那么好,对儿子却视而不见的态度很是不满。”   说到这里,冯景崇面露嘲讽。   “他们也不想想看,两个儿子被他们教成什么样子。哥哥成天游手好闲,弟弟现在不过才十岁出头,就知道以后自己的聘礼就靠卖姐姐了。   曲高义重视教育,他不是没有给他们机会,他们自己不乐意学。文欣是个学习的好苗子,所以全力资助。结果倒好,竟然还怪不给儿子。   我不认为这样的情况下,两家的感情还能好到哪里去?曲叔叔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姐姐一家对自己的行为非常不满。   我和文欣虽然原本打算今年就会结婚,我却没有见过她的父母,就是因为文欣担心她的父母得知我的家世会狮子大开口。”   冯景崇毫不掩饰对女朋友家人的不喜。   “曲老太太对女儿和儿子的关系,有什么看法?”   冯景崇摇了摇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老太太肯定更重视儿子。”   “等等!”冯景崇猛地反应过来, “你们不会是怀疑曲叔叔的姐姐害死了他们吧?”   白向墨笑道:“别慌,我们只是对死者的社会关系进行例行调查。不管是谁,关系多亲密都会进行仔细调查。”   冯景崇舒了一口气:“他们两家确实时不时有矛盾,可也不至于就到了这个地步。曲先生对文欣一家帮助很多,他若是死了,他们又无法继承到财产,兴许平时得到的都会失去,我不认为他们会这么蠢。”   “为什么他们无法继承?曲家不是没有其他亲戚了吗?只剩下曲老太太和这个姐姐。如果曲高义一家子没了,财产就会留给曲老太太,也就相当于给了你女朋友家了。”   现在已经是民国,虽然财产依然默认是由男性继承,可女性也能够继承。   只不过要么继承的财产比较少,要么就是家族中的男性死绝了,女性才会有机会。   “你们不知道,曲叔叔其实算是上门女婿,大儿子跟的就是母亲的姓。他能有今天,他的妻子周姨功不可没。他的第一桶金就是周姨给的,他为人聪明勤快,只是以前穷没有机会。   可他跟周姨在一起之后,利用周姨给的钱获得现在的成就。周姨也不是个普通的女人,她给的那些钱,也并不是家里人给的,是她靠着自己的本事赚的。”   周雪是个极为能干的女人,周家的境况比以前的曲家好不少。   周雪是上过学的,曲高义会识字都是她教的。   周雪从小就是个大胆的人,小小年纪就知道扮成男孩子去卖报纸和打零工。   钱一点点攒下来之后,就去买炒货、花朵跑到电影院门口卖。   不仅因为拥有商业头脑,还是个胆大心细的,否则就算卖了钱,也很容易被地痞流氓以收取保护费的名义将大半利润拿走。   周雪不仅没有被欺负,还凭借自己的机灵认了一个大哥。   这位大哥后来也帮了夫妻不少忙,很多想法才能顺利去实现,才有了他们今天的财富。   周雪放在整个上海滩,也是很有本事的一个人。   她认识曲高义之后,就对他一见倾心。   曲高义不仅长了好皮囊,也是个聪明的人,只不过比周雪更加贫穷,能够抓住的机会更少。   两人认识之后没多久就在一起,虽然没有正式上门,却从一开始就答应若是有儿子,第一个儿子会跟着周雪的姓。   齐铭:“周雪家里没有男孩?”   “是的,他们家只有三姐妹。周姨这么要强,也是因为家里没有男孩顶着经常被人嘲笑,所以她立志要比男人做得更好。”   白向墨好奇:“周雪自己的父母呢?”   既然招婿,那么女方的父母应该跟她住在一起才对。   “他们在周姨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周姨原本还有两个哥哥的,可都没能养大。所以大姐跟两个妹妹年纪差得比较大,父母离世以后,都是大姐充当了父母。”   齐铭挑眉,“如果是这么个情况,后续的财产纠纷恐怕会很热闹。”   曲高义说是上门却也不算,两家都没有搞族谱那一套,因此只是口头协议,结婚证上也不会有所体现。   虽说大儿子跟了周家的姓,可曲高义的母亲是跟着曲高义一块住的。   若是上门女婿,男方结婚后是不能带着父母的。   总之,怎么说都行,很容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曲高义和周雪最亲近的亲属都只剩下女性,分财产的时候那就有得掰扯了。   冯景崇愣住了,他之前还真没想到这些。   毕竟那么多人死了,还都是他熟悉的人,他整个人现在还没有缓过劲,哪里会想这么多。   可一被提醒,他顿时反应过来,他现在已经能够想象未来两边家会闹出什么荒唐事来。   “他娘的!到底是谁这么丧心病狂! 竟然连个独苗都不给人留下。”   冯景崇一想到那场景,他就觉得脑壳疼。   宋文欣是不在意这些身外物,可她也是家中一员,且跟舅舅关系特别的好,一定会被扯进来,作为他们家能够继承财产的证据。   若是两家都能退让,那其实也挺好办。   可问题是……   依照他们的尿性,分是不可能好好分的。   “周家人也不好说话吗?”   冯景崇苦笑,“周姨的大姐已经去世,她的孩子平常也不怎么出现。周姨的妹妹恐怕很麻烦,她一直很喜欢占周姨的便宜。”   白向墨同情地拍了拍冯景崇的肩膀,若是这样一来,他的女朋友很难独善其身,除非离开上海。   可她还要上学,一定会被各种打扰的。   “你们的态度得明确,不要让这种纠纷影响到你们的学业。”   “我明白。”冯景崇叹气, “文欣虽然厌憎父母的偏心,可另一方面又无法挣脱家庭,难以无法对自己父母不管不问。”   说到底宋文欣还是把他们当做父母,才会无法狠心摆脱。   这也是他的父母反对他们两婚姻的原因,他们欣赏宋文欣这个人,但是对她的家庭非常的不认可。   儿媳妇不能给儿子带来助力就算了,还有一群拖后腿的亲戚,更是瞧不上。   父母考虑子女的婚姻,往往不会是单纯看那个人好不好,还会考察对方的家庭。   “目前看,这几家都有重大嫌疑。”齐铭一句话又把冯景崇拉回了案子中。   “不能够吧?他们虽然一言难尽了点,可也不至于会杀人,还是灭门!这也太丧心病狂了。”   齐铭强调:“嫌疑,每个人都有嫌疑。”   冯景崇依然不认同他们过度关注这几家人,觉得没有必要把精力放在这上面,那是浪费时间。   “我认为跟争夺曲家家产无关,他们几家关系还没有差到这个份上,平常经常走动。为了钱就灭门,灭的还是自己的亲人,这也太残忍了!正常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齐铭不置可否,而是问:“你有什么想法?”   “曲叔叔和周姨能在短短时间里,做到这个地步,积累了那么多资产,意味着必须要跟人抢占生意。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他们在生意场上有很多敌人。”   “你了解情况吗?”   冯景崇摇了摇头:“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文欣也没有细说,我也没有调查过,但是我知道有不少人看他们不顺眼,之前他们的店铺还曾经被人查过。”   说到这里,冯景崇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我听文欣说过,因为生意上的事,周姨跟自己结拜的大哥产生很大的矛盾,这让她有些担心。”   “那个大哥是混黑帮的,手下有不少人,以前帮了周姨不少忙。周姨现在已经不是从前摆小摊的,她结识了越来越多厉害的人物,也就不再想受到那个干哥哥的控制和约束,每年还得交不少保护费。”   “你们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对方知道了周姨想要甩开他的意图,他气愤不已,认为没有自己就没有他们的今天,所以派人害死了周姨一家!”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0 23:38:32~2021-09-21 23:3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issi、凯旋 20瓶;菜鸡依旧菜的飞起 10瓶;珞琳 5瓶;不打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出轨   周雪认的大哥江湖人称刀疤洪, 是上海滩第一大帮的一个小头目,为人心狠手辣,同时也非常的讲义气。   曲高义和周雪的生意能这么顺利, 没有被同行辗轧, 多亏了刀疤洪的照应。   同时,刀疤洪现在能成为堂主, 在帮会里拥有话语权, 也是得了曲高义和周雪的相助, 彼此互惠互利,属于利益捆绑的关系。   现在, 周雪想要抛开这个老大哥, 重新寻找靠山。   刀疤洪为了震慑, 巩固自己的威信, 会命人将其灭门, 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会查清楚这件事的。”齐铭记下这件事。   冯景崇这边问不出什么,齐铭决定亲自去一趟医院。   冯景崇知道再多, 也不如曲家自己人。   “我会再派一些人手过来协助你。”齐铭朝着白向墨道。   白向墨点点头,虽然那些人都比不上齐铭, 可也不能扒着他一个人不放, 得带一些新人。   调查走访工作同样非常地重要,齐铭去做这些事更有利于案子的调查。   “你去吧,这边交给我了。”   齐铭看了看表, “快要到午饭时间, 我一会会让人把饭送进来。饭一到,你必须停下来去吃饭。”   叮嘱了白向墨还不算, 还不忘让玉胜男监督他好好吃饭。   玉胜男猛地点头, “保证完成任务。”   “你至于吗。”白向墨很是无语。   齐铭冷哼, “你说呢?”   白向墨假咳了一声,左顾右盼转移话题。   他一旦开始工作,确实很容易忘了吃东西,要是没人盯着他肯定不能维持三餐规律。   冯景崇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两个人的关系未免也太好了吧!   想到外头有些人对齐铭的诋毁,心中暗道真该让他们过来看看两个人是怎么相处的!   就算是当爹的,也没有这么用心。   冯景崇跟着齐铭离开了,他自从得到消息,就赶到了这里。   当时宋文欣已经赶赴医院去看外婆了,发生这样的事,冯景崇也想要陪在自己爱人身边。   路上,冯景崇忍不住道:“齐先生,你跟向墨的关系真是太好了。”   “我们是一家人。”齐铭平静道。   冯景崇唏嘘,“普通兄弟都没有你们这么关心彼此,向墨以前其实不怎么喜欢跟人亲近。并不是他性格不好,他其实是个非常热心友好的人,可总让人觉得不好走近。   他现在跟换个人似的,尤其在你面前,明显很是不同。”   “哦?”齐铭挑眉,明显有了兴趣,“他以前是什么样的?”   “他以前跟现在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做事很认真,但是性格却不太一样。他以前心事重,为人也比较敏感。有时候说了不合适的话,他会突然发怒。要是以前的他,刚才看到一片狼藉,肯定先把这件事掰扯清楚,然后再开始工作。”   冯景崇说到这里就很是佩服,他不参与查案看到那场景都火冒三丈,根本没法静下心做其他事。   白向墨却是不同,他也很生气,但是在工作的时候竟然能迅速将那些负面情绪清除,一心一意查案,并没有被这些事所干扰。   “是吗?我以为他一直这样公事公办。”   “他以前没法做得这么好,这两年他成长得真快啊。”冯景崇很是佩服。   他以后会成为一名医生,就需要拥有公事公办的态度,否则容易耽误事。   齐铭又问了白向墨以前上学的事,冯景崇很是开心地说了一路,直到到了医院这才停了下来。   他急急忙忙的进入医院,打听好在哪个病房直接就冲上了楼,完全把齐铭给忘了。   齐铭上楼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女孩在冯景崇的怀里捂着嘴哭得非常伤心。   宋文欣接到常妈电话,得知舅舅一家全没了,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但是她不能倒,外婆现在极为的痛苦,家里人没个顶事的,她必须扛着。   她以为她很坚强,可当看到自己爱人的时候,却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还不敢太大声,唯恐屋子里的外婆会听见会更加难过。   孟明锐看到齐铭,也走了过来,挠着头一脸歉意:   “他们现在非常难过,老太太几次就要过去了,这个节骨眼上我不太好进去。而且警察局还把老太太的女儿及其女婿儿子带走回去问话了,就留下了个女儿在这里照顾。”   齐铭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里交给我,你先去调查一个人。”   “谁?”   “青帮的刀疤洪,看他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这人不是个善茬,你多带点人在身边。”   孟明锐笑道:“你现在还用担心我身边人少?我现在出门甭提多拉风。”   齐铭严肃警告道:“你爹这么做,肯定是因为最近形势不妙,你可别不当一回事。”   “放心吧,你看我虽然嫌弃,也没有不识好歹把人打发走。否则就那几个大头兵怎么可能守得住我?他们动武确实厉害,可我想在上海把他们甩掉简直不要太容易。”   “你知道就好。”   齐铭走到病房前,宋文欣感受到有人走近,连忙挣开冯景崇的怀抱,耳朵红了起来。   两人在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很是不妥,刚才实在是太过激动才忘了礼数。   “文欣,这位是齐铭齐先生,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位神探。”   宋文欣直接‘噗通’一声跪在齐铭面前,“齐先生,求求您为我舅舅一家讨回公道。”   齐铭朝着冯景崇使眼色,冯景崇也没想到宋文欣会有这么一出,连忙将她扶起来。   “文欣,你这是做什么,哪里用得着这样。”   宋文欣从前也不喜欢跪着,可今天才知道真到了极为痛苦的时候,会不自觉想要这么做。   “齐先生,我……”   齐铭摆手打断,“这是我分内之事,曲先生一家都购买了我们华兴保险,我有责任查明真相,并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赔偿。”   话虽如此,也并不是所有保险公司能做到这一步。?   “谢谢您。”   “宋小姐现在是否方便跟我做个笔录?”   宋文欣点点头,“我可以的,不过能不能不要在这里?我外婆已经受不了刺激了。”   曲老太太之前醒过来了,结果警察出现过来找人问话,老太太又想起自己儿子一家惨死,又给晕了过去。   这里的隔音不太好,要是听到他们说话,恐怕老太太又得晕过去。   冯景崇连忙建议,“现在也到了午饭时间,我们不如出去边吃边说,这样也不耽误大家的时间。”   另外两人都没有异议,三人在医院附近找了个饭馆坐下。   “宋小姐,我从冯先生这里已经得知了一些情况,现在跟你证实一下,是否有出入。”   齐铭当场验证冯景崇所说的话。   “他说得没错,确实是这样的。”宋文欣点头道,“舅舅和舅妈最近跟刀疤洪确实闹得很不愉快,舅妈还说这些年给的钱都是喂了狗。说刀疤洪越来越嚣张不要命,竟然还想借他们商行的船只偷运鸦片。”   曲高义和周雪在生意场上披荆斩棘,也曾使过一些手段,可让他们碰鸦片却是绝对不会做的。   “这些事你舅舅舅妈也会告诉你?”齐铭问。   这种事事关重大,若是透露出去吃不了兜着走。   宋文欣再亲,按道理也不该跟她说这些才是,否则传了出去可就惹了大麻烦。   宋文欣摇摇头,“我是无意中听到的,他们并不会跟我说这些事。我之前也并没有跟谁提起过,跟景崇也只是说合作产生了分歧。”   冯景崇也证实了这一点,“对,我只知道有矛盾,还真不知道还事关鸦片。”   “刀疤洪被拒绝是什么时候的事?有什么表现?”   宋文欣想了想,“具体时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超过半年前。半年前他们关系还很好,也就是最近一两个月闹得比较凶。”   “除了这个刀疤洪,他们还跟什么人有冲突?”   “我舅舅舅妈生意场上得罪了不少人,不管是我舅舅还是婶婶,人际交往关系都非常复杂,我还真不清楚最近跟谁有什么矛盾。我舅舅舅妈他们都习以为常,都不怎么说这些事了。”   “最近呢?”   宋文欣摇摇头,“没有特别印象跟谁矛盾特别大的,生意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都喜欢做表面功夫。他们也不怎跟我说这些事,只是他们聊天的时候无意中带出来一些,我才知道了一些。”   “他们跟家里人的关系怎么样?”   宋文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愣了愣。   齐铭提示道:“你舅舅一家平常跟哪家走得比较近?”   宋文欣回过神,“为什么问这些?”   不等齐铭开口,冯景崇连忙说:“只是例行查案,身边人都是要查的。”   “原来是这样。”宋文欣喃喃点头,“跟我家,还有舅妈的妹妹一家都走得很近。”   “不过平常其实也不经常来往,我舅舅舅妈每天都很忙,没工夫跟大家掰扯。而且……”   宋文欣看了一眼冯景崇,虽然难以启齿,依然道:   “我父母上门就是为了打秋风,小姨也是有事相求才会出现,说是来看外婆,实际上就是打秋风。要是拿不到,还会大吵大闹。   所以我舅舅舅妈并不欢迎亲戚的到来。包括小孩子也不喜欢,他们觉得捣蛋。两边家族里,只有我得了舅舅舅妈的喜欢,才会经常出入。”   说起这些,宋文欣就觉得丢人。   哪怕自己的爱人早就已经得知自家情况,可每当提起还是觉得很丢人。   自己的父母穷点没关系,可他们太无赖了,让她耻于表达。   “周女士的姐姐家那边呢?”   “大姨去世之后,就没怎么来往了。大姨是个性格很好的人,她年纪比较大,所以对待两个妹妹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平常两家走动就没有跟小姨家频繁,大姨去世之后,来往就更少了。”   宋文欣透露的消息和冯景崇所说的差不离,并没有获得什么新的线索。   齐铭便转移了方向,“你外婆她们昨天晚上听不到一点动静吗?”   “我外婆最近睡眠不太好,所以睡前都会喝安神汤,因此并不容易被吵醒。我舅舅家隔音又不错,平常叫人都需要拉铃,常妈他们睡得又比较沉,所以什么都没听见,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我一会想要亲自询问常妈还有另外两个佣人一些问题,是否方便?”   宋文欣点了点头,“我一会一个个把她们叫出来,能不能先不要问我外婆。”   “可以。”齐铭应道,“你还知道些什么,都可以跟我说,不管大小事都别放过。”   “我舅舅喜欢玩几把算不算?”   “他喜欢赌博?”   “我舅舅这个人平常也没有其他喜好,喜欢玩却也不敢赌太多,可积累下来还是亏了不少。为了这事,他和舅妈吵了好多回。”   宋文欣说着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可能对案子没什么用,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而已。生意场上玩几把很常见,虽然我不喜欢可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没关系,我说过,你想到什么都可以说。”   冯景崇也鼓励道:“你不需要管有用没用,有什么说什么,齐先生自己会去判断的。”   宋文欣闻言,这才放松了不少。   “对了,有一件事。”   另外两人的目光投向她。   “我舅舅……似乎之前在外头有人,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段时间他们夫妻关系很不好。我表妹还让我去陪她,说是爸妈老吵架。”   宋文欣提起这个脸色有些黯然,舅舅在她眼中是个非常好的人。   舅妈也更不用提,如果没有舅妈就没有舅舅的今天。   当她听到舅舅在外头有人的时候,别说当时懵了,直到现在都觉得这是个误会。   她一直不敢多问,就是有种逃避的心理。   什么都不知道,那么这个家依旧是她向往的完美家庭。   尤其后来舅舅和舅妈重修于好,再也没有提这件事,她才终于彻底抛开。   现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宋文欣的这段记忆又重新涌了上来。   冯景崇感受到她的情绪低落,握着她的手道:   “你放心,我不是这样的人。对于我来说,能拥有一个能分享彼此理想,能共同携手奋进的伴侣,比那些外在欲望要珍贵得多。”   宋文欣没有因为有外人挣开手,紧紧地握住了对方,朝着冯景崇笑了笑。   齐铭随后又一一问了常妈和另外两个佣人,说辞和宋文欣的一样。   其中常妈对曲家的情况最为了解,说得也是最多的。   “老爷之前确实在外头有了人,那个女人是个寡妇,以前跟老爷是青梅竹马。后来她嫁给了个开小铺子的瘸腿男人当媳妇,那男人后来病死了,她无儿无女就被夫家赶出来了。   老爷无意间遇到这个女人,因为以前的情分就起了恻隐之心。一来二去,两人就勾搭上了。夫人知道以后,非常地生气,要求老爷必须将那个女人轰走,并且一辈子不再联系。   老爷当时有些犹豫,总觉得一个女子在外太过可怜。就因为这一点犹豫,夫妻二人之前感情这么好,我有时候瞧见都脸红,结果这次闹了好几个月都不消停。”   常妈深深叹气,“说句公道话,这件事两人都有错。老爷不用说了,帮人哪里有这么帮的。夫人脾气也太硬,生生把男人往外推。还好老太太发话,这才把那个女人给解决了。   虽说吵了几个月,可要是没有老太太插手,谁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有时候女人也不能太要强,夫人又不是决心为这事离了,还非要个跟自己男人对着干,成天又打又骂的。   还好老太太是个明事理的,要是换作别家婆婆,恐怕还乐得见到这一幕。两个人分开,儿子就不再被人嘲笑是上门女婿,还攒下这么多家业,这多好的事啊? ”   齐铭对常妈的观点不予以评价,只道:“你知道那个女人去了哪里吗?”   “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被打发得远远的。这个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要不是没有手段,怎么可能把老爷哄得服服帖帖。夫人的脾气确实有时候太硬了,可这么多年老爷也没觉得有什么,反倒觉得如果夫人没有这脾气,他们生意也做不大。   自从家里发达之后,老爷出去应酬,也不是没有莺莺燕燕来勾引。可老爷从来都不看一眼,偏偏后来看中了这么一个有过丈夫,还不再年轻貌美的女人。没有手段,可办不成这样的事。”   常妈越说,越觉得那个女人不简单,“先生,您说是不是这个女人回来报复了?”   “当初还发生了什么事?”   常妈表情有些不自然,可她躲不开齐铭锐利的目光。   她讪笑道:“当初夫人气极了,叫人打上了门,推搡之间,把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没了。不仅如此,因为她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太好,不仅孩子没了,以后也没法再生育。”   齐铭蹙眉,“她怀孕了?”   “可不是吗。”常妈面露不屑,“老爷之前还一直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说夫人疑神疑鬼,没有同情心。那个女人还跟夫人发毒誓,说她只是走投无路,才被老爷救了,两人之间清清白白,如果说假话必遭天打雷劈。结果……”   常妈说起这事就觉得好笑,当时那女人那叫个楚楚可怜,明明长得没夫人好,可那劲儿比夫人容易讨人喜欢和同情。   当时很多人都信了,都觉得高雪过了头,哪里有这样当媳妇的。   常妈自己都有些信了,一开始高雪也确实没有怎么着,后来发现不对劲,这才叫人上门打人。   结果打脸那叫个响啊,连老夫人都来不及心疼这个没出世的孙子,直接大手一挥给解决了。   “孩子会不会是那女人丈夫的?”   “那不可能,夫人发现的时候,老爷和那个女人已经在一起快一年了,那女人的丈夫都变成一堆烂泥了。”   这件事成为夫妻二人心中裂痕,感情难以恢复到从前。   可彼此分不开,只能糊涂过日子,当这事没有发生过。   “不会真的是那个女人来报仇吧?那她也太不知感恩了,当初要不是老爷伸出手,她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常妈越想越气,“她流产住院,还是老太太出的钱呢。”   得,提到这个,常妈更觉得是那个女人。   为啥没杀死老太太和他们几个,肯定就是觉得他们当时没有把事情做绝,念老夫人一点旧情。   “肯定是她,肯定是她!齐先生,你快叫人去把那个女人给抓了,一定是她!她为了那个流掉的孩子,回来报复了!”   常妈直接嚷了起来,引来路过的人目光投了过来。   常妈却不管不顾,她极为地激动。   她虽然只是个佣人,可很早就开始伺候这家人,他们对她也非常好。   她是把他们当作自己孩子的,虽然刚才骂了半天,却也是恨铁不成钢,并无恶意。   现在这一家人都没了,她比谁都想要抓住凶手。   齐铭安抚道:“这是非常重要的线索,我会去查证,不会让凶手逃跑的。”   “那个女人叫,叫什么来着,对,薛凤仙,就是这个名字。她家里就在上海郊区,我估摸着她当时的状况,不回家也没地方可去。”   齐铭表示自己已经记下,问道:“谁有家中的钥匙?”   “都是夫人拿着的,家里一直都有人,我们出门都不需要带钥匙。因此平常都是夫人收着,我连钥匙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你确定所有钥匙都在高女士手里?”   常妈有些犹豫了,她努力地想着,突然惊呼:   “老夫人也是有钥匙的!”   常妈拍了拍脑子,很是懊恼,“我怎么连这件事都给忘了!”   “怎么回事?”   “大家都说老爷是上门女婿,之前他们住的屋子都是夫人的,所以老夫人一直不太想跟老爷住一起,觉得自己是客人。   夫人就把家里的钥匙交给老夫人,说有钥匙就是房子的主人。后来搬了家,搬到现在的大房子里,夫人依然是这么做的。   只是老夫人收到之后,就再也没有拿出来过。那并不是简单一把钥匙,所以我刚才就没想起来。”   齐铭得到这个信息,根据常妈所说的位置,打电话给还在那里进行勘查工作的齐铭,让他去看看钥匙是否还在。   白向墨翻找了一番,很快看到了常妈所说的盒子,一打开,里面空无一物。   钥匙已经被人拿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1 23:39:21~2021-09-22 23:2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柳清隐 10瓶;不打烊、莫问清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姐妹   常妈得知钥匙已经不见了, 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从来没有碰过老太太的东西。老太太自己都很少摸那个盒子, 因为也不是什么珍贵东西, 又是在家里,也就没有特意锁起来。”   齐铭问道:“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把钥匙在老太太手里?”   “所有人都知道啊, 夫人办这事就是做给大家看的, 想让大家知道老爷不是上门女婿, 老太太为了老爷面子也是逢人就说。”   “有谁知道钥匙放在了哪里?”   常妈顿了顿,道:“家里人应该都知道吧?老夫人的东西都是放在斗柜里的, 没有特意避着人。她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平常吃的用的夫人都是办得妥妥当当的, 还会叮嘱我伺候时候多注意, 老夫人要是缺什么就给添。   所以老夫人只要一拿到儿女的孝敬钱, 就都分给孙子们了,自己身上没什么值钱的。比较昂贵的首饰, 她都是让夫人锁到保险柜里。   夫人说帮她买个保险柜,自己收着就好, 她还不乐意。她说她年纪大了记不住密码, 钥匙也容易丢。反正她的东西都是儿孙们的,让夫人收着就行,她出门需要用的时候, 再给她拿就成。”   曲老太太还是很会做人的, 她不像一些婆婆一样喜欢为难儿媳,只要儿孙过得好, 她就不会惹人厌地瞎管事。   她是苦过来的习惯了节省, 家里有钱了也不喜欢给自己添置东西。   虽说难免会偏心自己儿子, 却也尽量一碗水端平,平常也不怎么掺和夫妻俩人的事。   夫妻吵架她干脆当没听见,除非闹到她面前,或者像之前薛凤仙的事,夫妻闹得快要一拍两散,她才会插手。   周雪也是个会做人的,因此婆媳关系一直不错。   “之前家里遭过贼吗?”   常妈摇了摇头:“没有,家里女人多,所以夫人买的锁都是最好的,门窗也装得非常严实。每天睡觉之前我还会检查门窗是否锁好,二楼的窗户都是关好的,只开用来透气的小气窗。”   “之前有没有人拿过这把钥匙?”   常妈肯定道:“没有,这把钥匙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开门,是代表老太太是家里管事的意思。所以老太太从来不让人碰,除了刚拿到的时候开了一次大门,后来都将钥匙放在铁盒子里了。   要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根本不知道钥匙已经没了!”   “你确定老太太也不知道吗?”   常妈非常肯定地说,“我跟在老太太身边这么多年了,老太太什么事我都很清楚,她肯定是不知道的。”   “曲先生和周女士跟其他亲戚朋友的关系怎么样?”   常妈闻言愣了愣,齐铭又道:“比如曲先生的姐姐一家,以及高女士的姐姐和妹妹一家。”   “都挺好的。”常妈干笑道,“都是一家人,关系当然好。”   “哦?”   齐铭轻轻一个字,让常妈心底一跳,面色有些苍白。   “他们彼此偶尔也会有矛盾,可这一家人不就是这样吗,过日子难免会有磕磕碰碰的。可都是一家人,大家没了那气性,感情又好了。”   齐铭依然未语,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常妈,一副我早就知道,看你怎么表演的神情。   常妈心里咯噔了一下,半晌才道:   “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齐铭推了推眼镜,表情很是平静,反倒更具有震慑力:“你慌什么?”   常妈猛地抬头,“我没有。”   “几家人明明闹得很凶,时常互相辱骂,你却刻意隐瞒,是不是因为知道些什么?”   “没有,我没有!”常妈顿时慌了,这个帽子扣下来,那她也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以前太太跟她的妹妹岳夫人确实闹得很厉害,其实以前也经常发生这样的事,夫人和岳夫人脾气都很冲,两姐妹经常吵架,可没多久就和好了,再也不提那事了。所以我觉得也没什么可说的,哪家没点争吵呢?”   “她们以前因为什么事吵起来的?”   常妈深深叹了一口气,“都是钱闹的。夫人之前就对妹妹不满,他们一家经常上门要这要那,这些年变本加厉。后来大姐生病了,夫人大姐家没什么钱,于是岳夫人就跑过来让夫人出钱。   夫人之前就已经给过五百大洋,岳夫人却说不够,又想要钱。夫人却再也不愿意做那冤大头,说自己已经出了,不可能让她一直填这个窟窿。”   周冰当时听到这句话非常生气,大骂周雪:“大姐都快不行了,你那么有钱,竟然连这点医药费都不肯出,也太没人性了!”   周雪也十分愤怒,“我之前已经给了五百块大洋,你去街上问问,这么多钱能够治好多少个人了!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还有一大家子要养,不可能像钱袋子一样,一直给你们送钱!”   “那可是一条人命,你又不是没钱,小时候大姐是怎么疼你的你忘了吗?!”周冰愤怒极了,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二姐竟然是这么冷酷的人。   “所以我之前给了一千块大洋,要不是念亲情,我一毛钱都不会给。你们倒好,得寸进尺,现在还想问我拿两千块大洋,后天是不是想跟我拿一万块大洋?有这些钱我都不知道能救多少个人了!”   周雪对周冰狮子大开口极为地不满,好像她欠了他们的一样,凭什么?   她花了多少心血才挣到现在的家业,你们不努力没钱,却怪我太有钱不肯掏空了给他们花,没有这个道理的。   周雪被气得不行,那天直接将周冰轰出了家门。   后来周冰又登门了好几次,哀求周雪再给一些钱,洋人医院本来就贵,他们又不是什么名流那些高傲的洋人根本不愿意给普通华人动手术,必须要付额外的费用。   “你那么有钱,为什么不能救救大姐,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啊,你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管,看着大姐去死!”周冰痛哭流涕,甚至在周雪面前下跪哀求。   可周雪却是铁了心不愿意再出钱,“我已经出了那么多钱,是三姐妹里出得最多的,你们为什么还要来逼我?我不可能为了你们,连我自己的家都不要了吧?”   常妈说到这里也很是无奈,她不好说谁对谁错,只能一声叹息。   “后来夫人的大姐没了 ,为此岳夫人一直责怪夫人当初没给钱,让她们大姐没法及时开刀手术,这才导致她丢掉了性命。岳夫人葬礼上还咒骂夫人是冷血动物,都是因为她才害大姐早早离世,让她滚出去。”   齐铭:“岳夫人和大姐的感情很深?”   “大姐李夫人比两个妹妹大很多,岳夫人从小是被大姐带大的,说是姐妹更像是母女。姐妹两感情非常深,李夫人生病之后,岳夫人一直忙前忙后。”   两人为这件事有段时间没有往来,但是最后依如之前姐妹吵架那样,又开始走动了。   不过两姐妹依然经常争吵,大多都是为了钱的事。   “这些年她们姐妹一直这样吵吵闹闹的,我们都见怪不怪了。”   常妈觉得之前那么大的事都过去了,也就没什么事能拆散两姐妹。   尤其现在岳夫人一家又跟着夫人一起做事,岳夫人就在夫人公司旗下上班,姐妹关系更加紧密。   齐铭不置可否,又问起曲高义姐姐一家情况。   “那一家子虽然经常上门打秋风,不过有老夫人镇着,所以也闹不出什么大风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偶尔帮衬可以,可不能还回来占兄弟。”   常妈最后信誓旦旦地表态,“夫人老爷的家人都是正经人家,不会做出这种丧天良的事,肯定是之前那个贱女人做的!”   齐铭准备离开医院的时候,周冰也来到了医院探望曲老太太。   周冰经常去二姐家,和老太太也非常地熟悉。   得知齐铭的身份,周冰激动道:“齐先生,你一定要查明真相,为我姐姐姐夫一家讨回公道!一定要尽快抓住凶手,这样的人一天没有被抓住,我们两家都没法睡得安稳。”   齐铭颔首,“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们都要查出真凶,查不出真凶我姐姐姐夫一家死不瞑目。如果一天查不清楚,我姐姐他们的尸体就一天不会下葬,哪怕是十年二十年,也一定要让我姐姐看到结果!”   周冰浑身颤抖,十分的激动,极为地痛恨凶手。   她的嗓音很大,吵得护士都过来让她安静,不要打扰其他病人休息。   “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凶手逃脱的。”   周冰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您是全上海最有名的侦探,有您在我们两家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齐铭未多停留就离开了,转身就看到了不知道窝在角落看了多久的孟明锐。   “怎么鬼鬼祟祟的?”   齐铭早就看到他了,所以才匆匆结束话题,并没有与周冰有太多交流。   孟明锐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怕打扰你们吗,怎么样?有收获吗?”   齐铭并未回答,而是问:“你那边怎么样? ”   “刀疤洪并不承认是自己参与了这桩灭门案,还说自己的生意是跟曲家夫妻捆绑的,若他们出了事,自己也落不到好。”   “你去调查他手下人了吗?”   “查了,确实没有听说过刀疤洪想要把曲高义和高雪夫妻干掉的意思,虽说他确实很生气高雪和曲高义背信弃义,可也没有到那份上。   高雪和曲高义也并不是彻底将他甩开,只是又找了一条大腿抱上,不希望受到太多束缚罢了。”   新大腿跟刀疤洪关系不错,虽说利益难免受损,却也不至于逼得刀疤洪会对高雪和曲高义夫妻下手。   如此一来得不偿失,并不是英明做法。   即便要收拾这对夫妻,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   刀疤洪有一批货压在曲高义和高雪夫妻身上,他们现在没了刀疤洪正为这件事发愁呢。   “我命人去查过,刀疤洪说的是真的。这批货对于刀疤洪很重要,刀疤洪一开始还以为这对夫妻诈死,准备讹他的货呢。”   “你确定他不是做戏?”   “如果是做戏,他的代价就太大了,得不偿失。刀疤洪最近自身难保,没有这批货可能手底下的副堂主就要把他拉下马了。”   齐铭不再有疑惑,他一开始其实也认为不是黑帮所为。   虽然杀害三个孩子的手法很准和利落,颇有职业杀手的架势,可明显很稚嫩,只是后开杀出了经验,这才没有像之前一样狼狈,   他们的手法手段,都不像是黑帮所为。   只不过出于谨慎考虑,才会让孟明锐去调查。   “还有个人需要你去调查。”   “谁?”   “薛凤仙,曲高义以前的外室。”   孟明锐啧啧惊叹,“姓曲的在外头还有外室?我去调查的时候,大家评价曲高义是有名的妻管严,家里养了一只母老虎,没想他竟然还有这样的胆。”   不管周雪怎么给曲高义做脸,曲高义都摆脱不了依靠老婆发家的帽子。   “他们一家都会演戏啊,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女人也是。”   齐铭挑眉,“什么意思?”   “我刚才跟那个女人是一路的,我看她在水果摊前买水果的时候还挺开心的,半点没有伤心的样子,跟人聊天聊得可欢快。结果一来到医院,那哭得叫个情深意切。   自己姐姐一家都没了,还化了那么精致的妆,身上衣服还经过精心搭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有什么喜事呢。”   无论谁家遇到这样的惨案,都不会再有心思去做其他,只会觉得恐惧和痛苦。   周冰的表现,让人看不到她的伤心。   “有进步。”齐铭道。   孟明锐立刻挺起胸膛,“齐哥,我现在已经不是曾经的我了!我是你最可靠的明锐弟弟。”   齐铭手一挥,直接把他拍飞到墙壁上。   齐铭将事情安排下去,又回公司处理一些事,就提着吃食去找白向墨。   “先吃晚饭,一会再忙。”   齐铭来到曲家,白向墨依然还在二楼主卧,一点点地查找证据。   白向墨抬起头,只觉得腰酸背痛,“你怎么来了?”   “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不吃饭别人还要吃呢。”   白向墨一看表,竟然都已经六点多了。   “难怪我觉得有点饿了。”白向墨讪笑,如果不是齐铭提醒,他肯定又要错过晚饭了。   齐铭将他从地上扶起来,白向墨整个人都有些打晃。   “慢点,你趴在地上多长时间了?”   “也没多久。”白向墨不在意道,“其他人的饭菜带到了吗?玉胜男呢?”   齐铭将食盒打开,先把瓦罐汤递到他的面前,并递给他勺子。   “都安排好了,不用担心其他人。”   白向墨这才没废话,开始喝起汤来,同时也不忘叮嘱齐铭快点吃。   喝完一罐汤,白向墨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齐铭将汤放下,为白向墨夹菜。   白向墨是不挑食什么都能吃,但是也有自己的偏爱,如果一桌子上有太多菜,他只会夹自己喜欢的,不够了才会夹别的菜。   可如果有人帮他夹,他又能开开心心把所有菜都给吃完。   “你也别老顾着我,自己也赶紧吃。”   白向墨给齐铭夹了他最喜欢的酸甜排骨,带着脆骨和一点点肥肉。   齐铭笑着抓住白向墨的手,直接用嘴接。   脆骨在嘴里咬得咔咔响,好一会才问道:“你今天查到什么吗?什么时候能够查完?”   “你不是一直嫌弃我吃饭的时候都聊工作,今天怎么反倒自己破戒了?”   齐铭厚着脸皮道:“这个环境里吃饭,就适合聊工作。”   屋子里的尸体都已经收敛了,可卧室里的血迹都没有收拾,尤其是主卧,走进去就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其他人都在一楼吃饭,只有他们在二楼的小会客厅里。   “我今天一直在排查鞋印,跪得我膝盖都青了,总算有了点收获。”   齐铭连忙去看他的膝盖,想要将他的裤子拉起来,被白向墨狠狠地把手给拍走了。   “让我看看。”   “现在看什么看,你不嫌麻烦我还嫌冷呢。说正事呢,你别打岔!”   齐铭无法,冷哼道,“我还没让你膝盖青呢,反倒是便宜了这个案子。”   白向墨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好一会才明白怎么回事,很是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疼得齐铭直抽气。   “你再往边一点,这辈子性福都没了。”   白向墨冷笑两声,没再理会他,开始说正事。   “我在大女儿房间里发现了一只鞋印,它们并不属于警察曲高义和周雪的。”   齐铭不再玩笑,“什么样的?”   “根据鞋印,可看出主人是一名男性,身高约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身材魁梧。我认为他就是凶手之一,且是杀害曲高义的那名凶手,依照他的身高体重,他的臂力击打力度更偏向于杀死曲高义的人。”   “我会将曲家和周家所有人信息尽快收集好。 ”   白向墨挑眉,“你认为是他们做的?”   “屋子没有撬开的痕迹,钥匙丢失,极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齐铭将周雪姐妹的恩怨和今天周冰的表现告知,“周冰今天面对我的时候,她的激动和痛苦明显都是装出来的。”   “若是为钱,确实难过不起来。”   周冰和姐姐周雪经常为了钱的事争吵,虽说大姐的事周冰并不是‘打秋风’,确实是想要凑钱给大姐治病,但是平时她也没少‘打秋风’,所以才引来周雪的极度反感。   白向墨虽是这般说,依然道:“即便姐妹之间有金钱纠纷,可将一家人都给杀死未免太过残忍,兴许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白向墨通过搜查大女儿的房间,得知大女儿现在所就读的女子中学,是上海有名的女子教会学校。   平时她都得住校,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   凶手绝对是熟悉曲家的人,那么他肯定是冲着曲家大女儿昨天会回家,专门挑选的时间。   可谓处心积虑和狠毒,对这家人没有一点情感,所以才想要将一家子都给杀死,可谓恶毒冷血至极。   “你别忘了,还有‘杀姐之仇’。”齐铭提醒道。   大姐周霜虽然是病死的,可如果当初周雪愿意出钱相助,那么也不是没有可能将大姐救活。   虽然周雪当时已经出了很多钱,而且周雪也没有像现在那么富裕,即便那时候事业做的不错,可做生意很多人的兜里其实没几个钱,都压在了货物上。   哪怕总总现实摆在面前,周冰依然有可能会认为是二姐小气,不舍得出钱,所以才会害死了大姐。   人的情感是复杂的,很多人很多时候都难以用理性的思维去分析问题。   周冰看到的就是周雪有钱没出,周雪则觉得自己已经出了很多仁至义尽,自己也要生活,不可能把自己的积蓄全都掏空。   至于姐妹后来又开始走动,那就得经过调查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齐铭和白向墨在曲家忙到半夜才回去,第二天一大早孟明锐就冲到殡仪馆,‘砰砰砰’地敲门。   齐铭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钟,用被子将白向墨的耳朵给捂住。   “时间还早,你继续睡一会,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现在正是寒冬,虽然屋子里还挺暖和,白向墨也比平时嗜睡,点点头又继续闭上眼睛。   齐铭披着外套打开房门,黑着脸道:“你一大早叫魂啊!”   “新闻,大新闻!”   孟明锐像只泥鳅一样呲溜一下钻进了屋子里。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否则我把你给扔出去。”   昨天他们回来得晚,洗漱之后就已经凌晨了,睡眠时间严重不足。   “这事得白哥在了再说,林姨说白哥睡在这边?你们两关系也太好了吧,竟然还要住在一起!”   孟明锐有些嫉妒,难怪总觉得自己被排挤,他也在考虑要不要搬到殡仪馆住下了。   齐铭看他跟看个傻子一样,却也懒得跟他解释。   “他还在睡觉,你赶紧说。”   “齐哥,你昨晚不会跟白哥打架了吧?现在都几点了,竟然还没有醒!哎,哎——齐哥,齐哥!饶命,饶命!”   齐铭直接揪着孟明锐的衣领往门外揪,孟明锐抓着门板高嚷着。   “闭嘴!”齐铭厉声斥道。   孟明锐立马闭了嘴,扑闪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你再这样,我直接从窗户扔你下去。”   孟明锐连连点头,齐铭这才放开了他。   孟明锐舒了一口气,乖乖地坐在沙发上。   这时候白向墨也起床了,他知道有事就睡不着了。   孟明锐瞪大眼看着眼前两人旁若无人地亲吻对方的脸颊,一来一往非常的和谐,一看就是经常做的,仿佛这是多么寻常的事一样!   要不是孟明锐还留有一丝理智,他也学他们这么打招呼,恐怕今天就可以让林姨给他准备下葬了。   “有事快说!”齐铭不耐烦道。   “不,不是,白哥,齐哥,你们什么时候这么摩登了?竟然还学洋人早安吻?”   白向墨被孟明锐吵得头疼,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淡淡开口:“孟明锐——”   孟明锐听到白向墨这么叫他莫名觉得背脊一凉,就像看到白向墨磨刀霍霍向尸体时的冷酷背影。   他顿时正经起来,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说明他的来意。   “你们看报纸了吗!凶手抓到了,曲家灭门案的凶手已经抓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2 23:25:43~2021-09-23 23:4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打烊、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替罪羊   “凶手已经抓到了?!”   “是谁?”   齐铭和白向墨诧异不已, 竟然还有人比他们更快?   曹元明!   孟明锐还在那卖关子,齐铭和白向墨却都想起了这个人。   两人面色顿时沉了下来,齐铭去调查的时候, 并没有看到曹探长对曲高义和周雪夫妻社会关系进行仔细调查, 不过是例行审问就放了人,周冰和刀疤洪那边干脆就没有去问过。   他们的现场勘查也非常的草率, 从他们到达至离开, 顶多就待了半个小时, 根本看不出什么。   可他却信誓旦旦地说今天之前一定会查明真凶,除非他早就知道真凶是谁, 否则的话绝对不可能那么快查清楚。   “你, 你们怎么了?”   孟明锐被两人冷酷的气势吓了一跳, 抱胸往后缩, 这架势怎么感觉像是要把他给吃了一样。   他不过是卖卖关子, 不至于那么讨人嫌吧?!   孟明锐连忙说道:“报纸上说凶手就是被人称作是侠盗的‘黑鹰’!”   ???   齐铭和白向墨齐齐蹙眉,无语的同时心中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这是个动荡又多彩的年代, 涌现出各种各样的风云人物,形形色色各有不同。   黑影之所以被称为侠盗, 因为他劫富济贫, 而且偷的都是为富不仁之人,因此人称侠盗。   他嫉恶如仇,也从不吝啬手中的刀屠向恶人。   前一阵据说他来到了上海, 让上海各类报纸很是热闹了一番, 黑鹰绝对是各类八卦报纸的顶流。   大家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普通人、穷人爱他, 有钱人却十分厌恶, 曾有人出悬赏一千块银元捉拿他。   可除了给黑鹰提高知名度, 并没有任何效果。   黑鹰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没有人知道他是谁,长什么样子。   甚至于,现在各地都出现了黑鹰,更是让他的身份变得扑朔迷离。   若是在和平年代,这样的人物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要接受法律的惩罚。   谁都没有越过法律,随心所欲去进行所谓‘惩罚’的权力。   可在这个年代,情况不同导致各类行为也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衡量。   抛开其他,白向墨心底对这类人物非常好奇。   毕竟他从小看着各种武侠小说和电视剧长大,对于这样与众不同的传奇人物充满了向往。   白向墨一听就觉得不对劲,“不对啊,黑鹰从来不滥杀无辜,他只是偷盗而已啊。”   黑鹰被人追捧,是因为他代表了公正正义。   他所做的虽然违背了法律,却也是在做大好事。   他只是偷盗,极少伤人,而且是在被追击时反击不小心将人给弄伤,平常不会轻易对人动手。   曲家可是灭门案,怎么也赖不到黑鹰头上。   孟明锐解释道:“黑鹰已经被抓,而且已经招供了,在他的房间里还翻出了他偷盗的证据,曲家人去辨认过,那些东西确实是曲家的。”   齐铭直接将孟明锐手上的报纸抽了过来,迅速阅读报纸上的文章。   白向墨也抽了一份,看到内容的时候很是震惊。   一向神出鬼没的黑鹰,竟然就这么落网了?还是被那个糊涂探长曹元明抓的,这让人难以置信。   报纸上述说曹元明早就盯上了黑鹰,昨天晚上他们差一点就逮到了黑鹰,结果跑到附近人就不见了。   第二天竟然就传来曲家灭门案,曲家就在黑鹰消失地方的附近!   当时大约半夜两点多,而曲家一家人也是在那个时间点死亡的。   曹元明一看就知道这件事必然是黑鹰做的,尤其在屋里没有找到一丝痕迹,门锁完好无损,只有黑鹰这样的高手才能做到。   因此,他加大警力抓捕,终于将大盗黑鹰捉拿归案。   而黑鹰本人,也在今天抓捕后认了罪。   “这也太儿戏了吧!”   白向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神发展。   他昨天就预感到曹元明会做些什么,所以加班加点地对第一案发现场进行勘查,希望能获得更多的线索,趁早破案。   齐铭那边也同样如此,几乎派出了人手去调查这家人的社会关系。   除了曲高义和周雪,三个孩子也不放过。   黑鹰是独行侠,而且看报道黑鹰也承认是自己一个人杀死了曲家全家。   而事实上,这个案子是由至少两人以上共同完成的。   事后还有人专门清理了现场,若换做是黑鹰,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做这些事,都是速战速决然后离开。   白向墨昨天会加班到很晚,就是因为他迅速写了一份报告递交给警察局。   这个案子性质极为残忍,凶手一天不抓到,民众就会多一份危险。   他们的目的是查明真相而不是抢业绩,因此白向墨希望有更多的人参与调查,以便于更快地抓住凶手。   即便没有这些,如此匆匆草率就下了定论,实在是太荒谬了!   “我明明已经把报告交上去了!他们是不认识字吗?”   白向墨愤怒极了,双手紧握,整个人都在颤抖。   现场被破坏他也会非常的生气,但是他能安慰自己,要适应各种情况,毕竟凶手也经常会破坏现场,误导警察和法医。   只要学艺够精,虽然麻烦了许多,却是能够将这些困难克服掉。   可他的报告交上去,没人好好看,然后去胡搞,那他就忍不了了。   一下子噼里啪啦爆出一大串粗口,整个人焦躁得想要打人,根本坐不下来,特别想要找个沙袋打一拳。   齐铭和孟明锐从来没有看到他这个样子,都惊在了原地。   齐铭迅速反应,直接将白向墨给搂住,“那个蠢货只是想要公报私仇,其他他根本不在意。”   白向墨被强行压制住,被愤怒激得发热的脑袋微微降下温度。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可警察局其他人都是死人吗?这么快报纸就刊登出来,如果不是警察局默认,怎么可能这么言辞凿凿地确定了黑鹰的罪!   就因为他们想要快速结案,就完全不顾他人性命!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谋杀,这会摧毁整个司法系统!”   作为一个曾经的受害者,白向墨很难让自己平静下来。   正因为切实感受过被冤枉带来的愤怒和绝望,他更想要守住自己坚持公理的心。   他不愿意再看到有人和他一样承受冤屈的人,那种痛苦和绝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那段记忆是白向墨继承原身最为强烈深刻的记忆。   齐铭一直为他顺背,安抚道:“曹元明绝对和这个黑鹰有极深过节,所以才想利用舆论,赶紧将这顶帽子扣在黑鹰身上。即便后来发觉不对,为了维护警察局的脸面,只能将错就错。”   “难怪。”白向墨冷哼,“难怪他会刻意破坏现场,就是担心我们查出什么,导致他的阴谋难以得逞。”   如此一来,黑鹰的名声彻底毁了,他变成了人人唾弃的杀人犯。   而且他连孩子都不放过 ,三个孩子,其中还有一对是难得的双胞胎,竟然都死于他手中。   白向墨依然想不通:“这明显不符合黑鹰的习惯,大家也会相信是他做的吗?”   “有人不信,但是那么多人都这么说,那么说着说着大家就都相信了,即便不信也怀疑他脱不开干系。要不然为什么抓了他没有抓别人?为什么他消失在那里,那里就出了命案?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也承认了。   即便他是屈打成招,那他也从此被拉下神坛,竟然这点刑罚都抗不过,未免也太不爷们了!”   孟明锐振振有词,他现在特别懂这些猫腻。   别看平常大家都说黑鹰是大侠是侠盗,可真遇上事的,又有几个人会帮他说话?   很多人不过是看热闹的心理,再加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经过这么一遭,黑鹰的名声也是臭了。   后来就算抓到真凶,只要压下舆论,只让少部分人得知这个消息,而不是像现在大肆宣扬,那么即便黑鹰证明清白,在一些人心中也以为他是个恶人。   曹元明要的就是,你即便证明自己冤枉,也同样输了的结果。   这其中最要命的莫过于黑鹰自己认罪,他若是没有友人或者正义之士为他辩护。   那么案子送到法院,最终结果恐怕也变化不大。   白向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内心,他不予以评价黑鹰这个人,这个人如何对于这件事并不是关键性人物。   问题是,一旦审判尘埃落定,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的结果,大家能承担得了吗?   可明显,有一些人并不在意,他们只在意自己厌憎的人是否已经被除去。   “这件事还没完,这世间也并非没有公理。”齐铭冷静道。   白向墨抬头看他,齐铭拉着他坐了下来,并递给他一杯茶。   “没有谁能一手遮天,只要我们查明真相,公之于众,世人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白向墨此时也冷静了下来,“曹元明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再让他做警察了。”   可说完这话,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即便没了曹元明还有下个李元明,张元明,之前害原身丢去性命的王探长现在就好好的。   制度不完善,国家不强大,政府腐败无能,这样的人也就不会少见。   齐铭还想要安慰,白向墨自己却走出了阴霾。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应该维护公正,若世上无光,我就去做那微弱的烛光。”   齐铭笑了起来,“我陪你。”   孟明锐左看看右看看,心里有话不知当讲不讲。   他就算是眼瞎,现在也看出问题了!   孟明锐眼神的存在感特别强,齐铭和白向墨都望向了他。   “你们……你们……”孟明锐指着这个,又指着那个,欲言又止。   两人未语,齐铭搂住白向墨,其意不言而喻。   孟明锐觉得他的世界出现了裂缝,一脸难以置信。   “你若瞧不上,现在就给我滚蛋。”齐铭冷冷开口。   孟明锐连忙收住自己惊诧的表情,“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   就是啥他也不知道,反正非常震惊就对了。   白向墨和齐铭并未理会他,该做什么做什么,他们必须尽快破案,不能让这一切尘埃落定。   否则等黑鹰被处决了,为了警察局的颜面,那就没法将真相公之于众了。   若没有被处决,就还有周旋的机会,可以将失误责任全都甩给曹元明。   孟明锐见没人理会他,更加着急了。   “我没别的意思,我真觉得挺好的,就是大家都是哥们,你们竟然一点风都不透,我很震惊!”   孟明锐跟只猴子似的到处蹦,想要解释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解释。   最终白向墨受不了道:“你要是没事就赶紧去查案,事情还多着呢。”   “我,我要干什么来着?”   齐铭随手扔了个苹果砸过去,“别让黑鹰死得那么快,他就算死也绝对不能是因为这个案子!”   孟明锐拿着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口,恶狠狠道:   “我就算是去劫法场,也不会让黑鹰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说完,孟明锐非常识相地离开了,在关门的时候突然伸头进来道:   “那啥,百年好合哈。”   说完迅速关门跑了,生怕后头有人追似的。   齐铭和白向墨不禁对视一笑。   齐铭派去调查薛凤仙的人很快传回了消息。   “薛凤仙已经死了?!”白向墨诧异不已。   齐铭也有些意外,原本还以为她是个有手段的女人,卷土重来不是没有可能。   没想到,她竟然已经死了。   “她流产之后身体就不太好,在小月子里又被赶出住所,去哪里都被人刁难。她得不到好好難渢休息,又被抄走了全部身家无法去看病,没多久她就去世了。”   白向墨很是唏嘘,虽然他不喜欢甚至厌恶薛凤仙的行为,可她就这么死去,也着实令人意外。   “确定是她已经死了吗?”白向墨问道。   “错不了,当初为难她的人都是周雪派过去的。”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薛凤仙这边并没有投入太多的注意力,从一开始他们就认为薛凤仙是凶杀的概率不大。   对于这个结局也不过是颇为唏嘘。   齐铭认为周冰的嫌疑非常大,因此先着手调查她,果然发现了很多问题。   “原本以为周冰就是个喜欢占便宜的极品亲戚,原来没有那么简单啊。”   白向墨看到资料时,很是感慨。   之前听常妈的话,难免会认为周冰是那种不讨喜的极品亲戚,看到姐姐发达了,就不停想凑上来占便宜,很容易对她没有好感。   事实上,她会这样理直气壮地问周雪拿钱是有底气的。   周冰嫁得还算不错,丈夫是银行的职员,负责贷款部分。   周雪能那么快崛起,也是离不开周雪丈夫一路开绿灯,否则她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启动资金。   一点点打拼,周期可是要慢得多。   而且很多机会稍纵即逝,当时住不住后来就没用了。   最开始周雪和曲高义创业的时候,他们是没有资格贷款那么多资金的。   周冰的丈夫可谓冒着极大的风险,为他们放款。   如果周雪他们还不上款,那就会连累周冰的丈夫,周冰的丈夫是要冒着被辞退和进局子的风险在帮忙的。   可周冰夫妻还是这么做了,他们相信姐姐姐夫的能力,也想帮他们的忙。   不仅如此,周冰夫妻还把自己所有积蓄都掏出来了,还去找各个亲戚为姐姐姐夫筹钱。   事实证明,周雪夫妻确实靠得住,生意做起来了。   两家当初关系非常的好,彼此合作很紧密。   后来周雪的生意越做越大,商行人手不足,就让周冰去店里帮忙。   她开的薪酬极高,还包吃包住,这让周冰非常心动。   周冰当时也是有工作的,她毫不犹豫地辞了工作,跟着姐姐姐夫一起干活。   她想着都是姐妹,肯定不会坑她的。   哪里晓得,原本说得好好的,结果去了才发现压根不是那么一回事。   一开始还罢了,后来连工资都克扣,也没有之前说好的包吃包住。   因为是姐妹,因此没有订立契约,只是口头上承诺。   因此周雪咬定就是这么多,周冰也毫无办法。   不仅如此,周冰的位置还被人顶替了,说好过来做管事的,结果就是个打杂的。   顶替周冰位置的人,不仅拿着比之前承诺给周冰更高的高薪,还能获得店里的分红。   这让周冰非常地愤怒,也跟周雪提出同样待遇的要求,被周雪拒绝了。   “这姐姐也太坑人了。”白向墨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齐铭道:“周雪说那新聘的经理是大学生,周冰什么都不是,自然无法获得同等酬劳。”   话是这么说,可这和之前承诺的差太多。   原本承诺一个月五十银元,结果拿到手的只有三十,还不包吃住,周冰之前的工作就能赚到那么多。   若是忙碌的时候,比这还要高,还能提供两餐。   “周雪是怎么想的?”白向墨无法理解。   周雪和婆婆之间的关系,让白向墨一直以为她是个情商很高,很会做人的人。   怎么在自己妹妹面前,竟然会是这样的形象?   周冰夫妻帮了他们这么多,又是她将周冰带入公司说是帮她的忙,结果说翻脸就翻脸。   “周冰一怒之下,让周雪还钱,包括当初的贷款也立刻全都还了。”   周冰想要跟周雪一拍两散,周雪却不同意,只说现在生意难做,手里没有太多现金流。   周雪道:“我们现在很艰难,你为什么老是要逼我呢?现在根本没有还钱的能力。”   周冰听到这话,更加愤怒了,“你竟然好意思装穷?!你们新买了一辆车,还花了很多钱打算把女儿送到日本留学!还在南京买了一套房,你现在竟然跟我说你没钱?!”   周雪顿时冷了脸,愤怒道:   “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我的钱我爱怎花怎么花!你要是不识抬举,你就给我滚!我这些年给了你们多少好处,你们却一个个贪得无厌。   我那么辛苦才打拼出这一切,你们呢?什么都没做就躺着要钱,还嫌钱不够多,现在还想过河拆桥,真是太不知道感恩了!”   两人再次反目,只是两人是在商行后院争吵的,因此家里人并不知道,只是被一个小伙计给听见了。   “姐妹的恩怨还不止如此。”   “怎么?还有?”   白向墨这下总算明白,周冰对于周雪的死表现那么淡定了。   即便不是她动手,恐怕被伤了几次之后,也对这个姐姐没有什么感情了。   “在这之前周雪的两个儿子,刚刚把周冰的儿子给打了,脑袋都出血了,留了很深的疤。周雪不以为然,还说孩子胡闹就是没轻没重,下次记得躲就行。”齐铭有些一言难尽道。   白向墨感到一言难尽,“看来第一印象太骗人啊。”   之前他听说周雪一位女性白手起家,是非常佩服的。   哪怕在后世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个女人却能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做到这一点,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女性。   因此白向墨对周雪是非常欣赏的,为她这样离世感到惋惜。   没想到私下竟然是这样的性格,确实不讨人喜欢。   作为旁观者尚且感到无语,当事人周冰不知多愤怒。   “杀人动机非常充分,目前看周冰痛下杀手的概率是最大的。”白向墨抿唇道,“这件事她会找什么样的人去做?”   亲自动手杀人的并不是周冰,她要么是雇佣的杀手,要么就是找了人。   根据尸检报告,应该不是熟练的杀手干的事。   “我已经派人去调查,看有谁接了这单活。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只要有人接了,肯定就会有风声。”   齐铭其实并不认为是杀手干的这件事,而更倾向于是两人的亲戚朋友,但为了严谨还是要查清楚。   这种事也不难查,在道上这样的事是很难瞒住的。   白向墨点点头:“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黑鹰这件事幕后有人推手,都想快点把他枪决,不要再留这样一个恶魔在人间。   齐铭也明白这一点,却表现得很镇定,“有明锐在不用担心,不会有人敢秘密处决黑鹰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3 23:40:35~2021-09-24 23:4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xcvnm 10瓶;不打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善茬   齐铭翻遍整个上海滩, 之前并没有收钱要买曲家一家人的风声放出。   上海滩能做到不动声色将那么多人杀死,且不需要撬锁就能进门的杀手也都被排除了嫌疑,嫌疑人又回到了曲、周两家上来。   白向墨最早获得的资料是周雪姐妹周霜和周冰两家的, 周霜家有三儿两女, 头两个儿子没站住,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 两个女儿都已经出嫁, 并且嫁到了外地, 之前很少能回娘家。   周霜的儿子排行最小,今年二十岁, 名叫李子雄, 在码头给人干体力活。   周霜的家境是三姐妹里最差的, 她嫁的只是普通人, 自己身体又不好, 家中很是贫穷。   李子雄从小就没能上学,现在大字不识一个, 只能去干体力活。   “自从周霜离世之后,李子雄就很少跟周家人来往, 可最近一直在跟周冰联系。”   齐铭将李子雄的相片贴在专门竖起的展示板子上, 相片是最近偷拍的,能清楚地看到李子雄的样貌。   白向墨凑近,盯着他的鞋子, “他的这双鞋是新的?”   齐铭经他提醒, 目光也停留在鞋子上,片刻之后肯定道:“看起来确实是新的。”   新鞋和旧鞋很是不同, 哪怕清晰度不是很高的相片也能感受出来。   尤其和他旁边的人相比, 这双鞋确实非常显眼。   白向墨将相片从展示板上拿下来, 用放大镜仔细观察李子雄每个细节。   “他的鞋子的样式以及身高体重和走路的姿态,和我收集到的血鞋印是一致的。李子雄是干体力活的,鞋子磨损严重,因此血鞋印难以看清鞋底纹路。”   “你确定?”   “我非常肯定。”   白向墨又看了李子雄身边的其他码头工人,更加肯定了自己的观点。   “搬运工人每天都要扛非常重的东西,他们走路的姿势是和普通人不同的,鞋子的磨损也有所不同,走路姿态也会受到影响。”   齐铭看着照片,道:“他的力量确实能使曲高义的脑袋被砸成那个样子。”   李子雄身材魁梧,有一把子力气。   别人背一袋,他至少是两袋。   也因为这把子力气,在母亲去世不需要卖药之后,每天的工钱对他一个单身汉来说还是挺不错的。   以前家里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穷,先是父亲生病后是母亲生病,生生把家里给拖垮了的。   白向墨点点头,“如果是他就能解释为什么那么重的一击却不能将曲高义杀死了,他是个十足的新手,难免会有顾虑,下手就容易偏。”   “当天动手的至少是两个人,另外一个我怀疑是他。”   齐铭将一张相片推了过来,白向墨看到相片,微微诧异。   “他是冯景崇女朋友的哥哥?”   白向墨并没有见过宋文欣的哥哥,甚至没有见过宋文欣。   不过他在曲家看到过宋文欣的相片,这个相片上的人和宋文欣的长相颇为相似。   “对,他叫宋文强,目前他是同伙的可能性最大。”   “为什么?”   “‘案子告破’之后,曲高义和周雪的财产如何分配就被提上了议程,目前能够有资格继承曲高义和周雪夫妻财产的有三家人,一家是宋文欣一家,另外两家则是周家另外两个姐妹。”   “他们和咱们之前想的会热闹争抢一波完全不同,他们协商得非常地顺利。在短短时间里,大体怎么分都已经规划好了,并且达成了共识。虽说难免会有细节上的不满,可大方向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很不寻常。”   周霜家还罢了,只剩下一个李子雄,他为人木讷只知道使力气,也是平常最游离在外的,分财产的时候他像个隐形人。   周冰一家和宋文欣一家却是完全不同,都不是什么善茬。   宋家最喜欢借着老太太和宋文欣的光,回弟弟弟媳家打秋风,向来贪得无厌。   周冰同样为了钱曾跟姐姐周雪闹得不可开交,而且周雪和曲高义的生意能做这么大,也跟他们夫妻有关系。   她自己也在商行里上班,虽说一直被姐姐排挤,可到底与沾不上手的人不同。   依照他们的性子,怎么也得讨价还价一段时间。   但是两家人仿佛早就已经说好了似的,非常利落地在短时间内分了七七--八八,还不会拉下李子雄,这就让人耐人寻味了。   李子雄在两家人心中是个透明人,周霜还在的时候,他也不是惹人注目的那个。   那么一大批钱却没有忘了带他,即便最近周冰开始跟这个外甥联系,可一来就分给他这么多,着实不合乎情理。   两家人看着都不像是大方的,即便周冰看在大姐的面子上,会照拂自己唯一生下的亲外甥,宋家却不该那么好说话才对。   “这确实很可疑。”白向墨拿起宋文强的相片。   宋文强个子并不高,顶多一米七,人很瘦小,也不知道是不是抓拍角度问题,看着就是个阴险贪婪的小人形象。   宋文强年纪已经不小,却没有个正经工作,成天不务正业到处溜达,每天只想着怎么上舅舅家打秋风。   看他萎靡的样子,应该还是个抽大烟的。   这样的形态力量,挥出的力度应该跟砸在高雪头上的差不多。   “走,我们去码头一趟。”   齐铭站了起来,将架子上的外套拿了下来,一件扔在白向墨的身上,一件给自己套上。   两人一同驱车前往李子雄之前经常混迹的码头,现在天气寒冷,来往的船只并不多,码头工人也比较清闲,不少人蹲在避风口抽着廉价的烟草在等活。   当他们看到白向墨和齐铭出现在码头,目光都纷纷望了过来。   有麻木的也有羡慕的,更多心里都期盼着希望他们是大老板,今天会有货过来了,这样他们就有活了。   当齐铭跟他们问起李子雄的时候,大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弄不清是什么人,等有人提示李子雄就是大熊时,气氛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说起大熊,现在可是码头上的最主要话题。   原因很简单,这家伙现在发达了!   谁能想到这么个二愣子运气这么好,竟然继承了二姨家的财产,这八竿子打不着的。   虽说那是他亲二姨,可平常来说那家业也跟他一毛钱关系没有。   没想到大熊运气就是这么好,那一家子全死光了,二姨夫家那边也没有男丁,于是就便宜他了。   虽说只是一部分,那也是他们这种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了。   “真是走了狗屎运,竟然让那傻子发达了。”有人满脸嫉妒道。   另一个人啐了他一口,“大熊家里什么情况你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早就说他在咱们这干不长。”   “乔三,你可少在这马后炮了。之前就是你打听到大熊竟然有那么有钱的小姨,还想要巴结,结果知道人家不认这个外甥,你就直接翻脸了。现在后悔了吧?人家发财了压根想不起你了!”   乔三恼怒:“我呸,我们好着呢,别在这造谣。”   “你们要是好着呢,大熊现在去住大房子,你怎么还在这里干活?不该跟着他一起享福去了吗。”   其他人嗤笑着,都不信他的话。   “我这是做兄弟的不想麻烦人。”乔三哼哼,很是不高兴。   其他人笑得更厉害了。   “你就哄哄外人吧,咱们谁不知道你那点事。”   乔三气得直瞪眼,可谁也不理会他。   要说在场谁最后悔当初没讨好李子雄,那莫过于乔三了。   齐铭见状,先给在场所有人都递了一根烟,特意给乔三两根,这让乔三很是受用。   “你要是问大熊的事,那问我就最合适了。”   灭门案闹得沸沸扬扬,凶手竟然是被人称赞的黑鹰,这则消息可谓震惊了整个上海。   他们这些穷人最是崇拜黑鹰,没想到他竟然干了这样的事。   大家其实都不太信这是事实,哪怕有黑鹰的自首文稿,可依然很多人是为了方便控制黑鹰才会这么做。   黑鹰得罪的人太多,还都是有权有势的,只要抓住机会就会想要抹黑他。   码头工人闲暇时候也喜欢聊这些八卦,很多报纸记者都为这桩灭门案进行全方位报道。   有记者会跑到码头上调查李子雄,并不觉得很奇怪。   齐铭问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乔三自己就将很多事给抖了出来。   “他啊根本不像外人说的那样老实憨厚,实际上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主!”   “哦?怎么说?”   “不管怎么说,死了全家的是他二姨吧?虽说之前他娘生病,他二姨没尽力帮忙,可也是给了钱的。他知道消息,一点都不伤心。不仅如此,竟然还没心没肺买了双新鞋!”   一提起肉包子,乔三就忍不住吸溜口水。   “他的旧鞋坏了重买也很正常,赶巧的事。”   “才不是呢,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最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之前的鞋子是旧了点,可依照他的性子肯定要穿到破,穿到走不动路才会扔。   结果他倒好,估摸着知道自己就要发财了,还挺好的旧鞋都扔了,直接买了一双新的。我之前还想问他拿旧鞋给我穿,反正我不嫌弃,我们这行费鞋,他那双也没买多久,还能给我穿好长一阵呢。他竟然不乐意,哼,看那小气劲,真的一点都不爷们。”   齐铭和白向墨对视一眼。   “确实不厚道,就算丢了你乐意穿,告诉你在哪里你自己去捡好,省得浪费。”   乔三仿佛遇到自己,“对对对,我就是这么说的,可他倒好来了一句已经烧了。”   “烧了?”   乔三望了望四周,窃笑道:“要不说该是我的还得是我的,你们猜怎么着,那双鞋子还是变成我的了!”   齐铭依然表情平静,“哦?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也巧,李子雄丢鞋的时候,正好被我家老娘看到了。我那老娘啊,最喜欢翻垃圾,跟周围的乞丐都不知道吵了多少回。”   齐铭也不自禁绷直了身体,“那双鞋现在在哪里?”   “你们要那双鞋干什么?”乔三一脸不解。   齐铭什么都没说,直接拿出了一块银元,他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放到乔三的耳边。   听到银元的声音,乔三咽了咽口水。   他才不管眼前两个西装革履的人是什么毛病,他只要有钱拿就行!   一双破鞋换一块银元,这是老天想让他乔三发财啊!   乔三带着齐铭和白向墨回家,迅速将那双鞋找出来,生怕迟了就没有这么好的生意了。   白向墨接过来仔细观察,鞋子已经被清洗过,可因为是布鞋,依然能看到血迹。   大小、磨损的纹路等,也都和现场那只血鞋印相同。   白向墨朝着齐铭点了点头。   齐铭望向一旁的房子道:“那边就是之前李子雄住的地方?”   “对,现在都已经住进去新住户了。”   乔三得了一块银元,也没有之前那么不平了。   白向墨从到这里就一直顺着门观察乔三的家,他顺过一点点门看到了里面一部分景象。   “你家有人在采石场工作?”白向墨望着屋子里道。   乔三愣了愣,“这位先生神了,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墙上的大锤子了。”   乔三微愣,没想到一个公子哥对他这破房子感兴趣。   转念一想,可能是没见过好奇也不一定。   “对,我要是码头上没什么活,就会去采石场。那里特辛苦,还容易死人,可好歹有钱赚。”   “我可以看看那把锤子吗?”   乔三莫名其妙,这小公子有毛病啊,锤子有啥好看的。   可当齐铭递上第二块银元的时候,乔三麻溜的去拿锤子。   别说锤子了,把他脑袋扒了看都行。   白向墨看了一眼,朝着齐铭点了点头。   乔三察觉到他们之间的互动,却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   “你之前曾把这把锤子借给李子雄?”   乔三惊呆了,“你,你怎么知道?”   “什么时候借的?”   “就在前几天,哦,就是他二姨死的前一晚,第二天就还回来了,还给我家两个小的买了糕点做谢礼。那糕点叫个好啊,我几个孩子现在还吵吵着要买,可我买得起哦。”   乔三原本不知道那些糕点这么贵,心里想着大熊就借个锤子,送的谢礼肯定不贵。   哪里晓得竟然那么贵,把他和他媳妇心疼的,早知道不如拿去换更多的便宜糕点,味道也差不离还能多吃一点。   齐铭又问:“你家是不是还有一把小的?”   乔三这次都已经习惯了,将那把小的拿了出来,心中满是疑惑。   这是要干啥啊?   可当齐铭拿出一把钞票时,乔三的眼睛彻底挪不开了。   “我借用几天。”   “哎哟喂,这么多钱别说借了,您直接买了都绰绰有余啊!”   乔三话是这么说,可抢钱的速度却一点都不慢。   等白向墨和齐铭离开,乔三数着钱心里叫给美的。   这时候乔三的妻子走了出来,一看到那么多钱,再听前因后果,顿时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怎么了媳妇儿?你甭担心,这是他们自己要给咱们钱的,又不是我忽悠他们。”   乔三媳妇直接拍了他一巴掌,“你是不是傻啊!这里头明显有问题,大熊肯定是犯了什么事!”   乔三心底微微一颤,可随即又不以为然道:“反正不关我们的事,怎么也不会算到我们头上来的。”   乔三媳妇看到乔三没心没肺的样子很是恼怒,不过她也弄不清楚怎么回事,也只能作罢。   一回到殡仪馆,白向墨就将两把锤子和鞋子拿去检测。   鞋子和两把锤子上喷洒鲁米诺试剂,血液很快显现出来   “上面都有血迹,锤子的形状大小与击打曲高义和周雪头上的伤相符合,这两把就是伤害两位死者的凶器。”   “割喉的刀还不知道在哪里。”   白向墨道:“根据割喉的情况看,凶器应当是非常锋利的匕首,与捅入曲高义身体的是同一把。”   “有这些已经足够了,我立刻命人抓捕李子雄等三人!”   在回来的时候,齐铭就已经派人去守着李子雄、宋文强和周冰,只需要他一声令下,就能收网。   周冰、宋文强和李子雄被抓的时候,还沉浸在要发财的美梦中。   周冰正在查看姐姐姐夫的账本,准备将他们的生意全都接手过来。   宋文强则正在跟一群狐朋狗友在窑子里喝酒,身边还坐着两个窑姐儿,好不快活,只有李子雄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周冰为他准备的房子里。   宋文强和周冰被抓的时候,都惊诧不已,只有李子雄仿佛早就已经预料到,整个人非常的平静。   齐铭最先提审的也是李子雄。   齐铭将鞋子以及两把锤子放在桌上,“对它们熟悉吗?”   李子雄微愣,却又当作看不见。   齐铭并不着急,将一张血鞋印的相片放在李子雄面前。   李子雄看到血鞋印,表情终于有了明显变化。   “你们那天打扫得很干净,不过还是在角落遗漏了这么一个血鞋印,你是不是觉得很眼熟?”   李子雄艰难地做了个吞咽动作,额头上开始冒出了冷汗。   齐铭又指着锤子道,“两种物品上面都发现了血迹。”   李子雄强忍着情绪,表情有些扭曲。   齐铭却不慌不忙地将五位死者惨死样子的相片拿了出来,三个孩子的相片在最上面。   拍摄角度极为刁钻,仿佛能看到他们死前的挣扎和不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这样死去。   “这么长时间,你还没有看过他们死前是什么样子吧?”   齐铭轻描淡写道,还拿出了他们生前的照片,三个孩子都长得漂亮又可爱。   “ 你晚上会不会梦到这三个孩子?我想他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哥哥会朝向自己下屠刀,比面对陌生人还要干脆利落。   他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小小年纪被自己的亲人痛下杀手。”   李子雄双手颤抖,猛地将桌上的相片全部挥开。   “拿开!都拿开!”   齐铭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笑道:   “如果你觉得看相片还不够,我可以让你去殡仪馆里看看他们的样子,这样才好让你回忆起当时发生了什么。”   “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   李子雄崩溃不已,懊恼涌上心头。   他跟大姨一家并不熟悉,却也是见过那几个孩子的。   他并不喜欢他们,因为他们一直瞧不起自己的穷酸,所以他很少来往。   哪怕自己只能在码头当工人,每天日子非常辛苦,他依然不想去极为有钱的大姨家攀亲戚。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看到那些相片会无动于衷。   他们嬉闹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一声声地提醒着他当初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枪毙我吧,都是我做的!”   李子雄说出这些话,竟然觉得整个人轻松不已,不再似之前仿佛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齐铭冷哼,“难怪他们会这么大方送你钱,他们早就知道你会死,知道你不会供出他们,所以才会特意留下这个血鞋印。”   李子雄猛地抬头:“不,不是。”   “他们连自己的亲姐姐、亲舅舅一家都敢杀,区区一个人又有什么不能舍的呢?”   李子雄脸色煞白,“你都知道了……”   “他们现在都在这里陪着你呢。”   李子雄顿时耷拉了脑袋,整个人完全没有反抗的勇气。   “来吧,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子雄却闷着不再吭声,只会重复一句话——都是我做的。   白向墨在一旁不由皱眉,目前证据确凿的只有李子雄一个人,另外两个人却没有真凭实据。   他望向齐铭,齐铭朝着他安抚地笑了笑。   “来到这里,就由不得他了。”   两人的默契让白向墨很快明白齐铭要做什么。   这不是讲文明的现代,不说话那就直接用刑,再紧的嘴巴也能打开一条缝。   白向墨对此并不做评价,只道:“他已经难逃法网,现在就看怎么撬开另外那两人的嘴了。”   齐铭看了看表,“那边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应该已经招了。”   白向墨愣了愣,迅速又反应过来。   这年头文明办案的人并不多,尤其这个案子经不住耗,粗暴手段直奔主题。   齐铭从来都不是善茬,只不过很少在他面前表现这么强硬直接罢了。   一个警察跑了进来,在齐铭耳边嘀咕了几句话,齐铭点点头,他便是离开了。   “宋文强已经招了,还供出了周冰,说整件事都是周冰策划的,他和李子雄只是执行者。”齐铭看着李子雄道,。   李子雄闻言,整个人彻底垮了。   齐铭让人将李子雄拉下去,将周冰拉进来提审。   周冰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头发乱糟糟的,身上也沾了血迹,走路一摇一摆的。   “周女士,我们又见面了。”齐铭推了推眼镜,轻轻一笑。   周冰一脸木讷,全当看不见。   押着他的警察直接给了他一脚,“齐先生在跟说话呢,你耳聋了吗!”   齐铭挥挥手,警察朝着他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周女士,你就算不说也没用,宋文强和李子雄都已经承认了,并且指控是你指使了他们。”   周冰冷笑,“不可能,别以为这样就能诈我。在我的律师没有到达之前,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至于你们对我运用私刑,我也一定会告你们的!”   齐铭将手里的钢笔放下,往椅子后靠,眼眸深沉,嘴角却轻笑道:   “你不仅你策划了这桩灭门案,最后打扫的人也是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4 23:45:56~2021-09-25 23:3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打烊、嘉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为民?   周冰脸色一变, 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死到临头还在狡辩。”齐铭冷冷开口,将两份文件推到周冰面前,“这两份是宋文强和李子雄的供词, 他们都指认你是组织并策划杀死你姐姐周雪一家。”   周冰看到供词和上面的手指印, 瞪大眼睛,大声咆哮起来, “冤枉, 他们为了脱罪在冤枉我!这两个杀千刀的, 他们这是故意害我!”   周冰直接蹦了起来,还想将那两张供词抢走, 宛如一个疯婆子一般扑来。   站在角落的狱警没想到她这么大胆, 想要扑上来将她擒住的时候, 齐铭已经从容又迅速地从兜里掏出一把枪。   随着一声枪响和尖叫声, 混乱的场面一下子就平静了。   周冰捂着自己被打穿的手嗷嗷痛哭, 鲜血不停滴落,钻心痛让她眼泪鼻涕直流。   齐铭举着枪顶在她脑门上, “我现在就可以以你试图攻击我越狱为由,把你送上西天。”   周冰彻底被吓住了, 忍着疼痛窝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眼前人根本就不是她平常接触的人, 他瞬身煞气,是真的会一言不合拿人性命的。   “长,长官, 我, 我没有那个打算,我只是太, 太生气那两个混账竟然会诬陷我, 亏, 亏我对他们那么好。”   周冰颤颤巍巍地为自己辩解,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敢说话,就连狱警都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   齐铭并不意外,毕竟没有极强的心理素质,又怎么会痛下杀手杀了姐姐一家人,连孩子都不放过 。   事后还若无其事,甚至谈笑风生,明显对作出这样的事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宋文强和李子雄两人还知道惧怕和恐惧,周冰明显要冷血得多,毫无共情能力。   在这样的情形下依然可以睁眼说瞎话,可谓心理素质极强。   “只要是做过的事就会留下痕迹,你曾偷偷潜入曲老太太房间里,将她放在斗柜中的房门钥匙偷走,也是这把钥匙让你们旁若无人地潜入你姐姐家中。”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偷过什么钥匙,都是宋文强和李子雄两个兔崽子冤枉我!”   周冰急切解释,连手上的伤都给忘了。   “我们在斗柜的把手和装钥匙的铁盒子上,都搜集到了你的指纹。”   周冰还想解释什么,被齐铭打断了话。   “周冰,我们已经将你的丈夫抓捕归案。”   周冰骤然瞪大眼,“你们抓他干什么!他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与你的丈夫关系亲密,他不可能不知道你所做的事。即便不知道,你大半夜出门,他不可能不知晓,没有阻拦你依然可以视为共犯。”   齐铭并不理会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似想到什么有意思的场景,轻轻笑了起来。   “你将你二姐一家都杀死,还拉了你大姐的儿子和丈夫姐姐儿子下水,你们夫妻俩人也被枪毙了,你们孩子还真的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儿了。周冰,你觉得这样的孩子在上海滩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周冰脸色煞白,她完全不像之前歇斯底里地撒泼,而是完全傻愣在了原地,眼睛失去了焦距。   久久,她才回过神来。   “你,你不能这么做!这件事跟我丈夫孩子都没有关系,求求您,放过他们!”   齐铭依然带着笑,静静地看着她的表演。   周冰彻底崩溃了,她之前可以肆无忌惮地耍赖,就你仗着大不了一死的决心。   可现在她被抓住了软肋,一下子掐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动弹不得,也喊叫不出声。   “我认罪,求您放了我的丈夫孩子。”周冰哀求道,“我丈夫并不知道这件事,是我瞒着他做的。那天晚上我给他喂了安神汤,他根本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齐铭双手撑在桌上,冷冷道:“你觉得你现在还值得人相信吗?”   面对那么多证据,都可以面不改色地否定,证词已经并不重要。   周冰直接跪在地上哀求,“这件事真的跟他们没关系,都是我一手策划的。我丈夫是个老实人,他根本不知道这一切。”   齐铭并未理会她,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我招,我全都招。”周冰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   “是我策划主导了这一切,是我去说服宋文强和李子健,让他们跟我一起动手。因为只有把他们都拉下水,才能顺利继承财产。”   各家都有心思,李子雄还罢了,他势单力薄。   宋文强一家就不一样了,他们一家就是无赖,会为了遗产争执起来那就没完没了了。   “子健一直记得他娘当时生病,他大姨袖手旁观冷漠的样子,一直非常的痛恨他大姨。”   周霜一直对自己两姐妹都非常的好,虽然穷也尽自己能力做到最好。   可周雪对他们一家很是冷淡,言语之间总有瞧不起的意思。   周霜生病的时候,李子雄多次登门求周雪,希望她能借一点钱给她给母亲治病。   周雪不仅不借钱给他,还会臭骂一顿,将他轰出家门。   另一边,李子雄就看到周雪为了给孩子办个生日,花费了几百大洋在洋酒楼里开办派对。   李子雄为此憎恨不已,当初周雪生意不顺的时候,他的母亲还曾把自己仅有的积蓄给他们。   虽然那些钱不多,却也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周雪后来也确实还了钱,却没有半点感激,一副施舍的样子。   因此李子雄被周冰三言两语一挑拨,加之周冰给他画的大饼,告诉他要是事情办成了会分到多少钱,他更是没有异议。   “我二姐和二姐夫都是厉害的,尤其之前宋文强进过商行结果办错了事,损失了一大笔钱,两家来往就少了。宋家人一分钱也别想从我二姐和二姐夫这里抠,每次只能从曲老太太手里抠个仨瓜俩枣。   宋文强一听能获得那么大一笔钱的好事,立马就同意跟我干了。”   宋文强父母也是知道这件事的,还为他做了假证,说他那天晚上一直在家,哪里都没有去。   “你现在还叫他们姐姐姐夫,不觉得可笑吗。”   “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是周雪她不做人!”周冰气愤又委屈,各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   “她自从跟了曲高义在一起,整个人就变得精明又势力。以前我们三姐妹相依为命的时候,明明感情那么好。我二姐虽说身上有些毛病,却也不像后来一样整个人都钻进钱眼里去了,为了钱连家人都坑。   大姐从小看着她长大,就跟母亲一样。可她周雪看到大姐生了病,明明自己那么有钱,却连一点医药钱都舍不得出!如果当时钱要是能凑够,大姐现在肯定还活得好好的!”   周冰说起这些就忍不住落泪,这是她一辈子抹不去的痛。   “你既然这么恨周雪,为什么后来又联系上了?”   “是因为我太天真。”   齐铭挑眉,周冰又继续道:“我那时候其实就想跟她彻底断绝关系,不再承认周家有这么一个忘恩负义,冷血的人。可周雪她听到了风声,担心自己名声不好生意受损,一直努力维护我们姐妹的感情。   我想到大姐临终遗愿,她不希望这个家散了,我才选择再次相信他一次,结果……”   正如同调查中的一样,周雪后来又坑了周冰好几次,根本不顾亲情。   “你别看他们的孩子看着人模狗样的,实际上都是贱人畜生。他们经常吓唬我儿子,害得我儿子都已经八岁了,都不喜欢两个人一起玩。”   总总情绪交织在一起,再者有巨额财富诱惑,三人很快达成联盟,并实施了杀人计划。   周冰负责偷钥匙和清理现场,宋文强和李子雄负责杀人。   案子告破,并且拿到了确切证据以及凶手的认罪书,可整件事却并没有结束。   曹元明坚信黑鹰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坚持要让黑鹰死,拒不相信真凶另有其人。   警察局那边态度也非常犹豫,想要将黑鹰定罪处死,让世人想起他的时候只有唾弃。   至于真正的凶手,则秘密处死即可。   毕竟闹出这么大的事,回头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那些进步青年肯定会发表文章抨击,这是很多尸位素餐的人最不想要看到的。   因此齐铭将结果呈上去,上头却也迟迟没有对外公布实情,至于要不要将错就错。   “这个曹元明想要政绩想要疯了啊!我们这边证据供词明明白白,他那边含含糊糊一堆漏洞,可直到现在还坚持自己的观点,我看他就是不服气自己被比下去了。”   孟明锐很是不高兴,好不容易查清楚,竟然真相就被这样压下去了。   “白哥,齐哥,我们直接将整件事报道给《申报》等报纸吧,他们肯定喜欢看到这样的稿件。”   白向墨拧眉沉思,“这个曹元明是不是跟黑鹰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曹元明不择手段地将黑鹰弄死,否则实在不符合行为逻辑。”   这不仅是让黑鹰身体的消亡,还让他被人唾骂是个残忍杀人犯。   若不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不至于如此。   曹元明这样做,很可能会连累他,像他这样的人不应该不了解这一点。   即便对黑鹰不满,依照曹元明这种人的性格,也不会借此赔上自己。   毕竟就算黑鹰不是杀害曲家一家人的凶手,他也是个非常著名的大盗,被捉住也是要惩罚的。   警察内部已经明确曲家灭门案的真正凶手是谁,曹元明也不会借这个案子得到提升或是赏识。   “如果没有什么私人恩怨,我真觉得他是疯了。”孟明锐道。   曹元明现在就跟疯狗一样,死死地咬着黑鹰不放。   一副宁可同归于尽,也不愿意放过黑鹰的态度。   齐铭对此也非常好奇,“我倒是想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目前调查,曹元明跟黑鹰并没有什么交集,实在不明白曹元明这种见风使舵的小人,会干出这么硬气的事。   齐铭懒得猜谜语,直接约了曹元明。   曹元明面对齐铭和白向墨时,态度依然非常恶劣,满脸地不屑。   “曹探长不会是因为输不起,所以一直咬着黑鹰不放吧?”齐铭直接开门见山。   曹元明并未搭理他这句话,而是说:“那个几个畜生只会比黑鹰死得更早,可黑鹰这辈子也别想把灭门杀人犯的头衔摘下。”   曹元明也没有绕弯子,直接承认自己在这件事上动了手脚。   齐铭和白向墨连凶手都抓出来了,想要知道这些事并不难。   “你为什么要死抓着黑鹰不放?民间有很多人并不相信黑鹰会做出这样的事,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到了那时你就遗臭万年。”   曹元明咬牙切齿,猛地灌了一口红酒。   “我不在乎,我也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所以我奉劝你们不要再多管闲事!”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样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得吗?”   曹元明冷笑,“值得,当然值得!只要让黑鹰名声臭了,让越来越多的人厌憎他,我做什么都值得!”   白向墨和齐铭对视一眼,他们在曹元明眼中看到了痛苦。   他如同喝白酒一样,一口闷了杯子里的葡萄酒。   “我也不妨告诉你们,我最厌憎的就是这种所谓的侠盗。呸!贼就是贼,劫富济贫就变成好贼了吗?我知道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我也不像这群人一样是个卖的还要给自己立牌坊。”   “黑鹰曾间接害死过你的家人。”   曹元明顿住,久久才红着眼开口道:“不愧是鼎鼎大名的齐大经理,果然很是不凡。”   曹元明说着,又给自己灌了一杯酒。   “你们是不是觉得黑鹰这样的人,可以称之为侠,是个大好人,就该受到所有人崇拜甚至膜拜?”   白向墨:“他不是吗?”   “他就是个屁!是屎!是畜生!他偷东西的时候是爽了,丢东西的不是他,他当然不着急。他以为他是在劫富济贫,我呸,分明就是把另一波穷人逼到绝路。”   能被黑鹰挑中的都是家境非常不错的人,名下有很多的佣人。   家中遭窃,这些下人也会跟着遭殃。   没有一家人被偷,不会迁怒到下人的,尤其是守护那些财产的人,更是深受其害。   “我大哥就是因为黑鹰被主家打死的,他是个特别木讷老实的人,做人踏实勤奋。就因为黑鹰把主家的东西偷了,他因为看守不力,被主家毒打了一顿。他没有钱治病,没多久人就不行了。他的父母受不了刺激,也跟着去了。   他媳妇,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根本没法活下去,只能做那不干净的生意。结果没多久也没了,两个孩子现在都不知所踪。”   曹元明说起往事,整个人痛苦不已。   他那时候已经跑别的地方混去了,后来还借着妹妹的光,混成现在不错的样子。   原本想着可以带着大哥一家过好日子,没想到一去才发现大哥家早就家破人亡。   “我那大哥一家子都特别心善,要不是他们我早就饿死在街头。他们家原本好好的,都是因为黑鹰!给他们一家带来了厄运,才会有这样凄惨的下场!”   曹元明冷笑,“而他黑鹰,却因为那些财宝获得一大群人的称赞,说他是个英雄,说他为穷人做主,给穷人希望。”   “可笑!可笑至极!”   “如果他是英雄,是希望,那我大哥一家遭遇这些又是因为什么?他黑鹰倒是名声响亮,可有没有想过有些人有多无辜?”   齐铭和白向墨都沉默了,他们都没有想到曹元明和黑鹰会是这样的恩怨。   尤其他们与曹元明第一次相识非常不愉快,对于曹元明的印象只有跋扈嚣张和贪婪,对他产生恶感之后,对他的一切行为就很容易恶意揣摩。   因此看到曹元明非要整治黑鹰的时候,他们下意识认为一定是曹元明又在搞什么幺蛾子,是为了升官发财故意折腾人。   “黑鹰知道这件事之后,就同意在认罪书上签字?”   “是,我没有半点强迫,是他自己羞愧认了罪。”曹元明非常坦然道。   白向墨不解问道:“你为什么不将你大哥身上发生的事公之于众,而非要选择不是黑鹰做的灭门案?后者的安排很容易出岔子。”   “白先生查了那么多命案还这么天真。”曹元明嗤笑,“你真的以为传出去就有人同情我大哥吗?不,他们只会把他当作那户被盗人家是一样的,拼命嘲笑讥讽,觉得他是个倒霉蛋。   这个世上穷人那么多,很多人都希望天上掉钱,他们希望看到更多这种发钱的事,也就乐于看劫富济贫的事。”   白向墨无言以对。   齐铭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没有。”曹元明态度坚决,“我只能保证周冰他们一定会获得应有的惩罚,但是别妄想给黑鹰翻案。”   曹元明说完,直接就离开了。   “没想到这个曹元明也挺有情有义的。”   白向墨之前看曹元明的样子,总觉得是忘恩负义的无赖。   “我以前也曾想过成为一名侠盗,干着和黑鹰一样的事。”齐铭很是感慨地说道,“还好我没有这么做,否则不知道会给社会带来多大的麻烦。”   黑鹰的事情最后还是被捅出去了,他颇有名气,虽然得罪了不少人,同时也有很多人非常欣赏他。   在行刑前,黑鹰迎来了翻身的机会,不过也需要坐牢,他曾偷盗这件事是事实,因此不可能没有一点惩罚。   曲家灭门惨案的真正凶手最终公之于众,凶手竟然是亲人,这又引来一波关注。   不过对比凶手是黑鹰,大家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关注。   周冰、宋文强和李子健都是灭门案的凶手,很快就被枪毙了。   至于财产,确实流到了宋文欣的手中——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知道这个杀人计划,却一直没有说些什么,就算不同意也没有反对。   作为现在唯一一位直系亲属的曲老太太继承所有财产,并且送给了宋文欣。   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还是个没文化的小民,可眼睛却没瞎。   如果财产分给宋家人,没多久就霍霍没了,可传给宋文欣,依照他的聪明和人脉,一定会将生意经营好,这样大家才能获得更多的分红。   因此她不顾大家的反对,硬是要将财产交给宋文欣去继承。   ——【灭门案完】——   又过了一年,白向墨难得休息了几天就开始忙碌起来。   上海已经决定筹办法医教研室,并准备在今年建立和招生。   白向墨被正式聘为讲师,此举高度肯定了他的能力。   白向墨现在几乎每天都要出门跟其他老师交流,以便后面教学更好进行,比从前出门的频率大得多。   “你现在比我还忙。”   白向墨上车后,齐铭无奈道。   白向墨跟一群学者在一起讨论学习,经常会忘了时间。   现在天色已晚,要不是齐铭过来接他,白向墨恐怕只能睡酒店了。   毕竟大晚上的,让人把他拉到殡仪馆恐怕不容易。   白向墨笑道:“还好有你在。”   齐铭一只手伸出来抓住白向墨的手,“现在太晚了,我们就在法租界的房子里住下吧。”   这里距离法租界很近,白向墨也确实有些困了也就没有异议。   家里只要打个电话过去就行,他是男人,还跟齐铭在一块,林宛如不会像紧张白喜儿一样紧张他,林宛如甚至没有多问什么。   “以后太晚了,如果我没空接你,你就来这里。屋子每天都有人打扫,衣服什么的都有。”   白向墨听齐铭的话,走进卧室打开柜子,果然看到很多他尺码的衣服。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白向墨诧异。   “很早,就等你过来。不过你就跟长在殡仪馆里似的……呸呸呸!”齐铭连忙说了吐。   白向墨笑了起来,“你竟然也这么迷信?”   齐铭直接将他扑在床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不觉得这里很不同,更让人有感觉吗?”   白向墨直接将齐铭一脚踹开,“没错,特别让人想要进入梦乡。”   *   作者有话要说:   《灭门案》灵感来源于贺州灭门案,原案更狗血精彩   感谢在2021-09-25 23:36:06~2021-09-26 23:4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个的两个 10瓶;爱困觉 6瓶;不打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奸】嫁祸   “向墨, 这边!”冯景崇站起来朝着刚进门的白向墨和齐铭招手。   白向墨看到他,谢过招待他的服务员,和齐铭一起走到冯景崇面前。   宋文欣看到他们也站了起来, 非常感激地深深鞠了一躬。   “白先生, 齐先生,非常感谢你们。”   宋文欣眼底尽是憔悴, 哪怕化了精致的妆容也难以掩饰。   白向墨:“这是我们分内之事, 不用太过在意。”   宋文欣摇摇头, “如果不是你们,警察局肯定就会认定是黑鹰做的事, 真正的凶手会逍遥法外。”   想到这件事, 宋文欣心中绞痛。   她不知道如何去评价这件事, 不管是受害者还是凶手, 都是她最熟悉的家人。   有人说她天降横财, 竟然继承了那么多遗产,可谓是坐收渔翁之利, 什么都不用干就获得了那么多人不惜付出生命也要争抢的东西。   只有宋文欣自己清楚,她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开心。   “快坐, 快坐, 别站着说话。”   冯景崇看气氛有些低落,连忙出声打招呼。   他将菜单递给齐铭和白向墨,“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 就没有提前点。我和文欣早就想亲自感谢你们的帮忙, 只是这段时间要处理后事,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   冯景崇很是歉意道, 现在三位参与灭门案的凶手都已经被处死了, 他们才有时间腾开手。   事情曝光后, 家里乱成一团,宋文欣又要继承家业,更是要各种打理。   如今宋文欣只能暂时休学,每日忙于打理曲高义和周雪的商行。   出了这样的事,商行一片混乱,宋文欣又是个小女孩,根本压不住场,可谓焦头烂额。   现在终于理顺了一些,这才抽出空来邀请白向墨和齐铭两人吃顿饭,表示感谢。   之前冯景崇早已经送过谢礼,可亲自道谢也是不能少的,这是基本的礼数。   白向墨道:“谢不谢的以后不用再提了,今天只是老朋友的聚会,不谈其他。”   “对,对,只是老朋友聚会。”冯景崇从善如流。   对比之前,冯景崇明显圆滑了许多。   这一次不仅是宋文欣成长了许多,冯景崇也同样如此。   原本家中就不同意他和宋文欣在一块,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更担心宋文欣出自那样的家庭,是盏不省油的灯,反对声更大了。   冯景崇一方面要协助宋文欣打理生意,另一方面要处理家人情绪,自己的课业又不能落下,他每天都忙得跟陀螺似的。   不过才一个月,冯景崇就比之前瘦了至少十斤。   说是老朋友聚会,不再谈那些糟心事,可大家还是忍不住将话题说到这些事上。   “向墨,齐先生,真是佩服你们,每天要面对这么多人性阴暗面,还能不受到影响。我光碰到这么一件事,就觉得非常糟心。”   冯景崇感叹不已,虽说这些事也不是完全跟自己无关。   可那些人都是女朋友的家人亲戚,他平常也没怎么相处过,其实还是跟很多人一样是旁观者。   可即便如此,他已经觉得极为糟心,需要时间去化解负面情绪。   白向墨笑笑:“你以后成为医生,也同样会遇到很多糟心事的。”   病房里也同样是展现人间冷暖的地方,如同一个个狗血剧一般轮番上演。   上辈子白向墨那些成为医生的同学经常在群里分享今日遇到的奇葩病患或者家属,那些故事拍成电视剧,都要一群人大呼太过狗血,很多时候比狗血剧都还要精彩。   冯景崇并不以为然,还是觉得自己的职业要好得多。   “再怎么着也比你每天遇到打打杀杀的来得好,希望我再也不要碰到这些糟心事了。”   老天明显没有理会冯景崇的祈祷,宋文欣这边才刚刚理顺生意上的事,冯景崇家中却出了事。   “向墨,我这边又出事了!”   一天早上,冯景崇哭着打电话给白向墨。   他简直快要疯了,女朋友那边才刚消停,自己家这边又遇上了事,真是没完没了了。   这件事过了,他必须要去庙里拜拜,是不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白向墨很是惊讶,“怎么了?”   心中不由感叹,这倒霉孩子。   “是我堂哥家出事了,我堂嫂上吊死了!你能不能过来帮忙,我家别人都不信就只信你和齐先生!”   “好,你把地址告诉我。另外,这次一定要保护好现场。”白向墨再次强调。   上次现场没有保护好,让他浪费了一大堆时间在现场勘查上。   “这次绝不会出岔子,我大伯直接发话,谁也不敢胡来。”   冯景崇大伯也同样是高官,是财政部副部长,掌管着上海的钱袋子,不像曲家那样不过只是个普通商人。   这次发话的也不是冯景崇这个二代,而是掌权者,面子要大得多。   “不过他们已经把我堂嫂放下来了,我要不要再让他们挂上去?”   “你可别给我再乱动了!”白向墨唬了一跳,“现在直接封锁现场,什么也不要动,当时在场的人员也都记下,不让他们乱跑。”   白向墨挂了电话,齐铭、林宛如和白喜儿都望向他,目光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又是冯景崇那倒霉蛋,他家里出事了。”   白向墨想起冯景崇遇上自己后,接二连三身边出事,顿觉自己叫那句‘倒霉蛋’有点扎口。   工作上的事,白向墨并没有对白喜儿和林宛如隐瞒过。   尤其一些他觉得有警示性的案子,还会特意跟两人,尤其是白喜儿提起。   白喜儿以后是要结婚的,女性因为生理条件是弱者,且依照这里的规矩,女性是要‘嫁’人的,大部分都是要嫁入男方家中,要在新的关系中生活。   因此白向墨希望白喜儿要知道世间残酷,让她以后更知道如何保护好自己。   若是遇到不良的苗头,务必警醒,必要时及时止损,不要再以天真对待。   至于林宛如,白向墨觉得她再嫁的可能性并不大。   虽说若林宛如真想再嫁,白向墨并不会阻止,但是内心是不支持林宛如再嫁的,所以也不会鼓励母亲重新寻找幸福。   林宛如现在过得好好的,又有他这个儿子支持和养老。   若是再嫁,依照这个社会环境,大概率是去给别人当老妈子,工作也可能会丢。   能嫁的多半也是二婚有子有女,兴许还会被继女继子刁难,何苦来哉。   林宛如明显也没有再嫁的想法,她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而且多年习惯,除非工作必要,并不喜欢与男性交流,而且绝对不会单独交流,必须要有女性在场,因此白向墨主要教育对象就是白喜儿。   她更年轻有活力,今后会遇上形形色色的人。   林宛如和白喜儿都知道灭门案和冯景崇的关系,因此听到这话都很惊讶。   “这孩子怕是撞邪了。”林宛如感叹道。   白喜儿也道:“这也太倒霉了,跟孟明锐有一拼了。”   白向墨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孟明锐也是个柯南附体的,最近没动静了,原来老天是换了一个人霍霍。   齐铭不紧不慢地给白向墨剥了个鸡蛋,“咱们吃完就过去。”   “你今天不是有事吗?”   “先过去看看再说,冯家在上海不一般,要跟他们打好关系。”   “他们不会也在华兴买了保险吧?”   白向墨现在有种错觉,整个上海人都买了华兴的保险。   虽然很多情况下是因为他们买了保险,华兴才会去调查,可案子多了,还是难免会涌出这种想法。   齐铭笑道:“冯家这样的背景,我们华兴推销员怎么可能会放过?”   白向墨无言以对,对华兴推销员的业务能力表示十分佩服。   齐铭和白向墨开车来到冯景崇所说的地点,车子远远就能看到有一群人围堵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十分的热闹。   两人好不容易挤进去,就看到这户人家门口十米都被人用警戒带给围了起来,还有几个穿着警服的人维护秩序,不让看热闹的人窜进来。   齐铭和白向墨想要走进去,还被警察给拦住了。   冯景崇望过来看到他们,连忙让警察放人。   “向墨,齐先生,你们可算来了。”   冯景崇看到白向墨直接冲了过去想要搂住自己的老同学,被齐铭一把抓住,不动声色的将他撇开。   冯景崇此时也顾不上在意这些小细节,对着白向墨直接哭了起来,   “这才多久又出事了!我是不是扫把星下凡啊?”   前两天冯景崇才刚跟堂嫂在家宴上吃过饭,两人还聊了几句,没想到她今天就出事了。   他之前也是刚被宋文欣带过去见舅舅曲高义,然后没几天曲高义一家就被灭门了。   现在又来,他都快要疯了。   偏偏,家里人经过曲高义灭门案,对警察并不信任,只想让白向墨和齐铭来破案。   他是家里唯一认识他们的人,所以只能由他来代表冯家人配合白向墨和齐铭调查这件事。   “别多想,不过是巧合罢了。”白向墨安慰道。   话是这么说,可事情太巧让冯景崇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齐铭道:“还是先看看死者吧。”   “对,对,你们赶紧过来看看。大家都说她是上吊自杀,可我堂嫂这人怎么可能自杀!肯定是谋杀!”   宅院门口躺着一具尸体,已经被人用白布盖上,她的身边跪着一个男人,对着尸体隐忍落泪,整个人好像丢了魂一样。   冯景崇看着那个男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就是我堂哥,我堂哥跟堂嫂的关系特别好,我就没有见过比他们更恩爱的夫妻。我堂嫂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缓过来。”   白向墨打量四周,“死者是在哪里上吊的?”   冯景崇指着那户人家的门口道:“就是大门那里。”   这座宅院的院子是用石头砌起来的,将里面的屋子围起来,看样子占地面积不小,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这是谁的家?”齐铭问。   “是一家商行老板的家,我堂嫂是一家纺织厂的推销员,之前这家商行跟我堂嫂订了布匹,结果临时毁约了。因为当时太过信任对方,签约时候很多手续不严谨,导致纺织厂损失惨重。   负责推销的人也因此受到惩罚,我堂嫂这段时间一直忙于弥补损失,四处推销多产出的布匹,经常加班到很晚。昨天大家以为她又加班了,可等了很久没见人影,找了一晚上都没见人。没想到今天就发现她吊死在这家人门前……”   齐铭和白向墨都惊讶极了,推销员?   “你堂嫂怎么去做推销员?”白向墨脱口而出。   不是白向墨职业歧视,而是想要做一名推销员并不容易,必须脸皮够厚、有强大内心才行,在这个时代很少有女性去从事这一行。   毕竟上门推销对女性来说可谓极大挑战,人身安全也得不到保障。   若是贫苦人家出身,为了生计不得已为之,那倒是可以理解。   上海财政部副部长的儿媳,怎么也跟贫穷挂不上钩吧?   哪怕是男人,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一名推销员的,至少白向墨觉得自己就不行。   没有那灵活的头脑和口才,脸皮也没有那么厚,被人骂几句他估计就再也不想干了。   尤其推销的还是纺织厂的推销员,若是奢侈品还能理解,这种纺织厂的推销员一般都是家境一般的人才会去做的事,且基本都是男的。   齐铭也同样觉得不可思议,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毁财政部副部长儿媳的约?   如果他没有记错,冯副部长的儿子们个个也都是青年才俊,娶的妻子也都是名门之后,怎么有个做推销员的妻子?还让妻子受这种委屈?   齐铭又看了一眼这座宅院,虽然也是有钱人家,可放在上海却不够看的,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   莫不成是冯副部长的对头派来的?   这种手段也太低端了吧,而且冯景崇的堂嫂也不过是个推销员,出了这样的事,她顶多被开除而已。   “嗨,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冯景崇其实也是刚刚知道他堂嫂竟然去做了推销员,之前虽然知道她找了工作还非常忙碌,却不知道具体。   “我堂嫂从小在乡里长大,家里特别宠她,所以她从前到处跑习惯了。嫁到上海之后,她觉得上海的贵妇生活太无聊了,每天不是打麻将就是跳舞说八卦,都不是她喜欢的,所以就跑出去工作了。   她之前也提过自己的工作特有意思,只不过具体做什么也没说,只说特别具有挑战性,而且她还做得很好,我也从没有想到是去做推销员。”   不得不说,一个千金大小姐去做推销员,挑战性确实很大。   冯景崇的堂嫂王曼妮家里是有枪的,因此家境也很不一般。   “原来是这样。”白向墨感叹不已。   白向墨走到尸体面前,朝着死者丈夫冯景瑞道:   “我现在要看看妻子的情况。”   冯景瑞这时才有了反应,双目通红,“我妻子绝不会自杀的,她的嫁妆能买下好几家纺织厂!怎么可能为了这点损失自杀!”   “想知道真相,就必须让我先看看尸体。”   冯景崇也赶紧过来道:“哥,你赶紧让向墨看看,他一定会为嫂子讨回公道的。”   冯景瑞点点头,站起身给白向墨挪位置。   他跪了太久,刚站起来的时候还踉跄了几步,被冯景崇扶着才站稳的。   白向墨带上手套,将白布掀开,蹲下来仔细观察。   死者颜面苍白,颈部有明显勒痕,舌尖外露,符合机械性窒息的特征。   白向墨轻轻拨开死者的头部,仔细观察勒痕。   “颈部有两道勒痕,其中一道表皮有剥脱,缢沟及颈部皮肤有出血点,为生前所伤。另一条并无生活反应,为死后勒痕。”   齐铭:“死者先被勒死,然后再被吊起来?”   白向墨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将尸体翻了过来,查看后面的勒痕。   然后再将死者的嘴打开,查看死者的舌头。   “死者颈部索沟呈闭锁状态,且是环形水平状。如果是缢死,那么由于重力关系,索沟应为着力点是水平,两侧斜行向上提空,并且不会呈现闭环。   因此,可以判断死者生前曾被人用绳索勒死,而死后又被人吊了起来。”   “我就知道曼妮绝不会是自杀,一定是他杀!”冯景瑞恶狠狠道,“不管是谁动了手,我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白向墨扒开死者眼皮,又动了动她的上肢,按压她手臂上的尸斑。   “死者角膜浑浊,全身肌肉强硬,尸斑形成显著,可推断死者是在昨天晚上七点到九点之间死亡。”   大庭广众之下,白向墨也不好再进行其他检查,那需要将死者的衣服给脱掉。   “其他详细信息,需要等更进一步验尸才能知晓。”   齐铭点了点头,目前确定是他杀以及死亡时间就已经足够了。   “是谁第一个发现死者?”   “是,是我的。”一个中年妇人从角落里跑了出来,整个人瑟瑟发抖很是紧张   “我,我是钱老爷家的佣人,平常负责买菜做饭。我今天跟往常一样打开门准备去买菜,就看到有个人挂在大门上,吓得我直接坐到地上尖叫。”   “谁把尸体放下来的?”   未等妇人开口,另一个男人走了过来,道:“报告长官,是我。我听到张妈的叫声,连忙跑过来。看到有个女人挂在这,吓得我赶紧将人抱下来,我用手去探鼻息,发现人已经没了。”   后面的事就很程序化了,他叫来主人并且报警,整个宅院很快被围了起来。   昨天晚上冯家人已经找王曼妮找了一晚上,还给警察局打了招呼,所以警察局一看到人就认出来了。   冯家一得到消息,得知自己的儿媳妇竟然已经死了,还说是上吊自杀。   冯家人一听就知道不靠谱,王曼妮就算吃饱了撑着,也不会上吊自杀的,肯定是他杀!   于是冯家人让冯景崇打电话给白向墨,他们根本不信警察局的人能破案。   一来就打电话告诉他们,王曼妮是上吊自杀,他们会相信这些人才是奇了怪了。   钱家人根本不知道王曼妮的真实身份,只以为是个没背景的推销员,之前还曾恶语相向。   现在知道她的身份,全都吓得关在屋子里不敢出来,将两个佣人关在门外应付。   冯景瑞和冯景崇现在也还不急着找钱家人麻烦,只想等白向墨和齐铭过来查明真相,所以也不急着找他们的麻烦。   “昨天最晚回家的是谁?几点回来的?”   将尸体抱下来的杨大刚道:“老爷昨天晚上回来得最晚,当时已经九点多快十点了。他回来之后,我们就把大门关上了,一直到早上张妈去买菜才打开的。”   “一整晚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杨大刚摇头,“宅子距离大门口还挺远,除非故意拍门,否则淅淅索索的小声音我们都听不见。”   这座宅院没有专门的门房,佣人和主人都是住在里面的宅子里的。   “你们知道王女士跟你们家主人的恩怨吗?”   杨大刚和张妈下意识地看了对方一眼。   齐铭冷声道:“快说!”   两人吓了一跳,张妈连忙道:“知道的,我们都知道这位王小姐,之前为了她夫人和老爷还闹过。”   “他们闹什么?”   张妈眼神有些躲闪,眼角偷偷瞟向一看就知道有不一般身份的冯景瑞。   “快说!”冯景崇看到了张妈的动作,似乎明白了什么,心中更恼了。   张妈被吓了一跳,连忙开口道:“ 夫人一直觉得王小姐别有用心,推销布匹是假,想要嫁进来做姨娘是真。”   “我呸!”冯景崇直接蹦了起来,“那糟老头子谁他娘的稀罕,你们知道我嫂子是谁吗,她自己的钱就能把那死老头子所有家业都买下来!”   张妈被吓得跟个鹌鹑一样,“这,这不是之前不知道她的身份吗。都以为是穷苦人家,为了生计不得已出来做这种工作的。”   现在钱夫人都快后悔死了,谁能猜到有人脑子坏掉了,放着好好的少奶奶不做,非要干这种没脸没皮的工作?   冯景崇更生气了,“怎么?难道普通姑娘做这些就是想要卖身的吗?你们当那老头子大家都稀罕啊?呸,这种老男人丢到垃圾桶都没人捡!”   宋文欣并不是在舅舅的支持下,就只顾努力学习,平常还会去打工,尽自己能力少向舅舅伸手。   冯景崇就是被她这样的行为所打动,认为她是自立自强极为有魅力的人。   宋文欣什么活都干,不怕脏不怕累。   因此冯景瑞一听张妈的论调,虽说宋文欣没有做过推销员,却也依然愤怒了。   这是在贬低那些自力更生的年轻女性!   “我,我……这是夫人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啊。”   张妈被吓得连忙甩锅,不敢提自己当时也曾煽风点火。   冯景崇嗤了一声。   齐铭抬了抬下巴,“把门打开,那对夫妻龟缩了那么久,也该出来透透气了。”   杨大刚连忙推开院门。   钱家人一直关注外面的动静,一大早就遇到这样的糟心事本来就气得不行。   原本还想着趁着早上没人看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尸体给扔了,省得大家知道晦气。   现在只庆幸当时他们没有这么做,否则的话回头查到他们这里,才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钱来在屋子里不停地来回走动,一直望着屋外,一想到他招惹的人,腿都软了。   可他又坐不住,只能软着腿来回走动,嘴里不停念着,‘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他招惹谁不好,竟然招惹冯副部长的儿媳妇!   那可是管钱袋子的啊,只要稍微卡一下他,他这生意就不用做了。   “都怪你!当初我生意做得好好的,要不是你疑神疑鬼的,我至于同意做这样的事吗!现在好了,不仅我们布行生名誉受损,还得罪了这么个人,今后可怎么办啊!”   钱夫人也懊恼得不行,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   之前她还怀疑是不是假的,可当她知道外头冯家人开着什么车过来的,她就知道他们家是彻底完了。   把财政副部长的儿媳妇逼得在自家门前上吊,他们这辈子也别想翻身!   他们刚才找了所有关系,结果一听到这事,立马就挂了电话。   后来再打,估计是大家都得了消息,全都不接,生怕被连累上。   “我哪里知道那女人是这来头啊!”钱夫人郁闷不已,真是又气又急。   院门一被打开,屋子里的人立刻将注意力都放到了门外,看到走进来四位西装革履,一看就不是凡人的男人走进来,连忙迎了上去。   钱来和钱夫人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四人面前。   “这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真不知道她怎么就上吊了。当初我也不是刻意坑她,实在是,实在是……”   钱来想要编瞎话混过去,却被冯景瑞冷冷的眼神吓得开不了口。   冯景瑞阴恻恻道:“编,我看你怎么编。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我不过是暂时懒得搭理你。”   他当时看妻子闷闷不乐,就想出手帮忙,被她给拦住了。   王曼妮说:“我若想以权压人,就不会自己跑那么辛苦了。我爹一直说我从小锦衣玉食,不知道老百姓的苦,我想要自己去体会和承担。”   冯景瑞只能顺从妻子的意思,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虽然他明白妻子的死很大概率跟钱家无关,可他依然不会放过这家人。   钱来瘫软在原地,他感受到了冯景瑞眼中的杀心。   他恨死自己的老妻,要不是这个女人疑神疑鬼,他也不会为了钱走错这一步!   “你们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齐铭问。   钱来:“五天前,她当时到我的办公室骂了我一顿,很多人都看见了。”   “所以你怀恨在心,将她勒死又挂到门前当自杀。”   钱来欲哭无泪,“求长官明察,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那得多不吉利啊!”   齐铭又望向钱夫人,沉声道:“你一直非常憎恨死者,还曾去死者工作的地方辱骂死者,你误以为自己丈夫想要娶死者为姨娘,所以嫉妒之下将她杀害,是不是?!”   “没有!我没有!”钱夫人连忙吼道,“我当时确实是误会了,可我真没有杀了她的心。我连杀只鸡都害怕,怎么会杀人呢?”   怕其他人不信,钱夫人又道:   “我们已经把她坑成这样,我已经消气了,不会冒险杀人的。”   “呵。”冯景崇冷哼, “听你这意思,你要是气没消,是不是就要杀人了?”   钱夫人瞪大眼,“没有没有,我真没想过要杀人啊!而且我又不是疯了,杀了人还挂在自家门口,肯定是有人想要陷害我们,肯定是这样!”   从钱家人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疑点,钱家里外也搜查了一遍,同样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不过冯家人依然没有放过钱家人,直接将一家人扔到了牢房里。   这家人哪怕不是杀人凶手,却也不是什么善茬。   能想出这样法子坑人的,绝对不止一次。   白向墨将死者尸体带回殡仪馆,进行进一步尸检。   冯景瑞跟着一起进入解剖室,白向墨提前提醒道:   “验尸需要将衣服全都脱下,如有需要还会打开死者胸腔甚至头颅,你能忍受得了吗?”   冯景瑞的表情有些难看,他抿了抿唇,点点头道:   “这些我都明白,我不会打扰你们的工作。”   白向墨点点头,这才让玉胜男解开王曼妮的衣服。   冯景瑞想帮忙,白向墨也没有阻止。   当冯景瑞将王曼妮的鞋子脱下来的时候,他愣了愣,连忙捧着她的脚。   “白先生!”   白向墨走了过去,看到王曼妮的脚后跟擦伤非常严重,丝袜已经破损,血迹将鞋子内部染红了。   “她在生前曾经剧烈挣扎,看着伤势,她的上半身当时为悬空状。凶手突然从她的身后用绳子勒住她的脖子,用力勒住的过程中还用力拖拽,鞋子在这个过程中被蹬掉。力量的悬殊以及窒息导致的无力让她难以回头反抗,只有双脚在地面上摩擦,直至死亡。”   白向墨观察王曼妮的高跟鞋,上面还有摩擦的痕迹。   冯景瑞红着眼,眼泪落了下来,捂着嘴忍着没有哭出声。   “老师,死者指甲里有细小纤维。”玉胜男从王曼妮指甲缝里一点点抠出里面的东西。   王曼妮的指甲并不长,之前还曾做过指甲,有部分已经脱落。   白向墨用放大镜放在眼前仔细查看,“这应该是死者在挣扎中抓到的,你一会去对比死者外衣,如果不一致那就是从凶手身上抓到的。”   “是。”   “指甲缝里没有人类皮肤或者皮屑吗?”   玉胜男摇了摇头,“没有发现。”   “看来凶手穿戴严实,有可能还戴着手套。”   冯景瑞恶狠狠道:“凶手一定策划很久了!才会那么周全。一定是我们两家的仇家做的!他们在故意挑衅!”   白向墨未做评价,继续观察死者尸体,看到死者胸部上有浅浅的瘀痕,跟尸斑融合在一起,需要仔细查看才能看出来。   不仅如此,死者臀上部还有明显擦伤。   白向墨微微皱眉,朝玉胜男说道:   “胜男,你检查死者下体,看她生前有没有被性侵过。”   死者丈夫就在这里,白向墨还是不挑战他的忍耐度了。   玉胜男检查这些也非常有经验,也不需要他动手。   冯景瑞听到这句话,整个人愣了愣。   玉胜男娴熟地将死者双腿打开,检查其下体。   “阴--道有出血,内侧有表皮擦伤,她曾经受到过性--侵犯。”   “畜生!”冯景瑞更加愤怒,握紧拳头猛地砸在墙上,手上出了血都毫不在意。   白向墨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说什么都很无力,只能继续手上的工作。   “你提取她体内分泌物。”   一般遇到死者受到性侵犯的案件,都会对其体内分泌物进行实验,检测体内是否有精液。   若是在现代,就能通过精液测出凶手DNA,如此更方面抓人。   在这里没有这个条件,白向墨依然保持这个习惯,兴许会从精斑发现什么也不一定。   玉胜男用棉签将死者体内分泌物收集好,白向墨继续进行尸表检查。   “根据尸斑显示,死者曾被搬运过。她的臀部布满尸斑,身前也有尸斑,说明曾在搬运过程中身体曾为俯状。根据尸斑分布推断,死者死后,被凶手扛在肩上运走。”   冯景瑞道:“从我妻子工作的地方到钱家,走大道也只需要二十分钟。如果走小道估计会更快,而且还不容易被人发现。”   白向墨点了点头,“从她裸露的皮肤上,有几处纹路很像麻袋,她应该是被人装进麻袋,运到钱家门口。然后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将人吊在钱家门前。   那个人应该不知道你妻子的真实身份,所以才会以这样的方式嫁祸。他不仅认识你的妻子,还知道你妻子最近遇上了什么难题,所以才会这么做,以此想要掩盖自己罪行。”   白向墨说着,顿了顿又道:“我认为凶手文化水平应该也不是很高。”   冯景瑞不解:“为什么?”   “他竟然不知道自杀上吊和勒死后再挂上去是可以看出来的,这在宋朝时,宋慈就已经提出了这个观点,识字的人都应该知道的吧?”   冯景瑞顿时自己膝盖中了一箭,“呃,我也不太清楚。”   白向墨:“……”   白向墨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妻子每天加班到这么晚,你们不担心吗?”   现在世道这么乱,别说一个女人那么晚回家,男人这么晚也很危险。   虽然王曼妮工作的地方还算安全,可依然不代表安全。   冯景瑞道:“她下班都是有专门的司机去接送的,只是她担心被人发现她真实家境,所以会让司机把车停远一点。而且她的手提包里有一把枪,说是遇到危险也不怕。”   冯景瑞也曾担心这一点,可王曼妮并不在意,觉得自己有能力应付。   王曼妮一直以来也确实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所以就任由她去了。   平常王曼妮也不会这么晚,这段时间比较特殊罢了。   被钱来坑了之后,王曼妮发誓要填补回来,货物是不能囤的,会影响现金流,所以才会加班加点。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早上我们各自要出门上班的时候,不过我在五点多的时候,接到了她的电话。她说她晚上不回来吃饭,让司机八点钟再过来接她。”   “司机八点没接到她后,去她上班的地方看过了吗?”   “去了,当时那里已经关灯关门。司机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连忙找了电话通知我们。曼妮虽然大胆,但是是个有分寸的人,绝对不会自己大晚上偷偷就给溜了。   我们接到电话,就在她工作的附近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遍,又沿途一直找人,可都没有见到她的踪影。”   “也就是说,她是七点到八点之间遇害的,那么第一案发现场很可能在办公室和从办公室到司机停车的地方遇害的。”   冯景瑞点点头,他越想越懊恼,“当初就不该听她的,应该让司机靠近一点!至少要能看到她下楼的地方。”   虽说司机距离那里也并不远,可若是有人有歹心,这点距离已经足够害人了!   “昨天晚上七点到九点之间,你在哪里?”   “我在……”冯景瑞猛地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是我杀死了曼妮?!”   冯景瑞顿时怒了一边说着一边冲了过来,玉胜男眼疾手快将他给拉住。   白向墨依然一脸平静,“不用激动,这只是例行询问,只要是跟王曼妮有关的,查案的时候都会问的。”   冯景瑞依然不满,却也没有刚才那么激动,道:“我当时有应酬,能证明的人有很多。”   冯景瑞也非常地忙碌了,晚上也经常不在家。   以前他会带着王曼妮一起去应酬,王曼妮去了几次就不耐烦了,她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   冯景瑞每天都很忙碌,这让王曼妮更觉得无聊,就出去找工作去了。   王曼妮出去工作之后明显更加开朗,这让冯景瑞很庆幸自己支持妻子的决定。   可现在遇到这样的事,冯景瑞最后悔的就是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同意。   若是他不同意,王曼妮就不会遇害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6 23:49:10~2021-09-27 23:4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打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能力   “这是意外, 一切都是那恶人造的孽,并不是你或是你妻子导致的结果。”   白向墨感受到冯景瑞的后悔与懊恼,有些笨拙地安慰着。   “发生这样的事, 可以提醒自己以后更加谨慎, 但是不要把责任都替凶手扛下。谴责的应该是行凶的人,而不是受害者或者受害者家属。”   冯景瑞红着眼, 紧紧地抿着唇, 压抑着内心的痛苦。   “我明白, 可是……”   可是依然无法控制地会后悔和懊恼,为什么当初不能更谨慎。   白向墨深深叹了一口气, 每一起命案背后都有会因此一辈子身处阴影的人。   法律并不能挽回生命, 只能给死者家属和爱人一些慰藉。   可若这点慰藉都没有, 那么这个世道终究会因为不公而变得更加混乱。   不管是和平年代还是现在这个复杂的时代, 必须要有一群人为公正而努力, 否则好世道也会变烂,混乱的世道则会变得无可救药。   白向墨通过详细尸检, 明确肯定死者王曼妮是机械性窒息死亡,她是被人从身后勒死后, 被搬运到钱家门前吊起来的。   死者生前曾受到过性那个侵, 身上的财物均不见,可初步认定为见色起意加劫财。   尸检完毕,白向墨脱下手套和手术服, 冯景瑞的目光依然没有从王曼妮身上离开。   “我能在这里陪陪她吗?”   白向墨点点头, 带着玉胜男离开了。   “怎么了?”白向墨感受到玉胜男情绪的低落。   玉胜男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只是觉得太惨了, 他们原本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现在却阴阳相隔。很少看到想冯先生这样有身份却还痴情明理的男人, 真是太可惜了。”   玉胜男从小在义庄长大,看多了人世间的冷暖。   能支持自己的妻子去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这是很多男人都做不到的。   尤其妻子做的还是推销员这种很多人带有偏见的工作,冯景瑞依然那么支持。   玉胜男从选择法医这一行开始,就知道这个选择相当于要孤独终老了。   这世道很少有男人会接受自己妻子做这一行,连男仵作都被人歧视,何况是女人。   玉胜男从不曾后悔自己的选择,也从不觉得女人非要结婚生子,可当看到冯景瑞时,还是忍不住感叹老天不长眼。   白向墨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许久才憋出一句话:“珍惜眼前人。”   白向墨做完尸检,就赶往王曼妮工作的地方,那里或是附近是第一案发现场。   白向墨到达的时候,齐铭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发现什么了吗?”白向墨一下黄包车就连忙问道。   齐铭摇了摇头,“从办公室一直到司机停车的地方都一点点找了,什么都没有找到。办公室每天早上都会有人打扫拖地,如果凶手没有特意清理现场,那么我认为凶手是在办公室里下的手。”   王曼妮脚后跟由于挣扎摩擦出了血,地面上肯定会留下血迹。   马路上只有人打扫,并不会拖地,且只是大概扫一下明显的垃圾并不仔细,血迹很难因为打扫而消失。   而办公室里却是不一样的,打扫会更加仔细认真,很容易将血迹擦掉。   “你问过清洁工了吗?”   “问过了,她说她也没注意。她每天一大早就过来打扫,那时候天还蒙蒙亮,屋子里光线不足。老板又是个小气的,不允许开灯打扫。朦朦胧胧的,她也不太清楚。”   脚后跟留下的血迹不会很多,若是不注意很可能忽视。   纺织厂在这里的门脸很宽敞,一共有两层,下面摆着他们的布匹,上面是对外办公室。   “办公室那么大,我们得确定好位置才能喷洒鲁米诺试剂做潜血实验。”   这些化学试剂在国内是非常昂贵的,要是整个办公室都喷洒,那成本将会是个恐怖的数字。   而且就算冯家有钱能报销,他们想要找到那么多也并不容易。   这些东西都是国外进口的,经常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必须得节省。   “这件事不急,我们基本已经锁定了第一案发现场,现阶段先对王曼妮社会关系进行排查。”   齐铭看了看手表,“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我们先去吃饭。”   冯景崇也道:“对,对,我们先去吃东西。 ”   白向墨和齐铭是为了他们家的事奔波,他别的事帮不了什么忙,后勤工作必须要安排得妥妥当当。   冯景崇不仅把白向墨和齐铭安排好,还不忘招待齐铭叫来的人。   “你上午还查到了什么?”   白向墨不信齐铭一早上就忙着勘查现场了,还什么都没查到。   齐铭还未说话,冯景崇连忙为他解释:   “这家公司很多人早上都是不来上班的,要出去跑业务,下午才会回到办公室里。”   齐铭一早上左晃晃右看看,冯景崇觉得他不紧不慢的,好像什么都没做。   不过他可没有那么不识趣,觉得对方不上心。   齐铭是什么样的人,上次宋文欣家里的案子就已经让他看到了,他会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可白向墨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让冯景崇忍不住为齐铭解释,生怕自己老同学会误会。   白向墨表情有些疑惑,不太明白冯景崇为什么一脸紧张。   齐铭笑道:“死者……”   齐铭顿了顿,眼角扫了一眼冯景崇,又改口道:   “王女士是个热情大方能力又很强的人,在公司的口碑非常好。她自从进入了公司成为推销员,工作就非常的努力,除了第一个月业绩不佳以外,后来基本上都是前几名。”   冯景崇诧异,“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们明明早上一直在一起,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齐铭却掌握了这么多信息。   齐铭看了他一眼,“你没有看到墙上贴的业绩榜吗?上面详细记录了每个推销员的成绩。”   这家公司虽然是纺织厂名下的一个部门,原本只是为了更好地卖出布匹成立的,一开始也只不过只有一两个推销员。   可现在的推销部经理是纺织厂老板的二儿子,他无法继承纺织厂,也无意和自家大哥争抢,且是个非常有远见和抱负的人。   他认为推销在商业中是极为重要的,因此非常地重视培养推销员人才。   在他的努力下不仅让纺织厂的布可以拥有更多销售渠道,还开始承接其他公司的推销业务,然后从中拿提成。   因此他才能单独在市里搞这么一处专门的办公场所,而不是在纺织厂里。   他对推销员采取竞争机制,每个月的销售冠军不仅能获得提成,还有额外的奖励。   王曼妮进公司刚满一年,就已经获得了八次销售冠军,可谓名副其实的金牌销售。   不过这次却因为钱老板是纺织厂的老客户,纺织厂那边依然沿袭了很多旧式的管理方式方法,才导致出那么大的岔子。   王曼妮并没有责怪别人,而是将责任扛下来,并下了军令状,要将这些多产出的布匹全都按照原定价卖掉。   她并不是鲁莽行事,事实上她现在已经谈得七七八八了。   如果不是意外出事,这些布匹已经顺利脱手,不仅没有造成损失,还多了一条销售渠道。   冯景崇确实看见了,可他就扫了一眼就没在意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嫂子人缘很好?”   “打扫的阿姨得知你嫂子遇害,震惊之余非常地难过。她原本每次到了冬天手上就长冻疮,是你嫂子送了她一瓶药膏,今年冬天才没有再长。”齐铭道。   “打扫阿姨是公司里最容易被人忽视的角色,你嫂子却依然能注意到这些细节,可见她很细心热情,对人很友好。这样的人,不管放在哪里都会受到欢迎。”   “当初钱夫人跑到公司里闹的时候,之所以你嫂子没有多愤怒,估计也有同事们热心帮忙的结果。”   冯景崇点点头,“我嫂子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她是最讨厌这种事了,平常肯定会骂骂咧咧,可她当时提起的时候却是笑眯眯的。”   “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谁都喜欢你嫂子,毕竟你嫂子夺走了销售冠军,有竞争难免就会有怨怼。”   冯景崇瞪眼,“这都是我嫂子自己努力得来的!凭什么有意见?不服气自己去努力啊!”   因为两家走得近,王曼妮在家里也是个热心肠,非常讨人喜欢。   当初冯景崇和宋文欣在一起,王曼妮是第一个支持的人。   她说:“家庭对于一个人的成长确实有很大影响,不过我们也不能只看这一点,歹竹也是能出好笋的。如果那个姑娘是个好的,并且头脑清楚,那么就放心大胆地跟她在一起。   只要那个人没问题,身边有牛鬼蛇神又怎么样,咱们家又不是打不过对方,有什么好怕的?反倒是那个姑娘才应该更担心,没了你她就什么都没了。”   至于宋文欣不能带给冯景崇助力,王曼妮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   她和冯景瑞虽然也是强强联手的婚姻,可也是建立在双方看对眼的基础上的。   再者冯景崇又不是要从政,是要去做医生的,医术高明才是重点,妻子家庭是什么样并不重要。   宋文欣自己就是个高材生,如今这世道变幻莫测,今天是兄弟明天互相插刀,什么事不会发生?   什么背景那都是虚的,自个立得住才是最重要的。   冯景崇对自己的堂嫂是极为钦佩的,现在听到有人竟然因为嫉妒而对自家堂嫂有意见,顿时就坐不住了。   “嫉妒是会让人没有理智的。”白向墨平静道,他接手过的案子里,因为嫉妒杀人的有不少。   “哼,那群狗男人,比不过就只会背后瞎逼逼。”   冯景崇顿了顿,“不会有人因为嫉妒,所以把我嫂子给杀了吧?”   “不排除这种可能。”   齐铭将牛排切好,然后推给白向墨,又将他的牛排拿过来慢慢切着吃。   冯景崇看到这一幕,一瞬间都忘了自己准备要说什么话了。   “你们……至于吗?”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来了!   齐铭淡定开口,“他每次切东西都好像在动刀切割尸体。”   “这确实是尸体。”白向墨很自然地用叉子叉了一块牛肉放入嘴里,半点不受到影响。   牛排是五成熟,还有一点血丝,看得冯景崇太阳穴直跳。   他是医学生,对这些是没有那么多忌讳的,可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些反胃。   “他……平常都是这样的吗那?”   “这算好的了,你是没看到他吃鸡的时候,吃完还要把骨头拼成一只完整的鸡。兴致来的时候,还跟人各种分析。”   齐铭望着白向墨,那眼神堪称宠溺,把冯景崇看得直起鸡皮疙瘩。   这两个人都不正常!   “跟你们吃饭真是需要勇气。”冯景崇朝着他们翘起大拇指。   白向墨觉得自己很冤枉,“哪有那么夸张,那是跟玉胜男一块吃饭的时候才会这样,寓教于乐。”   他又不是没有分寸的,在什么人面前都这么干。   有时候也是聊着聊着,就用手里的食材做示范罢了。   冯景崇嘴角抽抽,“我一点都感受不到乐趣在哪里。”   白向墨耸耸肩,“隔行如隔山,玉胜男就很喜欢这种教学,她说更加简单易懂和生动,我还打算推广这种教学方式。”   “我为你未来的学生感到深深地同情。”   吃完饭,三人一同回到王曼妮的公司。   此时公司里已经坐满了人,一些人忙着打电话,一些人在埋头写着什么。   他们的到来引来了大家的注意,经过早上的调查,他们已经知道齐铭三人是为了什么而来。   他们的表情各异,却都不忘完成手边的工作,时不时窃窃私语,偷偷瞄过来,不知背后在议论些什么。   负责人孙经理看到他们,连忙迎了上来。   “非常抱歉,我上午有事没来公司,又没人通知我,怠慢了各位,还请见谅。”   孙经理毕恭毕敬地将三人迎到办公室里,边走还边用手绢擦汗。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更没想到那么能干的王曼妮还会有这样的身份。   要是他知道王曼妮是财政部副部长的儿媳妇,他绝对会把她给供起来不可!   王曼妮是在公司加班时,人没了的。   而且还是吊死在钱老板门口,这跟他们公司怎么也脱不了干系。   当初那单子出事,他可没少拿王曼妮撒气。   一想到自己曾经种种行为,孙经理直想扇自己一巴掌。   进到办公室,孙经理殷勤地给三人倒茶。   “孙经理昨天七点到八点之间,你在哪里?”齐铭直接开门见山。   孙经理坐到三人对面,用手绢擦了擦汗,才道:   “我当时已经回家了,我家里人可以为我作证。”   “只有你的家人能够为你作证?他们是你的家人,有包庇你的嫌疑。”   孙经理都快哭了,连连发誓。   “我发誓我说的没有一句假话!我家里有很多人,还有孩子,你们可以问他们,孩子们总不会说假话吧?”   齐铭笑而不语,强大的压迫力让孙经理感觉自己脑子都快空了。   发生这样的事,孙经理甚至后悔招收女员工,否则也不会惹来这样的麻烦。   “对了!我昨天八点多在家跟约翰洋行的吉尔先生打过电话,他可以为我作证!你们还可以去查一下通话记录,我真没有撒谎。”   孙经理顿时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思路越发清晰起来。   “我跟王曼妮无冤无仇,而且非常欣赏她的能力,怎么可能会朝她下手?我是个商人,我说得难听点,她带来的利益远远大于美貌带给我的诱惑。”   王曼妮确实很漂亮,可她从来没有隐瞒自己已婚,反而还喜欢以自己是大姐的身份自居。   推销员多半都是年轻的小伙,这样的人才更加有干劲和冲劲,愿意接受和学习新东西。   一个推销员想要干得好,单纯靠三寸不烂之舌和厚脸皮是不够的,是需要做很多功课的。   王曼妮干得好,就是因为她肯学习专业知识,会下功夫去观察客户们想要什么,然后匹配相关货物,才会事半功倍。   “王曼妮她为人热情而且不藏私,不像别人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她已经给公司带出了好几位能够独当一面的销售。这么说吧,要不是有王曼妮,我这公司很难办成现在的规模。   你们看销售榜上,前几名有好几个都是她带出来的,她失去金牌销售称号的那几个月,除了第一个月,压了她拿第一的基本都是她带出来的。要不是出了钱老板那件事,我现在已经把她升为副经理了。”   孙经理言语间流露出对王曼妮的欣赏和遗憾,他虽然有些后悔聘用女员工还要担心遇到这样的事,可同时又极为肯定王曼妮的能力。   王曼妮是个天生的销售员,她跟其他人广泛撒网的方式不同,会先去琢磨产品和客户的定位,然后再进行有目的的推销,期间还会为客户出谋划策,提出有建设性的意见等等。   前期的准备工作虽然花费大量功夫,很多时候很可能做的都是无用功,可一旦盯准就很容易拿下,还不容易惹人厌烦。   孙经理把这种工作方式看作是出于女性矜持,和男人横冲直撞有所不同。   可不得不承认,王曼妮是成功的,并且用带出来的徒弟证明,这种方式适用于很多人。   孙经理越说越郁闷和激动,“现在她走了,很多工作就落到我头上了,我为此焦头烂额。现在一大摊子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业绩肯定会受到影响,我比你们还想把害死王曼妮的人给弄死!”   冯景崇听到这些话,心中更加难过。   他的嫂子比他想象中还要优秀,可这么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   “昨天除了王曼妮,谁离开得最晚?”齐铭问道。   “电费很贵,我一般是不建议大家在办公室里加班的。王曼妮比较特别,而且这次情况特殊,所以她才会留下加班,其他人一下班就走人了。”   “楼下门面也是这样吗?”   “对,他们会晚一点,七点钟才会关门。”   “办公室没人守着吗?所有人都要离开?”   孙经理点了点头:“办公室和门面都没什么值钱的,门面摆的都是样品,数量并不多,需要的时候才会从仓库调货,不值得专门雇佣一个人值夜。”   “王曼妮在公司里是否跟人有过矛盾?”   “她能力强,人也大方,人缘一向都挺不错的。”   齐铭挑眉:“就没有人因为嫉妒,又或者觉得她是个女人却总能拿销售第一,看她不顺眼的?”   “我们公司大家关系都相处得很好,没有这些事。”   孙经理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明显有些躲闪。   “你确定?”齐铭沉声,“我怎么听说有不少人在背后议论她,说她都是靠美色才有现在的成绩。之所以喜欢招收女推销员,就是想要借助美色。手底下的男推销员也个个长得不错,都是别有目的的。”   孙经理瞪大眼,艰难地吞咽着,“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看来我搜集到的信息并没有错。”   冯景崇也很是意外,他看嫂子提起上班都是乐呵呵的,还以为她上班非常的顺利。   就算偶尔有几个嫉妒的,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是现在看,明显没有那么简单。   堂嫂没说,不代表没有,只不过自己想办法消化和解决罢了。   女性进入男性占领的职场领域,想要不被闲言碎语实属不易。   自从大家知道王曼妮的身份,不少人觉得自己知道了真相。   难怪能拉来那么多生意,分明就是借助夫家的力量,才能获得这么多订单。   冯景崇刚才其实就隐约听到了一些人的议论,现在回想那些关键词,大概拼凑出都是一些什么样的话。   他不由冷笑,连老板都肯定了王曼妮的工作能力,很明确表示之前根本不知道王曼妮还有这样的身份,说明对之前订单的由来并不奇怪。   因为他很清楚王曼妮是怎么拿到那些订单的,不是靠别人,而是完全靠自己。   反倒是一群小喽啰,成天看不到别人的好。   “我承认公司之前确实有这些言论,可传播这些言论的人我已经开除了。其他人也就是背后议论几句,王曼妮也是知道的,并没有当一回事。”   “被开除的人是谁?”   孙经理说了一串名字,并道:“其中汪厚雄对王曼妮意见最大,因为他也是我们部门老人了。是之前纺织厂带过来的,我当初招王曼妮,他就非常反对。”   “汪厚雄?就是他从中作梗,让钱老板临时改主意取消订单,造成你们纺织厂极大损失的那个男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7 23:47:57~2021-09-28 23:1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念 34瓶;小小 10瓶;青柠不酸 9瓶;不打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钥匙   “对, 对,就是他,你也知道他啊?”孙经理诧异道。   汪厚雄的大名是齐铭从钱来那里听到的, 当初要不是有汪厚雄这个了解公司情况的人提供消息, 钱来也很难想出这样的法子。   钱来一开始也并不是冲着诈骗去的,毕竟他也是老顾客了, 而且这对自家布行的声誉也有影响。   奈何对方给得太多, 诱惑力太大, 钱来最近手头上又比较紧,就给王曼妮下了这个套子。   “汪厚雄为什么对你们的意见那么大?不惜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坑骗老雇主?”齐铭问道。   “嗨, 汪厚雄这个人向来自大又小心眼, 从前就经常欺压手下的人。别说那些员工们了, 就连我一开始都压不住他。他当初仗着自己手里的人脉, 对我根本就瞧不上。”   提起这些往事, 孙经理就感觉一阵憋闷。   “我们为什么要专门成立销售部?就是想要招揽更多的人打开销售渠道,省得一直被汪厚雄捏在手心里。现在纺织业不好做, 不仅要跟本地厂子竞争,还有外地的, 还有外国来的。   你布料好还不行, 还得有人脉有关系才能把东西给卖出去。一开始并不顺利,汪厚雄知道我们想要干什么,他一直在拖后腿。”   汪厚雄是个会做人的, 他打压的同时也不忘笼络人, 而且明面上也不会闹得很难看,所以也就舍不得将他给开除。   可孙经理作为专门负责这部分工作的人, 却是受了不少气。   “王曼妮出现后, 事情就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她不像其他人一样, 会担心得罪人混不下去,她想要做什么就会个全力以赴,从来不怕得罪人。   汪厚雄本就是个瞧不起女人的人,他当时觉得我招聘王曼妮就是个笑话,觉得女人肯定干不来这样的事,他还说我别有目的,没想到他竟然被他最瞧不起的女人给打败了,心中哪里有不恨的?”   汪厚雄其实本可以不用离开公司,毕竟王曼妮开拓的市场和汪厚雄是完全不同路线的,彼此互不影响。   对于纺织厂来说,他们也绝对不会嫌弃自己售卖的渠道变多,如果生产不过来,大不了扩大规模就是。   况且孙经理还打算开拓其他业务,并不只为纺织厂服务。   可汪厚雄受不了自己被一个女人骑在头上,他觉得这是对他最大的侮辱,愤然离职了。   “他临走前还要挟我,他和王曼妮只能留一个,我又不是傻了怎么可能留他?”孙经理冷哼。   汪厚雄把资源牢牢握在手里,王曼妮却完全不同,她乐意带新人,她的目标从来不是只停留在眼前。   她不仅能维护好以前的客户,还能找到更多的商机。   作为老板,孙经理肯定更喜欢王曼妮,而不是高傲自大,当初连他都不放在眼里的汪厚雄。   “汪厚雄谁都看不起,更何况王曼妮是个女人。他一直觉得王曼妮是通过不正当手段才获得那么多单子,总觉得只有自己有本事。”   冯景崇狠狠地呸了一声,毫无大家公子的形象。   “我嫂子要是这种人,还轮得上用色相?她连家里那么多资源都不用,从来不让我们插手她的事。”   王曼妮并不缺钱,她享受的是工作带来的成就感,自然不喜欢利用父母、丈夫赋予的权力,否则自己开个店铺同样能够实现,她更多想要试试靠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   因此她才会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每天穿着从佣人那拿的衣服去上班。   王曼妮所做的还不仅仅是推销工作,因为在第一线工作,她对纺织业有更深入的了解,为整个纺织业未来发展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意见和建议。   原本觉得儿媳妇在瞎胡闹的公婆,因为这些有价值的意见建议也任由她去了。   孙经理连连附和,“是啊,是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话是真心实意的,虽然得知王曼妮的真实身份时,确实有一瞬间对王曼妮能力有所质疑,可很快又清醒了。   他跟王曼妮相处这么长时间,他还是很清楚王曼妮的能力的。   “王曼妮在公司里,跟谁走得比较近?”   “那肯定是王曼妮那几个徒弟了,都是她一点点带出来的。不过要说最近,还得是她的女徒弟牛玲玲,我现在就把她叫过来。”   孙经理走出办公室,一开门一个趴在门边的偷听的女孩,猝不及防差点摔了。   “牛玲玲!你这是干什么?”   一听名字,三人的目光投了过去。   牛玲玲二十岁左右,绑着高高的马尾,看起来非常的精神,只是眼眶红红的,眼睛还有点肿,明显之前哭过。   “孙经理,白先生,齐先生。”牛玲玲朝着每个人深深鞠了一躬。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就想知道到底谁害死了我师父!”   说着牛玲玲眼眸又泛起了泪花,硬憋着才将眼泪给压下去。   孙经理看着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侧身让她进去。   “牛玲玲跟王曼妮关系特别好,王曼妮不仅是她的师父,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应该能提供更多信息。”   牛玲玲跟王曼妮不同,她是真真实实的底层女人。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之前差点把自己卖了给父亲买药吃。   两人认识很戏剧性,王曼妮一开始还以为是他的家人想把她给卖掉,哪里晓得正好相反。   牛玲玲之前是在纺织厂里工作的,她虽然很努力地工作,可对比家里的开销,那是杯水车薪。   母亲长年卧床养病,父亲在工地上干活摔断了腿,雇主还不肯赔钱,牛玲玲没办法这才想要卖身的。   王曼妮得知这个情况,就主动借钱给牛玲玲,让他带父亲先去看病。   后来又拉着牛玲玲一起做推销员,比起做纺织工,推销员的工资上限要高得多。   牛玲玲聪明又能干,还非常肯下功夫,是能夺走王曼妮销售冠军的人员之一。   牛玲玲连忙道:“我是公司里跟师父关系最好的!全公司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师父身份不一般。”   不过具体身份,牛玲玲很识趣地没问,王曼妮也没有特意说明白,因此牛玲玲知道的时候还是很意外。   她知道自家师父是大小姐,却不知道竟然身份背景这么厉害。   可知道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身份再不一般,人现在也没了。   齐铭让她坐在椅子上,给她递了一杯茶,这才开口问道:   “昨天晚上八点到九点,你在哪里?”   牛玲玲并不意外,道:“我昨天八点到九点的时候在家里,差不多那个时间我还去挑了一桶水,弄堂里很多邻居都能为我作证。”   齐铭点了点头,又问:“你师父王曼妮是被人害死的,你有什么线索或者想法吗?”   目前对外并没有透露太多信息,大部分人只知道王曼妮吊死在钱来家门口。   至于是自杀还是他杀,多未曾对外公布。   不了解王曼妮身份的人,有不少都以为是王曼妮之前被坑惨了,所以才会以这样的方式报复钱来。   牛玲玲心底却很清楚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因此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她想了想道:“除了汪厚雄,还有几家竞争对手对师父一直很不满,觉得她抢了他们的生意。不过要说因此把师父杀了,我又觉得不至于。”   齐铭让她将那些人的名字也都写下来。   “公司里的人呢?你是否有怀疑过谁,或者有什么线索?”   牛玲玲摇了摇头,“现在公司里的人都很尊敬她,不少人都跟我一样,是受到过师父的教导和帮助的,内心都非常感激她。”   “公司还流传什么关于王女士的流言蜚语?”   “以前是有人喜欢在背后说师父闲话,尤其师父长得漂亮,而且……”   牛玲玲顿住了,瞟了一眼冯景崇,犹豫是否要说出来。   冯景崇明显感受到她的目光,明白牛玲玲肯定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才会有所顾忌。   “那些话不是你说的,跟你无关。”   牛玲玲听了这话才说道:“师父年纪已经不小了,而且她自己说已经成婚了三年多,却没有孩子。师父虽然不说,可从她的言行举止里大家都看得出,她肯定不是穷人家出身。   所以不少人猜测,师父会跑出来工作,肯定是因为生不出来,担心被婆家赶出家门,所以才这么努力。”   冯景崇脸色不太好看,却也没说什么。   两人结婚这么久一直没孩子,要说家里长辈不急是假的。   哪怕王曼妮娘家势力大,没孩子也让她倍感压力。   冯景瑞之所以同意王曼妮出去工作,其中一个原因也是担心她一直在家里待着,大家都盯着她的肚子,压力实在太大了。   若是出去工作,可以转移注意力,也就不再纠结这些事。   “师父不知道,我却是清楚的,有的人其实怀疑师父其实已经离婚,不过是抹不开面子所以才瞒着的。”   冯景崇顿时没法淡定了,“谁那么嘴贱胡说八道呢!我哥跟我嫂子好得不行,谁离婚他们也不可能离!”   牛玲玲解释道:“师父看起来并不像是缺钱的人,可发起狠来比男人还可怕。那些人觉得,一个女人要不是成了弃妇,怎么可能拼命?”   牛玲玲还有另外两位女推销员,都是家里穷得不行,走投无路后过来做推销员的。   这也使得她们比普通女性更豁得出去,脸皮更厚也更加刻苦努力,因为她们别无办法,只能不停地向前地冲。   王曼妮却不一样,她从来没有撒谎说自己日子过不下去,所以才来干这行的,也从来没有流露过缺钱的迹象。   因为长年生活习惯使然,她再怎么掩饰,也能看出她没有挨过穷。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这么拼?那肯定是为了争口气。   否则哪个男人能忍受妻子将全部精力放在工作,家里的事都没空搭理。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冯景崇简直无语。   “因为这些流言蜚语,才会让钱夫人误以为王女士对钱来有其他想法?”一直沉默的白向墨说道。   牛玲玲点头,“不过传这些流言蜚语的人,现在都已经跟着汪厚雄离开了。现在公司里的人,都不敢在背后胡说八道。”   王曼妮能干又漂亮,还非常有魅力,喜欢她的人很多。   只不过大部分人都知道分寸,只是心里默默喜欢。   只有那些杂碎才会用她开一些低俗玩笑,而这些人也都离开了。   他们也是不得不走,没有汪厚雄罩着,以后也是混不下去的。   “公司里有谁知道这段时间王曼妮一直在公司加班?”   “很多人都知道吧,我们之前还想留下来帮忙,可师父不让。”牛玲玲很是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坚持。   “对了,我们走的时候,都会把门给带上。如果没有办公室钥匙,除非师父在里面开门,否则其他人是不能进去的。”   “谁有办公室的钥匙?”齐铭望向孙经理问道。   孙经理道:“钥匙有四把,两把在我这,一把在负责清洁的吴妈那里,还有一把是王曼妮拿着的。我这里之所以有两把,是因为其中一把是汪厚雄之前拿着的。”   “你没有换过锁?”   孙经理有些尴尬地假咳一声:“我想着办公室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重要文件我一般都是带回家或者锁进保险柜的。我这把锁又是买得很好的,普通小毛贼是没法撬开的,所以……”   “真是抠死你算了!”冯景崇恼怒不已。   孙经理讪讪地压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早知道这样,他割肉也得换锁啊。   齐铭:“还有谁碰过钥匙吗?”   “呃……我这把是没有借给过别人,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牛玲玲道:“应该挺多人拿过钥匙的,我们经常在外跑,有时候回来的时候办公室已经关门了。有时候需要拿一些文件,就会跑到吴妈那里拿钥匙。”   吴妈就住在附近的小巷子里,走几步路就到了,所以才能早早跑过来打扫。   “今天大家都来上班了吗?”   孙经理点点头,“都来了,很多人都是来了才知道竟然发生这样的事。”   “所有的人都到了?”   “都到了,我要求每个人中午的时候,必须回公司一趟。如果有特殊原因不能来的,必须要给我请假。您刚才叮嘱我让大家不要离开,现在大家都在外头坐着呢。”   齐铭点点头,外头这些人都是嫌疑犯。   依照目前的证据看来,可以判断是熟人作案,陌生人的激情犯罪可能性并不大。   凶手的手法明显很利落干脆,不是惯犯就是早就开始谋划,对王曼妮此人也非常熟悉。   王曼妮身上没有打斗伤,凶手的目的非常明确,直接从身后将王曼妮勒死。   将王曼妮勒死之后,还对她的尸体进行了侵犯。   因此,凶手极有可能是公司内部人士以及被开除了的汪厚雄几人。   “不是的,还有一个人没来。”牛玲玲道。   孙经理瞪眼,“我刚才看过了,明明都到了啊,有谁偷跑了?”   “水电工老周没到。”   孙经理拍拍脑袋,“我差点把他给忘了,他平常并不是一直在我们公司的,每周会来检修一次,平常回去工厂那边。有事的时候,才会叫他。”   “他每周哪一天会过来?”   孙经理还真不太清楚这些小事,自从王曼妮来了之后,这些事他都交给她处理了,因此把目光投向了牛玲玲。   牛玲玲道:“一般都是周三的时候,不过这两天线路还有一些小物件出现问题,老周不仅是水电工,还负责维修桌椅墙壁,等等。之前连续来了三天,昨天终于全都修好了,今天也就不来了。”   “对,对,好像是这么一回事,我就说前几天怎么一直都看到他呢。”   “这些人我都会一一审问,你们自己安排好工作。”齐铭道。   孙经理连连应下,心里着实舒了一口气。   能够这样已经非常好了,他之前还担心为了查清真相,会把所有人都关起来审问,那得多耽误事。   “齐先生,白先生,劳烦你们尽快将凶手捉拿归案,否则我们也是人心惶惶啊。”   公司里女员工并不多,可谁都害怕身边藏着个杀人犯。   齐铭叫来吴妈,询问她谁曾经跟她拿过钥匙。   “哎呦,那可是不少人啊。”吴妈道。   “你都能记住吗?”   “能,我也怕出事,所以谁借的,什么时候借的,借了多久,我基本上都记着呢。”   吴妈侽馮想了想,就非常流利地将借过钥匙的人,按照时间顺序一一说了起来。   最后总结一共有三十来次,涉及人数有九个人,时间跨度是一年。   冯景崇惊讶极了,“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使劲记就记住了呗。”吴妈不以为然道。   齐铭将孙经理的办公室当作审讯室,将人一个个叫进来审问。   那个时间点,大部分人都在家中,而他们的街坊邻居以及家人都能为他们作证。   有两位则是去看电影,还有一位去了大世界。   齐铭让手下人带着三人的相片,分别去大世界和电影院去询问。   其他人则到其他职员家中去调查,看他们是否说的是实话。   “全都审完了,我觉得他们没有问题,我还是认为是那个汪厚雄干的!”   冯景崇解开自己衣领第一颗扣子,整个人十分焦躁,不明白为什么齐铭不首先去调查汪厚雄。   汪厚雄明明看起来最有嫌疑,可齐铭却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些人身上。   可他又不好插手,只能在一旁等待,内心其实早就按捺不住了。   “他自从离开了这里,就不再像之前一样风光,所以才会勾结钱来下了这样的套。可没有想到根本没有打垮我嫂子,他一怒之下干脆将我嫂子给杀死了!”   白向墨安抚道:“你先别着急,我们已经派人去盯着他了。如果凶手是他,我们绝对不会让他跑掉的。”   正因为汪厚雄最有嫌疑,因此也必须更加谨慎。   尤其现在没有确凿证据,汪厚雄又是个奸诈的,更不能轻举妄动。   冯景崇也明白这个道理,可蹲在这半天却毫无进展,让他有些心焦。   “还差一个人。”齐铭看了看手表,“那个老周怎么还没来?”   正说着,牛玲玲领着老周走进来了。   牛玲玲解释道:“老周在厂子里,最近事情不少,所以耽搁了。”   老周一脸老实木讷,看到齐铭几人头都不抬起来。   虽然叫做老周,看样子也不过才二十来岁。   老周走进来一句话都不吭,整个人闷闷的。   牛玲玲担心他这样的态度会让齐铭三人产生误会,连忙解释道:   “老周性格比较腼腆,话也比较少,平常就跟师父偶尔说几句,跟我都很少说话。”   齐铭点点头,挥了挥手,牛玲玲就离开了。   牛玲玲一走,老周单独面对三人,明显浑身紧绷起来。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问你几个问题而已。”齐铭缓声道。   齐铭的安抚并没有多大效果,老周依然非常紧张,头压得低低的,明显带着怯意。   “你昨天晚上八点到九点,人在哪里?”   老周颤了颤,好一会才用蚊子一般的声响说道:“在,在家。”   “你家里都有谁?除了家人,谁能为你证明?”   “我,我家里还有个儿子。”老周说着就没声了。   “你一直都在家里?”   老周点点头。   齐铭又问了几句,没有问出什么,就让他离开了。   老周走到门口时,白向墨突然开口,问道:“周同,你跟王曼妮熟吗?”   周同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没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周同离开之后,冯景崇好奇问道:“你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   刚才审问了那么多人,白向墨一直跟隐形人一样一声不吭,都是齐铭在审问,他在一旁负责记录。   冯景崇有时候都忍不住插一两句话,可白向墨却一直都没有开口。   只有这个老周,白向墨开了口,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什么也没有就放过了,这让他感到很好奇。   白向墨道:“我明显感受到每次提起王曼妮这个名字,他身体的紧绷,让我有些好奇。”   冯景崇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纠结的,道:   “牛玲玲不是说我嫂子也帮了这个周同不少忙吗,以前很多人嘲笑他,都是我嫂子站起来为他说话。他现在知道我嫂子没了,难免会难过。”   白向墨若有所思,却没有再说些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8 23:10:21~2021-09-29 23:3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晶 20瓶;水田种玉米 10瓶;子衿2006 3瓶;may 2瓶;不打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设计   齐铭看了他一眼, 让人将牛玲玲带进来。   “你了解周同吗?”   牛玲玲微微诧异,冯景崇也很意外齐铭竟然也对周同感兴趣。   只有白向墨并不意外,虽然他说不出周同哪里不对, 他的性格和行为似乎很符合逻辑, 可依然让他注意到了。   齐铭一向重视他的意见,既然他有疑惑, 齐铭就不会放过。   如果齐铭同样对某件事非常敏锐, 白向墨也会如此。   查案便是这样, 宁可做无用功,也不能放弃一丝线索。   一个人很容易被影响, 而放弃看似没什么特别的线索, 这种时候就需要搭档将这些点给捡回来, 兴许有什么发现。   “我……还行吧, 主要是师父比较关照他。老实说, 要不是师父,我其实不太能注意到他。”   在这里上班的人都非常忙碌, 为了业绩拼搏。   跟自己工作无关的人,往往很容易被忽视掉。   周同又不经常在这边上班, 平常也就是修修东西什么的, 大家自然不怎么在意。   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可更多地就想不起来了。   王曼妮却不一样,她总是很容易关注到身边的每一个人。   她虽然做事风风火火, 横冲直撞, 却是个胆大心细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品质,才能将事情做得大胆又周全, 这是牛玲玲怎么学都很难与之匹敌的。   “你跟我说说你所知道的。”   牛玲玲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对周同感兴趣, 却如实说道:   “周同原本是纺织厂那边的水电工, 偶尔我们这边出问题,他也会被叫过来维修。有一次师父去纺织厂那边找厂长询问一批布的事,看到周同在求厂长给他预支工钱,说是孩子病了。   你们知道师父的脾气,就给周同做了担保,让厂长先预支一些工钱。后来确定周同确实是为了孩子才预支的钱,又得知周同跑我们这修理,也只是拿了一分钱。她就跟孙经理求情,让周同每周固定过来检修,并且多付给他一份工资。”   钱虽然不多,毕竟王曼妮也不能破坏规矩,可对于周同父子两来说确实意外之财。   孙经理也并不是个慈善家,充分发挥资本家的贪财嘴脸,借机敲了王曼妮一竹杠。   “这件事周同并不知道,只以为师父帮他跟厂长求情提前预支工钱给他而已。”   牛玲玲回想王曼妮,又忍不住红了眼。   王曼妮对人好,不仅会实际帮到人,还会顾及对方的颜面。   比如之前对她一样,并不会让她感到被施舍,只感受到了浓浓的善意。   “他孩子多大了?”   “大概三四岁的样子吧?有时候那孩子也会跟着周同一起到公司来。那孩子很乖巧,不吵不闹的,所以孙经理也不反对。”   “带着一起上班?”冯景崇疑惑,“孩子母亲呢?”   牛玲玲下意识左右看了看,低声道:   “我也是听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说周同老婆之前嫌弃他穷,生下孩子就给跑了。”   “是吴妈跟你说的。”齐铭肯定道。   牛玲玲瞪大眼,“你怎么知道的?”   她不想出卖吴妈,毕竟传别人闲话总是不太好,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容易得罪人,没想到齐铭竟然会知道。   “猜的。”   牛玲玲顿时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事已至此只能道:   “孩子来办公室的时候,我一时好奇怎么把孩子带过来了,吴妈这才跟我说的。反正周同确实没有了老婆,是不是因为周同没钱跑的,我没有查证过。”   “吴妈怎么知道周同的事?”   “吴妈跟周同是一个弄堂里的,两家距离不远。”   “周同也住在附近?”   “是啊,不过比吴妈家远一点。”   冯景崇好奇,“那平常他来上班,孩子怎么办?”   “据说都是交给邻居一个老婆婆带的,有时候老婆婆身体不舒服,他就会带着孩子一起来上班。师父见父子两可怜,所以平常也多加照顾。经常帮周同找兼职,让他能挣钱养家。”   牛玲玲抿了抿唇,忍不住问道:   “你们为什么问得这么仔细?你们不会怀疑凶手是周同吧?这是不可能的,师父这么照顾周同父子,周同也很敬重师父,周同儿子也很喜欢师父,他一个当爹的,怎么也不会伤害孩子喜欢的人的。”   牛玲玲虽然跟周同不太熟悉,毕竟两人没什么交集,可她深信周同绝不是丧心病狂的人。   同样是被王曼妮照顾过的人,她心中除了感激没有别的,她相信别人也是一样的。   “他是个有心人,有时候还会给师父做一些小礼物道谢呢。”   “我们只是例行调查,所有人都会问清楚。”齐铭道。   牛玲玲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却也没有再追问。   问完话,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齐铭看了看时间,不由皱起眉头:“今天迟了。”   冯景崇一看表也吓一跳,竟然已经八点钟了。   “难怪感觉有点饿,走,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   “不用了。”齐铭不动声色地将冯景崇和白向墨隔开,“我们另有安排,冯少请便。”   冯景崇莫名感觉自己被排斥了,可他想着两人为了查案奔波一天,兴许想要回家休息,也就不再强求。   “行,那我们明天见。”   “不用,有事我们会叫你的。”   冯景崇愣了愣,白向墨解释道:“你跟着我们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好好回去上课。医学生的课程很紧凑,你今天已经旷了一天,如果再逃课就得花更多时间补回来。”   “可是……”   “这些都是我们分内的事,你不用跟我们到处跑。如果有进展,我们会通知你的。”   “行,那就拜托你们了。”   冯景崇跟着他们调查案子,并不是因为不信任要监督,不过是认为这样更显示他们冯家的重视罢了。   既然白向墨和齐铭都不需要他跟着,那他也不必要缠着他们。   冯景崇离开之后,齐铭肆无忌惮地搂着白向墨的肩膀,“想吃什么?”   两个男人勾肩搭背站在大街上也不会引来侧目,却又能举止亲昵。   “都可以,快一点就行,我还真有点饿了。”   “附近有一家山西刀削面馆,味道很不错。”   “行,就它了。”   面馆是典型的破小巷子里的小面摊,可正是这种小摊子特别地具有烟火气,味道也非常地好。   “你好久没带我带这种地方来了。”白向墨望了望四周很是怀念。   他们自从搬到殡仪馆之后,就很少在这种小巷子里窜着找吃的。   “你更喜欢这种小摊。”   “倒也不是,我不挑。”白向墨坦然道。   小摊有自己的美,那些昂贵的餐厅,也有自己的好。   只要东西好吃,物有所值,白向墨都可以接受,不分高低。   现在财务自由,白向墨也就随意很多。   “你跟你老同学说的,有些不一样。”   齐铭正剥着蒜,突然说道。   好似随口,又好像有意。   白向墨顿了顿,笑道:“是吗?我现在和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确实不同了。”   “我一直很好奇,你哪里学来的这些。”齐铭目光灼灼。   白向墨目前掌握的法医学知识都属于前沿性的,齐铭原本以为他作为圣约翰大学医学院的高材生,拥有着不一样的天赋。   可这段时间他看到冯景崇看向白向墨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意外,让齐铭产生了疑惑。   “你今天怎么突然问起这些?”白向墨好奇道。   两人在工作上合作了这么长时间,又是最亲密的恋人,白向墨其实很清楚齐铭对他是有疑惑的。   不过基于尊重,从未曾说些什么,今天却一反常态。   “只是随口问问。”   “随口?”白向墨挑眉。   “你不会再变回去吧?”   白向墨放下手里的筷子,觉得问题有些严重。   “你到底怎么了?”   齐铭眼神有些躲闪,最终在白向墨灼人的目光中宣布投降,道:“张书宁登报离婚了。”   “谁?”白向墨有些愣,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哦,她啊。”   “她离婚跟我有什么关系?”白向墨无语的望向齐铭,“你是怎么想的,竟然会觉得我还会惦记她?你的理智哪里去了?”   别说现在的白向墨,就算是原身,也不会为此有任何感情波动。   从前的憧憬早就在张书宁所作的一切后消失殆尽,若不是原身不想破坏那一份纯真的感情,认为她兴许只是一时糊涂,为人所蒙蔽。   白向墨当时也确实没有能力,否则依照他的性格,必须要告她个故意毁坏尸体罪,再不济也要将她所做的事公之于众。   现在齐铭竟然会因此质疑他,白向墨并不觉得受到伤害,只觉得好笑。   齐铭讪讪道:“我并不是觉得你对她还有什么,只不过……”   齐铭自己也编不下去了,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要说吃醋担心,那是真没有。   两人走到现在,他不至于这点信心都没有。   可心里莫名感到有些发慌,连他自己也难以解释这种情绪。   偏偏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白向墨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不太明白。   他伸出手抓住齐铭的手,“我在这里呢。”   齐铭反握住,朝着他笑了笑,“我感受到了。”   第二天一大早,孟明锐带着消息早早溜入殡仪馆。   一看白向墨和齐铭竟然都没有起床,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呵,男人。”   孟明锐觉得昨天晚上他加班加点地去调查,今天一大早就想着赶紧过来,仿佛是个笑话!   看人家夜夜笙歌,君王从此忘早朝。   再看看自己,多么地具有事业心!起早贪黑地为工作忙。   等到两人好不容易从房间里出来,孟明锐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你们能不能认真点!那么大的命案,你们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要不是压着消息,现在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了!”   王曼妮家境不一般,嫁的人家也是上海举足轻重的,就这样吊死在一户人家门口,如果刊登出来着实令人浮想联翩。   再加上王曼妮的传奇经历,报纸更是喜闻乐见,恨不得到处传播,这是王曼妮的家人不愿意看到的。   而王家人一向脾气暴躁,如果不赶紧把真凶抓到,兴许王家人就要责怪冯家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王家人要闹起来,那绝对会变成上海滩大事件。   齐铭没有理会他,从白向墨手里接过来一个煎鸡蛋,咬了大大的一口。   “亲爱的,你煎的溏心鸡蛋无人能及!”   孟明锐猛地搓了搓胳膊,差点被恶心死。   白向墨抖了一下,差点把手里的煎鸡蛋弄掉。   他只当什么都没有听见,望向孟明锐道:   “你不是去查了汪厚雄吗,查得怎么样了?”   提起正事,孟明锐立马来了精神。   “我查到汪厚雄昨天晚上快九点的时候,出现在王曼妮办公室附近。”   齐铭闻言,也变得严肃起来,“你确定?”   “我让人去跟汪家佣人套近乎,那人说昨天晚上汪厚雄八点多接到了一通电话后就出了门,结果一整晚都没有回家。第二天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在家里大发雷霆。”   孟明锐做的还不止这些,“我还找出了昨天晚上将汪厚雄拉过去的黄包车车夫,他也证实了佣人的话。他说当时他把人送到之后就离开了,那条街空无一人。他说当时周围房子都是熄了灯的,只有路灯亮着。”   王曼妮办公室所在之处比较偏僻,而且属于商业区,白天还挺热闹,但是到了晚上人只有来往的车辆,店铺都关得比较早。   齐铭迅速将鸡蛋吃完,擦了擦嘴道:“目前看到汪厚雄的嫌疑最大。”   “没错,我觉得肯定就是这家伙干的。这家伙特别小心眼,但凡得罪过他的人,他都会想办法报复回来。他家佣人说,她经常听到汪厚雄在家里咒骂王曼妮,说她就是个贱人,靠出卖自己才爬了上去。   还经常咒骂孙经理,为了裤裆那点事,真是什么脸都不要了,就是个酒囊饭袋。据说他跳槽之后,混得并不好。所以更加恼怒,才会跟钱来做局,吃力不讨好的坑了孙经理和王曼妮。”   白向墨好奇,“那个佣人怎么跟你说了这么多?”   背后跟人议论自己的雇主,这可是大忌。   尤其说得还那么详细,容易惹祸上身。很多佣人都会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传了出去被解雇不说,可能还会影响以后的职业生涯,毕竟谁也不希望家里有个多嘴的人。   “我找的人是那佣人的老乡,跟她七拐八弯的有带你亲戚关系。最关键的是,汪厚雄一家人不厚道,钱给得少活还多,动不动还拿她撒气。   自从汪厚雄换了工作,直接把工钱砍半还经常拖欠,动不动还会扣工钱。这让那佣人早就心存不满,一直在找下一家。”   白向墨皱眉,“人品还真是不怎么样。”   “可不是吗,他们一家在那一片都是出名的难缠。我只要稍微一打听,都是说他们不好的。”   孟明锐总结陈词,“我觉得这事不用想了,凶手肯定就是汪厚雄。杀人动机,作案时间都有了。哦,对了,汪厚雄这个人还很好色,最喜欢去逛那些不干净的地方。”   齐铭摸着下巴沉思,白向墨也在慢条斯理的吃着早点。   “你们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怎么现在还不动起来!”   孟明锐看他们这个样子,顿时急了起来。   “有人盯着,他跑不掉的。”齐铭依然不慌不忙,“按时吃饭最重要,你要不要来一点?”   孟明锐感动,他终于也被关心了。   今天早上一得到消息,他立马就跑过来了,哪里还顾得上吃早点。   他的手正准备伸向盘子,被齐铭用筷子打了手,“自己去拿碗筷。”   孟明锐撇了撇嘴,站起身去厨房拿碗筷。   吃完早饭,三人直接开车前往警察局,齐铭之前已经命人逮捕汪厚雄。   “你们凭什么关我,快放我出去!”   才刚走近,就听到汪厚雄在里面吼着。   领三人进来的警察顿时变脸,“叫什么叫,来到这里还不老实!”   汪厚雄连忙扑向围栏,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在家里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被抓来了。   警察将他关进这里就走了,什么都没说,他搬出好几个名字也都不管用。   当他看到齐铭等三人,微微愣了愣。   “你们是谁?是你们让警察抓的我?”   齐铭态度还算客气,简单进行自我介绍,并道:   “你现在涉嫌谋杀王曼妮女士,如果你想少受点罪,最好如实招来。否则在行刑之前,还得遭受皮肉之苦。”   汪厚雄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我怎么可能会杀人!冤枉,冤枉啊!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   “你一直对王曼妮女士心怀不满,还曾设下圈套故意坑了她,差点因此导致你的老东家损失一大笔钱。后来见计不成,就要动手杀人,是不是!”   “没有!我没有!”汪厚雄连忙辩驳,“我承认我之前对这个女人很不满,可我也不会因此杀人啊!这可是杀人,我根本没有那个胆子啊。”   孟明锐啐了一口,“你没有那个胆子?你之前还想花钱找人教训王曼妮,你全都忘了吗!”   汪厚雄之前确实想要这么干过,可是他发现他找了好几拨人,明明一开始都答应了,后来又莫名其妙地反悔。   无奈之下,他只能想出那样的法子坑王曼妮,顺带让孙经理一行人倒霉。   王曼妮的家人确实不会干涉她的事业,不过她的安全却会命人盯着。   因此之前有人想要教训王曼妮,都被她的家人从源头阻止了。   只不过没有对外声张,只是暗中保护着。   因此汪厚雄才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连王曼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差点被人教训了。   “你,你们怎么知道?”汪厚雄愣住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可我最后不是没干嘛,况且我只是想教训一下,不想看到那女人猖狂,可我真的没胆子杀人啊!”   齐铭并不理会他的哭嚎,问道:“昨天晚上八点到九点你在哪里?”   汪厚雄顿时哑口,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我,我……”   “或者我应该问你,昨天晚上八点到九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老办公室附近?”   “我,我是接到了一个电话。”   齐铭挑眉:“电话?”?   “我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说是他的手里有王曼妮不可告人的秘密,能让我一击击倒她。”   汪厚雄说话声越来越低,压低着头不敢看眼前三人。   孟明锐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比不过人家女人,就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害人,真是给我们男人丢脸!”   “我,我就是好奇怎么一回事。”   “你见到人了吗?”   “没啊,说到这我就窝火。我按照约定到指定位置,还没反应过来,脑袋上就被来了一棍子,然后就晕过去了。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天亮了。   要不是现在天气转暖,我穿得也比较多,我早就被冻死了!我身上的钱包啥的,也都没了。”   汪厚雄担心他们不相信,连忙又道:“我还去附近的警察局报警了,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查一查!”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演戏。”孟明锐冷哼。   “故意?我都快被人打死了!给”汪厚雄转身用手扒开自己的头发,“你们看这么大一个包呢!差点没把我给打死,我现在头还有点晕呢。”   汪厚雄头上确实有个大包,头发被剪短,上面涂着药膏。   “不过是一个大包,如果能因此脱罪,那就是救了你一条命。”   孟明锐嗤了一声,对着白向墨和齐铭道:“这家伙用的是苦肉计。”   汪厚雄欲哭无泪,“你们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人,我可以对天发誓。”   “每个犯罪的人都喜欢对天发誓,哪怕所有证据摆在面前,也可以睁眼说瞎话。”孟明锐嘲讽道。   汪厚雄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心中也开始明白,他这是中了圈套了!   故意把他引到那里,然后将他敲晕,让他难以为自己辩解,也没人为他证明清白。   偏偏这种陷害手段十分高明,先将王曼妮弄死做成自杀。   如果被人察觉到是他杀,那就将这口锅甩到他头上。   凶手这么做是上了双保险,可谓是处心积虑。   汪厚雄绝望极了,难道他一世英名,竟然最后是被冤枉死的吗!   “我真的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啊!”   汪厚雄哭嚎起来,内心充满了绝望。   他完全没有办法为自己证明清白,现在一切证据都指向了他。   孟明锐很是不屑道:“现在知道哭,早干嘛去了?!你做这一切的时候,早就应该料到这一点。真是够歹毒的,为了害死一个人,竟然谋划这么周详。”   先是在生意上狠狠地坑了王曼妮一把,然后借助这件事,制造王曼妮自杀的假象,一切合情合理,可谓狡猾至极。   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王曼妮家境优渥,根本不可能为了这么个单子就被逼得走投无路,上吊自杀。   而且就算没有那么强大的背景,王曼妮快要将损失弥补回来了,更没有理由自杀。   “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你们一定要查清楚,真的不是我做的!是有人故意陷害我!”   孟明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得好像是别人逼着你坑人似的。”   “是谁给你打的电话?”齐铭突然插话道。   汪厚雄更想哭了,“我也不知道啊,他没说他是谁。他只说想如果想要知道王曼妮不可告人的秘密,就到他指定的地方等。”   “他这么说你就信了?”   “我想我去看看也没损失,他是让我拿钱去买,我也没拿几个钱,就想着要是值得我回头再买,要是不值得就算了。”   “仅仅是这样?”   “他说了公司里一些私密事,还说了王曼妮一些小习惯,所以我就信了。而且那个神秘人虽然刻意压低声音进行伪装,但是我总觉得很熟悉。”   汪厚雄说完不忘补充道,“我经常跟人打交道,在认人这方面还是很敏锐的。我可以肯定对方肯定是我认识的人,很可能还是公司里的,只不过他说得太少,我一时想不起来。”   带着这种疑惑和捡漏心态,汪厚雄去赴约了。   他想着自己一个大男人也没什么可怕的,哪里晓得,他在那等了一会,就被人从背后偷袭,一下子把他给砸晕了。   一开始他还庆幸他没有带多少钱,损失并不大。   哪里晓得,真正的大坑在后面!   “如果你再次听到那个声音能够记起来吗?”   “不好说,对方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过如果他重复那段话,没有故意改变说话的方式的话,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汪厚雄说完这话,顿时眼睛一亮,“齐先生,您相信我是冤枉的对不对?”   “我可没这么说,一切都在调查中,你目前依然是嫌疑最大的人。如果没有找到其他嫌疑人,那么你是逃不开杀人罪的。”   汪厚雄直接瘫软在地上,悔恨不已。   当初他脑子是被门夹了吗,非要去招惹这么个女人!   三人从牢里离开,孟明锐道:“齐哥,我怎么觉得你并不认为汪厚雄是凶手?”   “现在确实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至于是巧合还是故意安排,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这还不够充分吗?咱们这些证据交上去,他肯定会被判刑的。”   白向墨道:“这些证据依然不够,而且他并没有承认自己杀人,正常程序下是很难判下来的。”   不过依照王曼妮娘家婆家的势力,想给汪厚雄定罪还是不难的。   “反正凶手就是他,管他什么程序,只要能定下他的罪就行。”   孟明锐觉得白向墨太过固执,每次都要坚持证据确凿,明明早就已经查清楚是谁干的,还得非要找到证据不可。   孟明锐对这些工作很是不感兴趣,他就喜欢揭秘的过程,找证据这种事太麻烦了。   每次看到那些拒不承认罪行,态度还极为傲慢的人的嘴脸,他就极为的厌憎,只想简单粗暴地将那些人送上西天。   “谨慎一点总没错。”白向墨有自己的想法,他摸了摸下巴,“如果汪厚雄说的是真的呢?那么也极有可能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们要是定了汪厚雄的罪,那么真正的凶手就会逍遥法外。”   “不是吧,你们都信那家伙的话?我觉得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是为了给自己开罪,所以才会胡编乱造。   白向墨并未理会他,而是道:“凶手杀害王曼妮,没有留下一丝踪迹,明显凶手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他冷静地布置一切,如果凶手就是汪厚雄,他不应该留下这么大的破绽才对。”   汪厚雄完全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行踪,是在佣人的目光中在那个时间段离开了家,然后又消失了一整晚没有回来。   若早有目的,这点看来未免太不谨慎。   “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汪厚雄以为他能瞒天过海,让大家误以为王曼妮是想不开自杀的。如果王曼妮只是个普通人,警察局那边不会派什么厉害的人来调查,钱家也不想闹大,那么王曼妮就会‘被自杀’了。”   孟明锐却觉得白向墨想太多了, “白哥,你是因为自己见多了,总觉得很多事情对大家来说是常识,实际上要不是你跟我科普,我根本不知道原来勒死之后再吊起来,是可以被看出来的。”   白向墨闻言沉默了,这个时代确实不像后世一样,因为资讯发达,而且各种刑侦类的电视剧非常的多,光是由宋慈改编的电视剧,都不知道有多少。   因此很多人知道不少法医学知识点,白向墨自己就是如此,在很小的时候通过看电视就知道这个知识了。   虽说没有经过系统学习,哪怕知道知识点也不一定能运用到实践中去,毕竟现实的条件不会那么清晰,往往有很多干扰。   可只要知道这一点,就不会有人在杀人时会妄想这样做来掩盖自己的罪行。   除非是激情犯罪,由于侥幸心理,可能会采取这样的方式。   “不管如何,既然有疑问就要继续调查。”齐铭开口道,“既然汪厚雄这边有疑问,那就不能带着疑问让这个案子到此为止。”   孟明锐耸耸肩,“行吧,那我就舍命陪君子,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你去查一查昨天给汪厚雄打电话的人是谁。”齐铭转向白向墨道,“我们去汪厚雄醒来的地方,看看有什么发现。”   “行。”孟明锐看了两人一眼,哼着自己编的调调,“我就是那孤狼,一个人奋斗一个人撒欢。”   白向墨和齐铭来到汪厚雄所说的地方,这是大路边的小巷子,这附近还挺多这样的地方。   位置隐蔽,极容易藏人。   白天还罢了,光线让那些小巷子看起来和别的地方没什么两样。   到了晚上,路边微弱的灯光并不足以照亮这里,藏着个人都不知道。   “宋记米铺过来的第二根电线杆,这里应该就是汪厚雄说的位置。”   齐铭下了车,走到一处停了下来。   白向墨则绕过他,走到距离齐铭站立位置最近的巷子里。   “如果我躲在这里……”白向墨用手指挥着,“你绕过去,我悄悄地走过来……”   齐铭照着做,“如果光线不足,我很难发现你。”   白向墨举手握着虚无的棍子朝着齐铭头上一敲,“那我完全可以偷袭成功。”   “没错。”齐铭转过身,走进那条小巷子里,“那里确实是非常容易偷袭的地方,想要将人搬运到这条巷子也很容易。”   巷子里有些杂物,还有一些破席子。   如果将人藏在这里,并且掩盖住,确实很不容易被人发现。   白向墨蹲了下来,仔细勘查地面上的情况,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依据汪厚雄的身高和受伤位置,凶手应该比汪厚雄要矮小,我认为应该在一米七左右。而且想要在黑夜中不容易被发现,身形应该也比较瘦小。但是他的力气却很大,才能让汪厚雄一击晕倒。   路上并没有看到拖拽的痕迹,不知道是被清除还是因为凶手的力气大,又或者压根没有这回事。”   齐铭也跟着蹲了下来,道:“犯罪人在犯罪的时候,往往会喜欢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进行,这样更有安全感。”   白向墨指着地上道:“你看这里的地面,附近是有灰尘的,但是中间这一块没有。看样子,之前是有人曾躺在这里。不过不知道是乞丐,还是那汪厚雄留下的。”   齐铭则在草席上发现了一根丝线,他用镊子夹了起来。   “如果这根丝线和汪厚雄那天晚上穿的衣服是同一种材质,那么至少可以证明他确实在这里躺过。”   白向墨并未抬头,而是压低身体,仔细观察地面,“这里有血迹。”   血迹已经干涸,而且并不多,之前还被人用鞋子踩过,因此更不容易被发现。   “如果这一切都是汪厚雄设计的,那么他无法提供证人证明清白,太不符合他的行为逻辑。”   这些工作都能做得这么细致,作案时间却不岔开,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   “确实如此。”齐铭摸摸下巴,“如果凶手不是汪厚雄,又会是谁绕这么一大圈,将王曼妮给害死的呢?”   目前除了汪厚雄,并没有找到其他可疑的嫌疑人。   王曼妮的社会关系依然还在排查当中,她是个推销员,因此身边关系比较复杂。   目前只排查了王曼妮的同事,其他人的工作目前还在推进中。   王曼妮的客户众多,尤其王曼妮是那种努力维护客户关系的人,不管生意做不做得成,都会用心相处。   至于她的家人,她的身份地位不一般,想要查清楚需要花费更大的功夫和时间。   孟明锐那边很快查清楚了,“那电话是王曼妮办公室的电话。”   齐铭微微蹙眉,“如果汪厚雄是无辜的,那么凶手是在行凶之后,给汪厚雄拨的电话。”   “没错。”孟明锐查到这个电话,也开始怀疑自己冤枉了汪厚雄。   那天晚上那个时间点,只有王曼妮留在办公室里。   而凶手的电话内容是不能让王曼妮听到的,除非王曼妮已经死了,否则不会这么肆无忌惮。   两人通话时间不算短,凶手为了取信汪厚雄,还跟他说起了公司和王曼妮的一些事。   汪厚雄因为这个电话,嫌疑一下子降低了许多。   正在大家积极找线索的时候,玉胜男有一项重大发现。   “师父,王曼妮体内分泌物中,并没有精斑。”   白向墨诧异,“你确定?”   “是的,我怕自己搞错,已经检查了好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玉胜男现在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这一类的检测对她来说已经很纯熟了,是不会出错的。   齐铭摸摸下巴,“可是之前你检查过,王曼妮是受到过性侵害的。”   “是的,她下体内壁损伤比较严重,而且是死后产生的,不可能是跟之前跟丈夫留下的。”   孟明锐听到这些,耳朵都开始发烫。   玉胜男却不动声色,完全没有因为这些很多人难以启齿的话题感到尴尬,态度十分的坦然。   孟明锐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龌龊,所以才会那么大的反应。   其他人也极为淡定,眼睛都不眨一下。   现在可不流行戴套,凶手明明有性侵行为,却没有留下精斑,实在不寻常。   “胜男,你把之前的验尸报告还有死者相片拿给我看一下。”白向墨突然道。   玉胜男连忙应下,从办公室里拿出当时的时间报告。   白向墨一直盯着照片上死者的臀部,其他人一声不吭地等待他的结果。   “死者上臀部有擦伤,下臀却没有。”   这一点白向墨之前也感到奇怪,现在发现分泌物中竟然没有发现精斑,那么就有另外一种可能。   “那又怎么样?这是什么意思啊?”孟明锐忍不住问道。   白向墨道:“这很可能是由于当时凶手只是将死者的裤子脱到一半,所以才导致这样的结果。如果是这样,那么你凶手和死者的器官是很难碰到一起的。”   孟明锐有些被说糊涂了,“你这意思是,死者没有被凶手侵犯?可是胜男不是查过了,下体是有损伤的。”   白向墨将报告放在桌面,指着其中一处道:   “胜男,你说内部损伤比较严重?”   玉胜男点点头,“是的,那天冯先生在场,我不好做太过仔细的检查,后来他走后,我仔细检查了一遍内部情况,发现比我想的要严重。”   白向墨拧眉望着报告,孟明锐是个急性子,最忍受不了这种距离真相只差一步,却突然不吭声的场面。   “哎哟喂,你们赶紧说啊,这代表什么啊!”   齐铭:“凶手并不是用性那个器官进行侵犯的。”   “啊?那用啥啊?”毫无经验的菜鸟孟明锐一头雾水。   他虽然没有经历过,不过也不是啥都不懂的愣头青,还是知道那事得用上自己的丁丁。   “手指。”齐铭拧眉道。   手指有指甲,如果没有刻意剪短,而且动作温柔,很容易会造成伤害。   “哈?!”孟明锐看着齐铭修剪得非常短的手指,“为什么啊?那人是有病吗?把人弄死搞事就已经够恶心了,既然不是为了满足下半身,为啥又要搞呢?”   孟明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不管从哪方面想,凶手都是不折不扣的变态杀人狂。   要说他不忌讳吧,为啥不用J;要说他忌讳吧,为什么还不放过,那手指是多贱啊?   “这家伙不会是不行吧!?”   齐铭和白向墨齐齐望向他,孟明锐吓了一跳,“怎,怎么?干嘛这么看着我?”   白向墨道:“还真让你说对了,凶手极有可能没有进行常规意义上的性侵犯,分析凶手极有可能有性功能障碍。”   “哈? ”孟明锐瞪大眼,他真的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不是,这也能看出来啊?”   白向墨“性功能障碍者,并不意味着没有欲望。相反,有时候正是因为缺什么,更想要彰显什么。如果是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凶手要先将人杀死,再进行侵犯。他对于自己这一点,感到很自卑,唯有死人才不会嫌弃。”   孟明锐突发奇想道:“那你怎么知道凶手不是女人呢?”   说完,孟明锐觉得自己贼聪明,竟然能想到这一点。   “对啊,凶手很有可能是女人!我们在排查王曼妮的社会关系时,对女性的调查要比对男性简单多了。所以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发现其他嫌疑人!”   这世间无奇不有,孟明锐虽然没有在欢场混过,却也知道不少事。   他认识一个家里也是有权有势的女人,从小就叛道离经,就曾在大街上抢过女人。   孟明锐知道的时候,下巴都快惊掉了。   偏偏那个女人他还认识,看起来就和普通女人不一样,就喜欢跟男人一样打扮。   孟明锐很快从自己的回忆中清醒过来,被面前三双目光给吓的。   “你,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   “看你脑洞有多大。”齐铭道。   孟明锐连忙道:“你们可别不信,你们两个都是男人都能在一起,凭什么两个女人不行?”   那声音特别脆响,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白向墨很是无语,却依然耐心道:   “你别想一出是一出,你忘了其他线索了吗?凶手的力量很大,比普通男人要大,更别说女人。而且打给汪厚雄电话的人是个男的,哪里来的女人?”   孟明锐拍了拍脑袋,讪讪地扯了一抹笑容。   “嗨,差点把这些给忘了。”孟明锐嘿嘿傻笑着,“现在多了个线索,我们肯定能很快抓到真凶!”   齐铭斜了他一眼,“你要是那玩意不中看也不中用,你会到处嚷嚷,闹得人尽皆知吗?”   “我是疯了吗我,我躲着人偷偷看医生吃药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到处嚷嚷!”   孟明锐直接蹦了起来,说完还呸呸呸了三声,“这种事就别拿我来假设举例了,太不吉利了。”   齐铭冷哼,“那你怎么会认为别人不行会公之于众,又或者你是想要一个个试过去,看他们有没有障碍?”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9 23:34:28~2021-09-30 23:2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您的外星人不在线 30瓶;Nancy 27瓶;银端 20瓶;美人虞、蓝风信子、默默的莫、雪舞血影、絮风 10瓶;登录密码:****** 5瓶;不打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借种   “啊?那怎么办?”孟明锐懵逼了, 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办。   事关一个男人的尊严,确实没有男人愿意对外透露,很多人还会讳疾忌医, 不敢找医生去治疗。   齐铭淡定开口:“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种事只有当事人觉得自己瞒得很好。”?   孟明锐瞪眼,“齐哥, 你说话怎么前后矛盾啊?”   “我是在提醒你,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孟明锐撇撇嘴, 哪里不明白这是故意在耍他玩呢。   “白哥,你看他, 你怎么不管管!”孟明锐抓住白向墨的胳膊, 摇晃着撒娇。   虽然不是猛男撒娇, 却也惨不忍睹。   白向墨嫌弃地将孟明锐的手挥开, 正色道:“看来得对王曼妮的社会关系进行详细调查, 兴许能有所收获。”   这种难言之隐,很多人都不会对外公开, 可要想完全隐瞒却也并不容易,只是得细细调查。   毕竟这年头并不流行单身贵族, 而王曼妮的社会关系中, 也没有那种穷到极致的流浪汉。   只要有心,总是能查到些什么的。   齐铭点点头:“我会加派人手……”   “这件事交给我了!”孟明锐连忙举手,“我现在深谙怎么从邻居大妈嘴里套情报。”   齐铭看了他一眼, “好, 我会再派一些人手协助你,务必要尽早查清楚。”   王曼妮的父母和哥哥们都已经来到了上海, 第一件事就跑到钱家把他们家给砸了。   要不是被拦着, 说凶手很可能是其他人, 汪厚雄现在早就见阎王了。   即便如此,汪厚雄依然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他以后就算从牢里出来,也别想在上海滩混了。   王家人虽然并没有对齐铭和白向墨下最后通牒,,可若是不早点查清楚,谁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你们就放心吧!有我出马,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孟明锐信心满满。   得到最新任务,孟明锐没有一点留恋地拍拍屁股离开了,完全不像以前就喜欢黏在白向墨和齐铭身后。   孟明锐刚离开没多久,屋子里的电话响了。   白向墨接起电话,对方是冯景崇。   “那个,向墨啊,你查得怎么样了?”   “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一些信息,还需要进行进一步排查,顺利的话这几天就会有结果。怎么了?”   冯景崇很是不好意思,道:“我也不是催你,只是你知道的,我嫂子的家人来了。嫂子死得不明不白,他们很着急。”   王曼妮一向受宠,王家人将他嫁到冯家,也是觉得上海相对其他地方会比较安全。   哪里晓得,王曼妮竟然死得这么惨。   这让王家人对冯家也非常地不满,责怪他们没有好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虽然理智上知道王曼妮不喜欢有人跟着,享受这种和普通人一样上下班,没有被特殊待遇的感觉。   可悲痛之下,根本无法理性。   尤其是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天,竟然还没有抓到真凶,让他们的情绪无法得到宣泄,也就更加地愤怒。   冯家人也自然清楚这一点,所以不管被怎么言语攻击,也没有进行反驳。   可若是再拖下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尤其王家人带枪,看王曼妮就知道,王家人是怎样的桀骜不驯。   “你跟王家人说,我们已经有眉目了,让他们先不要着急,我们一直在尽全力调查。”   “有你这句话就成。”冯景崇舒了一口气。   一直没有明确的嫌疑犯,王家人现在开始认为这一切很可能是他们的死对头做的。   冯家人很担心再压不住他们,去找对头的麻烦,那到时候就不是一桩简单的命案了。   双方都有枪,虽然在现在政府调和下已经暂时和解休战,可关系非常地脆弱。   一个闹不好,就会出大事。   齐铭朝着白向墨打了个手势,白向墨将电话递给他。   “我是齐铭,请你转告王家人,这一切与寻仇无关,望他们不要被人挑唆。”   冯景崇闻言,也严肃了起来。   “我会转告的。”   电话挂了之后,白向墨望向齐铭,“有人利用这件事做文章?”   “目前只有些风声,不过如果再拖下去,那么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白向墨皱眉,他实在不想看到现在还算稳定的局势被破坏,道:   “孟明锐一个人查会不会太慢?我们也去查一查吧。”   齐铭原本就不打算坐着等结果,道:“你不是对那个周同很感兴趣吗,我们就从他开始吧。”   “你也怀疑他?”   “我相信你的直觉。”   白向墨不赞同道,“这很不严谨。”   “那可不一定,经验会让人更加敏锐。”   两人一同出发,先去找吴妈。   吴妈和周同住在一个弄堂,而且还是同事,应该知道他不少事。   “周同?你们怎么又问起他啊?”吴妈顿觉得不对。   白向墨和齐铭在调查王曼妮被害案,那么关注周同可不是什么好信号。   齐铭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道:“您能跟我们说说他吗?”   吴妈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却也非常地配合。   “我跟他其实也不熟,他这个人天天阴沉着个脸,瞧着就让人害怕。”   “他在弄堂里跟谁比较亲近?”   “他这人脾气古怪,跟谁都不太亲近。他是四年前搬进来的,之前有人问他,孩子妈呢,怎么就他一个人带孩子。大家也是关心对吧,结果他那眼神,好像要把人给吃掉一样!   他平常就跟他的邻居老太太比较亲近,因为那个老太太帮他看孩子。对其他人,他都是躲开的,跟他打招呼也不搭理,大家也就懒得理他了。”   “他家以前住在哪里,您知道吗?”   吴妈摇了摇头,“这我还真不清楚,不过你们可以去问问周同的房东。那老太太租房子特别谨慎,宁可少要钱也要家世清白的,她家的房子是这附近最便宜的,可也是最麻烦的。周同不跟我们说话,却不敢不跟房东说话。”   “那个邻居老太太也不知道吗?”白向墨问。   “老太太已经聋了,她就算知道,你们想要问话也很难。”   齐铭:“王曼妮生前是不是经常帮衬周同?”   提起王曼妮,吴妈表情明显低落下来。   “王女士是个好人,她知道我和周同家里不富裕,经常把家里的旧衣服旧被褥送给我们,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吴妈深深叹气,用衣角拭泪。   “周同有个孩子,又是一个人照顾,所以会比较关照他们父子。”   事实上,王曼妮也不仅仅关注周同父子,其他家境比较差的人家,她都有注意到,并会送给他们一些旧衣服之类的,给孩子一些他们很少有机会吃的点心糖果。   说是旧衣服,可对于穷人家来说,这些衣服都非常好。   没有破损,布料也都是好的,吴妈就把那些旧衣服改改,就成了他们最好的衣服了。   “王女士带来的东西,都是交给我拿去分发的,每次会特意叮嘱我别忘了周同父子。”   王曼妮很少亲自出面做这些,都是交给别人做的。   “她还让我不要跟人提起,可我怎么可能不提?要是不提,谁知道是哪个好心人做的?咱们虽然穷,也得知恩。哪怕没法还回去,每次烧香拜佛的时候,给好人祈福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们说对不对?”   齐铭和白向墨笑着点了点头。   吴妈说着更难过了,“看来还是我们心不够诚,否则王女士就不会遇上这样的事了!”   齐铭连忙安慰,又问起周同妻子的事。   吴妈有些不太好意思,“都是猜的,要不然为什么一提他老婆他就那么生气?肯定是跑了,所以才提不得,要是人没了,或者孩子是捡来的,肯定不是这个态度。这样的男人见多了,所以……”   说到底还是没有真凭实据,不过都是瞎猜的,因此被当面提起,吴妈有些底气不足。   齐铭和白向墨二人告别吴妈,找到了周同的房东,并且拿到了周同以前的住址。   可当他们前往那个地方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并没有周同这个人。   “有意思。”齐铭轻笑。   白向墨:“看来这个人有不可告人的过去啊。”   房东太太不过是简单询问,并没有去求证。   普通人是不会隐瞒的,毕竟自己以前住在哪里,做过什么并不算什么隐私,除非身上藏着秘密。   不过周同只能隐瞒房东太太这样的普通人,真要调查起来,他那点伎俩是瞒不住的。   很快,齐铭利用自己的关系网查到了周同曾经的住所。   周同曾经在那里长大,在四年前妻子离婚之后,他也搬走了,以前的老邻居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啊,不好意思再在这待下去了,毕竟出了这么丢人的事,哪里还能待得下去,对孩子也不好。”周同从前的邻居老爷子感叹道。   齐铭问:“出了什么丢人的事?”   老爷子摆摆手,“这些你们就别问了,给那孩子一条生路。这种事也不是他想的,遇上了有什么办法。”   齐铭和白向墨对视一眼,齐铭继续追问,老爷子却怎么都不肯说了,闭上眼完全听不见。   两人见老爷子不愿意说,就离开了。   正想着找其他人询问,却被人叫住。   回头一看,是那老爷子的儿子。   男人往后看了一眼,确定老爷子没法看到他,缩头缩脑地问道:   “你们在调查周同?他是不是犯事了?”   齐铭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两块银元,在手指尖上轻轻敲打。   清脆的声音让男人眼睛都亮了起来,眼馋地吞了吞口水。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两块银元就是你的了。”   男人抹了抹嘴巴,道:“这件事在我们这早就传开了,你们知道他有个儿子吧?”   齐铭颔首,示意他说下去。   “那孩子不是他的!他啊,天生就不行。”男人朝着齐铭眨眼暗示。   “你们怎么知道?”   “嗨,我们都是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他那玩意长啥样我们能不知道吗?他以为他瞒了所有人,实际上大家都清楚。都是男人,还整天在一起,哪里瞒得住哦。   一开始大家还没那么肯定,尤其是他还娶了老婆,没多久老婆还有了身孕。我们还以为可能是弄错了,没想到后来才知道,那女人的孩子就不是他的!是他找来的种!”   说起这些,男人的眼睛跟发了光一样,明显非常乐意分享这段八卦。   “那你们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还不是他自己不惜福,自从让自己老婆找别的男人配种,就觉得他老婆尝了男人的味道就瞧不上他了。成天对他老婆又打又骂,怀孕的时候都没放过。   说实话,他老婆人是真不错。她是被周同求娶回来的,男人也是周同找来的。其实他媳妇那段时间一直在哭,可大家问她,她却什么都没说。   是周同自个敢做又不敢承担后果,明明自己想要遮丑安排的事,却嫌弃别人偷汉子。”   男人说着,忍不住呸了一口,满脸地嫌弃。   “周同老婆后来生下了个大胖小子,日子却更加难过了,又想让人出门干活吧,又担心她出门了勾引男人,成天没事找事。我老婆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说那女人身上就没有一处好的。可这种事,我们做外人的也不好管啊。   后来还是周同找的那个男人实在看不下去,跳出来阻止。两人吵着打着,把所有事都给说出来了,这才真相大白。”   这个消息当时震惊整个弄堂,周同觉得很丢人,就将自己老婆给踢出家门。   当时两个人结婚也是没有去登记领证,简单办了个婚礼就算结婚了,因此也不用走离婚程序,对外说一声就算离婚了。   “他估计担心他老婆和那男人抢走孩子,趁着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就搬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齐铭冷脸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你可以去附近问问,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周同找的男人还是他远房亲戚呢。周同跑了之后,他以前的老婆就跟那男人在一起了,不过也离开了这里,担心我们对他们指指点点吧。”   齐铭将银元扔到男人怀中,男人开心地拿着银元走了。   走了两步又倒了回来,问道:“周同到底犯了什么事啊?”   齐铭挑眉看他。   男人讪讪道:“说起来也挺对不起他的,其实以前我们就觉得他那玩意不对劲,经常嘲笑他。估计因为这样,他才会干出这种荒唐事吧。”   齐铭还未言语,男人又道:“不过这也不能怪我们啊,他还想娶我一哥们妹妹,你不行也不能祸害人啊,你们说不是?”   说完也没有等答案,拿着两块银元离开了。   此时,白向墨和齐铭可以肯定,凶手就是周同!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30 23:24:13~2021-10-02 23:2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下雨天 30瓶;Olivia权妖精 20瓶;cici 15瓶;今日也在追 12瓶;饮星丶、子衿2006、kaze 10瓶;美人虞 5瓶;39358112 2瓶;不打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普信   得知周同就是凶手, 齐铭立刻打电话命人将他捉拿归案。   自从命案发生以后,与王曼妮相关的人都被监控了起来,尤其是她曾经的同事, 更是重点监控对象。   冯家人还要求他们, 在案子未破之前,不允许离开上海。   因此, 齐铭一下令逮捕, 周同立刻被抓了起来。   齐铭和白向墨赶回警察局, 周同已经被关在了审讯室里。   “齐先生,白先生, 周同就在审讯室里。”一个警察看到他们, 连忙站起来道。   齐铭和白向墨现在都是警察局的红人, 他们协助警方破了不少案子, 可算功劳的时候他们却都不沾手, 全分给弟兄们,这让一直被抢功劳的警察们都特待见他们。   “这里怎么有个小孩子?”白向墨眼尖地发现角落蹲着个小男孩。   小男孩大约四岁多, 长得非常的瘦小,大大的眼睛长在巴掌脸上, 眼神里透着畏惧。   小孩子像小猫似的缩在角落, 一声不敢吭,非常的听话。   “这就是周同的孩子,我们抓周同的时候, 周同抱着孩子不放, 我们没法子只能一块抓回来了。”   说起这事警察就有些一言难尽,“你们是没瞧见那场面,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要偷孩子呢, 这孩子差点被周同勒死了。”   若不是这样, 他们也不会一块抓回来。   等到了警局,他们使了好大的劲才将周同的手给掰开,将孩子暂时放在这里。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明明吓死却不哭也不闹的,倒是挺省心的。”   那场面其实挺可怕的,这孩子眼看好几次要哭出声,可一直都没有,全程都憋着。   白向墨走了过去,蹲下来将自己兜里的糖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瑟瑟发抖,并没有接过他手里的糖。   白向墨将糖纸剥开,将糖果塞进了小孩子的嘴里,小男孩也不敢反抗。   当甜味充斥口腔的时候,小男孩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   “让我来看看你,好吗?”白向墨尽量温柔道。   小男孩依然非常木讷,白向墨试探性地伸出手,小男孩有些抖,却也没有其他表示。   白向墨将小男孩的衣袖往上抽,看到了他身上的伤痕。   不过冰山一角,却已经足以知道他每天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白向墨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依照周同的思维逻辑,可以推断出他是不可能善待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甚至代表着他无能的孩子的。   哪怕这个孩子是他自己求来,为自己传宗接代的。   现在一看果然如此,心中十分愤怒。   白向墨将他的袖子拉下来,站起身对齐铭道:   “孩子需要去医院检查身体,另外,看能不能找到孩子的亲生父母。”   旁边警察连忙献殷勤道:“这些都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办妥当的。”   “那就劳烦你再给他买点吃的吧。”白向墨将一块大洋递给警察。   一块大洋足够买一堆吃的了,这让警察眉开眼笑,态度更好了。   白向墨交代完一切,这才跟齐铭一起走进审讯室。   周同已经被铐了起来,胳膊上充满了血迹,脸上也有被殴打的伤痕。   他依然像之前一样沉默不语,看到两人走进来也只不过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周同,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把你抓进来吗?”   周同摇了摇头。   齐铭猛地拍桌,“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   周同依然没有反应。   “周同,你涉嫌杀害王曼妮女士,现在证据确凿,你活不了几天了。”   周同无意识捏紧拳头,低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齐铭在桌上扔了一个小包,和一把非常小的□□。   “那么这些你怎么解释?这些东西都是从你家里翻出来。”   周同看到这两样东西,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我们还从王曼妮指甲缝里找到和你衣服一模一样的纤维,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周同,你的死期到了。”   周同终于无法再冷静,不停为自己辩解: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齐铭冷哼:“事到如今你还在撒谎,如果你不是策划已久,在背后突然袭击,你以为就凭你就能够将王曼妮这么轻易地杀死吗!”   王曼妮并不是普通的弱女子,手里还有枪。   如果不是偷袭,她未必会死。   “周同,你还有没有心?”白向墨身体向前倾,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王曼妮帮了你这么多,你不知恩图报就算了,竟然还要把她给杀了。”   “我,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你用全部的力量将她迅速勒死,还导致她的颈椎骨折,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让你如此狠绝?”   齐铭不动声色地走到周同身后,拿出一根绳子,绕在周同的脖子上。   “当时,你是不是这样将王曼妮给勒死的。”   齐铭手上突然使劲,周同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不停挣扎着,他想要呼救却叫不出声音。   正当他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以为他会死在这里的时候,齐铭又突然放开了手。   周同猛地呼吸着,胸脯不停上下起伏,濒临死亡的感觉让他更加恐惧,死后重生让他更害怕死亡。   “感觉怎么样?”齐铭轻笑着。   周同被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   可这种死亡即将来临的感觉太可怕了,他还想到那天他是怎么勒死王曼妮的。   他当时并没有什么感觉,可现在才发觉是多么地可怕!   “跟我没关系啊,都是她,都是她的错!她一直在勾引我,我是真心以为她要跟我过日子的。结果我决定不嫌弃她结过婚,想要跟她结婚,她却骂了我!”   周同哭着说道,说着说着语气里逐渐透露出恨意。   都是那个女人害了自己!   如果不是她水性杨花,他也不会冲动之下犯了这样的错!   齐铭和白向墨都不由皱起了眉头,一个人突然冲了进来,迅速朝着周同脸上狠狠揍了拳。   周同顿时被揍得流了鼻血,鼻梁直接被打歪。   “你他娘的放屁!你是什么狗东西,曼妮会看得上你?”冯景瑞愤怒极了,又朝着周同踹了几脚。   周同被捆在审讯椅上,被这么踢了几脚,连人带椅子都摔倒在地上。   冯景瑞又补了几脚,齐铭这才将冯景瑞给拉开。   “现在还不到弄死他的时候。”齐铭道。   冯景瑞这才稍稍压下心中的火,怒瞪着地上狼狈的周同,却没有再动手。   齐铭将周同扶了起来,周同咳了几下,嘴里都是血。   周同此时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望着冯景瑞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她要是看不上我,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她还会对我笑,还特别喜欢我的孩子。她的眼神分明就想成为我的妻子,孩子的母亲!她一直都在勾引我,却因为贪财又戏弄了我!”   冯景瑞直接气笑了,原本愤怒不已,现在竟是懒得跟个神经病说话了。   他面向齐铭和白向墨,一脸的难以置信。   “曼妮竟然是被这种疯子害死!就因为她对人和善,就因为她有同情心?”   冯景瑞很清楚自己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她只是习惯与人友善,尤其对待弱者,更是具有同情心。   她对很多人都是这样的,这期间冯景瑞看过齐铭对王曼妮同事的调查卷宗,能清楚地感受到王曼妮对谁都是如此。   王曼妮虽然性格外向,却也是大家出身,是从小都被严格教养的。   她确实是新时代的女性,可不代表新时代女性不知道什么叫做分寸。   她不过是习惯性向每个人微笑打招呼,和人说话的时候,总会耐心认真地聆听。   可偏偏有这么个神经病,还是整个公司混得最差的人,认为他被这样对待是特殊的?是别有深意的?   冯景瑞特想在周同脸上吐口水,“你他娘的哪里来的自信!?”   齐铭望向周同,“王曼妮可从来没有隐藏自己已婚的身份。”   周同已经破罐子破摔,嘲讽道:“如果一个女人不愁钱,出来工作不就是为了勾引男人吗。要不是我太穷,那个女人肯定不会是这个态度!”   冯景瑞猛地又朝着周同踢了一脚,却没有再看他一眼,生怕自己会气吐血。   他想了无数种妻子为什么受害的可能,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原因而丢了性命。   周同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死人,可不管怎么惩罚对方,都无法挽回自己的妻子。   冯景瑞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审讯室,他一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却没想到抓到真凶,听到真相之后更加愤怒。   更多的还是为妻子不值,他听妻子提起过周同,觉得那个孩子很可怜,总是怯怯的,明显比同龄人瘦小和反应慢。   两人结婚这么久,说不想要孩子是假的。   只不过两人觉得这种事急不来,他们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孩子缘分还没有到罢了。   为此,王曼妮也就更容易关注孩子,她为儿童福利院捐过不少钱。   可就是因为这一点点的关注,竟然招惹了个神经病。   冯景瑞觉得老天跟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这种时候,什么样的安慰都是无力的。   齐铭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   周同的犯罪过程和原因并不复杂,由于王曼妮对他态度友善,虽然王曼妮很多时候并没有亲自出面帮助他,可周同还是通过别的途径知道了。   他认为一个女人这么帮助她,肯定是另有企图。   尤其听到谣言说王曼妮此时很可能已经离婚,而且是因为没有孩子被丈夫抛弃时,就笃定了王曼妮看上了自己。   周同虽然知道自己不行,却认为王曼妮生不出孩子是天生一对,坚定地认为王曼妮对他有意思。   王曼妮对孩子好,就是想要做他的后妈。   可当周同有一天看到王曼妮竟然跟一个有钱男人走得很近,行为很亲密,还看到她偷偷上了一辆豪车时。   周同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跟他的前妻一样,一个馋男人,一个馋男人和钱,都选择背叛他。   为此周同十分愤怒,却还是给了王曼妮一次‘机会’。   那天晚上,他知道王曼妮在里面加班,他走到办公室里跟王曼妮表白,结果被王曼妮严厉地拒绝了。   王曼妮已婚是公开的事,周同的表白让王曼妮感到十分不喜,明知道对方结婚,还表白这个性质是十分恶劣的。   再加上周同的话也非常不动听,王曼妮言语上也很严厉。   这彻底惹恼了周同,表面上好像接受了王曼妮的拒绝,实际上出门之后就决定要将王曼妮杀死。   “如果她当时没有说那么难听的话,我就不会动手了,她说话太伤人了。”   周同觉得自己很委屈,一切明明都是那个女人的错。   齐铭听到这话的时候直接笑了,“钥匙是你早几天前,就找借口跟吴妈拿了钥匙偷偷配的,你早就预谋要将王曼妮杀死,现在还来装无辜?周同,你把大家都当傻子呢?   还有,我们查过电话线,有个地方被人刻意剪断,后来才接上的。”   王曼妮被周同突兀地表白,其实也不是没有防备,检查锁好的门,也试图打电话回家里,可周同当时会出现就是因为电话出故障而来的。   王曼妮当时并不知道这一切是周同搞的鬼,心里却也有些担心。   尤其刚刚遭遇到这种糟糕的表白,让她更不想久待,处理手头上的一些事,就打算提前回家。   可她并不知道,周同离开以后,又偷偷用钥匙潜回了办公室。   当王曼妮走到周同身边时,周同从暗地里突然冒出来,用绳子从王曼妮身后将她勒死。   周同为了挣钱,经常会去干体力活,所以力量很强。   王曼妮虽然心生警惕,却也没有想到周同会害人,因此猝不及防之下,就被勒死了。   案情水落石出,后面的事就不由白向墨和齐铭操心了。   不管是冯家还是王家,他们都不会放过周同。   周同想要痛快地死去,都不是这两家想要看到的。   “孩子的亲生父母已经找到了,他们也一直在找周同,想夺回自己的孩子。”齐铭道。   这是整个案子唯一让人感到高兴的事。   白向墨点了点头,“希望那孩子以后好好的。”   “我在周同临死之前又去看了他,跟他转达了这个‘好消息’,还跟他说孩子的姓也已经改了。”   白向墨闻言,顿时笑了起来。   他虽然并不在意所谓的冠姓权,可很多男人却极为地在意。   尤其像周同这种世俗意义上认为他不是男人的男人,越是没有越是看重所谓的传宗接代。   听到这样的消息,估计死了都不得安宁。   这种人渣感到愤怒,白向墨就觉得开心了。   ——《奸》完——   上海郊区,某路段施工现场。   “大家赶紧挖,一会就能吃饭了。”工头一边擦汗一边吆喝着。   挥汗如雨的一群人,纷纷笑着响应。   政府花钱修他们村口这条路,今后出门就方便了,而且过来干活还有钱拿,大家都非常高兴。   曹军猛地下去一锄头,将一大块土翻了过来,顿时觉得感觉不对,“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又迅速挖了几下,土下面果然藏了东西!   “不会是以前的地主埋的银元吧?我听说很多地主都喜欢到处挖坑藏宝贝,这样就算被抢了一处,别的地方还有钱。”   “你可别瞎扯了,这条小路很早就有了,谁有毛病将银元藏在路下面啊!”   周围几人闻言都很好奇,纷纷凑了过去,想要知道埋了什么东西,当他们将地下的东西挖出来时候,全都吓了一跳。   “是,是死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2 23:22:34~2021-10-03 23:4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麥麥麥麥籽 10瓶;不打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再次搬家   “这些是冯家和王家送给你们的谢礼, 让我做代表送过来。”冯景崇指着桌上满满当当的礼物道。   “王家人让我替他们转告他们的谢意,还请你们谅解他们目前还没法亲自过来致谢。”   王家人现在处于极度悲痛中,王曼妮的死带给他们很大的打击。   尤其知道原因之后, 更不想看到和王曼妮有关的事。   如今他们连冯家人都不怎么待见, 虽然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让两家关系闹僵,可目前确实难以平常心对待。   白向墨道:“你们客气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还请节哀。”   冯景崇深深叹气, 出了这种事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怎么办?   周同已经被枪毙,临死之前也受到了酷刑, 可依然无法抚平心中的痛。   “不说这些了。”冯景崇收敛情绪, 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道, “桌上这些只是寻常的礼物, 这才是我们两家最想要送的。”   白向墨诧异, 看样子这分明就是房屋钥匙。   “你们一直住在殡仪馆也不是办法,这毕竟不是阳宅。虽说你们并不忌讳这些, 可住在这里想要招待亲朋好友总是不妥,这是我们两家的一点心意。”   冯景崇将钥匙推到白向墨面前, “至于你们之前担心被人报复, 现在也不用愁,有华兴和我们两家做靠山,轻易不会有人动你们一家人的。”   “这礼物太贵重了, 恕我不能收下。”白向墨直接将钥匙推走。   虽然他不知道桌上的谢礼是什么, 可他可以肯定绝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   收下那些已经足以当作报酬,再送房子那就太过了。   “据我们所知, 齐先生在辣斐德路也有一处房子, 这间房子正好是齐先生那处房产的隔壁。你们两人关系好, 如此正好做邻居。”   辣斐德路上只能建洋房,价格昂贵,都是富人居住的地方,白向墨更不敢接了。   “你就收下吧,两家长辈说这不仅是报酬,还是告诉大家,维护公理正义是最该维护的正途,不能让你这样的人才被埋没。”   冯景崇硬是将钥匙塞进白向墨的手里,并道:“你们收下,我们两家人也才放心。”   白向墨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希望他能保守秘密,不向外具体透露王曼妮死后尸体还曾被冒犯过。   王曼妮的案子是藏不住的,毕竟她被吊死在钱来门口,这是很多人都看到的。   但是具体细节,却是很多人都不清楚,包括警察局那边也同样如此,验尸报告也是机密且被封存了起来。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有职业操守。”   “拿着吧。”冯景崇再次强调,“你要是搬过去,我平时来找你也不至于每次都觉得瘆得慌。”   他虽然是学医的,相信科学,可不代表就喜欢这种地方。   四周荒凉,阴森鬼气的,总觉得进来一次就很不吉利。   白向墨实在推脱不过就收下了。   冯景崇并没有在这里多待就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   “你赶紧搬出来吧,我想找你多说几句话都不行。”   晚上齐铭回家时,白向墨跟他提起房子的事。   收下这么大的礼,白向墨内心很是忐忑,他都没敢跟林宛如和白喜儿她们说。   齐铭顿了顿,道:“既然他们愿意送,那就收下吧。”   “可这礼也太重了吧?”白向墨依然觉得不妥,虽然凭本事挣钱,可也得有个限度。   齐铭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道:“没事,我们公司也赔了不少。他们当初买保险也不是冲着钱来的,不过是给俞先生面子。现在拿到钱他们并不觉得高兴,反倒看着碍眼。”   冯家人和王家人不仅将保险全都送或者捐赠出去,还将王曼妮的嫁妆也都给捐了,主要是用于孤儿和保护妇女权益两个方向。   白向墨闻言叹了一口气。   齐铭不想他还沉浸在这个案子里,转移话题道:   “你想不想搬过去?冯景崇有一点说得对,那边确实更方便。”   白向墨也在犹豫这个问题,殡仪馆距离市区还是有一定距离,他们还罢了,主要是对白喜儿很不友好。   白喜儿每天要去上学,虽然现在可以蹭齐铭的车,可她如果平时想要参加什么聚会或者活动,还是很不方便。   齐铭倒是觉得没有什么,白喜儿明显不想蹭车,她会觉得很不自在,也不想总麻烦人。   原本她经常自己坐电车或者黄包车,甚至一个人走回来。   自从发生了王曼妮事件,林宛如再次禁止她这样的行为。   白喜儿现在长得越发水灵了,虽然没有刻意地打扮,每天只穿着校服,可现在这年纪嫩得跟青葱似的。   她有一种健康的美,萳沣是现在很多瘦弱的女孩所没有的魅力,也就更容易鹤立鸡群。   林宛如很早就看出白喜儿的底子好,因此在家故意让白喜儿扮丑,生怕丈夫把她给卖了。   因此,白向墨还真的有些心动。   “我明天问问娘和小姑吧,看她们是怎么想的。”   白喜儿还罢了,林宛如估计不太舍得这个地方。   林宛如现在虽然改变了很多,工作时经常跟人打交道,可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难以改变的。   她还是喜欢在一个小圈子里活动,殡仪馆非常符合她喜欢清净,不被人打扰的喜好。   果然,第二天白向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林宛如明显犹豫了。   白喜儿看出她的纠结,道:“我觉得这里挺好的,不需要搬家。”   齐铭道:“这里的房子还是会留给我们,想念这里或者林姨你过来工作的时候,可以在这里留宿。”   林宛如沉吟了半天,望向白向墨:“那栋房子真的是我们的了?”   白向墨肯定地点头,“钥匙都在我手里了。”   “那我们就搬吧,这里再好也不是我们的家。”林宛如下决心道。   她确实喜欢这里的清净,可世人对这里很避讳,如果她一直住在这里,会影响白向墨和白喜儿的正常社交。   现在殡仪馆又请了不少人,自己这段时间也培养出了一些人手,她如今更多是指导大家该怎么去做,很多时候不用自己上手。   因此也没有之前那么忙碌,上班时间不似白喜儿那么固定。   每天看着白喜儿早早就起床,齐铭为了顺带带着白喜儿上课,也得提前起床,林宛如嘴里不说,心里都记着的。   若是没有送的这套房子还罢了,既然有房子还非要住在这里,那就没有必要了。   林宛如说做就做,搬家是个大事,她挑了最近的黄道吉日,当场宣布那天搬家。   白喜儿听到要搬家的事很高兴,虽说不搬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若是能搬肯定更好。   毕竟殡仪馆还是不太方便,她的朋友们虽然也不嫌弃她住在这样的地方,可让他们像去别人家一样串门,很多人都是不乐意的。   因为这边的房子也没有退,林宛如时不时会回来,白向墨的工作地点依然放在这边,时不时会留宿,因此只带了一些衣物罢了。   白喜儿平常是很少会回来,她就将自己的屋子让给经常留宿,跟她睡一块的玉胜男,让玉胜男彻底搬离之前住的房子。   玉胜男从小在义庄长大,那里比殡仪馆条件差多了。   有玉胜男看家,就算长时间没人住,也能保持屋子有人气。   林宛如和白喜儿来到新家,都感慨不已,这屋子未免也太好了!   这是一栋带着花园的两层楼洋房,面积虽然不算特别大,每一层不足一百平,可装修非常的精致,沙发、床等都是配好的,拎包即可入住。   “哇,石头,这以后真的就是我们的家了?!”白喜儿兴奋不已。   殡仪馆虽然不错,可那毕竟不属于他们的。   这里不一样,上头写的可是白向墨和齐铭的大名。   齐铭笑道:“房间随便你挑。”   白喜儿眼珠子一转,调侃道:“要是挑中你们两的房间也没有关系吗?”   “随便你,反正隔壁还有。”齐铭十分大方道。   齐铭原本并不想加上自己的名字,可他随即想到如此一来,他和白向墨的名字岂不是在一张房契上。   就如同结婚证一样,而且比结婚证要贵得多!   于是,他就不客气地加上了自己的名字。   齐铭其实还是更喜欢一家子一块住的,只是之前的房子只有一个洗手间,跟女眷们一起共用总是不太方便,所以他和白向墨才会去隔壁。   现在不一样了,房子很宽敞,而且分楼上楼下,既能有独立空间互不打扰,又更好的生活在意。   白喜儿很识趣,连楼都没上,就在林宛如隔壁挑了个房间。   因为房子太大,大家又非常地忙碌,齐铭还聘请了两个女佣在家里干活。   一个专门打扫洗衣等杂活,另一个则负责买菜做饭等。   白向墨并不排斥雇人,他以前也经常请钟点工到家里打扫,有时候还会帮忙做饭,或者他直接点外卖。   只要尊重劳动者,并给予和劳动所匹配的报酬,不管是什么工作,都只是依照能力各司其职罢了。   原本白向墨并未打算大办乔迁宴,他并不喜欢没有意义的应酬。   可消息还是传了出去,有不少人自己登门道贺,不少都是之前查案时结交的。   还好有两位阿姨的帮忙,再加上及时在大酒楼订了席面,因此乔迁宴上依然井然有序。   “没想到这段时间我办了这么多案子。”白向墨看着在场那么多宾客,不由感叹道。   从前他经手过的案子,结束了也就没有后续了。   如今却不同,这一次聚会让白向墨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做了些什么,心中不由感叹万分。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三年,也做了差不多三年的法医,再过几个月就要和从前的工作时长一样了。   经手的案子虽然没有从前多,却比从前要做更多的工作。   毕竟从前的世界各部门职责分得比较细,各司其职,在这里却什么都要去做。   “我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以后会有更多案子了,还是希望你以后再也不需要工作才好。”齐铭摸着下巴道。   白向墨笑道:“那还是希望我可以失业吧,不过这个愿望是没法实现了,这口饭我是要吃到底了。”   “一起。”齐铭握住白向墨的手。   白向墨反握,十指相扣,“一起。 ”   第二天,白向墨希望自己失业的愿望,就如同他所想的那样是没法实现了。   有人在一处发现了小孩子的遗骸坑,里面藏着数名孩子的尸骸!   *   作者有话要说:   啊,要不是上一章压了个案子,我这一章写着写着觉得……好像可以完结了啊- -   努力这个月完结~!   感谢在2021-10-03 23:48:27~2021-10-04 23:4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 40瓶;不打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白骨】   搬家之后, 白向墨大半时间都会住在新房子里。   因为法学教研室终于开学,虽然第一期学生只有十来个,教师也非常稀缺, 却也终于筹办了起来。   白向墨被聘为老师, 并且被授予名誉教授的头衔。   十几个学生中,大部分都跟他同龄, 甚至还有比他年纪还大的学生, 但是没有人敢轻视他。   毕竟如今在上海滩白向墨的名头还是非常响亮的, 他利用茚三酮等试剂运用在刑侦实践中,更是令人称奇, 因此很多人都十分敬佩。   玉胜男也作为助理, 在教研室里一边学习一边协助白向墨的工作。   有的内容她已经学习过, 还能在其他老师没时间的时候, 为学生们进行更仔细地讲解。   “白老师。”   一个男学生在白向墨正打算下课离开的时候叫住了他。   大家一开始都叫白向墨教授, 白向墨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个能耐胜任教授一职,在他心中教授应该是学识渊博且德高望重, 因此都让大家叫他老师。   白向墨回头朝着他笑了笑,“有什么事吗?”   学生名为甘宏博, 他表情有些犹豫, 似乎在思考是否要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   白向墨见状,将他领到办公室里,“这里没有其他人, 你有什么疑问都可以跟我说。”   “白老师, 不知道您看了新闻了吗,城郊打算修路的时候, 有工人在挖路的时候, 挖出了小孩子的尸骸。”   白向墨之前确实在报纸上见到过这桩命案, 点了点头道:“我之前看到过报道。”   “白老师,您能不能去调查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不是已经交给专门的探长去查了吗?我记得至少埋了三个孩子吧?警察局应该很重视才对。”   白向墨并不是所有上海滩的案子都会去管,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够用。   况且没有理由的插进去,很多人不仅不会感激,更是觉得这是他对他们能力的质疑,觉得他的手伸得太长。   上海有不少检验吏,虽然有些人技术确实不过关,但也不是全都一无是处。   白向墨又并不吝啬于分享自己的心得,只要是好学的检验吏,也学了不少先进的法医学知识。   甘宏博苦笑,“那些孩子已经变成了白骨,本来就很难查,居住在附近的人还都是贫民。警察局猜测是附近贫苦人家的孩子夭折了,就埋在了那里,因此这件事已经不了了之了。”   民间有些地方确实有夭折孩子埋在路上被人踩踏,能够保护其他孩子平安的传闻。   白向墨拧眉,这个案子确实并没有引起太大注意。   如果在现代早就炸锅了,可在这里只不过在一家发行量并不算大的报纸角落上刊登。   毕竟,这年头夭折的孩子非常的多,能顺利将孩子养大并不容易。   穷苦人家的孩子更是难以活下来,平均寿命被拉得很低。   “你怎么会注意到这个案子?”白向墨好奇。   如果不是他订了各种各样的报纸,平常的消遣就是看报,兴许看不到这个案子。   甘宏博明显很清楚,还知道这个案子的进展。   “我姑姑家就在那附近,她从前丢了两个孙子,她一直以为是被人贩子给拐走了,可当她听到那里埋着孩子的时候,总觉得那孩子是自己的孙子。但是那几具尸体已经变成了白骨,他们也没法确定。”   “行,我跟你去看看。”白向墨说着很是不解,“这种事为什么会难以启齿?”   白向墨觉得他还是挺平易近人的,跟学生们相处得也挺好。   虽说甘宏博是为了自家事想让他调查,可这是人命,不至于这么支支吾吾的。   甘宏博讪讪道:“我,我和我姑姑没多少钱……”   白向墨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来到这里以后,白向墨经手的案子基本上都是跟有钱人有关。   毕竟他大多数案子都是因为华兴保险而接触的,能买得起保险的人家,多半不会穷到哪里去。   最近白向墨还以为查清一个案子,获得了一套房子,这件事虽然在外头没有什么风声,可认识白向墨的人很多都是知道的。   教研室开办的时间并不长,甘宏博也并不是那么了解白向墨,因此以为白向墨像外头私家侦探一样,需要花钱聘请才会去查案。   白向墨摆摆手道:“不需要钱,我做鉴定并不找人要钱。”   别人给我会收下,那则是另外一回事。   白向墨现在已经并不像一开始为钱奔波,他有积蓄还有固定工资,不需要在意报酬了。   “啊?真的吗?真是太感谢您了!”甘宏博很是激动。   白向墨道:“警察局那边已经结案,我们想要介入调查还需要走程序……”   “这些我都会搞定的!”   白向墨原本想要借助华兴的力量去跟警察局交涉,可最终还是让甘宏博自己去操作,不管成功与否都当作是学习了。   甘宏博那边倒也没有让他失望,虽然过了五天他才办妥这件事,可能办成已是不容易。   毕竟已经结案,现在又重新调查,这是在打之前结案人的脸,对于一些人来说是没事找事。   只不过这几天明显把甘宏博折腾得够呛,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   白向墨拍拍他的肩膀,道:“今后你们的工作也会遇到各种麻烦,我比较幸运有人帮我顶在前面,你们不知道会被分配到哪个地方,要做好面对一切困难的准备。”   能到教研室学习的学生,都是有着一腔热血,想要通过自己来维护正义。   有些学生过于理想化,很容易在刚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受到打击。   白向墨自己就是很不擅长去处理自己工作以外的事情的人,因此也更容易感同身受。   如何在混沌中保持自我,这是一门学问。   甘宏博点了点头,他确实有些丧气,这次的交涉让他看到有些人并不是为了公理,只是糊弄着工作。   虽说早就有所准备,可当真面对的时候却是另一种感觉。   不过这也更加坚定了自己未来要走的路,正因为黑暗才更应该坚持,否则这世道真的就彻底没有了公理。   白向墨将白骨带回教研室,这里有专门的解剖室虽然没有殡仪馆设计得那么专业,只是由一间教室临时改的,不过各类器材什么的更全。   三具小孩的尸体都已经白骨化,并不需要冲洗,在教研室进行尸检已经足够。   如此,还能顺便带带学生,让他们更近距离的学习法医人类学。   教研室开办不过两个多月,之前一直教授的是基础知识,这还是大家第一次进行实际验尸教学。   台上摆着三具明显是孩子尸骸的尸骨,他们几乎都已经白骨化,要比新鲜的尸体难以鉴定得多。   白向墨朝着三具尸体鞠躬,然后再上前查看。   “目前根据尸体的身长看,三具尸体的年龄应该在四岁到七岁之间。由于每个孩子的发育情况不同,确切数据还需要进一步鉴定。”   白向墨仔细查看三具尸骸,也就明白为什么警察局这么快就定案。   透过颅骨的眼部空洞,就能看到里面有根铁钉,从外部有一根约小拇指粗的铁锭从头顶刺入脑,三具尸体皆如此!   打开颅骨口腔,里面都塞着一个桃核。   “老师,这看起来很邪门啊,在民间这都是用来镇魂的。”   白向墨刻意摆给大家看,因此不少人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我也听说过有这样的传言,说是孩子早夭是不详,要想他不回来找亲生父母的麻烦,就需要用特殊的仪式将他们的魂魄镇住。并且放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让人踩踏,这样才能永保平安。”   “不会吧?我听的版本怎么不一样,我们那说的是这样做是为了让那孩子永世不得超生,以此为其他孩子或是自己的孩子踩走病痛,是一种邪术!”   学生们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什么样的说法都有。   但是不管什么样的说法,都说明了这样做的人是在用三个孩子的尸骨在做某种仪式,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并不是简单的埋葬。   玉胜男并未理会这些言论,只说了一句,“老师,这三个孩子是怎么死的?”   这下,大家顿时都噤声。   现在确实不是争论这么做的原因,而是要确定孩子们是正常病逝还是被人害死!   如果是病死,那么利用孩子的尸体不管做什么样的法术,那都不是命案,顶多是道德上的谴责。   可如果是被人杀死,然后再将封死在路下,让人不停踩踏,那就极为恶毒了。   铁锭入脑,桃核封口,都是为了镇压死者冤魂,让他被人践踏。   要不是深仇大恨,不知道谁会做出这样的事?   不仅将人害死,还要让几个孩子永世不得超生,还被世人践踏。   白向墨用手将1号尸骨嘴里的桃核掏走,检查尸骨的舌骨,语气沉重道:   “1号死者舌骨和颈部骨组织骨折,其他部位暂未见损伤,可判断他是扼死,为他人所杀!”?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4 23:45:32~2021-10-05 23:5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哇偶⊙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梦   另外两具尸体也同样如此, 都是被人拧断了脖子,然后从头顶钉入铁钉,再用桃核塞入口中。   “这也太残忍了!”十几名学员中为数不多的两位女学生, 愤怒极了。   这三个孩子还那么小, 到底是什么人会这么狠心,竟然会对三个孩子下手。   不仅将他们杀死, 还想让他们死后被众人践踏, 这是多大的仇啊!   “这么明显的外力致死特征, 警察局竟然就这样草率结案了!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就连他们刚刚学习了几天的人,通过尸骨也可能发觉不对, 他们不信检验吏看不出来。   大家都很义愤填膺, 认为警察局这样的草率, 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而且这里有三具骸骨尸体, 说明凶手并不是冲动行为, 而是有计划的杀害这个岁数的孩童。   也意味着,如果不能抓住凶手, 他很可能会害死更多的孩童。   警察局的作为,无疑是纵容凶手的犯罪。   甘宏博是主导案件重审的人, 也最清楚其中猫腻。   他开口说道:“上海每天都有很多孩子失踪, 流浪儿死亡和消失更是不知几何,很难查明清楚。这三具尸体又变成了骸骨,检验吏难以从骸骨获取太多信息, 也就难以查清案件。   甚至可以说, 光靠白骨是无法查明真相。警察局的负责人很清楚这一点,他们不想因此背负骂名, 所以干脆直接结案。”   这番话并不能平息大家心中的愤怒。   “他们吃这碗饭, 就该认真干这些事!这一切不过是借口, 他们都没试过又怎么知道不行?”   甘宏博此时却没有这么激动,如果警察局一无是处,也不会同意他们重查这个案子。   毕竟若是查出真相,也是打他们的脸。   只不过依照他们的经验,这种案子揭露出来也没有意义,他们连死者是谁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遇害,在哪里遇害,又怎么去找凶手是谁?   他们确实对不起自己身上穿的警服,可甘宏博也看得出对方其实也是想要查明真凶的。   甘宏博会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他们说话,不过是表达实情罢了。   白向墨宛若未闻,也并未做评价,现在是检验尸体的时候,并不是抒发个人情感的时候。   相处了一个多月,学员们也很清楚白向墨的脾气,只抱怨了几句就噤声了。   大家也很想知道,白向墨可以通过三具骸骨能查到什么。   在骸骨发现的地方,并没有发现死者的遗物和随葬品,只有这三具白骨,查清楚死亡原因并不难,可其他就很难从尸骨里看出什么。   尤其还是三个孩子,很多特征都没有开始发育,连性别都不好进行判断。   白向墨同样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从前还能配合失踪人口进行调查,在这年代流浪儿、拐子很多,想要查清楚要困难得多。   白向墨听说这个案子的时候,就知道会很棘手,有可能打破他查一案破一案的记录,可他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不来试试。   幸运的是,白向墨闻到尸骨散发的腐败气味,这说明这三具尸骨的年岁并不是很久远。   案发时间距离现在越近,那么有可能查清的概率也就越大。   若是死了很多年,白向墨也无能为力。   “接下来,我会运用法医人类学知识,对这三具尸骨进行检验。尸骨让我们可以确定死者的性别、年龄等身份特征,以及大概的死亡时间等。”   有同学忍不住举手发问:“老师,如果是成人,也能通过尸骨推断出年龄吗?”   孩子的身体比较瘦小,而且孩子相差一岁就相差很多,因此从身高等判断孩子年龄相对来说并不算很难。   可如果是成人,那么就没有体型的限制了,仅从身高上难以判断死者年龄。   “可以,成人可以通过耻骨联合面、牙齿、腭缝愈合、颅骨、胸骨等部位鉴定死者的年龄。”   众人惊呼,没想到那么多骨头都能鉴定死者的年龄。   目前大家学习的还是最基础的知识,法医人类学比较麻烦,白向墨和一群教授还在整理教材,并未开始正式授课。   在场除了玉胜男,其他人都是新人,从前几乎没人接触过法医学,因此对此非常陌生。   白向墨又道:“我们平常多会用耻骨联合面的不同来确定死者年龄,但是,法医工作是概率论证,并不存在绝对论证。因此需要我们多方面实验论证来增加准确度概率,以此避免错误。”   学生们纷纷做笔记,态度极为认真。   白向墨授课的这段时间,明显感受到现在的学生和他那时候上学有着明显的不同,要认真积极得多。   虽说难免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来学习法医学的人,可他们的态度都是极为认真的,非常珍惜能够过来学习的机会。   大家都有一颗赤诚的心,是真心实意想要做些什么,为祖国为社会贡献自己力量。   而不是简单把这门专业当作谋生的技能,毕竟,他们都是医学生出身,以后当医生的前途可要比当法医好得多。   很多人宁可休学,也不愿意来学习法医的。   毕竟在很多人眼里,都觉得这份工作太过晦气。   白向墨现在虽然因为破了不少案子,在上海滩的名气不小,可对比他的搭档齐铭,那可就差远了。   大家非必要时不会邀请他参加自己的舞会,只是为表示尊重给他送不少礼物。   白向墨又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白骨身上,他捧着一号死者的颅骨,放大镜检查一番,道:   “颅骨会随着年龄发生变化,4岁后,颅顶骨会出现两层骨板及板障,同时由于咀嚼运动增加,骨面开始出现肌线。(注①)这具颅骨符合这些情况,且筛骨、两眶及鼻腔上部未发育完全,则可以判断不及七岁,依照目前的发育情况,可推断死者年龄为四五周岁左右。”   十几个人纷纷凑向前,想要看清楚白向墨所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白向墨一一为他们指出,让他们进行研究。   “你们看完一号尸骨,再用同样的办法去检查二号和三号的头颅,然后将结果告诉我。”   尸体已经白骨化,且目前也没有正经的苦主,甘宏博的姑姑也不过是怀疑其中是不是有自己的孩子,因此这个案件并非十万火急,可以稍稍放宽点时间。   且白向墨也没有闲着,让其他学生观察另外两具尸骨的同时,自己也在观察死者颅骨。   根据颅骨表面特征,白向墨推断死者是一个男孩。   此外还需要对颅骨和下颌骨进行测量,用方程式进行推算,才能下结论。   白向墨用草稿纸写写画画,等他确定死者为男孩子后没多久,学生们也已经分组鉴定了两具尸骨的年龄。   两组鉴定结果都是一样的,全都认为另外两位死者也在四到五岁之间。   白向墨又说起该如何确定死者性别的注意事项,让学生们自行判断。   虽然花了不少时间,却也将三位死者的大概年龄和性别,并且让学生们初步接触法医人类学。   三位死者均为四五岁的小男孩,死亡时间大约为三年前,具体难以确定到月,只能大致判断在差不多同一时期失踪。   一号死者小腿有骨折痕迹,他生前曾骨折过。   身高差距也并不大,死法和死状都是相同的。   甘宏博听到这些,握紧拳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姑姑的孙子,就是在三年前失踪的。他特别的调皮,小小年纪就特别会爬树,有一次爬到树上不小心摔了下来,把腿给摔折了。”   “老师,我觉得,这就是我姑姑的孙子!我的外甥!”   自从孩子失踪以后,甘宏博的姑姑每天以泪洗面,觉得都是自己没管好孩子,才让孩子被拐子给拐走了。   那孩子是他们家好不容易得的,之前甘宏博的表哥表嫂也有过孩子,可生下没多久就夭折了,这个孩子非常的健康还聪明,每个人都宝贝得不得了。   自从孩子失踪了之后,甘姑姑一家都处于灰暗当中。   每次甘宏博去看甘姑姑,甘姑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自己的懊恼。   三年过去,虽然甘姑姑又有了其他孙子,可依然对那个莫名其妙就失踪的孙子念念不忘。   大家都觉得他应该是被拐子拐跑了,那天孩子失踪的时候,就有人发现附近有拐子出没。   可当有人说在出村后必经的一条小路下,挖出了三个孩子的尸骨,甘姑姑当天晚上就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的大孙子回来了。   他满身都是血,流着血泪让奶奶为他报仇。   甘姑姑原本就有些在意,可当时过来验尸的检验吏也没有说这些尸骨是什么时候的,看白骨化程度估计已经埋了很久。   他们又不能凑近看,也无法探听到情况。   因此甘姑姑只是心里念叨着,却也没想着要怎么着,毕竟他们对警察局有天然的畏惧。   可自从甘姑姑做了那个梦以后,她就觉得这三个小孩子里,肯定有自己的孙子!   哪怕警察局说那三个孩子是病死,然后被家人埋在这,为了避免邪运的,她就是不肯相信。   儿子儿媳都觉得她只不过是做了个梦,当不得真,她就去找甘宏博,让他想想办法。   甘宏博一开始也觉得仅凭一个梦,未免有点太草率。   可看到姑姑为了这件事快要疯魔,又见警察局确实办事很马虎。   于是,他就找到了白向墨,希望他能帮忙调查。   不管结果如何,他们都努力过,至少能给甘姑姑一个交代。   *   作者有话要说:   ①来自《法医人类学》,文中鉴定部分皆来自此书   感谢在2021-10-05 23:57:30~2021-10-06 23:4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邪术   同学们听到这个案子竟然还有这样的缘由, 都觉得很神奇。   大多数人也都不是太当一回事,不过都能理解甘姑姑的心情。   只要是疼孩子的,做了这样的梦, 就很难用理性去判断了, 若是不能查清楚,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白向墨也是第一次听到, 甘宏博不敢用这种荒诞的理由去请求白向墨插手这个案子。   如今已经开始, 甘宏博这才道出前后因果。   “你姑姑、表哥他们还记得孩子的身高吗?”白向墨问道。   甘宏博想了想道:“我那外甥失踪前一个月, 刚过完周岁生日,我姑姑他们喜欢每次在过生日的时候, 用刀在门框上刻下孩子的身高。”   “你回头把身高数据交给我, 再仔细询问他们孩子……算了, 我还是亲自过去一趟, 顺便勘查现场。”   甘宏博闻言很是高兴, “老师您什么时候有空过去,我会让他们都留在家里, 方便您问话。”   “我还得看看齐先生什么时候有时间,你放心, 不会拖太长时间的。”   甘宏博听到这话, 心里更加踏实了。   由齐铭和白向墨一块联手调查,能查出真相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他们都查不了,那么这件事就再也不提, 省得姑姑一直想这些, 长期胡思乱想很容易出问题。   白向墨回到家跟齐铭提起这件事,齐铭之前就已经知晓所以并不意外。   “后天吧, 我把那天空出来。”   “最近很忙?”白向墨关心道。   齐铭是个好像使不完劲的人似的, 不管怎么忙碌, 整个人都神采奕奕。   可最近他明显有些憔悴,每天晚上都很晚才回到家,洗漱之后倒床就睡着了,有时候头发都没有擦干。   白向墨只能把他的头捧起来,一点点地用毛巾擦干,这个过程中齐铭都不会醒过来。   第二天一大早,白向墨还没起床他就出门了。   “青霉素的研究有了突破,现在虽然还没法量产,可还是有了明显的提高。”齐铭兴奋道。   白向墨听到这话非常地高兴,“那可真是太好了!现在形势不好,如果有了这些药,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只可惜你不愿意透露姓名,否则的话你将名垂千史!”   白向墨汗颜,“别,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这种冒名顶替的荣耀我可不敢拿。”   齐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白向墨抿了抿唇道:“我不想骗你。”   齐铭亲吻他的额头,望着他的双眼,认真道:“没关系,你觉得可以说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两人很默契地转移了话题,说起这个案子。   “铁钉,桃核,这个手法很熟悉。”   “你曾经见过?”   齐铭点了点头:“大概在七--八年前,曾经有个民间□□很是猖獗,他们利用歪门邪道吸引了很多教众。其中有个残忍的手法就是以孩子献祭,为某个人祈福,让他能获得孩子们的寿命和健康。”   白向墨闻言顿时皱起眉头,“这也太可恶了!这样可怕的□□,竟然还有人信仰?”   “他们擅于忽悠,又很会利用人。不仅会剥削教众,将他们的口袋都给掏空。还喜欢牺牲贫穷的教徒,用人祭的方式,为有钱的教徒想要实现的愿望 ,从中谋取高额利益。”   这是□□最为常见的套路,哪怕在后世,这种类型的□□依然不少见,白向墨对此并不陌生。   曾经国内就出现这样的□□,忽悠了非常多的人,包括高知分子。   不仅是农村乡下,连大学校园都经常看到宣传单。   白向墨还曾听师兄们说过,当时连他们医科大学都有人信教。   明明里面宣传的教义和现代医学理论相违背,依然有人深信不疑。   教徒们全都被洗脑,还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很多人为此失去了生命,场面极为惨烈。   后来国家经过全方位的严厉打击,才让他们在国内消失,却在某些国外有心势力的帮助下跑到了国外蹦跶,一直在造谣国内的各种新闻,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白向墨对□□深恶痛绝,听到这话完全无法淡定。   “现在那□□呢?政府没有管吗?”   “在五年前政府就已经将这个□□铲除,不过难免有漏网之鱼,且依然还有人相信他们的教义。”   在后世,国家铲除□□之后,还要对那些教徒进行心理的辅导,将他们引入正途。   在这里肯定没有那么好的条件,外部环境也会导致群众对政府公信力存疑,也就很容易让教徒们并不认同政府所说的话,让他们觉得一切都是陷害。   因此,他们依然是虔诚的教徒,为达到目的会根据教义,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所以警察局应该也认出了这是□□的献祭?”   “这件事距离现在也没有多久,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次行动极为惨烈,死了不少人,因此大家都不想再提起。”   那□□并不是在上海发迹的,可在上海闹得太厉害,一位高官的独子还因此而死。   为了将这邪风压下去,上海出动了很多警力,虽说效果斐然,却也损失惨重。   若是再来一次,不一定还有这样的魄力。   “那怎么又批了?”   “□□势力已经被清除得差不多,他们不想插手,却也不会阻止其他人。”   警察局里虽然有很多人尸位素餐,却也有认真做事的。   前往甘姑姑家的那天,甘宏博也请假跟着一块过去。   车子先开往三具尸骨发现的地方,由于案子已经结了,因此又继续开工了,现场完全已经被破坏,没办法找到一点线索。   “警察局虽然同意我们继续查案,还将尸骨交给我们,却不会帮忙协调这边的工程。”   甘宏博也上过一段时间的课,很清楚保护现场的重要性。   可他没法协调让大家停工,修路是有时间限制的,附近的人也等着这条路通了之后,今后更便于行走。   这个责任谁也担待不起,甘宏博跑了一圈也没有办法阻止。   “坑里的东西都挖出来了吧?”   甘宏博点点头,“都挖出来了,我姑姑他们不知道过来看了多少遍,并没有发现什么。”   甘姑姑自从做了梦之后,就非常重视这片地方,经常跑过来想要找到证明其中一具尸骸是自己孙子的线索。   直到开始修路,将这一片彻底破坏,依然没有什么发现之后,她才不再过来的。   齐铭和白向墨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倒也谈不上失望。   齐铭在那尸骨发现处附近走了一圈,问道:“三年前这里也是这个样子的吗?”   “是的,至少从我懂事开始,这里就没有什么变化。”   这是一片小树林,原本的小路旁边种了不少树木。   现在要修大路,经常需要砍树。   “这里经常有人来往吗?”   “附近几个村子想要去上海市,这是最近的道路,所以很多人会走这里。”   齐铭望向白向墨:“你还要在这里看看吗?”   白向墨摇摇头,“我们先去甘宏博姑姑家吧。”   三人来到甘姑姑家中,此时家里已经坐满了人,自从得到甘宏博的消息之后,就一直等待他们的到来。   看到三人走近,立马有一群人连忙迎了上来。   一个老妇人直接‘扑通’一下跪在白向墨和齐铭跟前。   白向墨和齐铭连忙将她扶起来。   白向墨道:“您不用这么客气,查明真相是我们该做的,况且宏博还是我的学生。”   老妇人也就是甘姑姑,他的年纪其实并不大,今年还不到五十岁,可早已经头发花白,像六十多岁的老妪。   甘姑姑抹泪道:“求求你们帮我的孙儿讨回公道,那么好的孩子,就被这么祸害了啊!”   后来他们家虽然还有孩子出生,没有夭折的也都病蔫蔫的,再也没有之前那孩子聪明健康。   这让大家更加想念那个孩子,甘姑姑更觉得自己没有看好孩子,一直非常地自责。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调查的。”   白向墨和齐铭并未废话,直接去看记录身高的门框。   白向墨用尺子量了一下身高,与一号尸骨的身高是一样的。   “那孩子还受过什么伤吗?”   甘姑姑对此最有发言权,“家旺这孩子很调皮,曾经摔断过腿,有一次还把头给磕破了,还是看了西医才治好的。”   看西医要比看中医普遍贵很多,他们家也只是一般,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笔不小的钱。   可为了孩子,咬咬牙也就算了。   “当时磕了一头的血,看起来特别的吓人。”提起这件事甘姑姑就有些生气。   “都是黄家那个小子惹的祸,非要逗着我们家家旺跳一处水沟,家旺虽说比同龄男孩要高,可那里那么宽他根本没跳过去,结果就给摔了,还磕了头。”   甘姑姑没提的是,这就算了,看到自家孙子受伤了,他害怕被骂就给跑了。   还好当时有人路过,不然估计那时候人就没了。   眼看甘姑姑又陷入了回忆之中,甘宏博连忙打断。   “老师,一号是不是啊?”   一号尸体的后脑勺确实有曾经受过伤的痕迹,虽然并不明显,但是骨头依然记录了下来。   这么多的凑巧,让甘宏博内心很是激动。   白向墨看了看甘姑姑,又让卢家旺的父母以及外公外婆都站到他面前。   自从得知要重新调查,调查的还是鼎鼎有名的神探组合,还准备过来调查问话,只要沾亲带故的都叫过来了。   “你们有家旺爷爷的相片吗?”   甘宏博的姑父在卢家旺失踪不久就去世了,孙子的失踪给他带来很大的打击,原本身体就不好,被这么刺激更加恶化。   “有,有的!”   卢家人将白向墨和齐铭迎到供台前,上面挂着卢家旺爷爷的相片。   众人都不知道白向墨在做什么,却也一声不吭,唯恐打断了白向墨的思路。   白向墨仔细观察众人的样貌,最终肯定道:“一号死者确实是卢家旺。”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6 23:44:12~2021-10-07 23:4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ngelchen 10瓶;念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拐子   之前的验尸结果和卢家人所提供的卢家旺信息是一样的, 但是这并不排除有巧合的可能性。   这么大的孩子,如果比较调皮的话很容易受到这些伤害,虽然完全符合的可能性极小。   白向墨出于谨慎态度, 才会采用‘相骨’的技能, 利用遗传学的特点判断卢家旺是否就是1号死者。   他的相骨术也并不准确,要是让他单凭这一点去判断, 那结果肯定是不能作数的。   但是遇到现在这种情况时, 是可以作为辅助进行鉴定的。   当他将结果公布时, 甘姑姑直接瘫软在地上哭嚎了起来。   她虽然做了那样的梦,可心里还是期望一切都是假的, 孩子是被拐走, 不管现在过得怎么样, 好歹还是活着的。   兴许卖到了没有儿子的富人家里, 过着小少爷的生活也不一定。   可现在一切幻象都破灭了, 那具尸骨真的是自己的大孙子!   甘姑姑哭了一会就开始抽抽,没过一会就晕了过去。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白向墨是在场最具有医学知识的人,连忙将人群疏散, 向前察看情况。   齐铭则命人去叫大夫, 维护现场秩序。   甘姑姑并没有大碍,只是急火攻心一下子晕了过去。   “我姑姑这辈子最大的心结就是这个大孙子,那孩子是她从小就带着的。”   甘宏博望着屋子里躺着的姑姑, 深深叹了一口气。   卢家旺的母亲王翠花是个心灵手巧的, 最是擅长刺绣,这是个细致活, 容不得一点闪失。   因此甘姑姑将带孩子、做家务的事全都揽下, 让儿媳妇专心工作。   平日里卢家旺跟甘姑姑比跟自己母亲还亲, 卢家旺失踪以后,后来还有两个孙辈生出来,可她再没有全都包揽过了,生怕自己再弄丢一个孩子。   卢家旺的父亲卢栓子看自己母亲没事,让媳妇伺候自己老娘,连忙走出来跟表弟带回来的两名贵客说话。   他谨记两人不喜欢跪来跪去,所以只深深地鞠了一躬,道:   “还请两位先生为我儿子讨回公道。”   卢栓子一个大汉也忍不住红了眼,声音哽咽着。   他现在虽然和妻子又有了一个孩子,但是从来没有忘记过大儿子。   “孩子失踪那天的事,你还记得清楚吗?”   卢栓子点点头,“我那天在外头干活,有人跑过来跟我说我儿子丢了,还说是被拐子拐跑的,就连忙跑回家带着兄弟们找人。可是找了很久,连个影子都没有找到。   我那天还抓住一伙拐子,可他们拐的孩子里也没有家旺,而且也没听说过还有其他拐子团伙在附近作案。”   卢栓子一提起这些细节,脑门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拳头紧紧地攥着。   自从大儿子失踪以后,卢栓子就经常招呼自己的弟兄们在附近抓拐子。   一旦抓住就会打个半死,还会询问自己孩子的下落。   可惜他什么都没有打听到,现在的拐子太过猖獗,能卖的地方太多,他也只是个有些力气的普通老百姓,很难查到什么线索。   要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卢栓子早就抛开一切去找孩子了。   如今虽然又有了个小的,弟弟那边也添了一个,可不管是谁心中都有个疙瘩。   养这两个小的时,大家明显小心了许多,完全不让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宁可耽误活也把孩子给看紧了。   村子里的孩子从来没有这样养的,都是从能爬开始就扔地里不怎么管,可他们实在是吓怕了。   “你记得当时谁是最后一个见到家旺的?”   “那天我听我妈说,她早上家旺吃了饭之后就跟往常一样跑出去玩了。农村孩子,这么大的都是放出去不怎么管的,他们也不会跑很远,吃饭的点也会自己跑回来。   可等到饭点的时候,我妈却没看到他回来,她就去找了家旺平常喜欢跟着一块玩的孩子,他们说今天都没有看到家旺,他们还觉得奇怪呢。”   卢家旺年纪不大,在当时却是差不多年龄孩子的孩子王,大家都喜欢跟他玩。   甘姑姑的丈夫虽然去得早,可他们家却是有家底的,卢栓子和王翠花夫妻还有甘姑姑另一个儿子,也都是能干的。   所以家里过得比较红火,卢家旺作为唯一的孙子辈,时不时能拿到村子里其他孩子过年时候才能吃到的糖果,还经常大方地分给小伙伴们。   “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是被拐子给拐了?”   “我记得当时邻村就有孩子被拐跑了,那段时间我妈还把家旺关在家里好几天。不过我们村你们也看到了,想要离开村子,就村口一条道,所以很快大家又松懈了。   村子里谁不认识谁,真要是进了陌生人,肯定会有人发觉,到时候注意着点孩子就不会丢。没想到,拐子就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把人给拐跑了。”   甘宏博听到这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卢家旺被拐了是后来才知道的,具体什么情况并不太清楚,就知道被拐子拐跑了。   “表哥,我怎么记得你说过没人见过那个拐子啊?那他怎么办到的?拐子不会就是村里的人吧?”   卢栓子闻言愣了愣,然后连忙摆手:   “怎么可能会是我们村的人,大家关系都好着呢,没有谁那么缺德会干这种事。”   “如果不是村里人,那拐子是怎么进村子把家旺拐走的?”   “这都是我这个当爹的不靠谱,那孩子那天拿了钱,估摸着自个跑村口等货郎了。”   卢栓子想起这件事就很后悔和懊恼,那些钱还是他给孩子的。   当时他揽了一份大活,得了钱就忍不住嘚瑟。   老娘让他别给孩子钱,孩子还那么小呢,手里不能拿钱。   可他就是不听,明面上把钱收了回来,可私底下还是偷偷给了。   这个村庄虽然距离上海并不远,可很多人除非是去找活干,很少会去上海,甚至一辈子都离开村子的都有,因此经常会有货郎挑一些生活用品过来贩卖。   齐铭:“那天有人看到货郎了?”   卢栓子摇了摇头,“经常跑我们村的货郎那天也来了,不过他说没见到孩子,也没见过其他货郎。还跟我们说他去其他村子,确实有人假扮货郎偷孩子的事,这让他们的生意更不好做,去哪里都容易被人当贼看。”   “所以你们认为孩子是假货郎带走的,其实并没有人看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卢栓子老实地点头应着,“是的。”   有的货郎挑的箩筐或者箱子特别大,里面可以塞下孩子,只要把孩子弄晕,很容易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孩子带走。   这还是经常到村子里卖货的货郎说的,这也是他平常只带小巷子小箩筐的原因,生怕有人误会。   “那段时间除了家旺,村子里还有差不多大的孩子失踪吗?”白向墨问道。   埋在地下的尸骨有三具,而且都是差不多时间杀死和埋尸的。   “没了,家旺丢了之后,我们村就特别地小心。”   齐铭:“附近村子呢?”   “这倒是有,其他村子不像我们村子位置好,他们村子哪里都能进,所以有人紧盯着那一年还是丢了四个孩子。后来时不时会听到有村子丢孩子,我们村就再也没有了。”卢栓子痛心道。   现在的农人家里,没有一个是闲着专门看孩子的,很多女人刚生下孩子没多久就下地干活了。   卢栓子家已经算比较殷实的了,甘姑姑除了看孩子也还得干家里的活,还养猪养鸡种几厢菜地,农忙的时候也得下地。   这么大的孩子背身上又太重,只能带着一块干活。   有的孩子调皮喜欢乱跑,有人就用绳子把他们拴在树上。   可即便如此,也难免有疏忽的时候。   而且很多四五岁的孩子也开始要帮家里干活了,去捡点干柴挖点虫子野菜什么的。   “四个?!”白向墨震惊。   “对。”卢栓子苦笑,“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过得已经够艰难了,还有那黑心人不干好事!”   齐铭:“他们都是男孩吗?”   “有一个是女孩,其他三个是男孩,有一个才刚满周岁。孩子放院子里,大人转身进屋拿东西,出来的时候孩子就没了。”   齐铭:“你还记得他们是哪户人家吗?”   “记得,我当时知道消息就跑过去了,看能不能查到什么线索。”   “在家旺失踪之前,有孩子失踪吗?”   “有的,基本都是女孩。”卢栓子眉头皱得紧紧的。   女孩子一旦被偷,让人没法忍心想下去。   男孩还有可能卖给没有儿子的人家当儿子,女孩基本上就是去卖进窑子,很少有正经去处的。   问完卢栓子,齐铭又询问来到卢家的其他人,他们所说的都跟卢栓子差不多。   没有人见过拐子,只是凭借推断,认为是拐子将卢家旺给拐跑了。   卢家旺那天早上出了家门以后,就没有人见到过他。   齐铭和白向墨暂时离开卢家,甘宏博忍不住问道:“齐先生,老师,你们有什么想法了吗?”   目前的口供,甘宏博完全看不到一丝线索。   齐铭并未回答,而是说道:“孩子失踪时,正好是春耕时节吧?”   “对,那天大家都忙着,所以直到很晚才发现孩子丢了,早就不见人影了。”   “春耕时,村子里也不会一个人都没有吧?”   甘宏博虽然没有下过地,却也知道这不可能。   “村子里还有手脚不方便的老人守着呢,而且家里的活也很多,不可能都去地里。”   齐铭颔首,“你对这个村子还挺熟吧?”   “熟的,我们家亲戚不多,很多还都在外地,所以从小最经常走的亲戚就是姑姑家。我小时候经常来这边玩,长大了有空也会过来看我姑。”   “那你带着我们走一圈吧,尤其是孩子们喜欢去的地方。”   甘宏博不明所以,点头应道:“好,村子这么多年没什么变化,这些我熟悉得很。”   甘宏博带着齐铭和白向墨走了一圈,完全不明白两人在干什么、想什么,好像就是出去溜达了一圈一样,也没有找人问话。   准备回到卢家的时候,齐铭停了下来,目光望向了卢家隔壁。 第111章 仙灵   卢家在村子里的位置属于比较偏的地方, 只有一户邻居挨着的,其他人家最近也要走二三十米。   卢家在村子里算是殷实人家,房子修建得很宽敞漂亮, 院子围墙都是用砖砌的。   而隔壁那户人家条件明显差很多, 房子是黄泥夯的土房子,连瓦片都用不起用的是茅草做的屋顶。   院子也只是用细木枝扎的篱笆, 从外面能清楚的看到院子里情形。   此时正门大开, 还能看到屋子里的情况, 里面有人在走动。   “卢家旺失踪的那天,这户人家也没人看到卢家旺吗?”   甘宏博看了那一眼那个屋子, 也不是很确定道:   “应该没有吧, 没见他们提起过, 都说那天没人看到家旺。”   齐铭并未言语, 而是找到卢栓子询问。   “没有, 那天隔壁赵婶婶正在屋子里干活,并没有看到家旺从家里出来。”   “那是什么样的人家?”   卢栓子老实回答道:“平常只有赵婶婶和他的孙子在家, 他的儿子儿媳都在上海干活。赵婶婶家一向子嗣艰难,他就只有一个儿子, 其他的都没有坐住。她儿子也继承了她这一点, 前几个孩子都夭折了,就剩下这么一个,身体还很不好。   他们家原本也没有这么穷的, 都是因为家里有病人所以才被拖垮的。”   齐铭又问:“她和你们家关系怎么样?”   “赵婶婶是个特别热情的人, 平常我们两家关系特别好,经常互相帮衬。”   卢栓子不明白怎么问起了赵婶婶家, 甘宏博却很清楚。   “齐先生, 你不会怀疑是赵婶婶吧?”   卢栓子一听, 顿时吓了一跳,连连摆手:   “你们搞错了,搞错了,这件事怎么可能跟赵婶婶有关系!赵婶婶这人真的特别的好,也特别的喜欢孩子,对家旺跟对亲孙子一样,她不可能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甘宏博也连连点头,“你们没接触过赵婶婶,要是接触了就知道了,她不可能跟家旺的死有关。”   “不用紧张,我不过是例行询问罢了。”齐铭笑道。   卢栓子还是有些不信,“就只是问问?”   “这是我们查案的必经程序,和死者有关的人我们都会查,包括你们我们也会查。”   卢栓子很是诧异,“我是亲爹也要查?”   “是的。”齐铭肯定道。   甘宏博望向白向墨,白向墨朝着他点了点头,   “查案时是不会放过一丝线索的,宁可做无用功也不能缺了一块。有时候不起眼的一件事,反而成了关键。”   甘宏博感觉自己受教了,“原来查案这么麻烦啊,难怪警察局老是抱怨人手不够。我还以为他们是托词,看来也不完全如此。”   卢栓子也不再纠结,虽然他依然觉得没什么好查的。   齐铭:“赵婶的孙子多大了?”   卢栓子道:“他刚满八周岁。”   “和你儿子差不多一样年纪?”   “是的,他们就是前后脚生的,我儿子比他孙子大了一个月。”   卢栓子表情黯然,若是他大儿子没死,现在也跟赵婶婶家的孙子一样大了。   齐铭好奇:“家旺以前不喜欢和赵婶的孙子一块玩吗?”   两家是邻居,两个孩子又是同龄,若是能玩到一块,按道理卢家旺出门的时候,应该也会叫他才对。   “赵婶家的孙子狗子从小身体不太好,在五岁之前很少出门,我们从前做邻居都没见过几次,所以家旺平常出去玩也不会去找他。”   齐铭点点头,朝着赵婶家迈步。   一行人还未走到门口,屋子里的人就察觉到他们的到来,连忙走了出来。   赵婶看着眼前一行人,表情透着诧异。   她看向卢栓子:“栓子,这几位是?”   “卢栓子连忙跨步进了院子,介绍道:“赵婶,这两位就是鼎鼎大名的神探齐铭先生和白向墨先生,他们之前查了很多案子,有的案子警察都没能查出来,他们就查出来了!”   赵婶愣了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表情有些紧张。   “哦哦,之前你妈提起过,没想到这么年轻啊?”赵婶手足无措,“那你们来我家是干嘛?”   卢家想要查案的事瞒不过村里人,自从那条路下面挖出三具小孩的尸骨,甘姑姑就开始不停念叨那个失踪的孙子。   甘姑姑一直想要找人查清楚,可警察局已经定案,都是村里人也没啥门路。   原本以为甘姑姑就此罢休,没想到真把人叫过来查了。   要不是甘姑姑担心太闹腾,影响齐铭和白向墨查案,村子里的人早就过来围观了。   作为邻居的赵婶则更清楚怎么回事,却没想到会找到她家里来。   卢栓子顿时红了眼,哽咽道:“我娘的梦是真的,那三个孩子里有一个就是家旺。”   “啊?不会吧?不是都说成了白骨了吗,怎么还能看出是家旺?是不是搞错了,家旺不是被货郎拐走的吗?”   “白先生做的鉴定,他是全上海最厉害的验尸官,就算化成灰都能认出来的!”   赵婶震惊不已,一脸不可思议,上下打量着白向墨。?   白向墨朝着她微微颔首,并没有解释什么。   齐铭向前一步,朝着她露出温和的笑容,“赵婶,您好。我想跟你问一下情况,可以吗?”   “问,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问我干什么?”   齐铭笑道:“不应紧张,我只是例行查问。”   “我没有紧张,就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问我?”赵婶停了一会,突然瞪大眼,“你们不会怀疑是我吧?!”   赵婶瞪着卢栓子,情绪顿时变得激动起来。   “栓子,你赵婶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你竟然怀疑是我害死了你的儿子?你可真是良心喂了狗了!我这些年真的是瞎了眼了!”   卢栓子吓了一跳,连忙解释:“赵婶,您别急,我什么都没做!两位先生说是例行调查,只要跟家旺有关系的都会查。”   赵婶狐疑地看着他。   齐铭又将之前的解释说了一遍,赵婶的情绪才没有那么激动。   “卢家旺消失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我一直都在家里,我家里有个生病的孙子,我平常很少去太远的地方。”   “当时家里只有你和你的孙子狗子?”   赵婶点点头:“是的。”   “你那天没有看到卢家旺?”   赵婶望向卢栓子,“我以前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你怎么都没提?”   卢栓子讪讪地抓着头。   赵婶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这才道:   “那天正在整理家里,忙活了一上午,那天连吃饭的时间都忘了,还是孙子说饿了,我才记得去做饭的。我根本没有注意外头,家旺平常也不找我家孩子玩,所以也没进来打招呼。”   “那时候你孙子在哪里?”   “他都在里屋呢,大夫说他身子弱五岁前不能见风,也最好不要见人,否则会过病气。”   卢栓子疑惑道:“婶子,你不是说是你找的仙灵说的吗,怎么成了大夫?”   “他们都说了,你平常没注意听我的话。”   “仙灵?”齐铭挑眉。   赵婶解释道:“就是能跟仙人通灵的人,她特别地有本事!能够从热油中取小鬼,还能将鬼镇在符咒里斩断小鬼!”   齐铭瞟向白向墨,这是白向墨最开始跟他介绍化学知识的时候,曾经举过的例子。   白向墨也想到了,两人默契地笑了笑。   甘宏博是受过现代教育的,学过数理化,很清楚这里头的门道,直接啐了一口: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都是忽悠人的!我也能做到。”   赵婶表情不太好看,干笑道:“我知道你们城里人尤其有文化的年轻人不喜欢这个,可我们乡下人不讲究。”   齐铭并不想这时候科普,继续问道:“那个仙灵是谁?现在在哪里?”   “她早就走了,至于她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她是高人,不喜欢一直留在一个地方。当初要不是她,我孙子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提起那位神婆,赵婶十分地虔诚。   卢栓子也知道那个神婆,道:“那个仙灵之前住在隔壁村,家旺失踪的时候,我还想找她帮我算一算家旺被拐到哪里去了。那神婆说家旺这辈子和我们家无缘,已经跑去真正有缘的父母身边去了。   还说家旺是个富贵命,新的父母是个有钱的。我们太穷命太薄,镇不住他,所以被拐走也是命中注定。”   卢栓子越说越生气,“呸,什么仙灵,根本就不准!家旺明明是被人故意害死的,当初要不是她骗了我们,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没去找人!”   想到孩子就死在距离村子不远的小路上,他这些年不知道在上面走过多少回,在孩子身上踩了多少次,心就跟刀割了一样难受!   赵婶唬了一跳,“哎哟喂,栓子,你可不能对仙灵胡说八道,仙灵能耳听八方,她要是听到肯定会责怪你的!”   “赵婶,那什么仙灵就是骗人的,她要是准,我家家旺怎么不像她说的一样?他死得太惨了!我要是当初继续查下去,也不至于让家旺死了都不得安宁。”   卢栓子忍不住痛哭起来,他一直忍着,不想因为自己的崩溃让侦探不能好好地查案。   可现在提起那仙灵,就想到了很多,顿时一下子就憋不住了。   赵婶慌了,又是拍腿,又是双手合十保佑。   “栓子,仙灵也没有说错了啊,家旺肯定是去另一世去找他真正的父母了。”   卢栓子听到这话更难过了,谁能接受自己孩子不是自己的说法?   当初是实在找不到,听了那些话是当作安慰。   现在知道孩子已经没了,这种话听在心里就跟一刀刀割在心上有什么区别? 第112章 巧合   卢栓子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可赵婶毕竟是自己的长辈,还是多年的邻居,他没有朝着她发火, 瓮声瓮气地说道:   “婶儿, 家旺是被人害死的!如果不是那该死的恶人,家旺现在还活蹦乱跳的!要是让我找到那个害死家旺的凶手, 我一定把他碎尸万段!让他断子绝孙!”   卢栓子气愤不已, 脑门上尽是青筋。   他个子高, 常年干体力劳动,一身腱子肉, 看起来气势十足, 非常可怖。   赵婶被吓了一跳, “你, 你这孩子, 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害死不害死的, 仙灵……”   “赵婶!你要是还想跟我们家来往,就甭跟我提什么仙灵!我要是找到那臭婆娘, 我也把她给撕了!”   卢栓子也没再废话, 气呼呼地走出去了。   他实在听不了赵婶说的话,兴许对方是在安慰他,可他听在耳朵里, 怎么都觉得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孩子!”赵婶楞在原地, 脸色很是难看。   她感受到齐铭几人都在看着她,她一脸讪讪, 委屈道:   “我这不都是为了他好吗, 这孩子真的是魔怔了, 竟然连仙灵都敢诋毁,这会有报应的啊,你们说是吧?”   甘宏博眉头紧皱,“报应确实会有,不过不会是卢家而是害死卢家旺的人。”   离开了赵婶家,甘宏博忍不住道:“愚昧的人真是让人气得牙痒痒!”   作为一个医学生,甘宏博现在不只在学校里学习,还会跟着慈善机构进入村庄去义诊。   这不仅是做善事,还锻炼自己的实践能力,为自己的医术积累经验。   因此,他也见过不少愚昧无知的人,虽说有些人是因为没钱去看病,只能借助于神鬼,可有一些却是因为愚昧无知。   很多底层老百姓不信西医,甚至也不信中医,只信什么符水或者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是不肯去看正经医生。   有时候明明病情并不严重,因为封建迷信导致病情恶化,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白向墨却道:“我认为这个赵婶有问题。”   齐铭点点头,“我会加派人手调查她。”   “你们不会真的怀疑她吧?”甘宏博表情纠结,他经常跑姑姑家,因此对赵婶也很熟悉。   赵婶在村子里口碑一直很好,是个特别热心肠的人,虽然愚昧得令人生气,但也不代表每时每刻都是令人厌恶的人。   “她刚才的表现和你们所说的疼爱卢家旺,是个热心友善的人差距很大。”白向墨直接道。   甘宏博也不是没有察觉赵婶的反应不对劲,可依然难以接受熟悉的人会是嫌疑犯。   “如果真的是她做的,那也太可怕了。”   齐铭:“有其他办法确定另外两名死者的身份吗?”   “另外两具尸骸并没有明显的特征,看来只能利用头颅进行复原。”   “复原?”甘宏博很是好奇。   “利用头骨以及人的生长周期特点,用石膏进行复原。”   甘宏博惊讶极了,“竟然还能这样!?”   “我做得不是很好,相似度估计只有六成左右。”白向墨遗憾道。   白向墨的工作生涯中,并没有运用到这项技术的时候,只是上学的时候练过。   工作后他们部门已经由专门的技术人员利用电脑进行复原,要更加地先进和准确。   因此他没有太多的实践机会,原本他这一门学得只算是还行,极少练习就更难以精进。   “足够了。”齐铭道。   在齐铭去找其他线索时,白向墨开始对另外两位死者的头颅进行复原。   他一开始并不急着拿那两位死者的头颅练手,而是用教研室搜集到的头颅进行复原,感受一下手感。   虽说法医学教研室对比其他科目,政府扶持的力度并不大,可教研室里还是搜集到不少东西进行教学的。   白向墨借此机会一边进行复原一边教学,还通过大家的意见提高自己的动手能力。   在十几个学生中,有一位具有绘画功底的学生对此非常地有天赋。   他平常就喜欢画人,因此比其他人更有悟性。   齐铭则去调查和卢家旺差不多时间失踪的两个孩子,他们和卢家旺差不多大,两家父母都以为孩子跑出去玩的时候,被拐子拐跑了。   乡下孩子都是散养着的,两个村庄都是四通八达,若真的有拐子,很容易被拐跑。   凑巧的是,三个孩子的生辰八字都是一样的。   查到这里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三个孩子的死,是凶手为了某种仪式而杀的人,是早有预谋的。   “我查到那两个孩子消失的当天,赵婶都在那几个孩子所在的村庄里探亲。”齐铭说道。   几座村庄距离并不远,彼此之间都有来往,拐个弯就沾亲带故。   再者每个村都有自己独特的货物售卖,比如这个村庄卖豆腐,那个村庄卖猪肉,因此彼此来往也就更加频繁。   白向墨皱起眉头,“卢栓子说过,赵婶并不喜欢出村。”   这里的村里女人大多数是不裹脚的,可她们平常也不喜欢出门,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出过村。   顶多是外来媳妇出嫁时离开了曾经所待的地方,嫁出去之后也极少回娘家,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   赵婶是外来媳妇,娘家就在丢了一个孩子的隔壁村,距离不远却也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娘家探望。   可那两个孩子消失的那几天,她却一反常态地频繁出门,非常值得怀疑。   白向墨问:“那个所谓的仙灵呢?当时她有没有出现在那里?”   齐铭点了点头:“她们都是同时出现的,赵婶会去串门的借口之一,就是去拜仙灵。”   仙灵出现,迷信的村民不少人都会过去瞧热闹,希望仙灵能给自己化解灾难带来好运,孩子也就更加没人看管了。   “村民就没有怀疑过什么吗?”白向墨不解地问。   仙灵出现在哪里,那里的孩子就被拐了,就算怀疑不到仙灵的头上,很可能也会怀疑仙灵是个祸害。   很多人并没有固定的信仰,见谁灵才会信谁。   “不仅没有怀疑,她提前算出那几个孩子有大劫或者与仙家有缘,还忽悠了更多的人信她,觉得她是个有仙力的。”   白向墨深深吐了一口气,愚昧真的是害死人啊。   那仙灵又擅长忽悠,在后世很多受过教育,被各种信息轰炸的人,还经常被各种诈骗电话等欺骗。   在这个世界,不仅落后愚昧,信息闭塞,还处于动荡不安的年代,百姓难以利用自身力量改变命运也就更加相信神佛,想要忽悠众人对比后世就更容易了。   齐铭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你们复原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最迟明天就能彻底完成了,相似度应该有百分之七十左右。”   “那明天我把两人父母带过来?”   两个孩子都没有拍过照,无法利用照片对比复原的模型,需要将两人的家长带过来辨认。   “恩,下午就可以过来了,那时候肯定已经完成了。”   白向墨和齐铭其实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另外两名死者就是和卢栓子一块受害的人。   不过为了严谨,没有到确定的那一刻,他们不会胡乱抓人。   否则只要把人给抓了,哪怕不会上刑,对于这个世界的女性来说也会是极大的耻辱。   如果抓错人,哪怕事后澄清也于事无补。   第二天下午,齐铭命人将两个孩子的父母运到白向墨的教研室。   来的人是两个孩子的父母,原本孩子的妈妈都不太想跑上海,哪怕她们都很关心自己的孩子。   他们的村庄对于摩登的上海人来说非常的近,可对于他们来说上海非常的遥远和繁华,不是他们这种穷人可以去的。   连男人们说要去上海都非常胆怯,何况一群连村口都很少去的村妇。   可齐铭要求他们务必到达去辨认,他认为母亲要比父亲对孩子更加了解,毕竟带孩子的都是妈妈。   两个孩子已经去世这么长时间了,而且复原并不能跟孩子生前一模一样,带上妈妈更合适。   两个孩子死的时候还小,都还没有取大名,一个叫狗子,另一个叫黑蛋。   狗子父母和黑蛋父母战战兢兢地坐在车子里,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坐在‘叭叭车’里!   从前能凑近看一看,都已经觉得非常幸运了,他们竟然还能坐!   里面那么漂亮,他们看着身上打着补丁的衣服,要不是被催着,根本不敢坐下去,生怕把人家的车子给弄脏了。   这跑一趟光是油钱都不知道够他们吃多少顿了,哪怕明知道是去做什么,理应心情沉重才对,可这样的待遇实在是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让他们久久不能平静。   他们上车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不知道多羡慕,都觉得他们真是走了大运了,竟然还能坐上洋车,真是太长脸了。   黑蛋妈还坐不惯,一开始还很拘谨,后来一直感觉晕乎乎的也就顾不上想那么多了。   四人从两辆车上下来,彼此看向对方,非常默契地凑近,互相给对方打气。   看看他们来的地方,这也太漂亮了,简直跟仙宫一样!   男人们还罢了,他们时不时会跑上海打零工,虽然去的都是码头之类的地方,可对上海的美和先进还是体会过的。   女人们就不一样了,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上海,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这种激动的情绪一直延续到他们看到复原模型之前,当他们看到复原的石膏像时,全都瞪大了眼睛,完全忘记自己在什么地方,顿时嚎嚎大哭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拖到现在才更新ORZ,为了补偿留言有红包,么么哒~~~   后面会努力日更到完结~~爱大家~~~   感谢在2021-10-10 23:37:18~2021-10-20 23:4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凤 72瓶;好心情 30瓶;橙君 10瓶;口口口 8瓶;凌轩 2瓶;月夜№修罗、珏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蛇打七寸   “狗蛋!”   “狗子!”   狗子妈和黑蛋妈看到复原模型, 眼泪刷地一下落了下来,激动地冲了过去。   要不是白向墨早有准备,让人将复原模型护住, 两人估计现在就抱着复原模型痛哭了。   就连感情相对比较内敛的狗子爸和黑蛋爸看到模型的时候, 也忍不住红了眼。   刚才坐车的兴奋,一路的嘚瑟完全消失, 只有回到现实的痛苦。   孩子失踪是他们做父母一辈子过不去的槛, 虽然他们还有其他孩子, 可也不意味着就能忍受这么孩子的离去。   若不是还要顾着其他孩子和上头的老人家,他们会不顾一切代价去找孩子。   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 希望两个孩子被拐子卖到富贵人家, 可现在看到复原的模型,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积压在心底的悲伤和痛苦一下子全都涌上心头。   现场的人看到这两对父母, 也不禁觉得喉咙发涩,却又尽责地拦住他们不让他们因为情绪太过激动, 导致模型被他们所破坏。   直到等四人的情绪稍稍缓和,白向墨才走向前询问道:   “你们确定他们是你们的孩子吗?”   狗子妈已经哭得快要昏厥过去, 声音嘶哑, 指着其中一个模型道:   “这就是我们家狗子,我这个当妈的绝对不会认错的。”   黑蛋妈也道:“是我们家黑蛋,黑蛋啊, 你怎么那么命苦啊! 你怎么就丢下娘走了啊!”   两个女人直接瘫软坐在地上, 抹着眼泪,难以接受现实。   谁能想到自己的孩子竟然就被埋在家附近, 被那么多人踩着, 永世不得超生。   确定了二三号尸体的身份, 齐铭直接命人将赵婶捉拿归案,警察还在赵家翻出了供奉台上翻出了那三个孩子的贴身遗物,比如长命锁、肚兜等。   面对那么多证据,不需要严刑拷打,赵婶就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不仅如此,警察还根据赵婶提供的信息将那仙灵捕获。   赵婶的孙子来得不容易,之前不是怀的时候给掉了,就是生下来没立住,这个孙子从小体弱多病,是他们一家人心中的痛。   赵婶的儿子儿媳,为了更好地养孩子,除了在家里种地,还经常跑外头打零工赚钱,好给孩子买药吃。   赵婶这些年不仅把家里掏空给孙子买药买各种补品,还经常找当地的神婆神棍去做法,希望能让老脑疯读加天爷将这个孩子留给自己。   只要是能让孙子健康活下来,她不管什么方法都愿意去试,直到遇到了那位‘仙灵’。   赵婶被仙灵的‘仙法’所折服,认为她是真正的仙人,所以特别地信服。   白向墨皱眉,“那个仙灵提议的恶毒法子,用其他小孩的命换赵婶孙子的命?”   那所谓的仙灵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外头战乱,因此她并没有跑太远,在另外一个村庄找到了她。   齐铭摇了摇头:“不算是。”   白向墨诧异,抬眼望向齐铭,“这是什么答案?”   “那位‘仙灵’只是恶意的推动者,她是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人,她多是根据向她求助的人的想法去‘做法’,以使得对方得到心理上的安慰,从而解脱,因而显得她的法术很有效。”   “赵婶和卢家有什么仇?”   白向墨并不相信大家对赵婶的评价,如果赵婶是一个真的喜欢卢家旺的人,怎么可能会亲手害死卢家旺。   而且她是早有预谋,并不是临时起意。   她的关心明显带有目的性,绝对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   哪怕她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普通人面对自己熟悉和喜欢的人也不会这么恶毒。   “两家人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赵婶一直很嫉妒卢家有个健康的孩子。自己的孩子三天两头生病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孩子就没命。天天却看着卢家旺健康地活蹦乱跳,到处玩耍,从树上摔下来也一点事没有。   两个孩子明明一样大,可身体却完全不同。不仅如此,卢家人丁兴旺,卢栓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不像赵家一直一脉单传,人丁稀薄。”   孟明锐不可思议,“就因为这样,所以就把被邻居家的孩子害死?”   “确实是赵婶跟那神棍提起的卢家旺,觉得卢家旺和自己孩子同天生的,一定是对方将自己孩子的健康给吸走了,所以才导致了他的孙子体弱多病,对方却十分健壮。”   孟明锐瞪眼,“不对啊,不是说他们家一直子嗣艰难吗,怎么怪到别人头上了?”   “人一旦嫉妒起来,是不讲逻辑的。”白向墨道。   “没错,哪怕被抓起来,她也一直坚信是卢家人做了法害了自家孙子,她不过是拿了自己该拿的。”   孟明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害死了三个孩子?按道理不是一个就够了吗?”   “贪心。况且,一切不过是她的借口。”齐铭冷笑,“那个神婆也想多赚钱,多个孩子也就多点报酬。”   白向墨脸色发沉,目光透着愤怒。   “这些人完全不尊重生命!这是活生生的孩子,自己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的就不是了吗!?”   孟明锐也感觉到自己的三观受到了极大地冲击,这已经不能简单用愚昧两个字来形容了。   “那三个孩子也太无辜了!真的是飞来横祸,遇到这种无语的事,这两个人把他们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齐铭深以为然,赵婶到现在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顶多懊恼自己怎么就被发现了,怨恨非要将那地方挖开的人,担心那三个孩子的尸骨被挖出来,是否会影响自己孙子的健康。   赵婶对自己倒是没有那么在意,她认为只要能够救孩子,自己就算下地狱也没什么。   只要想到自己孙子身体健康,赵婶觉得什么都值了,因此看到证据之后,也没有做太多挣扎就全都招了。   警察不需要花太多力气,就查到赵婶确实如同那‘仙灵’所说的一样,是想要用邻居家孩子的命换自家孙子的命。   其实更早的时候,赵婶就非常嫉妒卢家有这么健康的孩子,尤其在自家孩子又生病,看到卢家旺在外头肆意奔跑和欢笑的时候,就想将卢家旺给杀死。   后来赵婶听说了‘仙灵’的名声,找到那‘仙灵’祈求自己的孙子能够健康长寿。   ‘仙灵’早就将这附近村庄的村民情况打听清楚,也知道他们家有个病秧子,因此说那孩子本就是不该存于世的,是他们家硬是抢来的,注定命短,只能小心供奉着。   ‘仙灵’只是想借此多捞油水,赵婶则提出了是否能够换命。   ‘仙灵’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从前也确实听人说过有换命一说,为了拿到更多的钱,便是说确实有那么一回事,只不过这极损元气。   赵婶为了救自己的孙子,自然不在意多花点钱,哪怕没有向人借也要做成这事。   “这个恶毒妇人还借了卢家的钱。”齐铭冷哼。   孟明锐捂住胸口:“你别告诉我卢家人借了。”   齐铭却点了点头,孟明锐猛地吸一口气,可还是忍不住拍桌怒吼,“真她娘的气人!”   白向墨皱眉,卢家人若是知道这笔钱是用来做什么的,不知道膈应成什么样子。   “赵家孙子的身体是怎么好的?”   齐铭眼神里透着复杂,“确实是在做法之后不久,慢慢好起来的。”   这也是赵婶不后悔的原因,反正自己孩子就是这么治好的,只要孩子好了,她就算没命也值了。   孟明锐诧异:“这是巧合,还是真的有效?”   “他们在做法后有送去医院或者找新的大夫治疗吗?”   白向墨问道,他总觉得这些事未免太过巧合,一个一直虚弱的孩子突然身体好了,难怪这赵婶死到临头也不后悔自己做过这么残忍的事。   对她这样的妇人来说,保住自家的根比什么都重要。   齐铭摇头,非常肯定这一点。   白向墨摸摸下巴,“那是怎么一回事?我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更不相信这种邪术会有用。”   白向墨也见过赵婶的那个孙子,虽然比普通的孩子还是瘦小了一些,看着气色也没有其他孩子好。   不过他现在确实能跑能跳,不像以前一样门都没法出,动不动就要离世,现在瞧着是能养大的孩子。   “要是真就这么巧呢。”孟明锐挠头,不明白白向墨为什么要细究这个问题。   “如果不查清楚,这个案子闹这么大,有心人只要一查就知道怎么回事。那么他们如果真的相信这样的邪术可以救孩子一命,然后也利用这样的手段杀人怎么办?”   孟明锐脸色一变,“不、不会吧?”   “确实有这种可能。”齐铭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尤其对于走投无路的人家来说,他们很可能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现在的人命不值钱,再加上有赵婶孙子这个例子摆在这,难以预料这件事传开会带来什么影响。   白向墨想到一种可能,道:“那个孩子以前是病得不能出门,还是因为他比较虚弱所以赵家人不让他出门?”   “这有区别吗?”孟明锐听得有些晕。   齐铭看了白向墨一眼,朝着他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去查。”   齐铭很快查清楚了究竟,“那孩子是早产,从小就被关在家里,一直不敢放出来。我命人去询问给那孩子看过病的大夫,他们都说他先天不足,小时候确实凶险,后来慢慢调养就好多了。   只是赵家人一直很紧张,生怕孩子出门会伤风得病,所以一直关在家里。大夫也曾劝过,孩子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不需要看得这么紧,可以出去跑跑,但是赵家人就是不信,生怕万一有个好歹。哪里知道越小心,三天两头的越容易生病。”   白向墨挑眉,“自从做法之后,赵家人才开始让那孩子出门?”   “是的,赵婶觉得自家孙子做法之后受到了保护,因此不再像以前一样拘着他。”   白向墨听到这可以肯定,赵家孙子之所以身体逐渐变得健康,跟做法一点关系也没有。   生命在于运动,不管是孩子还是大人,一直窝在家里小心翼翼地活着,不运动不晒太阳,铁打的身体也会变差。   更何况赵家孙子底子本来就不太好,还这样养着,会让抵抗力更差。   过度地小心,有时候反倒会让生命变得更加脆弱。   身边人的紧张也会影响孩子的情绪,导致他也更加敏感,受不得一点刺激,身心都会受到影响,反倒让身体越来越弱。   做法之后,这种紧张和担忧全都消散。   赵家孙子被解禁,因为赵婶认为孩子没有那么容易病倒,不再小心翼翼,让孩子去跑去跳,反倒越养越结实和健康。   “看来我得写一篇关于运动和健康关系的科普文章。”白向墨道。   齐铭笑了笑:“我也会将这件事跟赵氏好好科普科普。”   所作的一切不过只是无用功,还赔了性命,并且让整个家蒙羞。   她的儿子孙子有个杀人犯的妈妈/奶奶,看今后这家人还如何自处?   做法并没有用,也就意味着她孙子的性命依然没有保障,如此总总,看她是否还这样没有遗憾地离开!   蛇打七寸,白向墨一听就明白齐铭的用意,顿时也笑了起来。   虽然不管怎么处置凶手也无法挽回那三个孩子的生命,可让凶手悔恨懊恼地死去,看着他们痛苦,活着的人好歹有些安慰。   同时也警告一些想要或者正在打算犯罪的人,他们所做的一切不仅没有意义,还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快到完结,我的脑子就不转了,完全不知道怎么下笔ORZ   感谢在2021-10-20 23:48:21~2021-10-27 00:1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湛、萤火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凡、evak教徒、Dhdyif 10瓶;水晶 8瓶;紫雾弥漫、子衿2006 5瓶;土土每天都很棒、不打烊、大饼饼、凌若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空气栓塞   “根据尸表检查, 确实像是心肌梗塞导致的死亡。”   白向墨对尸体进行初步尸表检查,对一旁等候的死者家属说道。   死者家属是死者的女儿,是一位从海外留洋归来的千金小姐, 穿着一身洋装, 非常的时髦。   听到这句话,她非常的不满意, 皱起眉头反驳:   “这不可能, 我父亲并没有心脏病, 他的身体一直很好。”   虽说她的父亲在生前生了一场病,可也就是因为受凉导致的发烧感冒, 病情还比较严重, 烧到了三十九度五, 可也不至于会引发心脏病。   周莹莹最后一次见到父亲的时候, 父亲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 还跟他聊了一会天,怎么到了下午, 说没就没了。   周莹莹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突然!   哪怕医生告诉她,她的父亲死于心脏病, 心脏病就是这样地突然, 让人猝不及防,她也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因此她找来了全上海最负盛名的法医,想要让他一查究竟。   没有想到, 白向墨的结论依然跟那些医生一样。   一旁一位穿着西装革履, 态度恭敬的男人道:“小姐,先生这段时间非常地忙碌, 每天顶多睡三个多小时……”   “闭嘴!”周莹莹恼怒的打断他的话, “我不信我爸爸这么脆弱!”   男人轻叹一口气, 一脸的无奈。   “小姐我们理解您的心情,大家都不愿意相信先生就这样离去,可事实摆在眼前。白先生是上海最顶级的法医,他都说了先生是死于心脏病……”   白向墨摇头道:“这只是我初步检查得出的结论,想要获得确定的结论,需要解剖。”   “这怎么行!”男人脸色微变,“先生已经去世,怎么还要去惊扰他的安宁。”   白向墨并未理会他,目光投向周莹莹。   因为目前并不知道死者死因,也并没有牵扯到刑事案件中,死者又是上海滩上有权有势的人,因此想要对死者进行进一步尸检需要死者女儿的同意。   周莹莹的脸色有些不好,她虽然受到过西方教育,却也不忍父亲死后还不得安宁,尸体被破坏。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父亲的死因没有那么简单。   挣扎几番,周莹莹最终决定同意进一步解剖验尸。   白向墨朝着她点了点头,非常熟练地进行下一步动作。   在获得周莹莹签字的解剖同意书之后,白向墨就带着自己的学生们开始进行尸检。   白向墨现在有五个学生,是他收的第三批学生。   前面两批都已经顺利毕业,并且已经走入了工作岗位,现在是第三批,学生数量较之之前更少了。   现在想要培养法医人才并不容易,法医这个职业依然受到歧视,而且招收的又是前途光明的医学生。   法医人才毕业后不管是薪酬还是社会地位都要差很多,因此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加入进来。   不仅如此,政府的支持、师资力量也不足等,导致困难重重。   其他地方同类型的教研室大多已经关闭,上海这边能办下来,是白向墨依靠自己的名声和华兴集团的支持才能勉强维持。   可即便如此,生源依然很少,和缺口所需人才完全不匹配,不少地方依然用旧式的仵作进行尸检。   白向墨也并不灰心,他早就预料到这个情况,在他所知的历史上,上海法医教研室置办了一期就坚持不下去了。   他现在还能招到学生,并且这些学生都非常的努力用功,他觉得已经是个进步了。   虽说这一次的学生并没有要求是医学生出身,他需要更多的精力一点点去教导,但是只要有人愿意去学去从事这门职业,为寻求真相而奋斗,白向墨并不介意花费更多时间去教授学生。   一个人的能力和时间终究有限,想要让法医学更好地发展,白向墨觉得这些付出是值得的。   他现在已经不缺钱,也就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在法医学的发展上。   白向墨将死者的胸腔打开,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老师,死者的右心室鼓起来了!里面有气体!”一个学生惊道。   白向墨微微眯眼,“死者并非死于疾病,他死于谋杀。”   解剖室里的人纷纷倒吸一口气。   “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白向墨解释:“有人通过静脉注射空气,导致死者空气栓塞而死。当右心室充满空气,空气团泡受挤压时并不会向前推进,会形成气锁,挡住血流而导致心跳停止。”   死者生前因为生病且想要尽快恢复健康,一直在打吊针。   “空气打入身体也会致死?”学生们诧异极了,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的人很信赖西医,觉得西医治疗效果更好更快,尤其是打吊针输液,能让药效更好更快地进入人体,没有想到如果不小心把空气打入身体会致死!   “如果护士在打针的时候,不小心把空气打进身体就会导致死亡,这也太危险了吧!”   白向墨摇头:“想要导致空气栓塞,空气分量必须要达到一百到两百毫升,甚至更多才能致死。如此大的量,除非是故意,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导致死亡的。”   在场其他人纷纷舒了一口气,他们就说如果这么容易导致死亡,这也太可怕了。   得知死者的真实死亡原因,很快抓住了害死死者的凶手。   凶手是死者身为护士的妾室,与死者身边的助手也就是之前陪同周莹莹的那个男人私通合作,想要将死者害死吞并财产,而故意趁着死者生病时下手。   原本死者并不需要打吊针治疗,凶手为了不留痕迹刻意引导。   死者是个工作狂,想要早点康复便是同意,没想到因此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凶手认为周莹莹只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并不足以为虑,认为他们可以轻易瞒天过海。   哪里晓得周莹莹与死者父女连心,坚持认为自己的父亲死亡原因没有那么简单,坚持要查,这才查出了真相。   白向墨将卷宗封存,放入档案柜中,望着满满当当的档案柜,百感交集。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五年了,这些都是他在这个世界努力的成果,是这五年最有力的见证。   “发什么呆呢?”一个熟悉的气息出现在白向墨身边,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齐铭手搭在白向墨的肩上,贴到他的脸边。   “没什么。”白向墨收回目光。   齐铭上下打量他,面露微笑。   白向墨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他,道:“每次案子结束,都难免有些感慨罢了。”   这次的案子并没有什么难度,查出死亡原因之后,警察局很快就破案了,都不需要齐铭出面调查。   家庭内部纷争导致的命案,白向墨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见过不少。   通常来说,大部分命案都是熟人作案,陌生人无差别报复男相风对来说是比较少的。   可这个案子,依然让白向墨有很多感触。   齐铭闻言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虽没有参与这个案子,却也有所耳闻。   “你在感慨凶手明明是个医者,却利用自己所识去害人?”   白向墨并不意外齐铭猜到他心中所想,两人性格虽然很不同,却极为地默契。   他点了点头,无奈感叹道:“那个女人会知道这个知识,还是从我这里学到的。”   那个身为护士的凶手,以前还在卫校读书的时候,认识一位在白向墨手下求学的法医学生,那学生在闲聊的时候将这一点当做谈资和那凶手提起过。   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记了下来,并用来害人。   “这和你没关系,心有歹念的人,会以菜刀当屠刀,这并不意味着制作或是贩卖菜刀的人是错。真有那糊涂虫胡言乱语,完全不需要理会。”   白向墨摇头笑了起来,“不用担心我,我并不觉得这件事跟我有关系,更不觉得是因为我导致的。”   齐铭捏了捏他僵硬的颈部,也未在继续这个话题,道:“我在维多利亚餐厅订了位置。”   维多利亚餐厅是上海有名的奢侈,两人虽然不差钱,可平时也很少去这样的地方。   白向墨对吃并没有太多的执念,尤其是这种西餐,更觉得可有可无。   平日里,白向墨更喜欢回家吃饭,家里有专门的厨师做饭,手艺非常的好。   两人现在都是大忙人,白喜儿和林宛如也每天忙得不着家,一个忙着学业和一些学生活动,另一个忙着工作,一家人能坐在家里的时间很少,因此格外珍惜晚餐。   除非特殊日子,他们是不会特意在外头吃饭的。   白向墨好奇,“今天是什么日子?”   “你忘了?”   白向墨努力回想,怎么也想不起来。   齐铭笑道:“今天是我们相识五周年纪念日。”   白向墨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也喜欢搞这些了?”   两人都不是什么浪漫的人,平常也就彼此生日的时候,稍微过一下,却也不太当回事。   这还是林宛如作为长辈比较看重的缘故,他们两个大男人都不甚在意。   因此白向墨没有想到,齐铭还会记得这个,从前也没有纪念过。   “可愿赏脸?”齐铭笑着朝白向墨行了个邀请的绅士礼。   白向墨有些怅然,回首这五年也有诸多感慨,当时刚穿到这里,极为的狼狈,若非遇到齐铭,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哪怕能活下来,白向墨为了生存也不敢保证自己是否像现在一样,依然能够保持正义。   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要比前世更难维持原则,一着不慎,就会堕落。   上一辈也会遇到很多黑暗,每一个命案之下都有令人愤怒的现实,却也比这里清明得多。   这并不是一个让白向墨感到愉快的时代,却从不曾后悔来到了此地。   白向墨嘴角微微勾起,握住齐铭的手,“必不可辜负。”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这么久才更新= =,每次到了完结就不知道写啥,ORZ。   后面还有一个案子,我总想着要复杂一点才好当收尾案子,结果越想越乱。我放弃了,能力不允许,最后一案依然是个简单的案子,大家如果没兴趣可以就此打住~~最后一个案子我会以番外方式去书写。   感谢在2021-10-27 00:12:45~2021-12-02 18:5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童炎佑 2个;咸鱼本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鱼本鱼 42瓶;15031072、玫红色的云 40瓶;日免 30瓶;大饼饼 29瓶;evak教徒 20瓶;suibian珊、闲啷个鱼、骑墙摇杏花 10瓶;不打烊 9瓶;雪舞血影 6瓶;落诺、行走的蘑菇 5瓶;may 4瓶;lovjae 2瓶;月夜№修罗、Yui、梦入南墙、28263172、不知今夕何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番外一 晋江独家发表   番外1   深夜的上海透着丝丝凉意, 一辆车子驶过寂静的街道。   白向墨坐在汽车上,揉捏着鼻梁。   接连几天的高强度工作,让他的头隐隐作痛。   侯三扫了一眼后视镜, 道:“白先生, 你要注意休息啊。老大去北平之前可交代了,让我看着你, 不能让你操劳过度。”   白向墨也深知健康的重要性, 可这几天正好事情都赶到一起了, 接连遇到案子,死的还是大人物, 只能加班加点的完成工作。   “今天这个案子结束, 我接下来就能休息一阵子了。”   “那我明天晚一点过来接你?”   侯三被齐铭派到白向墨身边工作, 既是司机又能保护他。   上海现在并不太平, 需要侯三这样机灵的人跟在白向墨身边。   白向墨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他的学生们跟着他也学了不少,也得给一点时间去消化。   “你明天不用过来了, 我明天休息一天。”   侯三闻言很是高兴,“白先生, 你可算愿意休息了。你再不休息, 老大回来我都没法交代了。”   齐铭离开上海之后,白向墨就没人监督,每天起早贪黑, 侯三眼睁睁看着他脸色一点点变差的。   侯三也试图劝过, 可根本不管用。   “他什么时候回来?”   白向墨算算时间,齐铭已经离开了大半个月了。   两人很少分开这么长时间, 让白向墨很是不习惯。   还好有工作, 否则他会觉得更漫长。   “估摸还有一阵, 现在到处不太平,事也比较难办。”   白向墨叹了一口气,齐铭离开的时候就说过这次估计要在外头比较长的时间。   他并不是黏糊的人,却也很不喜欢分隔两地的感觉。   回到家中,白向墨发现家里的灯依然亮着,白喜儿竟然还坐在客厅里。   “小姑,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明天不用上课吗?”   白向墨看了看表,现在已经11点多了,往常这个时候,白喜儿早就已经睡了。   白喜儿看到他,连忙站了起来,表情有些不自然。   “石头,你回来啦。”   白向墨看出她的异样,“小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白喜儿面露犹豫,半晌也说不出声。   白向墨也并不着急,白喜儿现在非常独立和有自己的主见。   她虽然还在上学,却一直勤工俭学养活自己,从不曾向他伸手。   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是不会轻易向他开口的。   “石头,有,有一件事……”   白向墨安静地等她后面的话,可白喜儿却一直没有开口。   “小姑,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看来事情不小,否则白喜儿那么爽利的性格,也不会这样吞吞吐吐。   白向墨猜不到是什么事,他最近对白喜儿关心得确实不够,只知道她一直在学校好好学校。   虽然也会参加一些进步活动,可交际圈依然很简单。   白向墨从来不阻止反而还非常支持白喜儿参加那些进步活动,现在国家内忧外患,就需要青年们投身其中。   他只会叮嘱要注意人身安全,以及不要被有心之人利用,要懂得明辨是非。   白喜儿现在已经是个有独立思想的成年人,也不需要白向墨跟看小孩一样盯着。   “石头……”白喜儿抿着唇,目光中透着挣扎。   白向墨耐心的等着,只是接连的高强度工作,让他脑子有些胀痛,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白喜儿也察觉到他脸色很不好看,话到嘴边又给咽了下去。   “石头,你的脸色好难看啊,你先去休息吧。”   白向墨摇了摇头,“小姑,你话说到一半不说清,我哪里能休息好?”   他从来不喜欢把问题放到一边暂时不管,既然已经遇到就非要弄清楚不可。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我有同学进了报社,想要对你进行独家专访。”   白向墨上下打量她,“就这件事?”   “对。”白喜儿讪笑,“我知道你很忙,也不喜欢出风头……你要是不喜欢,我就给推掉。”   白向墨望着她,白喜儿压低着脑袋,双手捏在一起抠着手心。   看样子这件事情让她很纠结,所以才找这样的借口。   白向墨并不相信白喜儿等到大晚上,就为了这么一件事。   白向墨确实不喜欢出风头,最初的时候都是隐姓埋名,让报纸在书写案情的时候尽量不要提起自己。   可这两年为了让法医学得到更好地发展,他也就不再躲在后面,宣扬了他也才能让更多的人愿意去了解法医学的重要性,从而让更多的人愿意投入进来。   况且,他参与了那么多案子,并且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想要低调也很困难。   虽说他并没有接受过专门的个人采访,可每次重大案件也经常会接受记者采访,因此并不会是难以采访到的人。   白向墨看白喜儿并没有做好准备跟他说出实情,也就没有再逼迫。   “好,我相信小姑你认识的人都很靠谱,回头约个时间。”   白喜儿闻言并没有特别喜悦的表情,依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更确定了白向墨的猜测。   白向墨回房休息,走到楼梯中间停下脚步转过头,道:“小姑,我们是一家人,你不用跟我客气。”   白喜儿怔了怔,白向墨却未再说什么就上楼回屋了。   第二天,白向墨趁着白喜儿不在家的时候,询问林宛如白喜儿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林宛如不由皱起眉头,“你这么一提,我还真觉得她最近有些不对,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还以为她有了心上人。我旁敲侧击问过,她却不愿意说,我也不好一直逼问。”   白喜儿现在也是个大姑娘了,放在以前早该结婚生子了,如今却还在读书,以后还要考大学。   林宛如心里说不担心是假的,虽说她现在想法和以前有很大不同,可一些观念还是没法彻底改变。   只不过她也知道这世道变了,不会特意提出来讨嫌,也就只在心里默默为小姑子的婚事担忧罢了。   “看起来不像是为情所困。”白向墨否定了这种猜测。   要真的有了意中人,应该有小女孩的羞涩,白喜儿明显没有。   看她挣扎纠结的样子,事情似乎还和他有关。   要不是白向墨对齐铭很了解和信任,白喜儿跟齐铭也没有太多的交集,他觉得白喜儿那态度特别像是发现了他的爱人在外头有了外心,纠结着怎么告诉他真相。   既害怕告诉他会伤害到他,又不想他被当成傻子一样瞒着。   “是不是她在外头遇到什么事了?我现在成天不着家,什么都不知道。”   林宛如很是懊恼,她现在忙于自己的事业,对家人远不如从前关心。   “娘,你不用着急。”白向墨连忙安慰道,“我觉得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姑是知道轻重的人,要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不会藏着掖着的。”   林宛如依然觉得自己没做好,自从知道白向墨和齐铭在一起之后,她整个人的想法就变了。   要说心里没什么想法那肯定是假的,可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被动接受。   从前她就想着把儿子养大成人,看着他结婚生子,然后再帮他带孩子,自己一辈子也就是这些事。   现在没有了这个盼头,就只能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工作上了。   白喜儿虽说也像她的孩子一样,可到底身份不同,且白喜儿一直再读书,也就没有太多在意这些事。   主要是也没法管,干脆不看不听也就不会那么纠结。   再加上她的工作虽说传出去很不体面,被人所嫌弃,她却是十分喜欢的。   在工作中,她寻找到了快乐以及成就感,辛苦却让她感到愉快,因此也就把更多精力放在工作上。   如此一来,难免对两个孩子没有那么关心了,她早就察觉到白喜儿不对劲,却没有太放在心上。   现在白向墨这么一提,这才让她惊觉自己的失职。   “我以后会把更多精力放到家里来,你们都多久没有吃到我做的饭菜了。”   白向墨无语,“娘,您这是干嘛呢。您要是这样的态度,今后我们更不敢跟您说烦心事了。”   “我只是……”   “小姑要真遇到什么让她犯难的事,她不乐意说您就是一直盯着她,也是察觉不出什么的。您若是同从前一样,她就算有事也不觉得您能帮上什么忙。”   林宛如闻言也觉得有些道理,没有再说这些话。   “可她能遇到什么事呢?她平常都是跟同学们在一起,她那些同学我都是认识的,都是很好的孩子。”   “她最近跟你提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林宛如沉默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你什么时候发觉她不对劲的?”   林宛如想了想道:“也就是小齐离开不久吧,我看她经常看她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问她她只说是学习上的事,可瞧着又不像。”   “那天她接了电话之后特别生气,脸色很难看,可看到我之后,又把怒气给收起来了。问她她也不承认,说我看错了。”   这也是林宛如发觉白喜儿不对的原因,虽说白喜儿经常为国事愤怒,有时候看报纸遇到不公或是政府不作为之事,那叫个慷慨激昂,可林宛如是能感受到彼此的不同。   白向墨皱起眉头,他相信林宛如的直觉,看来这件事还是很负面的。   “娘,您最近多关注一下小姑,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林宛如连忙应下。   很快,白向墨和林宛如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白喜儿被警察局抓了,因为她涉嫌谋杀。   死者是她的哥哥,也是白向墨的亲生父亲! 第116章 番外二   番外二   白向墨和林宛如急匆匆赶到警察局, 警察局的人对白向墨都很熟悉,因此白向墨很快就见到了白喜儿。   白喜儿蜷缩着蹲在牢房的角落,神情恍惚、面色苍白, 看到两人的瞬间, 顿时眼泪落了下来。   老头拿到白向墨塞给他的大洋, 非常热情的将牢房门打开, 请二人进去。   “喜儿!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林宛如上下打量着她, 见白喜儿只是面色憔悴,整个瞧着还是好的,顿时稍稍放下心来。   她得知白喜儿因为杀害前夫被抓的消息,整个人完全懵了, 她完全将那个男人忘在了脑后, 却不曾想这个男人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更没有想到的是他不仅死了, 还将白喜儿牵扯进来。   林宛如一路上都非常惶恐,她并不相信白喜儿会杀人。   虽说白喜儿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没有半点感情,甚至因为曾经被他打骂,总是想要将她卖掉而有怨怼, 却也绝对不到想要致对方于死地的地步。   可那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回到上海,又是怎么跟白喜儿有了牵扯她却一无所知。   回顾这段时间白喜儿总总行为, 恐怕早就已经跟那个男人联系上, 只是一直瞒着他们,中间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晓。   林宛如见到白喜儿之后,心中虽然依旧担心, 却也没有之前那般慌乱了。   林宛如理了理情绪, 问道:“喜儿,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向墨看到林宛如冷静下来,并没有被这件突来的事情打垮,就将注意力放到了白喜儿的身上。   白喜儿摇了摇头:“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嫂子、石头,你们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人。”   “我们当然信你。”林宛如握住白喜儿的手。   白向墨:“小姑,你把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我们,任何细节也不要放过,包括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白喜儿这次没有再隐瞒,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从头说起。   “我是一个月前遇到他的。”   白喜儿遇到自家哥哥,没有半点喜悦,心中甚至升起了厌恶和难以无视的恐惧。   白爹虽然是白喜儿的亲哥哥,可他一直把这个妹妹当做自家奴仆一样,非打即骂。   白喜儿对于这个哥哥本就没有半点感情,加上他之前对白向墨见死不救,还携款逃跑,更是厌恶至极。   白爹一开始甚至没认出来她来,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来的。   “他是特意去找你的?”林宛如眉头紧皱。   白喜儿点点头,“他从报纸上知道石头现在的状况,通过人打听也就知道了我。他原本是想去找嫂子你的,可嫂子你一般不会从殡仪馆里出来,就算出来也是坐着车,所以就找到了我。”   白向墨在上海名声响亮,在其他城市也小有名气。   只要是有难以破的案子,有人邀请白向墨一般都不会拒绝。   因此,这几年白向墨破了不少大案,还培养了不少法医人才。   从前白向墨不喜欢出名,后来为了让更多的人愿意投入到这个行业里来,也就积极出镜,让大家知道法医学的重要性。   白爹也由此得知了白向墨,一经调查发现果然是自己的儿子,也就打起了歪主意。   不过白爹也不傻,知道现在的白向墨他惹不起,因此想要从林宛如和白喜儿身上下手。   林宛如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安宁殡仪馆管理非常的严格,普通人是没法混进去的。   于是他就盯上了白喜儿,目的是想要从白喜儿那拿钱。   “他用什么威胁你?”白向墨道。   白喜儿的性格,白向墨很了解。   从前的白喜儿是因为没办法才表现得懦弱,实际上一直是个坚强的人,再经过这几年的学习,更释放了天性。   她恨死白爹,是绝对不会给对方钱的。   白爹能纠缠一个月,白喜儿不仅没有告诉他们,还跟他纠缠了这么长时间,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你和齐铭的事,他说如果我不给他钱,他就传出去,让你身败名裂。”   白向墨诧异,“就因为这个?”   白喜儿抿了抿唇。   白向墨和齐铭两人在一起的事,虽然身边人基本都清楚,可这种事到底不好传出去。   男人和男人,玩玩可以,闹真的肯定会被人唾弃,被人嘲笑是二椅子。   白向墨和齐铭虽然都是豁达的人,白喜儿也不觉得他们在一起有什么大不了的,可这世道就是这规矩,她还不想齐铭和白向墨因此被人诋毁。   白向墨叹道:“我们只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所以没有刻意对外宣传,却也并不在意那些目光。”   “所以我并没有理会他。”   白喜儿也明白这一点,更清楚若她妥协给钱,依照白爹的品性,今后肯定会没完没了,反倒养大对方的胃口。   只是这种事白喜儿不知道怎么跟嫂子和侄子提起,虽说他们现在已经不再害怕白爹,可若这样的人出现在生活中,还报以这样的目的,着实太过伤人。   “那你是怎么牵扯到命案里的?”白向墨问。   白喜儿苦笑,一切还是源于她多管闲事。   白爹拿着钱跑了,一开始靠着那些钱,瞎猫撞到死耗子也挣了一些。   他这人不怎么样,可样貌却是不错,外头又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加之手里也有一点钱,逃离没多久就重新娶了一个女人,并且生下了一个儿子。   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白爹手里的钱越来越少,加之在陌生的地方讨生活不容易,外头也不比上海的繁华,白爹一直想回上海。   一日他在报纸上看到了白向墨的报道,顿觉得机会来了。   之前干了混蛋事又怎样,不管怎么说白向墨都是他的儿子,就该养着他这个老子。   于是就带着妻儿回到了上海,可当他回到上海,了解到更多关于白向墨的事,却开始犹豫了。   白向墨的职业特殊性,多多少少会让人感到畏惧。   加之,白向墨跟齐铭跟华兴的关系甚密,不管是齐铭还是华兴都不是善茬,让白爹明白,今夕不同往日。   尤其白爹还得知白向墨曾登报和他断绝关系,就知道靠孝道压着白向墨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若非不得已,他不想轻易翻脸,给自己带来麻烦。   回到上海,白爹如从前一样被十里洋场吸引,且感觉自己回到了自家地盘,花钱完全没有在外头时候谨慎。   没多久,最后剩下的那点积蓄也被挥霍没了。   “那个女人带着孩子来找我,那孩子发了高烧,却没钱去治,那个人就跟对我们一样对她。我瞧着实在是可怜,就……”   白喜儿深深叹了一口气,可她再怎么恨自己哥哥,可面对孩子总是难免心软。   她小时候生病,若不是嫂子极力去给她治,她现在只怕坟头的草都有几米高了。   那孩子当时病得厉害,那女人又抱着孩子跪在学校门口求她,她虽然不喜欢被胁迫,却也体谅那女人的不易,毕竟她曾经也经历过。   不过白喜儿也并没有直接给钱,只是带着那母子去医院,直接把钱给了医院,还让对方写了欠条。   白喜儿心善,却也不想沾染麻烦。   她非常清楚自己那哥哥是什么德行,若得知这样的办法能让她拿出钱来,他绝对能干出把自己亲生儿子弄病弄残,以便找她要钱。   林宛如听到这里,也不由叹了一口气。   跟着那样不负责任的男人有多糟心,她再清楚不过。   白向墨不置可否,“你帮了她多少次?”   “也就这一次……”   白向墨抬眼看她,白喜儿不由低下头,讪讪道:   “之前学校募捐得了不少旧衣服,我就,就拿了几件送给那孩子了……”   白喜儿说到这里很是懊恼,“我错了,我不该心软,跟他们纠缠不清的。”   “你不用内疚,不管大人是什么样,孩子都是无辜的。”林宛如肯定道。   “那这次你是因为什么缘故,跑到死者家中?”   提起这个,白喜儿觉得自己很是冤枉。   “我并不知道他们家住在那里,我去那里办点事,正好遇见了那对母子。”   白喜儿看到那对母子走进巷子,她当时不知怎么就跟了上去。   没有想到,那女人抱着孩子打开家门,就看到白爹已经惨死在家中。   白喜儿听到动静,没想太多就跑了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反倒因此被当成了凶手。   白喜儿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亲眼看到那个作威作福、令人厌憎的男人,竟然就这样死了。   另一方面,她又被自己一直很同情的人攀咬,一副弄不死她不罢休的模样。   整个人备受冲击,直到现在白喜儿才稍稍回过神来。   “你去那里做什么?”白向墨问道。   白爹所住的地方鱼目混杂,距离白喜儿的学校也很远,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莫说警察不相信这其中巧合,白向墨也觉得不对劲。   白喜儿咬了咬下嘴唇,“我,我不能说。”   白向墨微微皱眉,白喜儿连忙道:“石头,这件事你就别问了。”   白向墨了然,现在整个国家都不太平,进步青年都在为扛倭努力。   白喜儿也是个爱国进步青年,一直在学校里参加各种爱国活动。   虽然危险,白向墨却不仅不会阻拦,还非常的支持。   若没有千千万万的人共同努力,哪里会有后来的盛世。   白喜儿这样含含糊糊,肯定和这些事有关,否则不会在这种时候还会对他们有所隐瞒。   可白喜儿不能说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的真相,也无法让人证明她出现在那里的具体时间,加之她又曾被白爹要挟过,也就成了本案最大的嫌疑犯。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7章 番外三   番外三   “你跟踪那对母子的时候, 他们发现你了吗?”   白向墨接到电话就急匆匆的赶到警察局,因此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白喜儿肯定道:“他们并没有发现我。”   她对于这一点还是很有自信的,若是没点反侦察能力, 也不敢冒险跑到那里去办事。   “我跟着母子两回到他们的住处, 听到里面的尖叫声和孩子的哭声, 我下意识就跑过去看情况, 担心出了什么事。”   白喜儿说着顿了顿, 苦笑道:“没想到,那个女人看到我,就抓住了我的胳膊,说我是杀死她丈夫的凶手。”   “当时屋里是什么情形?死者有明显外伤吗?”   白喜儿摇头, “那屋子很小, 从门口就能看清里面情况。他躺在床上,上半边身子挂床边, 地上都是呕吐的污秽物。现场并没有看到有血迹,也没有看到他身上有伤。”   陶氏也就是白爹的现任妻子,一看到白喜儿就抓住了她大声嚷嚷叫着杀人了。   邻居一听有动静,就跑了出来, 将白喜儿给围住,然后报了警。   因此, 白喜儿也只是匆匆瞧见了个大概, 白爹是怎么死的,她也不太清楚。   白喜儿当时急着为自己辩解,陶氏却浑然不听,还一直跟大家说她和白爹之间的矛盾。   言辞夸大, 言语中充满了煽动。   陶氏还跟警察说, 之前白爹去找白喜儿的时候, 白喜儿就扬言要让白爹好看云云。   不仅如此,还说白喜儿一直对他们一家三口态度恶劣,还曾说要将他们赶出上海滩等等话,加大了白喜儿的嫌疑。   白喜儿直到现在还难以置信,这跟她之前认识的陶氏判若两人。   陶氏一直扮演着被欺骗、被压迫的可怜人,迫于白爹淫威才嫁给了他。   自从结婚以后,她的日子就非常的艰难。若是她一个人还罢了,偏偏又有了孩子。   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也没脸出现在她面前。   白喜儿闻言代入了自己和嫂子,也就难免心软搭了把手。   没想到,陶氏竟然会造谣攀咬她。   林宛如很是气愤,“这个人怎么能够这样,这是胡编乱造啊!”   怀疑白喜儿便罢了,毕竟事情就是这般巧,可那女人竟然还造谣,这其中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会不会是那个女人杀了人,想要嫁祸给喜儿?”   林宛如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白喜儿摇头,“那女人之前并没有在家,三天前就回了娘家,今天才回来的。离开时,那个人还好好的。”   陶氏在撕咬白喜儿的时候,提起自己三天前就离开上海,这些都有邻居作证。   “那会不会那个人已经死了三天?”   白喜儿依然摇头,“陶氏离开的时候,邻居看到那个人还好好的。”   林宛如顿时无话可说,那男人就不是个好的,谁知道在外头惹了什么人。   “石头,这该怎么办?”   “娘,小姑,你们不用担心,我先去探探情况。这件事和小姑无关,她一定能平安的。”   白向墨的本事,白喜儿和林宛如最是清楚不过,因此情绪还算稳定。   依照白向墨和警察局的关系,白喜儿虽然有重大嫌疑,却也是能保释出去的。   白向墨征询白喜儿的意见,白喜儿拒绝了。   “我在这里挺好的,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学业拉下不少,正好趁这个时间好好看书。我若这么出去,总归影响不好,还是按规矩办事吧。”   白向墨点点头,作为亲属他没有避嫌亲自参与这个案子其实是不符合规矩的,只不过现在混乱,也就没人计较这些。   若还提前把白喜儿保释出去,影响不太好。   白向墨名声在外,虽说不少人都很敬佩他,却也有很多人针对他。   林宛如给白喜儿带来不少东西,又塞钱给牢头希望能关照一二,白喜儿在牢里待得也没有那么难受。   白向墨除了牢房就申请查看和检验尸体,为了以示公正,除了警察还申请专业人士在一旁监督。   看着眼前的尸体,白向墨虽然有从前的记忆,却也并没有太多想法。   对熟悉的人进行尸检,这并不是白向墨的第一次。   只是想起死者生前所做的事,内心难免有些感慨。   “老师,要不打电话给大师姐?”白向墨的助手也是他的学生李荣光道。   李荣光嘴里的大师姐是玉胜男,她是白向墨在这里带的第一个学生,如今也同具盛名。   白向墨摇了摇头,对尸体进行尸表检查。   “死者尸斑开始融合,上肢肌肉僵硬,角膜微浑浊,可推算死亡时间约在5个小时左右。”   李荣光看了看墙上的表,“现在是下午两点,也就是说死者的死亡时间大约在上午十点钟左右。”   发现死者的时间为上午十一点,而白喜儿于九点多出现在附近,这意味着她有作案的时间。   通过死亡时间的鉴定,并不能为白喜儿脱罪。   经过一番尸检,白向墨查明了白爹的死亡原因,表情凝重。   “死者是延髓麻痹所致呼吸衰竭而死。”   负责此案的杨探长不解,“这意思是病死的?”   白向墨摇头,“是中毒而死。”   “中毒?中了什么毒?!”   “目前还不知道,需要进一步检测。”   白向墨将善后工作交给李荣光,脱掉手套跟李荣光询问情况。   “你们封锁了死者的家吗?”   “我们一到那就已经封锁了,连死者的妻子都不能进入,现场没有遭到破坏。”   白向墨点了点头,这几年他们的努力并没有白费,警察局在办案的时候,明显比从前要专业。   从前若是接到命案,除非是惹不起的大人物,现场经常得不到保护。   甚至于有的警察还趁乱拿死者家里的东西,给查案带来极大的麻烦。   白向墨和齐铭破了那么多的案子,让警察局省心的同时,也让他们感到十分没面子。   稍有些追求的警察,都不乐意两个‘外行人’把他们给踩到脚底下,因此办案的时候也比从前认真不少。   “有搜索到什么吗?”   杨探长:“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屋子里的食物、茶水都收集了吗?”   “水壶茶杯都拿去检验科检验了,其他食物并没有找到。根据陶氏的说法,她回娘家之前,为死者留了挂面和馒头,正好三天的量,死者已经全都吃完了。”   “装猪油的罐子、盐和挂面袋子,都拿去检验了吗?”   “都拿去了,可里面干干净净的,之前被人用水刷过。依照陶氏的说法,死者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肯定是凶手为了毁灭证据故意的。”   杨探长说这话的时候,望着白向墨。   毕竟是父子,白向墨也该知道死者是什么样的人。   “他确实从不洗碗。”白向墨点头,“你是从哪里看到那些罐子的?”   “跟其他碗筷一起泡在一个木盆里。”   “那很有可能是他自己做的。”   杨探长笑了笑,“白先生,你这话不是前后矛盾吗。”   “他们家现在已经一贫如洗了吧?”   杨探长挑眉,不明白为什么扯到这里,却也老实回答。   “确实如此,陶氏回娘家就是回去借钱的。”   “依照我对他的了解,油罐和盐也是吃多少买多少,不会有得剩。他是个没成算的,口味又比较重,只怕陶氏留给他的油盐早之前就吃完,因此只能用水涮,希望能抠点出来。”   以前他们家没少这么干,每次新买油盐之前,罐子都被冲得干干净净的。   杨探长想到那屋子的模样,觉得确实有这种可能,望着白向墨的眼神略微复杂。   瞧瞧眼前人很是光鲜,却让老子过得这么窘迫。   白向墨并不理会他的异样目光,他早就做好因此而被人诟病的准备。   哪怕被人指责,他也不会违背自己和原身的意愿去照顾这么个人。   白向墨赶往案发现场,房门一打开,一股酸臭味迎面扑来。   地上的呕吐物已经开始干涸,味道非常浓郁。   屋子一眼就能看到底,没有什么家具,很是简陋。   白向墨穿戴好防护服和口罩,走进去开始侦查。   他先大致扫了一圈,然后用放大镜一点点的查看。   杨探长见状不禁皱起眉头,“我们已经掘地三尺,白先生你不用浪费时间在这里。”   这个案子涉及白向墨的家人,警察局非常的重视。   否则的话,就白爹这样的底层人,他们才不愿多费一点心思。   白喜儿只要花一点钱,就能无罪走出警察局。   如今的警察局虽说比从前进步不少,却也依然见人下菜碟。   白向墨并不理会他,和李荣光一起仔细勘查现场。   屋子里很昏暗,煤油灯的亮度又不够,因此需要格外的仔细。   杨探长见他们固持己见,暗暗嗤了一声,却也没有阻拦。   为了避免白向墨动手脚,一直紧紧的盯着他。   虽说他很佩服白向墨,可因为白向墨几乎是与齐铭捆绑的。   齐铭神探之名在上海滩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杨探长心里多少有点别扭。   因此,此刻内心难免有种想要看笑话的心理。   屋子并不大,白向墨和李荣光却费了不少时间,仿佛找不到他们想要的就不走了似的。   “你们别浪费时间了,这屋子我可是让局里最眼尖的警察查过好几遍,绝不可能有漏网之鱼……”   “老师,你夹的是什么东西?”李荣光的询问声打断了他的话。   白向墨左手拿着煤油灯,右手拿着镊子夹着一个黑乎乎,大约黄豆大小的东西,眼睛认真的盯着它。   杨探长大惊,也凑了过来,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就是一颗豆豉吗,大惊小怪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白向墨小心翼翼地将这颗豆豉放入证物袋中,“破案的关键兴许就在它身上。” 第118章 番外四   番外4   白向墨并不是信口开河之人, 大家顿时对这颗不起眼的豆豉重视起来。   杨探长正色,“你觉得这豆豉有毒?”   “是否有毒还需要进一步验证,我验尸时发现死者口腔及咽部潮红, 又是因为延髓麻痹所致呼吸衰竭而死。这与B型肉毒杆菌中毒症状十分相似……”   杨探长掏掏耳朵, “什么什么肉什么杆?哪里有肉?”   “是B型肉毒杆菌。”李荣光没好气道, 不满杨探长的插话。   “肉毒杆菌在自然界分布广泛, 人体胃肠道是一个良好的厌氧环境, 适合于肉毒杆菌居住。而肉毒杆菌属于厌氧菌,此菌能分泌强烈的肉毒毒素,能引起特殊的神经中毒症,致残率、致死率极高。   如果这颗变质的豆豉被肉毒杆菌污染, 那么很可能就是死者的死亡原因。”   李荣光听得十分认真, 这些知识都是之前没有学到过的。   目前法医学课本并不完善,很多内容白向墨都还来不及编入教材中。   现在李荣光能第一时间学习到, 距离还这么近,非常的珍惜机会。   杨探长被一些专业名词弄得两眼发直,却也听出了话语里的关键,死者很可能是食物中毒而死。   “就吃几颗豆豉也能要人命?”   杨探长不可思议, 他们家就很喜欢吃面的时候用豆豉,吃了那么多年也没见出过事。   “我说的是被污染的豆豉。”白向墨强调, “变质的食物极为容易导致食物中毒, 有没有事全看命够不够硬。”   白爹吃面的时候很喜欢直接放豆豉,不会刻意去加热。   目前在这个屋子里找不到其他毒物,且根据现场可知,他并不是一吃完就中毒死亡的。   通过他胃里的情况也可以得知, 他最后进食的时间是在昨天晚上五六点左右。   在他的胃里, 白向墨就看到了还未来得及消化的豆豉残余物。   杨探长眉头紧皱, 他也知道吃了变质的食物容易闹肚子,也知道严重的送命,可亲眼看到感觉还是完全不同的。   尤其导致中毒的原因竟然是不起眼的豆豉,更令他心底一沉。   他现在的地位不会再挨饿,可从前贫苦的经历,让他有珍惜粮食的习惯。   他还罢了,毕竟见多了吃多了。   他家中老母很是固执,若是食物坏了,她是绝对不舍得扔的。   李荣光叹道:“这世道能不被饿死已是不易,很多人即便知道那些坏了的东西不能吃,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总比饿死了的好。”   白向墨对此也非常无奈,不过现在并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这些豆豉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若是外头买来的,恐怕被污染的不止这些。若是不早点查出源头,被更多的人吃下去……”   杨探长闻言顿时急了,打了声招呼就急匆匆的赶回警察局。   现在的人命虽然不值钱,可偶尔死一两个人,和一起死很多人还是很不一样的。   白向墨回到家已经入夜,林宛如见他回来,也没问案子怎么样,先让他好好吃饭。   一切尚未查清楚,因此白向墨也没有透露太多,省得空欢喜,只道:   “娘,你放心,这个案子并不复杂,小姑很快就能回来的。”   林宛如查看他的脸色,“石头,你……还好吧?”   白爹到底是亲爹,林宛如对这个丈夫没有太多感情,可作为亲生儿子,心中虽是怨恨他的无情,但是血缘的羁绊不容忽视。   尤其白爹已经死了,人死了从前恩恩怨怨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白向墨要亲手解剖自己父亲的尸体,保护管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的经历。   “娘,我真没事。面对死者,我一视同仁。”   白向墨不是白爹的亲生儿子,所谓的血缘羁绊,在他这里并不存在。   别说白爹这么无情无义,连原身都没多少感情。   即便是有感情的,白向墨也只会化悲愤为动力。   林宛如见他却是没有异样,这才将一份电报递给白向墨。   “你明天给齐铭回个电报,别让他在那边担心。”   说完就转身回了屋子。   白向墨拿起电报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字:“我马上回来,一切有我。”   白向墨和齐铭都不是黏糊的人,如今通讯不发达,两人中若是有人出远门,除非有急事,一般也就到达目的地和快回来时给对方发电报。   齐铭突然来电报,肯定是林宛如跟他说起今天发生的事。   白向墨嘴角不由微微勾起,心底那点点不舒服也全尽散去。   第二天一大早,白向墨和林宛如一起赶往警察局。   林宛如是去送吃的给白喜儿,白向墨则去探听情况。   昨天还光鲜亮丽的杨探长,此刻双眼深凹,下巴长满胡渣一看就通宵了的杨探长,衣服领口被扯得很开。   “杨探长,辛苦了。”   杨探长摆摆手,也没解释什么,直接道:   “我查清楚了,那些豆豉是陶氏从娘家那边拿的。豆豉是她娘家人自个做的,我们去查的时候,他们家就有人病了,我给他们找了大夫,说是吃坏了肚子。”   “病人有什么症状?”   “就跟你说的什么毒什么菌的中毒一样,腹痛、头晕恶心,吞咽困难,不过并不严重。”   自制的豆豉虽然不值什么钱,可陶家并不富裕,因此吃东西很省,每次也就放一点点。   只是他们宠爱家里的小儿子,小儿子也就吃得多一些,于是就遭殃了。   原本杨探长还不太相信这个案子这么简单,可等查清楚他们吃了什么,顿时认定整件事就跟白向墨所判断的那样,白爹是食物中毒而死。   “案子已经破了,我们现在就放人。”   杨探长虽然心底有些失望,没想到这个案子竟然这么简单,破了也没什么成就感,却也态度干脆。   “人是要放了,可这个案子没结。”   杨探长抬眼看他,“你觉得是有人故意的?”   陶氏攀咬白喜儿的样子,杨探长可瞧得真真的。   不管事实如何,都让当事人高兴不起来。   他顿时怀疑白向墨不会是想要假公济私,诬陷陶氏故意杀人吧?   这种事可不少见,在上海滩,多的是得了势就去踩从前得罪过自己的人,杨探长一点也不意外。   “我们还得对那些豆豉进行检测,证据确凿之后再定案也不迟。”   “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不用再麻烦了,检测费用可不便宜。”   “办案还是证据完整为好,检测费用你不用担心,将由我们实验室全权负责。”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接到B型肉毒杆菌食物中毒的案例,正好趁这个时候多做研究,以便让大家更明白它的危害。   此时的人对其并不太了解,在治疗过程中也容易误诊,若是能通过这个案子让大家了解肉毒杆菌中毒的危害和特征,白爹的死也算有些意义。   当实验结果表明豆豉确实有毒素,证实了白爹是因为食物中毒而死,齐铭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   “我以为我赶得够快,却还是比不过你的实力。”   齐铭在头天晚上就已经登上了回上海的车,连白向墨发过去的电报都没有收到。   “你那边的事已经处理好了?”   白向墨内心复杂,高兴的同时又担心影响对方的事。   “我都已经交代清楚了,后面有人善后。”   “真的?”   齐铭笑了起来,“我有分寸,不会胡来的。”   “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我能处理好。”   “我绝对相信你的实力,你也要相信我能平衡。”   白向墨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认真道:   “我只是觉得那个人不值得,在这世上我的家人从来只有我娘、小姑和你。”   齐铭笑意更深,“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赶回来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有缘下个文见,么么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