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暗卫揣包跑》作者:楚轻泠Cling 文案: 青翎牵着个三岁小儿在大街上买糖葫芦,忽然小娃娃拉拉自己的衣摆,扬起软软的小奶音:“爹爹,那边有个小哥哥跟爹爹长得好像啊!” 青翎插着腰对着身前头顶个小揪揪的奶娃娃道:“不可能,我长这么好看,还能有人跟我一样好看?” 十分地……理直气壮 可视线转到前方的玉器店,果然看见个七八岁的小娃儿,一身金丝银线,嗯,那身衣服很值钱!重点是,那长相!!! 青翎忽然想起八年前的那场大雪,他在王府萧索的后院里拼了命替那人生下的小崽子…… 标签:武侠 轻松 古代 先虐受后虐攻 忠犬受 替身梗 ==============   第一章爹爹,那个哥哥好像你   “唔~爹爹,不要拉我,我还想再睡一会,就一会!”竹屋里传来一声软软糯糯的童音,榻上仰躺着个的小娃娃,粉嘟嘟的小脸露在外面,让人恨不得伸手去戳一戳。   可床前此时站了个黑面神,正拉着小娃娃的手企图把他叫起床。见小娃娃迷迷糊糊,不为所动的模样,努力运气,然后哗地一下把娃娃身上的被子掀了,“张小宝,再不起来,老子让你光着在这躺一上午。”   刚刚入春,小娃娃身上就一件单衣,盖着厚厚的被子睡得香甜,可冷不丁被人掀了被子,冻的涩涩发抖,苦着一张笑脸,瘪着嘴,“哇”地一声哭出来。   “坏爹爹,欺负宝宝!啊~啊~啊!”哭得抑扬顿挫。   ……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山里的狼都要被你引来了!”黑面神伸出手擦着小娃娃的眼泪,“等下爹爹要出门,你不跟我一起去,一个人在家,被狼叼走了怎么办?”循循善诱。   “唔~唔~就不能迟一点出门吗,宝宝想再睡一会!”小娃娃还在抽泣。   “不行,赶紧起来!”男子把两件小棉袄丢给娃娃,让他自己穿,然后出了屋子。   开玩笑,迟一点?这小子一觉睡下去,能睡到太阳落山!可不能耽误了大事。   ……   “快点快点,办完事,爹爹给你糖葫芦!”男子背着一个包袱,冲着屋里喊。   “爹啊!快来帮我,头出不来了!”小娃娃闷闷的声音传来。男子探头进去一看……   这小子,穿个棉袄,把自己脑袋卡住了……   总算收拾好娃娃的一身衣物,男子牵着个胖乎乎,两手被棉袄堵的放不平只能悬在两侧的小娃娃出门了。   小娃娃今年三岁,再有几日就是他的生辰了,而他,只有男子这个爹爹,没有娘亲,或者说,这男子亦是他的娘亲,男子走路快,小娃娃腿短,跟不上男子的脚步,小手被包裹在大手里,被牵的踉踉跄跄,头顶上顶着个小揪揪,晃晃荡荡的,煞是可爱。   “爹!爹!慢点慢点,宝宝跟不上!”小娃娃气喘吁吁,终于让男子的脚步慢了下来。“呼~爹啊,你给我穿这么厚的衣服,我实在走不动啊!”小娃娃拉着自家爹爹的手坐到地上,他需要休息!   “谁让你小子身体虚,你风叔叔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你着凉!”男子摇摇头,把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小娃娃扛起来,放到肩膀上,“这下行了吧。”   小娃娃嘿嘿一笑,“爹,快点,你不是有急事吗,快走快走!”坐在自家爹爹肩头,小娃娃兴奋地手舞足蹈,催促着男子赶紧走。   “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小祖宗!”   ……   父子俩很快到了镇上,七拐八拐进了个小巷子,男子把娃娃放下来,一手牵着娃娃,一手,拎着包袱,走进一家黑当铺。   “王哥,老规矩。”黑当铺是真的黑,一进去,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凭着过人的耳力,男子走到一处机关,将包袱置于其上。   很快,包袱被机关传送进里间,不多时,几锭金子出现在原本放置包袱的地方,里间传出句人声,“这次货色不错。”   “谢嘞!”   男子笑嘻嘻的把金子塞进怀里,牵着小娃娃出门了。   又可以逍遥几个月啦!“走,爹爹带你买糖葫芦去!”有钱是大爷,有钱我高兴,男子兴奋地牵着小娃娃往集市上去。   片刻后……   “老板,两串糖葫芦三文钱,不能再贵了!”   “小哥,五文,不能再少了。”   小娃娃叹息一声,端着下巴蹲在地上,衣服太厚,蹲不下来,整个娃娃看上去……像只青蛙。   小青蛙蹲在地上看他爹为了两文钱,跟老大爷大战三百回合。无聊间,四处瞟啊瞟,忽然,小娃娃看见远处,一家玉器店门口,站着个锦衣华服的小哥哥,七八岁的小男孩,生的唇红齿白,就是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冷淡淡的。   光是一张侧脸就叫小娃娃看的如痴如醉,不对,重点是……   “爹啊爹啊!”小娃娃连忙拉拉自家爹爹的衣摆。   “别急别急,就好了就好了!老板啊……”   “不是啊,爹你快看,那个小哥哥长得好像你啊!”   “不可能,你爹我生的风华无双,这世上除了你大伯,谁还能跟我长的一样,不过你大伯被他媳妇私自换了脸……”男子转身,插着腰,十分理直气壮地冲小娃娃描述自己的惊人天姿。   小娃娃锲而不舍得用一只小胖手指着远方,男子勉为其难看了一眼,只一眼,抱起小娃娃就跑。   “唉,三文就三文,别跑啊。”男子不顾卖糖葫芦的老大爷在身后声嘶力竭的呼唤,用起轻功,一溜烟儿没了人影。   …… 第二章暗卫认主   回到竹屋,男子还惊魂未定……   四年了,他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生下这个先天羸弱的小病秧子,此生,他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有生之年,看着这孩子痊愈,能让正常的小孩子一样长大成人。他用了四年时间,把过去埋藏在心里,可今日,见着那个孩子,他所有的伪装便全部坍塌,若是见着那个人呢?……   他叫张小五,这是他原本的名字,他还有过其他的名字,暗十九,青翎,前者是他为了走到那人身边,拼尽一身力量得到的称谓,后者,是那人情浓之际,替他取的名字。可这两个,都不过是他一切不幸的根源。   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   十年前,君国,宇帝十六年,春。太子君无忧,四皇子君无极挑选暗卫。   皇室的规矩,暗卫营大比,前十八名编太子暗卫,其后每十八名编皇子暗卫。宇帝只有两个成年的皇子,便是太子和四皇子,是以,今日,只选出三十六名。   张小五和哥哥在暗卫营训练已有十多年,身为暗卫,需做到无心无情,无欲无求,一生,只忠于主上,而今日,便是决定他们主上是谁的时候。张小五,心里有个小小的愿望,他想成为那人的暗卫,所以他只要在十八名以后,三十六名以前便好。   哥哥猜到了他的心思,大比前特意来嘱咐他,莫要冲动,可他早已想好了,所以,他不顾哥哥的劝,故意失手,得了个第十九名。   皇室的暗卫,从来只有代号,没有名字,从此,他叫暗十九,他哥哥,是暗一。   暗卫营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兄弟俩为了活下去,每日练的有多苦,他们的身手,不相上下。   面对哥哥略带责备的目光,他笑的灿烂,他想说,我有我的梦。   带着一身刑伤从暗卫营出来,十九痛的龇牙咧嘴,心里却乐开了花。   没辙,皇家就是有那么多变态的规矩,暗卫大比,前十八名,编太子暗卫,有赏;剩下的,编皇子暗卫,有罚,因为他们艺不及人,所以落败,要将暗卫营的所有刑具经一遭,以此警醒自己,往后不可懈怠。   一行十八人,各个挂着伤,到了四皇子府上,由侍卫统领带去了暗卫阁。   暗卫是最高级别的侍卫,却也是见不得光的存在,他们整日里隐于暗处,只等主上危难时拼死相护,十九一行人刚受了刑,安置下来各个叫苦连天,只有十九一个人,心里暗搓搓地乐着。   “小五哥,不对,现在该叫十九哥了,你平时那么厉害,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连那个小矮子也打不过?”十八名暗卫里最小的三六忽然问道,在他看来,十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落败到十八名开外。   “人有失手,有什么奇怪的。”十九正高兴着呢,语气里丝毫听不出懊恼,众人都觉得不解。   十九自顾自地换下一身带血的衣物,冲着叽叽喳喳说个没停的兄弟们道,“都别叨叨了,快点睡觉,明日认主,还有的挨呢!”   气氛顿时冷下来,全都唉声叹气,收拾收拾睡了,只有十九一个人,躲在被子里,高兴着呢,若不是眼前境况不合时宜,怕是都要笑出声来。   ……   四皇子君无极,其母因为貌美深得陛下宠幸,是以四皇子自小便被宠坏了,骄纵的很,性子还有些阴鸷,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不如君无忧那个伪君子,凭什么他自小就被封了太子,父皇连争一争的机会都不给他。   所以,暗卫到了府上,他毫无召见的兴致,都是君无忧剩下的……   “今日认主,四殿下吩咐了,他不过来,由我为你们打下烙印便可。”皇子府的管事站在十八人面前,冷着一张脸,声音听不出丝毫感情,很有威慑力,众人都绷紧了一身皮。   十九失望的对着门口张望,照理说,认主当日是可以见到主上的,可显然,君无极不想见他们这一群暗卫。   烧红的铁片盖在皮肤上的灼痛深入骨髓,告诉他们,自己是谁的人,这一生,为谁效命。   打下主上的烙印,便是认主了,从此,生为他,死为他,十九是愿意的,他献祭自己的所有,只为隐在那人身后。   可是多年后,他却在想,若当初,听哥哥的话,多好。   …… 第三章扛起宝宝又跑路   此时的张小五早已不是当年对君无极满怀期冀的青翎。   那时哥哥将他从主上身边带走。他死了心,又拖着这副不知何时便要断了气的皮囊,毫无生机。   哥哥甩了他一巴掌,问他:你还记得自己原来的样子吗?   原来的样子?他努力了许久,当真是记不真切了。在君无极身边飞蛾扑火一般转悠了十多年,最后,竟是把自己都弄丢了。   后来发现腹中又有了个小家伙,他想,自己是要活下去的……   从前,不是没跑过,想起那时被抓回去后的遭遇,张小五不寒而栗。   “小宝,快,把你的玩具拿上,咱们搬家?”张小五忽然站起身进了房里,把一叠银票揣上,又对着小娃娃嘱咐道。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会被找到的,他不能再被带回去,而且,还有这孩子。小宝看着活蹦乱跳,其实内里很虚,因着自己当年生他时的一身伤病。第一个孩子,他不能带在身边,这一个,他不能再失去。   跑,一定要跑。   张小五着急忙慌的收拾细软。   “爹爹,今天那个哥哥,是我哥哥吗?”小孩子的世界太过纯真,而从前从爹爹和大伯的偶尔提及中,他记得,自己有个哥哥。张小五要知道小娃娃的记忆力这么好的话,绝不会在他面前提起睿儿。   这不,张小宝扬着头,眨巴这一双大眼睛问他:那是哥哥吗?   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小娃娃知道自己没有母亲,他是爹爹生的,可张小五从未告诉他,另一个爹爹是谁。这一向喜欢刨根问底的小娃娃竟也从未问过。   孩子总是敏感的。见爹爹一脸如遭雷劈的模样,他便懂了。把床头的一只拨浪鼓拿着,抱在怀里,“爹爹,宝宝带一个就行了,我们快走吧。”懂事的叫张小五险些落泪。   把宝宝紧紧抱进怀里,“对不起,是爹爹没用。”片刻后才放开。   “爹呀,你要勒死宝宝啦!你是不是想勒死宝宝,就能赖掉今天的糖葫芦了?哼!”   张小五:……   宝大爷,我错了,刚刚感动的不是我。你还是那个魔王张小宝!   父子俩稍微带了些贵重物品,主要是张小五那一堆银票。便锁紧了门,跑了。   ……   “爹爹,快点呀,我们不是要逃命嘛,你这么慢,会被坏人抓走的!”张小宝坐在自家爹爹肩膀上,双手搂着张小五的脖子,催促着张小五跑快点。   张小五欲哭无泪,这小祖宗绝对是自己克星。   此刻他扛着个三十多斤的小娃娃,这小娃娃还穿的像个球。背后再背着一大包衣物。怎么快?你说怎么快?他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了好吗!   正好前边有块大石头,张小五一屁股坐下来,“走不动了,走不动了,让我歇会。”   张小五把肩上的小祖宗放下来,抱在怀里,径自坐在石头上喘气,原以为这小祖宗又要讽刺自己一番了。   谁知小宝宝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到处一粒丹药,仰起头举起手往张小五嘴里塞,“爹爹,该吃药了。”   莫名又湿了眼眶是怎么回事。   ……   下午,天色擦黑,张小五才扛着小宝宝到了邻县的一处农家,敲了敲门,出来一个粗布麻衣,一脸素净的姑娘,看见来人,原本素净的脸上因为灿烂的笑多了一丝明艳,“小五哥,小宝,你们来了。”   小宝看见熟悉的人,伸手要抱,“宝宝想花花姐姐啦,就让爹爹带我来啦!”娇软的童音成功化解了自家爹爹不知如何解释的尴尬。   “快进来吧,外面凉!”姑娘将宝宝从张小五手里接过,抱进怀里,催促着张小五快进门。   而他父子俩从前住的竹屋里。一个华服男子,牵着手里八岁的儿子,看着空无一人的竹屋,黯然神伤。   “父王,爹爹他,是不是不想见睿儿?”孩子正是此前小宝见着的那个哥哥,这男子,自然就是张小五苦苦躲着的君无极。孩子问的委屈,丝毫不见此前的清冷模样,一张小脸。写满了受伤。   “不是你,他是不想见我!”君无极声音有些哽咽。   青翎在他身边时,他给他的只有伤害。等他认清了自己的心,那人,已经走远了。前两年,他以为他死了,几乎想要同他一起去了,可他记着,那时,青翎求他,善待这个孩子。   索性他没有选择去死,后来他知道青翎还活着,便一直在找,两年了,今日才有一点线索,此刻,却又断了。   君无极牵着君睿往回走,背影萧索。 第四章那时在他眼里看见的惊喜   有些错,是无法弥补的。   君无极知道,因为他的不懂珍惜,他失去了一个爱他的人。这种失去,是他上天入地也再寻不回的爱,他如今所求,所愿,只是那个人能给他一个留在他身边的机会,让他把那些年那人所希望得到的,全部都给他。不,他想给的更多,全部的一切,只要他要,他便给。可他怕的就是如今这般,青翎,连见也不愿意见他。   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对不起,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我爱你。   那人,已经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   再一次安顿下来。   夜里,小宝睡了。张小五还是忍不住想起从前的事。   这几年,他努力让自己忘却曾经十多年的荒唐人生。想起那个人,心里便是针扎似的疼。他一厢情愿地赌上了自己的一切,去到那人身边,得到的,不过是个笑话一般的结局。   暗卫认主,他的主上都不屑亲自到场,他那时怎么会天真的认为,主上心里,有他一席之地的?   ……   十年前,四皇子府。   暗十九在众人中武艺是最高的,理所当然地被任命了暗卫统领,第三日起,暗卫便开始当值。十八名暗卫分三拨,白日里八人,夜里八人,另两人待命。   十九此时正藏身在书房的横梁上,看着他想了几年的人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他觉得,那个背影,真好看。   不由得想起当年的第一次见面,那时,他与哥哥刚入暗卫营不久。   早年间,兄弟俩因为饥荒流落他乡,早忘记了自己来自何方,父母何人,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娃娃辗转经了好几个人牙子的手,四处颠簸,差一点就流落到了烟花之地,幸而因为一场意外的大火逃了出来,浪荡江湖,相依为命。   饥饿和寒冷伴随着他们的每一日。直到有一天被一个自称皇宫暗卫营总管的人带到了这里,两人才安顿下来。   因为来的晚,兄弟俩没少被欺负,幸好两人天分都是极高,半年过去,武艺上已是小有所成。   可是,人是会嫉妒的动物,从前,他们处处不如人,所以被欺负,后来他们比多数人都强,却被联合欺负。   哥哥孤僻清冷,从不理会他人,可彼时的十九还是张小五,还天真地以为只要多跟那些人接触,就会和他们成为朋友,却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因为想给派去跟着出去执行任务的哥哥留个冷馒头,被一群人按在地上打。   “暗卫营从来没有留食的规矩,你们兄弟俩凭什么例外。”方平是一群暗卫里的头头,看不惯他们兄弟因为天分好经常被总管夸赞,时不时地都要带人找一下他们的麻烦。此时,张小五正捧着一个馒头被方平带人堵在半道上。   “可也没有不让留食的规矩!”张小五很是倔强,尽管在这里磨砺了半年,因为训练无法令师傅满意被禁食的时候也不在少数,可他永远忘不了流落江湖那些日子里,因为饥饿而带来的令人作呕的感觉,那是一种比疼痛更加令人难以忍受的感觉。哥哥去执行任务已经三日了,按照计划,是在今日回来,回来,必定是饿着肚子的,所以他特意中午少吃了一个馒头,留给哥哥。   他们凭什么不让他留。   “给我抢过来!”方平被张小五的态度激怒,他觉得,他在挑衅,打了个手势,身后便有几人上前去抢。   张小五练得再勤快,也不过习武半年,哪里敌的过七八个人的围攻,很快被打倒在地,衣襟袖口皆被扯破,嘴角额头冒着鲜血,还是固执的护着怀里的粮食。   “打!打到他求饶为止!”方平一声令下,便不断地有拳头落在身上,就在小五觉得自己很可能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听见一个清润的嗓音喊了一句“住手!”   “聚众斗殴,暗卫营就这么教导你们的?是不是都想去刑堂走一遭?”明明大家都是孩子,可这个孩子却让人惧怕。再看那一身金丝滚边的华服,配着腰间带着龙纹的玉佩,暗卫们各个都是人精,略一思索,便知晓来人的身份,纷纷跪了一地,“四殿下恕罪!”   “自己滚去刑堂,别让我去找你们总管!”君无极的声音透着冷冽,没人敢求饶,纷纷告退。   小五撑着身子爬起来跪在那人面前,抬起头想要谢恩,撞进眼里的是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男孩,十二三岁,可一身冷厉的气质衬的整个人老成了许多。重要的是,他莫名从那人眼里看见了一抹惊喜。 第五章哥我错了,别打脸   “怎么是你?”年少时的君无极还没有学会喜怒不形于色。   张小五被救命恩人脸上的笑容蛊惑了心神。“四殿下见过属下?”张小五回了君无极一个灿烂的笑,只可惜被一脸的伤痕衬的有些滑稽。   面对着自己的恩人,又似乎对自己十分友好的尊贵的四皇子殿下,张小五是不会吝惜自己的笑容的。   可他一开口,君无极就知道自己认错人了。   不是声音,而是态度,他想找的那人,冷冰冰的,像座万年不化的冰山。   绝不会像眼前这人一般,笑的像个傻子……   “认错人了!”君无极恢复了一脸冷淡的表情。   “哦!”张小五没有察觉到君无极的失望,就着跪在地上的姿势端端正正给君无极磕了个头,“多谢殿下救命之恩,若有机会,小五一定肝脑涂地,报答殿下。”张小五说的十分认真。   他同哥哥是孤儿,流落江湖多年,对他们好的人几乎没有,所有当有人对他们好的时候,他们会想尽办法去回报。   “不必!”既不是自己的要找的人,君无极便不想同他有什么牵扯,本来,他也不是大发善心,只是这群人正好挡在道上,挡住了他的去路,顺手教训一下仗势欺人的而已,反正也就动动嘴的事。   可张小五却将这份恩情放在心里许多年。   “你,有亲人吗?”君无极想,既然长得如此相像,又都是这暗卫营的人,没准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张小五却以为四皇子是在关心自己。喜不自胜地回答,“有一个哥哥!”   哥哥?   难怪长得这么像!   “不过哥哥出去执行任务了,还没回来。”张小五唉声叹气,看了眼怀里的包子,幸好,给哥哥留的粮食还在。   君无极因为那句“还没回来”倍感失望,看来今天是没机会见着人了,也就不再逗留,毕竟一个皇子,若是在暗卫营待的时间太长,难免惹人猜忌。   现在还没到他们选暗卫的时候。   君无极不再多言,转身便走了。张小五有点讪讪,这位殿下有点冷啊,不过心地很好呢!   他就呆呆望着君无极的背影,心里想:如果一定要一辈子效忠一个人的话,他的主上若是他多好。   就因为这阴差阳错的初见,后来,任由别人怎么说四皇子君无极为人阴狠,手段毒辣,他都是不信的。最后被那满身满心的伤痕证明,他错了。   ……   小五撑着伤腿站起身,刚刚被群殴,伤的不轻,腿骨不知道断了没有,刚刚跪着没觉得,这会一动,疼的龇牙咧嘴。   一瘸一拐的往住处去了。   他和哥哥已经十岁了,过了习武的最佳年纪,总管见他们天分极佳才破格收了他们。   所以他们住的是暗卫营最破败的角落。所幸兄弟俩争气,半年时间已经小有所成,哥哥已经开始跟着执行任务了。   暗卫营不仅培养暗卫,也培养杀手,只有认主之后,他们才是专属的暗卫。   未认主的,便是不断地出去执行任务,刀尖上舔血地求生。   ……   快入夜的时候,哥哥终于回来。   张小五的哥哥,叫张小宁,与小五肖似的脸上,更多的是坚毅。   “你怎么了?”哥哥回来的时候,小五正瘸着一条腿倒水喝。   “哥,你回来啦!”一见哥哥回来,小五喜笑颜开,“任务顺利吗?”   “肯定顺利,不顺利你就回不来了,哈哈哈哈哈!”   张小五一贯地絮絮叨叨,没心没肺……   张小宁皱了眉,把弟弟拉过来,“怎么受伤了?”   “没什么,打了一架嘛!”张小五依然笑嘻嘻的,只是眼神有些闪烁。   “你!”张小宁一听他又打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挥手就要打,这弟弟,先打!   “啊,啊,啊!别打,别打,哥我知道错了!别打我脸。”张小五连忙求饶。   这时,张小宁才迎着昏暗的光,见着弟弟一脸的伤,肿的像个猪头。   “谁干的!”张小宁冷了脸,将弟弟拉进怀里,仔细查看了下确认没有大碍才放心。   摸了摸腿骨,只是扭伤,把人按在凳子上,问他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小五含糊其词,只说同方平一伙打了一架,没说为了什么。   …… 第六章不行啊哥   “小五,你这性子,真不适合当个暗卫。”对弟弟,张小宁是不放心的。   张小五性子太跳脱,又太容易有情绪,根本不适合当个暗卫,更遑论杀手。   “那不是没办法吗,咱们总要活下去啊!”张小五也是唉声叹气。对他来说,在这暗卫营起码能吃饱,就算以后被派出去做杀手,任务完成了就行,不必像从前那般一顿饱一顿饥。   对达官贵人来说,人活一世,要痛痛快快,享遍荣华;对寻常百姓来说,人活一世,最好就是顺顺当当,无病无灾;可对小五兄弟俩这种流落江湖的人来说,人活一世,不过为了一口吃食,暗卫也好,杀手也罢,不过是个营生罢了。   不过如今,他倒是想做个暗卫了,那人的暗卫。   张小宁不知道自家弟弟眼睛滴溜溜转个什么劲儿,只当他肚子里又冒什么坏水了。一拍小五的脑袋:“别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咱们初来乍到,不要总是同那些老油子争,讨不到便宜的。”   “知道啦,哥!别老打我头,傻了怎么办?”   “那正好,不会闯祸了。”   ……   告诫是真告诫,可并不妨碍他护短,自家弟弟也是谁都能揍的吗?   第二日,张小五冷着张脸把方平几个尾巴揍了一顿,还是给他打听到弟弟为什么被揍了。   “大……大家都一样,凭什么你们兄弟两能搞特殊,他偷偷给你留食就……就该揍!”前一瞬还大言不惭的说张小五该揍的王丰,下一瞬就被张小宁一拳打倒在地,“以后见着我弟弟绕着走,否则我见一次打你们一次!”   可以说是很嚣张了……   至于带头的方平。   张小宁去管事那儿报备了下,说要找人比试。暗卫营的规矩,后辈可向前辈挑战,全凭能力,生死不计。   方平比他兄弟俩早入暗卫营多年,总管是看好他能入选暗卫的。当然若是有人能把他打败,总管也是喜闻乐见的。   因此张小宁并不担心被追责。   敢欺负他弟弟,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方平刚出了演武场,准备去吃午饭,被张小宁一把长剑拦住了去路。   “你做什么?”方平面露不耐,可这人毕竟不是好欺负的张小五,尽管两人长的一样……   “昨日,是你带人打了小五?”虽是问句,但两人都心知肚明,事实如此。   方平嗤笑一声:“怎么,打算替你弟弟报仇?”一想到昨日因为那个小崽子,他们被四皇子打发去了刑堂挨了一顿鞭子,方平心里更是气愤,见着张小宁这种不温不火的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凭你?”   张小宁摸着手里的剑柄,头也未抬:“就凭我!比试一场,若你赢了,我自废筋脉,若你输了……”张小宁难得露出了笑容,却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   “不自量力!”这是应战了!   “让你一只手!”张小宁见方平有伤,很君子地让了他一只手。方平被激怒,抄了一把长枪直击张小宁面门。   张小宁以脚蹬地,借了个力,很自然地闪身避过,长剑出鞘,两人数番交手,剑与抢相击,在空中擦起火花……   若论耐力,其实张小宁是不如方平的,可架不住张小宁不要命的打法,迎着方平的长枪稍一侧身,肩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同时侧身将手里的剑架在了方平的脖子上。   “你输了!”语调平静无波,可方平知道,自己完了……   “你自己来,还是我动手?”   “我……我自己来!”方平咬牙。   “好!”张小宁从兵器架上拿了把短刀丢过去,“那只手打的我我弟弟,自己挑了筋脉!”   方平接过短刀,手有些颤,瞧着张小宁一脸势在必行的表情,更是恨恨,低头的那一瞬,目露凶光。   趁着张小宁不在意,持刀刺过去。   “啊!”显然他低估了张小宁,被人一掌打趴下了,吐了口血,糊了半边脸。不过更惨的时候后来,被人直接一剑砍了右臂。   “自作孽,与人无尤!”丢下句话,张小宁转身出了演武场。   很难想象干这事的,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可大门处一双眼睛看着方才的那一幕,目光里都是激赏。   “等一下!”径自出门的张小宁没在意门边的是谁,被人喊了一声回过头去。   愣了一下,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四殿下!”   “你记得我?”君无极很是高兴,上次在这人这里吃了个鳖,没想到这人还记得自己。   “四殿下天人之姿,自是不会忘。”恭维还是要的,谁让人家是皇子呢!   君无极笑了,“上次我误闯暗卫营,险些丧命,多亏了你救了我,当时问你要不要跟我,你还没回答!”   “四殿下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不劳殿下挂心,属下是暗卫营的人,去留并不由自己做主。”拒绝的很明显了吧。   可君无极恍若未闻,“我是堂堂四皇子,我要你,谁敢说不!”   “四殿下,暗卫营有暗卫营的规矩,六年后大比,若属下有幸当选殿下暗卫,是属下的福分!”虽然很迂回,但是我拒绝的够明显了吧!张小宁的内心已经很烦躁了,这皇子真烦人。   然后他错看了君无极的自恋程度,“好,那我等你!”   “有病!”张小宁暗骂了声。面上却是如常,“属下先告退了!”   “好。”君无极很高兴……   ……   回了住处,张小五还躺在床上,被哥哥一把掀了被子。“啊!冷啊。哥你干嘛呀!”   “替你告了假是让你休养的,不是让你睡觉的!”因着张小五腿伤了,哥哥替他向总管告了假,这几日不用去习武。   “我不就是在休养吗。”张小五嘀咕一句。   “睡觉不等于休养,功法口诀背熟了吗?”兄弟俩天分差不多,都很高,连总管也是啧啧称叹的,可张小五太过懒散,哥哥练十招,他才懒得动一招,所以现在差哥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不过较其他新进的人还是高出许多就是了。   “我……我马上背!”小五低着头,拿着本蓝本子哆哆嗦嗦的穿衣服。   “你以后少惹事,多练功。你这性子,别把自己整死了。算了,也不能指望你,你老老实实待六年,六年后暗卫营大比,我若是能当了太子暗卫,向殿下求个恩典,放你离开。”   为了这个弟弟张小宁没少操心。   “啊?”张小五有点愣,他哥这是什么意思?   “不行啊哥,我想当暗卫!”   …… 第七章什么时候能长大哦!   “不行啊哥,我想当暗卫!”张小五这辈子头一次如此坚定地同他哥哥说,他要做成什么事。他向来懒散惯了,根本每个目标,所以张小宁一直以来都是替他担忧的。   一听这话,张小宁摸摸弟弟额头,“没病吧!”   “你还是我弟弟吗?”   “别,别闹,哥我认真的!”张小五挥开哥哥的手,鼓着嘴,一脸正色。   被弟弟挥开,张小宁也不恼,后退一步,双手抱胸,站在一边,“那你说说,怎么忽然有出息了?”张小宁可不会认为他这弟弟被人揍了一顿就顿悟了。从前挨的打还少吗,也不见他有改进。   张小五当然不可能告诉他哥,他想给四皇子当暗卫了。   且不说他哥要追问为什么,单是他这目标,他哥都得揍他一顿,想当暗卫就暗卫呗,不去争取当太子暗卫,反而是皇子暗卫,真是没出息!   张小五歪着头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总不能一辈子让哥哥替我操心吧。我又没有一技之长,就算日后哥哥求了恩典放我出去,难不成我还要靠着哥哥接济过活?”那表情可以说是很凄恻了。   “可要是待在这暗卫营里,若不能选上暗卫,便只能去当杀手,比暗卫更来的朝不保夕。”   听听,听听,张小五这番话说的可以说是很懂事了吧。   但是,张小宁才不会信他这种鬼话,他要是能被哥哥养一辈子,他宁愿一辈子摊在床上。不过他们兄弟俩从小相依为命,他也不介意养着弟弟一辈子。   可总张小五这张嘴里说出这么懂事的话,他都要气笑了。刚想拆穿他,可一对上他那纯良真挚的眼神,张小宁觉得,有点感动怎么回事?   再一想到弟弟之前被人围殴还是为了给他留个馒头,真是个傻孩子。   算了算了,就这么一个宝贝弟弟,宠坏了就宠坏了呗,他不宠,谁宠呢?他们已经活的够卑微了,若弟弟能一直这样,保持一颗赤子之心,那他便腥风血雨护着他好了。   “既然想当暗卫,那今日起,就好好习武,暗卫营大比,总得进的了前十八名才行。”张小宁摸摸弟弟的头,像个老父亲一般关切的说道。   “不是啊哥,三十六就行!”张小五的眼神,十分的纯良无辜。   “你还想给四皇子当暗卫不成?”张小宁忽然冷了脸,就知道他这弟弟不是一般的没出息。   看吧看吧,幸好没说。   “没没没,我就想说,不是还有皇子暗卫吗,陛下还有个四皇子呢,你让我往前十八名混,也太难了!”张小五苦着脸。望着哥哥阴沉的脸,有些害怕。   谁来告诉他,明明他们一样大,都是十岁啊,哥哥怎么跟总管大人那么像。一样凶!   “你天分明明比我好,但凡你努力一点,至于被方平那个杂碎的狗腿子按在地上打?”张小宁恨铁不成钢。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好好习武!”给四皇子当暗卫,嘿嘿嘿,张小五在心里默念了后半句。   对着严肃的哥哥,张小五自然不去企图在言语上讨便宜,反正他有自己的打算。   张小宁摇摇头,他这弟弟,什么时候能长大。 第八章除了长得像,哪里像兄弟   督促着张小五背诵了些内功心法,又交代了晚上回来考他,张小宁便去了演武场。难得弟弟忽然愿意上进了,他可不得抓紧机会磋磨磋磨他!可自己也不能落下了训练。毕竟,在这暗卫营里,他兄弟俩要想不受欺负,只有自己的拳头靠得住。   哥哥前脚刚走,张小五就开始昏昏欲睡,他腿脚不便,裹着床被子靠在床头,暖洋洋的,这日子过得太舒坦,手里拿着本心法册子,仰着头就睡着了。   约莫两个时辰后,天色擦黑,张小五睡眼朦胧,伸手擦了擦口水,又伸个懒腰,这眼睛往窗外一瞟。   妈呀,惊的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这,这,这不就眯了一小会,怎么天都黑了,完了完了,这下他哥回来特定往冒烟儿了揍他!   赶紧,赶紧捡起掉在地上的册子,什么守阴,什么抱阳乱起八糟就开始念,他哥就要回来了啊!   赶在他哥回来之前背会一整本是不可能了,也就他哥盯着他背的那段还挺熟,结果嘛,可想而知。   据隔壁那屋的说,昨晚上,张小五被他哥揍的鬼哭狼嚎一晚上……   时间一晃十多天过去,张小五再能拖也得去同大伙一块练武了,总管要不是卖他哥面子,别说腿伤了,就是腿断了,该怎样还得怎样,还想休息?做梦呢吧。真的没用了,就赶出去自生自灭去。   方平不就是个例子,他被张小宁挑了筋脉,成了废人,当天就被总管派人丢出去了。十多天未曾出门,这一出门就听见人家说他哥为了给他出气干了这事,张小五这心里,别提多解气了,还是他哥疼他。   这北风呼呼的吹着,脸都刮的生疼,张小五愣是冲着正在练枪的他哥龇牙咧嘴地笑着,他心里美啊!他哥多好啊!   张小宁最烦弟弟这傻样,调转枪头,一棍子对着那傻脑袋薅下去,当然,没用多大力气。   还是架不住他弟弟会装啊,“嗷”地一声,撕心裂肺。   “行了,行了,别装了,我又没下力气,赶紧地,练功!就这一棍子你都躲不过去,还暗卫呢!总管不把人赶出去,你就谢天谢地了!”张小宁一脸嫌弃地对着弟弟说。   “知道了!”张小五乖乖地去兵器架上拿了把长剑耍起来。   老远处,总管站在高台上,瞧着那兄弟俩,不可抑制地扬了扬嘴角。都道这暗卫营是吃人的地方,这兄弟俩来了数月,却是丝毫未变,一个还是没心没肺,一个还是冷静沉着。不过嘛,张小宁倒是个厉害的。   要不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呢,这张小宁平时不声不响,手段倒是够狠,才入暗卫营不久,就能大败方平,更是可造之材,总管瞧着张小宁越发顺眼起来,好苗子啊,当初破格将这过了年龄的兄弟俩弄进来,果然做对了。   再瞧着张小五那舞剑的架势……总管的脸开始黑了!   除了长得像,这俩人到底哪里像兄弟!这练剑把剑都丢出去了,这张小五怕不是想去刑堂走一遭了吧! 第九章可赶紧死心吧   刑堂张小五是去不了了,剑一脱手,他就被他哥打趴下了。张小五爬起来就跑,张小宁在后面追,最后当然是被他哥揍的鼻青脸肿。   总管在远处看着,摇摇头,没插手。   张小宁余光见着总管那边没动静,才放下心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将张小五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丢回去继续练。   这小子整天就知道浑浑噩噩。被他揍一顿也就是皮肉伤,这要是总管不高兴丢去刑堂罚一顿,那可是要伤筋动骨的。   张小五也是有眼色的,看自家哥哥这模样就明白了,低着头拿起剑,“哥,我用功!”   张小宁叹口气,手把手地开始教……   混世小魔王真的用起功来,那进步也是不可小觑的。加上哥哥的督促,张小五的进步有目共睹,每月一次的小比,一次比一次排的更靠前。   总管瞧着这兄弟俩更满意了。常常派这俩小子去出任务,练练身手。   六年,不过弹指一瞬间。   ……   “哥,我回来了!”张小五嘴里叼个包子,手里拿着个纸袋推开门就进了屋,他哥正在擦剑,一脸嫌弃地瞧着他这几百年没吃过包子的寒酸样。   “你任务了了不直接回来,又绕去买吃食,也不怕总管罚你!”张小宁放下手里擦的锃亮的长剑,拿过弟弟手里的纸袋,捏出个包子咬了一口,还不忘教训一下弟弟。   “哥,给我留两个!”张小五看着落到哥哥手里的包子,伸直了脖子,生怕他哥不给他留,才不在意那点警告。   该杀的都杀完了,他任务完成了,总管才不会追究他顺道上了趟街这种小事。   “出息!”张小宁将剩下的丢给弟弟,他不拿弟弟也会给他的,也就嘴上装个小气,他这弟弟他还不知道啊。   “一个月后,就是暗卫营大比,你现在的武艺同我不相上下,这暗卫营里没人是你我的对手了,你到时候沉着一点,只要不是太失常,进十八名以内绝对没有问题。”张小宁还是忍不住提醒一下弟弟,这事关他们前途命运的大事。   闻言,张小五飞快地咽下嘴里没嚼几口的面团,十分认真的点点头。就是吧,那眼神,怎么看都有点做贼心虚。谁让他有件事忽悠了他哥六年呢。   六年时光,已经让兄弟俩长成了大小伙,两人容貌几乎一致,眉眼清秀,要不是在这暗卫营里摸爬滚打,这走出去,顶像某个大户人家的公子。   张小宁看出他弟弟有些心事,只当是他心里紧张,拍拍他的肩,“放心吧,你现在的身手,绝对没有问题。”   张小五乖觉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一个月后,他哥得被他气成啥样!   管不了了,谁让他一颗心陷进去了。   也许当年还小,张小五起初还不知道自己一门心思想给人家当暗卫是图个什么。可随着年岁渐长,他可算明白了,他喜欢人家啊。   可他喜欢的可是四皇子殿下,要是被他哥知道了,准得送他一句,“可赶紧死心吧。”   那可不成,他都还没迈出第一步呢,怎么能放弃呢。 第十章管不了你了   张小五这点心思在心里藏了六年,把他哥瞒的死死的。眼看下个月就是暗卫营大比,只要他顺利地失手那么一下下,四皇子就是他的啦!啊,呸呸呸,瞎说什么浑话,应该说,他就是四皇子的了!嘿嘿嘿……   怎么感觉有点怪……   不管了,反正就还有一个月了。张小五在他哥面前低着头,心里美滋滋,就是有点不敢看他哥。   “想什么呢?”张小宁可是他亲哥,还是能察觉到一点自家弟弟的心不在焉的。   “没……没什么。”张小五抬起头,佯装着笑,拿着包子往里屋去。“哥啊,我去睡会,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这小子……”张小宁摇摇头,算了算了,只要他别闯祸就行,还能指望这弟弟稳重不成?   ……   别闯祸……   不闯祸就不是张小五了。这些年被哥哥护着,张小五几次三番逃了刑堂的罚。况且也没什么大错,总管也没怎么着了他。   可这次吧,有那么点严重。还有三日就是暗卫营大比。一群人私底下议论着就是做不了暗卫,也不能去给四皇子当暗卫,那可是个活阎王,杀人不眨眼的。   都在说,四皇子如何如何阴狠毒辣,如何如何没有人性,说的有鼻子有眼,哪日四皇子糟践了哪家姑娘,哪日又废了谁家公子,哪日有斩杀了多少奴仆……   这些议论恰巧被张小五听了去,那个火大。上去就是长枪一扫,倒了一片……   “张小五,你欺人太甚!”方才说的最欢的那个猛不丁被人掀翻了,爬起身回头一看就气不打一出来,这兄弟俩这几年风头太甚,他们都被压的死死的,在总管面前头也抬不起来,瞧把这小泼皮惯的。   张小五嗤笑一声,“呦,会说人话啊!我还当你只会学狗叫呢!”   这下可彻底把人惹怒了。   张小宁赶过来的时候,一群人已经打在了一起,遮掩已经来不及,反正一顿罚是跑不了了,干脆帮着弟弟一手一个,三五下,人全倒了,总管也到了……   “都能耐了是吧!都能当选暗卫,从这出去了?”总管对着下面跪了一地,鼻青脸肿的的少年人,气的差点七窍生烟。果然还是平日里让他们太松快了,这心力都放在打架斗殴上了。   最后一人二十鞭,就在校场上抽,所有人都被勒令观刑,都把自己的皮紧一紧,眼睛擦亮点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抽完还得在这跪着反省,一个个的这模样,莫不是不想当暗卫倒是想去当个打手!   凌晨才得了令各自回屋。   莫名其妙连累了哥哥,张小五心虚的很,回去的一路上都没敢说话,丝毫不见方才打架时候的神气。   刚进了门,张小五忙地上前端着凳子给哥哥坐下,又去柜子里叮铃当啷一通翻,找了瓶伤药跑到哥哥跟前,“哥,我,我给你上药!”   张小宁猛地一拍桌子,张小五那怂包眼睛一眨,脑袋一缩,“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心道:不好了不好了!   “张小五,你是不是不信,我真的会打断你的腿!”张小宁满脸怒气,不止一次警告过这小子了,怎么就是不长记性,进了这暗卫营,生死不由己,偏偏这小子总是惹是生非,若是总管想杀鸡儆猴,拿他开刀,今天,他就生生把自己给断送了!   嗯,他哥就是他哥,明明自己也被罚了,还伤着,可那一身气势,还是挺吓唬人的。   当然,这话他可不能说,说出来,等他哥再抽他一顿?他又不傻!张小五怯生生地,当然,有几分真有待商榷,不过那模样还挺可怜,伸出手,拽拽他哥衣摆,“哥,别生气了,还有两天就是大比了,赶紧伤药吧,可别让那群王八羔子占了便宜。”   得,又白发了一场火,他弟根本没当一回事。又想到弟弟同人打架的缘由,张小宁眉心实在没办法舒展开。   “小五,你老实告诉我,你当年究竟为了什么发奋,想要当一个暗卫?”   张小宁盯着弟弟的眼睛,不让他有机会撒谎。   别看张小五平日里精的跟猴儿似的,就有一个大毛病,不敢看着人的眼睛说谎,尤其是对着他哥。   “哥怎么问起这个了?”张小五目光闪躲,不敢去看他哥。他可以不说,但绝不会骗他哥,偏偏他哥直接了当地问了,这说明,其实他哥已经看破了。   张小宁自然是知晓当年四皇子救了他弟弟这桩事儿的,当初还挺担心这承的恩情如何去还。只是这些年他弟弟没提,四皇子更是打那日之后再没来过暗卫营,他也就权当他们三人,两厢扯平。   可今日这桩,他却心里慌了,他弟弟是莽撞了些,可如此不管不顾,只为了几句闲言碎语大打出手,怕是心里,惦念的紧。再瞧瞧这小子,明显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怎么就忘了他弟弟那越是喜欢,越是藏的紧的性子。   “你……你……”张小宁指着弟弟,你了半天没有下文。   “糊涂!”憋了半天,张小宁终于吐了两个字儿出来。下面的话倒是通顺了许多,“不说四皇子是个什么人,单是他那皇子的身份,你觉得自己能讨得了什么好!”   “什么叫四皇子是个什么人,皇室子弟,还有几个他那般嫉恶如仇的,当年要不是他,我可能都等不到你回来就被人打死了!”张小五觉得哥哥话里话外对四皇子的诋毁让他很是难受,忍不住顶了一句。这下倒好,瞒了六年,一朝全捅破了。   嫉恶如仇?他弟弟的眼睛什么时候瞎的?   张小宁举着手一巴掌呼下去,立时把张小五扇趴下了。   平日里他哥没少打他,他也知道都是为他好,可今天张小五心里就是怨,挨了哥哥一巴掌倒是给他挨硬气了,敢还手了……   屋子里桌子,椅子倒了一地,两个人灰头土脸坐在地上喘气。回过神来的张小五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跟哥哥动手。这些年都是哥哥护着他,他明白的,这下好了,他成白眼狼了。   看吧看吧,他哥果然用一种失望的眼神看着他,他哥一定不要他了。   “罢了罢了,你长大了,我管不了你了!”张小宁摇着头笑,却让人觉得心里发酸。张小五看着哥哥,也不敢说话,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你有没有想过,若有一天,我们兄弟俩各为其主,必须刀剑相向,那时候,怎么办?” 第十一章看来你不懂规矩   张小五还没缓过神,就听他哥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啊?”张小五张着嘴,一脸懵懂。“什,什么?”张小五似乎仔细思索了会,“不会的,那,那太子殿下和四殿下是兄弟,我们,怎么会……”   瞧着自家哥哥那张盯着自己的越来越黑的脸,张小五说不下去了。   “众所周知,四殿下觊觎太子之位已久,他同太子之间,总有一日会有生死之博,届时,你觉得我们兄弟俩还能置身事外不成?”张小宁说的极为认真,让张小五心里也不由得打起鼓。可到底心里还是偏着君无极,觉得哥哥实在有些杞人忧天。   “哥,不至于。”张小五嬉皮笑脸,企图把这茬揭过去,张小宁瞧着他弟这模样就知道怕是心里打定了主意,多说无益。就这么阴恻恻地盯着张小五,看的心里发毛。   “哥……哥,你,你别这样看我,瘆得慌!”   “还有两日,我去练武。”张小宁收回目光,径自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张小五抬头追着他哥的身影转了一圈脖子,扭着身子喊了一句,“哥,你还没上药呢!”   没人理他。   完了,他真伤他哥哥的心了。   他哥不理他了,怎么办?难过!   张小五坐在地上顾影自怜!凄凄惨惨。隔了老半天嘀咕了一句,“哥,他真的是个好人,你相信我!”   ……   大比当日,张小宁还是把弟弟拉到一边,希望打消他心里的蠢念头,告诫他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悔恨一生。他含含糊糊没答他哥的话。   张小五如愿以偿,进了四皇子府,成了暗十九。   ……   今日第一日当值,张小五,不,现在是暗十九了,十九趴在横梁上,别问他为什么用这么不雅的姿势,省力气啊。   就这么趴在横梁上,下方就是他从此以后,将要誓死效忠的主人,那背影他在脑海里描绘了数年,今日终于得见,满心欢喜。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就差没流口水了。   君无极也不是只知享乐的纨绔子弟,那样热切的视线在头顶悬着,怎会毫无所觉。   原本今日就心绪不佳,今日朝上,父皇因着宁云县县令行贿受贿的事责备了他一番,原因无他,就因为那县令是他举荐的。他也就睡了人家闺女一夜,哪知道老子是个能贪的。   君无极心里存着不满,现下自己府里的暗卫居然也如此不知好歹。君无极越想越是生气,抄起桌上的笔洗对着房梁一掷,直接把那没眼力见的暗卫打下来了。   十九“啊”地一声从房梁上滚下来,砸在地上“咚”地一声,听着都疼,可惜,君无极不会心疼,“看来,这暗卫营不是很会教规矩。”君无极冷着一张脸坐在一边,斜睨着地上的小暗卫。   “来人!”君无极一声令下。门外进来两个侍卫,见着自己主上这全身冒火的模样,纷纷为地上这暗卫鞠一把泪。可怜啊,第一天当值就惹怒了四殿下,怕是要掉一层皮。   …… 第十二章都是剩下的   “拖去刑堂,留口气就行!”君无极嫌恶地摆摆手,连量刑都懒,这令一下,十九少不得要把刑堂的罚挨个遍。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殿下这火,烧的太旺,幸好有人上赶着灭火,两人对视一眼,就要上前把人拖走。   十九惊慌地直起身子跪好,想给自己求求情,“主上开恩。”   君无极没想到这暗卫胆子还挺大,还敢求饶,敢情是命也不想要了!挥挥手,让两个侍卫退下,他倒是想看看,这快成具尸体的暗卫是个什么模样。   眸光扫过去,却是张他思慕了多年了脸。君无极脸上立时挂了笑,“你真的来了!”   当年那人说若能当选暗卫,便会来他身边,他当时是什么心情?好像挺开心。如今这人真的来了,内心深处的那一丝喜悦似乎真的驱散了一些阴霾。   君无极有些开心。   十九听着自家主上这意思是,还记得他?   心里美滋滋。   十九心里这一美,立马原形毕露,脸上的正经绷不住了,喜笑颜开,“您还记得属下啊!”   他这一笑,君无极的笑僵在了脸上,他怎么忘了,那人还有个二百五似的弟弟。   合着这回,又认错了。   不过这一来二去,君无极心里的那点火也灭的差不多了。瞧着这小暗卫挺有意思,君无极换了个姿势,斜靠在椅子上,模样甚是慵懒,“你还挺有本事。”   暗卫营那么多人,能当暗卫的也就三十来个。要说他哥能进,君无极是信的,没想到这家伙也行。君无极还有些不可思议。   十九全然不知君无极心里想的什么,只知道这人还记得他。别提多高兴了。   笑得越发像个二傻子,“还好还好,就是这几年着实没少用功。”   十九这家伙直肠子,全当主上在夸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这几年为了能当暗卫吃了不少苦,可今天被他主上一夸,他觉着吧,挺值。   君无极险些就笑了,真是没脑子。   十九今年十六,模样还不错,清秀俊逸,君无极却不是在看他,只是想着,他哥如今也是这模样吧。   心念一动,忍不住问了句,“我记得,你有个哥哥,他如今呢?”   想起哥哥,十九有些愧疚,他没听哥哥的话,他哥肯定很生气,但是哥哥能位列暗卫第一,他也是高兴的。   “哥哥如今是暗一。”十九与有荣焉,语气很是欢快。   就是他没明白,主上怎么听了这话,变了脸。   君无极自然要变脸。他心里不痛快啊。凭什么这世上什么好的都是他君无忧的。选个暗卫,最厉害都是他的,剩下的才轮到自己。   凭什么。   瞧着眼前这张脸,瞬时不高兴起来。你说长得一样,连声音都一样,怎么这个就那么没用!   比他哥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主上?”十九看着君无极脸上风云变色,心里有点慌!这是要动怒啊!   他又不傻,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赶紧收了自己脸上的嬉笑。怯生生地唤了一声。   他主上如此心地善良,瞧着他这副样子,应该会心软吧。   应该会的吧。 第十三章收了也无妨   十九巴巴地望着自家主上,生怕被迁怒的模样,别说,还挺惹人怜爱。   君无极向来不是正人君子,上好的美人在自己身边,怎有往外推的道理。只是这小子到底是他的暗卫,父皇的暗卫营里出来的,他也不好贸然动他。   他睡个良家女子倒没什么,只是若是睡了自己的暗卫,愿意倒罢了,若是不愿意或是叫他人发,闹大了捅到暗卫营去,父皇少不得又要给他记一笔,到时候母妃又要哭哭啼啼训他一番。想想就脑仁儿疼,且看着吧。   君无极这心里一来二去一嘀咕,再加上觉着这小暗卫跟他哥哥比起来,终究少了些风情,看着十九,目光愈发不善。   君无极扯了一个邪魅的笑,叫十九生生打了个冷颤。   “你是暗几?”君无极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十九不敢耽搁,立时跪直了身子回话,“禀主上,属下十九。”   “十九?倒也不错。”君无极转了转指间的玉扳指,夸了十九一句,只是语气,似乎也不像是高兴,十九战战兢兢,怎么这人,跟他之前见着的不太一样呢,他惦念了六年的四殿下,如今怎么让人觉得有些……阴冷。   “能力倒是不错,只是怎的规矩丝毫不知,当值时未藏好行迹,轻易便叫我发现,若是有刺客,还能指望上你什么?”君无极沉着脸一番质问,十九也知晓此事全然是他自己的错,只好苦着脸,“属下知罪,属下认罚。”早知道不偷看了,不不不,早知道少看两眼了,来日方长,这平白换了一顿罚,心里苦!   “既如此,鞭二百,自去刑堂。”君无极宣判完便起身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十九,欲往里间去歇息。   十九一听,下意识便“啊?”了一声。这也太狠了吧!   君无极方才转过身,听见这一声惊呼,眉头皱了皱,果然是不懂规矩,“怎么,嫌轻了,那便维持原判,来人!”   “不不不,谢主上罚,属下这就去刑堂。”十九连忙摆手,这要是维持原判,那就是方才的那句:留口气便好。   刚正不阿也是好品德不是!虽然这初与主上见面,便换了一通鞭子,可也是他先犯了错不是,怨不得主上,怨不得主上的。十九安慰着自己,叩首退下了。   君无极瞧着那个傻暗卫的背影,却是难得地露出了个笑脸,骂了句,“蠢货!”   不过,这蠢有蠢的好处,或许够忠心。   那,收了也无妨。只是,他瞧着这傻暗卫,心里难免惦记起当年那个同他长的一个模样的小男孩,那孩子救过他一命,比这个蠢货可强了许多。如今又是暗一,果真是一天一地。   君无极还记得,从前自己也是瞧上过那孩子的,这沉寂了多年的心思,倒是叫这个小暗卫给勾出来了。   很好,君无忧的东西,又多了一样,他想要的。   十九这几年被哥哥护的太好,除却在暗卫营里连熬刑的时候,这样重的刑罚,倒是真没怎样挨过,一通鞭子抽下来,觉得后背快要不是自己的了,回了住处,往床上一趴就要睡过去,连他哥进来了,都不晓得。 第十四章遇见(上)   张小宁如今列太子暗卫之首,名暗一,照理说不该贸然前往四皇子府。可他始终不能放心那个少根筋的弟弟。只得寻了个机会翻墙而入。   顾不得擅闯皇子府是个多大的罪名,总得见着弟弟全须全尾地活着才能叫他安心。   好不容易摸进屋子,见着的却是弟弟趴在床上毫无声息的模样,背后的衣服满是错乱的鞭痕,渗出的血已经干涸,将破碎的布同身后的皮肉粘在一起,着实惨不忍睹。   暗一只得深吸了口气,平复心绪。这才几日,就把自己弄成一幅模样,在四皇子身边护卫,他这弟弟,只怕过不了多久,便要一命呜呼。让他如何不心忧。   到底是暗卫营练出来的,暗一一有动静,方才还昏昏欲睡的十九便倏然惊醒,这个时辰不该有人在屋子里,那出现的,便只能是,刺客?   十九右手在床板上猛地一击,翻身而起,左手成鹰爪,直逼暗一脖颈间而去。   暗一自然不会傻现在原处等着受伤。纵使十九招式再凌厉,暗一也不是平白得了这第一的。   暗一一个侧身,十九也看清来人,连忙收回攻势,此前蓄满了力,又忽然间收手,使得十九一个没站稳,“咚”地一声砸在地上。“哎呦”一声,听着挺疼,不知道骨折了没有……   暗一一脸黑线的瞧着摔在地上的人,正想开口讲他几句。冒失成这样,训他几句,不为过吧。   可十九实在太能耐了,他哥还没开口,他倒是先控诉起他哥哥来了,“哥啊!不带这么吓人的,给我摔伤了可怎么搞。”   瞧瞧,瞧瞧,这世上还有比他弟弟更不要脸的人吗?   暗一嘴角抽了抽,并不想接弟弟的话。除非他也脑子不好。   “这才几日,怎么弄成这幅样子!”暗一关心的还是弟弟这身伤。   十九觉得这伤来的有些丢人,摸摸后脑勺,含糊了几句,蒙混过去。   不然怎么说。   跟他哥说,他当值的时候看自己主上看的太着迷,被主上打下来了?   信不信他哥觉得罚的轻了,亲自动手,再揍他一顿?   傻子才说!   暗一焉能不知弟弟是在糊弄他。只是既然他不肯说,怕是也问不出什么。也就罢了。   暗一平日本就少言寡语,同弟弟在一块时还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教训弟弟。如今两人各侍其主,暗一除了嘱咐几句,也再没什么可说。   但是十九,几日不见,确实想念哥哥。再加上方才挨了通鞭子,这会儿见着哥哥,嘀嘀咕咕嚷嚷着疼。   真说起来,暗卫营里一路闯过来,兄弟俩什么苦头没吃过。这点小伤,其实不算什么,可十九从来不是个隐忍的性子,尤其在他哥哥面前,划破个手指,都要嚷嚷半天。   暗一听着弟弟不停地叨叨,心里更是担忧,甚至有些后悔起来,这些年,不该由着他的性子。   他们是什么人?主子们的一件兵器而已,甚至可能连兵器都不算,他合该将弟弟磨的无心无情才是。 第十五章遇见(下)   可惜了,暗一纵是心思再是千回百转,任他如何悔不当初,他这弟弟,如今已是踏上了不归路。   “在这里,都还好吗?”这次暗一没有像往常那般,戳穿弟弟的假装,反而十分温和地关心了弟弟一番。   “好……好啊!”哥哥忽然这样反常,十九还有些诧异。   这个时候他哥不是应该教训他说,这点痛都忍不得,还当什么暗卫。   他撒娇归撒娇,可他哥该教训还是教训才对啊。这幅样子,怎的搞得像是生离死别,永不相见似的。“不是,哥,你今天怎么了,这不像你,太不正常了!”   “你小子就是欠揍!”难得对他和颜悦色,这小子居然说他不正常!可不是欠揍么。暗一猛地一拍十九左肩,而后便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   十九“啊”字吐了一半,便叫暗一捂了口鼻。“你不要命了!”   这是什么地方!   君无极的皇子府,十九如此高声喊叫,往小了说是没有规矩,往大了说便是藐视皇子。暗一心下颤颤,这弟弟,能活到现在,着实不容易!   偏偏,十九仍是无甚紧张,“没事没事,这里偏僻,前面听不见的。”十九略略拍拍胸口,而后便转而安慰起哥哥。可下句话又气得暗一真想一掌拍死他。   他说,“何况殿下良善,断不会因着这点小事处罚于我。”   暗一……   弟弟,你到底什么时候瞎的!   ……   眼见着弟弟已经将自己想象中的四皇子与现实混淆,暗一也无奈。再怎么说,妄议皇子,都是重罪,只盼着弟弟今后能认清现实的好。   “罢了,我也不与你多说,你且谨记自己的身份。暗卫,忠于一主,却也仅是忠,你可别生了其他心思,到头来,累了自己。”   暗一是知道弟弟的,看着没什么追求,其实内心很是固执,若是认定了什么人,怕是要了他的命,他也觉得那人天上地下,都是最好。既如此,任他百般劝诫,都是徒劳。唯一的法子,便是提醒他,身份。   皇子和暗卫,除了主奴,不该有其他的关系。   十九再迟顿,也能明白哥哥话里的意思。   心里黯然,却也只能应着,“我明白的,哥,你放心,我就当个称职的暗卫,我保证!”前半句还一本正经,后半句却又嘻嘻哈哈起来,还伸出三指做了个指天立誓的样子,好叫哥哥安心。   只是,最终,他还是没做到,心,哪是那样容易控制的住的。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时,得了弟弟的保证,纵然仍是不能放心,暗一也别无他法,只能告诫了弟弟守着些规矩,从今往后,自己不在他身边,只得靠他自己一人,千万照顾好自己。   十九一一应下。   临别时,两人都还有些不舍,今后兄弟想要见面,确实不那么简单了。   十九是受罚伤了,没有主上的吩咐,不得寻医问药,暗一心疼弟弟,亲手给人用清水洗了伤口,换了身干净衣裳,方才离开。   刚出了屋子,想要翻过院墙,便遇上了迎面而来的君无极。   …… 第十六章他很好哄(骗)   暗一想要躲开已是不及,只得上前请罪。   “殿下恕罪!”暗一说话永远都是这样一副板板正正的模样,同他不着调的弟弟天差地别。   君无极立马便认出眼前并非是那个被他打发去刑堂的小暗卫。   “暗……一?”君无极记得十九说过他哥是太子暗卫,位一。   “是属下,殿下恕罪,暗一只是挂念弟弟,故而私下探望,并非有心擅闯。属下这便回去请罚。”暗一对着君无极深深一拜,请罪的态度很是虔诚。既然被抓个正着,逃是逃不过了,暗一只能赌着君无极不会贸然动太子的人。   谁知君无极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殷切地将他拉起身,“无妨。你二人兄弟情深,人之常情。”   暗一内心狐疑,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从不认为,四皇子君无极是个和善的人。他又不是他那个没脑子的弟弟。   可皇子殿下在你面前做着一副良善好说话的模样,你总不能当面拆穿人家的。   既然四殿下有意放他一马,他也没必要上赶着请罚不是。至于这位四殿下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他也无心深究。致谢之余却也不忘替弟弟分辨几句,“多谢殿下。”暗一抱拳继续道“只是,殿下,十九性子虽有些莽撞,但一片忠心可表,若有不周到之处,还望殿下切勿怪罪于他。”   暗一深深一拜,对于弟弟,他已经没办法继续照看了,只能期盼,弟弟的主上能善待于他。   “自然,你当年救我一命,若非背主欺上的不赦之罪,我不会轻易要他性命。”对于暗一的请求,君无极笑着应下。左右不过放任个暗卫而已。况且也只是承诺不会轻易要他性命。如此,卖个人情也无妨,谁让他对眼前这个,志在必得。   暗一想不通这个京城里人人皆知,心狠手辣的四殿下为何如此好说话,但既然对方应承了,他也只能谢恩。   君无极也不急着捅破窗户纸,太子的暗卫,也不是他可以随意下手的。但若是对方愿意,他用自己的暗卫去换,想来那个向来大度的太子哥哥,我不会拒绝。   君无极的主意打的好,也便不再同暗一多言,来日方长,总能将人哄到手的。   至于屋里那个……   在他得到正主之前,做个替代,也是给他的恩典不是?   暗一告辞之后,君无极颠这个小玉瓶,进了十九的屋子。心情极好。   十九方才趴在床上睡着,一听见脚步声,又醒了,今日怎的如此多事呢。   有了先前哥哥的前车之鉴,十九此次未曾贸然出手,只是快速捞起边上的外衣披上,回头怒喝了一声,“谁!”   话音刚落,看清了来人面容。   “主上?”十九立马跪地见礼。幸好没动手,怕怕!十九暗自庆幸。   这副傻样恰恰取悦了君无极。右腿一伸,勾着张椅子过来,在桌边坐下。环视了一眼这暗卫的屋子,而后俯视着跪在地上十九,“伤的如何?”   “回主上,无碍。”十九低着头,一本正经地答道。   “知道错了?”君无极似笑非笑,这小暗卫,现在看着,还挺顺眼。尤其这脸,当真同他哥哥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回主上,属下不该当值时心不在焉,还……还偷窥主上尊颜。”十九越说越小声,怪不好意思的,可主上问话,又不得不答。   “怎么,我很好看?”君无极闻言弯下腰同十九凑近了些,话出口,语气很是暧昧,再趁着那一脸调笑,让十九心神荡漾,一句“好看”就这么冲口而出。   十九听见自己的声音,赶紧捂住了嘴。他,他,他这是调戏主上啊!死了死了,这下真死了。   可君无极却是大笑。“哈哈哈”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很是清亮,连君无极自己都不知道,他都已经多少年未曾那样真心地笑过了。   只是这时候的君无极还不知道,这颗心,动了。   君无极承了他母妃的美貌,一张俊脸光洁白皙,薄唇含笑,鼻梁高挺,尤其那双桃花眼,很能迷惑人心。原是柔和的五官,却因着常年从那双桃花眼里射出的寒光添了些阴恻,但凡会察言观色的,都知道,这不是个好相与的。   显然,十九看不出来。   十九只觉得,他主上,怎的就生的这样好呢。   “喏,给你的!”君无极笑够了,便把手里的玉瓶丢过去。   十九赶忙接住。有些不明所以,可在主上眼神示意下,打开瓶子,心里有些酸。抬起头,巴巴地瞧着君无极,仿佛要哭出来一般。   他就说他主上是好人嘛。   虽然罚了他,可还给他伤药,天大的恩典啊!谁不知道受罚的暗卫不能私自伤药,他主上可真好。   君无极瞧眼前的小暗卫越发觉得有趣,可真是个好哄的小家伙。   ……   ~~~~~~~我是浪到天际的时间分割线   夜深了。君无极看着床上郁郁了一下午,刚刚抱着枕头睡着的君睿,替儿子按紧了被角。这孩子同他爹爹一样,睡觉不老实。   可记忆中,他同青翎同塌而眠的时候并不多,到底是怎么记住那人睡觉不老实的呢。   其实早就动心了,只是他不自知,高高在上惯了的人,怎知自己对一个“玩物”其实动了心思呢。偏偏在百般折磨伤害以后,又叫他认清了自己的心。   可真是痛不欲生。   君无极坐在儿子床边,从怀里掏出个小玉瓶。   小瓶子在他手里经年累月的被摩挲,白玉的瓶身,迎着月光,透亮。   想想那人,多好骗啊,打罚过后,每次自己随意赏点伤药之类,那人便浑然忘却正是这个施恩的主人给他的伤。   “到底,要怎么,才能把你找回来?”君无极喃喃自语。   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线索,追过去,却人去屋空,他的青儿那样会藏,这下子,又藏到哪里去了。   还有睿儿说,他爹爹身边还有个孩子,他没看清年纪面容,只是看上去不大。   是,旁人的孩子,还是?君无极不敢想象若是青翎同他人在一起,他要怎么办!   …… 第十七章给我当娘亲吧   纵然前方悬崖万丈,沟壑遍地,君无极也不能放弃。   怎么能放弃呢,那人在他身边遍体鳞伤,心死成灰地离开了。而今,他尝到的痛苦不及万一。   青儿要躲,便让他躲吧,他找就是了。   ……   君无极在那忙着睹物思人,张小五,即是青翎,却是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小宝身上。   这孩子先天羸弱,刚生下连四斤都不到,哭起来呜呜地,听也听不见,那时候,多怕养不活他啊。   好在两年多过去,各种珍贵药材吃着,泡着,这才好了些。身量也同同龄的娃娃一般了。只是畏寒了些。   这春寒料峭的时节,小五带着娃娃赶了一下午的路来投奔,难免吹了些冷风。入睡前,小宝便咳嗽了几声。   小五放心不下,一直守在床前,静寂中陷在过去的回忆里,心下惶惶,却是小宝一声咳嗽唤醒了神志。   小五拍拍娃娃的胸口,瞧着娃娃绯红的双颊,手掌往小宝额前一搭,坏了。   那么大一小点的娃娃,额头却烫的吓人。   小五忙出了门想去抓药,可脑海中忽而闪过从前的片断,那时他破釜沉舟,偷走了襁褓中的睿儿,也是这样的一个夜,孩子病了,他无奈之下,上了医馆,药还没到手,就被主上的人绑回去了,后来的日子真是生不如死,他怕极了。   今日泄了行踪,此时的小五草木皆兵,对君无极的畏惧,刻进了骨子里。   犹豫了下,去敲响了隔间的房门,“花花,花花!”   屋内的姑娘立时披衣而起,“就来!”   少倾,门开了,“小五,出什么事了?”姑娘听着小五唤地焦急,想必是有要事,开了门,便问道。   “小宝发烧了,麻烦你替我去抓几副药。”   姑娘一听小宝发烧了,忙道,“我就去。”   “只是……这么晚了……”小五有些担心,深夜里,还能抓到药嘛。   “放心吧,抢,我也给你把药抢来,等着!”   姑娘并未想过,这大半夜,抓药的事,怎的要让他一个“女人”去办。只是进屋,拿了块面纱,蒙住面容,临出门前,嘱咐小五,“小五哥,你先去看着小宝吧,我就回来!”   小五也不推辞了,左右没什么能比小宝重要的。   花花动作很快,不多时,便带了药回来。只是神色有些不对,但紧张孩子的小五未曾察觉。   小宝喝了药,渐渐开始发汗,两个大人守着一个娃娃,眼睛都不敢眨,天快亮的时候,小五摸摸小宝额头,然后长舒了一口气。终于退了。   “你快回去休息吧,陪我守了一夜,你也累了,况且你身体也不好。”小五有些愧疚,让花花陪着他一夜没睡。   花花原想说什么,但想着小五哥一夜没睡,还是等休息好再说吧,便点点头,回屋子去了。   小五端着粥给小宝喂了些,小娃娃今日难得没人叫起,大觉睡的呼呼的,压根不知道一夜里都经历了什么,睡就是了。   小五看着儿子如此没心没肺的样子,真想把他捏醒,吼一句,你吓死老子了!   这显然不可能,小五憋着一口气,爬上床,把小娃娃塞进怀里,睡觉。   小娃娃被塞得太近,口鼻捂在爹爹怀里,觉得不舒服,伸手就是一巴掌。   软软的小手,指甲却锋利,小五的脖子顿时多了道指痕,小五“哇”地一声,摸摸脖子,谋杀啊这是!   真是个小克星。   小五龇牙咧嘴,却笑了。这小祖宗没事了,真好。   ……   下午的时候,花花最先起来,做了一桌子饭菜。   小五把贪睡的小娃娃捞起来,三人围在桌边,颇有些一家三口的味道。   小宝扒拉着碗里的饭,时不时望望对面的花花姐姐,冷不丁冒出一句,“花花姐姐,你给我当娘亲吧。” 第十八章分别   小宝一句话,惊的小五和花花都呛了一口饭,咳个不停。   “小宝,你爹他不会给你找娘亲的,最多给你再找个后爹。”花花姑娘摸摸小宝的脑袋,嘀咕了一句,然后捂着嘴笑个不停。   小宝闻言,嘟着嘴望着自家爹爹,“可是宝宝有一个爹爹就够了。”   “小宝喜欢花花姐姐,想要花花姐姐当娘亲。”   小五看看儿子,又看看对面的花花,觉得十分的尴尬,瞧着小娃娃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又不忍心打击他。   只得佯装咳嗽一声,而后十分不好意思地冲着花花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要不然……”   “要不然你给小宝当干娘怎么样?”   “咱俩拜兄弟!不是!拜兄妹!”小五站起身来,一拍桌子,豪气干云……   不存在的,也就是碗筷抖了三抖,看上去滑稽极了。   偏偏,戳中了花花内心的柔软。   娘亲啊!他原本有机会当娘亲的,尽管不可思议,可曾经确确实实有个孩子待在他的身体里。   现在,没有了,都没有了,他会报仇的!   “好啊!大哥!”过去只是让花花有一瞬间愣神,并不足以让他沉溺其中。扬了个笑,应了声好,又对着小宝说,“小宝喜欢,以后就叫娘亲。”   小宝歪着头想了半天,“爹爹的妹妹,那是姑姑!你要嫁给我爹爹才行。”   张小五:……   你能成这样,你爹怎么不知道!   花花:呵呵,呵呵。   花花姑娘表示,还是吃饭比较好,于是埋头吃饭。不过后来,小宝管他叫娘亲,气死了某位追妻的落魄王爷,这可真不赖他。   正吃着白米饭的花花忽然想起来昨夜的事,赶紧咽了嘴里的东西,“差点忘记大事了,小五哥。”   “啊,怎么啦?”正往小宝嘴里塞肉的小五听见花花忽然变得焦急的声音,转过头来问。   “这里不能再待了,我下午就走。”   小五一脸茫然,该不会是被小宝吓的吧。   “昨夜我去抓药,夜深了掌柜的不愿意通融,情急之下动了手,叫他看清了我的样子。”   想起昨夜的事,花花有些担忧,毕竟这城里所有的药铺,都是那人的产业,尽管半年过去了,可保不齐那人还在抓他,他不能冒险。   小五知道花花同他一般,都在躲一个人,这么一说,他便明白了,现下还有些自责,“对不起,都怪我,昨天……”   “小五哥,你说什么呢!”花花立马打断小五,“命都是你救的,还说这些!”   “若不是内力全废了,我也不会如此狼狈。”花花笑着,却是凄楚。   小五也无从安慰,自顾还不暇呢。   “那你安顿下来给我信。”同是天涯沦落人,小五对花花,还是有那么点不舍的。   “知道!”   ……   临别前,小五怕花花一个人不好过活,将怀里的银票尽数掏出来给了人家。   小宝看着,眼珠子转了转,没说话!   花花推拒了一番,奈何盛情难却,只好全装进了自己腰带。   走出去两步,却又回头,“小五哥,能别叫花花吗,太女气了。”   “那……叫月月?”   …… 第十九章再干一票   “那叫,月月?”小五一本正经地询问花花的意见。   花花满脸嫌弃,“算了,花花就花花吧。”月月更女气好吗!   花花全名叫花月,是个男孩子,为了躲一个人,穿了半年的女装,曾经被打断了腿也不肯换的女装。   小五第一次见花花的时候,小家伙一身是血地抓着他的脚踝,说,“救我。”   那是在凌烟阁的后巷,一间青楼的后巷。   彼时的花花像极了当初拼命逃离的自己,小五无法拒绝。   后来小五问他,都伤成那样了,怎么还想活。   花花说,害我的,负我的,都活得好好的,我凭什么去死。   小五钦佩他。帮他安顿了下来,当然,报仇的话,只能靠花花自己了。花花也没有多要求,萍水相逢,小五已经助他良多。   两个初初相识的人,成了莫逆之交。但是谁也没有刻意探听对方的过去,只在偶尔的交谈中提及一些,也足够他们了解彼此了。   如今,又要别离,两人很是伤怀。张开双臂,拥抱了一番,两人挥手告别。   都给对方留了一句,“要好好活着。”   ……   小五望着花花纤细的背影,有些泪目。很难想象,如此娇弱,不堪一击的人儿,曾经是个顶尖儿的杀手。   就像他,一点也不像,是个暗卫。一个被主上遗弃的暗卫。后肩处,被主上毁去烙印时留下的的丑陋疤痕仍在,提醒着他,所有自以为的深情,不过是主上心血来潮的一场逗弄,可笑至极。   “爹爹,爹爹,花花姐姐走远了,快进屋吧,宝宝好冷呀!”软糯的童音断了小五的思绪。   “让你多穿点,偏不肯,冻死活该。”虽是这么说着,小五还是弯腰把小祖宗扛起来,进了屋。   “再穿就成个球啦!外面的小孩子都只穿一件了,为什么宝宝还要穿那么多?”小宝很不高兴。   小宝的身体是打胎里坏了的。又是伤,又是毒,这小家伙没有胎死腹中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虽然不知道祖坟在哪儿!   可对着个瘪着嘴的三岁小娃娃,小五怎么解释呢!只得安慰道,“乖啦乖啦,明日给你煮个灵芝喝汤,给你小子补……补补……”说起灵芝,小五顿住了。   能不顿嘛。“小宝,我刚刚,是不是把银票都给花花了?”小五摸摸怀里空空如也的内兜,有点懵。   小宝气死人不偿命,“对呀!爹爹可大方了!”   “大方个鬼啊,你怎么不拦着我点,全给他了,我们吃什么!”小五痛心疾首。   “为什么要拦爹爹?”小宝眨巴着眼睛抬头望着小五,眼神十分纯良。   “没钱了就再挣啊!爹爹再干一票就有了!”   为什么他觉得小宝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带光?   “再干一票?”小五五五问天,这小祖宗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对啊!”小宝十分兴奋,“再干一票,可以带宝宝飞飞!”高兴的快要跳起来了,小宝直拍手。   飞……飞飞?   就为了这个?   你知不知道,你爹出去抛头露面,万一被你那无良的父王逮到,你就成孤儿了知不知道!   还飞飞!真他妈想拍飞你!   算了,舍不得!   …… 第二十章温柔的陷阱(上)   故事讲到这里了就不得不提一下小五如今的营生。   他吧,是个飞贼。当然,自诩侠盗,劫富济贫的那种。   一年前,某次,小宝还小,小五怕小宝一个人在家害怕,他把小宝捆在身前带着去干了一票,偷了城北富户家一只夜光杯,卖了千两银钱,除去给城东李老头送了两百两赎闺女,给城南王大妈送了一百两看病,剩下的七百两给小宝买了一盒人参炖汤喝。   显然,这小子,没记住他爹如何刀里来,剑里去的给他挣药钱,就记着上回带他飞飞了……   个小没良心的,就知道玩儿!   到底像谁!   现在是飞飞的时候嘛!   “小宝啊,你老爹我跟你强调一下,现在,有坏人要抓我们,要是被抓到了,小宝就没有爹爹了,所以我们要躲起来知道吗!”小五语重心长地同孩子讲道理!   到底是个三岁的奶娃娃。一听会没爹爹,吓的哇哇大哭,“不要不要,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那你听不听话?”   疯狂点头……   小五是真怕君无极把小宝抢走,就像当年强行带走睿儿一般。   毕竟同睿儿那张肖似自己的面容不同,这孩子同君无极像了十成十,一看便知是谁的种,他身上掉下的骨血,管别人叫着母妃,那种痛苦,经历一次,已经足够撕心裂肺。   他当初瞎了眼,迷了心,竟以为那人是喜欢他的。   ……   十年前。他还是不过十六岁的四皇子暗卫,暗十九。   第一次的见面并不愉快,他换了一顿鞭子,却被主上一瓶伤药,几句关心的话迷了心智。   那时,他多忠心耿耿啊。   他偷偷地喜欢着自己的主上,恰恰主上那时待他甚好。   自打第一次罚过他之后,此后两年,十九大大小小犯了多少错,主上都没同他计较。   多温柔的主上啊。   两年后,主上二十,封康王,皇子府,更名康王府。十九是王府暗卫首领。   主上同太子的皇位之争也彻底摆到明面上。十九开始明白哥哥最初的担忧。   为了拉拢朝臣,主上立了王妃,户部尚书的女儿。   大婚那日,王府里鲜红的绸带遍布,十九却觉得那是他心头的血。   “自今日起,收起你的心思。”暗一将弟弟拉到一边,告诫道。   “我知道的!”十九的声音闷闷的。其实他心里一直都知道,他是暗卫,怎么可以肖想主上,可真到这一天,还是难免心碎。   暗一拍拍弟弟的肩,“四殿下已经开始对付太子殿下,今后,若是你我兄弟,刀剑相向,不必留情。”   “哥哥不怪你!”   暗一始终是在意弟弟的,即使怒其不争,却也未苛责。   “哥……”十九忽然觉得自己当初是不是错了。   “暗卫一生,只认一主,如今的我们,都没有选择!”暗一看着弟弟,这是他最后一次告诉他这个残忍的事实了。   他相信,弟弟应该长大了。   “哥,我不会跟你动手的!”十九仍是倔强地守着自己心里的那点期盼,他觉得,他的主上即使是争皇位,也是光明正大的。   暗一却只是再次拍了拍弟弟的肩,没再说话。   新娘入府的礼炮响起后,暗一有了,只给弟弟留了句,好自为之。   当夜,新郎原本该与新娘结百年之好。   可他的主上却出现在他的房里…… 第二十一章温柔的陷阱(下)   因着今日大婚。君无极撤了所有暗卫,只将守卫增了一倍。   十九自打成了君无极的暗卫之后,便几乎每日都跟在主上身边,原本的休沐也被他自己能取消就取消了。今日却连一面也不得见,十九黯然,晃荡了一天,百无聊赖,天黑时回了屋。   要不说主上待他好呢,原本暗卫都是住在一起的,可主上特地交代管家给他单独准备了间屋子,说是给暗卫首领的赏赐。   今日进屋,十九却吓了一跳。只因门内此时站着他的主上。   “主上!”激动之下,十九喊出了了声。君无极回过头,十九才想起自己这般,很没有规矩。赶紧的单膝跪地,“见过主上!”   “去哪儿了?”君无极来了有一会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等一个人,心里自然不悦。   君无极同他的新娘拜了天地之后,心里却并没有丝毫欢喜,不知为何,突然想见见那个一日未见的小暗卫。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十九的屋子。府里下人见着自家王爷着一身喜服却不是往新娘那儿去,都惊呆了。   可君无极进了屋,却不见人,登时冷了脸。等他十九回来,一见到自己的那种快要溢出来的喜悦,又让君无极的火消了大半。   “问你话呢,傻了?”君无极见十九只是“啊?”了一声,却没有回答,又板了脸,果然是太纵着他了,越来越没有规矩。   “回主上,在府外同哥哥见了一面,然后绕着王府转了一圈。”十九呆呆愣愣地答了一句,不明白主上问他的行踪做什么。   君无极原本的重点该是十九见了暗一。可听着十九下半句,却有些好笑,这小东西没事绕着王府转什么?   闲的!   也对,今日自己大婚,这小东西难过了吧。不过,那又怎么样,一个暗卫而已,还想得到主上的垂怜?如果是他哥哥,倒是可以。   这两年,他明里暗里同暗一表示过多次,只要他愿意跟自己,他可以封他为侧君。至于他太子暗卫的身份,他自有办法同太子交代。   一个暗卫而已,他不觉得太子会舍不得。   可暗一偏偏每次都不接他的话,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越是这样,君无极越是不愿意强迫他。   相对于暗一的冷面相对,他那个整天笑嘻嘻跟在自己身后的弟弟,显得有些可爱。   但也仅仅是可爱而已,当个宠物逗弄罢了。上位者惯会玩弄人心。君无极太知道怎么让十九对自己感恩戴德。   况且,那双眼睛里,藏也藏不住的深情,怕是只有十九那个傻子自己才会认为自己隐瞒的很好。   这种感觉很好,谁不享受被人爱慕的感觉。况且,那个小暗卫同旁人不太一样,外面的女子小哥儿,哪个不是贪图他的权势金钱,就连他娶得正妃,不也因为他是个王爷!   相较之下,十九那点纯粹的心思,显得尤为可贵。   君无极知道却不点破,就像养个小狗儿一般,闲来无事逗一逗,便能换来对方巴巴地守着自己。多好!   原本一切就这样,也刚刚好,偏偏,君无极得了消息,暗一被太子赐名“青墨”。   …… 第二十二章赐名(上)   好端端的,太子做什么给个暗卫赐名?这内里要是没些见不得人的事,谁信?反正他君无极不信。   一想到自己想了许久的人,却被君无忧抢了先,君无极就恨的牙痒痒。   真想立马把君无忧拉下太子之位。   但事实是,暗一同太子君无忧之间确实清清白白。   那么为什么君无忧要赐他个名字,还是“青墨”这种文气的名字呢?   太子府上有个伴读,长得斯斯文文,人很和气,端的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名曰柳云飞。   这柳公子还是丞相家的嫡长子。诗画双绝,文采斐然,最难得的,这还不是个书呆子,刀剑骑射一样在行,真正的文武双全。   可近日不知怎的,有些心不在焉,太子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只吩咐暗一暗中守着,别出了什么事。   暗一便从太子暗卫成了柳公子的专属暗卫,可惜了,被保护的人,并不知道。   前日,太子在前厅议事。一向同太子形影不离的柳伴读却寻了个由头退了出去。   暗一谨记太子吩咐,藏身暗处,跟在柳伴读后边。说起来也真奇怪,柳伴读魂不守舍确实跑去了荷塘边作画。   为什么说魂不守舍呢?作画就作画呗,离岸边那么近做什么,草丛里窜出来一只猫,那么不巧,偏偏撞上了柳伴读。   好了吧,落水了……   暗一一惊,难怪人好端端在府里待着,殿下还派他守着,救人吧!   要不怎么说是暗一呢,那轻功真不是吹的,“咻”地一声,你都看不清,从哪儿出来的,“哒哒”在水面上踩了两下,随手一提溜,就把呛的险些晕过去的柳伴读扔回,啊,不,救回了岸上。   暗一派人去通知了太子殿下,又派人去请了大夫,然后俯身将呛咳不止的柳伴读拦腰抄起,扛到肩上,送回了太子殿下寝殿。   为什么是扛?他可不敢抱,这可是殿下的人。   君无忧得了信,便丢下了书房里正论的正欢的大臣疾步回了寝殿。   君无忧进了内间,大夫刚诊完脉,开了副驱寒的方子,便离开了,言说,啥事没有。   主要是呛了水,着了寒,睡一觉便好。   可旁人觉着没什么,柳云飞却真真是生死走了一遭,心有余悸。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便格外觉得亲切。   听闻这是个暗卫,扼腕叹息,为什么暗卫没有姓名。想去为恩公供奉一盏长明灯都不行。   一代代的暗一,天知道,他是为谁祝祷。太子殿下哪里舍得心上人愁闷,当下拍板,让柳伴读给暗一取个名字。   于是,便有了“暗青墨”。   消息传到君无极那里,愣是把人气坏了。娶个刁蛮任性,无才无貌的女人回家就够糟心了,这看上的人还被太子抢了先,一股邪火把他烧到十九这儿来了。   原先他也没想动十九,这张一模一样的脸足够赏心悦目,那把一模一样的声音足够悦耳动听,放在跟前看着,当个花瓶也不错。   不过现在,他改主意了。要了他,让他彻底变成自己的,在他身上打下自己的印记,省的哪天连这个替代品都被人挖了去。   君无极如是想。   想来这个单纯的小暗卫也是愿意的,瞧他那双乌黑的眼睛里忽闪忽闪的情意。   君无极像个捕食的猎人,张开了大网,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十九不知道,他会被吃的渣也不剩。 第二十三章赐名(下)   “十九,本王今日大婚,可本王不喜欢王妃,你说,怎么办好?”君无极慵懒地歪在椅子上,挑眉瞧着一脸纯良的十九。脸上早已不见了方才的愤怒。   十九不明所以,一双眼睛眨的很是无辜。   君无极只好又解释一番,“本王的意思是,不想同王妃洞房,你说,那本王今夜睡哪儿?”   这暗示,够明显吧。   十九:“那,十九送王爷回书房。”   君无极皱了眉,这家伙还学会欲擒故纵了?   “本王需要侍寝!”   十九一听,登时呆住,却也只是片刻便又回了话。   “十九去找管家给主上安排姑娘。”   太欺负人了,我是个暗卫又不是宫里的小太监,为你拼命可以,可你要侍寝的也来找我也太欺负人了。   而且,而且我还喜欢你,我不会伤心的吗?   十九暗暗地想,转过身的时候眼眶都红了。可他还没走到门边上,便被一股力道拉回去,然后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十九抬头时,望见主上含笑的眉眼,只觉得心跳都漏了两下。就这么呆呆地望着。   “十九,喜欢本王,有什么羞于启齿的吗?”   “没,没有,不,不是。”十九结巴了……   “这时候,就不该让你说话。”君无极挑起十九的下巴,对着那微张的唇吻下去。   原本只是逢场作戏地试探,准备蜻蜓点水地碰触一下。可一碰上,那柔软的触感让君无极欲罢不能,忍不住更加深入。   十九已经懵掉了,任由君无极长驱直入,既不反抗,也不迎合,样子傻极了。   君无极吻够了,放开他,瞧着十九的傻样,竟觉得,若是宠着他,能永远看着这人不设防的样子,似乎也不错。   十九终于吸上一口气的时候,才后知后觉,主上吻了他?   可是,为什么!   十九眨巴着大眼睛,懵懂的样子甚是可爱。   “十九,做本王的人!”君无极把人抱紧了,温热的气息洒在十九耳边,有蛊惑人心的魔力。   可显然,十九是个不解风月的人。   “属下本就是主上的人啊,属下是主上的暗卫,命都是主上的。”十九表现得格外忠心。君无极一口气哽在喉咙里,险些被气死。   “不要你的命,要你!”君无极不打算再同十九废话,直接把人打横抱起,丢到的里间的榻上。   背铬在冷硬的床板上,十九“啊”地一声,想要起身,被君无极按住了,“你以为本王为何待你如此特别?”   “还不是因为喜欢你!”   十九瞪圆了眼,怀疑自己听岔了。   “本王说的是,喜欢,你没听错。”君无极笑着抚上十九的眉眼。“把你给我!”   ……   而后,翻云覆雨,子夜方歇。   床板吱吱呀呀响了许久,似乎是不堪重负的抗议,君无极嫌弃极了,完事了便想离去。   可看着十九因为累极了,歪着脑袋趴在床上睡去的面容,脱了刚披上的外衣,躺下来,把人捞进怀里,有点冰凉,可手感很好,那一夜,二人睡的香甜。   清晨,十九醒来,见自己手脚并用扒拉着自家主上,昨夜的记忆尽数涌现。   脸色通红,挣扎着要出来。君无极眯着眼,把人按进怀里,“青儿,再睡会。”   十九瞬间觉得手脚冰凉。   君无极猛地睁开眼,清醒了,把人的脑袋从胸口捞出来,柔声哄到,“给你取个名字,叫青翎,怎么样?”   …… 第二十四章王妃   十九没想到有一日,还能有名字。一时语塞,眨巴着眼睛巴巴地瞧着主上。   那双眼睛里的感激太明显,很好的取悦了君无极。手滑到人背后,带了满脸的笑,凑到耳边说了句下流的话,“青儿的滋味,真好。”   没给十九害羞的机会,便再次把人按在了身下……   日上三竿,君无极穿戴整齐,还是昨日那一身鲜红的喜服,从十九的屋里出去,整个府里都知道了,王爷新婚之夜,宠幸了一个暗卫。   王妃成了府里的笑话。尚书家的女儿,张嫣嫣,焉能忍下这口气?   ……   十九初次承欢,那日后,被主上许了三日假,原本他是不愿的,可实在起不了身便也谢了恩。   第二日,管家来与他说,王爷告了全府,自今日起,暗卫首领十九,赐名“青翎”。   青翎暗自感激了许久。   却不知,府里也传起了流言蜚语,:不过是个低贱的暗卫,靠着爬床,得了主子另眼相待,还给赐了名。   暗卫,在这世道,连人都不算,生死不由己,纵使一身武艺再出众,也只是主子一件兵器,端看趁不趁手而已。连奴婢们都是瞧不起的。   这王府里,但凡有点姿色的小厮,侍女,谁不想爬上王爷的床,一朝翻身。如今,却让个暗卫捷足先登,他们能不气嘛,所以暗地里使绊子的事,不在少数。更别说传点什么不痛不痒的闲话。   青翎经常值守回来,不是没有饭食,便是没有水喝,暗卫的用度本就不多,还常常被苛刻,再是木讷,青翎也知道了,这府里,有人同他过不去。   他可从来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某天夜里,去隔壁院子打了井水果腹,第二日便找了负责暗卫吃食的李管事。被人家一番不阴不阳的挤兑几句,青翎上手就是一拳。   气顺了!   然后王妃来了。   “大胆!王府内院,岂容你们撒泼,都给我捆了!”   这还是青翎第一次见到王妃,长相清秀,却算不上好看,身形丰满,绝不是主上喜欢的样子。   可她是他主母。   青翎不能反抗王妃,王妃带来的侍卫却是不敢动青翎的,不提王爷尚且宠他,就是他这身份他们也是不敢动的。   暗卫犯错,只能由主上发落,统归刑堂管制。   “怎么,我的话一点分量都没有吗?”见侍卫仍站在原处,面露犹疑,张嫣嫣心里恼怒,质问道。   “王妃恕罪,因为属下是王爷的暗卫,旁人是无权处置的,所以……”青翎对王妃并无怨恨,相反,对于大婚之夜主上却是宿在他这里,对这个女子,他还是有些歉意的。是以,对她很是恭敬,   见王妃动了怒,又不愿见侍卫们为难,毕竟,这府里,似乎也只有这些打打杀杀,博命惯了的侍卫和自己那些个暗卫兄弟们还拿正眼瞧他了。   青翎跪下,解释了一番。   闻言,张嫣嫣静默了片刻,而后又开口,“既如此,待本王妃去请示了王爷再做处置。”语气已不复方才的愤怒。转身便往君无极书房去了。   青翎还跪在地上,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想了想,还要当值去呢,还是起来吧……   其实张嫣嫣的怒火也就三分真,侍女来报那个暗卫闹事时,她原本不想插手的,毕竟她在这王府根基尚浅,不知道那暗卫究竟在府里是个什么地位。这事儿,刚好,可以用来试试王爷,   张嫣嫣到书房的时候,青翎已经在横梁上隐匿好了。   …… 第二十五章罚   “青翎!”   这厢王妃刚刚告完状,君无极便一声命令将小暗卫唤出来。   “属下在!”几乎是立刻,青翎便跪在了君无极跟前,比王妃所站的位置还要近上几分。   张嫣嫣眼见着原本该跪在厨房门口等候自己发落的青翎化作一道黑影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时候。险些惊掉了下巴。   “你怎么在这?”张嫣嫣将疑问问出口。   “禀王妃,属下是王爷的暗卫,自然应该随侍王爷左右。”   说的好理直气壮怎么办?   张嫣嫣无言以对。谁让有那么个莫名其妙的“认主后的暗卫只能由其主人处罚”的规定。   于是乎,这初来乍到的王妃只能在王爷面前卖可怜,“王爷,臣妾实在不知这王府的家该怎么当,这名暗卫毫无理由地同王府里的管事动手,臣妾总要处置了二人方才显得公平,可……”   张嫣嫣说半句留半句,不过就是试探一下君无极的态度而已。在这府里还没站稳脚跟,她必须谋定而后动。   果然,君无极直接问了跪在地上的青翎,“为何动手?”   “他不给我饭吃!”青翎觉得很委屈。   “哈哈,就为了这个?”君无极闻言大笑出声,“好了,王妃,这事不用你管,本王来处理。”   张嫣嫣犹豫了下,什么都没说,应了声,“是。”同时心里把青翎列为了敌人之首。这是个得宠的。   但是,第二日,张嫣嫣又发现这个得宠的暗卫,似乎也不过是个玩意儿而已。   因为王爷亲自出手,将那位不给青翎饭吃的管事逐出了王府,青翎再一次身处风口浪尖。   若是真的在乎,怎么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张嫣嫣冷笑,等王爷过了新鲜劲儿,她再对付他好了。   青翎却沉溺在主上对他的美好承诺里。对危险没有丝毫的防备。   诚如张嫣嫣所料,君无极的恩宠不过半年便过了劲头,君无极的房里多了两个少年。由他的王妃给他物色的少年。一个能歌善舞,一个能写会画,但无一例外,有着姣好的面容,惹火的身材。   主上有半个月未来找他了,青翎怎么会不知道为什么。   可他不明白,主上都那样深情地同他表明心迹了,为何现在又做这幅样子!   可青翎没有立场去质问,他只是一个暗卫而已。   心里再苦,也只能自己生受。可张嫣嫣却看准了时机,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暗统领,你觉得王爷为什么宠你?”张嫣嫣屏退了下人,孤身一人跑到青翎屋子里,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青翎心里疑窦丛生。   “你难道从来不知道自己同太子府里的暗一长的有多像吗?”   “喔,忘了,他现在不叫暗一,叫青墨!”   原本青翎是不在意张嫣嫣说什么的,可听到这个名字,心里还是一个激灵。   “你说什么?青什么?”   “青墨啊!”张嫣嫣笑的很无辜。   “青……墨?”难怪了,难怪。   彼时的青翎率性而天真,他跑去问他的主上为什么要睡他,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像他哥哥?   主上没像往常那样哄他,只是怪他坏了他的“好事”,让他自去刑堂领罚。   …… 第二十六章主上能不能亲自罚   青翎是什么样的身手?他闯进君无极寝殿的时候,没人拦得住他,任他一路无阻进了内殿。   君无极身前正跪着个衣衫半褪的少年,埋着头想也知道在干什么。青翎心里刺痛。   “退下!”君无极一见青翎现在自己面前,一脸受伤的模样,心里有些微动,但眼下的情形着实算不上光彩,所以君无极要斥退青翎。   青翎一贯的实心眼,此时更是将这种特质发挥到了极致。   他仿佛对自己主上暴怒的情绪毫无所觉。不知死活的开口,“主上,属下能不能问您一个问题?”   君无极随手给地下的小侍丢了件衣裳,而后站起身,脸色十分不耐,“没听本王让你退下吗?”   青翎知道自己应该听从主上的命令,可他现在满心都是受伤,只想知道一个答案,对主上的命令恍若未闻,只讷讷地问了句,“那日早上,主上开口就是一句青儿,您想喊的,是我吗?”   一向乐天的小暗卫,脸上几时出现过如此彷徨无助的表情。君无极当下便想哄他一哄,告诉他,是他,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说的真假。   可一想到最近自己的不对劲,他似乎对这个小玩意儿太上心了。于是,出口的话变成了,“青翎,是不是本王平日太纵着你,让你一个小小的暗卫,竟养成了如此嚣张的性子?”   君无极脸色阴沉,一旁的小侍都感觉到了周身弥漫的寒意,偏偏青翎不肯罢休。倔强地要知道一个答案。   青翎直挺挺地跪下,直视着主上的双眼,“主上回答属下这个问题,属下立刻退下。”   言罢,青翎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咚”的一声,君无极心里一震,却强自敛了心神,“本王需要听你一个暗卫的胁迫?本王再说最后一遍,滚出去!”   一边的小侍都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想推着青翎退下,可瞄了一眼王爷的表情,还是缩到一边吧。   青翎犹自岿然不动,君无极大怒,“好!”   “自去刑堂领了一百棍再来问本王!”   青翎闻言抬起头,对上君无极冷厉的眸光,心里划过一丝委屈,“主上说过,往后会护着属下,不会随意罚属下的。”青翎无法接受,主上为何忽然对自己如此狠心。   他从未意识到,不是主上忽然狠心,而是君无极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平日里的样子,不过是装给他看的。   “怎么,你以下犯上,本王还罚不得你不成?”   “不……不是。”青翎有些语塞,犹豫了一会,却还是说,“要罚的话,能不能主上亲自罚?”   青翎想要通过这样来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主上亲自动手,起码,能让他收起心里的痴心妄想,接受主上其实并不在意他这个事实。   “找死!”没有想象中的犹豫,君无极当场便吩咐,“来人,传杖!”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王府的侍从办事还是很利落的,片刻功夫,刑具便准备好了。   …… 第二十七章哄(上)   青翎被绑在长凳上,第一棍下去,落在肩背处,他仿佛听见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痛呼声被掩藏在紧咬的牙关里。   君无极亲自动手教训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暗卫,每一棍都下了狠力,却也堪堪留了情,没往要害处招呼,他还不想废了这个暗卫。   这场刑罚结束的时候,青翎觉得自己整个胸腔都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青翎一向是怕疼的,这次却执拗地一声不坑。咬着牙扛下了一百棍,然后抬起头,一双乌黑的眼睛望着君无极,“主上可以回答属下的问题了吗?”   血顺着嘴角溢出,映着苍白布满冷汗的脸,有种诡异的美感。君无极却觉得有些心痛。   丢下棍子喝退了所有人,包括缩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小侍。   “有那么重要吗?”看着青翎这副虚弱的模样,君无极的火早就灭了,却还剩下那么点不耐烦。   他是他的暗卫,他对他不够好吗。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个问题。   君无极不知道,他不想青翎问,只是因为他心虚而已,他把青翎当成青墨的替身。可他心里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在乎这个全副心思都在自己身上的小暗卫的。只是他不愿意承认。   哥哥冷静沉着,弟弟毛毛躁躁,他怎么会喜欢弟弟呢!   君无极只是皱眉看着从刑凳上爬下来,歪歪倒倒地跪在跟前的小暗卫,不发一言。   ……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青翎不傻,看着主上不愿意回答的样子便知道,王妃说的没错,哥哥才是主上在意的那个人。   可主上为什么从来不说呢?他是喜欢主上没错,可如果不是那夜主上来撩拨他,说喜欢他,他可以把自己的喜欢藏一辈子的。   他可以一直是主上的暗卫,为他生,为他死,一辈子就当一个隐藏在黑暗里的存在,他不会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主上为什么要那么残忍,把希望捧到他面前,让他以为自己可以抓住幸福,最后却又狠狠将真相撕开在他面前,让他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可怖的寂静……   君无极最先败下阵,他居然不忍心。也许是之前假装喜欢装的自己都信了吧?   “好了,下去吧,今天的事,本王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养好伤,你还是本王的暗卫首领。”   多大的恩赐啊!君无极觉得自己已经格外纵容这个小暗卫了。   青翎磕了个头,只有一句,“属下告退。”脸上再没了往日没心没肺的笑。   君无极觉得心里有些堵,竟然想要把人拉过来哄一哄。   当然并没有,他是主上,他不过一个暗卫而已,兴致来了可以宠一宠,不自量力被罚了也是他活该。   ……   青翎一路跌跌撞撞回了住处,王府早就传来了他失宠的消息,没有吃的,没有水,青翎裹着一身伤昏沉地睡了三个日夜。   再醒来,自己却是躺在了主上的床上,那方才还一棍一棍狠辣地往自己身上招呼的人,见自己醒了,端了旁边的药碗坐过来,柔声哄道,“烧刚退,快把药喝了。” 第二十八章哄(下)   没有吃喝,一身棍伤,青翎夜里便发起了高烧,无人问津。若不是暗卫里最小的那个三十听说他出了事,来看他,只怕青翎会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   暗卫受了罚是不能自行上药的,三十只能跑去王爷跟前跪求。   君无极面上没应,夜里却独自一人去了青翎的小屋。   额头上的温度烫手,还喃喃着,“喜欢,喜欢。”   君无极知道,他的小暗卫在说喜欢他。他从来知道这个小暗卫的真心。   心里一软,直接把人抱回了寝殿,请了大夫。   ……   青翎完全不能理解,怎么睡了一觉,一切都变了,难道刚刚的一切都是做梦?主上没有打自己,更没有把自己当成哥哥的替身?   忽然有些雀跃怎么办?   然后青翎猛地一起身,拉伸到了伤处,悲剧了……   因为太疼,青翎没坐的稳,直接滚到了床下边,顺带撞翻了君无极手里的药碗,碗碎在地上,锋利的碎片将青翎的手臂割开了四五道口子,血哗哗地往外冒,青翎觉得自己很委屈……   君无极眼看着这片刻的功夫,青翎已经把自己折腾的遍体鳞伤,背后的绷带浸满了血迹。   而青翎呢,正像个小狗崽一样,无助的望着自己的主人。   君无极俯身,将人抱起来,放回床上躺好。然后听见“啊”的一声痛呼。没办法,君无极哪里照顾过伤患,他怎么知道后背有伤不能躺,之前一直躺着的啊,不也没叫!   你晕着的时候叫一个试试。   ……   唤了大夫一番包扎,大夫语重心长,“王爷,这小哥您要是没罚够,也别唤老夫过来瞎折腾,横竖您罚够了,要是还有气儿,您又不愿意他死,您再叫我过来。”   “当然,救不救的的活,我也不保证,但也省的您这来回地折腾。”   显然,大夫以为,青翎身上这新伤,是被王爷打出来的,毕竟谁没事往自己身上划瓷片啊。   “本王没罚他,他自己弄的。”   青翎忙不迭地点头以示君无极话里的可信度。   大夫对两人投去一个了然的眼神,意思是你是主子,当然你说什么是什么。   君无极语塞,可这大夫是母妃娘家的族叔,他还不能动。早知道大街上随便找个大夫了。   大夫临走前又开了一堆药方,连给青翎后面用的保养药方都有。按照他的话说,处在下方的男子,容易受伤,要保养。青翎一脸生无可恋,这大夫有毒吧,他哪里看出来自己是下面的那个,主上明明都半年没碰他了……   诺大的屋子,又只剩下了两个人。青翎才想起来,主上不是不要他了吗,还打了他,而且从前也不过把他当个替身,越想越伤心,索性抱着枕头趴在床上,头看向里侧,一声不吭。   君无极发现,他还是喜欢青翎身上那种灵动的生机。于是坐到了床边,“青儿。”   青翎转过头,这个称呼,让青翎心里很不是滋味,“主上能不能别叫这个名字?”   “本王赐的名,本王还叫不得了。”君无极轻笑,听上去心情还不错。   “这个名字,本王可只喊过你一个人。”   …… 第二十九章机会   “儿时,你哥哥救过本王一命,本王感激他,没什么不对吧。他是太子暗卫,本王不可能同他有什么的。待在本王身边的人,是你。”   君无极不愧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仿佛他的恩宠,对青翎来说是一场恩赐。他这一番话,竟让青翎有一种自己只是在无理取闹的错觉。   “呆在本王身边,本王永远会宠着你。”   君无极极尽温柔,一声声地诱哄。   青翎知道,这没有道理,若是相爱的两个人,地位应该是平等的,而不是像他这般,匍匐在主上脚下,任他高兴了就宠,不高兴了就罚。   可是他很没有出息,他才活了十八年,喜欢这个人的时间几乎是他人生的一半了。   他做不到全身而退。哪怕主上有一丁点的温柔施舍,他都舍不得离开。   他就像被折了翅膀的鸟儿,乖顺地缩在主人的怀抱里,埋了自己对蓝天的渴望。   他想,主上能这样哄他,那会不会有一天能把他放进心里。   他很乖,不去争,不去抢,就乖乖的,待在主上身边,这样能不能等到有一天,在主上心里,他不是谁的替身,只是他而已。   君无极满意青翎转变的态度。   玩意儿嘛,就得有一个小玩意儿的自觉。   ……   半月后,青翎伤愈,他仍是君无极的暗卫首领,忠心护主,未曾有一丝动摇。只是君无极还是发现了小暗卫的异常。   他没有以前呱噪了,却变得有些黏人。   君无极越来越少地召幸小侍,却越来越多的留宿青翎。从前在情事过后会乖乖的回到自己住处的青翎现在却会光着身子巴巴地望着他,仿佛在求他别赶他回去。   君无极从来不是正人君子,理所当然的常常折腾到天明,却还是把人赶到外屋去睡,他不喜欢自己的榻上睡着旁人。   只是有时候连他自己也累了,忘记赶人,青翎才贼兮兮地抱着被子缩在榻上的角落里,像只偷腥的猫。   渐渐的,君无极也懒得管他了,反正他是暗卫,睡在自己身边还方便保护。   青翎知道自己没了原则底线,像个下贱的男娼,可他只是因为喜欢啊,他喜欢主上,也想主上喜欢他。   他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而已。   ……   王妃张嫣嫣在知晓王爷又宠上那个小暗卫之后,打碎了屋子里所有的瓶子玉器。然后又收拾的齐齐整整,在婢女的搀扶下,高贵端庄地出了院子,去处置了那些青翎失宠时不给他吃食的下人们。   王爷从未与她同房又如何,她占着这王妃的位置,她就是这府里的女主人,那些躺在王爷身下的,不过是玩物而已。   玩物,还能翻天不成。   既然王爷宠着,她便也端着主母的样子,给他们恩典,在王爷跟前也博个大度的好名声。   她知道自己的姿色不可能叫王爷迷恋,她只要占着这名分便好。至于那个小暗卫,她相信,总有机会的,她的夫君,可不是个深情的人。   张嫣嫣觉得自己等的起,事实上,机会也很快便来了,一个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第三十章有孕   君无极一直在暗中对付太子。太子却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在君无极的一再挑衅下,太子直接策反了君无极派去暗杀的杀手,转而刺杀君无极。   青翎以身护主,当胸一剑,被戳了个血窟窿。   君无极抱着人回了府,才发现自己是有点害怕的。不是怕刺客,只是觉得,若这人就这么死了,他大概会伤心的。   而他从来没体会过什么是伤心。   幸好受伤的不是他。否则,行刺皇子,这案子必然提交刑部,查下来,幕后主使是他自己就惹笑话了。   傻子也能想到他原本是派这些人去行刺太子的。   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他一败涂地。   眼下,也只能按下他被刺杀这件事,青翎这伤,算是白受了,连论功行赏的机会都没有。   但现下显然不是功劳的问题。君无极派人快马加鞭把大夫请进府里。   可现在那人给他个什么眼神?   大夫是不是都喜欢切完脉以后,摸着胡子不说话。   就你那短的都贴着下巴的破胡茬,你也不嫌扎手。   “大夫,他到底怎么样,救不活你也给个准话,别装深沉。”君无极白了大夫一眼。就看不惯这些喜欢卖关子的人。   “你小子,怎么跟长辈说话呢?想当年你还那么一点大的时候,你母妃常常带你回府,我还抱过你……”   “闭嘴,告诉我,他怎么样?”   大夫很无辜,又被熊孩子凶了……   “伤势没有性命之忧,只是……”   “快说!”   大夫被这一喝,吓的抖了一抖,又假装镇定地站起身,理理衣摆,“没看出来,这还是个美娇娘!”大夫冲着君无极笑的很欠揍。   “不过,我说王爷,这小娘子就该在后院养着,况且还是您榻上的人,就算不是锦衣玉食伺候着,也别让人跟在你屁股后面冲锋陷阵啊,这一个不小心动了胎气可怎么好……”   君无极:……   “大夫,这是本王的暗卫。”君无极的脸已经完全黑了。母妃说这位族叔医术超群,不便请太医的时候,就找他。   母妃一定是在骗他。   这根本就是个庸医。青翎一个男人,动什么胎气。   “什么,让个女子当暗卫,王爷您这心也太狠了……”   “大夫,他是男的!”君无极怕再说下去,他会忍不住劈了这庸医。   “来人,重新请个大夫过来。”君无极高声冲着门外吩咐了一句。   “等等!”大夫及时阻止。   “王爷说,这是男人?”大夫收起一脸的玩世不恭。重新坐下诊脉。   然后十分郑重地说,“这孩子不能留!”   “本王说了他是男子!”君无极已经想杀人了。   “男子怎么了?这肚子里的还能不是你的种不成!”大夫也大声起来,见多了这种只顾享乐,不顾后果的纨绔子弟,个顶个的讨厌。   君无极没想到大夫敢同他叫板,可被这一吼,却也想起,这世上确实有男子可以孕子的。只是那个人丁稀少的玄隐族人,大多在风国避世而居,甚少有流落在外的。   没想到,青翎竟是其中之一。   “孩子为何不能留?”冷静下来,君无极更在意为何不能要这个孩子,虽然他不喜欢孩子,也从不允许自己宠幸过的女人留下子嗣,可若是青翎生的,似乎也无所谓。   只是,孩子是万不能养外青翎身边的。一个暗卫给他生的孩子,他无法向父皇交代。   王妃未出嫡子,怎可有庶子出现,何况是个暗卫生的。   但是现在,孩子不能留,却叫他有些不舍。   大夫见君无极转变了态度,似是有些在意,才缓和了脸色,解释道,“他现在重伤,若想留住孩子,有些药是万万不能用的。好生将养,平安生产的机率还是很大的。”   “可他是男子,男子的身体毕竟不同于女子,没有天然的产道,此时若是罔顾伤势,保住胎儿,即使挨到孩子足月,生产也会要了他的命。”大夫说的极为惋惜,谁也不想平白扼杀一个生命。   “留张落胎药的方子,滚吧。”   …… 第三十一章谢谢你的孩子   大夫走后,君无极回头,却看见青翎一双眼睛闪着微光。   泛着水的那种。   “主上,能不能,留下这个孩子?”青翎的声音很微弱。他在祈求。   尽管不明白自己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身孕,但是想到那是主上的孩子,他舍不得,就算拼了命,他也想留住这个意外在他腹中扎根的小东西。   这不仅是主上的孩子,也是他的亲人啊。他同哥哥自幼便是孤儿,彼此是对方唯一的亲人,此时能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小东西,他怎么能舍得。   “不行,你好好休息,晚点本王派人来送药,你乖乖喝了,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比起孩子,君无极更希望青翎能平安无事,可他向来不会安慰人,出口的话又变成了伤人的利剑。   果然,青翎哆嗦着从床上滚下来,“主上,求您了!”青翎趴在君无极的脚边,狼狈极了,胸前的伤刚被裹好,又开始渗出血迹,君无极的眸光暗了暗,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立时进来个小厮。   “照着这个方子去抓药,煎好了立刻送来。”君无极将落胎的药方递给小厮。然后俯身将青翎抱起,轻柔地放在了榻上,按着人躺好,“青儿,你听话,这个孩子不能留,你会死的。”   除去从前欺骗他的时候,君无极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如此温柔地待他。   可青翎感觉不到了。   他只知道此刻主上所有的温柔只是为了骗他,为了让他打掉孩子,因为这孩子长在他的肚子里,会有一个低贱的出生。   青翎不住地摇头,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哀求。可他被君无极按的死死的。   “主上,求求你,放过他,属下不会让孩子知道他的生父是谁的,属下可以把他藏的远远的,永远不在您面前出现,求求你,别杀了他。”   青翎已经泣不成声。   君无极心里也有些难过,他不明白,青翎为什么对这团肉如此执着。   他又不是女人,还能指望母凭子贵不成。   君无极失了耐性。   “青翎!别叫本王说第三次!这孩子,留不得。”他不能因为一团尚未成型的血肉,用他的小暗卫做赌注。   想到他会死,君无极发现,他是舍不得的。   青翎是他的,必须永远呆在他身边,谁也不能妄想把他带走,死也不行。他不能让他死。   青翎被君无极的怒喝吓到,不再动弹,君无极以为他的命令起到了效果,松开了桎梏着青翎双肩的手。   青翎趁机从床上跃起,不顾胸口的疼痛,赤着脚跑下床,就要夺门而出。   君无极身形一闪,便挡在了门口,不顾青翎惊恐的眼神,把人拉回床上。   他没想到,青翎居然敢跑。居然敢公然违抗他的命令。   “敬酒不吃!”君无极将床单撕作布条,把青翎手脚缚住,丢到里侧,无事他绝望的眼神。   很快,药端上来,君无极捏着青翎的口鼻灌下去。   青翎不住地摇晃脑袋企图躲避,终是撞翻了君无极手里的药碗。乌黑的药汁在君无极华贵的衣衫上留下一大片痕迹。站起身,正要命人再去煎一碗来。   青翎感觉到自己咽下了一口药汁,连忙趴在床边想要吐出来,手被缚住,无法伸进喉咙,青翎便不住拍打自己的胸口,血染了一片也不管,最后竟是呕出血来,昏死过去。   君无极见状,连忙将人抱进怀里,探了鼻息,解了手脚的绳子。又唤人去请大夫。   大夫去而复返。得知眼前这一片狼藉竟是因为灌药。只得叹息一声,“他若不愿,便算了吧,这样强灌,反而要了他的命。”   君无极将青翎抱的紧了些,抬头问,“若让他生下孩子,平安生产的机率,有几成?”   “不到两成!”   君无极皱眉。九死一生,他不能冒险。   大夫见君无极苦闷的样子,又开口安抚,若能得风国禁药,“玄果”,或可有五成。”   君无极半晌无言语,最后却是吩咐大夫给青翎重新包扎了伤口,再没提打掉孩子的话。   青翎第二日午时方醒。   醒来见主上坐在一旁。第一句话便是,“孩子。”   君无极阴恻恻瞧着人许久,他在想,孩子就那么重要?   命也不要了?   不是说会听他的话,会永远呆在他身边?怎么为个孩子就不要命了?   可瞧着青翎惨白的面容,终是没有问出口。   只是说,“你可想好了,想生下他,你可就不能再当本王的暗卫了。”   青翎低着头沉默了一会,“主上,生下他,若属下还活着,属下定当为主上出生入死,一如从前。”   “废话就别说了。”“你不死再说吧!”   青翎知道,主上这是同意让他生下孩子了,支起身子跪在榻上磕了个头,“谢主上恩典!”   他终于笑了。   君无极却丝毫不觉得高兴,“玄果”还毫无消息。   青翎伤势稳定之后,便搬去了王府后院。   暗卫首领由暗二十替上。   半年后,青翎肚腹再遮掩不住,眼看就要临盆。君无极却离了府,青翎隐隐有些失望。   腊月十五,大寒。   是夜,大雪纷飞,不到子时,积雪已将小径覆盖。   青翎在睡梦中感觉到腹部的激痛。醒来时,已是满身冷汗。   青翎艰难地侧着身子坐起,挪到门口唤人。   无一人应答。   那痛,一阵痛过一阵。肚子阵阵发紧。青翎意识到,还是孩子要出来了。他喊着“救命。”   却没人理他。一个都没有。   君无极离府前吩咐了好生照看。可王爷离了府,这府里便是王妃说了算。王妃说,一个怪物而已,用不着上心,下人们便不管青翎死活。   更没有人知道,那晚青翎吃的晚饭里,加了甘草,有催产之效。   青翎唤了许久,终于明白,不会有人来帮他了。身下开始出血,疼痛使他无法移动寸步。青翎扒在门框上,指甲在木板上刮出深深的勾痕。   凄厉的惨叫声传遍了王府的后院,却没有一个人去看一眼。   幸而君无极提前了三日归来。王妃张嫣嫣闻声而动,两个给了封口费的大夫被带到青翎跟前,孩子已经出来了一半,青翎已经脱力,意识混沌,只肖再晚一步,便是一尸两命。   君无极带回了玄果,及时给青翎服下,稍稍恢复气力的青翎猛一用力,便是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   青翎睡了三日。醒来却见着张嫣嫣抱着他的孩子,笑的一脸伪善,她说,“谢谢你的孩子,本王妃会好好待他的。” 第三十二章爹爹我饿了   青翎红了眼,不顾几乎失了知觉的下半身,挣扎着要扑过去抢回自己的孩子。那是他的命啊!   张嫣嫣后退了两步,青翎扑了空,狼狈地摔在地上,无助地伸着虚垂的手。神情哀恸的仿佛经历了这世上最凄惨的炼狱。   张嫣嫣居高临下地望着悲伤至极的青翎,“这可怨不得我,王爷的孩子,本就该由我这个王妃来抚养。”   至于养成什么样,可就说不准了。   君无极听了屋子里的动静,从外面进来,张嫣嫣将脸上不怀好意的笑收的恰到好处。   “青翎啊,我都说了,你现在很虚弱,等你恢复了,再抱孩子,你偏不听,摔疼了吧。”张嫣嫣的语气带着十足的关心,又转而对着君无极道,“王爷,妾身抱着孩子不方便,您快把青翎扶起来,他还伤着呢。”   虚伪到了极点。   偏偏君无极识不破她的嘴脸。   青翎亦无心去告状,告了也没用,主上不会信他。   他只能低低地哀求,“还给我,还给我!”   君无极将人抱上床,回头对着张嫣嫣说了句,“你先退下。”   张嫣嫣福了福身,“妾身告退。”临别前还故意在孩子的屁股上掐了一把,想刺激一下青翎,可娃娃睡的太熟,对这位嫡母的“毒手”毫无所觉。   张嫣嫣觉得无趣,便直接退下了。   君无极察觉到青翎的视线紧紧胶着在娃娃的方向,动了下身子,挡住了。   青翎看不见孩子,又着急地想要下床。被君无极按住了,“好好养身体,等你好了,本王再让人把那小崽子抱过来给你看看。”   “那是我的孩子,还给我,求求你!”青翎泣不成声。   君无极置若罔闻,他对那孩子本就毫无感情,因为青翎的坚持,他才有机会来到这世上。   既然孩子出来了,他觉得,交给王妃抚养,理所应当。这是王妃的义务,而青翎,只要留在他身边就够了。   “那是本王的长子,自然是由王妃抚养,养在你身边像什么样子?”“还要不要上宗谱了?”君无极说的理所当然。   “他可以不入皇室,当一个普通的孩子,属下知道主上不喜欢他,把他给我,我会把他藏的远远的,不会出现在主上跟前的,好不好!”青翎拉着君无极的袖子苦苦哀求。   君无极却是烦了青翎这副婆婆妈妈的样子,“青儿,本王说了,等你好了,可以见他,你若再这样,本王便将他送走,你休想再见!”   从前青翎心里眼里都只有他,如今,却为了这么个娃娃一而再地忤逆他,君无极都有些后悔让他把娃娃生出来了。为了让青翎安生一点,他只能威胁了!   效果很好。一听主上会把孩子送走,让他见不到,青翎立马安静下来。   只是眼睛里的受伤怎么也藏不住。   君无极见不得青翎这副毫无生机的样子,唤人传了膳食便离开了。   后面的一个月,君无极也甚少踏足青翎的小院,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皇位,才是他的目标。   青翎生产那夜,拒不相助的仆人皆被张嫣嫣以伺候不周为由杖毙。   多完美的杀人灭口。在他人眼里,她永远是个贤良的王妃。   君无极给孩子取了单名一个睿字,唤作睿儿。   一个月后,孩子满月,被“禁足”了一个月的青翎终于得到恩赦,可以去看看他的孩子。   因为“生母不详”,康王的第一个孩子交由王妃抚养。满月办的很是简单,只是请了几桌宾客。   青翎远远地看着孩子被包在襁褓里,小小的一团,一个月过去,似乎并没有长大多少,哭起来声音都很微弱。   青翎心疼极了,想上前抱抱,却是不敢,他怕惹怒了主上,当真把孩子送走。   好不容易挨到了入夜。青翎偷偷摸到王妃的院子,蹑手蹑脚地躲在窗户外面,偷偷地近一点地看看孩子。   可他听着孩子哭了许久不停,却没有一个人靠近。小小的孩子躺在小床里越哭越大声,闭着眼睛嘶嚎,渐渐没了力气,变成了小声的呜咽。   青翎心痛难当,翻窗入内,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从床上抱起。   许是父子天性,孩子并未因为“陌生人”的碰触而哭闹。只是小脑袋不停地在青翎胸口处磨蹭。闭着眼睛,张着嘴,摇晃着脑袋。   孩子饿极了。   主上把孩子从他身边抱走,却让孩子连口奶都喝不上?   青翎止不住地流泪,抱着孩子来回踱步,却不能安抚饥饿的小小婴儿。   偌大的屋子,没有一个侍从,更没有一口,孩子能吃的东西。   “宝宝不哭,宝宝不哭!”青翎哽咽着四处张望,想找到一丁点东西给孩子果腹,却是不能。   孩子的哭声像一根根钢针扎在青翎心里。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很大胆的念头。   青翎从不愿意离开主上身边。可这孩子让他觉得,他得跑,带着孩子跑。   天下之大,他总能给孩子弄到一口吃的,好过在这王府里,锦衣华服,却是不能温饱。   到底曾经是暗卫首领,即使伤了根基,青翎的身手也非寻常高手可比。   趁着前厅酒水正酣,青翎把孩子裹在胸前,跃上了王府的高墙,没入月色之中。   只是那时的青翎不知,这只是一个局,专为他而设的局。   而后的一切,犹如噩梦,醒不来的噩梦。   ……   “爹爹,爹爹,我好饿!”回忆被一声童声打断。   小五低头,见小宝一手晃着他的衣摆,一手捂着肚子喊饿。   小五看看天色,竟是已经擦黑。想是他陷在回忆里,忘了时辰,这小祖宗虽然闹腾,却格外的懂事,不曾打扰爹爹,自己在外面玩了许久泥巴。   两只爪子黢黑,小脸冻的发紫。小五很是歉然。把小宝抱起来放到床边坐着,“爹爹去做饭,爹爹现在没钱,咱们弄点野菜吃吃,过几天再想办法。”   小五摸摸小宝脑袋,站起身就要去厨房。   “爹爹,花花姐姐在后院养了几只鸡,宝宝今晚想喝鸡汤!”   “就逮那只花脖子的吧,它不下蛋!”   小五:……   刚才觉得你懂事,一定是我的幻觉。大晚上的,杀鸡炖汤,你知道要多久才能吃上饭吗?   还有,一只公鸡,你让人家怎么下蛋!   最后,餐桌上是一大锅鸡汤。小宝喝了两碗,抱着肚子睡了。 第三十三章出师不利   小五把吹着小呼的小宝抱到内间的榻上,给他盖好被子,摸摸额头,还好,没发烧。   这娃娃打小底子不好,玩疯了就容易发烧,下午他分了心,陷在过去的回忆的没顾得上小宝,这娃娃一个人撒泼,爪子都玩黑了。   估计也太累了,居然喝了两碗汤,吃了个鸡腿,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小五打了水把黑爪子擦干净了,小宝还砸吧砸吧嘴,继续睡着。   小五摸摸娃娃的小脸,心里五味杂陈,不可否认,他很想另一个儿子,那个他从未照顾过的君睿。   除了最初那一年无能为力,重伤在身,卧床不起,后来的两年对小宝的照顾,他一直是亲力亲为,也许潜意识里还想着连同睿儿那份父爱,一起给了小宝。   也不知道,睿儿在王府,过的好吗。君无极有没有守着当年他拼着命求他立下的誓言。   他想去看看,可他真的怕,若是再落到君无极手里,他还能坚持下去吗。   他不能冒险。   小宝还需要他照顾,这个小病秧子,若没了爹爹,可怎么办。   小娃娃不懂爹爹的心情,依旧睡的香甜,大概一个姿势睡的累了,小腿蹬的老高,被子都给踹开了,小五好笑地摇摇头,给娃娃重新按好被子,而后脱了外衣,在旁边躺下,想着:今天把花花养的种鸡给吃了,花花回来估计要念叨他很久。   既然这样,剩下的母鸡也杀了给小宝补身体好了。反正都是挨骂……   也不知道花花怎么样了,唉,算了,自顾不暇,花花那么机灵,应该不会有事的。   ……   花花统共就养了六只鸡,一个月,被小五杀个精光。   野菜吃的腻了,米缸也见底了。眼看着就要断粮。小五合计着,这里不是湘南的地界,想来君无极不会久留,该是回去了。那他应该可以出动了吧。   天气也转暖,小宝终于如愿地脱掉了厚厚的棉衣,穿着件浅蓝色的小袍子,看着很精神,满屋子乱窜。   没法子,三岁的孩子,正是好动的年纪,小五也随他去。   不过,今晚有行动,干完这一票,他要赶紧撤离。得带着小宝一起。   “哇!飞飞,飞飞!”小宝一听今晚要跟爹爹一起去劫富济贫,开心地拍着手跳起来。   小五一脸黑线,这娃娃到底像了谁,怎么这么不靠谱。   “冷静下来,小宝,晚上可要乖乖躲在爹爹怀里,不许出声,不然被人发现了,就会把你抓走,卖给人家当童养媳!”小五故意吓唬小宝,他也是没辙,不吓唬他,这娃娃到时候一高兴,大喊大叫,他可就跑不掉了。   果然,小宝一听,赶紧捂住嘴,疯狂点头。   他可不想当童养媳,说书先生说,童养媳天天没饭吃,还要做苦工,还要生娃娃,他可不要。   不过,童养媳不都是女娃娃吗?他应该是个男娃娃吧,小宝下意识拉开裤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裤裆,然后转头对着自己爹爹,满脸疑问。   小五:……   你聪明,就数你最聪明,行了吧!   ……   很快等到了入夜。   小五换上一身夜行衣,漆黑漆黑的。看了眼小宝,又从包袱里拿了件小号的黑衣裳给小宝套在外边,又把花花的床单扯了,把小宝抱起来,兜着屁股,用床单裹在自己自己身上。   “等会到了地方,不要乱动,爹爹速战速决,完事了明天给你买只大人参。”小五异常郑重地嘱咐小宝。   “知道啦!”回答的童音很清脆。   “爹爹,上次答应宝宝的糖葫芦还没买呢,要赔我两个!”小宝伸出两根手指,因为窝在小五怀里不方便动弹,差点戳进小五鼻孔里。   小五黑了脸,咬着牙,“赔!”   赔,赔,赔,赔你大爷,吃我的穿我的,一个糖葫芦给你记到现在,我这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个讨债鬼。   小宝得了保证,心满意足,催促着小五,“爹爹,快出发,小宝都困了!”说要还应景地打个哈欠。   小五忍住了爆捶他一顿的冲动,抱着娃娃隐藏在夜色中。   小五打听过了,今晚青石山庄庄主,贾仁义大宴宾客,为幼子庆生。   这人,名副其实,仁义。   不过是假的。江湖人都不知,这位庄主明里修桥铺路,造福百姓,实际,欺兄霸嫂,无恶不作。   手底下一群山贼,打家劫舍,伤了多少无辜性命,敛了多少不义之财。   可惜,打着青石山庄累世的仁义名声,竟甚少有人知道,他私底下丑恶的嘴脸。   小五决定,偷他。   青石山庄的守卫里三层,外三层。不过,这可难不到小五,他可是暗卫营出身,什么达官贵人的府邸没进去过?   否则,这两年,他怎么能毫无失手。   成功地在守卫换班时跃过高墙,踩着树枝,却毫无动静的进了内院,藏于屋顶,伺机而动。   暗卫,是最擅于隐藏踪迹的一群人,何况小五曾经是其中的佼佼者。   前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小五怀里揣着嘟着嘴睡觉的小宝蹲在屋顶。   可把他累坏了。   可太后悔带着这小祖宗了,应该找个洞把他先藏着,完事了再找他好了!   感慨了千万遍,终于等到了动手的好时机,贾庄主的心腹将前厅宾客送来的贵重贺礼送到了内院。   小五确定了藏宝的屋子,立刻动手。   远远地,两颗石子飞出,直接击晕了门口的两个守卫。   小五踢了踢到底不起的两个大汉,“啧啧,真没用。”   进了屋,才发现为什么门口两个那么没用。   屋里,有机关,难怪守门的是两个泛泛之辈,一下子就被放倒了。   黑暗中,一根根丝线,几不可见,若是一般人,只怕早就中招,可他是张小五。   身形利落地躲过了交错的丝线,快步前进,稳稳地落在正中的位置,打开箱子,捡着银票和小件的玉器拿,只装了一个小包袱便要撤。   原路返回不是什么难事。   偏偏他怀里鼓着的大包醒了,小手一伸,碰到了丝线,“叮玲玲”,一排铃铛响声大作。   顾不上还有没有其他机关,小五冲到门口,必须在守卫围过来之前离开。   奔过迂回的长廊,却看到了从前厅走过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君无极牵着君睿,君睿看见小五那张同自己无二的脸,惊喜地冲着君无极说,“父王,是爹爹。” 第三十四章我们把哥哥偷走吧   闻声而来的侍卫将前路死死挡住,贾庄主亦丢了满院的宾客去后院看情况,因为失窃的那间屋子,不仅有他藏的金银,还有,他同蛮夷勾结的证据,绝不能丢。   庄主中途离席,大家都很好奇。不少人跟上去看热闹。君无极也趁乱带着他的贴身侍卫并君睿这个八岁孩童跟过去。   场面太过嘈杂。   没人听见八岁的小世子同他父王说了什么,亦没有人发现素来冷情的湘南王在看清那个小飞贼的脸时,哆嗦着唇想喊却又怕惊了那人。又跑的没了踪影可怎么办。   小五对君无极的惧怕是刻进骨子里的。即使他已经不是青翎,不再是他的暗卫,他也永远不会忘记当初是怎样被一点一点粉碎了希望的。   除了惧怕,他对那个人已经没有任何情绪,连恨都没有,只感到遍体的冰寒,几乎连脚步也迈不开。   一向敏捷的身手因为远处的君无极而有所停滞,应付起那些守卫也不像之前那样游刃有余。   小宝扒在小五身上,感受到爹爹身体的僵硬,抬起头顺着爹爹的视线看过去。   是哥哥?   还有那个牵着哥哥的男人是谁?   小宝觉得很眼熟,想了半天才想到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就是长的那个样子。   他可能知道自己还有一个爹爹是谁了。可大伯说过,自己另外一个爹爹把爹爹害的好惨,自己都差点出不来。   于是三岁的小娃娃对着君无极投去了一个恶狠狠的,毫无威慑力地眼神。   君无极一直注视着青翎,莫名被一个孩子瞪了,本来有些不悦,这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怎么敢瞪他。   可一看清小宝面容,君无极浑身一颤,凭那相貌,绝对是自己的种无疑,再一想到青翎在他身边最后的那段日子遭受的一切……   难怪他要跑,难怪青墨骗自己说,青翎死了。   他怎么配,怎么配拥有青翎那单纯的爱。   可即使不配,他也要把人追回来,他亲手毁去的,也该由他亲手重塑。   小五不知道君无极在想什么,即使知道,他也不会再信了,被骗了那么多次,伤的那样深,还学不乖吗。   现在,他只想快点逃走,绝不能被困在这样,更不能被君无极抓住,那种感觉太绝望。   努力强迫自己忽视君无极的存在,专心对付迎面而来的守卫。   君无极反应过来准备帮忙的时候,青翎已经踹飞了一众守卫,跃上了高墙。   临走时,只是不舍地看了一眼堪堪长到君无极腰间的睿儿。   “陌白,跟上他!”君无极对着自己的贴身侍卫吩咐道。   陌白领了令,木着一张脸多问了句,“要抓回来交给王爷处置吗?”   君无极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可伤他分毫。也别惊扰他,知道他在哪里落脚便可。”   陌白应了声是,朝着小五消失的方向追去。   ……   好不容易摆脱了追兵,街角处,青翎把小宝从身上解下来,然后扶着墙喘气。   小宝仰着头望着小五,“爹爹你是不是很想哥哥?”   小五扯了个难看的笑,想说小孩子别管那么多。   小五又接了句,“那我们回去把哥哥也偷走吧,这样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第三十五章全城通缉   小五被儿子气的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你当你哥哥是个小金元宝啊,说偷就偷的?真那么好偷,他还能把孩子丢在王府,一别四年?   可对着小宝那双晶晶亮的大眼睛,小五骂不出口。   抱起小宝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而后问了句,“小宝喜欢哥哥?”   “喜欢啊!”小宝抬头对着爹爹回答的很走心,看他期待的眼神就知道。   小五开始认真思索把睿儿偷出来的可能性,毕竟小五不得不担心待在君无极身边,那孩子会长歪。   小五牵着小宝幼嫩的小手走在街道上,寂静的夜,大街上空无一人,追兵已经被甩开老远,小五打算去城北的破庙躲一躲,那是他的一处秘密藏身之所。   他也是无意之中发现那么个宝地的,破庙是真的破,门口的匾额歪歪斜斜地挂着,里面空空荡荡,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就剩个破石像,正对着大门。   但是没有人知道石像后面别有洞天,是个小密室。   正好,去那儿躲两天,顺便想想怎么见上睿儿一面。   那孩子,他不认识自己吧,愿不愿意跟自己走?毕竟他离开的的时候,睿儿才四岁,而那时,他一年也见不着孩子几次。   君无极是真狠。   小五一路想了很多,小宝叽叽喳喳念叨着偷哥哥,偷哥哥,天真的童音倒是驱散了小五心里的些许阴霾。   走一步,看一步吧。   破庙有点远,小五带着小宝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   进了破庙,小五抱起小宝,鬼鬼祟祟地环顾了四周,确定没有人看见,才挪开了石像,钻进去。   这一幕,落在了悄悄藏在远处屋顶上的陌白眼里。   王爷吩咐了他不得伤人,只要确定落脚点即可。陌白便没有露年,只远远地跟着。   果然不愧是王爷曾经的暗卫首领,陌白自觉跟的不近,但几次都险些被察觉。幸好那人身边的小娃娃不停的在叨叨,分了那人的心,否则陌白怕是要露了行迹。   陌白是四年前君无极从湘南残军里调过来当了贴身侍卫的。对于青翎,陌白只是从王府下人的嘴里听说过。原本对于这个人,他是看不上的。既是暗卫就该好好隐藏在暗处,忠心护主便可,可他却爬上了主人的榻,那一切荣辱,便当自己承受。   可当年王爷却为了这么个暗卫毁了湘南大军,从此成了毫无实权的闲散王爷,陌白隐隐是觉得可惜的。   他觉得不值得,更遑论王爷为了那人的“死”还颓然了两年,这两年又满天下的找。   ……   可今次,他跟踪青翎,却觉得,这人同他想的很不一样。   若论实力,当与他不相上下。   这样的人,为何要做一个栾宠。因为“爱”?太虚无飘渺了。   不过现在,陌白最重要的事情,是去回禀王爷,青翎的落脚处。   几个纵身,脚尖点过瓦片不留声响,陌白沿着来时的方向返回。   君无极知晓了青翎的藏身处,却又不敢贸然前去,怕惊了他。派了陌白守在破庙外,防着青翎又跑的无影无踪。   君睿瞧着自家父王没出息的样子,摇头叹气,这个样子,爹爹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好!   第二日,小五带着小宝缩头缩脑地从石像后面钻出来,捂着包袱里昨日盗来的几个玉件儿,准备去黑当铺当掉。   却发现满大街都是通缉江洋大盗无名氏的画像。   画像上的人,正是小五。就是画的丑了点。   通缉令是青石山庄发的,言说丢了传家之宝。全城通缉昨夜的盗贼,凡提供线索者,青石山庄必有重谢…… 第三十六章跟丢了   小五望着通缉令,目瞪口呆,他什么时候偷人家传家之宝了?   摸摸包袱里的玉件儿,这些个小玩意儿全卖了也不过几百两银子。于青石山庄而言不过皮毛。   至于他顺手拿的那些银票,一张只有十两,一把加起来才三百四十两。真不知道这么小面额的银票怎么会出现在贾庄主的藏宝箱里。   总而言之,他干的这一票,顶天了也就一千两银子,还被全城通缉?   青石山庄也太小题大作了吧。贾仁义哦!可把你能的,还传家之宝。下次把你儿子偷了!   果然,碰见君无极就没好事,这可是他两年来唯一一次失手!还被看见了真容,早知道就蒙面了啊!   可惜了,当年出道的时候,没给自己取个大气的名号,比如通天大盗什么的。   小五望着通缉告示上的无名氏,觉得脸上无光。   还有,那画像能不能用点心,他有那么丑吗?   不过,这一点也不能怪人家,跟他交手的都是些守卫,打斗中哪里看的清楚,再加上,这些人也没什么文化,能稍微向画师描述一下盗贼的大致面容已经很不错了。   饶是如此,小五还是躲起来乔装改扮了一番,贴个胡子,发髻拆下来,留点鬓发稍微挡点脸,他得尽快混出城去。   此地名为封城,离湘南并不近,倒不知,君无极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但不管因为什么,他都得赶紧跑,青石山庄的力量,不可小觑。   可惜,不能去看一眼睿儿,把他带走了,小五心下戚戚。   ……   要想出城,身上这些玉件儿银票,便不能放着,万一被搜出来,即使画像上的人不像他,也坐实了他是盗贼无疑。   可小五这人,运气一向不太好。还没想好把东西藏到哪里去,迎面就碰上了昨夜同他交过手的几个守卫。   跑是来不及了,顷刻间便动起手来。   这么几个小喽啰,小五对付起来,原本是绰绰有余的,可架不住,青石山庄的人来的太快。十几个人把小五团团围住。   小五还带着个娃娃,既要打架,还要保护好小宝,小五处处掣肘。   青石山庄的人发现小五很在乎怀里的娃娃,便招招往小宝身上招呼。   小五本来只想脱身,不想伤人,可这群人太不要脸。嘱咐了小宝抓紧他,然后抖开包袱,将里面几个小玉件儿拿出来,化做暗器,飞出去,对面的守卫倒了一地,各个捂着胸口哀嚎。   大街上的人,早就远远地躲起来了,宽阔的街道,只有小五一个人站在那里,眼神肃杀。   陌白远远的看着,竟觉得心,跳的飞快。原本他见那些守卫开始攻击那个娃娃,正准备现身相助,眨眼间,却见青翎像变了一个人,像是索命的修罗。   那全身上下流露出的肃杀之气,非是生死场走过来的,断不能有。   陌白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他原以为自甘下贱的暗卫。   当陌白回过神的时候,已不见了青翎的踪迹。   正是因为陌白片刻的失神,小五感觉到了自己被人盯着,被一个藏在暗处的人盯着。这种感觉并不好,小五不做他想,立刻抱着小宝离去。   眼下,出城是不能了。小五只得另作打算。   …… 第三十七章误入“虎穴”   陌白对于自己居然把人跟丢了这件事,很是懊恼,湘南王殿下,可不是个驭下宽松的主,一番皮肉苦怕是少不了了。   不过陌白最在意的是,青翎一个人,带着娃娃再遭遇青石山庄的人可怎么办。   虽然就在方才,他亲眼见识了青翎的身手,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啊,何况青石山庄可不像外人以为的那样干净。王爷此次,正是受了皇命,冲着青石山庄来的。   陌白只在原地徘徊了片刻便回府。他得同王爷禀告今日青翎遭遇青石山庄围堵的事。   怕是青石山庄丢了传家之宝是假,丢了某些书信才是真。否则不至于如此大张旗鼓地拿人,且用了江湖通缉令,而不是上告官府。   若是东西在青翎身上,那他们父子俩就危险了,青石山庄定会不计一切代价杀人灭口。   ……   小五抱着小宝寻找藏身之地,这大白天的若是往破庙去,太过扎眼,只得想其他办法。   穿过四五条小巷子,小五终于见了个开阔的地界,面前似乎是个大户人家的后院。   “小宝,是不是饿了?”小五柔声问着怀里的娃娃。小宝知道他们遇到了危险,一路上躲在爹爹怀里,安静极了,生怕扯爹爹后腿。   此时听见爹爹的询问,眨巴着大眼睛,“嗯”了一声。   其实他早就饿了,但知道他们在逃命,所以一直忍着。   小五见孩子乖巧的模样,很是心疼,这娃娃还是闹腾些才让人放心。起码那样,小五才确定,小宝是好好活着的,无忧无虑地活着。   管不了什么盗亦有道,总不能让孩子饿肚子,况且,只是去偷点吃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看着院子,主人家应当是不缺钱的。   小五抱着娃娃,一个纵跃,便越上了高墙,蹲在墙头,观望了一番,发现没什么守卫,才大胆的跳下去。   这宅子果真如他想象的一般,大的很。小五废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厨房的所在。   对着小宝做了个“嘘”的手势,把娃娃塞到厨房边上的草窝里。自己守在窗户边,伺机而动。   终于等到厨娘出去,小五翻窗而入,在地上滚了一圈,隐于桌底,竖起耳朵听了半晌,确认没有动静,才探出身子,捡着些别致的糕点拿了。   想必这户人家是有小孩的,糕点都做的小兔子模样,很可爱,小宝定然喜欢。小五也不多拿,够吃就行。   临出门,瞥见灶上炖了个小盅,打开一闻,是一盅参汤。   犹豫了一下,小五还是取了个小碗,舀了些参汤出来,边舀还边叨叨着,“对不住,对不住,小宝还小,要补身体,也吃不了您多少,多多见谅!”完了又从水缸里舀了勺水添进去。   ……   书房里,君无极皱眉听着陌白的回报,瞥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终是没有发作。   他的青儿能甩了陌白不足为奇,只是这下,又要去哪里寻他的踪迹。而且,外面那么危险。   “下去吧!你的罚,等回了湘南再说!”   “传令下去,全城暗查青翎下落,必保他无虞。”   君无极按了按头,颓然地靠坐在椅子上,自从四年前,他失去了青翎,便再没了以往的意气风发。   人在他跟前的时候,被他肆意伤害,最后却也是青翎,拼了命,保全了他。让他在这世上苟延残喘。   真是可笑,该他当年死在风蕴华那个疯子手里,青儿便能带着睿儿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为什么要救他呢?真是个傻子。   从前的事,不能想,有一点回忆蹿出脑海,对他而言,都是凌迟般的痛苦。可他必须不停地去想,只有这样,他才能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   那是他欠了青翎的。   陌白应了声,“是。”退下了。   有小厮敲门,“王爷,您的参汤。”   “进来!”淡淡的一句吩咐,小厮推门而入,放了参汤便出去了。   君无极端着盅,泯了一口……   这厨娘是不是又中饱私囊了。   ……   小五蹲在地上,一口一口喂着小宝把参汤喝了,又吃两块糕点,放下碗,准备走人。   小五嘴里还包着糯米膏,指着远处的长廊,喊了声,“科科!”   “什么科科?”小五不解。   小宝急了,又喊了几声,这下不仅小五听见了,长廊里的孩子也听见了,侧过身,见着小五,立时冲着长廊尽头的屋子大喊,“父王,父王!”   然后冲着小五跑过来。   君睿有记忆以来,便被策立为湘南王世子,平日里规行矩步。从不曾如此狂奔过。   父王待他好,却常常一个人待在书房不出门,君睿其实孤独的很。他很想念父王房里画像上的爹爹。   “爹爹,爹爹!”君睿喊着,生怕爹爹就如同上一次一般,转眼便没了踪迹。   小五见着君睿,仍然下意识地想到:君无极也在此处,抱起小宝就要跑,却叫君睿那一声声“爹爹”钉在了原处。   君睿如愿扑到小五跟前,一声声“爹爹”喊的声泪俱下。   “是不是睿儿小时候不听话,所以爹爹不要睿儿?睿儿现在长大了,会听话的,爹爹不要走好不好?”小孩子紧紧抱着小五的腰,声音里透着怯懦。   小五心酸地放下小宝,蹲下身,摸着君睿的小脸,却是说不出话来。   倒是一边的小宝,伸出小手,想够哥哥的脸,却又够不到,只能嘟囔了一句,“哥哥不哭。”   而后又转向小五,惊喜地说道,“爹爹,哥哥出来了,我们把哥哥带走吧,小宝以后每顿少吃一点,你没有银两也没有关系的,小宝的饭分给哥哥吃。”   君无极出来,便是看到这样一幕,他心心念念的人,身边环着他们的两个孩子,是他梦里才能出现的情景。   现实是,小五在看见君无极的那一瞬,脸上所有的柔情,均找不见。   只有恐惧。   那满满的恐惧,刺痛着君无极的心,是多深的伤害,才让曾经见着他,眼里都闪着星星的人,如今,只把他在的地方,当成狼窝虎穴? 第三十八章望江楼   青翎那副惶惶的模样,落在君无极眼里,是锥心之痛。   可眼下留住人,才是最重要的。青石山庄盯上了他,而他带个孩子,如何自保。   四年里魂牵梦萦的人儿站在眼前,君无极却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咫尺天涯。   君无极上前一步,低唤了一声,“青儿。”   他的青翎却再不会应他,只是紧张地拉着两个孩子后退,眼里的惊惧更甚。   在小五的记忆里,君无极温柔的时候不少,可从没有过真心。更有甚着,前一刻对着他眉眼温柔,多情缱绻,下一刻却将他推进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好不容易“死而复生”的小五,再不是青翎,他知道,不能相信君无极,一个字,一个表情,都不能信。   小五开始四下张望,再如何怕,也要跑。尽管他觉得自己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举步维艰,那是过去君无极用无数酷刑折磨在他心里埋下的畏惧的种子。   只要看见君无极,便本能地惧怕,即便时过境迁,亦是如此。   可此刻,手边两个孩子,给了小五勇气,他不能被困在这里。   小宝自不必说,是万不能落到君无极手里的。   还有睿儿,小五想不到,这孩子竟然是认得自己的。无暇去想君睿为何知道他这个爹爹,小五只知,八年前他没能将睿儿带走,四年前又丢下他不顾,如今,是再不能弃他而去的。   两个孩子感受到爹爹的紧张,都抬头看着小五。   小五紧了紧两个孩子的手,往身后挡了挡,那是一种鸟类护雏的姿态。   君无极心里又是一痛,青翎认为他会伤害自己的骨肉不成?   是了,莫说当初他根本不愿意让睿儿出生,便是后来,还用睿儿拿捏过青翎,真是,禽兽不如。   君无极努力藏住眼里的痛色,朝着青翎用着一番商量的口吻道,“青儿,就在这儿好不好,外面很危险。”   “睿儿也很想你,你留下,陪陪他,好吗?”   “从前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伤害没办法挽回,但我真的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作出哪怕是一丁点的弥补。”   “留下,好吗?”   君无极的语气里透着小心翼翼。   让小五有些恍然。他在想,君无极打得什么主意。   果然,不一会儿,便有几个暗卫模样的人围过来,将小五置于包围圈中。   小五了然,原来方才,不过是拖延时间。其实有什么必要呢,便是君无极自己动手,他带着两个孩子,也是毫无胜算。   只是他的主上啊,仍旧同从前一般,以践踏他的真心为乐,总想着骗他。   君无极知道青翎误会了,却没办法解释,毕竟围困他是事实。君无极此时真的觉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就算解释只是想留下他,不会伤他分毫,青翎也不会信了。   “青儿,留下来,我会护着你!”君无极盯着青翎,语气真挚,眸光坚定。   只是任君无极再如何,青翎也只会认为,他是在骗他。   围住青翎的,是君无极养的死士,自四年前暗卫尽覆以后,君无极便从湘南残军里挑了些人,由陌白统领,训练成只效忠于他的死士,就像当年的皇子暗卫。   只是这些人中,再没有一双虔诚的眼睛,带着无限的爱意,在暗处注视着自己。而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给睿儿留条后路。   那人曾于绝望中,带着无限期冀,求他,善待睿儿。   他必得给睿儿铺就一条康庄大道。   眼下,这些人,正围住青翎,因为他方才怕人又走掉,下了死令:把人留下。   他也确实有把人留下的必要。便只强调了:不可伤他分毫。   死士不同于侍卫,他们练的是杀人的手法,加上小五一心想要逃离,招招凌厉,这样的一番打斗中,难免失了分寸,小五堪堪挨了不轻不重的一掌。   嘴角渗了点血迹。君无极大骇,狠瞪了一眼伤了小五的死士一眼,立刻上前想查看一下伤势。而两个孩子正站在旁边。   小五以为,因为自己的抵抗,君无极终于恼羞成怒,要拿孩子威胁他。   于是,小五做了件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干的事。   小五一掌拍开面前烦人的“苍蝇”,反手抢过“苍蝇”手里的长剑。   凌厉的眸光微闪,剑将将架在君无极的脖子上。   “都退开!”小五大喝一声。空气似乎都有一瞬间的凝滞。   君无极却分明感受到执剑的手,在颤抖。   怎么会不抖呢!那人从十岁起,便想着,到他身边,给他当个暗卫,命都给他。   他却把人逼着把剑架上了他的脖子。   报应啊。   君无极苦笑一声,“青儿,我真的,只是想补偿你。”   “住口,我真的会杀了你!”小五有些咬牙切齿。   君无极装的太像了。   可从前的教训太深刻了,不能信,一个字也不能信。小五不停地告诫自己。   君无极感觉到小五的透着绝望的颤抖。想来是不能再迫他。只得吩咐了句,“退下。”   原本围住青翎的死士立刻四散开来。   君睿见着爹爹拿剑挟持者他的父皇,有些失措,“爹爹?”   原本晶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泪,小脸上写满了不解与害怕。小宝倒是很无所谓,拉着哥哥的衣袖不撒手,生怕把哥哥丢了。   许多事,他还不懂,而且,他也不喜欢被哥哥唤作父王的男人。   小五有些后悔,叫孩子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带着些不确定开口,“睿儿,愿意同爹爹一起离开吗?”   君睿下意识看了眼父王。   君无极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青儿有多在意孩子,他怎么能不知道呢,他已经让他们分离了八年,怎么能再让青儿失望呢。   君睿瞧见了父王对他眨了眼,便乖巧地答了句,“好。”   小五难得地笑了。   ……   君无极望着空荡的院子,若不是脖颈间因为青翎太过紧张没拿得住力道留下的伤痕,他都要以为,方才只是黄粱一梦。   他终于,还是没能留下他。   陌白走进院中,便见着君无极这样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识趣地什么也不问,只道了句,“属下有事禀告。”   “何事?”   “青石山庄同望江楼的人接触了。悬赏万金,买青翎的命。”   君无极一怔,居然请了望江楼的杀手? 第三十九章银票   望江楼,北望曲临江,地处封城最南,群山环绕,地势易守难攻。   正因此,少有人一睹真容。   望江楼专饲杀手,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   只要出的起银钱,上至达官贵胄,下至贩夫走卒,任你想要谁的命,一个名字,一张画像,足矣。   同时,望江楼又几乎包揽了封城所有的青楼,酒肆,医馆的生意。除却方便探听消息,亦是几样来钱快的生意。短短十数年,望江楼风头无两。   便是向来以正道联盟自居的武林盟,轻易也不敢招惹望江楼。   君无极没想到,青石山庄竟然这么大手笔,去跟望江楼买青翎的命。就因为丢了莫须有的传家之宝?   方才匆匆一面,他还未及询问青翎,是不是带走了青石山庄外通蛮夷的证据。   那日,着陌白去暗中护着青翎之后,君无极便潜入藏宝阁,一番翻找,却是毫无所获。   “去书房!”君无极敛了神色,对着跪在地上的陌白吩咐了句。   陌白应声而起,跟着君无极又进了书房。   “你跟着青翎这几日,他有藏起什么东西吗?”君无极笃定,定是因为青翎带走了足以动摇青石山庄的东西,才惹的贾仁义大动干戈。   若是如此,不管青翎信不信他,他也得让人把东西交出来,这样危险的事,还是应该由他来做,青翎断不该冒一点风险。   陌白却是摇头。虽然他也觉得东西在青翎身上,可除了见他摆弄几个小玉件儿,便是一叠银票,倒是真没见过什么类似书信的东西。   等等!   银票?   “王爷,会不会,是那些银票?”陌白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什么银票?”君无极面露疑问。   “属下离的远,不曾仔细见过青公子身上的东西,只那日,远远听见公子似乎很是失望地喊了句:这么大的山庄,怎么尽是些十两银子的银票。”   那嗔怪的语气,陌白现今想起还觉得有些……可爱。   收起脸上一闪而过的轻笑,陌白板着脸同君无极汇报了这小小的插曲。   君无极侧坐在堂上的主位之上,指尖轻敲桌案,凝神思索,片刻后,起身吩咐陌白,“召集令羽堂所有死士,同本王去寻青翎。”   令羽,令羽,不过一个翎字,当年他给青儿取青翎为名,青,是青墨。他不过透着他,在看他哥哥。翎?不过是瞧见挂在墙上那把剑,剑柄处挂着的剑翎,随口便用了。   青儿为这个名字高兴了许久,他当时冷眼看着,觉得这个小暗卫真傻。   最后却是他,几乎要用一生去怀念。   现在不是缅怀的时候,他必须尽快找到青翎,绝不能让望江楼的杀手先寻到他。   就靠睿儿了。君无极回房,脱了身上作商人装扮的繁复的长衫。换了件干练的短衫,领着二十名死士,寻人去了。   ……   小五脸上的易容未除,领着两个孩子在街上闲逛,小宝原本想要糖葫芦,想起爹爹没钱,摇头叹了口气,一副大人模样,“唉,算了!” 第四十章金娃娃   算了,就算了吧,你做什么加一句,“爹爹真穷!”   惹的小五吹胡子瞪眼要去拽小娃娃耳朵。   贴上去的假胡子,吹两下就掉了,小宝“咯咯咯”地笑着,躲在君睿身后,拿哥哥当挡箭牌。   君睿不是很适应爹爹和弟弟的相处方式,他是从不会同父王这般没大没小的。即使是他犯了错,父王也只是板着脸同他讲道理,该罚抄便罚抄,该罚跪便罚跪,却是从未动过手。   君睿下意识背过两手,将躲在身后的弟弟护的紧些,仰头替他求情,“爹爹,别打弟弟。”   虽然他也觉得爹爹的打,亲昵的成分更多些,甚至让他有些羡慕,但他还是舍不得这个粉雕似的弟弟挨上一点揍。   尽管父王从未提过,他有个弟弟,可当这个小娃娃奶声奶气地叫他哥哥时,他就觉得,这就是他弟弟。   保护弟弟,是他应该做的。   有了哥哥的保护,小宝更是“猖狂”,从君睿身后探出个脑袋,冲小五吐舌头。   “睿儿,你让开点,这小子欠揍。”小五指着君睿身后的小宝,咬牙切齿。   君睿十分不赞同地摇摇头,“爹爹,弟弟还小。”   小五被君睿这张皱着眉的小脸整的没脾气。   他这儿子,怎么能这么懂事,跟这个宝祖宗简直不像一个肚子出来的。   最终,小五没揍成小宝,牵着君睿的手,继续去找落脚的地方。小宝牵着哥哥另一只手,路都走不稳,还要蹦蹦跳跳,君睿紧张地将弟弟的手抓的死紧,生怕他摔了。   君睿从前出门,都是跟在父王身边前呼后拥,车马代步。这样亲身在大街上闲逛,还是头一遭,看什么都新奇。   当君睿视线胶着在一个小小的木马上时,小五心里一阵发酸,他从未给过这孩子什么,眼下难道连个小玩具也买不起吗?   小五伸手入怀,摸着那一沓银票,想着:就用一张,当是无碍吧。天下的银票不都差不多,不会那么巧,给青石山庄逮到吧。   “老板,这个怎么卖,我要了!”小五十分豪气地问价。   “这位少爷真有眼光,这是我爹上个月花了一个月做的,精致小巧,给二两银子便可。”小贩赔着笑对着君睿道。三人里,就数这个小少爷穿的最华贵,不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带着下人出来逛街。   想来也是不识货的,便狮子大开口,将顶多也就一百文的木马,报了二两银子。   小五当即掏了张银票出来,“我要了。”   小贩笑嘻嘻地接过银票,看了眼就变了脸色,“这位兄弟,不是诚心想买,也不用逗我玩吧。拿着假银票什么意思,欺负我不识货?”   小五不明所以,“假的?”   小贩指着银票左下端的,应该印着当今年号“通和”字样处醒目的“通合”二字,翻了个白眼。   小五:……   “快走快走,没钱凑什么热闹。”小贩不耐烦了。   君睿哪里能忍爹爹被人瞧不起,当即从腰间取下个精致的荷包,拿出个金豆子,冷着脸,“给你!”   “我爹爹才不是没钱!”   小五瞥见君睿的荷包里,还有许多金叶子……   他这儿子,是个金娃娃啊。   早知道,还偷什么青石山庄啊,直接偷儿子啊,平白惹了一身骚。   …… 第四十一章暗号   君睿心满意足地瞧着小贩对着爹爹点头哈腰,赔礼道歉。然后十分殷勤地将小木马用布条扎好,递给爹爹。嘴角扯出一个宠溺至极的笑,看着爹爹扬眉吐气的模样,觉得心情很愉悦。   若是此刻君无极在场,从他嘴角的笑你就会发现,纵使样貌像极了小五,君睿骨子里还是透着他父王的影子。   虽然花儿子的钱很不好意思,但是这种被儿子维护的感觉很美好,小五喜滋滋地一手拎着小木马,一手牵着君睿往前走,小宝仍旧拉着哥哥。   如今,在小宝眼里,哥哥比爹爹可靠。   迎面一个汉子叫卖着糖葫芦。   小宝拽着君睿,赖在原地不走,小五感觉到大儿子停滞的步伐,回头瞧见是小儿子拖后腿,脸上一板,“你小子是不是又皮痒了!”   小宝不理会爹爹。   小宝人小,脸也小,眼睛却大,睁开了圆溜溜的,煞是可爱,此时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瞧着哥哥,眨啊眨,还泛着些委屈。拖长了语调,“哥哥,宝宝想吃糖葫芦。”   “爹爹是骗子,上个月就说买了,可是到现在宝宝也没吃到!”   “哥哥,哥哥!”小宝一声声喊着,还不停地扭着身子。   真是个娃娃。   你说你巴结哥哥就巴结哥哥,为什么要踩一下爹爹!   小五气得想冒烟儿……   君睿被弟弟一声声“哥哥”喊得心都化了,掏出个金豆子给弟弟,“都买下来也行。”   说完又回头去看小五角色,怕惹了爹爹生气。   小五原本被小儿子气得七窍生烟,可一见大儿子回头,立马笑的像朵花,十分慈爱。   小宝接过金豆子,大眼睛眯成一条缝,颠颠地跑过去,“叔叔,都给我!”   卖糖葫芦的汉子几时见过金子,当今嘴里,嘎嘣,牙疼。   汉子捂着牙笑嘻嘻,“拿好拿好。”连架子一块递给小宝。   小宝短胳膊短腿哪里拿得动。君睿上前,接过糖葫芦架子,取下一串,递给小宝。   小宝吃的满嘴红渣子……   小五怕君睿累着,从他手里接过糖葫芦架子,看了看吃的不亦乐乎的小宝,又拿下一个递给君睿,“睿儿,尝尝?”   君睿从未吃过这种街边小食,瞧着弟弟吃的香甜,也忍不住咬了一口,初时,甜滋滋,而后,又有点酸,小脸都皱到了一起,小宝见了,“咯咯”地笑。   继续上路,小五把小宝牵到身边,噼里啪啦地教训着,时不时弯下腰去咬一口小宝递给他的糖葫芦,“算你小子有良心。”   君睿趁着小五心思在弟弟身上,摸出一颗金豆子,指尖凝聚内力,捏着金豆子掷出。   小孩子内力并不醇厚,但足够将金豆子嵌入街角的墙壁上。   寻常人难以发现,但他相信,父王会察觉。   这一包金豆子并几片金叶子,是去岁生辰,父王命人特意打造的,江湖术士说,可趋吉避凶。   没想到,现下这个用处,倒也不错。   父王和爹爹,他都要。   对了,还有弟弟。 第四十二章挡剑   小五听见一阵破风声,像是某种暗器,向来警觉的他立时停下步子,耳尖微动,凝神观望。   似乎风平浪静。   小宝知道爹爹若是作出做这种姿态,必不能打扰,站在一边,一声不坑。连嚼着糖葫芦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君睿有些心虚,没想到爹爹如此机警。故作惊诧地问了句,“爹爹,怎么了?”   小五断不会叫孩子担忧,嘴角扯开个安抚的笑,“没事。”   身体却是未曾放松下来,他如今带着两个孩子,半点大意不得。视线在前后左右扫视,仍是什么发现都没有。   君睿怕叫爹爹发现,便蹲在弟弟身边问,“弟弟饿了吗?”   小宝咧着嘴对哥哥笑了笑,“不饿呀。”   君睿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可是,我好像有点饿了。”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乎真是饿了的模样。   小宝歪头想了想,瞥见爹爹手中的糖葫芦架子,发现自己够不着,又不好打扰爹爹,便把自己手中啃了一半,满是口水的糖葫芦递到君睿嘴边,“给哥哥。”   小五闻声朝着两个孩子望去,听着君睿说饿了,哪里顾得上方才听见的声响。   “睿儿,饿了?爹爹这就带你们去吃饭!”   言毕,又想起如今不可招摇,万一被君无极发现踪迹便坏了。何况,还有个青石山庄盯着他。   他怎么就混成这么个穷途末路的模样了。   还是要怪君无极!   ……   想了想,睿儿在王府里养着,想必没吃过河鲜野味。便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河边。   小五折了根新枝,将顶端削的锋利,摸摸两个孩子脑袋,“爹爹给你们抓鱼吃!”   小宝拍着手跳起来,君睿略腼腆些,脸上却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   他着实未曾见过下水抓鱼。   小五见孩子很想自己试试,便带着君睿一起挽了裤腿,牵着他的手弯腰站在水里,看准了便是一个猛扎。   一条条鲜鱼被丢上岸,小宝站在岸上拍手叫好……   扎了十来条鱼,小五带着君睿上岸,把小宝抱到一边坐着,然后捡了干树枝搭起了火堆,君睿觉得新奇,跟在爹爹身后,忙活的很起劲。   终于把鱼串起来架到火堆上,小五长舒一口气,脱了身上的湿衣服。   一叠银票掉出来,湿了半截,小五“啊”地一声,要查看一下还能不能用,都是钱啊!   随即又想起来这是假的,蔫着脑袋丢到一边。   气人,青石山庄太气人了,藏宝阁里的银票居然都是假的!   君睿见爹爹没精打采,解了身上的荷包,递给小五,“爹爹,给你。”   小五哪里还顾得上生气,把荷包塞回儿子怀里,挂着笑脸道,“乖,你收好,爹爹明天再去偷个地主家,就有银子了,不用担心。”   他怎么能要儿子的钱呢!   君睿笑笑,也不说什么,只要哄的爹爹别垂头丧气便成。   反正银钱这种东西,父王多的是。等父王把爹爹接回府,一定得跟父王说,爹爹太瘦了,要多补补。   还有弟弟,弟弟喜欢糖葫芦,要多买点。   君睿已经开始在脑海中勾勒往后一家四口在一起的甜蜜。只是有些不解,爹爹似乎对父王很抵触?   难道从前父王欺负过爹爹?所以爹爹一走就是四年?   不给君睿继续猜想的机会,小宝见着被小五丢在一边银票,拾掇起来,拿到小五跟前,“爹爹,这个可不可以给小宝玩儿?”   “一堆废纸,你要的做什么?”小五翻烤着手里的鱼,撇了眼小宝手里方才被自己丢掉的银票。   “折兔子!”   小宝蹦到君睿跟前,“哥哥,我给你折小兔子玩儿吧,我娘亲教我的,可好玩儿了。”   君睿心里警钟大作!爹爹娶妻了?   “小宝,爹爹他,娶妻了?”君睿很伤心,父王怎么办?   “娶妻,没有呀,花花姐姐认了爹爹当哥哥,本来应该叫姑姑,不过他答应给我当娘亲了。”小宝说的有些兴奋,还十分大方地同君睿分享,“我娘亲也是哥哥的娘亲,娘亲长得可好看了,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君睿:……   没成亲就好!   小宝性子跳脱,想起一出是一出,说了给哥哥折兔子玩儿,当下便行动起来,把湿了一半的银票散开来晾干。   银票浸了水,原本空白的地方显出字来,不过,小宝不认得字……   只是当阳光照射下,一张张银票渐渐干透,小宝眼见着上面原本一排密密麻麻的东西消失不见,连着看了几张都是这样,不可自抑地“哇”了一声!   不过,没人理他。   父子三人吃了烤鱼。在原地歇了会,天已渐渐黑了。   小宝嗜睡,窝在小五怀里睡的人事不省。   君睿靠在爹爹身边摆弄着弟弟新折的小兔子,脸上挂着笑。   忽然之间,小五皱起了眉头,神色凝重。   他感觉到一股杀气的靠近。   轻轻转动了下身体,将小宝塞进君睿怀里,“睿儿,看好弟弟。”   君睿点头。   几乎顷刻间数名黑影从天而降,不由分说便冲着小五动起手来。   小五不敢轻敌,生怕两个孩子有个闪失,招招用尽全力。   平地风起,那是利剑出鞘带来的肃杀之气。   为首的那人对小五步步紧逼,小五几个旋身侧翻,踹飞了两个近了前的黑衣人,夺了他们手里的剑,两手持双剑才挡住那人攻势。   另一个黑衣人却将目标锁在了一边的两个孩子身上。   眼见着孩子危急,小五大喊“无耻”,返身去救孩子。   却听着身后那方才同自己交手之人怒喝,“说了不许动孩子。”   那黑衣人劈向君睿的剑被小五格开,却也成功刺伤了小五。   而后回头,嗤笑一声,“风堂主,这一单万两金,楼主说了,不计任何手段!”   小五不明白他们怎么自己人起了冲突,只知道孩子危险,不敢离开半步。   黑衣人已渐渐将他们包围,他忽然有些后悔带着睿儿离开。   ……   君无极顺着君睿留下的线索找到这里,便见着这令他大骇的一幕,一群杀手将他三个至亲之人围在中间,而他的青儿,面露绝望,眼见着一把长剑直击面门。   君无极红了眼冲上去。   “噗嗤”,是利器扎进皮肉的声音。   他终于,护着青儿一回了。昏倒前,无极如是想。   …… 第四十三章他啊,是个大混蛋   君无极挡在小五身前,被当胸一剑,扎的吐血,片刻便晕了。   不过随后而到的另外一波黑衣人立刻控制了场面,杀手几乎尽数被诛杀。   方才被唤作“风堂主”的那人,被陌白刺伤了右肩,再不恋战,立刻撤退,同时跑掉的还有方才刺伤了君无极的黑衣人。   陌白原打算带人穷追,可见自家王爷晕倒,立刻撤了人手返身。   “大,大哥,你没事吧!”这人方才救了自己,眼下倒在自己身上一身的血,小五有些慌。   不会死了吧。   “王……主子!”陌白冲过来查看君无极的伤势。想起王爷交代了不能在青翎面前暴露身份,立即改口。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地面对青翎,这人不动手的时候,都这么呆的嘛?   被人压在地上也不知道推开?   陌白将君无极从青翎身上拉开,探查了下伤势,没有性命之忧才放下心来,又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下一旁爬起身查看两个孩子的青翎。   清瘦,却是惊人的好看。   方才一番厮杀,小宝已经被惊醒,正被君睿紧紧护在怀里。   小五确定了孩子没事才松口气,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又转身去看方才替自己挡了一剑的恩人。   “你们家主子他?怎么样啦?”小五觉得有些愧疚,毕竟原本不关人家的事,平白挨了一剑。这一大片血,万一死了,他可就欠人家一条命了。   不过这人真奇怪,没事带个面具干什么!   君睿望过去,一见陌白,刚想张口,陌白摇摇头,作了噤声的动作。君睿闭上嘴,皱着眉思索。白叔这是做什么?   ……   君无极的伤需要大夫,陌白即刻将人安置到了城中的客栈,请了大夫。   小五不愿怠慢了恩人,也跟着去了,冒着被逮住的风险。   从来,他都是个知恩图报的,任是经历了千百种磨砺,这颗初心,始终如此。   君睿认出了父王,却被陌白拦着未能叫出口,陌白只把人拉到一边,问了句,“世子想不想爹爹跟我们回王府?”   君睿点头。   “那便不要拆穿王爷,王爷自有打算。”陌白软声劝着君睿,他相信,世子聪慧,必能体谅王爷苦心。   说实在的,陌白惊讶于君无极能如此快地发现青翎踪迹,当知道是因为有世子沿途留下的暗号时,陌白恍然大悟,王爷怎会轻易便让世子同青翎离开。   他们家王爷养在身边的孩子,怎会只是个天真稚子。   这样想着,又替青翎觉得不值得,到如今还在被算计着。   可他不能忤逆主上,这便是,无奈。   ……   青翎在君无极床边守了大半夜,伸了几次手,还是忍住了掀开这人面具的冲动。   毕竟是恩人,不好妄为。   下半夜的时候,撑不住,睡着了。君无极醒来的时候,便瞧见青翎趴在床边,胳膊上还挂着彩。   君无极生怕扰了这人休息,只定定地看着这人眉眼,侧着身,一瞬不瞬。   青翎睫毛微闪,两片嘴唇上下阖动,似是说着梦话,却听不见声音,只是两行清泪不自主地溢出。   “你在,想谁?他是?什么样的人?”青翎的泪,从来只会因为他,君无极却不敢问,此时,是不是因为他。   “他啊,是个大混蛋。”青翎揉揉眼,正对上面具下一双幽深的眸子,下意识,便回答了梦中听见的问题。   他用了四年,将曾经刻在骨血中的爱剥离,却因为近日数面,又在梦中陷入回忆,君无极,可真是个混蛋啊! 第四十四章不会是个傻子吧   “何人!”小五睁眼见着个陌生人,猛地一抬头,原本惺忪的睡眼,瞪的老大。   有多久没见过青翎如此灵动的模样了?   君无极险些晃了眼,“在下方才舍命救了小兄弟,小兄弟转头便不记得了,真是叫人伤心。”伤心是听不出来伤心,沙哑的声音透着宠溺,面具下那双眸子温柔地恨不得透出水来。   这当真是君无极从未有过的柔情,比当初伪装的深情更甚万分。   原来,爱一个人的时候,当真是恨不得把心都捧到跟前。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让他心尖尖上的人,因着他诸多的伤害渐渐变成了后来沉闷,毫无生机的模样。   原来离开他,这人才能恢复往日的光彩。可他舍不得放开啊,更不能再用从前的法子留住他。   那,如果一个新的人,新的身份,能伴他左右,他愿意舍了一切。   可青翎他,愿意吗?   君无极了一句话,小五登时红了脸,给救命恩人守夜睡着了也就算了,居然还问人家是谁。   真是唐突,唐突!   可你这调笑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跟你很熟吗!长得好看就活该被调戏吗?世风日下!   ……   小五忍着一巴掌呼过去的冲动,咧了嘴笑,不过看着很勉强就是了,“抱歉啊王大哥!我睡迷糊了,你怎么样,还疼不疼?我去叫你家随从!”   小五站起身便去寻陌白了,他还不放心自己俩儿子呢,万一那个陌白是坏人,把他儿子拐了可怎么好!   君无极的笑僵在脸上,不过被面具盖了,看不出来。   就这样?   不是应该对他嘘寒问暖,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吗。   就这样走了?   叫陌白去了?   还有,王大哥是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姓王了?   这得归功于陌白情急之下那一声“王……主子。”   于是君无极有了个名字,叫“王郡”,陌白给取的。   ……   小五下了楼,见着墙角一方桌子坐着一大两小。   眼见着睿儿对陌白夹的菜来者不拒,忍不住担忧:孩子怎的一点防人之心也无?君无极果真对孩子不上心,王府里危机四伏,这孩子如此容易轻信他人,遇到危险可怎么好!   倒是小宝不高兴地扒拉了两口饭,抬头望见小五,放下筷子就冲过来,扑到小五怀里,“爹爹,你都不陪小宝。”   “小宝乖,爹爹不是来了嘛!”小五抄着小宝腋下,将娃娃抱起来。君睿也站起来,“爹爹,那位……王叔叔,怎么样了?”眼里的担忧很是明显,小五再次感慨,这孩子太善良了,对个陌生人,都难受地像是他亲爹。   “没事了,已经醒了。陌先生快去看看吧。”小五笑的很是疏离。   他们救了他没错,他很感激,他会报恩。但人生在世,着实不用同太多人扯上纠葛,免得徒增许多烦扰。   君睿看着陌白背影,很想跟去看看,他很担心父王。   小五自然发现了孩子紧紧盯着陌白背影的视线。   叹口气,领着两个孩子去看救命恩人。   ……   君无极能下地的时候,坚持要同小五并两个孩子一起吃饭。小五不好驳恩人的意,叫了饭菜上楼,扶着君无极下了榻,到了桌边。   一顿饭,君无极吃的险些热泪盈眶。一家团圆的感觉啊。   “王大哥,多谢救命之恩,小五定当报答,不知可有什么地方需要效力?”小五举了杯致谢。   又问想要什么回报。毕竟,他不愿意欠着别人。   救命之恩,尤其不能欠。   君无极却说,“路见不平而已,不必挂心。”   “这可不成!”小五脸上出奇的严肃。   路见不平?路见不平就能挡刀子?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要不,就是另有所图!   这世上,谁不惜命? 第四十五章与我同行吧   君无极终是什么也没让小五去做,咬定了不需要任何回报。   这反倒让小五于心不安,他可不喜欢欠着别人的。无奈之下,只得留下照看君无极至伤愈。   这“王大哥”奇奇怪怪,也不要他做什么,就没事喜欢让他带两个孩子陪他坐坐,说说话。   这话都说了三天了,什么爱吃什么,喜欢什么全都问遍了,哪还有什么可说的,小五坐着无趣,便问起面具的事,“王大哥,你为什么总带个面具?”   君无极去取糕点的手顿了顿,轻笑一声,拿起一块糖糕递给小五左手边的小宝,摸摸孩子头,换了个不高兴的瞪眼,然后对着小五道,“儿时,家中走水,不幸毁了面容和声音。”   “对……对不起啊。”小五对于揭了人伤疤这事十分自责。   幸好王大哥并不介意,只回了句,“无碍。”语气很是轻松,想来确实没往心里去。小五这才放轻松了些。   小宝咬着手里的糖糕,对大人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倒是君睿努努嘴,心里想着:父王骗人。   ……   君无极心里还挂着青石山庄密信的事,却不知如何开口去问。只道,“小五兄弟你带着两个孩子,怎会遇见望江楼的杀手?”   君无极不提,小五也未曾细想,这一提,小五也是诧异,谁不知道望江楼向来收钱索命,可除了君无极,谁想要他的命?   “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你可真敢想。   君无极都不知道怎么继续了……这话题要怎么引到青石山庄去?   看来只能让陌白去搜搜青翎的包袱了,他总不能一直放在身上吧。   青石山庄在江湖中享誉多年,地位不可撼动,只有找到确凿的通敌证据,方可上报朝廷,派兵围剿,如此,方能解了青翎之危。   否则,仅凭他湘南王府的势力,怕是难以保全青翎,今次,他若晚到一步,见到的便只能是三具尸体了。   君无极想想便觉得后怕。   如此,务必说服青翎,与他同行。   君无极此次是奉了圣令,前来封城,调查青石山庄。故,他一行人扮作四处游玩,恰巧经过封城,便顺带叨扰一下当地赫赫有名的青石山庄。   原本君无极是想扮作个商人来接近贾庄主,可拜他从前太过招摇所赐,这张脸,太多人熟悉。   也得亏了他从前名声不好,贾仁义并未怀疑,向来都揣着一颗不臣之心的湘南王,会效忠陛下。对他的来意不曾起疑。   饶是如此,他也不好一直待在封城,那样目的太过明显。是以,君无极此次也是打着转道去垣城的幌子,撤了所有人手。   “你们,准备去哪里?”君无极试探性地向小五询问去处。   “不知道呢!天下之大,且行且看吧!”小五倒是洒脱。   不过眼下的问题是他怎么躲过青石山庄的耳目混出去。   毕竟,贾仁义那个小气鬼为了丢的那点玉件儿和银票,正全城搜捕他。   可气的是,银票还是假的。   天呐,玉件儿不会也是赝品吧!那可就亏大了!小五的脸色时青时白。   “不如,与我同行吧。”君无极发出邀请。   …… 第四十六章哇跟娘亲一样漂亮   小五目光在君无极身上逡巡了会,心里想着:这人,不会有什么企图吧。   可再一想,自己除了这两个孩子,似乎也没什么可以被图谋的,而这位看上去贵气十足的王大哥,应该对别人的孩子,没什么兴趣吧。   难道因为长得太难看,娶不到老婆?怕以后没儿子送终,想骗走睿儿和小宝?   不能吧!毕竟有钱。   “王大哥,你,有孩子吗?”小五把脑袋伸过去,带着点小心翼翼地问。   君无极不解,吞吞吐吐答了句,“有,有啊!”目光偷偷在君睿和小宝身上转了下。   青儿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君无极下意识地摸摸自己脸上的面具。都遮成这样了,整张脸都糊住了,吃饭都困难,青儿不能认出他来吧。   “怎么了?”君无极故作镇定。   小五放心了,呼了一口气,“没事,随便问问,男孩女孩呀?”   “两,两个男孩!”君无极都结巴了,总觉得青儿笑的阴阳怪气的。   他怎么越来越看不懂青儿了?这还是他的小暗卫吗。   小五想着,王大哥的妻子真豪杰。   王大哥这面具遮的这么严实,想来那张脸是不能看了,不是他没有同情心,只是,人之常情嘛。   王大哥的妻子,夜里对着那张脸,不会做噩梦吗!   果然,有钱就是好啊!   当然,也不排除,王大哥的妻子看中了王大哥的人品。   不过,恕他眼拙,这位王大哥,除了给个陌生人挡剑,有点傻以下,他着实没看出来还有什么其他优点。   如果,傻,也算优点的话。   小五时不时往君无极身上投去的不怀好意的眼神,让君无极觉得背后有点凉……   不过,小五还是答应了君无极同行的提议。   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啊,他正愁混不出去呢。现成有个冤大头送上来,不用白不用,他又不傻!   第五日,君无极的伤口开始结痂,问过大夫,可以动身之后,君无极便通知小五,明日动身。   “好嘞!”小五应道。   “等等,王大哥,能不能给我准备一套女子的衣裳?”君无极欲转身离去的时候,被小五叫住,提了个要求。   “嗯?”君无极疑惑出声。   小五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得罪了些人。”   君无极岿然不动,面具下的脸看不出表情。小五只好继续解释,“我要乔装改扮一下。”这办法他还是跟花花学的,追捕他的人,只会把目标放在男人身上,相对来说,女人比较安全。   “呵呵!”君无极轻笑一声,点点头,表示了然。   一个时辰后,一套湖蓝色的长裙送到了小五面前。   陌白端着衣裳,忍着笑,万年冰封的脸上,难得有些表情,“小五公子,你的,衣服。”   小五脸红了……   君无极却不肯放过小五,“换了试试。”   “没必要吧!”小五拒绝。   “万一不合适还能重新买,不然你明日穿着不合身的衣裳,反而惹人起疑!”   似乎很有道理!   小五无奈,去内间换了衣裳出来。   君无极和陌白皆愣住了。   小五原本便身量较小,比君无极矮了半个头,有很是清瘦,再加上病弱了些,脸上透着些白,此时穿上这女子的长裙,竟有些“病如西子胜三分”的感觉。   微皱着眉头,对这一身装扮有些不习惯,看在君无极眼里,却是“眉如远山含黛”,一时,满室寂静。   忽而,响起了一声童音,“哇,爹爹和娘亲一样好看了!”小宝拍着手。   …… 第四十七章兴师问罪   小宝一句话惊的陌白险些砸了手里的托盘,战战兢兢看了一眼王爷。只觉得他家王爷似乎有些僵硬。   陌白识趣地退下了。   小五穿着这身女装不自在,立时去换了。出来就觉着这屋子里似乎冷了些。   王大哥还站在方才的位置,不知喜怒,但小五到底从前在君无极身上学了点察言观色的本事,从这位王大哥这会周身笼罩的冰冷中,觉出些不寻常。   “王大哥,你怎么了?”小五上前,小声问了句。   “你,成亲了?”   不知何故,小五总觉得王大哥的声音里透着些委屈。   我成没成亲关你什么事?   忽然,小五心里“咯噔”一下。   这,这,这!王大哥不会看上他了吧。垂涎他的美色?所以替他挡刀?   这就解释通了,要不没事给他挡刀呢?合着是想让他以身相许啊!   不对不对,这样说的话,那些杀手,不会是假的吧。一场英雄救美的骗局?   难怪这伤好这么快呢!   “王大哥这话问的!”小五干笑了一声,“自然是有妻室的,不然孩子哪儿来的。”   说完,小五有些心虚,转个身,背着人遮掩了。   小五还在一边伸了脖子插了句嘴,“对呀,我娘亲可漂亮了。”虽然不知道爹爹为什么骗人,不过花花娘亲是漂亮呀。   他又没说谎。   君睿着急地想解释什么,又不敢直言,怕拆了他父王的台。   只得一个劲儿地冲着君无极摇头。   君无极原本听着青儿说有了妻室,直觉的心神俱裂。可又听着青儿下半句什么“要不孩子哪里来的”。   睿儿是他亲眼看着,从青儿身子底下钻出来的。   至于小宝,就那张同自己一般无二的小脸,说不是他君无极的,都没人信。   再瞧着睿儿不停地摇头和青儿那显然心虚的模样。   这娶妻的事,多半也是假的。   只是青儿为何骗自己这么一个“陌生人”?他可真是越来越不懂他的小暗卫了。   ……   翌日清晨,方至辰时,君无极便一辆马车将青翎父子三人带离了封城。   城门口的时候,君无极亲自下车摘了面具,出示了亲王令牌。   这江湖人再嚣张,也是不敢搜王爷的车驾的,只派了人尾随,最后见车上只下来带着面具的王爷和一个妇人并两个孩子,也就作罢了。   成功出城,小五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心情很好,搂着两个孩子,竟哼起小调来。   君无极坐在一边假寐,面具下,嘴角上扬。   ……   夜,望江楼。   听风堂的堂主江临风正左手提着剑往楼主的不语阁去。   阁里的下人就是想拦,却也拦不住,何况他们不想拦。   江临风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往楼主江临祈的寝间去了。   一门之隔,内里的喘息声交错,间或几声放荡的呻吟。江临风皱眉,火气更甚,踹了门便提剑而入。   屋内两人,情事正酣,忽然被打断,上方的楼主大人翻身便起,披了衣服也不管方才在他身下浪叫之人。   江临祈被弟弟打断了好事,很是不悦,正欲责备,江临风却看也不看哥哥一眼,挥剑便往床上砍去。   …… 第四十八章你会后悔的   江临风一剑劈过去,床上那人大惊,顾不上浑身未着寸缕,顺势一翻,滚下榻来,往江临祈身后躲去。   “临风,你做什么!”江临祈略挡了挡,不管怎么说,这当弟弟的提了剑闯进哥哥房里,要砍他榻上的人,也太下他这个哥哥的面子了。   何况,他还是一楼之主。   “我说过,让他别再惹我,他偏不听,你就为了这么个东西,伤了花月?”江临风用剑指着哥哥,说实在的,姿势有些怪,谁让他伤了右臂呢。   江临风愤怒至极地质问,也带着些伤感,他的小月,下落不明。   “别再提那个叛徒!”听见花月的名字,江临祈也有些咬牙切齿。   “他不可能背叛!”江临风上前一步,同哥哥争辩,忽而又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笑的泪都出来了,剑也提不稳,只带着满腔的失望质问,“你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花月?”江临风只着哥哥身后的人,带着些恨不得啖其血肉的狠戾。   “够了!”江临祈怒喝一声,显然不愿意再提起当初的事。   “小山又怎么了,值得你提剑闯进来,一点规矩没有,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楼主!”   方才光着身子的人趁着兄弟二人对峙,摸到一旁的屏风旁,拾了自己的衣服穿上。方才穿戴整齐,便听见楼主冲着风堂主发脾气。   好整以暇地从江临祈身后钻出来,丝毫不显方才的狼狈相。   扯着阴阳怪气的嗓子,“就是啊,风堂主,小山又哪里不周到,惹了风堂主不快?”   “你闭嘴!”江临风最烦林小山这娘兮兮的调子。   “大哥,你答应过的,我接了青石山庄的单子,你把花月的下落告诉我?”   “可这个贱人,竟混到我临风堂的人手中,这是对我的挑衅。”   “何况,动手的时候,竟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当时冲着君睿和小宝下手,惹的小五方寸大乱的,便是林小山。   江临风对此作为,十分厌恶,何况,还是这个林小山害了花月,憋闷了许久的情绪,终于一夕暴发。   若不是被后来的黑衣人重伤,在外面养了几日才回楼里,江临风哪里能过了几日才过来。   江临祈闻言却是了然,怪不得这几日,小山尽缠着自己,原来是躲着临风啊。   “行了,临风,咱们望江楼干的就是取人性命的买卖,怎的你就是坚持个虚无缥缈的原则。”江临祈摇摇头,觉得好笑。   “那花月呢,告诉我,你把他送哪儿去了!”江临风追问。   江临祈变了脸色,他如今听不得这个名字。   倒是一边的林小山探出个头,“风堂主,这么关心那个叛徒?难不成,他也勾搭你了?”   话没说完,被江临风按倒在地上了,举了剑便要砍下去。   叮——   金属撞击的声音,江临祈取了床边的配剑隔开了弟弟的兵器。“行了,凌烟阁。”   “他被我送去凌烟阁了。”   ……   江临风怔忡地坐在地上,半晌才回神,最后只是指着哥哥,“江临祈!”   听风堂堂主从未如此失态过,三个字,叫他喊的声音嘶哑。   “从来,你的眼里只有权势,金钱,可他眼里,只有一个你。”   “你却这样待他!”   “你会后悔的。”   江临风跌跌撞撞从地上起来,摸着散落在地上的桌椅残骸摇摇晃晃往门口去。   凌烟阁!那是间青楼,他得去救小月。 第四十九章又骗他   江临祈看着弟弟跌跌撞撞的背影,神色却有些茫然。   大半年过去了,他把人丢去凌烟阁,也无非是想教训教训他。他给人手脚捆了锁链,叫他逃脱不得。   可再怎么说,花月那一身武功了不是虚的,想来不会真的被逼着接客,不过也就是挨些拳脚棍棒。   谁让他为了争风吃醋都敢对主人动手了。   可花月还不是伤了人逃走了,锁链都捆不住他,还是欠教训!   可他不知道,当初有人趁着花月重伤,给他灌了一碗化功散。更不知道,花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逃脱的。   此时的江临祈,从不觉得自己在花月这件事上,做错了。若不是知道人已经不在凌烟阁,他也不会告诉临风。他们兄弟俩,为了花月,已经吵了不知多少次了。   ……   眼见着楼主看着江临风的背影发呆,林小山知道,楼主怕是心软了,毕竟花月在他跟前十多年,又长得那副勾人心魄的狐媚样子,难免叫他上了心。   可那又如何,不照样输的一败涂地,这会,怕是尸骨无存了。   就算还活着,那副身子,只怕早叫人玩烂了,还能回来同他争什么不成?   林小山掩住嘴角阴冷的笑,一双冰凉的手探进江临祈的衣襟,在人颈边吹着气,“楼主,再疼疼小山。”   声音柔媚,举止放荡,江临祈一贯喜欢他不同于花月在床事上的隐忍。可今日,却觉得有些无力。   他想花月了。   按住了林小山还欲往下的手,江临祈的声音透着些疲惫,“本座累了。”   被止住手的林小山慌张唤了声,“楼主?”   瞥见江临祈脸上的不耐,识相地闭了嘴,他向来擅长察言观色。   这屋里终于剩下了江临祈一个人,坐在床边,着实有些想花月了。想起来还只有花月一个人在这张榻上过过夜,旁人,都是完事了便被赶回去。   花月总是放不开,说着喜欢自己,可每次侍寝都不能叫他尽兴。可他望江楼的楼主那人哪里能忍着这档子事,常常失了轻重,把人弄的下不了榻,也便任他躺着了。   ……   江临祈摸着花月躺过的地方,低声叹了句,“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   林小山出了不语阁,咬着指甲恨恨地往偃月堂去,行至门口,瞧着木门上边,石刻的“偃月”二字,更是愤愤。   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他接管了花月的偃月堂,入主偃月阁,同江临风平起平坐,可楼主偏偏不改偃月二字,叫他有一种随时都要把这一切还回去的错觉。   当真是憋屈。   林小山努力吸了几口气,让神色颇自然地进了门。万不能叫别人看了笑话。   ……   江临风快马加鞭,不敢有片刻耽搁,中途换了两匹马,终于在第二日午时赶到了凌烟阁。   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过去,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又一声。   老鸨若不是知道这是楼主的亲弟弟,望江楼的听风堂堂主,早就派人动武了。   “风堂主,我早说了,人不在这儿,你偏不听,这看也看了,喊也喊了,可以了吧,这马上就要上客了,您可别叫我为难。”老鸨捏着手绢,扭着腰劝江临风赶紧走。   江临风失魂落魄地站在最后一间厢房处右臂的伤浸出了血也感觉不到。   他只知道,哥哥又骗了他,他找不到小月了。   从前哥哥就骗他哇哇哇。   那时明明是他们一起看中了那个孩子,哥哥说,银票没带够,让他回楼里取,回来时,那孩子已经一脸虔诚地瞧着哥哥了…… 第五十章妈呀,男的!   “什么!跑了?”林小山猛地一拍桌子,指着跪在地上回禀的下属,咬牙切齿。   怎么能跑了呢。   玄铁的锁链锁了手脚,又废了内力,怎么还能跑了!   原本楼主把花月送走,他也便没再派人监视,毕竟那不是自己势力所在,万一被楼主发现,对他起疑,便前功尽弃了。   大半年过去了,就算楼主再见到花月,他就不信,一副不知经了多少人的身子还能让楼主眷恋。   可前几日江临风那么一闹,楼主显然心软了。   万一楼主去找花月,花月再一告状……   他必须斩草除根了。   林小山当机立断,派了人去送他一程,竟带回个人跑了的消息。   楼主知道吗?   林小山在屋里来回踱步,心内忐忑不安,若是花月回来与他对峙……   可他又不能去找楼主说花月跑了,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林小山犹豫了会儿,眼里闪过一抹寒光,对着地上的属下道,“找几个好手。”林小山对着脖子挥了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做的利落点,我要他的命!”   “是!”   我就不信,一个废了内力的废人,还能逃过我的手心!林小山恨恨地想。   ……   却说月前,花月同小五分开后,出了城才发现小五竟然给了他那么一大笔钱。   两万两!   小五哥不会把全部积蓄都给他了吧。不行,他得回去!   可这垣城居然有山贼!   还在花月返封城的途中拦在了他跟前。   两个彪形大汉,两匹高头大马,迎着太阳光,闪的人睁不开眼的两柄大刀。   “呦,这小娘子长的真好看,跟爷回去当夫人吧!”左边的络腮胡笑的傻兮兮。   “去去去,这是我先看上的。”右边的爆炸头嫌弃地勒着缰绳,让马拱了隔壁一下。   “行,行,行行行,别撞我!”络腮胡稳住马,又对花月笑嘻嘻,“小娘子,你看,你是想跟我还是跟我弟弟?”   两个傻子!花月翻了个白眼,若是从前,他早就一剑劈了他们了。   如今……   花月板着脸没理会二人,目光在左右徘徊,想着跑进林子里,有几成机率能逃脱。   可山贼就是山贼,办起事来,贼直接!   络腮胡的哥哥策马上前,模样居然还有些潇洒。拽了花月的胳膊丢上马,掉转马头,“谁先抢到是谁的,哈哈哈哈哈。”   “妈的王大壮你使诈!”弟弟王小勇在后面穷追不舍。   花月是个冷淡的性子,一路上被颠的快散架也没吭声,只是在思索对策。   这两个山贼是雁回山霹雳寨的大当家二当家。   因为被小的们取笑快三十了还没婆娘,两兄弟牵了马就下山找媳妇去了。   运气贼好,刚下山就碰上个天仙儿似的美人儿。   一路把人扛回山寨,人姑娘家也没哭着喊着,“不要”!   想来是愿意的。   大壮大当家高兴坏了,他先下手的,媳妇儿是他的了。   火急火燎让人备了喜堂拉了人就拜。   “礼成,送入洞房!”军师姚振话音落下,小勇二当家才气喘吁吁到了门口。   扼腕长叹!也只能倒了杯酒给哥哥贺喜。   大当家笑的嘴都咧到耳朵根了,牵着“媳妇儿”的手回房。   花月一直无话,冷眼瞧着这场闹剧。   方才换装的时候趁着没人注意,藏了一根钗在袖子里,打算等会在床上挟持了这大当家。内力没了,可他招式还在,偷袭的话,该是有点胜算的。   ……   王小勇一脸不甘心地蹲在哥哥门前。   片刻后,却见着哥哥哭丧着脸跑出来,“小勇啊!小美人儿他,是个男的!”   二当家的觉得哥哥快哭了……   半个时辰前……   “娘子,为夫来了。”王大壮喝了杯酒壮胆。   这还是他第一次有女人呢,要好好表现,不能叫媳妇儿失望!   因为紧张,王大壮直咽口水,花月嫌弃地直皱眉头。这种货色,也许早就该动手了?他是不是高估了这傻子!   王大当家紧张兮兮地扒了自己的衣服,然后伸了手就要去扒花月身上那身轻纱做的喜服。   花月攥紧了手里的金钗,趁着王大壮俯身想要亲吻他的时候抵住了人的咽喉,眸光里泛着寒芒。   “啊-”地一声,花月倒在床上,右手钻心地疼,似乎骨折了。花月觉得绝望。   方才他刚抵住这人咽喉,还没等开口,就被擒了手腕一折,压在了床上。   以一种令他觉得无比屈辱的姿势:王大壮整个人压在他身上。   王大壮一见是金钗,便以为花月不过是想拿出来给他看看,慌忙道歉,“娘子,对不起,我……我这是本能反应,你没事吧。”王大壮要去抓花月受伤的右手看伤。   花月:我得多傻才能信了你的鬼话!   花月试着活动一下右手,手腕真的动不了……   那边王大壮还不消停,“娘子,一直没听你说话,你是哑巴吗?怪可怜的,不过没关系,以后我照顾你。”   “咱们先洞房,明年生个大胖小子,以后孝敬你。”   花月:……   花月本就比王大壮力气小了许多,眼下一只手推拒,那微弱的抵抗,在王大壮眼里就成了调情……   王大壮如愿以偿地脱了花月上衣,心里犯嘀咕:媳妇儿长这么好看,这胸……也太小了   有点失望。   花月却是屈辱地闭上眼。   摆在他眼前的就两条路:要么死,要么,从了他。   在凌烟阁,他不想被人糟蹋,赔上了半条命和肚子里没成型的孩子。   如今……   至少这人,也算明媒正娶,给了他连那人都不曾给过的一场拜天地,当着皇天后土说,一辈子对他好。   这样想着,花月心里竟然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快感。   放弃吧,不抵抗。他得留着这条命,他要活着,活着才能报仇。   然而,当王大壮的手伸向花月下身的时候。   “你,你,你,你怎么是个男人!”王大壮收回手,急的原地打转,然后急匆匆,裤子也没提就冲了出去……   花月还是懵的。   正巧在门口,王大当家碰见了蔫头搭脑蹲在门口的二当家。当下抱着弟弟哭诉。   …… 第五十一章给我找个媳妇儿吧!   “哥啊,没事没事!赶明儿咱们下山再找一个。”二当家拍着哥哥后背安慰道。   大当家点点头。   兄弟俩互相安慰了会,便蹲在门槛上发呆。   “弟啊,你说我们是不是好事做的不够啊,怎么就娶不到媳妇儿呢,山下的姑娘,一个也不愿意嫁给我们,路上找的,也哭着喊着不肯嫁,这好容易遇见个愿意的,还是个男的。”   大当家仰头望着星星,眼神迷茫,就是配上那糊了半张脸的络腮胡,样子有些滑稽。   “实在不成,咱挪个山头?”二当家一样的唉声叹气。   “那里面那个怎么办?”大当家一脸可惜,虽然那个美人愿意嫁给他,可那是个男人啊!他对男人可没兴趣。   “明天我拿些银两,送他下山吧。”二当家主动揽了活,他对男人也没兴趣啊,只能把人送走了。   “好吧。”大当家还没从伤心里走出来。   两兄弟推了门进去,花月正从衣柜里挑了件里衣穿上,低着头系着衣带。因着右手伤了,便只得牙咬了一根,再用左手搭着一根在系。   头发上乱七八糟的金钗银钗被拿了下来,随意用了支木簪将散发挽在耳后。   花月本就纤细,一身纯白的里衣更衬的气质出尘,方一抬头,漆黑的眸子盛着些异样的光彩,竟让两个不通文墨的糙汉子脑中蹦出一句文雅的词来:美艳,不可方物。   刚刚,就在王大壮手忙脚乱的冲出去的时候,花月恍然,也许,他误会了什么。   果然,现如今这两兄弟一脸窘迫地站在门口,说着对不起,花月觉得,这两个匪类,有些可爱。   花月做了个请的手势个,请两个山贼头子在屋里坐下了。   ……   果然皮相这种东西会骗人,这两人长得五大三粗,一脸凶相,可其实未曾伤天害理。   不过就想娶上媳妇而已。   “你们早早说清楚,也免了这一番误会,上来就动手,这个样子,难怪娶不了老婆。”这是花月第一次在二人面前开口,嗓音虽清冷,可那无奈的语气平白透着些亲切。   “原来你会说话啊!”大当家语带指责。他可是还替人惋惜了一番,原来自作多情了。   “我没表示过自己不会说话吧!”花月仍旧顶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哦!”大当家蔫了。   “我明天送你下山,真是,对不住了!”二当家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很直接地拍了拍花月的肩。扯了花月右手的断骨,只是一声闷哼,花月的眉都蹙到了一起。   大当家想起人好像被他伤了,连忙伸了脑袋去看,花月猝不及防,被大当家捉了手。   “呀!断了!弟啊,快去拿生筋散。”大当家一声令下,二当家立马回屋找药。大当家对着花月又是一番赔礼道歉。   他真不是故意的。   这倒是叫花月有些难为情了,他是真想挟持他的。   这生筋散,花月是知道的,刀尖上讨生活的,谁没受伤的时候,这生筋散,对于接续筋骨,有奇效,药却着实难得,且价格高昂。   如今,这兄弟两却给他这个陌生人,一倒就是大半瓶。   花月是有些感动的。   不过这俩也太浪费了,撒了一半在地上……   因为花月的伤,两兄弟把人在山寨里好吃好喝伺候了半个月,直到花月表示真的完全好了,而且有急事,两兄弟才放人。   二当家亲自护送花月下山,这刚到半山腰,遇到个采药的小姑娘。   十七八岁的模样,素净不施粉黛的小脸,藕荷色的纱裙,在阳光下,像朵刚刚绽放的小莲花,怎么看,都好看。   二当家眼睛都直了,现在原地不动,花月一见这架势,什么都明白了。   “喜欢?”   二当家头点地跟小鸡啄米似的。   花月看了看二当家这副尊容,主要是那好像八百年没梳过的头发,拉着人回了山寨拾掇了一番,又让人去找姑娘。   第二日下午,二当家风风火火冲进花月的屋子,“答应了,她答应了!”二当家咧着嘴,笑的像朵大红花。   花月轻轻笑了笑,“那好,我可以走了。”   “我送你,山路不好走。”二当家仍然十分热情。   “好!”花花点点头。   两人刚走到门口,大当家把门框堵了。   “哥,让让,我要送小月下山。”二当家推了推插着腰的大当家。   岿然不动。   “哥,你干嘛呢?”   大当家怒瞪着弟弟,眼睛里恨不得射出火来。   二当家不明所以。   花月也一头雾水。   忽然,大当家扯了花月的胳膊,“小月,你给我也找个媳妇吧。”   “夜里一个人睡,太冷了。”   那委屈的,像只大狼狗。   花月这辈子,最受不得他人恩惠。因着幼时孤苦,鲜有人善待于他。所以对于曾给予他哪怕一丝温情的人,亦铭记在心。   这两个山贼头子,这些时日,待他甚好。花月怎么能拒绝王大当家这个小小的请求呢。   说起来,这兄弟俩在这一带,其实名声甚好。   虽是山贼,却从不危害乡里,不过打劫一些过往的富商车马,且都是为富不仁的。   更常常接济山下贫苦的百姓。只是两人太过不修边幅,看上去有些吓人,姑娘们也不敢同他们好。   后来,两人便想着从过路的行人里面,找媳妇,可他们上来就是对花月的那架势,吓得姑娘们连喊救命。   一喊,两人还转着圈围着人家道歉,再给了银子放人。姑娘们每每惊魂未定,跌跌爬爬地跑掉。两兄弟很是郁闷,怎么就没人能看上他们呢!   回回下山,回回蔫了吧唧地又回去,都被寨子里的兄弟们笑死了。   当然,兄弟们从来不知道他们是这么找媳妇的,否则,只会笑的死去活来!   所以当时花月不明情况,未曾挣扎,想着从长计议,看在兄弟俩眼里,那就两个字:愿意!   还真是一场乌龙。   眼下花月既答应了人家,便也只能等两兄弟的婚事尘埃落定。   这一晃,又半个多月过去了,直到亲自给二人主了婚,又被人拉着拜了兄弟,成了这霹雳寨的三当家,花月才得以脱身。   花月动身回封城,去把银票还给小五。只是此时他还不知道,小五已经到了垣城。   …… 第五十二章告状(接回忆章,转虐)   垣城大街上有个坐北朝南的大宅子,酸枝红木的大门十分气派,门上匾额烫金的大字,上书“王府”。   姓王的王,不是王爷的王。   这宅子是君无极在说服了小五同他一道来垣城以后,着陌白置办的。   这人呐,真是奇怪。从前青翎守在他身边,他从未见着人的好。等他再找不见青翎的时候,那人点点滴滴都萦绕在心里。   君无极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其实早就把人放进心里了。他还记得,谎言还没有揭穿的时候,青翎还是个爱笑的小暗卫。   跟在他身后去办事,回府的时候,在王府的大门前还会感叹:真气派。   现在想来,那时候,有个咋咋唬唬的小暗卫在身边,其实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一段时日。   ……   “哇!好大的房子呀。”小宝从车上就要蹦下来,君睿怕弟弟摔了,连忙抱着弟弟在下人的搀扶下踏下马车。   小宝没想到这个奇奇怪怪的王叔叔这么有钱,居然住这么大的宅子,头一次能住这么大宅子,小宝高兴地手舞足蹈。   小五心里却有些不安,这受人恩惠太多,不好偿还啊!   原本出了城小五便要告辞。“山,与。氵,夕”   偏偏小宝又生了病。小五肩上伤着,也没法子好好养娃娃,在这位王大哥的一再挽留下,只好留下来了。   千年的老参,王大哥眼睛眨也不眨地让人熬了汤给小宝。   差点吓掉了小五半条命。   三岁的小娃娃,这么一碗下去,估计小宝要暴血而亡了。   ……   最后小五找了点参须熬了汤喂了小宝两口,养了三五日,小家伙又活蹦乱跳了。   可这下子,那王大哥又以小宝身体刚刚好,不宜颠簸为由,邀他们在府上再住些时日。小宝倒是无所谓,他听爹爹的。   就是睿儿担心弟弟,拉着小五袖子,苦着脸恳求小五就歇歇吧。   小五没辙,这分开了多年的大儿子心疼弟弟,怎么能不如他意呢。   小五这一同意,君无极连连给大儿子竖大拇指。   这不,到了地方,戏还得做全套,君睿对着他父王,一口一个王叔叔喊的可亲切了。   “王叔叔,我可以带弟弟在贵府转一圈吗?”君睿瞧着弟弟眼里跃跃欲试的精光,仰着头询问君无极。   “当然可以。”君无极摸摸君睿的头,又对着陌白吩咐,“陌白,带两位少爷转转,仔细别磕着碰着。”   “是!”陌白领了命,带着两个孩子先进了府。   小五站在一边张着嘴,眨眨眼睛。   好像哪里不对劲啊,那俩不是他儿子吗,怎么没人问他的意见?   “小五,进去吧。”君无极这些日子靠着极度的不要脸精神,把对小五的称呼从小五兄弟叫成了小五。   小五干笑了两声,随君无极进了大门,心里想着,跟你很熟吗?   小五冷淡的态度,君无极不是看不出来,只是极尽讨好之能事。   有着这面具,他好歹还能在人眼前晃着,这要是把面具揭了,只怕连见一面都难,他怎么能不把握这大好的机会呢。   何况这一路下来,他发现小五同小宝的身子都不是很好,如今,人在跟前,恨不得人参灵芝当饭来喂。   君无极把小五引到凉亭,着人备了茶点,全是小五从前爱吃的。   不过眼下,显然没什么用。这些年流落江湖,小五哪里顾得上这些零嘴儿。早就忘了自己爱吃什么了,倒是拿了几个不太甜的揣进兜里,打算晚上给两个孩子睡前吃。   小宝贪嘴,不吃点什么,总不肯睡,小五也对付不了这个小崽子。如今连睿儿都被带的同小宝一般了。   小五也是觉得好笑,到底是亲兄弟。睿儿刚到自己身边时,白日里不显,晚上却有些拘谨。   湘南王府的世子,还从未与人同榻过。   不过小宝稀罕哥哥,总往君睿怀里钻,这几日下来,两个孩子倒是每晚闹腾到筋疲力尽才睡去。   向来君子端方的世子殿下,如今倒被养的添了许多市井气。   这不,哥哥弟弟绕着颗大槐树就追起来了。   君无极还从未见过他珍视着养大的睿儿笑的如此开怀过。   确实,这孩子从不缺锦衣玉食,只是,缺个“娘亲”。   小五看着两个孩子笑闹,也终于放松了心情,会心一笑。   君无极的视线刚好触及,心下一片柔软。   他曾失去的挚爱,终于,又回到了他身边,即使以一种不能相认的形式。   他的罪,该他来赎,只要往后,还能这般,斯人相伴,便是舍了所有富贵荣华,拼了这条命进去,也是值的。   自打把君睿带出来,小五不是疲于奔命,便是同这不明目的的王大哥周旋,今日闲暇,瞧着君睿活泼好动,不似初时的模样。小五心里却有些痛。   八年,睿儿八岁,可他,却错过了这孩子所有的成长。从一出生,便不曾好好抚育。   从前的一切,小五费尽气力去遗忘,却在再见到君无极的时候明白,那些融进血肉的痛,怎么可能忘记呢。   ……   八年前,康王府。   青翎趁着前厅宴请宾客,偷走了刚刚满月的睿儿。   却不知,这只是王妃张嫣嫣为他设的局。   张嫣嫣料想青翎会忍不住来探望孩子,故意饿了孩子半日,孩子啼哭不止,自然让青翎心如刀割。   又支开了所有婆子婢女,不过为了给青翎盗走孩子的机会。   若抓不回来,她便除了这颗眼中钉。   若抓回来了……   以王爷的性情,若是没把青翎放在心上,抓回来,想来是直接了结了。若是王爷把青翎放在心上了……   呵呵,张嫣嫣恶毒地想:这青翎怕是要生不如死。   张嫣嫣掐着时辰,算着青翎该是出了城门便带着奶娘并两个婢女去告状说,青翎偷偷来看孩子,她不忍心见他那思之如狂的模样,便把孩子给他抱了抱。   “谁知道,谁知道他一抱上手便要往门口去。”张嫣嫣抹着眼泪,“我拦他,反叫他推倒在地。”   “奶娘同这两个婢女亦拦不住,他打晕了我们,不知道把孩子带到哪里去了。”   张嫣嫣越“哭”越伤心,跪在地上哀求,“王爷要快快把睿儿找回来,他才一个月,饿着冻着可怎么好啊!青翎他若想自己养,臣妾还给他便是,孩子还小,经不起折腾啊。”   …… 第五十三章逃(回忆章虐)   君无极猛地一拍桌子,“来人!”   两个侍卫推门而入,双膝跪地,“王爷。”   “青翎盗走本王长子,传令下去,抓回来,生死不计!”君无极沉着脸吩咐。却在侍卫退下时又改了口,说要活的。   一旁的张嫣嫣掩着面假哭,嘴角却是擒着笑,瞧瞧,一个暗卫而已,多好对付。   ……   青翎抱着君睿出了府便一路往城门去了。尽管那时还没有追兵,可青翎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君无极随时会发现他逃了。   刚刚满月的小睿儿哭的累了,窝在青翎怀里睡了,时不时吧嗒吧嗒嘴,真是饿极了。   张嫣嫣算着时辰去报的君无极,青翎一路无阻出了城。   跨出城门的那一刻,青翎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抱紧了怀里的孩子,没在月色中。   青翎不敢往有人烟的地方去,若是露了踪迹,很快便会被抓回去,他不能失去孩子。   挑着些偏僻的小径走着,青翎顺着山路摸黑上了城外的荒山。   月色下,崎岖不平的山路未能打断青翎的步伐,他只想着,藏起来,藏的深一点。   终于找了个山洞落脚。青翎捡了些干树枝生了火,抱着君睿攒在角落里,略眯了会眼。   不多时便叫一声声婴孩啼哭惊醒。   睿儿又饿醒了,扯着嗓子喊的撕心裂肺,声音却已没了之前的洪亮,大概是哭的太多,已经哑了嗓子。   青翎心疼的抱着孩子不停地哄着,可总也找不见吃的,君睿的脑袋不停地在青翎胸口拱着。   青翎难受地落泪,却没有法子。   君睿生在隆冬,这时节还未开春,山里连个活物都没有。若是白日里,尚可出去找些果腹的东西,可这大半夜,去哪里寻些能喂婴孩的东西。   青翎恍然间想起儿时曾听闻一些老大妈说,这儿喝的奶啊,便是娘的血。曾有人把母亲的奶装在瓶子里封存起来,这十多年后都是鲜红的血。   青翎想着,他没有奶水,可血还是有的。咬破了手指往睿儿嘴里塞,婴孩终于含着吃的,吧嗒吧嗒唆的直响。   终于不哭了!青翎呼了一口气。   一个月的小宝宝,饭量并不大,青翎咬破了两指,睿儿喝饱了,便又睡了。   青翎生产时本就大出血,造成产后虚弱,这月子里又没有养着,此时奔波了半夜,又失了血,昏昏沉沉,倒在角落里便闭了眼,只是临失去知觉前还是不忘搂紧了怀里的睿儿。   清晨,又是一阵啼哭声叫醒了昏迷的青翎。   听着孩子微弱的哭声,青翎一阵恐慌,赶紧低头查看,许是搂的太紧,孩子闷着了,青翎松了些力道,孩子抽抽嗒嗒又开始舔嘴,又饿了……   ……   天光大亮,君无极一夜未睡,派出去的人回来报说,毫无踪迹。   君无极又劈烂了一张桌子。   君无极亲自执笔话了青翎的像。   墨黑的丹青,第一幅,纤细的眉眼,嘴角带着傻气的笑,君无极揉了丢到地上。   不像!青翎根本就不会笑。   又画了幅,脸上凝着化不开的愁,递给了侍卫。   “找画师临上百份,方圆百里,大街小巷,我要随处可见。”   侍卫拿着画像下去了。君无极却从地上捡起方才那副含笑的画。用手抹平了,轻柔地抚着像上的脸颊,喃喃自语,“为什么要跑呢!”   柔情只是一瞬间,下一刻,君无极又猩红了眼,将画像扯的粉碎,“有本事跑,就别叫我抓回来!”   …… 第五十四章走投无路(回忆章,虐)   阳光洒在洞口,带来一丝暖意。青翎抱着孩子站在洞前,犹豫了会,还是出去了,孩子需要吃的。   三两个时辰的休整并没有让青翎恢复什么体力,反倒觉得头更晕了。   本就体虚,一夜未曾进食,又失了些血,青翎现在只觉得天旋地转。   昨夜用了轻功跑了半夜,此处离京城该是有数十里远了,又是荒山,青翎期盼主上没这么快找到这里。   可在这毫无人烟的地方,想找到吃的太难了。青翎抱着孩子转了一圈,睿儿的小脸被风吹的紫乎乎的,仍旧是一无所获。四周除了干枯的树枝便是光秃秃的山路。   没有吃的,没有水,别说襁褓中的君睿,便是青翎自己也有些撑不住了。   青翎随意摘了些树叶果腹,照旧给孩子喂了自己的血,终于挨到了天黑。   摸着黑,青翎下了山。   脚下踩着树枝,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青翎觉得,自己就像那见不得光的蛆虫。在黑夜里瑟缩,到了白日,便只能找个洞躲起来,活得看不见希望。   紧紧抱着君瑞,听着孩子均匀的呼吸声,青翎将眼泪用袖子抹了,为了孩子,要活下去。   ……   下了山,青翎捡着小路走,往偏僻的村落去,冬天还没过去,毫无人烟的地方根本活不下去,只能捡着人烟稀少的地方,尽量避免被主上发现踪迹。   临近子时,终于见着了远处忽明忽灭的灯火。青翎脚下一急,险些摔倒在地,幸而手上抱的稳,青翎单膝点地,用腰部的力量支撑住了。因为猛的一晃,睿儿醒了“哇哇”的哭,青翎却是再也哄不住了,眼前一黑,就要摔倒,凭借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青翎将君睿牢牢护在怀里,侧倒在地。   小娃娃的哭声在寂静的黑夜里尤为清晰。农户里出来一位大娘,披着厚厚的棉袄,冻的直搓手,走进了,见着个黑衣的汉子环着个婴儿晕倒在地,立时上前将孩子抱在怀里,用棉衣裹了,回头冲着家里喊,“老头子快出来救人!”   ……   青翎醒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睁开眼发现时好不熟悉的屋子,立时警觉地坐起身,见着睿儿在里侧睡的正香,才放下心来,弯腰把孩子抱了。   “小伙子,你醒了?”老大娘端着碗热疼疼的米汤站在门口,瞧见青翎醒了,慈爱地打了声招呼。   青翎抬头,正好看见个慈眉善目的老大娘,立时明白该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要下榻。   老大娘连声止了,“哎呦,使不得,使不得,小伙子你身子太虚了,还发着高烧,可不能下床啊!”   青翎被扶着躺下,心里暖洋洋的,这种出自真心的关怀,他已经许久不曾感受到了。   “谢谢。”一出声,青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快,把这碗米汤喝了,暖暖身子,你一直昏迷者,我老婆子也不知道弄点什么给你吃,这下好了,醒了,我去给你弄点饭菜。”老大娘将手里的碗递给青翎,又交代了声,“孩子夜里喂了点米汤,等下醒了,又该饿了,你叫我,我再给你端一碗来喂娃娃!”   老大娘佝偻着腰背,可句句话都叫青翎哽咽。   “谢谢!”除了道谢,青翎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别客气,吃吧。”老大娘笑着摆摆手,转身欲走。   “等,等等。”青翎把人叫住,语气焦灼,“孩子,孩子好像不对劲。”放松下来的青翎刚有闲暇低头仔细瞧着怀里的睿儿。   小娃娃却是两颊通红,呼吸间,带着些鼻孔阻塞的感觉。青翎以手探额,却是没什么感觉。   着急间,叫住了老大娘。   “我看看。”大娘一听见孩子有事,立刻返身,往青翎怀里一看,却是不对劲,赶忙用手摸摸孩子额头,“孩子发烧了!”   大娘面色凝重,青翎觉得天塌下来一般。   老天,当真要把他逼到绝境吗…… 第五十五章孩子给我(回忆章虐)   青翎颤抖着将君睿紧紧搂住,全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以祈求的的眼神看着大娘,问了句,“怎么办?”   声音颤抖无力,身子亦如风中落叶,仿佛随时要倒下。   “小伙子,这得看大夫,娃娃这么小,我老婆子也没办法呀!”老大娘也急地直跺脚,这么点大的小娃娃怎么会生病呢!   青翎一听大夫,哪里顾得上许多,套上鞋子就要往外奔!   “小伙子,你等等!”老大娘拉住青翎,从怀中掏了几个铜板,“看大夫要给诊金的,你身无分文,怎么看呀!”   老大娘将铜板塞进青翎手里,却发现青翎身上的温度,还是滚烫。   “哎呀,你身上这么烫,定是还发着烧,这可……”   “我没事。”青翎紧紧握着大娘给的救命钱,眼眶红红,声音哽咽,“谢谢您,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大娘,您受我一拜。”青翎就地跪下,抱着君睿没法磕头,只能弯了下腰。   “哎呦,你这孩子!”大娘连忙把人扶起来,冲着屋外喊,“老头子,你送这小兄弟去镇上一趟!”   ……   这一路,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镇上一家医馆。   青翎满心满眼都是孩子,根本没在意他一进门,便被盯上了。   “大夫,大夫,救救我的孩子。”青翎抱着君睿径直往坐堂的大夫那儿冲。   大夫查了下孩子脸色,摸了摸额头,又问了这几日孩子的吃食和睡眠。   “胡闹!胡闹!胡闹!”大夫听闻孩子吹了风,连骂了三声胡闹。   “这正月里的寒风,刚满月的孩子哪里能吹得!”大夫急急开了一副药,叫人去煎了,指着青翎,连连责怪。   青翎十分自责,抱着君睿,低头直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爹爹的错。”   大夫瞧着青翎这副模样,也不好再责怪,叹了口气,“里面有间屋子,比较暖和,你先抱了孩子去歇歇,等会喝了药,让孩子睡一个时辰我再看看!”   “谢谢,谢谢!”青翎大喜过望,这一日里,遇到的好人实在太多了。   因着还要些功夫,青翎便让大爷先回去了。   到了午时,睿儿的烧终于退了,大夫开了两副药,让小徒弟包好了,递给青翎,“回去好生照顾着,早晚各一副,孩子喂一口就够了,剩下的,你自己喝了,你呀,病的比孩子严重多了!”大夫语重心长。   到底做的悬壶济世的生意,大夫对青翎这副显然是落魄的模样有些同情,收了两个铜板当作诊金,药材却是分文未取。   青翎几欲落泪,捏着手里的药材,哑着嗓子开口,“多谢!”   大夫摆摆手,“没什么,我这偌大的同济堂,这点药材倒没什么,你回去好生照看孩子。”   青翎只觉无以为报,红着眼点了头。   提着药,抱着孩子走到门口,青翎却是如遭雷劈。   太快了,主上来的太快了……   “孩子给我。”君无极的声音藏着惊天的怒火,用冷漠的调子掩了。   …… 第五十六章果然是欠教训(回忆章虐)   青翎在君无极迫人的气势下,不住地后退,摇着头祈求,“主上,求您!”   “青儿,别叫本王说第二遍。”君无极神色已经开始不耐,是动怒的前兆。   青翎跑了两天,这两日里,竟叫他毫无线索可寻。这对君无极来说,已经踩到了他的底线。他绝不能允许自己枕边的人摆脱自己的控制。   而且,青翎还是他的暗卫,该是他影子一般的存在。   青翎明白不该在此刻激怒主上,只能跪倒在地,不住地哀求,“主上,求您了,王妃可以为您生下名正言顺的世子,您想要多少孩子都可以,可是睿儿,他是属下的命,求您了,让我带他走。”   君无极讨厌看见青翎哭,他更喜欢青翎从前的模样,可此时跪在地上的人,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君无极蹲下身子,与青翎对视,“青儿,你难道忘了,你的命,是本王的。”   “这个孩子,本王让他活,他才能活。”君无极伸手要去接孩子,青翎身子后仰,不肯交出。   “青儿,你可想好了,要同本王做对?”君无极收回手,站起身,俯视着地上的人。   青翎犹豫了许久,就在君无极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缓缓的起身,尽管神色悲痛,却是准备把孩子往君无极手里递,君无极见状,终于扯开了一抹笑。   笑意不达眼底,可确实对青翎投去一抹赞赏,就像是,对着个听话的宠物。   君无极万万想不到,青翎会做困兽之斗。   明明跑不掉的,可青翎偏偏在站直了身体之后,用右臂牢牢抱紧君睿,左臂运了气,对着君无极挥出一掌,正中左肩。   君无极吃痛,略一侧身,青翎刚好夺路而逃。   可君无极带了足够的侍卫,早已将医馆团团围住。青翎甫一出门,便叫三五个带刀的侍卫拦住去路。十多个侍卫在旁边围着。   若在平时,这些侍卫,便是有数十人也不是青翎的对手。可现下青翎的身子虚弱至极,高烧不退,怀里还抱个孩子,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   再多反抗,不过徒劳。在青翎挡开第二个侍卫劈过来的刀时,怀里的娃娃似乎感觉到了危险,挣了眼,“哇哇”地哭。   青翎叫着哭声搅的心神俱裂,只觉万念俱灰,想着若是今日死在这里,便也罢了。   体力不支加之心神不宁,青翎很快落于下风,侧身避开迎面而来的刀是,叫身后的侍卫一掌打中后心,当下吐出一口血,站立不稳,怀里的君睿当下叫人抢了去。   四周的侍卫纷纷上前,将刀架在了青翎的肩上。只需稍稍一动,便要送了性命。   青翎却是恍若未觉,只死死盯着右前方抱着孩子的侍卫,带着哭腔,“哄一哄,别让他哭了,孩子声音都哑了。”   侍卫见青翎这哀恸的神色于心不忍,抱着君睿晃着,企图止住哭声,可小小的孩子仿若知道离开了爹爹的怀抱,使劲哭着。   君无极在侍卫的搀扶下出来,见着被刀架着的青翎,神色淡漠地吩咐,“让开!”   侍卫纷纷让到一边,刀一拿开,君无极狠狠一巴掌甩过去,“你果然是欠教训。”   “带走!”   …… 第五十七章刑堂(回忆章,虐)   携了满腔怒火的一巴掌,直接将青翎掀翻在地,嘴角鲜红的血并未能得到君无极丝毫怜惜。   只是一声机械的“带走”的命令,君无极接了侍卫手里的君睿,转身朝马车走去。   侍卫上前将青翎架起,寒铁的锁链缚了双手,青翎被绑在马车后面一路拖回王府。   确实算的上是拖的,君无极只想好好教训这个胆敢同他动手的小暗卫,一点儿也不顾及人身上的伤,下了令,以最快的速度回府。   马车奔驰在官道上,青翎哪里跟得上马匹的速度,多少次摔倒在地,被一路拖行,若不是驾车的偷偷放缓了速度,只怕带回王府的只能是青翎的尸首了。   随行的侍卫们都不忍侧目,到底曾是殿下的暗卫首领,做什么就落到了这副境地呢。   青翎原就想着跑的越远越好,这地方离了王府有小半日的车程,君无极抱着君睿下车时天已经黑了。   君无极未曾给孩子准备吃的,半路上,君睿已经饿的啼哭不止,怎么哄也哄不好,君无极原本觉得自己是不喜欢这个孩子的,可抱在手里却也不嫌这个哭唧唧的小娃娃烦人。   下了马车,径直抱了娃娃准备进府找奶娘。却在瞥见那个摇摇欲坠地身影时,顿了脚步。   皱了皱眉毛,冷声吩咐了一句,“送去刑堂,按规矩来。”而后转身再不看一眼。   侍卫们皆倒吸了口冷气,暗卫叛逃,袭击主上,这哪一条罪名,都可以直接将青翎处死。可王爷并未直接了结了他,而是送到刑堂,那一套挨下来,只怕是生不如死。   饶是他们从前都对青翎好好的暗卫不当,非要爬上主子的床榻多有鄙夷,此时也不得不同情一番了。   青翎却丝毫不知自己的处境一般,挪着步子想往君无极跟前凑,泛白破皮的嘴唇哆嗦着想喊一声睿儿,可嗓子里火辣辣地疼,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君无极很快进了府,留下青翎现在萧瑟的寒风中,又被人拽着锁链拖去了刑堂。   这地方青翎并不陌生,可从前不过是领了罚便走,这次……   青翎跪在正中间,望着四周墙上挂着的各类刑具,想着大概这次是出不去了。   青翎跪了两个多时辰,再也撑不住,晕倒在地,最后叫一盆冷水泼醒。身子已经麻木,却还是感受到一阵冰寒带来的蚂蚁啃噬骨头的刺痛。   青翎撑着身子跪好,双手仍被锁着,以怪异的姿势虚垂在身前,发出的声音沙哑而无力,“罪奴暗十九请罪。”   青翎这个名字不是属于他的,那只是主上的一场游戏。   他应该是活在黑暗里,见不得光的暗卫,十九。   刑堂堂主张向天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一向是最冷漠无情的。今日看着青翎,却有些于心不忍。   想着这孩子在王府两年,对王爷忠心耿耿,犯过些小错,却是都无伤大雅,唯一一次惹的王爷大怒,亲自动手,却也留了分寸。这次……   …… 第五十八章心死成灰   张堂主想起青翎被人送来时交代的罪名。   暗卫叛逃,此罪一;   掳走少主,此罪二;   袭击主上,此罪三。   哪一条,都是死罪。可青翎一身伤痕,都是一路上被拖行擦伤的,又跪了许久,方才被泼醒,冷汗夹着水滴让人本就苍白的脸色彻底失了最后一丝血色,若不是刚刚出了声,怕是要被当成了尸体。   “念在曾同为王爷效力的份上,给你两个选择,若是想少受点苦,待会我便直接动棍子,不出一个时辰,也给你留个全尸。”   “若是,想拼着王爷能收回成命,饶你不死,我便照着规矩来,只是,这鞭刑,针刑也不是好熬的,不出三日,还是……”张向天都有些不忍,他其实只是给青翎选早死,还是晚死罢了。不过是想让青翎少受些细碎的折磨。   青翎略抬了头,眼前什么也看不清,只得冲着堂主的方向磕了头,“多谢张堂主,您照规矩来吧。”   青翎没说,他只想多活一刻是一刻,他想再看一眼孩子。   心里也不是不委屈的,主上为什么对他这么狠,可再委屈又如何,主上已经给他定了罪。   张堂主叹了口气,摇摇头,念了句,“何必。”而后唤了人进来……   ……   三日过去,青翎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全身上下都是细碎的伤痕,意识渐渐开始模糊,他觉得,怕是熬不下去了。   每日的鞭刑,让青翎身上已经找不见一块好肉,他现在已经看见鞭子便会止不住地颤抖,那一下下划开皮肉,连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的鞭打,让青翎觉得畏惧,更遑论还有那一根根扎进指甲的长针,还有打在身上,仿佛五脏六腑都要移位的刑棍,看不见希望,他想放弃了。   却还是奢望再看一眼孩子。他哀求张向天替他去求一求主上,让他见一面,就一面。   ……   君无极这几日亦没有想象中的无所谓,他竟是舍不得的。   在青翎“背叛”了他之后,他居然还是舍不得他的。   对君无极而言,青翎是他的暗卫,便是他的私物,生死荣辱皆由他掌控,可这样一个人,竟敢偷了孩子逃跑,在被抓住之后,居然还敢同他动手,右肩处,被青翎打的那一掌,仍在隐隐作痛,昭示着青翎的“背叛”。   君无极从未在意过任何人,对青翎,却是从一开始的逗弄,演变成了如今扎在心里的一根刺。   君无极告诉自己,那是因为,青翎同他哥哥一样的相貌,叫他放在了心上,毕竟,他得不到青墨。   张向天来报说青翎请求在临死前看一眼孩子的时候,君无极觉得他听不得那个死字。   撇下张向天亲自去了刑堂把人抱出来。   青翎原以为今天便要命丧于此,被主上抱进怀里的时候,犹如大梦一场。   眼眶却是湿了。   晕过去之前,青翎是带着笑的。   青翎这一睡就是半月,醒来时却记着是主上把他抱出来的,那是不是,主上是在意他的?   君无极进来,瞧见青翎醒了,却是一句话,湮灭了他所有的希望,“再有下次,本王便废了你手脚,叫你永远躺在床上,反正,你也就这张脸还有点用!”   青翎只觉得,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呢。   活着,太苦了。   …… 第五十九章悔不当初   “爹爹,你想什么呢?”小宝追着哥哥跑累了,看见爹爹在亭子里坐着,径直就往小五怀里扎。   近了才发现,爹爹好像哭了,软乎乎,带着奶香味的小手抚上爹爹的眼睛,“爹爹不哭,宝宝给吹吹!”   小宝张着嘴对着小五眼睛吹气,吹的小五一脸的……口水。   还好,是奶味的。   三岁的小娃娃不知道爹爹为什么哭,只知道若是爹爹伤心了,只要自己缠着他,爹爹就会好一点了,索性,赖在小五怀里不出来了。   “没有没有,刚吃了块糕,太难吃了,都难吃哭了!”小五赶紧收回了心思,都过去了。   三岁的娃娃很好骗,随便找个理由便蒙过去了,至于旁边这位坐得像雕像一般的王大哥……管你呢!又不是很熟对不对。   小五对这位王大哥,唯一觉得对不住的地方便是,这一路上占了人家不少便宜……主要是小宝吃的!   至于当胸那一剑……   从这位王大哥这些日子无事献殷勤的一举一动来看,小五十分怀疑那场暗杀根本就是人家一手策划的。   至于原因,自然是垂涎他的美色。   很可能还有睿儿和小宝这两个娃娃,毕竟小五于这个王郡说的自己有两个儿子很是怀疑。   鉴于此,小五对着这位王大哥,还是十分防备的。   这令君无极感到十分无力,他对于如何挽回青翎这件事,居然毫无进展。   ……   君睿在弟弟跑开后也追过来。听见弟弟的话,瞧着弟弟赖在爹爹怀里的无赖样儿,有些不知所措,他似乎没有弟弟那么会讨爹爹欢心。眼神往君无极瞟过去,满是怨念。   君无极明白,大儿子这是想说,都怪他把爹爹弄丢了,要不然这些年在爹爹身边,他也一定可以像弟弟一样,对着爹爹撒娇。   四年间空白的父子情分,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弥补的,何况最初的四年,因为他的禁令,青儿能见着睿儿的时候少的可怜。   这孩子长到八岁,在爹爹身边待得最长的时间,竟然只有这次随着青翎一起离开的这些时日。   再有就是……满月时被青翎偷走的那两日。   那时,他在暴怒之下干了什么?   若不是脸上带着面具,此时的君无极只怕要落下泪来,恨不得跪在青翎跟前祈求原谅。   悔不当初,若没有那时残忍的对待,狠心打碎了青翎心中微弱的期盼,他们怎会走到后来的境地。   可他那时不懂,仍用尽一切手段肆意伤害这个人,直到再找不见他,才发现,他是不能没有他的。   君无极从前总觉得,他是因着青翎那张同青墨一般无二的脸,对人上了几分心。   一个替身而已,哪里值得他动情。后来才知道,青墨只是一个执念,得不到便放不下的执念。青翎才是他融进骨子里的爱。   他极尽伤害之能事,将性格跳脱的暗十九磨成了后来沉默寡言的青翎,到最后失去了这个人,才发现,原来,他眷念的,是那个小暗卫第一日当值时,傻乎乎的笑。 第六十章露馅   重逢后,青翎对着“君无极”,惧怕万分,那双眼里,再找不见往昔的一丝深情,君无极此时方知,被一个人放在心里,珍之重之,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然,悔之晚矣。   即便对着“王大哥”,青翎也始终带着一丝戒备,即便,这是他的救命恩人。   君无极无可奈何,从前那个心思单纯的青翎,终究是回不来了。   黯然神伤,君无极端起一杯茶,猛然倒进嘴里,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舌尖缠绕的麻痹感便好似他如今这求而不得的心境。只是,为什么还有一点刺痛……   小五原本在安抚小宝,无意中抬头,虚晃了一眼,瞧见王大哥这把茶当烈酒的动作,实在是……太二百五了。   只是,好像哪里不对劲。   小五看看桌上的茶壶,又看看王大哥,没弄错的话,这茶,似乎是刚换的。   滚烫的,还冒着热气儿呢……   小五顿时觉得,这王大哥,着实不对劲,也许真的有毛病。   小宝正坐在小五腿上抱着块糖糕啃的正欢,满嘴的粉屑,被小五下意识地抱紧了,有点不舒服,还哼唧了一声。   小五看着站在自己对面,正忽闪着眼睛瞧着自己的君睿,发现他离王大哥有些太近了。   也不知道这疯病会不会忽然伤人,忙把君睿唤过来,“睿儿,到爹爹这儿来。”   方才想着从前,倏然回到现实,竟忽视了这个自降生便不得见的大儿子。小五心里十分愧疚,忙把孩子唤到自己身边,小宝见哥哥过来,很大方的将手里啃了一半的糖糕递给哥哥,“哥哥,这个好香,给你吃!”   君睿也不嫌小宝手上的半块糕沾的全是口水,而且跟狗啃的似的,拿到手里就往嘴里塞,还不忘对着爹爹和弟弟灿然一笑。   见着这一幕,君无极眼眶微热,青儿把孩子教的真好。   兄友弟恭,父慈子孝,这原本是可以有他参与的天伦之乐,只可惜,他明白的太晚。   君无极带着面具,小五见不着他的深情,可总觉得那人的目光盯着自己,再想想这人可能是个不正常的,莫名有些瘆的慌,忙找了个理由脱身。   “王大哥,这些日子一直赶路,两个孩子都累了,我带他们早些歇着了。”说完,站起身就闪。   君无极起身想留留他,这样恬静的相处,他盼了多久啊,竟只有这短暂的一个多时辰吗。可他刚一想开口,嗓子真哑了……   君无极后知后觉,自己被烫了一嘴的泡,一杯茶烫的!   ……   次日晌午,书房。   “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现?”君无极拧着眉问陌白。   为了不让青翎掺和进青石山庄的叛国案,君无极派陌白趁着青翎不在房里的时候,偷偷查看青翎的行李。这许多时日下来,陌白竟然仍是回报,什么也没发现。   青翎会把银票藏到哪里呢?   君无极抵着额想了半晌,决定今夜亲自查查。   既不在行李里,那便只能是贴身放着了,君无极断不能让手下人趁着青翎安睡时去打探,那人睡着的样子,只能他一个人看。   入夜,君无极让人送了夜宵。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便去了青翎的屋子。   两个小的在里侧睡的不省人事,青翎板板正正躺在外沿,君无极忍不住伸手去碰那人眉眼,却在堪堪抚到脸颊时对上一双警惕的双眼。   “青儿,你听我……” 第六十一章一个字,也不信   “青儿,你听我……”   解释二字,还未出口,便对上青翎因惊恐而陡然瞪大的双眼。君无极的心猛然间揪紧,苦苦隐藏的身份还是在情急之下露了马脚。   小五在君无极的手即将触到他时已经迅速坐起,本想质问这人究竟有什么目的,却在听见那一声“青儿”时,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动也不敢动。   这世上,会喊他“青儿”的,只有一个人——君无极。   ……   君无极原本想着一般的迷药定是药不倒暗卫出生的青翎的,所以特地用了极为罕见的“醉梦里”。   晚间派人给青翎送夜宵时,便在羹汤里下了这药。   他却不知道,当初为了治那一身伤,小五几乎把各类麻药当饭一样的吃。   这世上的迷药,成分大多同麻药差不多,端看提炼的精细,制药的用心。然则,再厉害的迷药,如今的小五也一嗅便知。   小五如今身在他人地盘,又不知对方目的,发现了迷药之后便只能佯装上套,借以探查究竟。   哄了两个孩子睡了,为了以策万全特意让哥俩靠着墙睡,自己则躺在外侧。   只是,没曾想这带着面具的王大哥竟是他避之不及的人。   “你想,做什么?”小五声音涩涩,他是按捺了极大的恐惧才能对着君无极如此冷静地开口。   实则,一双手,抖的厉害,却仍是抖着身子往两个孩子边上挪,将他们护在身后。   这微小的举动也未能逃脱君无极的双眼,强忍着心里的苦涩安抚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的人,“你别怕,我没想做什么。”   小五报以一个怀疑的眼神。君无极无从解释。   不挑怎么说,他给人下了药,摸进了屋子,这是不争的事实,“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想对你做什么,我只是……”话未说完,叫青翎打断了。   “你真的想要我死吗?主上?”小五扯了个难看的笑。   这一声“主上”,含着绝望和无奈。他原暗自期盼着,当年他也算拼着命护了主上的,便是主上不记着他的好,也该能放过他了。原来还是不行吗?只要他活着,便永远只能当他手里的小玩意儿?   “不!你听我说!”君无极听不得青翎说“死”。“我错了!”君无极的声音哽咽,他多想要他活着啊,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力道险些勒的人喘不上气,小五却是渐渐放松下来,对君无极的认错恍若未觉。   不知道主上又有了什么新的乐趣?反正从来,他都只被当成消遣而已。   想开,仿佛只是一瞬间。   小五想着,主上也无非就是想用孩子再把他困在身边,看他为他掏心掏肺。   不得善终。   仅此而已。   高高在上的人不会知道,他当初怎样的心如死灰,一心求死,又怎样为了肚子里的小东西从鬼门关里爬回来。   “主上还想从属下这里,要什么呢?”平静无波的清润嗓音叫君无极万千话语哽在喉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因为无论他说什么,青儿都不会信了。对青翎而言,君无极的所有喜欢,都不过是一场逗弄罢了。   君无极松开了手,摘掉覆面的面具,“怎么样你才能回来呢?”   …… 第六十二章逃亡三父子   孩子睡的很熟,却也叫两人这一番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小宝揉着眼睛从哥哥怀里钻出来,见着爹爹张着双臂挡在面前,趴在床上,从小五胳膊缝里往外看,这一瞧,“哇”的一声哭出来。   倒不是君无极长得吓人,相反,小宝觉得长得还不错,谁让他自己就是照着这人刻出来的呢!   可是爹爹不喜欢这个人啊!那小宝也不喜欢。   “呜啊~唔啊~”抑山興扬顿挫的童音不绝于耳。君无极手足无措,想上前瞧瞧孩子是怎么了,又怕惊了青翎,只能木讷地站在原处。   “小宝,怎么了?不哭了不哭了!”小五赶忙把小宝抱进怀里安抚。   小宝刚一出声,君睿便醒了,坐起身来,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了弟弟撕心裂肺的哭声。   刚伸了手想拍拍弟弟的背,转头间,目光所及却是自家父王满目哀伤站在床前。   “父王?”君睿不明所以,想着问问父王怎么回事,刚一动,叫弟弟一只小手拽住了胳膊,再瞟了一眼,咧着嘴哭的弟弟喘了口气,眨着眼睛朝爹爹使眼色,小声道,“爹爹,快跑呀!”   君睿见着爹爹还未反应过来,心念一动,抄了床头的枕头朝着他父王那边丢过去。   君无极本能地闪身,小五回过神来,抱着小宝跳下床,顺带一个手刀朝君无极劈过去,君无极晃神间已经摔倒在地。   小五趁机抱着小宝夺门而出,君睿紧跟其后,临走前还给了君无极一个十分抱歉的眼神。   他也没想到爹爹下手这么狠啊!   不过显然并不能抚慰君无极那颗受伤的心……   君睿的想法十分简单:爹爹这副不愿意甚至是怕见到父王的样子,想来一时半会是改不了的,他与其因为父王惹了爹爹不高兴,同爹爹和弟弟分开。   倒不如站在爹爹这边,反正父王身边不缺人,爹爹可只有弟弟和他啊。   再说了,有他在,还能给父王递个消息不是!   君无极此前的剑伤还未痊愈,此时被外力一震,胸口处又隐隐作痛,止不住地咳了几声,青翎却是头也不回了。   从前刀山火海都挡在他身前的人,如今对他避如蛇蝎,这世上大概却是有现世报这回事的……   陌白在廊下看见一大两小两个身影逃难似的一溜烟冲大门跑去,目瞪口呆。   没有王爷的命令,他是追,还是不追呢!   王爷不是说今夜亲自去探查,怎么还把人探跑了?陌白觉得身为下属,他应该先去确认一下主子的安危,何况那里面还有世子殿下呢,他总不能对少主动手吧。   于是,陌白目不斜视地朝着青翎住的那间厢房去。   父子三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出了府。   ……   虽说这天气已经开始暖了,可这夜里到底寒凉,小五跑的太过匆忙,什么行李也未带,身上穿的都还是件白色里衣。“阿嚏,阿嚏”喷嚏直打。   好在小五临跑出来前还不忘把小宝盖的小被子裹在娃娃身上带了出来,此刻小五把被子披在君睿身上,君睿又把弟弟抱在怀里,两个娃娃才不至于冻着。   不过,这大街上几个还在回家路上的行人见着这月色下的两道背影,活像那地狱里勾魂的无常使者新勾了个魂儿在回地府的路上。   …… 第六十三章父王说我像爹爹   陌白赶到厢房,便见着自家王爷捂着胸口坐在地上咳嗽。   还从未见过王爷这般狼狈过。陌白赶紧将主子扶起来。   “王爷,您,没事吧?”   “咳咳,咳……”君无极抬头白了一眼陌白,“人呢?”   “什,什么?”陌白觉得自己可能犯事儿了,但是他能承认吗?   显然不能啊!装傻!   “你没派人跟?”君无极气急之下将桌上的青瓷茶具全数砸到地上,丁零当啷的碎裂声,震的陌白瑟缩一下,还是伸头挨那一下,“不是您之前吩咐过,不能动青翎公子?属下便没敢跟!”   说的好理直气壮怎么办!   君无极气地怒吼一声,“滚!”   陌白一贯忠心不二,当下便应声退下,不过没忘了给主子找个大夫来,看上去伤的不轻啊!   君无极舍不得离开这有着青翎气息的地方,就在这厢房里坐着。   大夫很快便来了,给君无极查看了下胸前的剑伤,表示无碍,只是切记且勿常常动怒。   君无极置若罔闻,死不了就行了。又喝令被他斥退的陌白,“滚进来!”   “属下在!”陌白单膝跪地,低着头垂首请安。   “立刻派人,偷偷打探青翎父子三人下落,找到了之后,立刻回报,不要惊扰!”   “是!”   ……   君无极瞧着屋外这漆黑的夜色,很是担心,这一大两小流落在外,饿着冻着怎么办?   还得怪他自己沉不住气,怎么就露馅了,又把人吓跑了,君无极懊恼的一拍桌子,本就不太结实的木头立刻肢解。   这坐,是不好坐的了,君无极绕到屏风后面,在青翎和孩子刚刚还睡着的床上躺下,心情郁郁。   ……   这大半夜的从被窝里跑出来着实不怎么明智,可小五这也是没办法不是。   父子两个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小宝趴在哥哥怀里睡的香着。   “睿儿,你……为什么帮爹爹?”颀长的身影投射在地上,小五摸了摸君睿的头,虽是犹豫,还是将疑问问了出来。   君睿这孩子毕竟是在他父王身边,由王妃教养着长大的,小五曾经都怕这孩子怕是连自己的存在都不知道。   不曾想,第一次见面,儿子便管自己叫爹爹。态度的亲昵地像是不曾分离。   小五心里存着疑问,却不曾开口,今次,睿儿在父王和他之间,想也未想便随他一起走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因为您是爹爹啊!”君睿仰着头,一脸孺慕,这可是他盼了好久才找到的爹爹呢!   “那睿儿怎么知道我是爹爹的?”小五放缓了脚步,目光却是看着远方,带着些迷茫。   “父王一直说我长得像爹爹,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君睿向来机灵,逮着机会就打亲情牌,“那日我远远瞧见爹爹,便认出来了,可是爹爹为什么抱着弟弟就跑了,睿儿都追不上!”   君睿说着说着,脑袋就耷拉了下来,孩子这委屈的模样看的小五心里抽抽的痛,他当时不是着急忙慌地躲君无极嘛。   “爹爹为什么不要睿儿啊!”君睿忽然停了步子,抬着头望着小五,澄澈的目光里不带一丝怨怼,只是有些委屈,还不忘拍拍怀里熟睡的小宝。 第六十四章决定找哥哥去   被孩子这样纯真的目光注视着,小五无言以对。   他并不愿意把他与君无极之间的事情同两个孩子扯上关系。   小宝自小在他身边长大,同君无极本就不亲近,倒也没什么。   可睿儿不同,他在王府里长大,八岁的孩童又正是对亲长怀着孺慕之情的时候,他不想在孩子心里留下阴影。   况且,他对于君无极没有在孩子心里抹杀自己的存在这件事,是心存感激的,尽管,他不能理解,君无极是图什么。   所以,小五只是蹲下身,与孩子的视线平齐,“睿儿,很多事情,你还小,爹爹不同你讲太多,你只要记住,你是爹爹的儿子,小宝的哥哥,爹爹没有不要你,这些年,爹爹,一直很想你,很想你!”   小五真的是想睿儿,想到,不敢去想。   自他偷了睿儿出府,又被抓回去,他便没了探视的自由,那时候,他想见一眼孩子,都得挑着主上心情好的时候,或是主上在自己这里得了趣,满意了才会大发慈悲让他见一眼,那时,他常常靠在门框上,想着孩子有没有长高,有没有长胖,吃的好吗,睡的好吗……   那时的青翎,活得像一根朽木。叶子凋零,枝桠干枯,只剩下一副躯干,毫无知觉地杵在那儿。   如今想起,小五还难受地想要落泪,这副红着眼框的模样,叫君睿十分自责。他不该同爹爹耍心眼儿的。   明知道爹爹是在乎他的。这些时日的相处,他感受地清清楚楚。   不过是想借个机会替父王说两句好话。如今只能放弃了,还是爹爹重要。   “爹爹,睿儿错了,以后再不问了,您别难过。”君睿想伸手摸摸爹爹的眼睛,就像弟弟安慰爹爹时那样,可弟弟这会儿正睡在他身上,哪里能松手。   君睿朝前探了头,在小五脸上啄了一口。   小五哪里会责怪孩子,他本就觉得对这孩子亏欠万分,偏这孩子如此懂事,直叫他心疼万分,“爹爹以后不会再离开睿儿了。”小五摸着君睿的小脸,努力扯了嘴角,憋回了眼里的泪。   君睿脆生生地“嗯”了一声,父子三人继续朝前。   找了间土地庙对付了一夜,鸡鸣声起,小五从供案上拿了几块糕点,把两个孩子喂饱了,出门去置办行头。   父子仨这一身装扮,得趁着街上没人时赶紧的找了衣裳穿,不然难免要被人当成疯子。   要不说君睿是个金娃娃呢,这钱袋子睡觉都没拿下来,里头全是金豆子。   君睿一直没告诉爹爹,这不是钱袋子,是他的护身符。   拿了颗金豆子同一户人家换了三套衣裳,小五决定带着俩娃娃赶紧离开垣城。为了避免再遇上君无极,小五决定去风国找他哥哥——青墨。   不过小五不知道,睿儿这颗金豆子一出去,他们的行迹,君无极便牢牢掌握了。   ……   去风国必往云州,而垣城往云州,必经雁石山。父子三人沿着小径,一路往雁石山方向去。   一心惦记着回头找小五的花月替霹雳寨两位当家解决了终身大事之后,便要告辞。二当家不放心花月安危,派了四个手下去送。   花月为了尽快回到封城,尽捡着小路走,倒是同小五相向而行。   …… 第六十五章遇袭   四个大汉奉命保护花月,个顶个的尽职尽责。两个走前边,剩两个一左一右,恨不得连个虫子都不能近了花月的身。   左边的叫王平,右边的叫李直,前边是吴老大和他弟弟吴老二。   四人对这保护人的活儿没有一点儿异议。谁让这是个看脸的世道,他们在雁石山落草为寇,几时见过这般美人儿。   说起来大当家的当日把这天仙儿一般的美娇娘扛回山寨,他们都羡慕地瞪直了眼睛,没成想洞房才发现是个少年郎。可把他们笑掉了大牙。   不过后来相处下来,又发现这少年郎不仅长得好,而且是个斯文人,这说起话来都同他们这些粗人不一样,总之,就是感觉他说什么都有道理。   况且,后来他,他还替两个当家的娶到了媳妇儿,要知道霹雳寨的两个当家,这七八年找媳妇儿都是大问题。   是以,这些土匪们对花月都佩服的不行。   ……   王平见花月急匆匆地赶路,额前都冒着汗,不由得劝了声,“三当家的,您不用着急,咱们走的都是近道儿,顶多三五日便能到。”   这一声三当家的叫花月皱了皱眉,他可不想当土匪,“别叫我三当家的。”   “别介,三当家的,这大当家和二当家都说了,您是他们亲弟弟,让我们把您就当他们来对待,您就是三当家的!”右边的李直接过话,前边吴家两兄弟也回过头来频频点头。   花月只觉得晕的慌,他这是招谁惹谁了,现在的土匪都喜欢上赶着认当家的吗?   花月不理会几人,继续朝前走着,忽然,花月停下了步子,他感觉到一阵杀气,尽管四周一片寂静。   那是他当一个杀手多年的直觉。   花月身边四人虽然草包了点,但也是有真本事,否则也不会被派来保护花月。   花月停下脚步的同时,吴家两兄弟也对四周警惕起来,做戒备状,边上的两人也转过身,确保花月四面都是安全的。   “三当家,可能不太平,不过您放心,咱哥几个拼了命,也不会让人动您的,您保护好自己。”吴家大哥出声安抚花月。说实话,方才其实花月是他们几人中最先察觉异常的,对此,他十分佩服,却更好奇,这显然没有丝毫内力的三当家,怎么如此警觉。   不过,并没有时间给他思考,很快,矮木从里窜出一排黑衣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一行八人,黑衣蒙面,训练有素,明显是有备而来,见着被人护在中间的花月,立刻动起手来。   两人缠住了吴家兄弟,王平李直亦拔了背上的刀同人捡起手来。   刀光剑影,花花站在中间,脸色阴沉的不像话,他一眼便认出了这是望江楼的杀手。   江临祈!   这三个字在齿缝间留连,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恨。   花月紧握着拳,指甲陷进皮肉,眼睛里蓄满了癫狂的红,他原以为,江临祈只是派了人追捕他,原来,竟是下了必杀令吗。   ……   望江楼的杀手皆非等闲之辈,四个汉子渐渐被打散,留了空隙叫人挥了一把长剑往花月砍去,王平拼着身中一剑转身朝那杀手刺了一剑,正中肩胛骨,自己亦被人从后面一剑贯胸。   …… 第六十六章哥哥,你应该叫娘亲   花月这辈子从未叫人舍命相护过。从来都是他拼了命替那人效力,最后却是落得那般下场。他同这几个山匪,不过月余的交情,他们却把他看的那样重,顿觉心中五味杂陈。   花月接住王平软倒的身子,接过人手里的刀,用了股子巧劲转身,闪到身后原本打算杀自己的黑衣人侧面挥刀,血溅了他和王平一身,不及停顿,又将刀掷出,直直朝着刺伤了王平那人而去。   花月如今没有内力,只能算着角度让刀锋从黑衣人的颈边擦过,锋利的刀刃舔了血,扎在后方的树干上,黑衣人应声而倒。   王平惊的目瞪口呆,实在是想象不出这柔柔弱弱作女子装扮的“三当家”动起手来,竟然这么吓人。这一惊,连胸口的大窟窿都忘记了,眼珠子直勾勾地瞧着满身浴血的花月,自己胸口哗哗地往外冒血。   花月蹲下身查看了下王平的伤势,指如疾风迅速封了人几处大穴道止住了血,又撕下自己的衣摆简单替人包扎了下。确认了没有性命之忧才一巴掌招呼了人的后脑勺,“回魂了!”   王平摸着后脑勺“嗷呜”一声,瞅着花月,眼神迷茫,“兄弟,什么来路啊?”这杀人不眨眼,动作凌厉的样子,跟之前见着的说句话都轻声细语的花月,差距太大了。   “来路?”花月嗤笑一声,“地狱来的,你信吗?”   王平识相地闭上嘴。   另三人见这边的动静,纷纷往花月身边聚拢,不让杀手靠近。   新一轮的厮杀又开始,飞沙走石,血气漫天……   ……   小五肩上扛着小宝,右手牵着君睿,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嘴里不停地叨叨,“张小宝,你以后少吃点!这重的,快把你爹累死了!”   “爹爹,你累吗?那我来抱弟弟吧!”君睿仰着头,十分懂事地提议道。   小宝原本坐在小五肩膀上晃着腿,一听哥哥要抱他,立马歪着身子,伸出手,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儿,“哥哥抱!”   “小兔崽子,你不仅想弑父,你还想弑兄是不是?”小宝美好的期盼被爹爹无情地镇压了,嘟着嘴收回胳膊,继续坐在爹爹肩上玩头发。   小五凶了小宝一顿,却是对着君睿和颜悦色,“睿儿,山路不好走,你抓紧爹爹。”   君睿点点头,“嗯!”   小宝嘟囔着,“爹爹凶宝宝,爹爹不疼宝宝了!”   ……   父子三人沿着山路走了许久,就快要绕过雁石山的时候,小五隐隐约约听见打斗声。   本着闲事莫理的原则,准备离的远点,绕过去,免得惹火上身,小宝却揪了一把小五的头发,“爹爹,我听见娘亲的声音了!”   小五吃痛,把娃娃放下来,瞪着眼睛吼小宝,“张小宝,你做什么呢,先给你爹薅成秃子啊!”   “爹爹,爹爹,娘亲啊!”小五指着林子深处,跳起来,“我听见娘亲的声音了。”   “是吗?”小五狐疑地朝打斗声传出的方向看过去,凝神细听,有个声音在说,“别管我了,你们走,他们要杀的是我!”   这声音……确实很像花花啊。   小五起身就要过去,又想起还有两个小尾巴。一手一个将两个娃娃抱起来,左右看了看,找了个石头后面藏起来,嘱咐了句,“爹爹过去看看,你们好好躲在这里,不要出来,知道吗?”   两个娃娃齐齐点头。   小五站起身,小宝又将人叫住了,“爹爹,要是打不过,你就赶紧跑,我跟哥哥会去找你的!”想了想又加了句,“但是一定要带着娘亲一起跑啊,不能丢下他!”   小五:……   君睿把弟弟抱进怀里,一脸正色冲着小五道,“爹爹要注意安全,我会顾好弟弟的。”   还是大儿子懂事啊。   ……   小五身形如风,穿过四周抽了新叶的茂盛大树,往传出声音的地方去,远处一条小径上,四五个人被一群几个黑衣人困在中间,双方都伤的很重,但被困的显然已经到了绝境,小五一眼便认出了被人护在正中的花花。   小五立时紧张起来,四下瞄了眼有没有趁手的兵器,可是除了些断枝残叶,什么也没有。   那边黑衣人已经准备动手了,“我们只要他一人的命,你们几个让开。”为首的黑衣人凛然开口。   小五不知花花在外这些日子怎么结交的这几个其貌不扬却是十分义气的朋友,都挡在花花身前好不退缩。眼看黑衣人并排一步步上前,小五再不及思索,小五冲出去一个飞身,扫腿踢倒一个黑衣人,夺了人手里的剑格开刺向花花的利器。   “小五哥?”花月见是小五,惊喜地唤了一声,舒了一口气小五的武功,他再放心不过。这几人不是对手。   其他几个黑衣人反应过来,纷纷回身对付小五。交手间,小五发现这几个黑衣人武功路数十分眼熟,但眼下生死关头,不及细想,五个黑衣人被小五斩于剑下,剩下三个见状不妙,立刻夺路而逃。   小五原想追过去,望见花花一身是血,连忙上前,“花花,你还好吗?”   小五神色焦急,那是真切的关心,花月安慰地笑笑,“我没事。”见小五视线不停在他身上转着,花月低头看见自己满身的血,解释了句,“这不是我的血,我没受伤。”   “哦,那就好!”小五吐了口气,“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   花月点头,扶着伤势最重王平站起身,其余三人相互搀扶着离开。   因着途中遇袭,花月提议返回山寨,原本他着急下山也就是为了去找小五罢了,小五欣然点头。   “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把我儿子抱过来。”小五交代了声便急匆匆地往来时路去。   ……   小宝一见到花月,也不管人身上满身的血污,冲过去就蹿到花月怀里,“娘亲我好想你!”花月被冲过来的小圆球撞的一个趔趄,脸上却是带笑,“小宝真乖。”   站定了,花月才发现小五哥手边还有一个孩子,“小五,这也是……你儿子?”那一模一样的长相,花月实在不能把人当成是小五的弟弟。   “对啊,我大儿子,睿儿,像我吧!”小五十分骄傲的介绍。   花月将小宝单手抱在手臂上,蹲下身子同君睿打招呼,“睿儿好,我是花月。”对于恩人的孩子,花月从来不吝惜他的笑容。   睿儿打量了一下这好看的小“姐姐”,十分肯定这是个哥哥之后,瞬间放松了警惕,脆生生叫了句,“小月哥哥。”   小五还未说话,小宝却是努着嘴不高兴地纠正哥哥,“哥哥,你应该叫娘亲。”   …… 第六十七章小五,哥哥?   君睿最后还是没有叫娘亲,因为花月说,“小月哥哥”挺好听的。小宝只能放弃拉着哥哥一块叫娘亲的计划,转而自己嘟嘟囔囔,“娘亲,娘亲,娘亲……我就要叫娘亲。”叫完了还不满意,“吧嗒”在花月脸上亲了一口才满意。   小五简直没眼看,这娃娃都是什么执念啊!   ……   一行人,两个抱孩子,四个伤病残将彼此搀扶着往霹雳寨去。   ……   君无极那里也不平静。   小五抱着孩子跑了以后,君无极躺在父子三人躺过的床上,黯然神伤,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直到被陌白叫醒。   “王爷,青公子有下落了!”陌白在门口敲了几下,无人应答,便高声朝里面通报。   君无极一听青翎下落,立刻醒转,“进来。”   君无极夜里和衣而卧,似乎有些落枕,陌白一进来,便见着自家王爷扭着脑袋按脖子,想笑也不敢笑,差点憋出内伤,赶紧先把事情汇报了退出去是正经。   “王爷,派出去的探子来报,公子带着两个孩子往雁石山去了。”陌白直接报了青翎去向,至于是让他去跟还是王爷自己去,他就只能听吩咐了,贸然行动被青翎发现的话,王爷又要大发雷霆了。   君无极得了青翎下落原本喜出望外,可一想到青儿对他避之不及的态度,又凉了一颗心,“你带人跟着吧,切记不要扰了他,护好他周全。”   君无极曾经对人有多漠不关心,如今就有多小心翼翼,生怕惹了他不高兴,可不管他怎么多,青翎对他,只有惧怕,这种感觉,让他十分无力。手耷拉在一边却摸着一个小物件。   陌白得了令就要告退,被君无极叫住,“等等!”   陌白回过头,见着他们一贯英明神武,不苟言笑的湘南王,捧着个小兔子,凝眉深思……   兔子不是个真兔子,是用纸折的,还折的很丑。两只耳朵都不对称,而且像是在怀里或者包袱里捂久了,皱皱巴巴的。   但他之所以惹了君无极注意,是因为这兔子,是用银票折的。   两人将纸兔子研究半天没研究出哪里有问题,君无极只得动手把兔子拆了,将银票平铺开来,至于后来因为他拆了小宝送给哥哥的兔子惹得小儿子记恨了许多年便是后话了。   十两的银票面额很小,但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直到君无极视线落在了年号“通合”处,当今年号,该是“通和”。十两的面额,有什么理由造假?看来却是银票有问题了。   陌白凭着多年经验,迎着光将假银票研究了个透彻,最后端了桌上的茶水交上去。   “王爷!”陌白惊喜地将湿哒哒的纸张递给君无极,让他看显出来的一行字:截杀君国使团于关岭。   青石山庄确系通敌无疑。   去岁十月,今上派使团出使北方夷族,意欲交好,使团却迟迟未归,直到腊月底,蛮夷一封公文抵京,痛斥君国帝君昏聩,借交好为由,出使是假,刺杀他们可汗是真。幸好天神庇佑,可汗安然无恙,不过君国派去的“罪人”已经全部被他们斩杀……   此类,云云。最后,大意便是:宣战!   疑云密布,朝廷从未派人刺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边关急报:夷族忽然发难,守军败退,幸而边境处民风彪悍,当地青壮奋起杀敌,护卫家园。   帝怒。   ……   君国虽不惧怕蛮夷,但隆冬时节,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君国士兵打起战来,难免怨声载道。加之夷族以畜牧为生,冬季原本便是修生养息的时候,族内男丁尽数上了战场,草原上长大的汉子们,各个骁勇。   君国边境安逸了多年的戍边军吹了多年的冷风,早没了从军时的豪情壮志。面对蛮夷忽然发起的战事,连连败退,最后竟是边关百姓自己抄了家伙抵御了蛮夷入侵。这才给了朝廷调军支援的机会。   都道是兵贵神速,蛮夷便是趁着君国尚无防备之际动手,出其不意。猛攻之下,君国险些便被占领了边境七城,幸而援军到的及时,一场仗打了两个月,才终于稍稍平静下来。   朝廷彻查之下,发现派出的使团在途中便被截杀,也就是说,当初出使北夷,刺杀可汗的根本就是冒充的。顺藤摸瓜之下又发现涉及了君国内部江湖势力——青石山庄。   在君国,江湖与朝堂一直是分而治之,皇帝怕贸然派官府追查会乱了两者平衡。于是,便想到了赋闲湘南多年的君无极。   君无极知道,他这个六弟(皇帝)纯粹就是看他不顺眼,让他当这个出头鸟。   圣令不可违,君无极这才收拾了行装,带了少量随从动身前往封城。没想到让他意外地找了青翎。   ……   “带两个人跟着本王,我亲自去。”即便青翎再不愿意见他,他也不能放任他置于险地,既然东西在青翎身上,那么他随时还会被追杀,他得亲自去守着他。   陌白应声退了,半个时辰,君无极收拾齐整,带着陌白并两个死士,往雁石山去。   ……   小五一行人,走了好几个时辰,终于到了山寨门口。守门的一见这上午好端端出去的五个人,血渍呼啦的回来了,赶紧将人迎进去,先安置在议事堂,又叫了大夫过来。   二位当家的听了手底下人的回报,也顾不得同新婚夫人温存,披上衣服就往议事堂去。   “谁敢动我霹雳寨的人,老子去劈了他!”大当家扛了把半人高的大刀往门口一站,见着自家兄弟伤的惨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立马就是伤了他们的人抓出来大卸八块。   二当家也连连附和。   花月原本围在伤的最重的王平身边帮忙给人处理伤口,一听这两人站在门口没脑子地咋咋呼呼,站起身说了三个字,“望江楼”。   两人一听,收了刀,蔫了吧唧的跑到四个人跟前,“兄弟,这事,咱们从长计议!”言下之意,望江楼,惹不起!想想又觉得这口气不能这么咽下去啊,又补了句,“我们不会让你们白白受了这些伤的。”   小五原本在帮着大夫打下手,听着“望江楼”三个字,心里一凛,这不是派人暗杀他的那个望江楼吗,难怪当时觉得招式那么熟悉,站起身正打算问问花花怎么会回事。   正对上刚刚安抚完兄弟的两位当家,兄弟俩见着小五,纷纷一惊,异口同声叫了句,“小五哥?” 第六十八章望江楼,是江湖第一的杀手组织   小五听见两个人高马大的大汉叫他哥哥,有些懵。   重点是不习惯啊!   这两人明显比他大好吗,而且仔细想了想,不认识啊!   “我们,认识?”小五试探性的开口。人家都把他名字叫出来了,他却不记得人家,有点尴尬啊!   “小五哥,你不记得我们啦?”大当家上前一步,有些着急,就差抓着小五的手上演一出深情认亲的戏码了。   二当家也急急地开口,“小五哥,以前在王府,你救过我们兄弟的命啊!”   小五视线在兄弟俩满是风霜印记的两张脸上来回转悠,最后,还是十分心虚地弱弱地问了句,“二位,尊姓大名?”   两兄弟泄了气,二当家却是强陪着笑脸,“小五哥施恩不图报,最是善良,但救命之恩,我兄弟俩是不会忘的。”   二大家推了推哥哥,两人齐齐跪下,“小五哥受我们一拜。”   王大壮(王小勇)叩谢恩公再生之恩。   “大壮?”一听这名字,小五有些想起来了。经年未见,也不怪他认不出当年瘦竹竿一样的兄弟俩,如何被岁月摧残成这熊样了。   当年在康王府,他还没被君无极拉上榻的时候,还是个天真的小暗卫。   武艺好,人又忠心,对下属也好。同自己的暗卫兄弟们关系处的相当好,连带着王府里的侍卫都同他交情不错。   那时候,府里人,对他多好啊,若不是后来被君无极哄骗着行了栾宠之事,疏远了兄弟,哪里会落到后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境地。   君无极啊,可把他害惨了。   眼前这大小两兄弟便是当年王府里的侍卫,不过是当初不慎放跑了个不甚冲撞了君无极的小童,恰巧那日君无极心情不佳,把火撒在了这兄弟二人身上,转眼就要被杖杀。   小五当年还唤作暗十九,念着两兄弟同他有一块酱香芝麻饼的交情,求了主上开恩,将人打了一百棍,丢出了府,自生自灭。   小五当初还十分慷慨地把全部家当给了兄弟俩谋生。兄弟俩感念小五恩情,硬是说来日必当报恩,拜了小五做大哥,三人互报了本名。   这事儿,小五早就忘干净了。不想这兄弟俩倒是记得清楚。小五有些感动,把两人扶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举手之劳而已,没想到你们还记着呢!”   这事儿过去,得有八九年了吧。那时是他太天真,竟然因为君无极的纵容恩宠,就以为主上心里有他。   可笑至极啊。   花月适时的一句话,打断了小五思绪,“你们两个,要不要脸,这么大人,管小五哥叫哥?”这还是花月第一次在两个土匪面前说了这么带有情绪色彩的一句话,阴沉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我们江湖儿女,论资排辈,怎可按年纪这么肤浅。”大当家昂着头理直气壮。   二大家附和哥哥,“就是,小五哥是我们兄弟的再生父母,要是小五哥不介意,我们叫爹都成!”   “我才不要你们这么丑的哥哥,我哥哥世上最好看!”小宝把君睿推出来,站在哥哥身后,冲两个大汉做鬼脸。   小五尴尬地笑笑,把小宝拉走。   实话也不能这么说啊!这可是在人家地盘呢!这熊孩子!   ……   当晚,霹雳寨的广场上燃起了篝火,两位当家为小五接风,大摆宴席。   当然,山野之地,所谓的宴席,也无非就是烤了几头野猪……   当小五被簇拥在一群山贼中间,不停地被人敬酒时,嘴角直抽,心忖自己当年到底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要救下这两个货!   “大哥!一别多年,今天,能再见到你,弟弟高兴……”   “唔~高兴!”   王家兄弟两个端着个浅碗,不知道喝了多少,一唱一和,摇摇晃晃往小五身边凑,嚷嚷着不醉不休。   小五嫌弃地后退两步,他可不喝酒,晚上熏着两个孩子怎么办。“你们喝,你们喝。”小五扯了个同样醉的云里雾里的喽啰过来,同土匪头子喝成一团。   可怜四个伤重不能下地的,睡在个大通铺上,眼瞅着外边灯火通明,心有戚戚焉。   还好,两个当家的还算有良心,遣了新婚的两位夫人照看着。   ……   小五虽说面上表现地嫌弃万分,可看着地上醉的四仰八叉的汉子们,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有一群人,不在乎你是什么人,对你表现出无限的善意,是很温暖的一件事情。   小五含着笑蹲在台阶上看着这些真性情的人们,连吹在脸上的风,都觉得是暖的。   花月原本带着两个孩子在女眷一堆扎着,见小五从人群中出来,领着孩子走了过去,还不忘捎了个肘子。   “小五哥,吃点吧。”花月将肘子递给小五。   “谢谢!”小五接过来就塞进嘴里,含含糊糊道谢,他是真饿,那群大老粗就知道敬酒,他又不喝,也没得吃,最后,一粒米也没下肚。   “对了,花花,那些杀手怎么回事?”终于空下来,小五才想起来问。   花月有一瞬间的怔忡,然后凄然一笑,“是来杀我的,我原本也是望江楼的杀手。”   小五抿着嘴想了下,又看了看花花惨然的表情,忽然明白过来什么意思。手伸了三次,才轻飘飘的拍了拍花花的背,“别,别难过啊!”   “我虽然没被那人追杀过,但是我被他通缉过,抓回去可惨了,还不如杀了我呢!”   小五目光真挚,他在用自己血淋淋的伤口安慰着这个同他差不多遭遇的人。   花月自然明白小五的用意,“放心吧,小五哥,我没事,他既然没杀的了我,便等着我回去报仇吧。”   小五见花月如此想得开,放下心来。   有些事,只有自己想开了,才不会伤心。   “不过这次这几个杀手,也太不济了,跟上次追杀我的,差远了。”小五又啃了一口手里的肘子,吐槽了一句。   花月一听,却是怔住,按住小五不停在嘴边塞着肘子的手,“望江楼的杀手追杀你?你得罪什么人了?”   “没有啊!我猜他们找错人了。”小五一脸茫然。他怎么可能招惹杀手呢。   花月一脸黑线,“小五哥,望江楼,是江湖第一的杀手组织!”   怎么可能犯找错人这种低级错误…… 第六十九章灭了望江楼   “我知道啊!望江楼,江湖第一的杀手组织嘛!”   “但是不济也是真的。”小五不置可否。什么狗屁望江楼,原以为他们虽是做的人命买卖,但凭着在江湖上的声名,也该是些坦荡之人,那次交手才发现竟是些鸡鸣狗盗之辈。   小五想起当日那杀手打不过他就冲着孩子去,便气愤非常。再加上这白日里碰到的那些杀手,一个个的,他还没怎么打呢,全趴下了,小五一脸的瞧不上。   花月看在眼里,虽觉得有些好笑,却也有些担心,“小五哥,望江楼的杀手,也分三六九等的。”   没办法,小五这副全然不把望江楼放在眼里的态度,让花月不能不发愁,望江楼接了的生意,还从来没有黄过。   他不得不出言提醒小五。他可不会像小五哥那样觉得望江楼是找错了人,定是小五哥不在意得罪了什么人,惹得人要买他的命。   “望江楼除了培养杀手,也经营着钱庄,医馆,青楼等等,用以打探消息,而杀手多出自听风堂与……偃月堂。”说到偃月堂的时候,花月有些停顿,神色惶然,不过很快便掩了,继续道,“听风堂又分天字号与地字号杀手,天字号是顶级杀手,同样,偃月堂分玄字号与黄字号,玄字是顶级杀手。”   “照你之前描述的,上次追杀你的,很可能是听风堂天字号杀手,且为首的应该是听风堂堂主,江临风。”说到这里,花月却有些犹疑,“不过,江临风这个人,一贯瞧不上那些零碎的手段,断然不会对孩子下手。   “除非……他混进去了。”   “看来,买你命的人,出手不小,竟然惹的望江楼私下争功。”花月嗤笑一声,定是林小山急于表现自己,偷偷摸摸混进去,想要抢功。   “谁混进去了?”小五对望江楼没什么兴趣,对花花方才提到某个人时,愤恨的神色却十分感兴趣,丢了手里啃的干干净净的骨头,凑到花月跟前。   当初他救了伤痕累累的花月回去,这人伤好之后却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性子,同他哥哥青墨有的一拼,幸好跟他相处了月余,有了些改善,会说会笑了,但也很少像刚才那般情绪外泄,这让小五忍不住想打听打听。   花月有些愣怔,过去种种不知从何说起,但有两个人,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小五问起,他也不瞒着,“就是,害我落到如今这副境地的人。”花月看着自己的手,过去十年,他日夜勤练,不敢有一丝懈怠,就是为了成为一个让楼主最满意的杀手,可这一身内力,叫他说废就废了。   花月忽然想通了一个以前想不通的问题,江临祈为什么只派了偃月堂最低级的杀手来刺杀他!   因为知道他毫无还手之力?可惜了,这一次,又没能让他如愿呢!   “花花,花花。”小五眼见着花月的表情越来越执拗,像走进了死胡同找不到回头路一般,连忙晃了晃人的胳膊,“对不起啊!我不该问。”   “没什么,都过去了。”花月笑笑,都过去了,他会报仇的,江临祁,还欠着他一条命呢。   “咱们就先在这里躲躲吧,望江楼总不木林森能跑到这里来杀你吧。”小五提议道。   花月想了想,点点头,原本他急着走就是为了找小五的,如今倒是可以在此处避一避。   花月从怀里掏了一叠银票递给小五,“小五哥,当时走的匆忙,都没来得及细看,你是不是把身上所有的银票都给我了。”   小五尴尬地干笑了一声,“哪有,呵呵呵!”却是把银票接过去了,他太缺钱了,还要去风国找他哥哥青墨呢,没钱是真不行。   花花笑笑并不说话。小五哥这人非是粗心大意之人,只是对待在意的人向来推心置腹。所以当日看也不看,将全部家当都给了他。这份情,他承。   若开日小五哥有难,他必然粉身以报,花月如是想着,却是从未同小五说过。   ……   小宝原本在一边跟哥哥玩手指玩的好好的,一见爹爹手里拿着银票,立马蹿到小五跟前,“爹爹我要。”伸了手就要去拿。   小五挥开儿子的魔爪,“小毛娃儿你要钱做什么!”   小宝嘟着嘴不高兴,“我给哥哥折的小兔子丢了。我要再给哥哥折一个!”   “我不是给了你很多了吗?”小五扬扬手里的银票。   给小宝玩儿的是假的,这可是真的,怎么能用来折兔子玩儿。小五迅速把银票收进怀里。   “你不是说桌子不稳,倒杯茶都洒,我就把票票都垫桌桌腿啦!”小宝一脸我做了好事你居然不夸我的委屈表情。君睿拉过弟弟,“都是哥哥不好,忘记带上小兔子了。”   “明日哥哥给你寻了纸来,你再给哥哥折一个好不好,这次保证不会丢。”君睿摸着弟弟脑袋,像个小大人。弟弟不懂,他却是懂的,爹爹怀里的银票哪里是用来玩的东西。   “都跟我回去睡吧,明天我给你们折!”花花摇摇头,这两个如此讨喜的娃儿倒是真惹人怜爱,牵着两个孩子回了屋。   小五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瞧着满院的篝火和倒了一片的傻土匪,失声笑了,这样的日子,很美啊!   ……   君无极带人快马加鞭经雁石山往云州去,想尽快找到青翎下落,可一路未见丝毫踪迹。   夜深,一行人幕天席地,在山路旁支了火堆稍事歇息,两个死士往前方探路,忽然来报,前方有打斗痕迹,且有望江楼杀手尸首。   君无极上前查看,发现是青翎的手笔。想起之前有杀手刺伤青翎又险些伤了孩子,怒火中烧,睚眦欲裂。   定是青翎离了自己视线叫望江楼发现了踪迹,又派人暗杀。   君无极忍无可忍。   “陌白,上报朝廷,望江楼同青石山庄沆瀣一气,通敌叛国,危害武林,本王请令,带兵,灭望江楼!”深夜里,君无极一双眼眸泛着寒光,惹的陌白一凛。   …… 第七十章湘南王这么好欺负的吗   “王爷,证据还没拿到!此时动手,未免打草惊蛇,给了青石山庄可趁之机。况且,我们根本没有线索证明,望江楼通敌。”陌白低着头,不去直视自家主子骇人的森冷目光,出言提醒道。   君无极已经因为担忧和愤怒乱了分寸,陌白却不能任主子一意孤行。毕竟,湘南王已今时不同往日,没有了湘南大军做后盾的君无极,同一个闲散王爷,没什么区别,且,还是今上的眼中钉,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陌白只是一句话,君无极很快想明白其中道理,可他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抬手一掌,正中陌白胸口,“本王做事,需要你来教吗!”   陌白生生受下,咽了溢到嘴边的血,“属下知罪!”心里却是松口气,看样子,王爷不会冲动了。   如今的君无极,会因为有关青翎的任何风吹草动方寸大乱,陌白看在眼里,却也只能叹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重要的是,他成了出气筒啊!   该死的望江楼,这笔账,他记下了!   显然,忠心耿耿的陌白将自己主子这一掌记在了望江楼头上……   因为发现了青翎同望江楼杀手交手的痕迹,君无极不确定青翎同两个孩子是否受伤,又是不是继续往前走了。   还是,在附近什么地方躲起来了。   “你回府,调派人手,密切注意望江楼动静,一旦发现有针对青翎的行动,格杀勿论!”君无极冷声吩咐陌白。   不能向朝廷请令围剿,他还不能私底下针对了?敢动他的人,就要做好灭门的准备,当他湘南王这么好欺负的吗!   ……   夜,望江楼。   林小山瞒着江临祁派去刺杀花月的八个杀手,只回来了一个,林小山气的险些掰折了自己的指甲。   “你们虽不及玄字号杀手,但好歹也是我望江楼的人,连个毫无内力的废人都对付不了?”林小山怒斥着低头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原就浓妆艳抹的一张脸,这一动怒,更像是个恶鬼。   “堂主息怒,原本是没什么问题的,我们就快得手了,可不知怎么,花月忽然杀出来一个帮手,那人武功太高,我们……”不是对手这种话,说出来有些丢人,但是,是事实啊。   “废物!”林小山愤恨地咬着牙,他才不管什么帮手不帮手,杀不了花月,他所做的一切一旦暴露,楼主不会放过他。可玄字号杀手他又调不动,他这个堂主,可做的太憋屈了。说到底,楼主心里还是惦着那个贱人,虽把偃月堂给了他,却连名字也不换,连人他都调不动,只能用用这些最低级的黄字号杀手。   林小山越看这讨回来的黄字号杀手月不顺眼,俯身掐住人的脖子,“这点小事也办不好,还回来做什么!”   “咳,咳……”堂主饶命。被掐住了喉咙的黑衣人,因为不能呼吸憋红了脸,绞尽脑汁,企图活命。还真叫他想起了什么。   “堂……堂主,饶命,属下,有急报!”黑衣人抱着林小山正掐在自己脖颈上的手,想让自己脖子别断的那么快。   闻言,林小山略松了手,居高临下看着这个没用的下属,“你最好能告诉我一点有用的消息。”   黑衣人不住地点头,生怕林小山反悔。   “说!”林小山松了手,退了一步,等着人的回报。   “那个救了花月的人,是青石山庄悬赏黄金万两,要杀的那个无名大盗。”黑衣人急急地将消息倒出来,以期堂主饶自己一命。   “当真?”林小山的声音有些急切,如此的话,倒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千真万确!”黑衣人点头如捣蒜,尽管堂主是背对着他的。   殊不知,林小山背对着他,扯了一抹残忍的笑,取了腰间的软剑反身就是一道寒光,血溅当场。黑衣人瞪着眼感受着脖颈间汩汩而出的温热血液,这种感觉,并不比方才的窒息感好。   林小山拿出一瓶化尸水洒在人尸体上。望江楼每一天都有杀手刺杀失败,再也回不来,没人会注意这几个排不上名号的低级杀手。从派他们出去的时候,他就没想留着他们,只是没想到花月命那么硬,都被他废了内力,居然还这么难对付。   不过,现在好了。   林小山丢了手里的瓶子,“呵呵”笑的很愉悦,他想,他有办法去调玄字号的杀手了。   ……   江临风从凌烟阁回来以后,冲进不语阁同江临祁打了一架,而后整日在听风阁借酒浇愁。望江楼的事务都落在了楼主江临祁一人身上,还要兼顾着罢工了的弟弟掌管的听风堂。   习惯了高床软枕,软玉温香的楼主大人,这些日子整天不是对着议事堂的一群老头子,就是对着一堆冷冰冰的信件,脸黑的厉害。   林小山穿了件单薄的纱衣敲了不语阁的门,便被里头那头干渴了许久的饿狼拆吃入腹。末了,却被嫌弃太过放荡。   “月儿就从不会像你这般浪叫,下次收敛一点!”餍足过后,江临祁推了已成了一汪水儿的林小山下地,除了行事的时候,他向来不喜欢榻上有其他人,花月是个例外。   “咕咚”一声,林小山手软脚软,脑袋上还撞了个大包,心里本就委屈,再一听这话,气的差点厥过去!   当初谁说他比花月有滋味的?   强忍了心头怒气,林小山弱着气儿开口,“楼主~您以前还说就喜欢小山的声音呢!”   “闭嘴,月儿也不会这么娘气!”江临祁皱着眉头盯着横躺在地上的林小山,不明白自己怎么看上这么个货色的。花月样样都比这个林小山强,只除了一点,不会伺候人。可现在,他倒是怀恋花月在床事上的无措了。   一想起花月,江临祁心里就堵着口气,不就是宠幸了几个小宠吗,他花月不也是其中一个?可他向来待花月最好,还让他当了偃月堂堂主,可谓一人之下。   可他呢!   争风吃醋居然争到出卖望江楼!背叛了他!   …… 第七十一章山上有土匪   江临祈眯着眼瞧着一脸谄媚的林小山,表情越来越不耐。   “下去吧!”方才一番云雨,江临祈只脱了外衫,却把林小山扒的精光,此刻江临祈单手枕头,吐着不带丝毫温情的字眼儿,要打发林小山走。   身体满足了,心里却是空虚的紧,他有些想花月。   明知道他是个叛徒,还是想他。只是从前不承认罢了,自打临风闹了一场,说月儿当时受了重伤,身子底下全是血,老鸨吓坏了,出去请大夫才叫花月跑了的。江临祁心里隐隐有些慌。   花月在凌烟阁跑掉时,那边的人也是这样回报的,甚至说看他当时的样子估计就算跑了也活不了。江临祁没在意,只派了人追。   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望江楼最出色的杀手,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呢,定是那个小东西又耍了什么手段。   可江临风回来,却把月儿当时的伤描述的有鼻子有眼儿,明明他也不曾见着,怎么就这么笃定呢?这让江临祁不得不慌。   他记得那时月儿跪在地上求他,说自己有孕了。   天方夜谭,他怎么可能相信,他虽把人当个女人在用,可到底,那身子是个男的。   在他身底下躺着的,他还能不清楚。   所以那时,他是怎么做的?好像踹了他一脚,骂他谎话连篇。   如今想起来心下难安,只好不去想。可为什么对着林小山,还是会想起来?   派出去找月儿下落的又迟迟没有回报,江临祁暴躁难耐,只想把那些无能之辈统统揪到跟前打一顿。   ……   林小山打着小算盘过来找的楼主,怎么能就这么被打发出去?   光着身子凑到江临祁跟前,“楼主,小山还有重要的消息没向您通报呢!”林小山摸上床,伸着手没骨头一般从江临祈腿边一路往上,死命撩拨。   这江楼主别的不说,一做那档子事儿,就格外好说话,想当初楼主多宠花月,还不是被自己几句枕边风吹的起了疑心……   林小山主意打得好,手下也不停,可快到要紧处,却是被人按住了,林小山仰起头,目光茫然,“楼主?”   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呢,难不成刚刚那一会,楼主就被自己榨干了?   不能吧!   江临祈讨厌不听话的宠。隐隐有些怒意,“下去吧,本座还有公务。”然后竟真的起身穿衣。   说得好像之前压在他身上死命征伐的不是自己似的。   他可是穿的齐齐整整敲的门,虽说衣裳薄了点,那……那也是穿的好吗。   林小山愣住,这还是他们楼主吗?再不敢迟疑,将想好的说辞一股脑儿说了,“楼主,偃月堂下属在雁石山附近发现青石山庄要的那个小贼了。”   闻言,江临祈穿衣的动作顿住,“消息属实?”   从上回临风带人去刺杀失手以后,他望江楼便再找不到那小贼踪迹,想来便是身后有人。   “千真万确。同画像上一般无二。”林小山爬起身,接过江临祈手里的长褂,替人穿上。“楼主,让小山带人去吧。”   “你?”江临祈嗤笑一声,“你以为从本座的榻上下来的,各个都能同花月一样?”   江临祈这话不假,十多年,望江楼也就出了一个花月。可听起来,太打击如今的偃月堂堂主。   林小山交握在一起的手,下了死力,险些抠下自己一块肉,面上却还是挂着谄媚的笑,“小山当然比不过他,可小山对楼主可是最忠贞的,绝不会背叛。”   这是江临祈的逆鳞,触之生疼,林小山偏偏要去扎一针。   见江临祈脸色松动,林小山继续道,“小山只是想着风堂主如今同楼主生了龃龉,而小山又身为偃月堂堂主,理应替楼主分忧。”   林小山低着头,越说越委屈。   “行了行了,你先下去,晚点本座派人把调玄字杀手的令牌给你。”江临祈也无心管这些琐碎的事情,林小山想去就让他去吧,毕竟平时山庄给的条件太诱人。   林小山满心欢喜地告退。   这样便好了,等他带了玄字号顶级杀手,让他们替他对付花月身边那个武艺高强的小贼,他便趁机做掉花月。   然后他再除掉几个杀手。   功劳是他的,隐患也除了,一切都在掌控中。   单薄的衣裳抵抗不了深夜里阵阵寒风,林小山打了个喷嚏,抬头望着门上的“偃月”   二字,笑的阴风阵阵,“你再厉害又怎么人,这一切还不都是我的!”   ……   很不幸,林小山刚出了望江楼,还没到封城地界儿,就被陌白派去蹲点儿的给抓了。   他带着的八个玄字号杀手,一个也没管他,发现对方非同一般之后,撇下他跑了。   林小山被一群杀手不像杀手,护卫不像护卫的拿麻袋套了,颠在马屁股上不知道往哪里去。   ……   话分两头,君无极吩咐了陌白盯着望江楼之后,自己就在雁石山山底下扎着。直到第三天,陌白快马赶来,说有飞鸽传书,抓了望江楼派出来的杀手。君无极还弯着腰在草丛里找着什么。   抓的太顺利,陌白的人还生怕搞错了,再三确认之后才放的信。   陌白便立马来报。   “好,人先送到府中地牢关着,等找到青儿,让他处置,但是仍然监视住了望江楼,他们很可能继续派人。”君无极现在心思都在青翎身上。   “属下省得!”陌白躬身半江瑟领命。   “别动!”君无极一声喝令,陌白抱着圈弯着腰,一动也不敢动。   “终于找到了!”君无极捡起陌白脚边一颗金豆子,拿在手里,那表情,堪称是眉开眼笑。   有了君睿留下的蛛丝马迹,好歹确定的父子三人的方向。   “这是往哪儿去的?”君无极指着小径问陌白。   “这似乎是上山的路,这山上……”陌白欲言又止。   “山上怎么了?”君无极没心思同陌白打哑谜。   “这山上,是霹雳寨,当地有名的土匪窝!”陌白的表情算不上好看。   这虽然确定了青翎去向,却着实算不上什么好消息,落到土匪窝里,真不比下落不明好多少…… 第七十二章当家的,我们抓了个假王爷   “上山!”君无极一声令下,跨马向前。   他没有心思去计较得失,在得知青翎可能落于匪寇之手时,他脑中闪过的是四年前,青翎在他面前被人喂了毒药又一点点挑断经脉的模样。   此时的君无极像一只被人逼到绝境的猛兽,即使无能为力,也要拼得鱼死网破。他绝不能忍受青翎再一次在他面前出事。   青翎这一生,不是为他所伤,就是因他而伤。   十年,他用两年时间欺骗他,又用了四年伤害他,最后用四年去寻找他的哪怕一丁点痕迹。   已经够了,往后的人生中,哪怕拼上一切,他也要让青翎毫发无伤,欢欣自在地活在这世上。   可总有人不如他所愿。   “王爷!”陌白见君无极扬了马鞭就要策马,闪身挡于马头前,阻了君无极的道,出言阻止,“王爷,情况尚不明了,我们就这样闯进霹雳寨,实属不智。”   陌白同样担心青翎安危,可他不能不衡量冲动之下可能造成的后果。   垣城不属湘南地界,就他们带的这几个人,虽各个武艺精湛,到底架不过人家人多势众啊!   “让开!”君无极勒着马头,马鞭的木柄指着张开双臂拦在马前的陌白,沉声令道。   陌白却是不动,只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主子。   君无极冷声一笑,“很好啊,陌白,你最近总喜欢同本王唱反调。”   “王爷,属下只是请王爷三思,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陌白觉得土匪窝同望江楼还是不一样的。   毕竟望江楼百年基业,在江湖中也享有盛誉,不是说灭就能灭的。   可土匪窝勘称是鱼肉乡里,为害一方的。向朝廷请令的话,陛下定能同意王爷带兵剿匪。   可君无极等不及。   携了三成内力的一鞭挥出,陌白左颊上出现一道血痕,人倒在地上滚了两圈,堪堪撑着两手趴稳,便只见君无极的背影。   马蹄踏踏,尘土飞扬。   陌白无奈,翻身上马,带着两个黑衣死士,跟上君无极。   不然他还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好吗,人手都派去盯望江楼了,他们现在,算上君无极也才四个人,去挑霹雳寨?找死呢吧!   不过,瞧着自家王爷的背影,陌白心中隐隐是有些佩服的。   碰上青翎的事,王爷总是容易冲动,像今日这般不顾生死也不是头一遭,毕竟连剑都能替人挡了,为一个人到如斯境地,怕是爱惨了吧。   陌白又有些庆幸,不可否认,他对那人也曾有过一点动心,但今日之后,便可以彻底死心了。他既没有王爷的权势,更没有王爷能豁的出去,他配不上那人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陌白因为被抽了一鞭子,还是在脸上而记恨君无极。以至于后来同青翎混熟了以后没少“无意中”说了不少君无极的坏话。   ……   山路蜿蜒,又不得其法,一行四人闯过了霹雳寨设下的数道关卡,终于来到山寨门前的时候,马已经没有了。   四个人是走上山的,衣服都刮得破破烂烂。   “唉!唉!唉!不能再走了啊,这里是我们霹雳寨的地界了,知道吗?”守着寨门的是两个小矮个儿,瞧见几个陌生面孔之后,站在瞭望台上,拿着长矛尖儿指着四人。   君无极皱皱眉,这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凡盗匪者,守门的不应该都是凶神恶煞之辈吗?以期在气势上压制对方,震慑来往过路之人。   这两个一个像没睡醒(眼睛特别小),一个像没吃饱(长得特别瘦)的小矮个儿是怎么回事。   当然即便如此,君无极依旧很配合地上前。从怀里掏了枚令牌出来,仰着头朗声道,“湘南王君无极,奉圣令前来招安。”   这是他方才在马背上想到的主意。不坦白身份的话,怕是进不了大门,可暴露了身份,官匪从来都是死对头,也讨不了好处。   权衡之下,君无极打算假借“招安”,先混进去,伺机查探青翎父子三人下落。毕竟,占山为王没什么出路,没哪个土匪不想在朝廷同意下洗白的吧。   果然,一听“招安”,两个小矮个顿时打起了精神,“你说你是什么王?”两人对视一眼过后,“没睡醒”抻着脖子;问道。   “湘南王!”君无极耐着性子,看来是有戏了。   两个小矮个又对视了一眼。仍是“没睡醒”开口道,“进来吧!”   寨门大开,两个小矮个儿亲自下了瞭望台来迎。   然而君无极走在前面,刚一进了门就叫人一个闷棍敲了后脑勺。   陌白大惊,立时上前,可那个没睡醒一般小矮个手更快,长矛尖儿抵住了君无极咽喉。   陌白不敢妄动,只能威吓道,“谋杀亲王,是诛九族的大罪!”   “得了得了,就这么个破令牌就冒充皇亲!这也是诛九族的大罪知道吗?”“没吃饱”上前搜了君无极怀里的令牌,随手往地下一丢,嗤笑道。   当他们是小孩子吗?湘南王可是湘南的王爷,怎么会跑到垣城来。   再说了,他们霹雳寨向来声名很好,官府都放任不管的,这一定是哪里来的江湖败类,想对付他们霹雳寨。   再说,你见过哪家王爷代表朝廷招安,就带了三个随从?   ……   君无极摸着晕乎乎的脑袋,感受着脖颈间的凉意,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被算计了,只是没想到对方出手那么快。   还是他心急了。但他如今只记挂着青翎安危,只能好言解释道,“我真的是湘南王。”   “居然没晕!有点本事。可惜给了你机会,还死不认错!”“没睡醒”怒了,对着身后几个喽啰吩咐,“先揍一顿,然后关起来。”   “好嘞!”人肉沙包谁不喜欢啊!   陌白眼看着主子挨打,又不能动手,只好扑过去替君无极挡些拳脚,两个黑衣死士亦然。   几个土匪对着君无极四人拳打脚踢,打累了才找了绳子把人绑了。   而后,“没吃饱”喜滋滋地跑去同两个当家的报信:当家的,这次玩儿大了,有人冒充王爷,我们抓了个假王爷! 第七十三章湘南王这么没用的吗   “还有这种事!”大当家的觉得很惊讶,这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   其实,知道霹雳寨的人,大多知道,这虽是个土匪窝,却着实没干过什么杀人越货的肮脏事。   一群大老爷们窝在山里,其实也不过是些遭了变故,无处可去的可怜人。   约莫八九年前,王家两兄弟头一回饿的吃不上饭,在半道上打劫了个强抢良家妇女的豪绅,这才发现,原来还有这条活路。   也是两人在把抢来的二百两银子全给了衣不蔽体的女娃娃自己只留下个食盒以后,这方圆几里,才晓得这雁石山里居然是有人的。   而后数年,兄弟俩在雁石山安营扎寨,故有霹雳寨。   两人收留的第一个流浪汉便是替花月挡了一刀的王平。   那年他为了心爱的姑娘得罪了城里有名的小霸王冯明,全家除了他,没一个逃出那场大火。   而口口声声说着不想嫁给小霸王做妾的姑娘,第二日便一顶软轿进了冯府。   她说,她不能再把自己一家人赔进去。   王平心灰意冷,想替家人报仇却力不能及,反而被小霸王暗算,受了重伤,被丢在路边。   王大壮兄弟俩路过,随手给拎上了山。   后来霹雳寨日渐壮大,王平带了人回去报仇,冯府已然一片废墟。   他想,大概是,天道好轮回吧!   当年爱的要死要活的人如今也只是站在废墟上替曾经心爱的姑娘喟叹了一句红颜薄命,便从此将过往埋葬。跟着两个当家的好好经营起山寨。   这寨子里的人,大多同他一般,走投无路,却在这里扎下了根。   王平曾经也问过两个当家的,为什么只劫富商,还得是为富不仁的。这要求太高了好吗。动手之前还得打探过路人的身份,那只能先几天就打听了有什么人近日要打这条道过啊!   哪家土匪这么累的!   可没辙呀,当家的拗的很。说当初救了他们兄弟俩命的小兄弟说这辈子有个愿望是当个劫富济贫的侠盗。   他俩心忖着没戏,哪家暗卫能有别的出路的,这不,把救命恩人赠的银两花干净了正好路见不平抢了个为富不仁的豪绅。   然后发现这条道有门儿啊!于是乎,上山挂旗!   既能糊口又能替恩人实现愿望,两全其美啊。   可惜,当他们闯出点儿名堂偷摸回了王府要找“暗十九”报恩时,王府里没了这个人!   两人纳闷了许久,回到寨子里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子。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再碰见当年的“暗十九”,这人已不再是暗卫,还恢复了本名张小五,拖着两个娃娃,且小的那个,眉眼之间,尽是当年康王的模样。   王家两兄弟再愚钝,也嗅到了些不寻常的味道。   然江湖中人,义字当先。   两人想着一定是王爷太苛刻,小五哥就逃跑了,不过就算小五哥是偷了王爷的儿子潜逃的,因着救命之恩,他们拼着同朝廷为敌也要保护小五哥。   ……   这不,说起王爷,居然还有人冒充王爷来招安?   谁还不知道霹雳寨在垣城知府眼里就是编外的捕快,只要他们不瞎折腾,知府从来不管。   还招安!现在的人编瞎话都不带脑子的吗!   “走,我倒要看看是哪路不长眼的。”王大当家起身,示意“没吃饱”上前带路,就要去会会那个不长眼的假王爷,迈腿前顺带又问了句,“他冒充的哪个王爷?”   总不能连封号也没有,就说自己是个王爷吧!那就太没脑子了点。   “湘南王!”   “没吃饱”报了君无极名号,还不忘损他两句,“那人一看就没脑子,还想骗我,湘南王是湘南的王爷,那地儿离咱们这多远,傻子才来呢!”   大当家一个没站稳,险些又坐回椅子上,“你说,是谁?”   “湘南王啊!”   “没吃饱”以为大当家没听过湘南王的名号,于是还解释了句,“就是四年前带兵大败风国(这个梗回忆章里面会说)的那个湘南王啊!”   “没吃饱”扭着头瞧着一脸惊诧的大当家,心想大当家不会连湘南王都不知道吧,可真孤陋寡闻啊!   王大壮怎么能不知道湘南王呢,他太知道了!   那不就是当年的康王君无极吗?   不会好的不灵坏的灵,真的跑这里来抓人来了吧。   不行,得赶紧找弟弟合计合计。   ……   “来得这么快?”二当家听了哥哥带来的消息,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这样,哥,咱们先把小五哥藏起来,然后我们去会会君无极,看看他到底什么目的。”   “要真是来抓小五哥的!”二当家顿了一下,然后凑到大当家的近前儿,“反正人都抓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气氛一瞬间有些森然紧张!大当家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   二当家的忽然提高了嗓音,“咱们就来个死不认账!”   “去去去去去!”大当家一把推开弟弟,“你整成这样我以为你要杀人灭口呢!”   被哥哥推的一个踉跄的二当家扶着桌子站稳,做了个万分惊恐的表情,“大哥你竟然有这种想法?杀了王爷,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咱们寨子里这么多人不活了啊!”   大当家:……   ……   最后小五被两位当家的夫人拉着说去山下的村子里发粮食,带着花月和两个娃娃离了寨子。   这当土匪当到给村民施粥放粮,这霹雳寨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霹雳寨里,两个当家的颇有些战战兢兢地往牢房走过去,说是牢房,其实也就是个没人住的屋子,木门上挂了把挺重的锁。   虽说王家两兄弟落草多年,当了这么些年的当家人,也练出了一身气势,可毕竟曾在君无极手底下讨过生活,还差点送了命对君无极还是有些敬畏的。   一路走过去,两人还不太相信,君无极居然被他两个守门的兄弟给抓了,毕竟君无极积威仍在。   可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两人瞧见里边铺了干草的角落里,鼻青脸肿的君无极时,不约而同地在想:湘南王这么没用的吗!那还怕他个球啊! 第七十四章打你个登徒子   照理说君无极不该这么惨,他本身武艺不低,又有陌白和两个死士在侧,脱身是不成问题的。   可他惦记着青翎安危,想脱身容易,再找机会进来就难了,只得打不还手。   就是没想到这群土匪真损,居然往脸上招呼。还好陌白给挡了点,否则只怕是不能见人了。   要说陌白,护主是真心护着的,就是见着自家王爷这流着血的嘴角,发青的面颊,还有额头上肿起的包,想笑,也是真的。   瞧瞧,现世报吧!陌白摸了摸脸上此前被主子抽出来的血印子,好像也不是那么疼了。   主仆四人被丢在这空旷的牢房里,这情景,君无极有些熟悉,只可惜,当初拼了命护着他的青翎不要他了。   君无极瞧着身边三个侍从,越发的不顺眼,三人收到主子“生人勿近”的目光,自发退的远远的,在门口两侧守着,谨防这群土匪对王爷不利。   君无极则窝在离门口最远的角落里那一堆干草上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大当家同二当家开了门见着的便是一样一副场景。   君无极想着事情入神,身上又伤着,也顾不上什么姿态,盘着腿靠着墙,这副样子叫王大壮兄弟俩瞠目结舌。   君无极再是在兄弟俩心中积威甚重,如今也变得毫无威慑了。   两人收起此前的战战兢兢,顿时变得趾高气昂。   “这是什么风,把湘南王殿下吹到我霹雳寨来了!”二当家上前就是抱着手臂对着君无极一顿讽刺。   话音刚落,就叫大当家的一把拉开,给了他一个白眼。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你不说,不就等于不知道他是真王爷,这事,不就蒙混过关了!   这下好了!殴打亲王的罪名,跑不掉了。   果然,君无极闻言,也不顾身上有伤,站起身子,怒目而视,“既知道是本王,还敢如此相待!”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误会,误会!”王大壮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数这回脑子动的最快。   可把他机智坏了!居然想到这么好的借口,“王爷贵人多忘事,我们兄弟原是王爷侍卫,多年前犯了错被赶出了王府,所以认得王爷,这也是刚刚才认出来不是,之前兄弟们确实误会了!”   “这谁能想到真是王爷您呢,王爷您有所不知……”大当家噼里啪啦一通解释。   二当家瞧着哥哥点头哈腰这怂样,一脸鄙视,刚刚非常有默契的表示不怕的呢!他是真没看出来他这五大三粗的亲哥哥还有如此巧舌如簧的一面啊!   好吧,且算他是大丈夫能屈能伸,那他也屈!,在大哥拍了他脑门让他为刚才的无理道歉时,他张口就是一句,“王爷对不起!”还带鞠个躬。   很快,君无极被从牢房安排到了客房,还请了大夫给看了伤!   “这位王爷,请你不要乱动,你的手臂可能脱臼了,快让老夫给你正位!”   君无极用右手把攥在老头子手里的自己的左臂拽出来,自己按着上臂“咔嗒”一声接上了!眉头都不带皱的。他实在是对这个眼睛都不好使的“老大夫”不放心。   老大夫眯着眼瞧着,也不生气,只是收拾了下药箱就走了,连着之前开的活血化淤的方子一并带走了。这几个人能啊!可太能了,都自己接手臂了,还要他的方子做什么!   于是乎,几个人身上被土匪打出来的伤,只能等着自愈了……   ……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把青翎怎么样了?”君无极对着两个当家,言简意赅地问。既是故人,想来青翎当无性命之忧。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一头雾水,原以为这王爷是来找小五哥麻烦的,原来不是吗?   “青翎是谁?”异口同声!   君无极抿唇皱眉,两人这副茫然的表情不似作假,可睿儿的留下的暗号确实指向这里。   如此说来,只有一个可能,这两人,必有所图。   君无极拱手作揖,对着两人深拜下去,“二位,你们想要什么,直说便是,本王定当满足,但必须保证青翎同两个孩子的安全!”   只要青翎平安无事,他可以极尽卑微。   陌白瞧着王爷如此,眼眶微涩,他着实没见过自家主子如此低声下气过。两个当家的也没想到君无极忽然如此,怔在原地半晌才连连摆手,“王爷莫要如此,我兄弟两个真的不知道青翎是谁?”   等,等等,两个孩子?莫不是睿儿和小宝,小宝那长相,一看就是君无极的种啊!   兄弟俩在隔空交换了下眼神,这次很有默契地都没有冲动,咬死了没见过。   君无极心下失望,线索断在这里,便真是无处可寻了。   不过,老话怎么说来着。天有不测风云,有缘千里来相会!   “哈哈哈嗝!哥哥来追我!”   “小宝你慢点,别摔了!”两个孩子的笑闹声从外面传进来。   君无极抬了眼,略愣了会儿,便冲出去。   一眼就看见了走在两个孩子后面的,带着一脸纵容的宠溺微笑的青翎。   担惊受怕了许久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原位,他没事,太好了。   他想念这人太久,经历了多少次无望的期待终于能真切地描摹这人的眉眼……眉眼是看不到了……   小五低着头抱着个莲篷,剥了莲子往嘴里塞,清香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感觉美滋滋,眼睛都眯上了,吃完一个就剥下一个,路也不看了,还管他君无极……   冷不丁被一股力量卷走,按在墙上就被人堵了嘴,惊地连武功都忘了用,抄了莲蓬就往那个登徒子头上招呼!   “打你个登徒子!小爷的便宜是你能占的吗?”青翎低着头不停地用手擦着嘴。   这什么人,还伸舌头,太恶心了!青翎朝着地上直吐口水。   “啊!”君无极捂着后脑勺松开了桎梏,还没尝够青翎嘴里的甘甜,脑袋就要开花了。   “青儿?”君无极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盯着他日思夜想了许久的人…… 第七十五章捉奸在床?   小五一听这声音,登时全身紧绷:又被找到了!   面对君无极,逃跑似乎已经成了他的本能,僵硬的四肢不受大脑控制地往边上挪动,好不容易同君无极拉开了距离。   就在他准备脚底抹油的时候,方才还在装着可怜的君无极已经上前一把按住他的双肩,语气轻柔,“青儿别怕,我真的不会伤害你,相信……”   话还没说完,君无极“啊”地一声,又往后脑勺一摸,这次,出血了……   君无极回头一看,他引以为傲的大儿子正拿着块大石头……   君睿一见父王转过身来,忙丢了手里的石头直摆手,他是见弟弟拿了个小石子砸了父王还不满意,又搬起个两个拳头大小的石头准备丢出去,才连忙上前抢了,这不,刚好就叫父王看见了。   陌白在见到两个孩子时,已经带了两个死士在十步以外跟着,要是再让人跑了,估计他这条小命也要交代了。不是他不阻止小公子砸王爷,他哪里想得到这孩子这么虎。   此时也只能无奈地站在一边。   小宝一见君无极看着哥哥,半人高的小娃娃挡在哥哥身前插着腰,“哼,你不要瞪我哥哥,是我砸你的!”   “你这个坏人,欺负了爹爹,还想欺负哥哥!”   君睿忙捂着小宝的嘴同君无极解释,“父王,弟弟还小,不懂事!他不是故意的。”   小宝非常生气,他都看见了,那个大坏蛋刚才咬爹爹了。小宝扑腾着两只小手要拉开哥哥的手,还欲争辩。   小怎么了,对小孩子就可以不讲理了嘛!   君无极语塞,天可怜见,他什么时候欺负青翎了,更别提瞪君睿了,他只是带着询问地眼神看了眼睿儿,询问的眼神啊!   眼见着小儿子如此排斥自己,君无极心下戚戚,想上前安抚下孩子,他真的没有欺负青翎。刚迈出步子,就觉得身后有股力道拽住了自己。   小五已经惊地不能自已了,生怕君无极做出什么伤害孩子的事情来,拉着君无极的衣摆,“咚”地一声就把膝盖砸在了地上。   “主上息怒,您别同孩子一般见识,一切过错,都是青翎的错,属下同您回去,您想怎么罚都可以……”小五的声音渐渐微弱,绝望已经将他淹没。   也许从暗卫认主那一日,他被打上主上的烙印时便注定一生都无法逃脱。   怪谁呢!是他自己一意孤行,不顾哥哥劝阻,送上门去,虔诚地捧了颗真心放在君无极的脚底下。   伤也好,死也罢,全该由他自己一人担子下,同孩子有什么关系呢!   他乞求,主上不要迁怒。   ……   君无极的眼睛被痛楚弥漫,他曾做错的一切,都在以这种方式惩罚他:青翎不相信他的一切言行。   他的一切作为,在青翎眼里,只有两个字,伤害。   君无极掩去了眼里的受伤,扯了抹笑在嘴边,把青翎扶起身,又蹲在人身下替人撩了衣摆,挽了裤腿查看膝盖上的伤。   不过片刻功夫,小五的膝盖已经青紫,君无极心疼,冰凉的手指抚上去,“青儿,以后别这样,我心疼!”   小五恍若未闻,咬着唇等着疼痛袭来,他以为君无极会按下去,用能折了他腿骨的力道按下去。   从前主上就是这般,一边说着动人的情话,一边折磨他。   预料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身子一轻,他已叫君无极打横抱起,他不敢挣扎,两个孩子身边还站着君无极的人。   ……   两个当家的原本拉了各自夫人问不是让她们把人带下山吗。得了回复说,想念夫君了,便早早回来了,难道,不能早点回家吗。   两个夫人,一脸无辜。   他们还能说什么,只怪他们没说清楚,千万别那么快回来!不过娘子想念自己是件顶值得骄傲的事情。   两个当家的摸着各自夫人的小手你侬我侬。忽然见着小五哥好像被人抱走了,忙拉着老婆跟上去。   君睿也抱起弟弟跟着,小宝被哥哥抱在身前,还在嚷嚷着,“坏人,你放下我爹爹!”   ……   君无极把人抱进客房,放在床榻上,见着青翎虽然还是绷着身子,却已经不似之前那样抗拒自己,大着胆子摸着人的脸颊,“青儿,我真的很想你!”   小五将温柔的情话听在耳朵里,心却冷的厉害,谎言怎么能说的这么真。   君无极柔情缱绻,小五似乎明白了什么,抖着手去解君无极衣服,不就为了这个吗,做什么还要骗他呢,如今的他,又跑不了,罢了罢了,这副残躯指不定哪天就咽气了,君无极想折腾便折腾吧,他总得要两个孩子好好的。   君无极原本欣喜于青翎的主动,却在感受到人的颤抖时,心里一惊,再一看青翎表情,带着万分的凄楚决然,按了人的手放在心口,“青儿,既是不愿,又何必如此!”   “主上不是想要吗?”不然又何必这青天白日,把他抱进了房。澄澈的目光里,还有几分不解,难不成,主上还想玩什么新的花样不成。   小五咬着唇,能做到如此,他已是拼了全力了,若是还想玩花样,他是真的做不到。   君无极对着这样的青翎,张着嘴,已经不知如何开口。   忽然,门被从外面踹开,门口众人,见着屋内情景,纷纷捂着眼睛转过身,只有小宝拉着花月冲进去,“坏人,我娘亲在这里,你别想欺负我爹爹!”   这景象,活脱脱一出“捉奸在床”!   ……   花月回来的时候原本因为身体不适早早回房歇着了,听着外边动静出来一看,正巧见着小五哥被人抱走,他从未见过向来乐天的小五哥做那般凄恻的表情,想也未想便跟上去。   待见着房门紧闭,小宝又在门口闹腾,抬脚就要踹门,叫陌白横踢一腿挡了,花月吃痛,倒退两步,小宝见花月受伤,扑过去对着陌白手臂张口就咬,陌白哪里敢同小宝动手,僵在原处任由小娃娃的门牙厮磨着自己的手臂。   花月趁机上前,一脚踹开了房门,这,便有了方才一幕。 第七十六章那我就放心了   花月被小宝拉着,站在床前看着衣衫不整的君无极,有一瞬间的尴尬。还以为自己是误会了什么。   可看清了君无极的面容之后,脸色顿时变了,小宝正是承继了这人容貌,如此说来,这便是负了小五哥那人无疑了。   瞧着人模人样,却原来是个同江临祈一般的衣冠禽兽。花月内心对君无极充满了鄙夷。   正因此,即使明知自己不是对方对手,花月却是不怕,左右不过一条命罢了,他怎么能眼看着小五哥受辱。何况这是在霹雳寨,还有那两个脑子缺根筋却分外讲义气的王家兄弟呢!   “放开小五哥!”花月用命令的口吻冲着君无极道,又把小宝拉到身后护着,谁知道这种人渣会干出什么事来!   君无极在听见小宝那一声“娘亲”之后,已经快气炸了肺,俨然早已忘记此前君睿同他通气时提到过的爹爹有个被小宝唤作娘亲的结拜弟弟。   君无极握着满是青翎的拳头站起身,憋屈了许久的怒火正无处发泄呢!凝了内力于掌心,转身便朝着花月心口而去。   “主上!”小五一见君无极这架势,便知是要动手,惊呼一声,赤脚下地,如风一般闪身挡在花月面前。   毫无内力的花花怎么接的住主上的掌风,他的朋友本就不多,怎么还能失去花花这个与自己同病相怜的挚友呢,何况,花花还是为了维护他。   小五张着双臂,咬牙闭眼挡在花月面前。   花月没料到这人说动手就动手,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护在身后。瞬间的愣怔过后,急忙问道,“小五哥,你怎么样!”小宝亦赶忙蹿到小五身前,连声喊着,“爹爹!”   小五并未感觉到任何疼痛,抬眼将将对上刚刚从自己胸前收回掌风的君无极,那双哀伤遍布的眼。   “噗……”君无极吐出一口血,慌张收回内力,不免反噬,他清楚地感受着筋脉膨胀带来的炸裂的痛,喉间抑制不住地往上涌出血,趁着此前脸上头上零碎的伤,模样狼狈极了。   小五张口欲唤,声音却是喑哑在喉间,丝毫未曾外泄。他从未见过君无极如此凄惨的模样,心,竟隐隐有些疼,他想,该是从前多年养成的习惯吧。   可他不明白的是,主上何故如此,这一掌,要不了他的命的,也就是吐几口血,咳个大半月罢了。   ……   君无极心里当真酸楚极了,临时收功,伤了自身经脉,可从前将自己放在心尖的青翎,却在同别人拉拉扯扯,只用了双迷茫的眸子望着自己,丝毫没有上前关心一下的意思。   他的小儿子更是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只有陌白和君睿慌忙从门口闯进来,“王爷!”“父王!”   陌白扶着软倒的君无极到一旁坐下。君睿拉着君无极的手臂,关切地问,“父王,你没事吧,我去找大夫!”说着,便要往外冲。   “睿儿,回来,父王没事。”   “咳咳!”君无极捂着嘴呛咳了一声,拉住君睿,安抚了两句。   随即又朝着小五的方向望去,哑着嗓子道,“青儿,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受不了你身边有了别人!”   小五还未张口,君睿已然抢过话头,“父王,小月哥哥是爹爹的义弟!”   君睿嗔怪的口气,让君无极意识到,他好像,太冲动了!   君睿故作老成的叹口气,父王怎的,碰见爹爹,便一丝精明睿智也无了,这若是真碰见个对爹爹有心思的,父王如此作为,不是将爹爹拱手相让了吗。   那可不行,他才刚有了爹爹和弟弟。   君睿向来最是会察言观色,眼下情境,必得给父王制造机会,将话同爹爹说清楚了才行。心思一动,有模有样地发号施令,让陌白将门关了。   两个当家的不放心小五,打发了各自夫人回屋,自己则蹲守在门口,同被陌白关在门外的两个黑衣死士刚好左右各两个门神……   大当家的有意伸了脑袋,侧了耳朵,往门上靠,听听里面在说什么,被两个黑衣死士齐刷刷,阴测测的眼神吓回去了。   其实屋里也没说什么,君无极还是老一套,赌咒发誓自己浪子回头了,让青翎再给他一次机会。   那虔诚的模样,小五差点就信了。可他到底从前自作多情的多了,如今,倒是清明了,他君无极的话要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了。   可眼下自己和两个孩子都攥在君无极手里,他是不敢妄动的,只得面无表情,默不作声。   花月却是听明白了,敢情这位是幡然醒悟了?   花月嗤笑一声,收到了君无极一个眼刀。   屋里一时安静无声,小宝偷摸跑到君无极身边,拉了君睿跑到小五身后,附耳道,“哥哥,他是坏人,不要跟他站那么近!”   君睿送了父王一个同情的眼神!   ……   那日以后,君无极一行四人也在霹雳寨安顿下来。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只吃饭不干活的“娇客”,两个当家的表示,压力很大,不得不抄了大刀,去官道上等着了……   大半个月过去,君无极待小五真是千好万好,小心翼翼,小五却日渐愁眉紧锁。   花月看在眼里,问他为什么,小五说,“不知道我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   那茫然无措的眼神,叫花月自己刺痛,上前拥了小五的肩,半晌无话。   又过半月,君无极里正在给小五同两个孩子张罗早饭,陌白拿了封密信,急急敲了门进来。   君无极看了一眼,放在一边,并未说什么。陌白却是着了急,上前同小五道,“青公子,您之前从青石山庄盗出的银票在哪里?那东西对王爷很重要,而且放在您身上还会给您带来杀身之祸,您快交给王爷!”   自家王爷只顾着同人表心迹,如此重要的事情提也不提,陌白只好私自开口。   陌白不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什么不妥,但见到君无极投来的眼刀时,背后有些发凉。   君无极心想着,这下完了,青儿定然要误会了。   果不其然,只见小五一脸恍然大悟地瞧着君无极,却是舒口气,“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小五最怕的就是,不知道君无极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第七十七章事发   要说这事,也怪不着陌白。   陌白递来的,是今上勒令君无极尽快了结青石山庄叛国案的密信。   这些日子,君无极全副心思都在青翎身上,已经许久不曾同京里通信,原本陛下就防备湘南王,这次倒好,让他查个案子,青石山庄在封城,君无极却在垣城,一待月余。   陛下能不猜忌?   如今只是催促,真要问罪,君无极能讨的了好?   所以陌白着急,他曾亲眼看着王爷一人之下,尊荣不尽,直逼皇位,如今却是闲散度日,若再被陛下问罪,便当真是跌进泥里了。   情急之下,无暇他顾。就算王爷觉得他在挑拨二人关系,他也得说了。   他想着,青翎总得忆着些往昔情分,据实以告。何况,青翎留着那东西,又毫无用处。   怎料青翎在感叹了句,放心了之后,却是愣了下,而后犹豫着,磕磕巴巴地开口,“那些,假银票有什么用?”   小五自己都听出了声音里的心虚,可他为什么要心虚!   君无极略解释了下,小五终于明白自己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被人追杀了。   可是,银票的去处,他不知道说出来,君无极会不会疯……   “那些银票,是假的,所以,我拿来给小宝玩了!”小五努力镇定地开口,眼神却是有些闪烁。   他怕啊!君无极若责怪他办事不力,进而迁怒小宝怎么办。虽然这事,与他们并无干系。   “对,是假的,因为那是贾仁义同夷族来往的书信。”君无极并未觉察出小五的异样,只当他还在生气。   又拿出此前拆开的那只由假银票折成的兔子,打开来,递给小五看了。   小五看了眼,明白君无极此言非虚,事关国祚,他也不能遮掩着不开口不是,“你给我安排的那间屋子,里面那张桌子有些不平,我拿来垫桌脚了……”   至于从桌子底下拿出来还能不能用,他就不能保证了!   小五在等着君无极的勃然大怒。但他不说的话,只怕结果也好不到哪儿去,还不如把小宝摘出去,自己担了,虽然他也很冤枉。   闻言,君无极同陌白心里都“咯噔”一下。   那张桌子……   似乎在青翎带着两个孩子跑掉那日,被君无极一掌……拍散了,后来他便出来找人,这月余都未曾回府了……   “属下即刻回去!”不等君无极吩咐,陌白便抱拳退下,脚下生风,赶忙朝马厩去。   小五犹自低着头,君无极见人这模样,叹口气,揽过人的肩,迫使人抬起头,“为什么怕我?”   小五心道,为什么怕你你还不知道?嘴上却是不敢说的,只结结巴巴道了一句,“没,没有!”   “我知我从前负你良多,伤你甚深,往后,定好好补偿你,回来好吗。”   “四年前,我便将张嫣嫣废了,王府里一个女人,男宠都没了,只等你回来,我便向陛下请旨,立你为妃!”   君无极一字一句,说的真诚无比,小五却是惶惶不安,觉得这太不正常了。   “主上言重了,青翎即便回去,也只配于主上身侧,端茶递水而已。”   小五不敢信君无极的,他怕自己信了,又会被人说是痴心妄想。只能提醒自己,也提醒君无极,四年前甚至更早,君无极便弃了他,他连暗卫都不是了……   君无极哑然,他欠下的债,只能慢慢偿还了。他怎能不知青翎话里的意思,只是当年冲动之下的作为,已叫他悔恨终生了。如今便是死缠烂打,也要将人挽回。   君无极握了小五的手,郑重许诺,“我知你恨我,不信我,但是,给我个机会,哪怕用一生,我也会证明,此生,非你不可!”   小五浑身一震,不敢去看君无极眼睛,那双眼睛,太会骗人。   小五并未答话,只抽了手,安静地坐在原处,想着待有机会,立马带了两个孩子去找哥哥,哥哥如今有风国皇族撑腰,定能护他一护。君无极既有皇命在身,便断不能时刻看着他,他总能跑掉的。   君无极明白青翎不会这么快答应,但对着人毫不回应的侧脸,心里还是钝痛,若早一点明白自己的心,何至于此。   君无极也不再多言,放了小五去看两个孩子。不怪他卑鄙,派了人说保护两个孩子,其实,是怕青翎又跑了。   山寨里两个当家的对君无极的作为颇有微词,可碍着人的王爷身份,不好插手,小五也怕累的寨子里的兄弟没了如今的安定生活,让两人不要管了。   ……   却说陌白快马加鞭回了府,找了打扫客房的婢女来问。   起先两个小丫头说没见过什么银票。后来陌白动了手,一顿板子下去,两人哭哭啼啼地说,见着银票,心生歹念,想着主家也不会在意这点银钱,便私下分了。因着怕主家发现,至今未敢动用,仍在自己住处藏着。   陌白领着两人从住处的榻下翻出三十张银票。   原本两人还咬定全在这里,可陌白记得,青翎说的共有三十四张,除却被小宝折了兔子那张,当是还有三十三张,又是一番拷问。   其中一个小丫头招认,她见着这一月也未曾有人问起银票的事,昨日才大着胆子拿了三十两买了些首饰。   陌白气极,命人将这两个手脚不干净的丫头处置了,便急忙给君无极去信回报了情况,自己则带人去找余下三张银票下落。   银票做的真,可致命的缺陷却也显眼,通常做生意的,不会看不出来,那丫头却安然花了“三十两”,只怕,她口中的“藏玉阁”并不简单。   陌白的直觉并未出错,“藏玉阁”幕后的主人正是青石山庄庄主,贾仁义。在收到刻有“通合”字样的假银票时,那小丫头已经被人盯上了。银票亦被送到了贾仁义手里。   此时,贾仁义正在厅里踱步沉思,他原本以为只是个普通毛贼,杀了也就是了,就算武艺高了点,他的人杀不了,难不成望江楼还杀不了?   人死了,银票的秘密便随他一起长埋地下。   可如今,却是同湘南王扯上了关系?   …… 第七十八章借刀   君国重武,所以江湖同朝堂向来是分而治之。只要不威胁江山社稷,百姓民生,江湖事,江湖了。   这便是北方夷族选中青石山庄的原因。   贾仁义,人如其名,干的尽是些伤天害理的事,却披着仁义的外套,蒙骗世人。   青石山庄百年基业,累世的名望替贾仁义做了遮挡,封城百姓都以为,贾庄主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好人,其实他们不知道,去岁饥荒,冲进城里抢了他们储存的粮食的,都是这位贾庄主养在山上的山贼。   朝廷开仓放粮,亦是贾仁义手底下的人半道上劫了官粮,再假惺惺拿出了一小半广布粥棚,接济平民。   又得了封城上下,一片赞扬。青石山庄的贾庄主,在封城百姓心中,那就是,菩萨再生啊!   ……   可惜,贾仁义错估了今上。   当今陛下,可不是他以为的沉迷男色,不顾朝政的昏君。   朝廷,也不是多年前先帝治下那个乌烟瘴气的朝廷。   四年前,前丞相柳文林回京肃清朝堂,凡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之官员,皆被斩于剑下。   朝中一派欣欣向荣,贾仁义却仗着青石山庄去京城数百里,肆意妄为,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却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官粮被劫,朝廷岂会善了。帝后柳云扬追查数月,终究查到青石山庄头上,却是按兵不动,着人搜集证据,只待时机一到,便将贾仁义捉拿归案。   没成想,年前同夷族一场交战,却叫柳云扬寻到青石山庄通敌的蛛丝马迹。盖因贾仁义在收夷族贿礼时露了行迹。   帝后本欲亲自彻查,陛下却不愿帝后涉险,这才派了他向来看不顺眼的湘南王君无极到了封城。   君无极行事小心,数次出入青石山庄,皆未叫贾仁义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当然,他也未找到任何证据。   月前君无极忽然离开封城,还叫贾仁义狠狠可惜了一下。   毕竟,君无极声名在外,同他一样,不是什么好人。贾仁义对他,颇有些惺惺相惜。   贾仁义原本想着,也许,还能拉拢湘南王同他一道,为夷族效力。   他们若是能通力合作,一个在朝,一个在野,这君国江山,还不是任他们为所欲为。   可如今,贾仁义丢失的同夷族来往信件,却从君无极府上小丫头的手里出来了。   这绝对不是巧合!   贾仁义慌了。   难怪,他封锁了水路,陆路,还是叫那个小毛贼逃跑了。连望江楼的杀手都铩羽而归。   原来,是湘南王从中作梗。   贾仁义暗自掂量,如果君无极一开始接近他就是为了这些东西,那如今,自己所有的把柄岂不是都在君无极手里?   危矣!   可细一想,不对不对,贾仁义右手握拳,敲击着左手掌心,在厅中来回踱步,这事怎么看,都透着些古怪。   月余时间过去,怎未见朝廷任何动静?若是东西已经上交朝廷,没有理由自己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再者说,君无极岂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侍女当银钱来用!   还偏偏,在青石山庄的地界花用了?   可,既然证据已经到手,君无极为何久久不上报朝廷?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君无极只是在同他示威。   贾仁义思及江湖传言,四年前湘南王本意欲谋反,却在最后关头,不知何故,带兵助今上退风国大军,几乎折了整支湘南军在云州。   自那以后,湘南王处处被今上打击,成了如今的闲散王爷。   贾仁义想,若传言属实,那君无极便极有可能将他通敌的证据,扣在手里。   毕竟,曾险些改朝换代的人,怎么甘心被人踩在脚下。想借青石山庄的力,再度谋反,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贾仁义便冷静许多。只要东西还没到朝廷,他便有一线生机。   只是……君无极居然想威胁他?   贾仁义眼睛里闪过寒光,在这封城,他就是皇帝,有谁妄想取而代之,他便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想通了这一切,贾仁义终于冷静下来,坐下,端了杯茶细细品着,   不过,君无极到底是湘南王,手中的力量不可小觑。凭他一个青石山庄,恐怖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思来想去,贾仁义决定把望江楼拖下水,以望江楼的势力,同他青石山庄联手,对付一个湘南王,不在话下。   “来人!”贾仁义一声令下,便有侍从推门而入。   “备马,我要出门一趟!”   这事事关重大,他得亲自去会会望江楼楼主。   ……   望江楼。   江临祈正为了林小山的失踪大动肝火。   一个多月了,居然毫无音信。是谁动的手都不知道。   事发之时,林小山带的八个杀手没一个管他,撤回楼里,只说对方来路不明,他们要保存实力。   江临祈知道林小山不如花月得人心,却不曾想这么不得人心。   偃月堂堂主失踪,原定的刺杀计划也搁置了。   江临祈这些日子既要处理楼里一摊子事儿,还要派人打探偃月堂先后两任堂主下落。已经是忙的脚不沾地。   此时,有人来报,景素阁那边递了信,青石山庄庄主约楼主一见。   景素阁是望江楼在外边一处递消息的地方。望江楼所在之处,外人是不知晓的。   “贾仁义?他要见本座?”江临祈不解,贾仁义要见他做什么。   望江楼的生意,向来是往各处递了消息,付个一成定金,接与不接,江临祈都会命人回复。却是从未同谁私下见过。   想着青石山庄的那一单,对方确实出手斐然,望江楼却迟迟未曾得手,却是他们的错,对方兴师问罪,也属应当,命人取了千两黄金,江临祈决定去见见这个贾庄主。   如今望江楼内部,尚是一团糟,这一单,江临祈打算作罢了。   待见了贾仁义,听着人一脸奸诈地表明了来意,江临祈却是当场掀了桌子。   借刀杀人,也得看刀愿不愿意不是!他望江楼凭什么平白去淌这趟浑水,通敌叛国的又不是他!   …… 第七十九章原来是你呀   “江楼主,你以为你们之前刺杀的是什么人?”   江临祈的态度并未激怒贾仁义,他只是侧身避过因着江临祈那一掌四洒的酒水。拍了拍衣摆,仍旧安坐于桌前,瞧着江临祈的表情,颇有些幸灾乐祸。   “你什么意思?”江临祈仍旧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尚未理解贾仁义这话。   那个,小贼?   江临祈后知后觉,他似乎被摆了一道。   “他是湘南王的人?”江临祈震怒,抽出腰间长剑,锋利的剑刃抵住贾仁义咽喉,“你故意的!”   他虽不惧湘南王,却厌恶这种被人当枪使的感觉。   贾仁义好整以暇地两指捏住剑尖,将抵在自己喉间的利器拿开,“江楼主这说的哪里话,贾某此前确实不知那小贼同湘南王的关系。”   说着,还站起身,同江临祈拱手作揖,“不过说起来,这事,却是因我青石山庄而起。只是,望江楼既然已经身处其中,想要撇清,想来也没那么容易。”   “既如此,江楼主不如同贾某合作,只肖君无极有来无回,这事,便烂在封城了,朝廷,不会知晓的。”贾仁义一脸精光,同江临祈讲“道理”。   这番话听起来是在劝江临祈,实则,是威胁无疑了。   贾仁义言下之意,无外乎,望江楼已然将湘南王得罪,若是君无极回京将青石山庄通敌的证据交给圣上,望江楼亦难逃一个“同谋”的罪名。   江临祈自是听出贾仁义话外之音。虽是咬牙切齿,却也发作不得。   诚然,他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达成一致,贾仁义施施然离了雅间,回去召集人手。   ……   陌白自问出余下三张银票下落之后,便着人去打探那“藏玉阁”是个什么来路。   待得知“藏玉阁”正是青石山庄产业时,陌白即刻散了府里一众仆从。他知道,此时,贾仁义该是觉察了。   这宅子本就是王爷打算用来“金屋藏娇”的,可惜了,还没几天,人就跑了,如今直接便卖了也不可可惜。   陌白此前草草查看了手上的三十张银票,其间内容,足以将贾仁义定罪。只要能顺利将这些证据上交朝廷,王爷此行便是功满,陛下也没有理由降罪了。   陌白不再耽搁,揣了银票,就安排撤离。   原本君无极带的人便也不多,皆是些办事得力的侍卫,死士。撤起来倒也方便。   只是想起地牢里关着的那个,陌白皱了眉。   先前粗粗审问了下,据说抓来的是望江楼的一个堂主。   不过那副样子,陌白不敢苟同。若望江楼的堂主是那副德行,他倒是有些怀疑望江楼的盛名究竟从何得来。   举止扭捏,武艺低微,经不起拷打,到底是怎么坐上堂主之位的?靠爬床吗!   说林小山武艺低微,倒有些委屈他了。其实他倒是不弱,不过同君无极亲属的死士比起来,有些不够看。   再者说,被抓的这一个多月,陌白也没管他,手底下的人除了最初甩了通鞭子,问清了身份之后,也没怎么样他,无非就是闲来无事,打他一顿罢了!   没办法,就看不惯他不男不女那样!   当个男人不好吗?   这一来二去,林小山一见着那些黑衣黑脸的,就往墙角缩,这些人有病的,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他,就上手打,拳拳到肉,感觉五脏都要碎了!   有一回林小山想牺牲色相引诱守门的,反正只要逃出去,回了楼里,也没人知道他干了什么,他还是楼主手底下最得宠的。   谁知,那杀千刀的,不识相就算了,还招呼了四五个人打他,打的贼狠,拳打脚踢,肋骨都断了,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为什么抓他也不说,抓了他干什么也不说,就关着他,还天天打他!   林小山整日里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如今早已蓬头垢面,斗志全无,连逃跑的心思都没了,就盼着每天少挨些打。   ……   陌白下了地牢,见着林小山那衣衫褴褛,眼神涣散的凄惨模样,还以为是几个守卫在这待久了,饥不择食。   “这你们都能下的去手?”都是兄弟,陌白倒也直接,“王爷平日待你们不薄吧,不曾短了银钱吧,青楼楚馆里的,不比他强?”   陌白指着墙角的林小山,表情甚是嫌弃。   守门的连连摆手,“陌统领,您想到哪里去了,哥几个就是看他不顺眼,打了几顿,哪里能……”   剩下的,他都不好意思说,就这货色?啧啧啧……   林小山听着人如此贬低自己,心里恨极,却是不敢吱声,这些人有毛病的!   不过,这“陌统领”有些眼熟,林小山被架着经过陌白身旁时,忍不住偷瞄了一眼。   只一眼,立刻低下头,若是可以,他恨不得找个洞藏起来!   陌白怎么会忽略方才那一道看向自己的视线。   “等等!”陌白叫停了架着林小山的两人,林小山登时虚软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头使劲往下低,下巴都要戳到地上了。   陌白也觉得这人有些眼熟,这才唤住了人。不过等他抬起林小山的脸……   这又是血迹又是灰尘的,还真认不出来。“把他弄干净。”陌白吩咐了一声,便有人端了盆清水,“哗啦”一下,给林小山浇了个透心凉。   破碎的衣服粘在身上,着实不太好受。不过更令他心慌的是陌白打量他的眼神。   林小山使劲祈祷陌白不要认出他。   显然,他这种败类,过往神明并不眷顾他,陌白原是没想起来,后来扯了块布沿着鼻梁往下,将林小山那张脸蒙了,而后悠悠地一句,“原来是你啊!”   这不正是当日他随王爷去救青翎时,冲两个孩子下手,最后伤了王爷那个?   陌白此时看着林小山,俨然已经是看着个死人了!脸上却是带了笑,王爷这下可有出气筒了!   “带走吧!”陌白吩咐完,便领在前边出去了,林小山却是任人拖着也走不动道了……   守门的几个弟兄倒是有些诧异,他们还不曾见过陌统领笑的像今天这般,像只狐狸似的。 第八十章围困   被带到霹雳寨的时候,林小山已经连剩下的半条命都快没了。   单单吊着口气,因为一路上没人管他,连口水都没有,就把他绑在马上一路狂奔。   不过,林小山并不知道,他的噩梦还在后面呢。   陌白原意是将林小山带来给王爷出气的。毕竟这些时日,王爷不得青翎的心,一众下属平白受了不少气,尤以他这个贴身侍卫为最,讨了不少打!   这下好了,有个这个家伙,大概能将王爷的情绪发泄一二,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也好做些。   想想王爷的手段,陌白还有这替林小山忧心,就这副身板,我不知道能撑上几个时辰!   不过陌白没料到的是,他将这个刺杀青翎的杀手带到君无极跟前,刚在青翎那边吃了鳖的人,对这个杀手,丝毫没有兴趣。   “既然抓到了人,能问出什么就问点什么,问不出来,杀了就是,这种小事,也要本王教你?”君无极背着手,一脸不悦地瞧着陌白。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被人押着跪在地上的林小山。   林小山被堵着嘴,一听要杀他,不住地摇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他想说,他还有价值的,他好歹也是偃月堂堂主吧!   可惜,没人理他。   陌白无故被主子一顿训,心想着,明明先前是王爷交代了抓了望江楼的人,便留着给青翎处置。   毕竟,被刺杀的是青翎。这下好了,他抓了当日准备对孩子下手,又刺伤了王爷的。   王爷反而不在意了。果然,这人在高位,是容易言而无信……   不过,再如何腹诽,他也是不敢说的,还想多活几年呢!上回情急之下在青翎面前说了银票的事,被王爷打出的内伤还没好呢……   既讨了没趣,陌白便拖了林小山出去,打算直接带到后山去杀了。   君无极摆着张死人脸继续一个人在置气,边上站着的下属,大气也不敢出。   无奈,君无极如今哪里敢同青翎摆出哪怕一丁点不高兴的样子,饶是如此,青翎仍是在他们之间铸起了铜墙铁壁。   若不是他派人守着孩子,估计人早就跑了,他能不难过吗。   现在的青翎,恢复了些原本的性子,只是在他面前,仍旧拘谨的厉害。他若不开口,青翎能一动不动地坐一上午,他一离开,对着旁人,青翎却是能笑得开怀。   这样君无极连如何挽回都不知道。   他哪里还有心思管旁的事情。陌白既带回了证据,他便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皇帝手里便是,真正糟心的是,怎么让青翎回到他身边啊!   君无极知道,若是他强硬地要带他回湘南,青翎不会不同意,可一旦有了机会,还会跑的,他的心,不再对他打开了。   ……   花月和小五正带着两个孩子捉迷藏。冷不丁瞥见许久未见的陌白身影,还有……被他拎着后衣领的人,熟悉的身影。   “陌统领!”花月叫了一声,陌白应声停下,转过身来,同花月和小五拱手见礼,“月公子,青公子!”   “这是什么人?”小五对着陌白,还是比较自在的,见人提溜着这么个惨兮兮的人,忍不住问了句。   陌白还未答话,花月却是冷笑一声,从陌白手里将人揪到跟前,“没想到,还有再见的一天,林小山!”   花月的林小山三个字,叫的尤为咬牙切齿。这还是他给取的名字呢!   “这是之前抓到的,曾带人刺杀公子的望江楼的杀手,王爷命我处置了。”陌白简单同小五介绍了下。   小五闻言便知这人定是望江楼的人,再看看花月那一副恨不得吃了这人的表情,便明白了大概。   这恐怕,便是害了花月的人。   “陌统领,这人,能交给我吗?”小五开口想替花月挣个报仇的机会。   陌白原还有些犹豫。   小宝同君睿却是听见人说话的声音,也无心游戏。两个孩子从藏身的兵器架后面钻出来。君睿人小鬼大,“陌叔,既是爹爹开口,父王不会怪罪的。”   一句话点醒陌白,如今这情形,怕是青翎想要天上的星星,王爷也要想一想办法的。   ……   花月将林小山带到了后山的猪棚,林小山这人,向来不顾什么尊严,生死关头,一声声“哥”叫得起劲。   “哥,你放过我吧,我真的是无辜的,是楼主要处置你,我求了好久,在楼主跟前跪了好几天,可他就是不肯放过你!”林小山跪在花月面前,声泪俱下地将所有事都推给江临祈。   “别把我当个傻子!”花月一脚踹上林小山心口,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   怪只怪当初,林小山太着急炫耀,花月一出事,便迫不及待跑到人跟前耀武扬威,到了今日这种境地,花月怎会信他。   “你该庆幸,当日在凌烟阁,我没被人凌辱,否则,今日,我便将你丢进这猪圈里,让这些家伙好好招呼你!”花月按着林小山的头,迫使他看着圈里吃的正欢的几头猪。   林小山看的直犯恶心,强自辩解,“你恨我也没用!废你武功,把你送进凌烟阁的是楼主,你要报仇,也该找他!”   花月闻言,却是嗤笑一声,“我自会找他报仇,至于你!”   “我不恨你,但我恶心你!”   林小山难得硬气了几句,花月却不吃他那套,只好又装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哥,我知道错了,你饶我一命!”   花月不为所动,他向来不是心软的,从前只是瞎了眼,被这人的可怜相骗了,处处护着他。   如今,断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   花月抄起了边上一把切猪草的刀,对着林小山的脖子就要劈下去。   寨子里却传来了号角声,声音急促,花月明白,这是有大事发生?   这些日子在霹雳寨,多蒙这些山匪照顾,此时,他定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随手将林小山绑在猪圈的栅栏上,花月赶去寨子里看情况了。   别看平日里懒懒散散的一堆土匪,这有事的时候,集结起来,各个身形利落,列成小队,往山下去,花月随意拉住一个,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山脚下被人围住了!”   …… 第八十一章走散   那人回答完花月,便扛着刀跟上了大部队。这都多少年没人寻过霹雳寨的麻烦了,赶紧去看热闹要紧!   花月也不耽搁,快步往议事堂去。   刚一进门,便听见小五略带玩笑地冲着二当家问了句,“你说,这封城的土匪,和垣城的土匪,哪个厉害?”   二当家不假思索,拍着胸脯,颇为自豪,“那还用问,别的不说,这垣城,除了我霹雳寨,你可还听说哪个山头有土匪的?”   “哪个不长眼的敢挂旗,揍的他跪在地上叫爷爷!”   二当家一番话,说的豪气干云,右手指着地,仿佛真有人跪在地上求饶一般。   这土匪做的这份上,雨西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小五“噗嗤”一笑,“看来陛下还得嘉奖你们。”   毕竟,他们这也算维护一方安宁了……   花月刚好进来,听的云里雾里,走到小五身边问了下怎么回事。   这才知晓,封城赫赫有名的飞云寨挑事来了。   大当家已经带人在山下同人对峙起来。二当家留在山上照应小五和花月,还有一众老弱妇孺。   至于君无极,似乎没人记得他。   不过,留在二当家闭着眼睛畅想他哥如何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人仰马翻时,被人遗忘的湘南王殿下十分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张口就是一句非常扫兴的,“此事,没那么简单!”   ……   此时,雁石山山脚,浩浩荡荡数百人。为首四人跨着高头大马,右手齐刷刷扛着把锃亮的大刀,后方竖着面大旗,上书“飞云寨”。   说起这飞云寨,向来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奈何每次朝廷派兵围剿,都叫他们事先得了消息,望风而逃。可不多时,便又会在别的山头,重新开始!如此循环往复,颇有些生生不息的意味。   这飞云寨的背后啊,便是青石山庄在撑腰。   今日这境况,自然也是贾仁义授意。   当日贾仁义见过江临祈之后,回了庄里,手下人便送来了湘南王的消息。他便立刻手书一封,让飞云寨去端了霹雳寨。   这江湖斗殴,若是“不小心”伤到了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一群混在一起的湘南王,朝廷也没什么理由追责……   大当家没成想对方如此势众,自己这几十人的阵容有些不够看。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下山的众人也有点蒙,哪里的土匪能有这么多人?   不怪他们不能理解。   贾仁义借了望江楼的人,混在飞云寨的人马里,打着抢地盘的幌子,实则,就是为了找到湘南王,杀了他!   ……   君无极的探子早早收到消息,赶忙报了,君无极这才到了议事堂提醒:没那么简单。   然而,提醒也是来不及了。   大当家见事不妙,已经带着人赶紧撤回寨子里了,比起这座山,还是兄弟们的命比较重要,半山腰的机关陷阱,尚能抵挡一阵。他们要趁着这段时间,回山商量对策。   幸好,霹雳寨中人,虽不是各个都是武林高手,却有不少精通奇门遁甲的,否则君无极一行人上山时,也不会那么狼狈。   ……   “老二,这伙人不正常!”大当家下了马,气也不及喘就冲进议事堂同弟弟说明情况。   恰好,君无极话音刚落。“他们有备而来,硬拼只能是做无谓的牺牲,眼下,尽快将所有人集中起来,我们杀出去。”   君努力隐瞒了对方是冲着他来的事情,俨然把自己当成霹雳寨的主人,发号施令。   两个当家的听地格外认真,没辙,君无极到底曾经是领过兵打过仗的。   “西南方向有几条小径,我的人打探过,飞云寨虽将整个雁石山围起来了,但那个方向守着的人不多,我们想办法,从那里,突围!”君无极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众人深以为然。   不到半个时辰功夫,整个寨子里的人便集中到了校场上,老弱妇孺分批被一群青壮护在身后,朝着西南方突围。   小五抱着小宝一言不发的跟在君无极身后。   他原本是不愿意的,却又不想给两个当家的添麻烦,只好装成鸵鸟跟在这个人后面。花月看出小五的不情愿,牵着君睿站在小五身边,算是给他壮壮胆。   君无极一行人刚下到半山腰,便迎面撞上了十数个刚从竹林转出来的飞云寨土匪。陌白领两个死士,上前料理了。   如此对付了四五波,眼看着就要冲出雁石山。   众人面前却出现一排整齐的黑衣蒙面人,约莫30人。观其吐呐,便非泛泛之辈,君无极将小五护在身后,严阵以待。   花月却是一眼认出来,这是望江楼听风堂天字号杀手。   电光火石之间,兵器相撞的声音并不悦耳。望江楼天字杀手并不是无能之辈,君无极一心护着小五,三两招以后,便被人伤了左臂,幸好陌白返身及时,掩护着君无极拉着小五夺了对方的马,一路狂奔。   余下几个死士护着花月还站在原处。   花月捏着君睿的手,有些心慌,他死就算了,却不能让这孩子同自己陪葬的,这几个死士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方才,黑衣人乍见站在侧边的花月,有些愣怔,楼主命他们寻了好些时日,都未曾发现花月踪迹,今日竟碰巧遇见了。   那几人跑了便算了,楼主原也不乐意帮着那位贾庄主。   “月堂主,请随我等回望江楼。”为首的黑衣人对着花月抱拳。对曾经的偃月堂堂主,他们是敬重的,是以,连称呼都没变。   楼主虽是私下下的令,但千叮咛万嘱咐地不得伤了他,他们还能不明白吗,花月回去,同林小山之间,是个什么光景,还两说呢,现在客气点,总是没有错的。   可已经被追杀过,甚至险些丧命的花月,对这些人的客气,只当他们故意羞辱于他:因为知道他没有反抗的能力,所以让他不要挣扎,跟他们走!   花月怎能如了他们的意,从一边的死士手里夺了剑,就冲上去同他们交起手来,几个死士立刻上前帮忙,就连君睿,在看见花月不要命一样的打法时,也赶紧冲过去,想用自己微薄的内力帮忙。   可君睿毕竟年幼,被黑衣人一掌隔开,内力震的他连连后退,眼看就要从山坡山滚下去,下方是深不见底密林。   “睿儿!”花月大惊,丢了剑急忙冲过去想拉着君睿,却被君睿那一股后退的力量拉着一起摔落。   山坡陡峭,荆棘密布。   花月怎么舍得君睿这个半大的孩子受伤!滚下去的时候,将人紧紧护在怀里。   ……   听风堂的一众杀手眼见着花月摔下山坡,原是要追下去的,毕竟楼主要的是人安然无恙。要打要杀,都得抓回去他说了算。   可君无极的几个死士见世子遇险,都疯了一般攻击眼前的黑衣人,双方僵持不下,竟是谁也不曾下去看看两人的情况。   ……   小五抱着小宝坐在君无极身前的马背上。不停地企图调转马头,“君无极,回去,睿儿还没出来!”   小五焦灼的情绪无处发泄,连君无极的名字都喊了出来。   “青儿,别乱动,他们的目标是我,只要我离开了,那些人只会来追我,睿儿不会有危险。”君无极按住小五胡乱挥动的手臂,让人安静下来。   待确定了追兵已经被甩开一段距离,君无极才“吁”了一声,勒马停下,陌白也跟着停下来。   君无极从怀中掏出此前陌白交给他的“银票”,又丢给陌白,同时递过去的还有一道圣旨,“陌白,你拿着本王令牌和这些东西,去找凉州节度使调兵,就说青石山庄里通外敌,犯上作乱,企图谋杀本王掩盖罪行。”   垣城背靠凉州,去凉州调兵,是最快的解围之法,还多亏了他之前留了个心眼,将圣旨揣在了身上,否则还真不知道怎么取信于人。   陌白领了命,上了马就朝凉州去。   吩咐完之后,君无极才勒紧了缰绳,调转马头,奋力扬鞭,他何尝能放心睿儿呢。   ……   不过个把时辰功夫,霹雳寨已经人去屋空,飞云寨的人闯进去以后,才发现这地方空的连条狗都没有。而寨子里的人都分拨从他们以为不需严加把守的地方逃掉了。   而君无极带着小五回到先前同君睿分开的地方,却只见到自己手下的死士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难解难分的情景。   君无极抽了剑斩了两个黑衣人,揪了个死士过来问,“世子呢?”   “王……王爷,世子他……他摔下去了!”被君无极揪着衣襟的死士说话磕磕巴巴。   护主不利,不论少主是否有恙,他们这条命,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君无极闻言,一掌拍向这人心口,哪里管得了是不是自己人。   君无极懊恼万分,他怎么也想不到,明明是冲着自己来的人,自己“失踪”的空档,竟会对个八岁的孩子下手。   小五已经呆愣在原地,在君无极一掌拍向那个死士的时候才慌忙往那人方才指着的方向跑过去。   他的睿儿,怎么能摔下去呢! 第八十二章专捡人的风大夫   君无极抄了剑砍了两个黑衣人手臂,他们这边这才占了上风,就在他准备吩咐人下去搜寻君睿下落的时候,只听见小宝尖锐的一声,“爹爹!”转过身一看,只有小宝一个人站在原处扯着嗓子哭,嘴巴大张着,眼泪糊了满脸。   君无极来不及心疼孩子,因为小五已经跑到了满是荆棘的山坡边上就要跳下去。   “青儿!”君无极急唤一声,赶忙上前拉住小五,“青儿,你别急,我立刻派人下去找!”   这山坡虽不是悬崖峭壁,可底下长满了荆棘刺,就这么跳下去,人还不得给扎的一身窟窿!   君无极觉得后怕,幸好他拉的及时。可还不等他庆幸,一巴掌已经呼到他脸上来了,“君无极,那是我儿子!”   小五这一声,喊的撕心裂肺,丝毫不见从前在君无极面前的半分怯懦。他所有的不甘和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君无极可以分析利弊,权衡得失,告诉自己,君睿会没事,可他做不到,看一眼山坡下的利刺,他就忍不住地想,睿儿该多疼。   只要晚一步找到他,他可能就会有生命危险,他怎么能不着急,怎么还能等!   都怪君无极,只要他一出现,一切都乱了套。   为什么!   他明明都放弃爱这个人了,怎么还总是纠缠不清呢!   没有君无极的地方,便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可以带着两个孩子,开开心心的,平凡地过一生。   小五用上了内力挣脱君无极的桎梏,他才不信君无极派人去找的鬼话!在这人心里,谁都没有他自己重要,儿子也一样,何况还是他这个低贱的暗卫生下的孩子。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   君无极困不住情绪失控的小五,被人一掌当胸,拍的后退两步。   小五却忽然吐出一口血,倒地不醒……   君无极大惊,赶忙上前查看,托着人的头让小五微微仰起身,却是脸色苍白,人事不省。   小宝哭的更大声了……   君无极不敢耽搁,忙把人抱上了马,准备下山去找大夫。   刚扬起鞭子,又想起还在哭的惊天动地的小宝,跳下马抗了小宝就走,也不管孩子一直拍打着自己,嚷嚷着,“坏人,你走开!”   在小宝单纯的认知里,都是这个人,哥哥才不见了,爹爹又晕倒了。   ……   滚下山坡的时候,花月将君睿看看按在怀里,所以君睿除了腿上有点割伤,其他地方倒是无损,花月却快要成个血人,后背,腰腹,臂膀,腿上,都是血痕,仿佛从钉板上滚过来一般,连左边脸颊上都有一道深深的伤口。   可花月不敢耽搁,拽着已经吓傻的君睿就往前跑。这里绝对不能久留,被抓到的话,他这一身伤就白受了。   那些人,不会放过他们。   而睿儿,不能有事,他必须把睿儿完好无损的还给小五哥。   没命地跑,不知道跑了多久,花月觉得自己的腿已经失去了知觉,血似乎都要流干了,终于体力不支,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君睿一直被花月牵着跑,花月一倒,君睿也被带的一个趔趄。   “小,小月哥哥!”君睿惊慌失措,荒郊野外,他要怎么办!   他好怕,好怕小月哥哥再也醒不过来。   君睿探了花月鼻息,呼吸微弱的几不可查。君睿撑着已经没了力气的双腿在四周企图找到点吃的给花月补充体力。   却是什么也没有,只有枯枝烂叶。   君睿到底只是个八岁的小娃娃,连连受惊,加奔波许久,自己也体力耗尽,在花月旁边晕倒了。   良久,路过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   不对,这人看着得三十好几了,就是面嫩。一张娃娃脸,写着惊奇,他怎么总能在半道上碰见奄奄一息的人。   救还是不救呢?很苦恼啊!   娃娃脸坐下身子看了下,大的这个,这脸伤的有点深啊,可惜了,原本似乎是个挺好看的。   算了,别救了。还要赶路呢!   就在娃娃脸准备起身走人的时候,眼睛一瞟,旁边这个小的,怎么这么眼熟!   “咦!”娃娃脸纳闷了会,忽然“啊呀”一声,抱起君睿走了。   走了两步,又回过身,从怀里掏出个瓶子,在花月身边洒了点白色粉末,嘴里喃喃着,“你可别被虫子吃了啊,我一下子也搬不动你们两个啊,等等我再回来拖你啊!”   ……   娃娃脸在个小山洞里生了火,确认了君睿除了点皮外伤,只是脱力晕倒了以后,才去查看那个血人。   刚搭上脉,洞口出现个青色长衫的男子,手里提着只野兔,一见洞里躺着两个不明身份的人,眉头皱起,“怎么又乱捡人!”   被人责怪,娃娃脸也不生气,反而堆了笑脸,“阿墨,急着怪我,我可是救了你大侄子!”   被唤作阿墨的,正是小五的哥哥,青墨,原名是张小宁,不过他更喜欢青墨这个名字,因为是那个人取的,往事如风,只有个名字,当作念想吧。   娃娃脸的是个大夫,唤作风子云,医术还很不一般,身份也不一般。   当初小五生死关头,便是叫他给救回来的。小宝的出生,也全亏了他。   当初救小五,可真是叫他倾了全力,三天三夜不曾合眼,不过他也不亏,因为当初青墨有求于他,成功叫他将人拐跑了。   而风子云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经常在路上见到些奄奄一息的。   当初青墨重伤,便是他路过给救了。这才有了这一场情缘。   扯远了。   眼下,风子云正仰着头一脸求夸奖的表情看着他家阿墨。   青墨丢下手里的野味,走近了,瞧着躺在草堆上,被风子云把着脉,满身血痕的人,“我什么时候有这个大的侄子了!”   “不是说他,不是说他,那边那个。”风子云朝着边上努努嘴,示意青墨往边上看。   青墨这才看见旁边干草堆上,睡着了的君睿。   青墨愣了半晌,这模样他甚是熟悉,同他弟弟长得一样的脸,只是这孩子,不是应该在湘南王府吗? 第八十三章孪生兄弟不是应该长得一样吗   “他怎么在这里?”青墨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这人冷情惯了,不是在意的人,还真引不起他什么在意。不过手下却还是轻柔地拂过孩子颈间,略停顿了下,探了脉搏。   “我想去找点水喝的,路上就捡了他俩。”风子云正专注替花月诊脉,并未回头,只是简单说了下。   青墨点点头,不再细问,“我去给你烤兔子。”说着,便去收拾地上的兔子。   这是两人一贯的相处方式。青墨话少,大多数时候都是风子云在叨叨。若是风子云不说话了,便只有一片寂静。   但再如何静,风子云那颗心始终是系在青墨身上的,所以这几年下来,两人之间不显丝毫生分,反而是有些老夫老夫的默契。   青墨熟练地将兔子皮拆了,仔细拾掇好,用木枝穿了,生了火烤。余光瞥了眼专心致志的风子云,嘴角轻轻勾了抹笑,这人,像个孩子是的。   两人回风国去看风子云他大哥,风国的太上皇风析然。风析然又老话重提,想让风子云接了他此前便给他留的“离王”之位。   原先总是推辞的风子云这次却是想通了,有个王爷身份傍身也不错,只是要求,封王也行,但是得给青墨一个身份。   封他为“王夫”!风析然险些被他惊的昏过去,这有封“王妃”的,哪有人封“王夫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下面那个怎的?   二人此行原本是回来寻小五去风国的,过了这垣城,便要到封城了。风子云却偏偏说一路上都是住客栈,一餐一餐的,腻的不行,就要吃野味,青墨没辙,便带着人寻摸到这山里来了。   青墨这边兔子快要烤好了,风子云的眉头却是越揪越紧,“怎么了?”青墨望见风子云的脸色,问了句。   风子云收回手,“原以为只是些外伤,不想这人伤势甚重。”   “倒也不对!”风子云想了想,又摇摇头,“他这是旧伤。”   “先过来吃吧。”青墨将兔肉扯开,挑了肉多的地方递给风子云。   “就来!”风子云从怀里掏了个小罐子,倒了粒药丸塞进花月嘴里,然后喜滋滋地蹦到青墨身边,就着青墨的手就啃起肉来。   “多大人了,自己拿着!”青墨佯怒,却是将手边的肉递近了些。风子云长了青墨十多岁,可自家夫君面前,要多幼稚就有多幼稚!笑嘻嘻地也不说话,就大口地啃着。   一只兔子叫风子云啃了大半,青墨将余下的骨头架子啃了。才想起问,“你方才给那人吃的什么?”他们出门在外,似乎也没随身带着什么灵丹妙药。   “江湖人称,十全大补丸!”风子云骄傲地拿着瓶子对着青墨晃了晃,“阿墨要不要来一颗。”   青墨的脸黑了,“我看你明天是不想下床了!”   “好呀好呀!”风子云的不要脸,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   两人等了小半个时辰,花月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风子云时不时探探脉。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风子云简单说了下花月的病情。   “这人外伤颇重,失血过多,气虚昏厥,这里没有药材,只能先让他醒了,把人弄到城里才好救治,所以我给他吃了点补药,让他早点醒。”   “不过现在还没醒,看来是虚的狠了!”   “从脉相上看,此人同你一样,是玄隐族人,不过挺惨,被人废了武功。筋脉阻滞,内力全无。”风子云带着些可惜。习武之人,一身内力最为关键,却是轻易便毁了去。仔细思索了下,又加了句,“似乎两三个月之前还流过产!”   这话青墨却是不信了,两三个月,还能看出来?   风子云瞧见青墨怀疑的眼神,分辨道,“别不信啊!玄隐族男子同寻常人不同,我第一次搭你的脉,就知道你还是个处!”   青墨:……   很好,你果然是不想下床了!   ……   又等了会,花月还是没醒。君睿却是动了动,片刻后便挣开了眼睛。迷茫了会,坐起来,叫了声,“小月哥哥!”四周看了下,瞥见躺在一边的花月,立刻爬起来冲过去,“小月哥哥,你醒醒!”   花月没有动静,君睿心里慌,挎着张小脸,就要哭出来。   幸好风子云及时开口,“小弟弟,你再晃,他没事也给你晃出事了来了。”   风子云笑嘻嘻的,让人望着便觉得可亲,君睿这才注意到这里还要两个陌生人。略一思索便明白大概是这两人救下了自己和小月哥哥。   君睿站起身,对着两人拱手,双膝着地,一磕到底,又抬起头,十分郑重地道了句,“多谢两位前辈救命之恩!”   “这孩子怎么这么多礼!”风子云上前把君睿扶起来。   青墨悠悠道了句,“没想到君无极教出来的儿子,倒是识礼!”青墨一直冷着张脸,君睿有些怕,却听着对方提及父王名讳,似乎还是同父王有些过节的。忍不住问,“前辈认得我父王?”   “别前辈前辈了,他是你大伯!”风子云插了句嘴,把君睿拉到自己身边,指着青墨,让君睿叫大伯。   君睿一脸茫然。   “你爹有个孪生哥哥,你不知道?”风子云瞧着君睿不解的眼神,心里隐隐有些责怪,君无极真不是个东西,把孩子霸着不给小五,还什么都不跟孩子说!   君睿这才明白风子云说的大伯是什么意思,忙解释道,“知道是知道啊,可是他怎么跟爹爹长得不一样?”   双生子不是应该长得很像吗?   风子云轻咳一声,有些心虚,“这个不重要,乖,叫他大伯!”   君睿怯生生冲着青墨喊了声,“大伯!”   青墨不带情绪地“嗯”了一声,转而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君无极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跑出来。”还受伤了!青墨越发觉得,君无极实在不配为人父,当初应该潜入王府,把这孩子偷走给弟弟带着,省的他那个傻弟弟天天惦记着。   ……   君睿稍稍解释了下,青墨仍是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思索着:他弟弟是不是又被君无极骗跑了。   不成,得赶紧找到小五,把他带走。他那个身子,可经不起折腾了。 第八十四章叫大嫂   就在三人交谈间,花月悠悠醒转。   胸腔内一股暖意,侧身望去,入目的,除了他熟悉的君睿,还有两个陌生人,花月很快明白,该是这两人救了他和君睿。   自从他失了内力以后,一直都是觉得遍体生寒的,今日却感到久违的暖意,想来定是两位救命恩人给他服了什么灵丹妙药。天下之大,能人众多,倒是有幸叫他遇见了。   花月想起身致谢,君睿却小跑过去,“小月哥哥,你醒了!”君睿的声音透着些雀跃。这两个陌生人虽说有一个是他至亲的大伯,可那人脸上一丝笑意也无,望着便叫人心生敬畏,还是小月哥哥来的亲近。   “睿儿,你没事吧。”花月见君睿跑起来腿有些瘸,不由得关切出声。   生死关头,这孩子竟挺身相护,这叫花月不得不动容,他何其有幸,能遇见小五哥父子三人。   “我没事,就是有点划伤,没事的,不疼的,小月哥哥别担心!”君睿仰着头冲花月笑,滚下山坡的时候,都是小月哥哥把他护在怀里的,那些利刺都扎在了小月哥哥身上,他这一点点的伤,不能喊疼的。   “小月哥哥,你伤的好重,快躺下。”君睿瞧着花月这一身的血就心慌,忙扶着人躺下。还有脸上……   小月哥哥那么美的人,脸上多了两道血印子,多疼啊!君睿心疼极了。   “我没事的,睿儿别担心!”花月同样笑着安抚脸上写满了担忧的君睿。   花月笑笑,还想说点什么安抚一下眼前的孩子,却是叫风子云一声,“拉倒吧!”打断了。   “就你这样还没事?也对,死是死不了,不过要是再不救治,你的腿就算废了。”风子云指着花月伤痕遍布的双腿,说的云淡风轻,反正他们做大夫的,生生死死的都见惯了,何况残废。   “还有你的脸啊,这伤痕,有点深!”风子云上前一步,托着下巴瞅着花月脸上的伤,仔细思索着怎么治比较好。   花月还未说什么,君睿已经扑到风子云身前,“咚”地一声跪下了,“救救小月哥哥!”八岁的孩子,眼里的真挚遮掩不住,不掺丝毫别的情绪,只有关切。风子云没成想大侄子如此关心那人,他虽是没有夸张病情,但多少存了些吓唬人的心思,显然吓着大侄子了,忙把人扶起来,“来来来,小睿儿快起来,跟我不用客气,我又没说不救!”   真要这么紧急,他不早把人抬进城里了啊?还等着人醒?   风子云把君睿扶起来,看了看孩子带着伤的右腿,确认没事才放心,这孩子要是有事,小五就得心疼,小五一心疼,阿墨就要不高兴,他可不想阿墨不高兴。   ……   花月原本心里还咯噔一下,有些自怨自艾,瞧着君睿这样,心里却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又听着那个娃娃脸说会救自己,便怯怯地问了句,“前辈的意思,是还可以治?”花月的声音都不敢太大,怕方才听见的只是自己的错觉。   风子云张口欲答,君睿已经抢了先,“当然了,小月哥哥一定可以好起来的!”说完还仰头瞧着风子云,一脸的:你要说不是,我就哭给你看。   “是是是,小睿儿说什么就是什么!”风子云摸摸君睿的头,这孩子这一点倒是挺像他爹,惯会装可怜。   被当了空气的青墨轻咳一声,“行了,都别说了,趁着天色尚早,赶紧进城,这里什么都没有,别贻误了病情!”   “对对对,赶紧走。”风子云自然是附和自家夫君的。   ……   青墨做了个竹排让花月躺在上面,自己同风子云两人以前一后将人抬着进了城。寻了间药铺给了银钱便在后堂住了下来。   风子云拿了把刀在火上烤了烤,将花月腿上溃烂的皮肉割了,又正了骨,包扎上药,瞧着花月疼的冷汗密布,却是一声不吭,倒是多了些欣赏,“你还挺能忍的!其实原本我可以配些让你暂时失去知觉的麻药,可那样的话,对你脸上的伤会有影响,只怕到时候让你恢复容貌有些困难。”   “可惜了当时在山里,手边没有药,也没有器具,不然我当时就能把你脸上的伤治好了。”想起这事,风子云还有些懊恼。   一旁的青墨闻言,冷着脸插了句,“幸好你当时手边什么都没有!”   风子云心虚地嘿嘿了两声,刀上的功夫可是他最拿手的本事,唉,可惜了夫君不会欣赏。   君睿坐在青墨身边原本关切地盯着风子云在给花月包扎,听着大伯的话,却有些不解了,能早点治,怎么还不好了?   青墨瞧着娃娃不解的眼神,难得解释了起来,“你不是奇怪我同你爹是双生子,模样却是不一样吗?”   “当初我受了伤,脸上被划了几刀,他嫌治起来麻烦,趁着我昏迷,就给我换了张脸。”青墨指着低着头给花月裹纱布的风子云,语气里没有责怪,只有些无可奈何。   嫌麻烦你别治啊,大男人脸上留点疤,他又不在乎,可是醒过来发现自己顶了二十年的脸不见了,是件挺吓人的事。   风子云干笑一声,“呵呵,呵呵,阿墨,你现在的模样不好看吗!”   “尚可!”青墨摸摸自己的脸,微微点点头,不得不说,风子云的手艺确实不错。   君睿同花月却是已经呆住了。   脸唉,这么随便的吗?   花月暗自庆幸,幸亏当时在山里,他宁愿顶着个刀疤脸,也不想变成另外一个人啊。反正容貌他也不是很在乎,以前或许在乎,只是怕没了这张脸,楼主便不再看自己一眼,现在却是无所谓了。   风子云将花月整个人都用布条裹好,满意的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连连点头,“大功告成,你好好在床上躺足七日,不可妄动。”   花月点点头。实际上,如今他除了嘴,哪儿也动不了。   风子云忙活完坐下喝茶,花月才想起来,刚刚那人似乎说自己同小五哥是双生子?   眼珠子转到青墨的方向,“这位大哥,您刚刚说,同小五哥是,双生子?那,您是青墨大哥?”   花月有些不可置信,这也太巧了吧。   青墨点点头,“你昏迷不醒的时候,睿儿已经同我说过你,你既是小五认下的弟弟,便叫我一声大哥吧。”   他那个弟弟看人一向不准,这次认的弟弟,他看着倒是挺顺眼,而且,隐隐还有些熟悉的感觉,却是说不上来,便没再去想。   “大哥!”花月整张脸被布条裹着,做不出表情,声音却透着愉悦,这一路上,他真是遇到了太多的好人。   眼看时候不早,该是歇下了,青墨拉着风子云出去,风子云又交代了句,“睿儿说他能照顾你,夜间要起夜,要喝水,你都不要自己动手,以防牵动伤口。”转头又对君睿吩咐,“你自己的伤也要注意,有事就喊一声,我同你大伯就在隔壁。”   君睿脆生生地“嗯”了一声。   花月也点点头,“知道了,多谢前辈!”   这不说不要紧,一说,风子云皱着眉回过头,盯着花月,直瞧的人发憷,“前……前辈?”花月不明白方才还和颜悦色的人,怎么忽然就变脸了。   “你叫我什么?”   “前辈?”有什么不对吗?   “你叫他大哥,叫我前辈!”风子云有些气急败坏了。   青墨抚着额要把人拉走,能别丢人吗!却是怎么拉也拉不动,风子云气呼呼地站在花月跟前,瞧着已经呆愣的花月命令道:“叫大嫂!”小五就是这么叫他的,他很受用。   “大,大嫂!”花月结结巴巴对着气势汹汹的风子云呐呐叫了一声,心忖:这在下面,是件这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得到了满意的称呼,风子云心满意足了转身,推门,神清气爽的出去了,被落下的青墨一脸黑线,留下句“好好休息”,也出去了。   留下君睿和花月两个大眼瞪小眼,君睿拍拍自己的小胸脯,他大伯娶了个怎么样的神经病啊,幸好除了一开始叫了两人“前辈”,后来还不曾单独称呼过风子云。   所以他应该叫什么?难不成要叫伯娘吗?   “小,小月哥哥。我明天是不是应该叫他伯娘?”君睿把疑问问出口。但是他发誓,他真的叫不出口。   花月摇摇头,“你还是先问问你大伯比较好!”   君睿深以为然,不再烦闷,决定明天先问问大伯再开口,免得“祸从口出”。   ……   夜里,因为脸上的伤作痒,花月迟迟不能入睡,君睿以为花月是怕脸上的伤不能好,坐起身安慰道,“小月哥哥,你别担心,你的脸一定会好起来的。”   花月愣了愣,笑了,“如果小月哥哥不好看了,睿儿是不是就不喜欢小月哥哥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世人皆有爱美之心,何况君睿还是个孩子,自然是不喜欢人一脸伤疤的,只是还是不免隐隐有些失望。   君睿却是不假思索地摇头,“睿儿只是怕小月哥哥疼。”脸上那么深的伤口,小月哥哥一定很疼。   …… 第八十五章爹爹一定是又忘记吃药了   就在花月养伤的时候,雁石山已经被一支军队层层围住。   刚刚占领山头的飞云寨,灶头还没烧热,便全数被押解出去。不是没反抗的,只是被暴力镇压了。   飞云寨在青石山庄的庇护下,向来没失过手,可这次不一样,围剿他们的是凉州守军。上过战场的士兵同混吃等死的官兵还是有区别的,起码打人是真的疼。   飞云寨众人被一条麻绳捆到底,在面容严肃的士兵看守下一个接着一个被绳子牵着往外走。   陌白端坐在马背上,冷眼看着,这些人,可险些让王爷栽了跟头啊。“多谢方大人!”陌白拱手冲着身边一身银色铠甲的凉州节度使方权道谢。   陌白昨日星夜奔赴凉州,照着君无极的话讲了,又拿了圣旨佐证,方权二话不说,立刻点了五千精兵同陌白赶往雁石山,天色刚刚破晓,便将飞云寨的土匪从睡梦里拎起来了。   “分内之事,陌统领无须言谢,不知世子……同王爷可还安好?”面容刚毅的行伍中人,此刻脸上却是写满了担忧,陌白不解,未曾知晓王爷同这位方大人有私交啊?   “多谢方大人挂心,方才问过王爷身边的死士,王爷临时出了些事,先行下山了。”陌白没说君睿的事,毕竟他觉得这位同湘南王府毫无交集的方大人,应该只是客套一番。   方权却是放了心,“那这里便交给莫统领了,我即刻带人去青石山庄拿人!”其实他原本可以不管这桩闲事的,毕竟湘南王的名声着实不怎么好。   可湘南王府的世子却是那人的孩子,他不能袖手旁观的。他早有耳闻这些年君无极到哪儿都是带着这个孩子的。是对那人的歉疚吧。可晚了这么些年,再悔又有什么用呢,人都不在了!   方权收回了心思,同陌白拱手道别,勒了缰绳掉转马头,“驾~”凉州的精兵小跑起来跟上自家节度使大人。好几年没打仗了,抓个卖国贼也是不错的……   陌白目送着这位风风火火的方大人,直到人走远了才跳下马监督着剩下的士兵押解犯人。   飞云寨的人不少,清了小半个时辰才尽数拉走,只是陌白在队伍的最后,瞅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事发突然,花月把林小山栓在猪圈旁边,这一日一夜下来,人已经臭气熏天了,被拴在绳子的末端,眼神涣散,像个尸体一样,陌白也没管他,反正这根绳子上的,都要被以叛国罪论处的。   青石山庄。   贾仁义刚刚因为侍从来报,未寻到湘南王踪迹而大发雷霆,便又有侍从来报:他们被包围了。   ……   小五已经昏迷了一整夜,小宝哭的累了,趴在床上,抱着小五的手臂睡着了。君无极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一夜过去,大夫换了一茬又一茬,却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到底怎么了!”君无极扯着大夫的衣襟,凶神恶煞地问。   “这……这位大爷,我真的看不出来!”大夫吓的结结巴巴。“这位小哥脉象时有时无,照理说,是将死之相……”   “你胡说!”君无极大吼一声,如同困兽,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君无极红了眼眶,死死盯着眼前说青翎将死的大夫。   吓得大夫磕磕巴巴,“您……您别这样,您就是杀了我,我也没办法救啊!在下医术浅薄,实在无力回天!”大夫的腿都在抖,却是不敢骗君无极的,那眼神太吓人。   “滚!”君无极松开大夫,失魂落魄地坐在青翎床边,抓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放在脸上轻轻摩挲,“我真的知道错了,别不要我!”   平日里高大伟岸的男子,默默地落着泪,满室黯然。   小宝醒的时候,看见他讨厌的人趴在爹爹床边,气的爬到君无极边上,对着脑袋一顿锤……   君无极何等警觉的人,在小宝第一拳快要落下的时候就醒了,感觉到危险的时候,本能地就要反击,幸好及时看清了小宝。   听着孩子一声声叫着自己“大坏蛋”,说着“都是你害的爹爹”。   心如刀割。   君无极抓着小娃娃不断挥舞的手臂按在怀里,连声道,“对不起。”   那种绝望而哀伤的语气让小娃娃有些失措,“你……你放开,我……我不打你了!”   这么大个人,被他打几下就哭成这样,丢不丢人!小宝真是打心眼儿里瞧不上哥哥的这个爹了。   对,他才不承认这也是他爹,反正他有爹爹,还有娘亲!   君无极松开桎梏,同小宝对视,神情哀恸,“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们。”   “如果爹爹不在了,你到父王身边来,好吗?”君无极想,若青翎死了,他该去陪他的,可那人最舍不得孩子,他断不能让两个孩子无依无靠,那便等睿儿成年,承袭了王位,他再去陪他的青儿好了,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自己的后事,可小宝这孩子那样排斥的,他要怎样才能让孩子愿意在他身边。   回答君无极的,是小宝又一个小拳头,“坏人,你想把爹爹藏到哪里去!”   小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个人最近一直跟在爹爹身边,让爹爹跟他走,又把哥哥弄丢了,还把爹爹气晕了,现在又让自己到他身边去!   肯定是想用自己来胁迫爹爹!   这个坏人真是坏透了!   不行,得赶紧把爹爹喊醒才行,“爹爹,爹爹,快起来,有人要拐走小宝啦!”小宝抓着小五的手臂拽来拽去,想把人喊醒。   君无极见状,忙一把把小宝抱下来,青儿已经如此虚弱了,怎经得起小宝这样生拉硬拽,“小宝,别动爹爹,他……”君无极语带哽咽,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孩子解释。   小宝却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不停地踢蹬着两只小短腿,山興企图从君无极身上下来,可人小力微,丝毫挣脱不得。眼珠子一转,对着君无极的手臂奋力一咬。   君无极吃痛,松开了手,而后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宝蹿到青翎身上,从人怀里扒拉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塞进青翎嘴里。小人儿还十分老成地念念有词,“爹爹一定是又忘记吃药了。” 第八十六章回天无力   君无极不知道小宝给青翎塞得什么药,还没来得及上前阻止,青翎已经喉间一动,将药咽下去了。   君无极忙上前查看,却是叫小宝一把推开,“坏人,你走开!”小娃娃的嫌弃已经完完全全写在了脸上。   君无极无奈,又派人去请大夫,而后战战兢兢等在一边,祈祷青翎千万别出什么事。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大夫还没到,小五却是眼珠微动,像是要醒了。   小宝趴在小五身上,两手支着头,时不时嘟囔一声,“爹爹,你怎么还不醒啊!”   在小宝的记忆中,爹爹常年吃着风叔叔给的药,要是哪天忘记了,就会睡好久,可这次也太久了。   ……   小五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过往种种,在脑海里无比清晰地回放,让他止不住地想要逃离,却觉得有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缚住,任他如何呼喊求救,都没有人向他伸出手,后来,渐渐觉得窒息,他终于放弃了挣扎,任由胸腔间那股憋闷的感觉将他淹没。   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对上小宝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两只小短腿正跪在他的胸膛上。   “小宝,你要压死你爹了!”小五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   见到爹爹醒了,小宝终于放下心来,“吧唧”一口,亲在小五脸上,“爹爹,你都睡了好久了。”   小五托着小宝屁股,抱着娃娃坐起身,迷茫了会,“这是哪儿?”小五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一不小心就瞧见了站在一边的君无极。昏迷前的事情一下子涌进脑海。   “睿儿?”小五喃喃了一声,而后凭着本能轻柔地将小五放在床铺里侧,自己则是腿一跨就要下床。   君无极大惊,生怕人摔了,赶忙上前扶住小五,“青儿,你还很虚弱,不要妄动。”君无极的声音带着祈求,他真的,不能失去眼前这个人。   小五冷冷地避开君无极的手,“王爷,我要去找我的孩子!”   小五的声音无比坚定。他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若是睿儿有什么闪失,他真的活不下去,反正自己的命也剩不了几年,他之前,到底在怕君无极什么?小五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只是小宝这孩子……小五抿着唇,握着拳,思索着小宝的安置。   君无极自然看出了小五的心思,落寞地收回自己落空的手,“我已经派人去找睿儿了,他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   “怎么会对他不管不顾呢!”   小五低着头不看他,君无极明白是因为什么,也不再解释,强硬地拉着人到床上坐下,“你现在出不去,屋外都是我的人,你这么虚弱,打得过他们吗?”   “你!”小五红着眼盯着君无极,牙关都在颤抖。   君无极见不得小五这般,按着人的后脑就吻上那双颤抖的唇,小宝见到爹爹“被欺负”,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肉乎乎的小手打在君无极腰间,君无极自岿然不在,只沉浸在小五口中微微药香的苦涩味中。   忽然脖颈间微微刺痛,君无极放开小五,看着人眸中无半分起伏的一汪深潭,心沉的厉害,有些东西,失去了,便再找不回来,比如这人从前眼里的深情。   小五用一根银针抵在君无极侧颈,“放我出去,不然……”“我真的会动手!”   小五用力握紧自己的左手,以防右手打颤,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下不去手。即使这人该死一万次,他偏偏,半分伤他不得。   君无极抓着小五的手放下来,“对不起!”他眼眶噙泪,恨自己怎么总是把青翎逼到无路可退。   “三天,给我三天时间好吗,若是睿儿找不到,或者……或者他有什么闪失,你杀了我!”君无极拉着小五的手,握着那根银针抵在自己心口。   小五抽出手,整个身子往后退,直退到背后贴着墙才觉得安全,又上前捞回气呼呼的小宝,抱在怀里,戒备地看了一眼君无极,“为什么?”   四年不见,君无极变成了他不熟悉的样子。同记忆里那个再也无法重合。   可那又怎么样呢,是人都被疼,怕被伤害,而他,真的疼怕了。   君无极摇摇头,并不回答,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青儿都不会信了,那他便不说了,一桩一桩,做给他看,总有一天,他会信的。   可是,他们还有多久?想起之前大夫的话,君无极心里焦灼,“青儿,等找到睿儿,跟我回……”   “来了,来了……”门口站着此前被送走的大夫,又气喘吁吁地被人拉回来。肩上背着药箱,右手抚着胸口大喘气。   君无极未尽的话被打断了。   ……   大夫战战兢兢搭着小五的脉,瞧着一旁面色不善的君无极,思索着怎么开口才不会死得太惨。   “这位小哥,脉象趋于平稳,想来是服了哪位高人的药。”大夫也觉得惊奇,这前后个把时辰功夫,原本死气沉沉的脉象竟有回缓之势,只是,这骨子里的衰败之相,仍是难掩。   大夫还未说出后半句,君无极已经激动地上前凑到大夫跟前,“你是说,他没事了!”   惊喜来的太突然,君无极脸上灿烂的神情,直教小五晃了眼,忍不住要泼他冷水。   “续命罢了!”   “确实有高人给了药,只是……”小五淡淡地笑了笑,“维持表象,内里……大夫该是能看出来的。”小五收回手腕,放下衣袖,看着前方,眼神无处可落,心里竟隐隐有些开心,因为他看见了他曾经奉若神明的主上失措的模样,因为他!   君无极送走了大夫,再没有说话,呆坐了半晌,问了小五一句,“还有救的,对吗?”   小五瞧着君无极整个人笼罩在悲伤里的模样,心里有些刺痛,别开了眼,摇了摇头。   三岁的孩子,不懂生死,只把玩着方才从爹爹怀里掏出的瓷瓶,“爹爹!药快吃完了,风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啊?” 第八十七章我会很听话(接回忆章,虐)   “没事,我们可以去找风叔叔!”小五摸摸娃娃的小脸,又摸摸头,安抚了一下。   小五扭着头过来看小五,“哥哥呢?”“还有娘亲,宝宝好久天没找到哥哥和娘亲了!”   “大坏蛋,你把我哥哥和娘亲藏到哪里去了!”小五掰正了身子气呼呼地冲着君无极质问。   君无极面对小娃娃“凶神恶煞”的一张小脸手足无措。   “小宝,你饿了没有,先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   支开了小宝,小五对着君无极,两人相对无言,最后还是君无极先开口,“三天,就三天,好吗,若是不能把睿儿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你杀了我解恨!”   “何必呢!”小五没想到君无极如此执着。“王爷,您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给您的了。”   小五叹着气,想劝君无极别再装了,不过眼下受制于人,想想,还是委婉了一点。   君无极闻言,险些踉跄一步,脸上神色痛苦,“你为什么不愿意再相信我一次,我真的,爱你啊!”   “王爷!”小五语气无奈,“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当我求你,让我尽可能地多陪陪睿儿吧,从前我求你,你都不让我见。”   只这一句话,君无极便溃不成军,从前他有多混账,如今就有多悔恨,可再如何,也回不去了。   “小宝说的风叔叔,是风子云吧,当初也是他救的你对吗,那他一定可以治好你,我现在就派人去找他,把他抓来,给你看病!”君无极用这种方式转移话题,说得无比坚定,仿佛是在骗自己,只要找到风子云,青翎就可以活下去。   “你好好休息,等会我让人把小宝送过来,再给你带点吃的,你……别任性!”君无极说完,逃也似的走了,绊倒了两张凳子,头也不敢回……   小五皱着眉摇摇头,叹一句:“何必呢!”   他曾捧着一颗心在他面前,祈求一丁点怜惜的时候,得到的只有无尽的伤害,如今,又何必编一张甜言蜜语织就的网来困住他呢!   因为终于知道,他永远得不到哥哥吗?   是啊,哥哥的样貌都变了,已不是他曾经执着的那个人了,那是不是若自己也没了这张脸,这场羁绊便可以彻底结束了。   君无极他,真的不懂爱啊!   小五摸摸自己的脸,摇摇头,他可怕疼,没事毁容?傻子才干!当务之急,得先逃出去找睿儿。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睿儿有没有出事,只希望花花是跟睿儿在一起的,两个人,还有个照应。   小五环视着整间屋子,寻着有没有趁手的兵器,可以帮他闯出去,他相信君无极说到做到,这外面,定然全都是守卫。   ……   君无极跌跌撞撞地出了屋子,扶着墙根往书房去。   “从前我求你,你都不让我见。”青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淡,可那透着的一点委屈,叫君无极心如刀割。   他从前,怎么就那么狠。   当初他气愤青翎居然妄想逃离他身边,还带走了孩子,所以把人丢去了刑堂,整整三天,不闻不问。   可是当刑堂的张向天来求他说,青翎想见孩子最后一面,他又气急败坏的去刑堂把人抱了出来,请了无数的大夫把人救回来。   他一面接受不了青翎离他而去,一面又恨这人到最后居然只是记挂着那个小崽子,就不会求饶吗!   所以在人醒过来的时候,他说,“再有下次,本王便废了你手脚,叫你永远躺在床上,反正,你也就这张脸还有点用!”   他知道青儿那是有多绝望,那正是他想要的,要他再也不敢跑!   可是当青儿的脸上再没有一丝笑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   八年前,京城,康王府。   青翎的手脚被细长的乌金链锁着,在这空旷到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椅子的屋子里不知道待了多久,君无极每天晚上给他端来补身的汤药,看着他乖顺地喝下,然后状若深情地搂着他,说,“你听,睿儿多乖,吃饱了就睡了。”   初时,青翎还会落泪,因为君无极从不知道,白日里,他不在的时候,孩子哭得撕心裂肺,而他听着隔壁的丫鬟婆子叽叽喳喳地聊着天,没人管他。他拼了命的挣扎,却挣不断那项链粗细的乌金链,手腕脚腕都破了皮,渗出血迹,等到力气耗尽,晕倒在床边。   君无极当晚冷着脸把他按在身下,凶狠地占有,一下下撞击,一声声警告他,不要妄想再逃。   君无极抽身离去的时候,青翎望着屋顶的横梁,无声地落泪,终于知道,什么叫绝望。   青翎住的这间屋子,在王妃张嫣嫣的院子里,隔壁就是君睿。君无极故意让他每日听着孩子的声音,却是一眼也看不着,这是对他私逃的惩罚。却不知道,张嫣嫣私下出了多少力,让青翎的心,一天比一天,死的彻底。   青翎醒过来的第二天,便听着张嫣嫣在隔壁,与奶娘和丫鬟说,“这孩子啊,不能娇惯,越哄,哭的越厉害,这长大了反而无能,若是因此,养废了王爷的长子,你们,都没好果子吃!”   一群人颤着声答:“王妃教训的是!”   而后的每一天,青翎听着孩子白日里哭的累了便没了声音,到了晚上,君无极快来的时候,才有奶娘抱着,哄着,吃饱了,便睡了。   一个多月过去,青翎的伤都好了,身体却是愈发的消瘦。君无极搂着他,直皱眉头,“怎么瘦成这样,硌的慌。”   “以后多吃点。”君无极吻着青翎后颈,带着点关切。   “是,主上!”青翎转过身,生涩地回应那个带着情欲的吻,冰凉的手指,颤抖着解开君无极的外衫。   “青儿,今天怎么这么主动?”君无极眉眼带笑,捉住青翎的手,放在嘴边亲吻。   “主上,我会很听话,放开我,好不好,别把我锁在这里,求你!” 第八十八章你的生死,由我掌控(上)回忆章,虐   “主上,我会很听话,放开我,好不好,别把我锁在这里,求你!”青翎用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低头恳求他的主上。   君无极却只是噙着笑,不言语。那种玩味的眼神瞧的青翎心里发怵,不自觉地往后退开身子,却叫君无极单手大力拉回身前,左手的链子绷到极致,勒地手腕生疼,青翎也不敢喊一声。   “难得今天青儿这么主动,那,取悦我,便满足你,如何?”君无极轻咬着青翎耳垂,满意于怀着中的颤颤发抖,从腰间取下一把钥匙,慢条斯理地解了青翎手脚的束缚,“青儿,伺候好了,便不再锁你,如何?”   青翎低着头,像个娼妓一般为了恩客的满意而肆意求欢,让他只觉得屈辱。   ……   那夜,青翎在君无极身下摆出各种难堪的姿势,喘息求饶,终于换得了月余以来第一次踏出这间屋子的机会。   ……   天色大亮,青翎醒来时,身旁已空无一人,强撑着虚软的身子爬起来,青翎径直往隔壁冲过去。   门外无人看守,虚掩的门一推便开,内里,空空荡荡。   青翎靠着门框软倒在地,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委屈齐全,挣扎求饶,只是在给他的主上,平添一丝乐趣罢了。   就像个跳梁小丑。   有小童寻过来,见着摊倒在地上的青翎,忙把人扶起来,“暗统领……”话出口,又觉出称呼的不对劲,“青,青公子,您没事吧。”   青翎掀开那双虚扶着自己的手,“我算什么公子!”   前些时候因着有孕,君无极着人替了他的暗卫统领之位,将他安排在后院,他在这王府,活得如同一个男宠。可他自己知道,他连个男宠都不如,充其量就是个顶着这张他家主上喜欢的脸的一个禁脔。   如果当初听哥哥的话,不曾送上门来,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青翎蹒跚着回了屋。   寂静半晌,他拉开门,见着两个守卫。   “主上有禁我足吗?”青翎机械地开口,他相信没有,主上算无遗策,知晓自己昨夜的姿态是为了能去看一眼孩子。   而主上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没有主上的允许,他连一眼也看不见。还有什么可以挣扎的!   两个守卫相视一眼,摇摇头,“不曾。”   青翎无视两人问询的目光,径自越过两人,出门去了。   两个守卫不敢大意,跟在青翎身后,王爷虽是未曾禁足,却是交代了不能有任何闪失的。   青翎朝着自己原先的屋子去,他在一众暗卫里,是唯一一个有独立的屋子的,原以为是主上的恩宠,后来才明白,这份恩宠,不是他消受的了的。   “吱呀”一声,灰尘满面。   屋子里的摆设却不曾动过。仍是他离开前的样子。   怀胎后,青翎便被金屋藏娇在后院,虽然屋子不是金的,他也没有被娇养,但这里,确实未曾回来过。   如今想想,若自己自始至终,只是个暗卫,多好。   青翎在这屋子里枯坐了半日,午时的梆子敲过,终于从大梦中醒来,摇摇头,摒弃了心中杂念。   起身走到墙边,取下那柄贴身多年的寒铁剑。   从前,他用这把剑护主,而今日……   两个守卫等在门口多时,乍一见青翎出来,以为这便可以回去了。不想青翎竟是朝着前厅去了。   两人忙上前拦了。   叫青翎单手提剑,用了剑柄敲晕了……   非当值的暗卫擅自闯入前厅是重罪,何况青翎一路打伤了不少拦他的守卫。   是以,正在同王妃一道用膳的君无极瞧着身上溅了丝丝血迹的小暗卫,提着剑站在自己跟前时,面色十分不善。   张嫣嫣却是用一方丝帕捂着嘴角等着看笑话。   “是不是太久没教你规矩了,越来越不象话!”君无极放下手中碗筷,声音里透着冷厉。   青翎却是不怕了,“我再听话又如何,主上连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让我满足。”青翎脸上悲戚甚重,微微刺痛了君无极的心。   他是有意让人抱走了君睿,目的在于敲打一番青翎,既是他的人,便该一切在他掌控之中。   做个听话的玩物多好,他仍然会宠着这个小暗卫的。   可眼下这情境,显然是敲打过重了。   君无极正思索着要不着人去把君睿抱来让青儿见见。   青翎却已经将剑尖指在了他的胸前,守卫们见状,就要蜂拥而上,君无极挥手止了。   “青儿这是,要弑主?”君无极的话音里不带一丝惊惧,他笃定了这个小暗卫不会伤自己分毫,语气中反而带了些雀跃。   他倒是要看看,青翎这是想要干什么。   青翎执剑的手微微颤抖,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剑会指向他心中的神明。   可想到那个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每日里哭哑了嗓子,筋疲力尽陷入沉睡的小东西。   青翎受不了这样的煎熬。   “主上,王爷的孩子,不能有一个暗卫的父亲对吗?”青翎颤声问了一句,脸上犹挂着泪痕。   君无极对这个问题烦躁透了,不耐烦地说了句,“既然明白,又何须再问!”   他本就不想要孩子,偏这人命也不要,非要生,若是换做旁人,他是绝对不会心软的。   现在孩子生出来了,青翎便该还是那个心里只装着自己的小暗卫。   君无极自己都未曾发现,他其实,已经很少惦记着那个同他的小暗卫有着一般容貌的孪生哥哥了。   不等君无极打发人走,青翎已经将剑转了方向,“主上,王妃从未善待睿儿,我杀了她,您给睿儿换个母妃,好不好!”   张嫣嫣眼见着锋利的剑刃转向自己,“啊!”凄厉的尖叫声响彻整个王府,张嫣嫣脸色煞白,吓地花容失色。   青翎的剑堪堪刺破张嫣嫣胸前的衣物,自己已经被主上当胸一掌,掀翻在地。   泛着寒光的剑“铛啷”落地,发出喑哑的悲鸣,青翎捂着胸口仰倒在地,脖子上架着两把利剑。   无所谓的,他今日本就是为了求死。 第八十九章你的生死,由我掌控(中)回忆章,虐   寻死这种懦弱的事,若是叫哥哥知道了,定然又是一顿好打,可他现下真是无路可走了。   这一剑刺出去,不管能不能得手,终归主上不会再放任王妃薄待睿儿,至于他自己,行刺主母,是死罪,他明白的。   青翎闭上眼睛,等着被处决,耳畔却只响起主上一句:“严加看管。”他睁开眼看见主上抱着王妃进了内殿,很快,有大夫急急忙忙地进去。   张嫣嫣其实没受什么伤,君无极拦的及时,只堪堪划破点皮肉。可这百年不遇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   说起来还真要谢谢青翎那个傻子,这一剑,倒是叫王爷抱了一回她。窝在君无极怀里时,张嫣嫣心神荡漾,是的,她不满足于只有一个王妃的虚名,这样高大伟岸的男子,该是她一个人的。   张嫣嫣捂着胸前的伤口,佯装轻咳一声,柔柔弱弱地开口,“咳咳,王爷,妾身好疼!”   君无极刚刚交代了大夫要守口如瓶,那厢就听着张嫣嫣矫揉造作的声音,回过头撇了一眼,挂着泪痕的女人,眼中寒忙毕现,直叫张嫣嫣打了个冷颤。   “王爷?”张嫣嫣又放软了嗓子询问出声。   “今日之事,不可传出去半个字!”君无极不带表情地冷声吩咐。   “大夫说了,只是破了点皮,擦两日药,不会留疤。”说这话时,君无极看也不曾看一眼他的王妃。   张嫣嫣这才明白,方才她的夫君急匆匆抱着她进内殿,不是因为担心她,而是因为,若是她有什么闪失,他保不住他的小暗卫。   看着君无极转身离开的背影,张嫣嫣的指甲深陷掌心。   ……   行至殿门,君无极又转身吩咐跟在身后的大夫,“你去青翎屋里等着。”   “啊?”大夫不明所以,那个小暗卫不是前几日已经康复了?不过瞧着君无极明显不善的脸色,还是选择闭嘴,行至前厅,瞧见被侍卫押着跪在地上的青翎,“咦”了一声,摇摇头,当作什么也没看见,背着药箱轻车熟路地往青翎屋里去。   君无极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挥手让侍卫退下,偌大的厅里,只剩下一站一跪的两个人。   “知道错了吗?”冷漠的声音夹杂了万分的怒气,让青翎有些瑟缩,可他既已豁出去了,便没有回头路了,冲着君无极磕了个头,只道了句,“刺杀主母,属下该死!”   他说他该死,却是没说自己错了,君无极气极,一脚将人踹翻。   死十个张嫣嫣君无极都不在意,可不能有一个是死在青翎手上的。   青翎吐出一口血,却仍是爬起来跪好,“属下该死!”   “好,很好!你是该死!”   “来人,把本王的鞭子取来!”   青翎仍是没有抬头,直到被主上携了十成功力的一鞭掀翻在地,鞭痕从右肩划到后腰,几可见骨。   “现在知道错了吗?”   青翎只是闷哼了一声,仍是没有开口,继续跪好。君无极再不留情,一鞭一鞭落在青翎后背,腰腿,直到人再也跪不住,晕倒在地。   君无极丢了鞭子,手有些颤抖。认个错就这么难?   只要青翎认错,他可以轻罚的。在场众人已经被他下令禁言,今天的事,半个字也不会传出去。可青翎偏要跟他犟。   君无极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弯腰将昏迷的人从地上抱起。   大夫在屋里等了一个多时辰,见着被抱回来已经血肉模糊的青翎,指着君无极就要开骂。但是他怂,还没开口,就叫君无极一个眼神吓回去了!嘀嘀咕咕半天要不是看在有点亲戚关系,才不管他康王府的事。   “治好他!”君无极打断大夫的嘀嘀咕咕。   大夫正撕着青翎已经黏在后背的衣服,闻言顿了手,“您这老这样,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他啊!”   “生下孩子,已经伤了他的元气,这又一而再地重伤,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一命呜呼啦!”大夫怪叫一声,惹的君无极心烦,“治不好就要你的命!”   一句话成功叫聒噪的大夫闭上了嘴,专心给人治伤。   换了四五盆的血水,倒了十多瓶接续筋骨的伤药才叫青翎那一身骇人的伤口收敛了些。   “伤口每天都要换药直到结痂脱落,我再开两幅药,一日两次,给他调理调理,不过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滚吧!”大夫话没说完就被君无极打断。瞪着眼睛深吸了口气。   卸磨杀驴啊卸磨杀驴,大夫背着药箱气呼呼地走了。   君无极坐在床前直皱眉头。   青翎昏睡了一日一夜仍是未醒。入夜,君无极离开了一会儿,却是抱了君睿来,将孩子放在里侧,自己脱了外衣,躺在外侧。   许是父子连心,夜里君睿哭了两声,趴在床上昏睡了许久不见动静的人睁开了眼,望着闭着眼睛嚎啕大哭的婴孩不知所措。待反应过来,孩子已经被人抱起来。   “为什么?”青翎实在不能理解如今这个状况。主上何以大发慈悲将孩子抱了来?   “你要是醒不过来了,便让孩子送你一程!”明明出发点是关心,说出口的话仍是伤人。可青翎不在意,他只想见见孩子。   “主上,让我抱抱他好不好,求您!”热泪在眼眶里打转,可青翎连起身都做不到。   君无极嗤笑一声,“你抱的了?”手下却是小心地将重新熟睡的婴儿放到了青翎身边。   青翎贪婪地盯着孩子不愿意合眼,直到天色将明,终于抵不住伤痛和倦意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床铺里侧已经没了孩子踪迹,青翎焦急地想要爬起来找孩子。   “趴着别动!”青翎叫这一声吓得不敢动弹。   “再不听本王的话,以后也别想见睿儿。”君无极如今很清楚地知道怎么让青翎乖顺。   果然,闻言,青翎老老实实趴好。心里却是疑惑重重。   “睿儿我重新安排了人照看,原先那几个已经被处死了。”君无极低头看着手里的公文,间或撇了一眼榻上的人。   …… 第九十章你的生死,由我掌控(下)回忆章,虐   君无极重新安排了奶娘,丫鬟,将君睿安排到了王府外的别院,却仍然是挂在张嫣嫣的名下,因为这样,睿儿就是嫡子了,他所有的一切,今后都是这个孩子的,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也许是因为,这是他第一个孩子吧。   君无极从前以为自己是不想要孩子的,可当这个小小的软软的奶娃娃躺在他怀里的时候,他竟意外地觉得心安。   青翎的伤又养了许多时日,渐渐康复,可以下床了,他想去看孩子,可主上丝毫不松口,除开那日夜里瞧了会孩子,这月余,他是一眼也未得见。主上还是那句话:要听话。   刺杀王妃的事虽然被君无极压下去了,王府众人三缄其口,但为了安抚张嫣嫣,君无极撤了青翎的暗卫之职,将人养在后院里。   青翎如同君无极要求的一般,很听话,每日只等在屋里,等他的主上来看他。若是不来,他便听话地吃饭,睡觉,若是来了,他乖顺地侍寝,然后求主上,让他见一眼孩子。   求十次,也许有一两次能成功的。   为着那十之一二的机会,青翎竭尽所能。   久而久之,君无极觉察到了青翎的不正常,太听话了。   就像个提线木偶。这不是他想要的样子。君无极觉得如今的青翎已经不是他喜欢的样子了。可细细想,他原本就不是喜欢的这个人不是吗,他喜欢的是青翎的哥哥,青墨。一直都是,不是吗。   青翎只是个替身啊!他为什么对一个替身这样上心?   君无极越来越少地去找青翎,他觉得自己该把更多的精力花在对付君无忧这件事上。只要太子倒台,青墨便是他的了。   父皇除了他和君无忧这两个儿子,没有别的太子人选了。那个早已经养废的六皇子?这君国上下,就没有人会承认君无言的身份,不足为惧!   君无极每日忙着联络朝臣,刻意忘记青翎的存在。   青翎每日趴在窗口等着,主上不来,他连那十之一二的机会都没有。青翎开始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睡,抱着被子枯坐到天明,然后看着没有一点动静的门口睡着。   茶饭不思,日渐消瘦,青翎又想起主上说,若是他不听话,便再不让他见孩子,青翎感到深深的恐惧,他开始拼了命地往嘴里塞饭菜,又一口口吐出来,脸色愈发的憔悴,但终究养回来了几两肉。   君无极仍是没有出现。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睿儿周岁那日,青翎终于得了特赦,远远地站在院门口看着脸色红润的小娃娃趴在红色的绸布上扒拉着面前的笔墨、金银……   青翎捂着嘴,失声痛哭。   ……   原以为,这一生,便要如此度过,青翎觉得自己活得就像个深闺怨妇,绝望,但更无助。他却忘了,他的主上,眼睛一直在盯着太子之位。   君无极同太子斗了十多年,一直落在下风,终于,让他发现了君无忧致命的弱点。   太子君无忧,同他的伴读柳云飞,竟有私情。   君无忧一直瞒的很好,但喜欢一个人,偶尔一个表情,也是会泄露心中所想,君无忧在外面想来隐藏的很好,但私下里,却会在不经意间,流露爱意。   御史中丞方凛之,明面上是太子一党,实际上,却是君无极手里最大的王牌。   当方凛之将君无忧的秘密告知君无极的时候,君无极大笑三声。父皇本就忌惮柳相,眼下太子竟然同柳丞相的长子有私情,天助我也。   更让君无极意想不到的是,风国神秘的凤临王竟也在这时出现,要与他联盟,将君无忧拉下太子之位。   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一切都进展地很顺利,事情捅到父皇那里,君无忧果真没叫他失望,皇位和柳云飞,他竟说,他要柳云飞!   哈!哈哈!君无极笑他愚蠢,江山都不要,只愿一人心?可心里竟是隐隐有些艳羡的。   从小母妃就抱怨,自己家世样貌哪里比不上皇后,凭什么她的儿子就连当太子的机会都没有,君无忧什么都不用做,一出生,就是太子!   在丽妃这样的熏陶下,君无极也一直愤愤不平,凭什么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是君无忧的,他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连暗卫,都是君无忧剩下的才是他的。   现在好了,只肖他再推波助澜一下,君无忧就完了。   君无极听了凤临王的提议,着方凛之误导君无忧,父皇为了断了他的念想,意欲诬陷柳丞相谋反,诛杀柳氏一门。   君无忧星夜点兵,欲控制皇城,以免忠臣遭受迫害。   方凛之趁机又去御前告太子谋反。   君无忧带兵进宫,坐实了谋反的罪名。互相误会,君臣父子,断了情分……   ……   君无极同太子争了十多年,没想到最后竟然如此轻易便除了心头的这根刺,君无极有些恍然。很快又振作起来,青墨,太子的暗一,他就要得到他了。   君无忧临行前,嘱咐青墨,暗卫一十六人,尽全力护柳云飞周全。君无极派人半路截杀太子暗卫。   他不放心别人,给青翎下了死令,将青墨完好无损地带到他面前。   许多时日未见的主上,忽然来见自己还下了这样的命令,青翎怔了许久,心里酸楚,不是滋味,可哥哥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睿儿之外,他唯一的亲人,他也理当要去救他的。   落日的余晖映地满地鲜红似火,青翎到的时候,太子一十六名暗卫,只剩下青墨一人还是站着的,瞧见青翎,只轻轻一笑,他脸上剑痕骇人,青翎却是不怕,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哥?”   “我知道,你来做什么。打得过我的话,我就跟你走,如何?”青墨说的一派轻松,仿佛只是一场寻常的切磋。   青翎想着,让哥哥同自己回去,也总好过让他死在这里。   时隔多年,兄弟俩因为这样的理由,又一次交手。青墨却直直撞上了青翎的剑。   青翎知道,即使哥哥现下重伤,可他荒废了许久的武艺,其实不是哥哥的对手,可哥哥对他说,“若能放手,便不要执着。”他忽然想起,哥哥最后一次去王府找他,说过:若有朝一日,我们兄弟各为其主,必须刀剑相向,不要留情。   可现在呢,哥哥他,选择自己去死。   这世上,原来只有他嫡亲的哥哥是真的在意他的。   可他哥哥不知道,不能把他带回去,主上岂会放过他。   ……   “你杀了他?”君无极掐住青翎的咽喉,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叫青翎心生恐惧,他张着嘴,却因为咽喉见的力量,无法出声。   若是就这样被主上杀死,也无所谓的。   主上不爱他,哥哥不要他了,孩子,他见不到,活着,一丝光亮也瞧不见,还不如死了干脆。   青翎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的临幸。喉间的窒息感却忽然消失。   “没关系,他死了,还有你呢。”君无极如从前一般搂着他,动作轻柔,语气和缓,仿佛刚才的杀意不曾涌现。   青翎又被关在原先的屋子里,还好,这次,没有锁链束缚手脚。只是每日的饭菜里,都下了软骨散,他连走出屋子的力气都没有。   君无极每晚都来找他,抱着他,叫着“青墨”。   青翎觉得,自己真的可以死心了。   原来放弃爱他,也没有那么难,只是心变得空空荡荡的,仅此而已。   可他低估了君无极的手段。   半个月,君无极全然把他当成了哥哥,这比对他用刑更让他痛苦。每一日,都是折磨。   青翎想要逃避,君无极不给他机会。   夜里,君无极把青翎带进一间暗室,脱了他的上衣,抚着他右肩的烙印自言自语,“只有这一处不像了。”   青翎意识到什么,绷紧了身体想要后退,可没什么气力的身体逃不脱君无极的桎梏。   “主上,不要!”青翎哑着嗓子,哀哀地恳求,天知道他为了成为主上的暗卫,付出了多少。   从前哥哥说,会想办法让他离开暗卫营,像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可他不愿啊,他就想成为这个人的暗卫。   右肩上,那象征着主上暗卫身份的烙印,是他过去所有的努力啊,现在,主上要亲手毁了他?   烧红的铁片靠近皮肤时的灼热痛感抵不上心里的绝望,青翎咬着舌没有出声,人却是晕死过去了。   再醒来时,右肩的伤已经妥善处理过,而胸口,多了一个新的烙印。   太子暗卫的烙印在胸口,皇子暗卫的烙印在右肩。   不得不说,主上他,还真是幼稚的像个孩子。青翎想笑两声,却有泪水夺眶而出。君无极晚上来看他,心情很好,说要恢复他暗卫统领的职位,等伤一好,就回去任职。   是啊,他哥哥是太子的暗卫统领啊,主上要他完完全全成为哥哥的替代品……   青翎终于受不了折磨,趁着没人,用吃饭的筷子扎进自己胸膛,第一下扎的不深,他用没什么力气的右手使劲将筷子往里推。   他运气不好,动静太大,引来了守卫,还是被救活了。   醒来时,他看着他主上猩红着一双眼对他说:“你的生死,由我掌控。”   …… 第九十一章相见   醒来时,他看着他主上猩红着一双眼对他说:“你的生死,由我掌控。”   那样掌控一切的语气令人生畏,可青翎前胸后背,细密的疼,让他无法正常地思考,看着君无极的眼神还透着些茫然。   “你怎么可以死呢,你要是死了,我就让那个孩子去陪你,青儿,你要乖,知道吗?”君无极见着人没有反应,蹲下身子,趴在床前,轻声的警告。   看着青翎惊惧的双眼,君无极放心了,有睿儿在,青儿不会死了。   这些日子,君无极与其说因为青墨的死而痛苦,不如说无措更为贴切,他其实并不如何伤心,一个从未得到过的幻影,在经年累月的追逐中成了他心底的执念。   似乎得到青墨,便完成了一件夙愿。   可青墨不在了,他要怎么实现这个夙愿呢?   把青翎完完全全地变成青墨,这是君无极想到的办法。他告诉自己,也告诉青翎,你是青墨。他把属于青翎的痕迹全部抹杀,替换成青墨的,那夜他看着昏睡中的青翎胸口处被他强加的太子暗卫的印记,十分欣喜。   青墨终于是他的了。   可第二日,便有守卫来报,青翎自戕。   君无极瞧着青翎胸口那处毫不规整的血窟窿,前所未有的恐惧。   大夫说可能救不回来了。   怎么可能呢!青儿怎么会死呢?青儿怎么能死呢。他去找母妃,请了宫里的太医,一日一夜的功夫,终是把人救活了。   他想,比起青墨,他是更想留住青翎的。   ……“山,与。氵,夕”   “王爷!”侍卫焦急的呼唤打断君无极的思绪。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他曾经有很多机会可以重头开始,可他一次也没有抓住。   若是从那时认清自己的心,待青儿好一些,又何至于走到后来的境地。   “何事?”君无极转过身,不让人见着他此刻脸上的泪痕,他的脆弱,只有青儿可以看见。   “青……青公子他……跑了。”来报的守卫,跪在地上,说的磕磕巴巴。   “什么!”盛怒之下的君无极一声怒喝,吓的守卫缩着脑袋装乌龟。   “王爷息怒!”为了自己的性命,守卫还是伸出脑袋磕在地上,解释道,“属下等人一直守在外面,可青公子忽然一声惊呼,属下怕有什么意外,赶紧冲进去看,可……”   半个时辰前。   小宝抱着吃的圆滚滚的肚子回了屋,见爹爹皱着眉望着眼前的一碗鸡肉粥,“爹爹,这不是你最喜欢的粥嘛,你怎么都不开心?”小宝一蹦一蹦地朝爹爹怀里撞,头顶的小揪揪一晃一晃,煞是可爱。   小五接住蹿过来的小娃娃,把人搂进怀里,亲亲娃娃脑袋后面的发旋儿,眼珠子转了转,“小宝是不是很想哥哥?”   小宝像小鸡啄米一般地疯狂点头。   “那我们去找哥哥!”小五贴着娃娃的耳朵耳语几句,娃娃笑嘻嘻地点头,“好。”   父子两人酝酿了一会儿,相视一眼,点了点头,小宝往地上一蹲,“爹爹,宝宝肚子好疼!”   “唔啊啊啊……”哭的很像那么一回事。   “小宝!”小五扯开嗓子惊呼一声,“快来人!”   “青公子?”一个倒霉的守卫闻声而至。   为什么说他倒霉呢?因为他一进门,刚说了三个字,就被躲在门后的小五砸晕了……   “爹爹,宝宝装的像不像!”小宝仰着小脸,笑嘻嘻地邀功,小五走过去摸摸小宝脑袋,“干的好!”又去探了探被他砸晕的守卫鼻息,确认了人只是晕过去,并无性命之忧便放下心来,然后叹口气,“对不住了兄弟。”   小五三两下把人外衣扒下来换上,算他运气不错,这个守卫身形同他差不多。   小五将小宝抱到怀里,小宝立刻很配合地苦着脸哼哼唧唧,“肚肚痛!”小五险些笑出来,努力克制住笑意板着脸模仿方才那守卫的声音,“小少爷,属下带你去找大夫。”   一路低头弯腰佯装关心着怀中的小宝,小五竟然成功地躲过一众守卫出了这宅子。   出来之后,小五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这样顺利?不得不说,如今君无极身边这些人,除了那个陌白,还真的都不怎么样,也太没用了!   等到小五已经抱着娃娃出去约有一炷香功夫,门外的守卫才觉出异常:小少爷病了,不是应该去请大夫,然后禀告王爷吗,怎么把人抱走了?   等到冲进屋去,只见到方才冲进去的兄弟被扒的只剩中衣躺在地上。   将人唤醒,众人面面相觑,看丢了王爷看的比命重的青公子,他们还能活吗?   ……   “一群废物,本王养你们有什么用!”君无极气急败坏,又拍碎了屋里的桌子。他从青翎屋里出来,又加派了人手去寻睿儿下落,这才多久功夫,这群人居然能把虚弱成那样的青翎看丢了。   “去找!”君无极胸口剧烈的起伏昭示着内心巨大的波澜,如今的青儿面对他,永远都是在跑。   小五跑出了大门,才知道这宅子仍是当初君无极化名“王郡”时带他住过的地方,地段倒是不错,正处在大街上。可惜了,离雁石山也是真远。   小五虽然急于找寻君睿踪迹,可也知道他如今这模样,怕是还没回到雁石山,就晕倒在半路了。何况他还有小宝要顾着,可千万不能有闪失。打听了这街上最好的医馆便是城东的“致和堂”,小五立马抱起小宝,准备去整几副补气益血的药灌下去恢复些体力,好赶紧去找睿儿。   此前小五动了肝火,吐了血,身体虚的厉害,走也走不快,又要避着君无极耳目,父子两人行的极慢。   薄暮时分才找到了“致和堂”的大门。   “掌柜的,劳烦照这个方子,给我抓两幅药,现煮,好了便端来与我,多谢。”小五声音虚弱中透着些温润,平凡无奇的声调,里间却有人打翻了药碗。   一道蓝色的身影掀开门帘,两双眼睛撞见彼此眼中的惊喜…… 第九十二章你会治好爹爹的,对不对   “大伯!”兄弟俩还愣着未开口,小宝已经朝着蓝色长衫的人伸出了胳膊要抱抱。   青墨蹲下身子接住直直朝自己冲过来的小娃娃,“又重了点,看来你爹把你养的不错啊!”抱着小侄子,青墨脸上经年不化的寒冰都消融了,带着盈盈的笑意。   风子云从人身后出来,语气都透着点酸,“阿墨,你能不能对我也这样笑,我明明和小宝一样可爱!”   “老不羞!老不羞!”小宝在青墨身上拍着小手冲风子云做鬼脸!   “张小宝,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风子云板着脸佯装生气,手却伸向小宝的嘎吱窝去挠小娃娃的痒,小娃娃“嘎嘎嘎”地笑着,脑袋往青墨脖子后边藏。嘴里喊着,“风叔叔,风叔叔!”   “算你识相!”风子云点点小宝的鼻子,把娃娃从青墨身上接过来,“想我了没有?”   “有啊有啊!想风叔叔做的糖!”   在风子云变脸之前又加了句,“但是更想风叔叔啊,比想大伯还要想!”一边说着,一边还朝着青墨眨眼睛。   青墨忍着笑,没有拆台。小五在一边腹诽,这个小墙头草。   风子云被小宝哄的眉开眼笑,不过也没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   “来,乖小宝,告诉风叔叔,老不羞,是谁教你的!”风子云眼睛闪着精光,诱哄着小娃娃。   “就是……”   “哎呀,大嫂!”趁着小宝还没卖掉他,小五捂着脑袋装晕,“我头疼,快给我切切脉!”   “装!再装!”风子云朝小五翻了个白眼,“我给你的药至少还能吃一个月。”   小五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的事儿,不想让哥哥和风子云为他担心,想打哈哈混过去,小宝却转向风子云,苦着张脸,“风叔叔,爹爹的药快吃完了。”   ……   “怎么回事?”青墨一听,料想弟弟定是出了什么事。风子云也一脸关切的瞧着小五。   “没有,没有,我能有什么事……”   “这位小哥,不好意思,您的方子里有一味药咱们医馆里没有,您要是不着急,就明早再过来。”抓药的小师傅拿着方才小五递过去的药方,殷勤地询问。   “那就不用了,不用了。”小五赶紧回了小师傅,要去拿回药方。   “我看看什么方子,竟有这致和堂都没有的药材。”小五的手落了空,药方已叫风子云拿在了手里。   风子云看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去,弯腰将小宝放到地上,“这是怎么回事?”   这药方是风子云两年前精心为小五拟的,为的就是防止哪日,他若不在,小五忽然出事应急用的。正因是应急的方子,有几位药比较霸道,他嘱咐过小五,轻易不要动用。   现如今,小五既用了这方子,想来是身体出了意外。   还不等小五想到理由搪塞过去,腕脉已叫风子云捉住,小五企图挣开,双肩叫他哥按住了。   “进屋去!”风子云略搭了下脉,皱着眉让青墨把人拉进了屋。   ……   “这个吃了!”风子云进了屋便从药箱里拿了丸药递给小五。   小五哪里还敢贫嘴,接过来就吞了,苦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小宝瞧着爹爹那样,自己用小手捂着眼睛,太惨了,不忍心看。   青墨递了杯水过去,小五一口干了!“这什么药啊,太苦了!”小五觉得舌头都要麻掉了。   “江湖人称,十全大补丸!”不等风子云开口解释,青墨已经介绍完了。   “唉,对了!”风子云点头称是!   小五无语凝噎,他嫂子真不是江湖骗子?   “放心吧,真材实料!”风子云看出了小五的想法,敲了一下人的脑袋。   小五还想说点什么,丹田间已经感受到一股暖意,忙吐纳调息,将药力吸收。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去,小五已经感觉好了许多,气力都恢复了不少。   这神医啊,就是神医,“大嫂,你太厉害了!”   虽然这句大嫂叫的风子云身心舒畅,但他到底没忘了问正事,“现在来说说,你怎么回事?”   “没,没事啊。”小五眼神闪烁,不敢去看面前的兄嫂二人。   青墨板着脸不说话,把小宝抱起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因为君无极?”   “哥,哥?”小五支支吾吾不敢去答话,他原以为哥哥刚回来,定是不会知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的,本想着搪塞过去,谁承想,他哥竟是一语道破。   “除了他,谁能伤你如此!”青墨眼里有着痛惜,他这个弟弟,用情太深,当初把君无极从心里剜出去,那是用了命的。如今,却是又搅到了一起。   “哥,我只是……只是……这些时日发生了太多事,你放心,我不会重蹈覆辙的。”小五小声安抚着青墨,他知道的,哥哥都是为他好。   “小五,我说过,你的身子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千万不可忧思过度。我给你的药,每日只得一粒,不可多吃,原本还有至少一月的量,可小宝说,已经快要没有了,你说,你到底怎么照顾自己的。”风子云难得如此正经,却是为了教训小五。   小五低头听训,不敢回嘴,他都不敢说,他还经常忘记吃……   ……   “没事!这不是有大嫂你吗!”沉默片刻,小五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我又不是神仙!”   “你再这样下去,活不到一年!”风子云急了,为了治小五,他已经耗尽了毕生所学,却一直是在续命而已,原本踏踏实实,至少还有五年时光,他也在不停地探寻新的技艺,新的方子,铆足了劲儿想治好小五,这可是阿墨的弟弟啊。   可方才一搭脉,短短数月而已,小五的脉象却是衰败到了如风中落叶一般,几近干涸的生命,让风子云不得不慌,他怕,怕他救不回小五。   小宝听不明白,坐在青墨怀里仰着头,瞪着两只大眼睛瞧着爹爹和风叔叔。   “风叔叔,你会治好爹爹的,对不对?”在小宝有限的认知里,风叔叔是无所不能的,要是爹爹睡了很久都不醒,只有风叔叔可以把爹爹叫醒。   还会给他做好吃的“糖”,吃完,小宝的身体就会变得好一点,爹爹就会很高兴。   …… 第九十三章我知道,我是神医嘛!   面对小宝满是期冀的眼神,风子云哪里能说出治不好的话。可他是个大夫,能治病救人,却不能逆天改命。   “当然了,风叔叔最厉害了,小宝放心,爹爹没事的!”小五说的斩钉截铁,安抚着小娃娃。风子云翻了个白眼,青墨盯着小五,蹙眉不语,瞧的小五心虚。   气氛忽然尴尬,小五正想着如何缓和一下,忽然寂静的屋里想起几声,“唔~唔~”的闷哼声。小五左右张望,小宝也转着脑袋寻找声源。   “妈呀!”小五忽然惊叫一声,然后快速上前捂住正准备转头的小娃娃的眼睛。“这什么东西!”   此时天色将暗,屋内烛火又不甚通明,是以方才只顾着叙旧的小五没注意青墨身后的床榻上,躺着个全身裹的白布的……人?   帘幔恰好挡住了脸,瞧不见模样,只有一身的白布甚是醒目,瞧着,应该是个人吧。而白布之上,还插着数百根银针……   “鬼叫什么!”风子云给了小五一个少见多怪的眼神,起身朝那人走去,行至榻前,右手一挥,从脚底往上,银针犹如自己有生命一般跟着风子云的掌风而起,然后小五听着他大嫂那十分欠揍的嗓音幸灾乐祸地道,“疼吧!没事儿,不疼怎么治病呢?”   尽管风子云此刻是背对着小五的,但也不难想象那个疯子此时脸上挂着的灿烂笑容。   变态啊变态。   小五走上前去想看看哪里来的倒霉蛋,居然落到了他大嫂手里。“大嫂,你又研究什么新的医术啊。”小五凑上面去,探出脑袋。   “呀!”又是一声惊呼,这怎么连脸都给包上了……   “小五哥,是我!”熟悉的声音让小五眼前一亮,仔细瞧了瞧,带着些不确定问,“花花?”   “是我!”   “你怎么在这?”小五激动地想把人扶起来好好问问情况,伸出手,却没地方下手……   “大嫂?这……”小五只能朝风子云递过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他全身都是伤,你可别动他。”风子云将小五拽到一边,小宝又钻出来趴到床边,“娘亲,你在跟我们玩游戏吗,裹成这样暖和吗?”   “小宝,过来,别动花花!”小五见着小娃娃的爪子就要伸向花月的胳膊,忙把小娃娃拽到自己怀里。   风子云松口气,“我行了一天的针,险些叫你们毁了。”   “花花,你怎么伤成这样了?睿儿呢,有没有跟你在一起。”小五一连两个问题,很是焦急,花月张口欲答,门口适时响起君睿的稚嫩却不失稳重的声音,“风叔叔,药煎好了,现在可以给小月哥哥喝了吗?”   君睿专注地端着手里的药碗,用胳膊抵开了房门,并没有注意到屋内的情况。   “睿儿!”忽然见着儿子,小五大喜过望,松开小宝就要去抱君睿。小宝见着哥哥,也小跑过去要抱。   “爹爹!小宝!”君睿抬头瞧见几日未见的爹爹和弟弟,亦是笑的灿烂,却是后退一步,躲开了两人的拥抱,将手里的药碗护的稳当。   “爹爹,这是风叔叔给小月哥哥开的药,熬了半日了,不能洒了,还得掐着时辰喝,早了或者晚了都没有药效。”君睿解释一番,他其实也很想抱抱爹爹和弟弟的。   “那快端过去,快端过去!”小五拉着小宝侧身让开,让君睿赶紧送药。   小宝对于这片刻功夫已经被人拉来拉去数次,表示极度的不满,嘟着嘴,“哥哥抱!”   君睿已经走到花月床边,听木林森着弟弟委屈的嗓音,回过头,给了小宝一个安抚的笑,“等下哥哥就抱你好不好,小月哥哥生病了,很疼很疼,要吃药才能快点好起来。”   闻言,方才还鼓着腮帮子的小娃娃立刻冲回床边,“娘亲你生病了吗,那你乖乖吃药,吃了药才能好的快!”   风子云试了试药的温度,对君睿点点头,“现在可以喂他了,先喂一半,半个时辰后,若一切正常,再喂另一半。”   君睿点点头,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给花月喂药,小宝凑在一边时不时吹着两口气,嘴里念叨着,“娘亲不烫!”   三个大人站在一边,瞧着两个孩子上演一出“父慈子孝”。   花月已经躺了五天,起初君睿腿上的伤也不好走动,都是外面的小师傅煎好药送进来,今日刚好君睿的腿伤基本无碍,又恰好今日起,风子云换了方子,用的药十分霸道且奇特,不放心交由别人去煎,君睿便揽下了这活计,在药盅旁守了半日,一步也未曾离开,这才有了这碗药。   趁着两个孩子喂药的功夫,青墨同小五讲了这几日发生的事,小五对兄嫂二人感激更甚。   “行了,你好好活着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了!”小五这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青墨哪里瞧不出他心里想什么。“兄弟之间,无须言谢。”   “跟嫂子也不用客气!”风子云非常合时宜地打破了这充满感动的氛围。   ……   一个时辰后,一碗药终于分两次全部喂完。花月并未出现不适的症状,风子云悄悄松口气,这次用药十分冒险,但又不得不为。他既知晓了花月同小五的关系,自是抱着将人完全治好的心思去救,可花月身上有两大顽疾。   一是落胎留下的病根。   二是被化功散强行散去的内力。   加上此次满身的外伤,想要活命容易,要活得长久,就必得兵行险着,他不想花月以后变成小五这样,需要常年累月地靠药物维持生命。   只是这些,他谁也没有说,对青墨,也只是说,这人,他能救。   此时,药已喂完,风子云搭了花月的脉,确认无碍,才又拿了银针扎进花月脚底的“涌泉穴”,花月吃痛,本能地想要挣动,“不能动!忍住!”风子云万分认真地交代。   花月凭着强大的毅力忍住了这全身碎骨一般的痛。   半柱香过去,花月同风子云皆是大汗淋漓。风子云收回针,语气轻松,“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花月闭上眼略感受了下,再睁开时,满是惊喜,张口欲言。   “我知道,我是神医嘛!不用夸我!”风子云依然笑的很欠揍。   …… 第九十四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青墨适时地递上一杯热茶,风子云就着青墨的手一饮而尽,这恩爱的样子,小五都没眼看。   转着脑袋看看屋顶,看看桌椅,待青墨替风子云将额前的汗擦干净,小五才开口问道,“大嫂,你对花花做了什么啊?”   这视线转到榻上,又瞧着自己大儿子十分殷勤地替一动不能动的花月替换身上的纱布,顿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腐的味道,这儿子是他的没错吧,他也虚弱着呢……   算了,念在花花是他认的弟弟,念在花花是为了睿儿受的伤,这个亏,他吃了!   “什么做了什么!小孩子别乱说话!”风子云朝青墨身边靠近了些,免得小五那句问话太惹人遐想。   ……   “听说当时是你救了他?”风子云指着床上的花月问小五,很快又皱起眉头一脸嫌弃道,“你从哪儿找的赤脚大夫给他看的,留了一身的病根!”   小五张着嘴愣了一会,然后十分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才回答,“我给他吃了你给我的药!”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这药很金贵,可以起死回生。”小五说话的时候微微仰着头,神情专注,似乎在回忆当初风子云那副骄傲自满的欠揍样。   风子云:……   他刚才说的话能收回吗!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是他的药的问题,起死回生同包治百病还是有区别的!   想也知道当初花月伤势多重,可小五竟然没给人请大夫!至于抠成这样?   风子云还想问两句,那边已经被君睿换好了身上纱布的花月先开了口,“大嫂,这事不怪小五哥,当初我自有我不能找大夫的缘由。”   “况且当时的药也救了我一命,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大嫂的药,大嫂果然厉害。”花月将风子云吹捧一番,成功替小五解了围。   风子云又叹口气,“可你这身子到底是拖垮了,谁那么恶毒给你灌的如此烈性的散功散,这不仅是要废你内力,简直是想要你的命,内功尽散,筋脉阻滞,稍有不慎,心脉受损,便回天无力。”   风子云说的义愤填膺,身为大夫,最见不得江湖中人这等手段,偏偏又叫他一而再地遇上。   花月沉默半晌,只说了,“没什么,仇家罢了。”   君睿感受到花月瞬间低迷的情绪,握着人的手叫了了“小月哥哥”,花月才敛了悲伤,对着君睿安抚一笑。   风子云大概知晓了花月该是有着不为人道的伤痛过往,便也不再追究,只稍稍讲了下病情,“方才那碗药,我以龙吟草为引,彻底散了你体内因为化功散而郁结在筋脉中的真气,又以银针刺穴,打通了你部分受损的筋脉,原先那身内力虽散的干净,但等你身体好了,便可以重新练回来。”   方才花月吐息之间,已经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现在闻言,更是欣喜,他不怕重来,只怕连重新开始都不能,“谢谢大嫂。”   花月此时仍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但心绪已放松不少。   可风子云踟蹰了一下,还是将另一件事一起说了。   “虽说玄隐族男子可以孕子,但到底非女儿之身,你此前因为重伤落胎,又没有好好调养,今后怕是不能有孕了。”风子云瞧着花月,脸上的痛色深重。   这世上能以男子之身为他人孕子的,莫不是爱惨了那人。他哥哥如是,君无言如是,小五如是。   可如今他告诉花月,他不能为心爱的人孕育孩子了,这是多残忍的事。   花月却只是微微一愣,然后淡然地开口,“无妨,我本来也不喜欢男人。”   可在没人看见的地方,花月放在床榻里侧的左手紧握成拳。那一团没成型的血肉从身体里剥离时那种仿佛撕裂灵魂的痛,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花花还能恢复就是好消息,接下来好好休息就是了。”小五提高了嗓音打哈哈,冲淡了这满屋子悲伤的气息。   他又何尝不难受,他也曾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失去过一个孩子,如今的他,同样羸弱到无法再受孕。   怅然若失,随即又嘲笑自己想的太多。过去的,都成了回忆,而他和君无极之间再也没有可能,做什么想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呢!   花月的伤在风子云的照料下恢复地很快,七日后拆了纱布,身上的伤口都已经收敛,君睿还大方地表示可以把父王教给他的功夫倾囊相授惹得花月感动的得地热泪盈眶……   风子云给了足够的银钱,“致和堂”药铺后面的几间屋子便成了几人暂时的栖身之地。   君睿忙着照顾花月,都忘了给他父王留些暗号,这忽然想起来这事,才有些犯愁,他总不能当着爹爹的面给父王传消息吧,那之前的那些,不全都露馅了?   正在君睿犯愁的时候,君无极在府里也着急上火。   青翎和两个孩子都没有下落,君无极无心过问其他任何事,青石山庄的贾仁义被方刺史抓了以后,他也懒得过问,只派了两个人跟着由方刺史押解进京。至于功劳是谁的,他反而丝毫不曾在意。今上同他,私怨甚深,也不会因为这个差事办好了就对他改观。   书房里,陌白低着头听着君无极发怒训斥,没有消息,他也没辙。   “去看看,怎么回事!”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之后,君无极察觉门口窸窸窣窣的走动声,吩咐陌白出去看看。   陌白头也未抬,低声应是。膝行后退,至门口方才起身。   拉开门见着个守卫在门口晃来晃去,抓耳挠腮,似乎十分纠结的模样。   “在门口鬼鬼祟祟做什么,想让王爷把你当细作处置了?”在下属面前,陌白自有一番威严。   守卫见着陌白,顿时放松下来。他正愁如何去向王爷禀告呢,“陌统领,您出来就太好了,属下实在不敢同王爷通报。”   “何事?”陌白蹙眉询问。   “陌统领,现下吧,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您要听哪个?”守卫略抬着头,问得小心翼翼。 第九十五章狼来了的故事我一天讲三遍!   在陌白要吃人的目光下,守卫很自觉地自己选了坏消息先说。暗忖着陌统领跟着王爷久了,连表情都变得吓人了……   “刚才方大人那边传了信,贾……贾仁义,跑了。”一句话,守卫的声音越说越低,说完头也不敢抬。   “什么!”陌白方才只是冷着脸瞧着眼前的守卫,现在却是激动地上前揪住守卫的衣襟。”青石山庄的叛国案已经折腾了许多时日,眼看着就要尘埃落定,贾仁义却跑了……王爷要如何向陛下交代。   小守卫吓的不敢言语。   陌白现在有些后悔,原以为方权办事牢靠,没成想竟在他眼皮底下让人跑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陌白现在终于知道这人为何在门口踟蹰许久不敢进去了。想了想还是他进去禀告吧,要是这个小守卫进去,指不定有没有命出来呢!   “下去吧,我进去说!”陌白松开守卫,到底是他手下的人,该护还是要护着的,谁让他是统领呢。   就在陌白转身的时候,愣了一会的守卫忽然叫住陌白,“陌统领,等等,还有个好消息呢!”   陌白脚下未停,出了这么大的事,再有什么好消息又有什么用。   守卫见陌白头也不回,焦急地喊出了声,“青公子有下落了!”   陌白刚准备推门进去送死,门“哄”地一声从里面开了,“再说一遍?”君无极站在门口,神色惊喜。   “青,青公子在,在致和堂。”冷不丁与王爷对视,小守卫说得磕磕巴巴。   “王爷,等等!”陌白见君无极一阵风似地往马厩去,连忙跟上去。“王爷,属下还有事禀告。”   有青翎的下落在前,陌白也就不慌张了,天大的事王爷都不在意,方才他怎么就没想到好消息是这个!   “路上说!”君无极牵了马一跃而上,丝毫不曾停歇,生怕晚一步,又失了青翎的消息。   陌白无奈,跨上另一匹马紧跟着君无极,“王爷,方大人把贾仁义看丢了。”关键时刻,只能把错推给方权了,反正陌白觉得本来就是这位凉州节度使无能,连个人犯都能丢。   “吁~”君无极猛地拉住缰绳,回头瞧了一眼陌白,却是没有发作,没什么事情,是比青翎重要的,只是这件事同样非同小可,若是处理不好,难保皇帝不会借题发挥,降罪于他。   只略略思索了片刻,君无极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丢给陌白,“所有人手,听你调遣,务必将人抓回来,生死不论!”   贾仁义既然要跑,那他就用一具尸体向皇帝复命好了,免得他湘南王蛰伏地久了,在天下人眼中,都快成了软弱可欺的代表了!   “是!”这样的君无极,让陌白忽地精神一震,这才是他当初追随的湘南之主。   这几年,君无极全副心思都花在了缅怀过去和无望寻找上,这次的事情倒是让他忽然之间想通一件事,若他不是当初只手可遮天的湘南王,拿什么去护妻儿周全?   幸好后两年为了方便找人,他私下培植了不少势力,如今的他已无心皇位,但普天之下,谁也不能阻止他找回青翎。   君无极一路疾驰,直朝着城中的“致和堂”策马扬鞭,略有些繁忙的街道,行人歪七八扭四处躲闪,嘴里骂骂咧咧,“哪里来的疯子!”君无极不管不顾……   与此同时,小五正捧了把瓜子,抱着小宝在院中晒太阳,风子云不知道哪里搞来的一张躺椅,小五悠哉悠哉地躺着,眼下他孩子也找着了,病情也控制住了,可不就是享受吗!   青墨同风子云在对面坐着,对小五这副“大爷”做派只能笑着叹气。忽然风子云脑子一转,朝着半眯着眼都快睡着了的小五吼了一句,“君无极来了!”   “砰!”小五身子一歪,直接倒地上了,幸好没忘记身上还有个小娃娃,胳膊垫在下面给护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风子云笑的前仰后合,毫无风度可言,青墨倒是没笑,不过也嘴角直抽抽。   “哎呀!爹爹,你要谋杀亲子啊!”小宝从小五臂弯钻出来,插着小腰,严正控诉。   “对不起,对不起,有没有摔疼啊!”小五忙爬起来把小娃娃拉近了,蹲下来仔仔细细查看了下,确认了没事才放心,站起身冲着风子云喊,“大嫂!玩笑不能这么开啊!”   风子云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捂着嘴半晌才发出声音,“我也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啊!”   “你怎么那么怕他啊!”   小五瞪着眼睛不说话,刚刚是真把他吓着了。   青墨拉拉风子云,“他在君无极身上吃的亏太多了,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青墨有些心疼弟弟,不过也不忍心责怪风子云,这个比自己还年长十岁的男子,其实骨子里就是个小孩子,喜欢恶作剧,心地却是很好的。   “哥!”小五见着哥哥只是轻言细语地说了一句,连责怪都没有,鼓着腮帮子生闷气,模样像极了小宝。   “好了好了,子云的性格你还不了解,他就是逗你玩玩,你真生气的话,哥哥给你道歉。”可以说是,很护短了。   小五不高兴,将躺椅扶好,抱着小宝重新躺上去,闭上眼睛不理人。   青墨对弟弟的孩子气也无能为力。又想起来有些事似乎弟弟还不知道,“小五,当初你伤的太重,好不容易救回来你说你要放下一切了,有些事,我便没有告诉半江瑟你。”   “啊?”小五对于各个忽然而来的严肃有些懵懵懂懂。然后在青墨的叙述了掌握了两条非常重要的信息。   其一,当初他生死不知的时候,君无极像死了爹一样天天在风子云的屋外哭;   其二,湘南大军四年前就没了,所以现在的君无极就是挂了个王爷的虚名。   “所以,现在的君无极,一点也不可怕?”问出这个问题,小五都觉得有些不真实,那可是君无极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君无极啊!   对面的两人没有回答小五的话,风子云只是瞧着小五身后,喊了一声,“君无极?”   “大嫂你别闹!狼来了的故事,我以前一天给小宝讲三遍,你就别逗我了!”   …… 第九十六章束手无策   “大嫂你别闹!狼来了的故事,我以前一天给小宝讲三遍,你就别逗我了!”小五朝天翻了个白眼。   当他傻的不成,一个当还能上两回?   “青儿!”   君无极方才下了马就冲进了“致和堂”,揪住一个抓药的小师傅就问,进了后院,一眼就瞧见了那个他挂念了许久的身影十分放松地躺在那儿,那是在他身边时不会有的姿态,君无极心里微痛,却抵不住重逢的喜悦,激动地唤了人的名字。   小五听着熟悉的声音,微微愣了一下,眼神依然没有转回来,就这么仰躺着剥着手里方才从地上扒拉回来掺了不少灰的瓜子,“大嫂啊,你这声音学的挺像的。”   “就是语气不太对。”在小五看来,君无极若是找到他,必然是怒不可遏地要把他抓回去关起来,哪里还有心思伪装深情。   “那你回头看看,也许是我眼花了。”风子云朝小五递了眼色,示意他转身。   “说的跟真……的一样!”   “砰!”小五又摔地上了。青墨想扶都没来得及,风子云闭上眼睛“嘶”了一声,看着的都觉得疼啊,幸好还记得护着小宝……   “青儿,你怎么样!”君无极立时上前把小五扶起来,关切地询问,被君无极握着手腕,小五有些僵硬,可想起方才哥哥的话,又觉得其实自己是不用怕君无极的,眼下两个孩子都在自己身边,就算自己一个人打不过君无极,这还有哥哥呢。   但到底有些习惯,刻进骨血,面对君无极,小五依然本能地想要逃离。   还好,哥哥就在身边。   小五抱着小娃娃躲开君无极搀扶的手,躲到青墨身后。   “爹爹呀,你再摔小宝,小宝就要傻掉啦!”小五替小宝拍掉了屁股上的灰尘,小娃娃揉着摔疼了的屁股,撅着嘴叨叨。   “小宝啊,你摔的是屁股,不是脑袋,不会傻的,放心!”风子云探头到青墨身后对小娃娃眨眼睛。   ……   青墨以一种护犊子的姿态将小五护在身后,上下打量了一番风尘仆仆的君无极,“殿下所为何来?”   青墨向来是看不上君无极的,奈何从前他那缺心眼的弟弟把这人看的比命还重。幸而如今这傻弟弟走出来了。   君无极视线胶着在青墨身侧,青翎那露出一截的衣摆,很想上前把人揪出来,紧紧搂在怀里,可是,不敢啊!   乍闻青墨的问话,君无极愣怔片刻,舌头仿佛打了结,“我……想带青儿回去。”   “青儿?”青墨嗤笑一声,“四年前我就告诉过你,青翎死了。”   “青墨,别同我说气话,不管四年前你为什么要骗我,如今我既找到了他,便不可能放手。”   “从前是我的错,从今往后,我定会视他如珍宝,权势地位,我通通都可以不要,这世上,我只要一个他。”   “你知道的,我是真心的!”   君无极说的情真意切,若是不知从前的人听闻他这番剖白,怕是要热泪盈眶。   可惜了,风子云同青墨都是当初将小五带走的人,自然不愿意他再回到君无极身边。而小五躲在哥哥身后,听着君无极这番话,只觉得虚无缥缈,他好不容易死了心,为什么现在又要来蛊惑他,因为他活不久了,想补偿他?   也对,四年前是自己舍命救了君无极的。   记得当年初初知晓主上心里其实一直喜欢的是哥哥时,主上说,那是因为哥哥幼时曾救过他一命,瞧瞧,他主上是个多么知恩图报的人。   小五心里不是滋味,抓着小宝的手收紧,“啊!爹爹,你捏的小宝好疼。”小娃娃抽出自己的手,张着小嘴呼呼地吹。   “对不起,对不起,爹爹错!”小五赶忙蹲下身查看。   青墨自然知道君无极总是能让小五失了方寸。为免小五又被君无极给骗走,青墨转身弯着腰对小宝说,“小宝,你是不是饿了,让你爹爹带你回去吃东西好不好。”   “我不饿呀!”小宝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脸纯良。   “小宝,你饿了!”青墨捏捏小宝肉呼呼的小脸蛋,使了个眼色。   “噢!小宝好饿呀!爹爹我要吃梨花糕。”小娃娃撒着娇拉着小五的手就跑了。   君无极想追过去,叫青墨伸出手臂拦了,“王爷还是请回吧,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对于青墨的睁眼说瞎话,君无极无可奈何,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青墨,我君无极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到底还是个王爷,若是硬碰硬,你们讨不了好处。”   “王爷这是在威胁青墨?”青墨淡笑一声。   “阿墨不用怕!”风子云笑嘻嘻地凑过去,“阿墨你忘了,我也是个王爷啊!”风子云说的极为骄傲,从不知道这王爷的身份,这么有用。   君无极黑了脸,这江湖郎中也敢冒充皇族了?“父皇总共就三个儿子,除了我一个是当今陛下,一个是如今成了庶民的君无忧,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子云不是君国人,风国的离王殿下,在王爷面前,该有几分薄面吧!”青墨替风子云解释一番。风子云还不满意,“阿墨是我夫君,风国的离王王夫,在王爷面前,也该有几分薄面吧!”   君无极被噎的无话可说,他一片急切的想要见青翎的心,叫这两人打了岔,更是急切了。青翎已经离开数日,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病可有起色。   偏偏青墨软硬不吃,若是这个风子云当真是风国的王爷,他便连动手也不能,想带走青翎何其困难。   万般无奈,君无极束手无策,情急之下,直直冲着青墨跪下了。   “青墨,我求你!让我见见他!”   君无极何等倨傲的一个人,何曾这般做小伏低过,青墨想不到这人竟能做到这般地步,一时无法应对。   “王爷这样,可折杀青墨了!”青墨退后一步,侧过身,不接受君无极这一跪,拉着风子云走了,他就不信,君无极还能不要脸面地就在这跪着不成。   …… 第九十七章心,会疼的(接回忆章本章不虐)   事实上,当君无极不要脸起来,那是超乎青墨的想象的。   原以为顶多过个个把时辰,君无极要么愤而硬闯,要么甩手离去。若是前者,青墨觉得自己不会是君无极的手下败将,若是后者,那更好,正好掐了小五心里那正在升腾的小火苗。   可当青墨同风子云一觉起来,拉开窗户一看,还见着君无极在院中端端正正地跪着。青墨沉思半晌,转头问正在着衣的风子云,“你那让人昏睡的药还有吗?”   “有啊,白色的瓶子里就是。”风子云指着桌子上药箱旁的一堆瓶瓶罐罐道。随即又有些不解,“你要那个做什么?”   “你今天给小五熬药的时候,放点进去,别放太多,让他睡一日就成。”青墨关上窗户,当做什么也没见着,走到架子旁拿了棉巾,倒了些温水。   风子云探了探头,略一思索,表示了然,“你是怕小五心软?”   “你觉得他不会?”青墨反问。风子云轻笑一下,“也许你该让小五自己去决定。”   青墨将拧好的棉巾递给风子云,脸色却有些沉重,“也许,当初我打断他的腿都不该让他走上暗卫这条路,尤其,是君无极的暗卫。”   风子云接了棉巾,打开来,就着残余的温热抚上青墨的眉峰,“本来就是根木头了,就少做点这种皱眉的表情。”   “我可以治好小五的,一定可以!”风子云一派坚定,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虚。都说为医者,切忌隐瞒病情,可他舍不得告诉阿墨实情,所有的压力,都让他来承担就好。   青墨握住风子云的手,相视间,撞见彼此眼中的情深,风子云却是略带腼腆地抽出了手,“我去给小五煎药。”   ……   昨日被青墨打发走之后,小五把娃娃喂饱就在花月屋子呆着,说是陪花月聊聊天,其实是不敢一个人呆着,又不敢让哥哥知道。把小宝塞进君睿的被窝,同花月一张榻上躺着,小五趴在窗口发呆,这一夜过去,小五还是昨夜的姿势。   花月睁开眼便瞧见快要成了一樽石像的小五。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回头看着里侧睡的四仰八叉的兄弟俩,拉了被子替两个孩子盖好,取了一旁的木棍杵着往窗口去。   花月身上的布条已经解了,只有脸上还有淡淡的伤痕未愈,腿上的筋骨隐隐作痛,风子云怕他落下病根,让他痊愈之前不得妄动,特意给他寻了根木头。   “小五哥?”花月轻轻拍了下小五后背。   “不要!”小五忽然惊呼一声,睁开了眼睛。花月吓了一跳,又回头去看两个孩子,两个小人儿依旧没心没肺地睡着。   “对不起啊,小五哥,我以为你是在……发呆。”花月盯着转过身来的小五,那双惺忪的睡眼,好吧,他多虑了……   “本来是的,后半夜实在太困了……”小五揉着眼睛,呼吸还有些急促,单手放在胸口上,有些惊魂未定。   “做噩梦了?”花月十分贴心地问了一句。   小五长舒了一口气,从梦中回过神,“也不算,就是梦见一些从前的事。”   “瞧你这样子,这个从前,似乎有些不堪回首。”花月调笑一句,略让小五放松了些。又越过小五,看了一眼窗外的院中,跪在地上的人,昨日听君睿说,那是他父王。   君睿本想出去看看,又不放心花月一个人待着,后来君无极“扑通”一声跪下了,君睿自己捂了眼睛,想着还是不要出去让父王难堪了……   瞧这架势,花月大概明白了,这伤了人的人,回头来祈求原谅来了!   小宝都这么大了,现在才出现,还有意义吗?可看着小五的反应,花月有些担心,怕他再受伤害,“小五哥,你,心软了?”花月盯着小五的眼睛,让他无法搪塞过去。   小五低着头叹了口气,“也不是心软,就是……他从未这样过。”   “花花,如果那个人现在回头,求你的原谅,你会怎么做?”无奈之下,小五向“同病相怜”的花月求教。   花月拉过椅子坐下,携着无尽恨意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杀了他!”   小五:……   花月侧过身瞧着小五那呆若木鸡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小五哥,我又不是要杀你。”   “噢~噢~”小五磕磕巴巴地应了一声,点点头,在花月对面坐下。“你刚才的样子真可怕。”   花月稍稍一顿,脸上又挂上淡笑,“是吗。”   “小五哥,要不要跟我说说,你们之间的过去。”花月倒了杯茶递给小五,转了话题。   小五抬头盯了花月半晌,抿着唇,思索着从何说起。   清晨的暖阳透过窗户照在桌面上,两个人却各自坐在一片阴影里,小五缓缓叙述着那曾经满怀憧憬的喜欢到后来遍地荆棘的绝望……   “我知道自己傻透了,真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几乎所有的人生都用来喜欢他,以至于,似乎所有的伤害都可以不在意,只要还能留在他身边。”小五苦笑一声。   “可我后来明白了,不爱就是不爱,任我如何自轻自贱,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可为什么,他不放手了……”   “因为找不到比我更像哥哥的替身吗?”小五扯出一个凄楚至极的笑,瞧的花月心里发酸。“没事的,都过去了。”花月知道这苍白无力的暗安慰并不能宽慰人心,可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小五扯了扯嘴角,继续叙述着,“花花,你知道吗?在小宝之前,我也失去过一个孩子,在我还不知道腹中有他的时候……”   “所以那时见着你,我的心里疼啊!”小五捂着心口,神色凄惶。   ……   六年前,太子兵败,君无极却也没得到青墨,太子之位更是落在了他从不曾正眼看过的冷宫里长大的君无言头上。   那时,君无极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青翎身上。若不是因为青翎的自尽,那场折磨不知会进行到什么时候,被全然抹杀的存在,君无极把他当成一个有着青墨皮囊的木偶。可他是人啊!心,会疼的。 第九十八章想死,总有办法的(回忆章,虐)   君无极怎么也想不到昔日任人欺凌的六皇子竟然在君无忧死后得了父皇欢心,更接手了君无忧手中的势力,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一开始他就太轻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经年来的罪证已叫君无言呈到了父皇的案上。   康王觊觎储君之位,这是整个京城都知晓的事情,只是当那些构陷忠良,强取豪夺的罪证明明白白放在先帝眼前的时候,仍是惹得先帝震怒。   先帝本欲将君无极贬为庶人,丽妃却拼死换了先帝网开一面。   那日丽锦宫香烟袅袅的正殿之中,昔日浓妆艳抹的女子卸了满脸的脂粉,倒显得几分清丽脱俗,一如她姑娘时的模样。   素手执笔,玲珑的小字跃然纸上,写的,却是自己的数项罪名。   丽妃将儿子的罪名尽数揽到自己身上……   “娘娘,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丽妃贴身的侍婢香儿端着一碗浓黑的汤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丽妃笑的动人,“哪还有别的办法。”   “这是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能替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丽妃接了药碗,吹了几口,仿佛那不是穿肠的毒药,只是寻常的滋补之物,小嘬了几口。   药效很快,丽妃的死状并不好看,香儿替她擦净了口鼻的血迹,扶着自己的主子在案上趴好,便一头撞在了案上。   案上一卷布帛,是丽妃留给君无极的保命符。   ……   圣旨很快便下来:   康王君无极贪赃枉法,诬陷忠良,然念在其素来忠君守法,且为其母哄骗而铸成大错,遂褫夺康王封号,迁至湘南,无诏,不得擅归。   ……   君无极犹如五雷轰顶,捧着明黄色的卷轴久久不能回神。   是夜,他冲进青翎的屋子,紧紧抱着这个唯一不会离开他的人。“青儿,怎么办,我什么都没有了!”   青翎呆滞的目光,有几分松动,却是没有回答主上的话。   他身上疼的厉害,心里更疼,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个什么。   “青儿,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君无极摸着青翎后肩处的绷带,“我是气急了才会这样对你的。”   “我让你把青墨带回来,你怎么能杀了他呢?”   “那是你哥哥啊,你不是只有他一个亲人了吗!”   君无极抱着青翎,仿若珍宝,可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钢刀,扎在青翎的心上。   青翎挣开君无极的双手,抱着膝缩到床边的角落里。   全身写满了抗拒二字。   君无极也不生气,脱了鞋上榻重新将人搂进怀里。只是这次用了内力,重伤体虚的青翎挣脱不得。   “我忘了,你还有一个亲人的。睿儿又长高了点前些日子我着人重新给他做了衣裳,穿着很神奇,原本打算过几日带你去见见。”   “可是你,不听话!”君无极用面颊轻轻摩挲着青翎侧脸,语气仿佛是在闲话家常,青翎却是颤抖地厉害。   他想起主上说的:你说死了,我便让那孩子去陪你。   “主上,不要,别伤害睿儿!”多日不曾开口的人,终于哑着嗓子开口哀求。   君无极轻声细语地安慰,“别怕,我是吓唬你的。”   可青翎知道,他会的。   他的主上,有着一颗这世上最冷硬的心。可笑他从前竟然一直觉得人人视作再世修罗的康王殿下仍是当初为他仗义出手的四皇子。   青翎颤抖地厉害,“依偎”在君无极怀中的身子越发地僵硬,君无极却丝毫不觉得,反而越搂越紧,下巴搁在青翎未伤的左肩上。语气透着些委屈,“母妃死了,父皇不要我了,我就只有你和睿儿了。”   青翎自然不明白君无极话中的意思,只隐隐觉得主上似乎有些不一样。   青翎任他搂着,不敢反抗,听着君无极在耳边低低地说,“从我记事起,她就一直问我,为什么你不能当太子。”   ……   “我从不觉得她疼我,可是她最后为什么要这样呢?”   “我做的事,同她有什么关系,我才不要她救我!”   像个任性的孩子。   ……   青翎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脖颈间,主上他,哭了?而他,竟仍然觉得心痛。   是不是,太贱了?青翎狠狠地唾弃自己。却是不自主地放软了身子,在感到一只冰凉的手探进内衫时又紧绷起来。   君无极太懂得怎么诱哄怀里的人,“青儿,乖,明日动身去湘南,我让人把睿儿带过来,我们父子三人,一辆马车。”   果然,顺利地将人放倒在榻上。   君无极就着侧身的姿势闯进青翎的身体,听着人低低的喘息,心,格外地满,仿佛什么也不曾失去。   第二日,君无极简单带着侍卫同家眷,离开了京城。   张嫣嫣的父亲因为贪污千万两,被杀了头,抄了家,无母族可依的张嫣嫣只得敛眉顺目在君无极跟前充当一个摆设。   君无极念着她父亲是因为自己被牵连了,遂没有动这个王妃。   而青翎,他完完全全把人当成自己的私有之物,或宠或罚,全凭心情。   青翎想,他的主上,大概是个疯子,而他,总有一天,也会被逼疯,或者,被逼死。   一个人想死,总有办法的。   主上不许他自杀,他便日复一日糟践自己的身子。他身上经年累月的病根不少,而调理的汤药,若没人看着,便尽数叫他滋养了窗外的土地。   后来瞧着大致无碍了,青翎便请令去执行各种艰难的任务。君无极不晓得青翎的用意,只想着青翎大概是不想总闷在后院里,像个女人一样。   而他也乐得有青翎这么一柄所向披靡的武器。只是不知道,青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日日地衰弱下去,因着青翎自己故意的糟践,也因为王妃“善意”的,每月一碗的汤药,那是青翎唯一按时服用的汤药。   日子在表面平静中一日日过去,君无极想问鼎皇位的心始终没变,这湘南虽是贫苦之地,却是练兵的好地方,凭着从前的人脉,君无极在湘南拉起了一支数万之众的大军…… 第九十九章这张脸不用倒是可惜了(回忆章虐)   有些东西,得不到,便成了执念。   君无极倒不是有多想当皇帝,正如他其实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喜欢青墨一般。只是从小到大,同君无忧争太子之位,已经几乎成了他活着的唯一目标。   在湘南安定了一年,君无极便又蠢蠢欲动了。老皇帝驾崩,君无言继位,多好的机会。冷宫出生的君无言没有母族可以依靠,朝中更无忠心于他的大臣。且听闻他近一年,以雷霆手段处置了不少大臣,人心尽失,初初登基,便担了个暴君的称号。尽管君无极知道,他那个六弟,只是在替君无忧报仇。   君无言以各种罪名,或斩杀,或流放的大臣,都是昔日君无极的人。   君无极在朝中的羽翼一年之中被君无言斩杀殆尽。君无极捏着秘信的手指骨节分明,用了十分的力道将手中的纸张化为齑粉,嘴角挂着冷笑,原本好看的眉眼,在屋内昏黄的烛光下竟显得阴冷可怖。   湘南在君国最南,却是不毛之地,若不是君无极早已将京中的私产转移,在这贫瘠之地,当真要被束缚了手脚,哪里还能养出一支军队来。   如今,该是一决死战的时候了,那至高的皇位,本就应该是他的!   只是君无极向来不认为自己是磊落之人,眼下,有个出奇制胜的法子,有什么理由不用呢?   这倒是还要谢谢风国那位凤临王殿下,风蕴华。   一年前,便是风蕴华给君无极出的主意,除掉了君无忧,如今,那人又给他递了消息,告诉了他,君无言一个致命的弱点——帝师柳云扬。   真不愧是君无忧一手带出来的孩子,连弱点都一样。   一个计谋在君无极心中生成:只肖挑拨的君无言同柳云扬反目,以君无言用情至深,哪里还有心思对付自己!   君无极冷哼一声,起身吹灭了烛火,房门打开,瞧着天空星光黯淡,倒是挺像他这一年来憋屈的心境。   沿着曲折的小道,君无极行至后院一间冷落的小屋。推门进去,意料之中,里面冷冷清清,青翎未归。   初到湘南之时,因为这王府的宅院破败,只能给青翎安排这么一间孤寂的小屋,后来,却是忘了给人重新安排,反正青翎在王府的日子,大多数时候还是宿在君无极的寝殿。   君无极掏出火折子,点了桌上那盏已没有多少灯油的油灯,烧的黑漆漆的棉线灯芯遥遥晃晃,几次都像要灭了,却又顽强地燃烧着,君无极就着这灰暗的灯光,细细打量着青翎的居所,眉头收紧,单薄的床榻上,连张棉絮都没有……   青翎捂着左臂的刀伤往住处去。今次回撤的时候大意了,叫人偷袭,受了点伤,看看天色,想着主上今日该不会召他侍寝了,心里略略松口气,如今否认他,着实是不愿意面对主上的。   转过一道弯,却瞧见自己屋中微弱的灯光,青翎顿了脚步,不敢,亦不想往前走。   原以为这已经是他唯一可以躲起来舔舐伤口的地方了,可他怎么忘了,连他自己都只是自己的一件私物罢了,哪里有什么自己的地方。   青翎在拐角处踟蹰良久,君无极何等耳力,在青翎刚过来的时候便觉察到了,只是不成想,这人,竟是许久未动。君无极等的不耐,开口唤了一声,“回来了怎不进来?”   青翎一怔,咬了咬唇,缓步走过去,推了门便跪下,无甚言语。   君无极心中不愉,却又不好发作,这人,当真是变了,从前,多聒噪的一个人啊!   如今的青翎倒是越来越像青墨,永远冰冰冷冷,只是,生机更少,不像个活人,可即便如此,君无极仍是不愿意放手。   无所谓的,变成什么样,这也是他一个人的青儿,君无极强自忽略了自己心中的不适。   拉了人起身,往屋外走,只有一个法子,能真切地感受青翎是他的。   青翎不曾反抗,任主上拉着,虽然不愿,但有些事,经历的多了,便也习惯了,只是今日手臂的刀伤颇深,又恰好是被主上拉着的那只,沿途滴了一路的血,青翎咬牙忍了,漆黑的夜,不曾的回头的君无极更是瞧不见青翎泛白的脸色。   进了屋又着急办事,君无极解了衣物便将人按在身下,直至后半夜,青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君无极才觉出不对劲,将人抱起来,竟捞了一手的血。   “来人!”君无极取过里侧的被子将青翎盖住,自己披了外衣下榻,唤了人递来了纱布并一瓶上好的金创药,自己打了水,细细地将人身上的血污擦干净,上了药,将手臂包裹的严严实实,又仔细探查了全身有无其他的伤处,全部忙完,已经天色将明,君无极也没了睡意,索性躺在青翎身边,瞧着人的睡颜。   这人真是变了,君无极再一次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从前,这个小暗卫睡着了,是不甚乖觉的,常常睡着睡着便横过来,脸上还带着傻乎乎的笑,现在,睡着了,都是若有若无地蹙着眉,更不会妄动。稍有一点声音,便会惊醒。君无极佯装不知,只是近几月,常常在青翎睡着之后,点了他的睡穴,省的这人睡梦中又哭哭啼啼。   现下,昏睡之中的青翎倒是不会惊醒了。日上三竿才眼珠微动,双手无意识的抓握引起响动,惊动了在一旁捧着本《兵法》的君无极,亦吵醒了他自己。   睁眼看去,是熟悉的地方,青翎惊坐而起,君无极上前看了渗血的绷带,往人嘴里丢了一颗凝血丸,面色不善地出声询问,“受伤了怎么不说?”   青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还没从方才被主上喂药的惊疑中缓过神来,讷讷地开口,“一点小伤,不碍事。”   深可见骨,血染了一路,这叫一点小伤?君无极还是在天亮之后才瞧见一地的血迹,从门口蜿蜒而来,打开门瞧去,分明是昨夜来时的路,看着榻上的青翎,眼神忽明忽暗。   他总觉得,青翎用一种无声的方式,在同自己叫板,偏偏自己寻不到他的错处。   青翎的伤养了半月,君无极将人照顾的细致,青翎不曾抗拒,却总让君无极感觉到一股拒人千里的架势,明明在人身上予取予求。   刚拆了绷带,青翎便跪在君无极跟前说,他可以出去执行任务了。   那副倔强的模样激怒了君无极,原本,他已经放弃了那个计划了,现下却是脱口而出,“也好,眼下便有个任务交予你。”君无极捏着青翎的下面,粗粝的手掌在那张清丽的脸上犹疑,“这张同青墨一般无二的脸,不善加利用,倒是可惜了。”   …… 第一百章小产(上)回忆章虐   “这张同青墨一般无二的脸,不善加利用,倒是可惜了。”   闻言,青翎浑身一震,骨头里都渗着寒意。自从到了湘南,主上已经甚少提起哥哥,偶尔提及,便是满腔的怒火。青翎便要遍体鳞伤。旁的时候,主上依旧对他和颜悦色。   青翎怕极了君无极的喜怒无常。他不怕死,却对这永恒的绝望充满恐惧。   而此时,君无极正凑在青翎的耳边,缓缓地叙述着他那个精密的计划。君无极每说一句,青翎便觉得自己的血液凝滞了一分。   当真是歹毒至极啊。   君无忧同柳云飞的死,被君无极用来当成了挑拨君无言同柳云扬之间关系的利器。   一年前君无忧谋反被诛的事情,本就疑窦丛生,当朝最得圣心的太子殿下,究竟有什么理由,要谋反呢?而今君无极,便欲将幕后黑手栽赃为君无言。   太子亲自教养的六弟,觊觎皇位,陷害兄长,取而代之,多合情合理。   至于如何栽赃?   若是青翎冒充太子的暗一,青墨,去找柳云扬,想来,是很有说服力的。他当初怒极,毁了青翎身上原本属于自己的印记,烙下了他请了巧匠临摹的属于太子暗卫的印记。倒是为他的计划,增色不少。   “如此一来,身为柳云飞的亲弟弟,柳云扬怎还会为君无言效力,何况,你不知道,君无言那个野种,他喜欢柳云扬!”   “哈哈哈哈哈!”君无极笑的癫狂,仿佛在讲一个天大的笑话,“别看他对付我的时候心狠手辣,骨子里就是一个儿女情长的奶娃娃!”   “这样的人,父皇怎么会让他继了位!”   青翎只愣愣地瞧着脸色阴鸷的君无极,对他的话并没有什么感觉,只幽幽地问了一句,“主上能让我见见睿儿吗,我已经许久未见他了,这一去……”青翎低下头,声音颤颤,“不知道还能回来吗!”最后这句,细弱蚊蝇。   君无极不以为然,将人拥进怀里,“怎么会回不来呢,放心,等本王登临大宝,就封你为男妃,届时你再给本王生个孩子,这次,咱们养在自己身边。”   青翎乖顺地偎在君无极的怀中,并没有反驳,他如今所求,只有睿儿可以安然,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他没有告诉君无极,他不可能给他再生一个孩子的,王妃每月初一,必命人捧上一碗补身的汤药,就是防着他再怀上主上的子嗣。   青翎是感激张嫣嫣的,也许天性使然,若是再度有孕,他定然是舍不得打掉的,可主上仍旧会像抢走睿儿那样抢走另一个孩子,他已经无法经受再一次的裂心之痛了。   这样,就很好。   也拜张嫣嫣的汤药所赐,青翎的身体已经日渐衰败,他心中有数,自己撑不了许久了。   其实他一直很不解,主上身边的莺莺燕燕不少,怎的,就只有睿儿这一个意外而来的孩子,若不是这些年常常被折腾的下不了榻,青翎都要怀疑,主上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了。   “想什么呢?”怀中的人没有动静,君无极低沉的嗓音在青翎耳边响起。   青翎呼出一口浊气,“没,没什么。”   君无极只当他是太过思念孩子。可如今睿儿是他唯一可以用来牵制青翎的了。他见过青翎不要命的模样,真的是怕失去他。只要把人栓在身边,君无极不在乎不择手段,他从来也不是正人君子。   ……   三日后,青翎收拾了细软,准备动身去往京城,临行前,跪在君无极跟前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只郑重地叩首,便离去了。   君无极看着人的背影,神色有些松动,不是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他不愿意青翎多见君睿。   一是不喜欢瞧着青翎对着旁人露出那般关切的神情。   二是他怕见多了青翎脸上的期冀,自己会心软,可现在的青儿,若是没了睿儿的牵制,是不是又要跑的无隐无踪。犹记得孩子刚满月时青翎带着孩子跑了,几乎找不回来,君无极并不想再来一次。   半月后,青翎已抵达京中,君无极却是夜夜辗转反侧,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怕离得太远,青翎便脱了控制。   君无极并不承认,自己其实只是担忧青翎的安危而已。这次的任务不比寻常,若是青翎露出一点马脚,他相信,君无言绝不会手下留情。   第二日,君无极一身便装,单人独骑,朝着京城,快马加鞭。   ……   青翎成功取得了柳云扬的信任,在人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心里却有浓重的负罪感。他用着哥哥的身份,在伤害哥哥在意的人……   回房时,青翎感觉胸口闷闷的痛,躺在榻上微微轻咳,忽然感觉门外有些微响动,眼神忽然凌厉起来,摸向了枕边的剑,而后,青翎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门轻轻被推开,那人迎着月光而来,却早已不是他心中的神明。   不等来人站定,青翎已经翻身下榻,低眉顺目,唤了一声,“主上。”   君无极满意地笑了,瞧瞧,他的宝贝,自然是时时刻刻惦念着自己的。君无极无比温柔地将人从地上拉起,放到榻上,双手游移着点火,真的是太想念这个人了。   ……   青翎将细碎的低吟压抑在喉间,不敢弄出一点声响,毕竟,这是旁人的地方。   他想提醒主上,非诏,不得入京,这是先帝下的死令,旋即念及自己的身份,他有什么资格开口呢,默默地闭上嘴,任由主上摆弄。   青翎不解,他如此干涸的身子,到底有什么值得主上惦念的。   君无极讨了无趣,心里恼火,却又无处发泄,他原以为,这人见到他,该是惊喜的。可除了最开始有些震惊,便一直是面无表情。这算什么,对他使小性子?   最初见到惦念许久的人,心里那点欣喜被青翎木木的一张脸消磨掉了,君无极藏了心中的话,只吩咐他,“再加一把火,让他们彻底决裂。”   青翎低声应是。   …… 第一百零一章小产(中)回忆章虐   青翎低声应是,心里有些自嘲一句:看吧,主上既然来了,自然是有吩咐的。   ……   君无极进了京自然也不会毫无准备。   君无言明里暗里处置了不少他的人,可有些人位高权重,轻易也是动不得的。君无极联络了昔日交好的户部尚书王端,藏匿其府上,伺机而动。   这位王大人是个墙头草,从前同君无极往来密切,也不过是贪图他日康王登基,混个从龙之功。后君无极惨败湘南,这位王大人便多有拍君无言马屁,如今,还打着主意,将幺女嫁与天子宠臣柳云扬。   君无极忽然找上他,他亦是不敢拒绝的。恭恭敬敬替君无极提供便宜,暗地里却将君无极的行踪透露给了同他有血仇的江湖中人。   君无极行事向来不择手段,仇家甚多,只是从前贵为只手遮天的康王,没人动的了他,后来避居湘南,实力却也没有弱了半分。现今,只身处于京中,不正是天大的好机会?   青翎每隔几日便会悄悄往城中的听雨阁去,与君无极通消息。   尽管知道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对不起哥哥,可他已经踏上了这条不归路,身前身后,皆是万丈深渊。   近日,主上的计划尚算顺利,只是陛下对湘南的把控并未放松,君无极心中仍旧不快,青翎是有些惧怕见到主上的。   青翎每日踏进听雨阁那间包间的脚步可以用磨磨蹭蹭来形容,今日亦然。可是,当将要靠近门扉时,忽然便了脸色,脚下生风,一掌劈开虚掩的房门。   里面打斗正酣,君无极肩臂出略有刀伤,对方紧紧三个黑衣人,却各个武艺不凡,青翎闪身挡在君无极面前,档开黑衣人的刀剑,护着君无极破窗而出。   听雨阁本就是江湖中人的地盘,对这种显然是私下寻仇的事情,置若罔闻,只有小二哥虚张声势喊了声,“快报官。”   且不说若是京兆府来了人,青翎的身份会曝光,单是君无极无诏进京便是死罪。   不管是因为睿儿还是自己心底那一抹担忧,青翎都不会放任主上在自己眼前出事的。暗卫护住,几近本能。   同归于尽的打法,青翎对迎面而来的剑锋毫不避让,任剑尖刺破自己的肩胛骨,将手里的剑架在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脖子上,手腕一翻,鲜血满地。   若不是西侧的黑衣人忽然出手挡开他的剑,青翎这一剑便是要了那人性命,如今只是伤了其中一人后背,却是将三个黑衣人的包围打开一个缺口,送主上突围。足够了,他本就无意杀人。   “把他带回去,我就不信问不出君无极的藏身之地。”为首的黑衣人方才险些被青翎一剑毙命,现下气急败坏地将青翎踢倒在地,对着另一人吩咐,自己扶着救了自己的同伴走在前面。   瞧着君无极的背影消失在远处,青翎是有些不放心的,主上这样的性子,树敌太多,若是他出了事,睿儿可怎么办,而他自己,想来是活不成了,因为他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得而知。   ……   索性胆小怕事的方大人为免牵连自身,并未将君无极藏于府上的消息透露出去。君无极得以安然逃离,翻过尚书府的高墙第一件事,便是冲进了王端的书房,“你出卖本王?”   “王,王爷何出此言?”被扼住咽喉的王大人哆哆嗦嗦,到底是官场上的老狐狸,将毫不知情的无辜装的淋漓尽致。   君无极观王尚书的神情不似作伪,狐疑地松开了手,“真的不是你?”   “下官实在不知您说的什么啊!”王大人摸着喉间的指印,眼角都逼出了泪,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倒让君无极怀疑不下去。   “不管是不是你,这次的事本王会查个清楚!”君无极后退一步,同王大人拉开距离,敛了身上骇人的气息。   王大人呼出一口气,佯装惊诧地开口问道,“王爷,您受伤了?哪里来的贼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   “闭嘴!”君无极一声怒喝,王大人捂着嘴不敢言语。   “把你能动用的人手都给我!”君无极现下十分担忧青翎的下落,他是万分不愿抛下青翎独自逃生的,只是当时的情况,若不走,他二人要么被不知名的杀手杀死,要么被闻讯而来的官兵带走,哪条路,都是死路。   王大人派了十个人与君无极,而后目瞪口呆看着君无极传讯诏来了二三十个好手。   “你们对京中的比我们熟悉,给你们半日时间,将人给我找到!”君无极对着王尚书的派来的几个人下令,那语调,分明是找不到人就要活剐了他们。   十人迅速退下,去查探消息。   君无极已经等不及,他相信这短短几个时辰,对方不可能将青翎带出京城,他必须尽快找到青翎。他现在无比后悔,因为太过自负,身边未留暗卫,却让青翎陷入险地。   ……   短短几个时辰,已经足够青翎吃尽了苦头,也许他该庆幸,这只是一座荒宅,不似主上的刑堂,有百般刑具。   青翎倒在地上,面前站着凶神恶煞的两个人,“说!君无极到底藏在什么地方?”严刑逼供,问来问去也只有这么一句话。   青翎抿着唇不说话,事实上,他也没什么可说的,倒不是他忠心,是他确实不知主上藏身何处。他甚至在想,主上是不是也是防着有这一日,怕他会出卖他?   “既然不说,留着你也没用了!”为首的那人如是说道,他们今次是瞒着族里来刺杀君无极的,只兄弟三人,如今还伤了一人,是以不能久留,须得快些离开这里,既然从抓到的人口中问不出什么,便打算直接杀了而后离开,从长计议。   利剑出鞘的声音并不悦耳,因为那象征着死亡,青翎有些不舍,他有半年未见睿儿了,如今,竟要永诀。   黑衣人举着剑直直朝青翎劈过去。   青翎低着头迎接死亡,露出后颈一块并不醒目的印记,黑衣人微微一顿,手下迟疑,剑堪堪抵在青翎颈间。 第一百零二章小产(下)回忆章虐   仅是这一瞬的迟疑,荒宅的大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未回神间,便有一把长剑破空而至,黑衣人收回手中的剑,侧身后退,携着十成功力的剑锋擦着黑衣人的脖子呼啸而过,钉在了墙上。   将将躲过一劫的黑衣人回过神,目光凌厉地转至门口,他心心念念要杀的人移形换影一般直接从门口奔至地上那人身边,将人一把抱起。   黑衣人立时执了剑刺向君无极,旁边的两个黑衣人,除了被青翎重伤的正躺在墙角,另一人也朝着君无极发起攻击。   君无极眸色沉沉,一声令下,“来人!”   数十训练有素的死士鱼贯而入,“杀了他们!”君无极沉声令道,瞧着青翎一声鞭痕,君无极连询问幕后主使的心思也无,反正他君无极的仇家遍地都是,不在乎是谁要他的命,可青翎是他的人,旁人岂能伤他!   君无极抱着青翎大步离开。身后厮杀惨烈,三个黑衣人皆不是等闲之辈,除了已经重伤在地的一人,另两人并未被伤到分毫,很快便寻了机会夺路而逃。   君无极接到通报时,只淡淡吩咐了一句:“彻查!”然后继续端着手中的药碗,仔细将滚烫的药一勺勺吹凉了哺喂进青翎口中,青翎乖顺地咽下,可主上如今这副用情至深的模样只叫他心里茫然。   “可还有哪里不适?”君无极言语温柔,竟似青翎初任暗卫时的模样。   青翎摇摇头,表示没有,这些伤不及这些年主上所赐分毫,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呢,只是刻意忽略了下腹的隐隐作痛。   “主上,属下该回去了,否则,柳大人恐怕生疑。”青翎冒充青墨在柳云扬府上多时,若是迟迟不归,怕是难以解释。   君无极将药碗放在一边的矮几上,闻言手下略有停滞,仍旧端了温凉了许久的水递到青翎嘴边,“再养些时日,等伤好了再回去。柳云扬那边,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便是。”   此刻,君无极其实觉得,计划并没有那么重要,倒是青翎,不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青翎不能违抗主令,又养了两日,伤势并不见好,君无极脸色深沉,“这个王尚书竟是这般舍不得药材,同本王弄虚作假,两日功夫,还是毫无起色。”君无极瞧着青翎身上毫无收口之意的血痕,语气愤愤。   “是青翎身子不济,同王大人无关。”青翎开口说和,毕竟主上如今是偷偷摸摸寄居在王大人府上,对人这般吹毛求疵,实属不该。   况且他自己清楚,这具身体,沉珂难治,犹如暮年,伤不见好,再正常不过,只是从前主上不曾注目罢了。   青翎又养了两日,言说不能再耽搁,略梳洗一番便离开了。   君无极看着人的背影,再次迟疑,他觉得他是在意青翎的,至少不能失去他,见他伤了,会想好好疼他,可人好好的时候,只想让他听话,为此,不在意会不会伤害他。   君无极他,是不会爱人的。   ……   青翎没想到柳云扬如此机警,竟猜到他是在离间他同陛下。   还未审问。青翎便因为腹中激痛昏死过去,身下淋漓的血将柳云扬府上守卫吓的都结巴了,推搡着说自己什么也没干啊!   柳云扬到底是良善之人,青翎醒来时,还是在先前的屋子,迷茫的脑子还未转动,便听着一个晴天霹雳。   柳云扬面带犹疑地告诉他,“你小产了!”柳云扬对大夫的话将信将疑,一个男人,何来有孕,遑论小产?   可青翎闻言,停滞的脑子还未开始转动,心口便是剧痛。   小产了?   他没想到,离开湘南仅仅两月,未服用王妃特意为他备下的避子汤药,竟有一个孩子在他腹中扎根。   可他终究,没能带他看一眼这世界,在还不知道这孩子存在的时候,便失去他了……   巨大的痛苦压的青翎喘不上气,心里空空的,没有着落。他陷入无尽的悔恨和自责之中,若是他警觉一点,若是他早点感受到这个孩子的存在,是不是就不会失去他了。   柳云扬并未给他过多感怀的时间,追问起自己的真实身份。   青翎觉得自己很可怕,在如此强烈的心痛之下,竟还可以这般镇定地将主上新的计划落实:若是他的真实身份遭到怀疑,便将真相和盘托出,而后,假装倒戈相向。   柳云扬上当了,以为青翎在君无极错待之下会选择背主求生。   柳云扬同他约定好:等到主上有异动时,便暗地里传信给他,届时柳云扬带人,将主上人赃俱获。   湘南王无诏入京,会见朝臣,意欲谋反,这样的罪名,足以将主上问斩。   青翎真正被柳云扬当成了盟友。   有时候青翎会想,干脆真的背叛了,柳云扬会给他一个新的身份,即使活不长久,至少在剩下的日子里,可以活成他自己。   可是,不敢啊!睿儿怎么办?   况且,也舍不得。即使主上对他百般折辱,千般错待,他舍不得主上死的。   日子一日日过去,柳云扬同陛下解开误会之后,便甚少回府。偶尔回来,除了打探君无极的消息,对青翎也多有关切。   被人关心着,是能感觉到的。对于即将发生的事,青翎不是彷徨的,可他没有选择。   他出卖了一个人,不是主上,而是柳云扬。   柳云扬落到了主上手里。   有了这枚用来牵制陛下的棋子,君无极开怀至极,搂着青翎极尽温柔,只是做出的事,仍是让青翎不堪重负,他的身子,哪里还能承欢。   只是主上何时在意过呢。   那个无缘的孩子,青翎更是提也不曾,他知道,即便主上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的。他自己一个人缅怀,就够了。   ……   原以为一切会照着主上的计划发展,而后他便可以回到湘南,就能见睿儿了。   可三日后,主上满脸春光地来告诉他,青墨没有死,而且主动来找他了。   青翎按着主上的吩咐去请哥哥留在主上身边。   这一切,成了他彻底死心的开端。   …… 第一百零三章离开(上)回忆章虐   青翎面前站着的人,有着他全然不熟悉的外貌。可曾经多年的相依为命叫他知道,这个人,确实是他哥哥。   ……   主上命他来劝说哥哥同他们一道回湘南。青翎心中蔓延着无尽的苦涩,可这,在哥哥死而复生的喜悦面前,不值一提。   人世几番变故,心中九曲回肠,这个同他血脉相连的至亲之人却回到他身边,青翎无比感激上苍,在他行将就木之时,把他哥哥又还给他了。   青翎想着,主上将哥哥放在心中珍视多年,必会真心地待哥哥千般好。   而哥哥向来是疼自己的,定会将睿儿视如己出。他倒是可以放心了。   只是哥哥一直拒绝主上的示好,青翎原以为要费些周折才能说服哥哥。   谁知,青墨竟是一口应下。   面对弟弟惊诧地瞪大的双眼,青墨拉了人到身旁,“历经生死,有些事,想通了。”   青墨以此为借口,打消弟弟的疑虑,进而言语轻柔地问,“只是一年多未见,怎么消瘦成了这般模样。”   “哪有!”青翎敛了神色,强装着轻松,借口去复命躲开哥哥关切的眼神,“我去同主上禀告,他知道你愿意留在他身边的话,一定很开心。”   “那你呢,不会难过吗?”青墨拉住欲转身离去的弟弟,强迫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不然他说出违心的话。   青翎努着嘴,便似少时同哥哥诉委屈那般,“哥哥不是一直,让我放下主上吗!”   “是我没用,这么多年都放不下,如今,若是日日瞧着主上如何待哥哥柔情缱绻,也许,便能放下了。”   青墨没让人继续说下去,只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人走了。   青翎知道哥哥还有话说,只是闷在了心里。他也不追问,径自出去了。   ……   多年夙愿得偿,君无极自是欣喜万分。又计划着利用柳云扬分散君无言的注意力,他便可以调湘南大军,直取皇城。等到自己登基大宝,便将青翎封为贵君,一辈子拴在身边,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计划里,其实是没有青墨的。   青墨于他,只是一个得不到,便更想抓住的执念。   从前对自己不屑一顾的人终于投向了自己的怀抱,君无极得意忘形,忽略了青墨的真实目的。   君无极喝下青墨特意为他备下的迷药“三步醉”。迷迷糊糊间被青墨搜去了挂在腰间的令牌和一串钥匙,一串能打开拘着柳云扬的锁链的钥匙。   青墨着急去救柳云扬,忽略了身后颤颤巍巍,并鱿鱼没有完全陷入昏迷的君无极。   君无极从小被他母妃灌着各种轻微的毒药,迷药,就是防着哪天被人暗算。这一点,青墨不知晓,青翎却是知道的。   所以在青墨走后,翻窗而入的青翎对着君无极的后颈一个手刀,然后接住主上软倒的身体,将人安置在一旁的榻上,盖好了被子,自己,则出门去寻哥哥。   他们兄弟之间,总该有一次好好的诀别的。   ……   原本他只是诧异于哥哥对主上的主动邀约,按捺不住隐隐的妒意,扒了一回墙根。   哥哥却做了如此令他两难的事情。   以他对主上的了解,即便再喜欢,也无法容忍哥哥的算计。   他已经亲手“杀死”过哥哥一次,这次是万不能让哥哥落在主上手里的。   主上的雷霆怒火,便由他来承受吧。   况且,对于柳云扬,他是心中有愧的。这是个给予过他真心的关切的人,可他却辜负了他的信任,将他诱至主上的圈套之中,成为阶下囚。   青墨从地牢中救出了被困数日的柳云扬,出来时,遇见了等在门口的青翎。   青墨要带弟弟离开,意料之中遭到了拒绝。   青墨怒其不争,言说再也不管他了,心里却想着,待把柳云扬安全送回府中,便回来将弟弟绑走,君无极,并非良人。   谁料如此权宜之计,竟让这一面,险些成了兄弟两人的永诀。   目送着哥哥的背影离开。青翎转身,脚下却似灌了铅,还是怕的啊。   他不怕死,只怕生不如死。更怕自己一时冲动,害了睿儿,可他亦不能让哥哥再度出事啊!   咬着牙推开先前哥哥住着的屋子大门,主上仍在榻上躺着。   青翎在床边跪下,静候主上醒来,宣判他的生死。   ……   君无极茫然地睁开眼睛时,脑中记忆有片刻的断层,不明白脖颈间为何如此酸麻,直到看见了地上跪的端正的人。   “本王近日太宠你了?”记忆回笼,君无极脸上立刻笼罩了万年的寒冰,说出口的的每一个字都透着冰冷,“想死,本王便成全你!”   君无极从未想过有一天,青翎会“背叛”他,可如今他只觉得自己的“信任”如此可笑。   已经无法掌控的人,最好的驯服的办法便是杀了他。   青翎感受到凌厉的剑气直逼面门而来。心中却是松口气。此刻,他是感激主上的,没有给他那些细碎的惩罚。   君无极的剑却指着青翎的眉心处停下,他下不去手。   心里再如何告诉自己,他背叛了他,他该死,手下的剑却是无法前进分毫。   青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大多拜他所赐,可从来,君无极都没想过取他性命。   君无极不会承认自己动了真情,他可以给予青翎无上的恩宠,却决计不会承认自己爱上了他。   下不去手,君无极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他说,“本王怎么会轻易就让你死了呢!”含笑的眸子射出残忍的寒光。   君无极如愿在青翎脸上见到了恐惧。   这样多好,青翎本就应该怕他的,只有怕他,才会听话。   青翎膝行着拉着君无极的衣摆,声泪俱下地哀求,“主上,求您杀了青翎吧!”   “青翎欺上背住,死有余辜。”   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片刻间鲜红一片,青翎在虔诚的求死。   变故来的太快。君无极还没想好如何处置了青翎,自己已经沦为了别人的阶下囚。   …… 第一百零四章离开(中)回忆章高虐慎点预计下下章回忆结束   君无极没想到身为盟友的风蕴华摆了他一道。   那人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真正的实力,向来是只出主意,而且他的主意各个歹毒。合作之初,风蕴华即表示之所以找到他君无极,是因为他对风国志在必得,他助君无极得到君国的至尊之位,届时,君无极派兵助他迫风帝退位。   君国同风国世代交好,这样的盟约没有一任君国皇帝会答应,可君无极不同,为了皇位,他可以不择手段。   合作,一拍即合。   而一切的背后隐情,君无极是万万想不到的,所谓的盟约,只是风蕴华抛出的诱饵,为的,是一步步蚕食掉君国。   在君无极同君无言兄弟两人斗的正酣之时,风蕴华已经将风国闹的天翻地覆,皇帝和太子双双生死未卜,凤临王(风蕴华)监国,风国大军在两国边境耀武扬威,欲攻破云州城。却是久攻不下。   风蕴华将主意打到了君无极身上。   湘南有十万精兵。只要掌握这支湘南大军,风蕴华便可把控两国。   而此时,君无极却身在京城。京城,非其势力所在之处。   正欲将青翎关入地牢等候发落的君无极遭到了一股不明势力的围攻,对手训练有素,出手似皇族暗卫。   君无极带在身边的暗卫不是对手,君无极被擒,连带着青翎一起被丢进了一辆马车。   主从二人被束了手脚丢在一处,马车疾驰,颠的人恨不得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何况青翎那如朽木一般不堪一击的身子,到了地方,脸色早已煞白一片,寻不到半分血色。   关押二人的地方是典型的暗牢,偌大一间屋子,除了几盏油灯,便是琳琅满目的各色刑具。   这是风国刑部的大牢。   直到风蕴华着一身紫色朝服出现在君无极眼前,他才知晓这一点。   ……   “你以为你于我而言,有什么价值?”风蕴华不在意君无极的怒目而视,嗤笑一声,“一年前我便知道你一无是处,连个从未得宠过的君无言也斗不过。”   “后来才发现你的湘南军,倒是不错。”   “君泽宇的儿子,都该死!”风蕴华忽然变得咬牙切齿,又强自平复了心神,用一副命令的口吻对君无极吩咐,“兵符给我,我便让你好走一程,否则……”   风蕴华一声冷笑,眼神撇过四周墙壁的各种刑具,“养尊处优的湘南王,不知能熬过几时。”   君无极头皮发麻,却是不能输了阵势,他是君国尊贵的王爷,怎能低头。   可那些刑具终究没落到君无极身上。   青翎一一档了。   风蕴华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游戏,命人将君无极牢牢绑在十字架上,看着青翎遍体鳞伤。那睚眦欲裂的模样,叫风蕴华仿若瞧见了他最憎恨的人,在他面前低头。   心中的畅快无以言表,风蕴华专注在这场游戏上,连兵符都不甚关心。   “你敢动他,我叫你不得好死!”眼看着风蕴华拿着匕首在青翎手腕处比划,君无极大喝一声,却并未能止住青翎手脚筋脉的断裂。   “啊!”如野兽悲鸣,“住手,我给你,兵符给你,住手!”   风蕴华眼中是报复的快意,浑然忘却最初的目的。君无极是那个人的儿子,看着他痛苦,他便高兴。   ……   奄奄一息的青翎不曾知晓,那时,主上其实愿意为他放弃一切。   他只知道,若用自己的命换了主上安然,主上便能善待睿儿,他的死,便不亏了。   深夜里,浑浑噩噩睁开血色弥漫的眼睛,青翎隐隐觉着自己是躺在主上的怀里的,手脚皆动弹不得了,想来自己这副样子,换得了主上些许怜悯。青翎试探地询问出声,“主上能不能答应青翎一件事?”   “别说话,别说话,你需要休息,会没事的。”君无极赤红着眼眶,嗓音嘶哑。可青翎耳中轰鸣,听不见主上言语中的关切,只当主上还因为他放走柳云扬的事震怒,不容他开口。   青翎挣扎着挪动双腿,退出主上怀抱,想要跪下。   “你说,你说!你说什么,都依你!”君无极轻轻将青翎几近破碎的身子捞进怀中,泪水大滴的落下,可青翎瞧不见。   青翎欣喜于主上与他的机会,生怕主上片刻便改了主意,连忙开口,“主上能不能答应青翎,善待睿儿。”   “好!”君无极有些哽咽,想告诉他,他其实也很疼那个孩子,不曾薄待了他,从前,只是吓唬青翎罢了。   “主上能否立誓?”青翎得寸进尺。也许人之将死,胆子也大了几分,竟似初初来到君无极身边时的那样,多了几分灵动。   原以为主上不会同意的,却听见耳边响起郑重的誓言,“皇天后土,过往神明见证,君无极若薄待了同青翎所生麟儿君睿,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多谢主上!”青翎松了口气,而后便陷入了昏迷,身上太疼了。   君无极此生从未体会过什么是绝望,这七日却是恨透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亦对自己从前对青翎的错待后悔不已。   直到看见人在他面前被人一寸寸伤的体无完肤,他才恍然明白,自己从前那些待这人的苛待,不过是因为“喜欢”。   可他一直用错了方式,他的喜欢,在青翎为他的付出面前,不值一提。   他告知了风蕴华兵符去处,只想青翎不再被伤害。可风蕴华玩上了瘾,捏开青翎的嘴,塞了一枚丸药进去。   风蕴华拍拍手,站起身,“明日本王便不来了,二位好好诀别吧。”   “对了,我方才给他喂的七日断魂,三个时辰后会发作,每个时辰,他都会经历一次仿佛被人敲断全身骨头的痛,通常来说,习武之人,能坚持上七天,七日后,恨不得魂飞魄散,因为那种疼,让人化作魂魄都不会忘!”风蕴华笑的张扬,佛手而去。   君无极第一次知道,人,可以歹毒至此!   昏暗的囚室,连时间似乎都是禁止的,君无极被绑在木架上,看着青翎一次又一次以头触地,双手搭在颈上想了结自己,可腕间断了的筋脉,让他连自杀也做不到…… 第一百零五章离开(下)回忆章虐   君无极看着青翎一次次被痛苦折磨的失去挣扎的力气,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被缚住的双手因为剧烈的挣动磨出了血痕,终于渐渐绝望。   初时君无极还想着自己的人赶紧找来这里,救他们出去。   后来就只盼着青翎早些支撑不住,断了气,结束这种折磨,他会很快追上去,黄泉路上,断不会让他太孤单。反正风蕴华取了他的兵符也活不了。   若非他君无极亲自持令,他的十二位将哇哇哇军便会知道,他们的王爷,出事了。湘南大军不仅认兵符,还认他的手书,缺一不可。若有人仅拿了兵符去调兵,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   昏暗中等待死亡是一种让人窒息的无能为力。不知过了多久,青翎在新一轮的痛楚结束之后又陷入了昏迷,君无极瞧着地上无声无息趴着的一团黑影,心里拧的厉害。此时拐角处却传来些微响动,君无极抬眼望去,一人黑衣蒙面,脚步轻盈,眨眼间便闪至君无极跟前。   标准的夜行装扮,不是他的人,分不清是敌是友,君无极还在思索,那人已经开口,“王爷在这里倒是悠哉,这些时日,竟是毫发未伤!”   那声音?   “青墨?”君无极有些惊喜。   青墨来了,他一定可以救青翎!君无极内心又升腾起希望。可他还未开口,青墨先问了句,“不知王爷将舍弟如何处置了?”青墨语气冷硬,他安顿好柳云扬之后去寻青翎,已是杳无音信,原以为君无极对青翎至少是有些情意的,不至于伤他性命,后来青墨却慌了,怕弟弟身遭不测。   青墨领了皇命追查叛王君无极的下落,一路追到风国才查到蛛丝马迹。   如今君无极被困,倒是给了他讲条件的机会,“我可以救王爷出去,但,请王爷放舍弟自由,如何?”   “我……”君无极哽咽无法出声,“你快救他!”   青墨顺着君无极视线侧目看去,地上的身影叫他心中一震,向来冷静的人此刻却颤抖着往前走去,小心翼翼拨开地上的人额前凌乱沾满汗水的散发,眼中是化不开的悲痛。   “你……你轻点,他伤的很重!”君无极瞧着青墨将人抱进怀中,生怕青翎被弄疼了。   青墨一个眼刀射向君无极,弟弟一身是血,君无极却是毫发无损,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被喂了七日断魂,该有三日功夫了,快带他回京,救他!”   “求你!”   这是君无极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说出“求”这个字!   青墨闻言大骇,怀中的弟弟昏迷中都咬紧了唇,忍受着极大的痛楚!青墨不敢耽搁,忙抱起昏迷不醒的青翎起身往外去,命人放了把火,制造混乱,又吩咐了手下人将君无极救出,送往两国边境——云州,交由陛下处置。   眼下风国皇帝和太子均下落不明,风蕴华派兵向君国挑衅,为着不伤了两个世代的和气,柳云扬亲自往云州打探消息,君无言乔装尾随。   青墨带着弟弟到了云州便让人传了话给柳云扬,他先行回京了。   风子云一定可以救青翎,青墨坚信。   ……   “这是什么人,下这么狠的手!”风子云查看了青翎周身的伤,看着眼珠转动就快醒来,又一根针把人扎晕了。   瞧着青墨看他目光不善,讪讪地解释一句,“小墨,他醒着除了疼,什么也感受不到,还不如晕着!”   青墨这才不言语,一路上他也敲晕了弟弟好多次,就是听不得他那压抑的痛呼。青墨关切的盯着榻上奄奄一息的弟弟,话却是问着风子云,“你,能救他!对吗?”   风子云其实想摇头,可为着自己心里的一点小心思,鬼使神差就说了句,“让我救他也行,你得从了我!”   风子云此刻的样子,像极了强占良家女儿的恶霸。   青墨满心的悲痛倒被风子云的无赖气的飘散了些许,只是说话是仍旧板着一张脸:“好!”   其实风子云说出口便后悔了,小墨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云飞公子,本来就不爱搭理他,这下好了,该讨厌他了,这张嘴,怎么这么欠!   万万想不到!青墨居然答应了!三十多岁的人,高兴地险些跳起来。   而后,又犯了难。   青翎这一身伤,岂止严重,单是手脚经脉被人挑断,便是不可回转的。更别说这已经第五日的七日断魂。   风子云一夜未睡,试了数十种方子,都不敢轻易给人用,生怕那本就如风中落叶的身子,经不起药性。   转机发生在第二日,风子云给人切了脉,却切出喜脉。   再三确认一番,风子云连连摇头,明明小半年之前才在那位柳大人府上见过青翎,那时,他刚刚小产,男子孕子,本就艰险,如今不过半年,竟又让人有孕,不管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谁,风子云断定,那一定是个极度不负责任的男人!   不过眼下,这个意想不到的胎儿,倒是让风子云想出了解毒之法。   ……   “你说什么!”得知弟弟有孕和此前小产的事情,青墨气愤地一拍桌子,君无极太不是人!   风子云说,青翎腹中胎儿,吸收了部分毒性,所以青翎明明虚弱至此,却还没被毒死!   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将毒素,尽数引至腹部,而后将孩子流掉……   昏迷中的青翎忽然睁开眼睛,“不要!不要杀他!”明明全身如骨碎般疼痛难忍,青翎却一字一字,清晰地吐出这句话。   僵持了一天一夜,青墨拗不过弟弟,让风子云换了法子:既然胎儿分散了毒性,暂时无性命之忧,便慢慢解,只求两全。   却说数日前,君无极被待到柳云扬跟前,同君无言谈了笔交易:放他回湘南,他带兵解云州之困。   风子云一日日,衣不解带地为青翎解毒治伤,朝中大事亦渐渐尘埃落定。   君无极冲冠一怒为蓝颜,原本用来谋逆的湘南大军,成了护国军,打的风蕴华节节败退,柳云扬等人亦成功救回风国皇帝和太子,风蕴华逃窜,最终为君无言所擒,押君国天牢深处,终身不得出。   而此时,青墨已经带着青翎远走他乡,只让风子云留给君无极一句话,“青翎重伤不治,已然亡故。”   纠缠数年,那人终究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他! 第一百零六章叔叔,你饿不饿呀!   青墨带着弟弟来到这远离京城和湘南的封城定居下来,一月后风子云亦从京城赶来,带了他师兄周院正的秘药,可接续筋骨,可青翎腹中尚有胎儿,风子云只好将一切治疗暂缓。   怀胎数月,青翎一直躺在床上,吃喝方便,都是哥哥青墨一手打理,青翎心中内疚,若非自己执迷不悟,何至落到如此境地,连累哥哥。   起初知晓风大夫竟然是用给自己治病威胁哥哥同他在一起,青翎拒不吃药,宁愿死也不愿哥哥再为他伤神牺牲,青墨当着弟弟面亲了风子云一口,表示自己不是被迫的,青翎才将信将疑地喝了药。   自此,风子云待青翎比亲弟弟还亲。   第七个月的时候,风子云从青翎腹中取出一个只有三斤多的小娃娃。胎了带了毒,注定这娃娃天生羸弱,青翎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小宝,这是他的宝贝。   常年卧床,又心中郁结,孩子出生之后,又见兄嫂恩爱,青翎心中的一口气散了,竟是不想活了,日复一日地衰弱下去,风子云无能无为,青墨甩了弟弟一巴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手却抖个不停。   青翎见哥哥又未自己伤心,心中自责万分,可他内里已经行将就木,腐朽万分,真的找不到活着的意义,直到那日,两个多月的小娃娃,被风子云用一碗羊奶喂饱了塞进了他的被子,手脚尚不能动弹的青翎无力阻止,任小娃娃在自己身边睡的香甜,梦中不知是不是又梦见了吃什么,吧嗒着嘴巴笑出声,,青翎忽而心中透亮,他还有这个宝贝呢,他要好好活下去。   病人想活,医者才有法子施药,此后一年,风子云掉了大把的头发终于把青翎的筋脉重塑,青翎第一次抱着已经蹒跚学步的小宝出去看春季漫天花雨,泣不成声。他终于将君无极彻底放下。   青墨偶尔得到君无极的消息,却从未同弟弟说过。   青翎不知道,从风国回来,君无极散了已经折损过半的湘南大军,向君无言俯首称臣,表永世不叛的决心,只求偏安湘南。   因为他答应过青儿,要好好抚养睿儿。   王妃张嫣嫣与侍卫通奸,君无极有意放二人离开,贪生的侍卫却将张嫣嫣当年虐待小世子,逼着青翎冒死盗走孩子的事情抖出,彻查之下,一切真相浮出水面,君无极处死了侍卫,废了张嫣嫣一手一脚,贬为王府里最低贱的奴仆。   一朝失势,缺吃少喝的张嫣嫣开始勾搭下人,在君无极的默许下,张嫣嫣成了府里下人可以随意玩弄的家妓……   君无极用最恶毒的方式替青翎出气,却丝毫不觉得高兴,因为人已经不在了,况且,罪魁祸首,是他。   君睿六岁的时候,君无极开始亲自替他启蒙,整个湘南无人不知,他们的王爷对唯一的儿子,爱逾生命,因为他爱惨了孩子的母亲。   可君睿的母亲,只是君无极枕边,一个冰冷的牌位,所以那两年的湘南王,除了在君睿身边,都像个行尸走肉。   直到君无极得知青翎尚在人世,整个人才有了一丝活气……   ……   小宝有记忆的时候,爹爹爱笑,常抱着自己绕着屋子撒丫子跑,大伯和风叔叔常常气急败坏地拎着乱跑的爹爹回去喝药。小宝看的咯咯笑,然后自己也被塞了苦的要命的药丸,小脸皱成一团,委屈巴巴地瞧着刚刚放下药碗的爹爹,这时候大伯便会叹息一声,给一大一下两张嘴里塞上一颗蜜饯……   ……   “你有个好哥哥!”知晓了小五哥全部的过去,花月由衷地感叹,青墨大哥,真的是个很好的哥哥。   “是啊,否则,我怎么可能走出来。”小五微微笑了下,又打趣一句,“不过现在也是你哥哥啦,我和哥都会对你好的,小花花,不要难过!”小五托着腮瞧着明显有些失落的花月安慰道。   花月笑笑,并未说话,有些事不用言语,他知道,现在身边的这些人,才是真正对他好的,而从前那人,不过把他当个玩物!   “你们两个日上三竿还不出去吃早饭,等着我给你们送过来?”青墨端着两碗粥并几个小菜,还有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站在门口,语气虽然透着不悦,面上却是毫无怒意。走到桌前,将手中的托盘放下,“你们两个聊了什么这样入神,两个孩子都不管?”   小五回头一看,大惊失色。床上原本躺着两个娃娃的地方空空如也。   花月亦焦急万分地站起身。青墨的声音适时响起,“别担心,两个孩子饿了,子云在看着他们吃饭。”   两人齐齐舒了口气,坐下来缩着脑袋装鹌鹑。   “趁热吃吧,花月还小,你也小?两个人身子都不好,大早上还穿这样单薄,早饭也不知道去吃!”青墨面色不善地责备了小五一句,小五讪讪应了声,“我错了,哥!”   被说着“小”的花月,一张脸通红,心里竟是暖的。   “大哥你别怪小五哥了,他心里乱。”花月甚是贴心的替小五辩解了一句。   “好了,吃吧!”青墨并无意再责备二人。   两个“鹌鹑”伸出手端了粥到嘴边,小五刚要张嘴,粥碗便被青墨端走了,“药先喝了!”   “啊?”小五一张脸成了菜色,现在肚里空空,就让他喝一碗看上去就奇苦无比的药,他哥果然是想收拾他!   可小五最不敢得罪的就是他哥,捏着鼻子,一下就给灌下去了……   ……   风子云照顾两个娃娃吃了早饭就去了前院药铺里寻药,花月的伤还需几味药材调理一下。   而此时吃饱喝足的兄弟俩趴在风子云房里的窗户边瞧着院中的君无极,一个面色担忧,一个转着眼珠子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   忽然,小宝宝蹬着小短腿跳下窗台,动作十分矫捷地冲向风子云的药箱,在里面翻翻找找,翻出个墨绿色的小瓶子,咧着嘴笑,紧紧抱在手里就往外跑,君睿还没反应过来,弟弟就出了大门老远。   君睿忙追过去,只见小宝径直跑向君无极,一脸纯真地冲着跪了一夜嘴唇干裂的君无极道,“叔叔,你饿不饿呀?” 第一百零七章你不应该解释一下?   “叔叔,你饿不饿呀?”   小宝脆生生的童音带着些许雀跃,君无极丝毫没听出那问句中的关切,可瞧着这个同自己样貌酷似的小娃娃,只觉得心下软成一团,哪里还有心思去深思娃娃有什么鬼主意。   “小宝,你怎么出来了,你爹爹呢?”君无极冲着小娃娃扯了个怜爱至极的笑,一个日夜不曾进水进食,嗓子干哑,话出口,便带着些沧桑的调子。   小宝宝并未回答君无极的问题,歪着头盯着人瞧了会,把手伸到了君无极面前,摊开掌心,“喏,这个给你吃!”   君无极只当小宝小孩子不懂,把药当成可以果腹之物拿给他,“小宝,叔叔不饿,你……”君无极想让小宝回去陪着小五,可小五嘟着一张嘴,“哼!”   显然是生气了,怪他的不识好歹。   励志要当一个好爹爹的君无极哪里舍得孩子生气,拿了小宝手里的瓶子,将几枚药丸倒出来仰头就吞进去,“谢谢小宝,叔叔现在不饿了!”   “父王!”追着小宝出来的君睿恰好看见君无极吞了药,惊呼出声,跑到君无极跟前询问,“父王你有没有事?”   “小宝!你怎么能这么胡闹!”向来疼爱弟弟的君睿此时也没了好脾气,大声吼了一句。   一见哥哥发火,小宝吓的“哇哇”大哭,“唔啊啊啊啊!哥哥凶我!哥哥和坏叔叔是一伙的,小宝不喜欢哥哥了!”   小娃娃两眼挂着泪,哭的凄惨无比,君睿同君无极都失了分寸,不知如何是好。   “睿儿,寻常毒药伤不到父王的,你忘记了?快哄哄小宝。”君无极乍见到失踪数日的君睿出现在跟前,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小宝哭的心里慌张,又不敢去碰小宝,怕孩子嫌弃他,只好期望君睿能将弟弟哄好。   “小宝,哥哥不是故意吼的,哥哥只是担心父王,他也是你的父王啊!”君睿蹲下身子企图同小宝讲道理。   小宝哭的直抽噎,抽抽搭搭扭过头,“他不是父王,他欺负爹爹,他是坏人。”   “好好好,叔叔是坏人,小宝别哭了,同哥哥回去吧。”君无极放软了嗓音哄孩子,君睿幼时,他都没有这样和声细气过。   君睿将弟弟惹哭,自己也十分内疚,叫弟弟哭的止不住,心疼地拉着小宝哄道,“小宝不哭了,哥哥下午的糕点给你吃好不好,不哭了。”   小孩子就是好哄,一听可以多吃糕点,顿时止住了眼泪,却仍是气呼呼地道,“明天的也给我!”   君睿见弟弟终于不哭了,伸手擦了弟弟眼角挂着的泪,“小宝不哭了啊!”   “嗯!哥哥最好了!”小宝破涕为笑,吧唧一口亲在哥哥脸上,瞧的君无极心里直冒酸水也只能忍了。谁让青儿还未原谅他,小宝根本不认他!   君睿牵着小宝准备回去,又不放心地望了一眼君无极,“父王,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快回去吧。”君无极挥挥手,示意君睿快些离开,不可否认,他在这跪着,就是存了让青翎心软的心思,就算不能原谅他,也相信他是真心悔改,给他一个重头开始的机会。   小宝蹦蹦跳跳跟在君睿后面念叨着梨花糕,桂花糕,白糖糕……   ……   两个孩子离开后没多久,君无极开始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先是喉咙如着了火一般口干舌燥,而后身上燥热的厉害,渐渐开始觉得意识有些不清楚,脑子迷迷糊糊……   君无极百毒不侵,可春药,不是毒……   风子云在前院的药堂取了药材回屋,经过院中,远远瞧见君无极已经不似之前跪的端正,有些歪七八扭,嗤笑了一声,“装不下去了吧!”   风子云走上前想奚落一番君无极,刚走近就被君无极扑倒在地,药材散了一地。   风子云“哎呦”一声,“我的腰唉,君无极你是不是疯……”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君无极压在自己身上蹭啊蹭,呢喃着,“青儿,青儿!”瞧着架势,是想办了他啊!   风子云武艺本就平平,根本挣不开,眼看着君无极扯了他胸前的衣襟。   “阿墨!救命啊!”这叫声,估计得响彻方圆数里。   青墨正在花月房中,将喝下他掺了迷药的药汁刚刚陷入昏睡的小五扶到榻上躺好,便听见了风子云地叫喊声。   “小月,看好小五。”青墨交代一声,便如一阵风消失在屋里。   青墨见着风子云被君无极压在身下,立时怒火中烧,运了内力在掌心,移形换影之间便来到两人跟前,拎了君无极后领将人从风子云身上拉开,当胸一掌。   君无极“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意识却恢复了些清明,“怎么会这样?”   君无极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疑问出声,感觉身上难受地厉害,只想……只想……   他大概明白了,小宝给他吃的,恐怕是迷情的药……   君无极咬着舌尖保持神智清明,不让自己再作出什么对不起青翎的事。   青墨瞧着风子云衣衫不整的样子,怒意难平,将君无极从地上扯起来又是一拳,那力道简直想把人直接打死。   “阿墨等等!”风子云将衣襟拢好,抬头就见着青墨怒红的一双眼,扯着君无极的衣领,将人打的吐血。赶紧出声制止,“他好像是中了药!”   风子云想想君无极方才的样子,很像是吃了那药箱里那瓶幻情丹。   青墨的拳头将将停在君无极面门,闻言收了手,拉过君无极右手,扯开手腕搭了脉,确实气血翻腾,不似寻常。   “在这里怎么会被人下药?”知晓君无极是因为药性才做出的这种失德的事,青墨怒火稍熄,将君无极松开,任由人软倒在地。自己则走到风子云身边。   “你没事吧!”语气仍是平日里的淡漠,脸上确实万分的关切。   “没事没事,幸亏阿墨来的及时!”风子云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他,怎么办?”风子云瞟了一眼在地上难熬地滚来滚去的君无极。想了想,还是对着青墨说,“把他弄进屋吧,他这药不解,命就没了。”   ……   青墨将君无极拖进屋中,照着风子云的吩咐打了一桶凉水,将人按在里面泡了一个多时辰,才把耗尽了气力的君无极松开,丢了块干布巾。   “大伯,中午吃什么?小宝好饿,哥哥的饿了!”疯玩了一圈跑到花月屋里,见着爹爹“睡”了,小宝便自发拉着哥哥来找大伯了。   一进屋,两个孩子便见着仅着一身中衣,脸色煞白,头发还在滴着水的君无极。   “父王!”君睿焦急地上前扶着人的手臂,“您不是说没事吗?”   小宝见着君无极这凄惨的模样,也有些愣,瑟缩了一下,才望向风子云,开口问道,“风叔叔你不是说,除了黑色的瓶子是毒药,其他的没事吗!”   小娃娃只想替爹爹出口气,不想杀人,见着君无极这副“气若游丝”的模样,吓坏了。   “没事,没事,他没事,小宝不怕!”风子云才反应过来小宝话里的意思,就见着小宝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连忙哄道。   又从药箱里翻出一瓶“清心丹”,倒出一枚给君无极塞下去,心里极为不舍,这可是十二味珍稀草药炼成的,便宜君无极了。   服了灵药的君无极脸上终于恢复了血色,风子云对着小宝邀功道,“我说的没错吧!”   这一切刚结束,风子云还没坐下,便听着青墨的声音幽幽响起,“子云,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药箱里有这种药,” 第一百零八章启程   风子云抬眼望去,青墨表情淡然,看不出喜怒,这事吧,搪塞一下,其实也能过去。   可风子云向来不擅长在青墨跟前说谎。双手在衣摆处乱抓,心里极为忐忑,想了想还是决定老实交代,“以前你心里总装着那个柳公子,装作不知道我的心思,我没办法,就偷偷配了那瓶幻情丹……”   风子云边说边偷偷瞟着青墨的脸色,见人似乎没有生气的意思,才壮着胆子往下说,“我想着,你要是睡了我,以你的性子,肯定会对我负责的!”   听着这话,原本没什么表情的人忍不住皱起眉,这一皱不要紧,把风子云吓得半死,“咚”地一声就跪下了,面子什么的,哪里有相公重要!   “阿墨我错了,你原谅我!”风子云双手揪着耳朵,学小宝犯了事求小五原谅的样子。   青墨原就没生气,见着风子云这副样子更是生不起气。叹口气,将人从地上拉起来,低头拍了膝盖和下摆处的灰尘,“我没生气!”   “阿墨,你别这样,你要生气你就打我,我保证我就想了那么一次,后来你不是都答应我了嘛,我就把药收起来了。呵呵,呵呵。”风子云说着,还配了两声傻笑。   青墨见着风子云这副笑嘻嘻的模样,却只觉得有些心疼。将人搂进怀中,屡着人的头发道了句,“对不起!”   风子云忽然被人搂住,原还有些羞赧,听着这一声致歉,却有些不解,“阿墨你道歉干什么,是我错了,我认错!”   “是我太晚爱上你了,才叫你惶惶多时。”青墨迎着风子云抬起头恰好对上自己的眼睛,目光柔和。   风子云愣神片刻,不确定地开山興口道,“你说,爱我?”他们虽相伴多年,可风子云其实始终有个心结,当初是他用同自己相好为条件救小五,青墨才会应了他。这几年,青墨虽然待他甚好,可风子云始终忧心青墨会弃自己而去,只是他向来嘻嘻哈哈惯了,这些心思都藏的死死的。   可方才,他好像听见阿墨说,爱他?   青墨淡笑一下,未再言语,将人搂紧了些。其实早就动心了,否则当初怎会答应他那莫名其妙的要求。何况,当年还是这人救了自己性命,后来亦心心念念都是自己。就连制了药想算计自己,这个傻子都自发地让他自己在下面。   真是,傻的可爱,明明年岁比自己还长了十年。   风子云靠在青墨怀里,听着最爱的人“咚咚”的心跳声,向来没脸没皮的人,一张老脸通红。   “风叔叔,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啊,是不是生病了!”小宝端着下巴蹲在一边抬头瞧着两人。   “咳咳!”风子云佯咳一声,退出青墨怀抱,怎么忘了这屋里还有人啊,还不止一个。   君睿扶着已调息好的君无极转过屏风,走出来。   小宝站起身,躲到风子云身后,探出个脑袋,冲着君无极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吃了只是会在脸上长点东西。”小宝挎着一张小脸,他真的就只是想替爹爹教训一下这个人。   原还想责备弟弟两句的君睿瞧着娃娃这模样也开不了口了,弟弟其实还是很懂事的,知错认错的态度还是很好的。   君无极自然不会怪小宝,还忙着向小娃娃示好,“小宝别难过,没事的,是叔叔自己吃坏了东西,不关小宝的事。”   “真的吗?”小宝将信将疑。   君无极连连点头,那一副讨好的样子,青墨同风子云都没眼看。   “行了,没事了就滚吧!”不管君无极变成什么样,风子云对他嫌弃是不会少的,谁让这王八羔子惦记了他家阿墨那么多年,还把阿墨的弟弟当成替身用,恶心不恶心!   真不知道小五看上这家伙什么!长得……长得虽说还不错,可是这人也太坏了!   “多谢风大夫救命之恩。”君无极对着风子云躬身致谢,“我就不在屋里打扰了。”说着君无极便撑着路都走不稳的身子往门外去,君睿拦都拦不住。   “大伯!”君睿一脸祈求瞧着青墨,青墨叹口气,“睿儿,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插手,带弟弟去玩吧。”   君睿也没办法,只好寄希望于爹爹醒了之后,将父王受伤的事告诉叠得,爹爹心一软,便答应同他们一道回湘南了。   原以为君无极出去便要回府去了,谁知那人拧的很,又在院中跪下了。   君无极堵的就是小五会心软。   不幸的是,小五已经被他哥哥放倒了……   这世上,最了解小五的,还是他哥哥,最关心小五的,也是他哥哥。   君睿在一边干着急,数次上前想让君无极起来,皆被君无极打发了。风子云趴在窗口看着,不屑地努努嘴,“还是阿墨厉害!”又笑嘻嘻去煎好了药端给花月,顺便看看昏睡的小五。   ……   被幻情散折腾掉半条命的君无极又在院中跪了半日,黄昏前终于体力不支,晕倒在地,可即便是昏迷之前,他也没见着小五的身影。   君睿焦急地拉着风子云来到君无极跟前。风子云探了脉,喂了一颗万试万灵的十全大补丹,还叨叨着:“该死的君无极真是便宜你了,吃了我这么多珍贵的药,你该不会是故意就是来骗药的吧!”   “风叔叔,父王怎么样了,有没有事啊?”君睿顾不上风子云对君无极的谩骂,事实上,他也大概明白是为什么。只是这些年,父王待自己,却是很好的。   “没事,没事,放心吧,晕了刚好,等会出去找几人身强力壮的,把他抬回去,省的在这碍事。”   ……   小五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睁开眼发现自己躺的似乎是花月的床,坐起来一看,花月正在一边收拾东西。   将换洗的衣物打包好的花月刚好看见小五醒了,笑着倒了杯水递过去,“小五哥你这是太累了,这一睡居然睡了一个日夜。快喝杯水,便起来洗漱吧,大哥说,我们下午便启程,去风国。”   …… 第一百零九章报仇的机会来啦   小五睡的太久,这刚醒过来,脑子昏昏沉沉,听着花月说要去风国,忙坐起身来问,“去风国做什么?”   “大哥没跟你说?”花月手里正叠着衣服,闻言有些诧异,想着难不成大哥竟是未同小五哥提过不成,便解释道,“大嫂接了’离王’的封号,册封大典却一直没举行,他们这次回来,就是想接你一块去风国的。”   “奥!”小五抬头想了下,“好像提过,我给忘了。”小五摸摸后脑勺,笑的有些尴尬,他居然把大哥大嫂的事都给忘了,都是君无极闹的。   花月摇摇头,小五哥这整日虽是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模样,可其实心里怕是装着许多事。   “你快起来洗漱吧,下午便启程了。”花月招呼了小五一句,继续收拾着行李,连带着两个孩子的也给收拾了,反正两个孩子都喜欢跟他睡在一处。   小五喝了手中的水,便起身穿了外衫,看看天色,想着花花方才说他睡了一个日夜,还有些不可置信,他也没犯病啊,怎么跟昏迷了是的,毫无所觉。   奇了怪了。   晃晃脑袋,同花月打声招呼,“那我回去收拾一下。”   小五下了榻行至窗前,见着院中空空荡荡,忍不住问了一句,“他,回去了?”   花月抬头瞧见小五站在窗前望着院中,想起青墨的交代,“啊!”了一声,“昨日傍晚便走了。”   小五“奥”了一声,神色却有些失落。即便君无极还在那儿,小五也断不会让人跪着的,只是知晓了人已经回去了,心里还是有些坠坠,怎么就学不乖呢,他君无极是什么人,怎么会为了他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暗卫折损了自己的颜面,做做样子罢了。   ……   其实,君无极是晕着被风子云让人抬出去的,几个壮汉抬了人出去,站在大街上就喊,“这人还有没有人要了,不要我们就丢在这儿了啊!”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儿蹿出四道人影,跪在君无极跟前唤了一声,“王爷!”   一人上前探了君无极鼻息,确认了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这几人都是君无极府里的侍卫,在君无极刚到“致和堂”不久,便跟了来,可君无极下了令不让他们近前,几人便只能等在外面。不成想自家王爷却被人抬了出来。   君无极昏了半日便醒过来,发现自己竟被送回了府里,掀了被子就要出门,他不能离开,他得在青儿眼前跪着,这样,才有机会换得青儿心软,给他一个机会。他相信自己已经在青翎心中打开了一个缺口,只要坚持下去,青翎一定会被他感动,可若是他半途而废,青翎定要以为他只是逢场作戏。   君无极冲出房门外,却叫刚刚回来的陌白拦了。   “让开。”   君无极面色不善,望着陌白,脸上渗着森冷的寒意。   “王爷,您身体还没有复原,需要休养,不能妄动。”陌白并不退缩,拦在君无极身前,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何况,他还有要事尚未禀告,“王爷,属下已经打探到贾仁义的行踪,接下来如何行事,还请王爷定夺。”   “本王说过,此事你自行处置。”君无极已经失了耐性,一掌击向挡道的陌白,迫使人退开。   幸而君无极身体尚虚,这一掌并没有什么力道。陌白只是踉跄了一下,并未受什么内伤,堪堪站稳,便冲着君无极的背影喊道,“王爷,青公子根本不想见您,您就这样过去,他还是不会听你说一个字的。”   “况且还有人从中阻挠,您想挽回青公子的心,须得从长计议。”   果然,君无极闻言便顿住了脚步,“那你说,我要怎么办?”   向来不可一世的湘南王像个无措的孩子,对着他的下属,问着怎么办。   瞧着自家王爷这惶惶无措的模样,陌白心中有些发酸,用了情的人,终究会为情所伤啊。   “王爷,您先回屋休养,属下会派人去严密守着青公子的踪迹,这次,绝不会再跟丢了,您养好了身体再去找青公子,同他好好说,他曾经那样爱您,只要明白您的真心,一定会回到您身边的。”   陌白像哄孩子一般将君无极哄回了屋,吃了饭,用了药,又睡了半日。待君无极恢复了理智,陌白便来回报了贾仁义行踪。   原本君无极是下令诛杀的,可陌白却发现,这个贾仁义,不知从哪儿得了门道,往望江楼去了。   “望江楼?”君无极疑问出声,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当初暗杀青翎的,便是望江楼的人,当时若是他晚到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很好!本王本来只想杀了一个贾仁义,现在望江楼既然为虎作伥,那本王便将他们连根拔起!”君无极猛地一拍桌子,眼里是杀戮的血光。   望江楼的总舵,向来是个隐秘的所在,除了里面的人,外人从不曾窥得其一丝真容,具体位置,更是神秘。是以君无极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望江楼助贾仁义逃脱。   实则,君无极倒是冤枉了望江楼,贾仁义之所以能逃脱,是他早有防备,同蛮夷早有约定,若是他出事,夷族须得派人救他,否则,这些年他在武林中建立起来的一切,便当然无存。   夷族找了贾仁义这个傀儡在君国经营多年,为的就是整合江湖势力为其所用,他们自然不愿意失去贾仁义这个好用的棋子。   贾仁义逃跑的时候恰好叫同他关在一处的林小山撞见。   林小山立即用不带他走就大叫引来守卫要挟,让贾仁义带他一起跑了。   贾仁义知晓林小山是望江楼偃月堂堂主之后,立即起了歹心,迫其说出望江楼的位置。林小山向来不是什么硬骨头,就范了不说,还同贾仁义勾搭到了一起,带着人潜进了望江楼、   ……   君无极打着将贾仁义同望江楼一网打尽的主意,可真的做起来却犯了难:他们并不知道如何进入望江楼。   踱步间,君无极忽然想起,在霹雳寨的时候,他似乎听闻,青翎身边那个拜把子的义弟,似乎是望江楼的人,且曾经位置不低,想来是知晓望江楼所在的,   既叛出望江楼,想来也是不介意将方位告知他人的。正好,他也有了借口去找青儿。   …… 第一百一十章还钱!   君无极身体底子好,向来也没受过什么伤,此次也不过是跪得久了些,又误吃了些补气益血的药,虽说补的狠了些,致使体内气血翻腾,也被风子云用一桶凉水压下去了,还赚了颗风子云的清心丹和十全大补丸。   此时休整了许久,除了膝盖处隐隐还有些酸疼之外,身上倒也没什么。脸色都恢复如常了。君无极想着借口找花月的事便能见着青翎。临出门前,看着自己这一身衣着整洁,健步如飞的模样,又觉得着实不够惨,青翎定不会有所触动。   在大门处徘徊许久,君无极对着陌白下令,“打我一掌。”   陌白原垂首站在君无极身后,闻言瞪大了眼,张着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王爷,您要是想在清公子面前卖惨,可以让侍女替您在脸上抹点粉,这戏台子上都这么演,抹点粉,脸色看着便白了。”   “犯上弑主的事,属下不敢干。”陌白后退了一步,生怕君无极要强迫他。心里暗忖着离开湘南以来,王爷时不时便拿他们这些属下撒气,这万一最后还是没能将青公子带回去,他再打王爷一掌,王爷秋后算账怎么办,又不是活够了!   君无极认真思索了下陌白的提议,觉得可行。   又觉得他的贴身侍卫竟然还有工夫去戏台子那儿听戏,想来是太闲了,“你就不用跟着了,去方大人那儿知会一声,让他届时配合我们,将望江楼一网打尽。”   陌白:……   君无极顶着张煞白的脸又去了“致和堂”。   要去到后院,必得经过医馆大堂,跑堂抓药的小师傅一见这么个脸色惨白的进来,立马上前把人扶了,“先生,您没事吧。”   嘴上问的关切,却是扶着人往外走,“您先等等,我找咱们医馆最厉害的大夫出来给您诊治,您就别劳累往里走了。”   开玩笑,这人一看就不行了,这要是死在医馆里,他们“致和堂”妙手回春的名号还要不要了。   小师傅把君无极打发出去转了身就往回走。   君无极原本酝酿好的情绪一下被这莫名其妙的小师傅打散了,心里窝着火,搭上人的肩膀就把小师傅拽回来,丢出门外,径自往里走。   小师傅也是见过世面的,被丢出去的时候就发觉这人内力不低,绝不是面上看着的那般奄奄一息的模样。   “站住。”小师傅大喝一声,“还以为你是快不行了,我还好心打算请师傅出来给你诊诊,却原来是装的。”   “说!从哪里跑来寻衅滋事的?真当我致和堂没人了吗!”小师傅来了火气,抓住君无极的胳膊不放,势要问出个究竟。那副初生牛犊不怕虎,将君无极的胳膊拽的死死的样子还有几分可爱。   君无极却是不耐烦同这小师傅周旋的,稍稍运了内力将人掀翻在地就要继续往里走。   “来人啊,有人来找茬!”小师傅捂着摔疼了的胳膊大喊一声,立时有几个大汉将君无极团团围住。   “这小子不是昨天才被丢出去吗,怎么又来了!”几个壮汗认出眼前这人是院子里那位财神爷昨日让他们把人丢出去的,理所当然地坐实了小师傅口里君无极是来挑衅的事实。当下便动起手来。   君无极想不到这小小一间医馆,居然有这么多好手,几掌落空之后便不敢轻敌。   几个壮汉见君无极招招凌厉,亦不敢掉以轻心,一时间桌椅散了一地。前来求诊问药的病号们全都抱着脑袋缩在墙角生怕被波及。   ……   小五收拾好了东西正在花月屋子里嗑瓜子,等着吃完午饭就出发,两个在门口玩泥巴,主要是君睿陪着小宝玩,也不用管。   “这种日子,过的才叫舒心啊!”小五嗑着瓜子翘着腿,花月坐在一旁研读风子云前几日丢给他的内功心法,用完这个月的药,花月被化功散伤了的经脉便可复原,原先的内力是找不回来了,重新修炼倒是可以的。   花月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起码,报仇有望了。   见花月这副专注的模样,小五丢了一把瓜子仁在花月面前的桌上,“我说花花,你就别那么认真看书了,大嫂自己武功平平,给你的能有什么好功法,等过几日,我身体好了,我教你,虽然打不过大哥,但是我也很厉害的。”   花月笑笑,“我知道小五哥厉害,但是我此前的内力全废了,现在重头练起,还是打好基础是关键。”   花月扬了扬手里卷在一起的书,露出封面“轻功入门”几个大字。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大嫂能有什么精神的秘籍,有也是医术啊!”小五笑的直拍桌子。   忽然,“砰”地一声,小五一惊,站起身查看了下桌子,“我没用内力啊,桌子好好的,哪来的声音。”   “好像是前面的。”花月看向门口,解释了一句。   “有人打架?”小五一听来了精神,他本就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现在又有哥哥当后盾,更是天不怕地不怕,拉了花月就要去看热闹。   “小五哥,你自己去吧,你忘了这封城的医馆皆是望江楼的产业,如今,我还不能叫他们发现了踪迹。”花月松开小五的手解释了一下。   进来的时候,花月脸上都是伤,实在辨不出本来相貌,可风子云用药如神,这些时日下来,已经只剩下淡淡的血痕,贸然出去,被人认出来并不是件好事。   小五了然,“那我去看看,帮我看着两个孩子。”花月点了点头。   小五出了花月屋子,便撞见同样闻声而出的风子云。两人相视一笑,一同往前院的医馆去。   掀开厚重的布帘便是医馆大堂,此时药材散落一地,桌椅倒的到处都是,激战正酣。“天呐,这样浪费药材,你们简直暴殄天物啊!”风子云见着地上被人踩在脚下的灵芝,山参这些珍贵药材,顿时心疼的不行。   这时候不趁火打劫装点进兜,更待何时!   风子云猫着腰顺着药柜一路捡贵的装。   “大嫂小心!”小五本来在东张西望,想看清楚何方神圣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见一块断裂的桌腿直直朝风子云的方向砸过去,大叫一声,便移步闪身拦在风子云身前,张开双臂要挡下这一击。   君无极乍听见小五的声音,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着这让他险些肝胆剧裂的一幕,想也不想就一掌挥开身前的壮汉,径直往小五身前闪去。拉着两人避开已是来不及,君无极侧身避开要害伸手一档,木棍将将砸在君无极右臂上方。   骨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小五立时上前扶住救命恩人,“兄台,你要不要紧?”   君无极疼的满脸冷汗密布,脸上厚厚的白色脂粉被汗水冲出道道裂痕。模样甚是滑稽,小五不及惊诧于眼前之人是君无极,便被人这副模样逗的忍俊不禁。   君无极被小五这憋着笑的样子晃了眼,他有多少年没见过青儿笑了?   “想笑,就笑吧!”君无极出口的声音煞是温柔。   “哈哈哈哈哈!”小五还没动静,风子云蹲在小五身后就快要锤地了,好不容易捂着肚子站起身,指着君无极,“我可算明白什么叫脸皮比城墙还厚了,你这是糊了多少水泥在脸上啊!”   君无极这辈子第一次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太丢人了!   回去一定把陌白关进刑堂,告诉他以后不要胡乱出主意!   “唔!”万般无奈之下,君无极捂着胳膊呼痛,转移一下小五的注意力。小五如今尚不知如何面对君无极,让他回到他身边是断不可能的。不论君无极如今如何辩解,他曾经历的百种撕心裂肺,都是过去真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他做不到恨,却也是不敢再爱的。   可毕竟方才是这人舍身替他挡了这一下,才让他能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小五又做不到不闻不问。   “你,跟我进去,让大嫂给你看看吧。”小五低着头,不去看君无极,转过身带路。   君无极欣喜地跟上前去,还没走两步,叫方才交手的壮汉中两人拦了,“站住,这就想走,没这么容易。”   风子云摇摇头,从怀中掏出数张百两银票,“两位大哥,不好意思,误会一场,这是我们的熟人,你们行个方便!”   风子云借住在此,早付足了银钱,被视为财神爷,如今他又出手,自然一切好说。   ……   青墨出去雇马车,刚一回来,就瞧着医馆乱糟糟一片,狐疑着回到后院,一进屋,就见风子云正在给君无极的右臂涂着黑乎乎的药汁。小五在一旁递着绷带,眼神中有些许关切。   青墨蹙眉不语,暗道:君无极定是又使什么苦肉计想骗弟弟心软。   青墨上前接过小五手中的绷带,“小五,我方才听见小宝哭着要爹爹,你快去看看。”   “啊?”小五惊呼一声就跑了,连个眼神都没留给君无极。   “王爷这是怎么了?”青墨顶替小五给风子云递绷带,看着人将君无极右臂裹成了两倍粗,才兴味着问出声。   君无极犹看着小五离开的背影出神,并未回答青墨的话,倒是风子云拍了下君无极刚被裹好的胳膊,“他皮糙肉厚的,没事,就是骨头有点裂了,裹个百十天就好了。”   君无极回过神给了风子云一个眼刀,要不上看在青儿的面子上,真想把这个庸医打骨折了……   “发生什么事了?”青墨帮风子云收拾着药箱,这才想起问问情况。   “噢,就是……”风子云一番解释,青墨知道了来龙去脉,停下手里的动作问风子云,“你给了他们多少银票?”   “大概五六百两吧!”   青墨点头表示了然,而后转身向君无极伸出手,“王爷,不算你多的,五百两,烦请还给我们!”   …… 第一百一十一章刺杀   君无极见小五离开,本就心里郁结,忽然听见青墨同他要钱,险些岔了气,他从前怎么不知道青墨是这样的性子。   青墨板着张脸,不似在开玩笑。君无极半晌才憋出一句,“我出来的匆忙,没带钱!”   “无妨,王爷回去拿便是!”青墨的表情依旧和善得无懈可击,实则,是在下逐客令。   君无极可算明白了青墨的用意,抿唇不语,思索着如何开口,青墨对他颇有成见,没有合适的理由,根本不会让他留下。   片刻后,君无极还是决定以望江楼为切入口。   “我此次来不是为了青翎。”   “哦哦哦!”风子云闻言连叹三声,明显的不信。   君无极不理他,继续同青墨解释,“我此次来封城,原是为了青石山庄叛国的案子,前些日子终于找到了证据,抄了青石山庄,抓了贾仁义,可日前,因为看守不严,叫人跑了,我收到消息,他往望江楼去了。”   青墨越听,眸色越深,在思索君无极话中的可信度。   君无极继续道,“望江楼位置隐秘,江湖中无人知晓,要想攻入望江楼,必得有熟悉望江楼的人带路,青翎的那个结义兄弟,正是望江楼的人。”君无极说完,静待青墨的回音。   青墨是太子暗卫出生,即便如今君无忧已带着柳云飞退隐江湖,今上待青墨亦是不错的,牵扯国事,青墨便不会贸然处之。   可花月是他认下的弟弟,愿不愿意,他还是尊重花月的意思。   青墨带着君无极去寻花月,君无极一路上东张西望,找寻小五的身影,区区一百多步,君无极愣是在院中三步一顿。青墨停下来,回头看着君无极根本无心向前的模样,“别找了,小五一定是在房里哄小宝睡觉呢!”   小宝每日这个时辰都要睡上一觉,那孩子胎里带毒,身子骨若,非常嗜睡,方才青墨为了将小五哄走,谎称小宝正在苦着要爹爹倒也不是胡扯,这本就是每日都要上演一次的戏码。   想到这里,青墨更是瞧着君无极越发的不顺眼。这人恐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将小五父子两个害成了什么模样,每日做着这副深情的样子有什么用。能让小宝恢复健康,让小五不再受苦楚吗!   “走吧!”青墨的语调又带上来了冰碴子。   君无极不明所以,只想着万不能再得罪青墨,默不作声,不再他顾。进得花月房间,君无极却欣喜地瞧见小五正抱着小宝轻声哼着童谣,坐在榻上,满目慈爱。   这情景,他肖想许久,如今见着,即便自己不能站在那人身边,也叫他心下宽慰。   青墨没想到小五没在自己房中,反而是在这里,瞧着君无极看着自家弟弟那副仿佛老鼠掉进米缸里的模样,青墨皱眉唤了声:“小月,你过来一下。”   花月抬眼见是青墨,轻手放了手里的书,起身跟着两人往门外去。君睿担忧花月腿上不便,跟上去扶着花月,花月笑笑,没有阻止。   见着君睿如此殷勤的模样,君无极同小五最初看见君睿对花月的关心一样,心里冒着酸泡泡。   ……   待君无极表明了来意,花月只是低眉不语。   君无极以为花月是怕若是事不成会被望江楼赶尽杀绝,出言安抚,“你放心,本王只要你带路,会加派人手保护你的安危。”   “我不是怕死,只是有些仇,我要自己去报,不想假手他人。”花月转身欲走,叫君睿拦了。   “小月哥哥,若是能报仇,又何必在乎这些呢?”君睿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劝慰着花月。   花月低头抚了下君睿的脑袋,“小孩子懂什么!”   “我是不懂小月哥哥说的那些,可我知道你经常睡着了会哭。”君睿气呼呼地替花月打抱不平,“欺负小月哥哥的坏人就是那个望江楼的楼主对不对,现在父王要抓他,你就带父王去啊,抓到了,让父王把人交给你处置,一样是你亲手报了仇。”   君睿逻辑清晰起来,连小宝都要甘拜下风的。   花月竟是无言以对。   君无极见人动容,连声附和,又加了把火,“此前望江楼还被青石山庄买通暗杀青翎和两个孩子,不把望江楼连根拔起,始终是个隐患。”   “你让我考虑一下!”花月并未直接答应。   青墨劝慰一句,“不用着急,你想好了便同大哥说,启程的事,不着急。”   花月点点头,木木地转身,提到望江楼,仍会让他心中揪着疼。   谁都没有打扰花月,午饭是君睿端了去房里给花月吃的,小五坐在君无极对面全然没有食欲,最后回房吃了花月一半的饭菜……   青墨将雇好的马车退了,等着花月的决定。傍晚时候,花月在君睿的搀扶下到了青墨房中,对君无极说,他应下了。   ……   有花月带路,事半功倍,只是君无极万万没想到,他们进了望江楼,只见着一地尸体。   江临祁兄弟两被人五花大绑,押着跪在地上,险些也成了刀下亡魂。   幸而君无极带了凉州节度使手下两千精兵,倒是让他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陌白奉君无极令一剑将贾仁义斩杀,免得再生事端,又将剩下的人全部押着交予方权看管,只余江临祁兄弟同林小山交予花月处置。   花月瞧了眼江临风,同陌白道,“这个人我不要,你带走吧。”   以为花月已死的江临风还未从花月死而复生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便听得这冷冰冰的一句。心碎了一地,被陌白拖走了……   此间事了,一行人启程前往风国。   天色将黑,青墨担忧花月的腿伤复发,早早带着一大家子投宿在一间客栈。在大堂用晚饭的时候,小五嘀嘀咕咕隔壁那桌吃饭怎么还带着面具,也不怕吃进鼻子里。   青墨忽然大喝一声,“有杀手!”说完立刻挡在风子云身前,风子云又同花月一起,一前一后背对着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小五则挡在了花月身前。   …… 第一百一十二章玄隐族   客栈里人本就不多,偌大的一个大堂,只有寥寥四五张桌子有人。   此时忽然门口齐刷刷站了十数个黑衣蒙面人,纷纷右手拿了把磨的跟镜子亮的刀,看一眼就觉得脖子发凉。   除了青墨这一桌,也就方才被小五叨叨着有病,戴着面具吃饭的两个怪人那一桌还保持镇定,其他的……   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虽不知这些黑衣人所为何来,但再如何说,也是小心为上。青墨一行人,也就他同小五武艺最高,自然是两余下四人紧紧护住。   “一个不留!”正中的那个黑衣人沉声下令。   青墨皱眉,还未来得急嗤笑对方的不自量力,对面的黑衣人已挥刀向他们砍过来。   青墨同小五沉着应对,边打边退,他们还得保护保护两个孩子和依然毫无内力的花月还有武功平平的风子云,不能硬拼,若是能将黑衣人尽数歼灭自是最好,不能的话,也只求脱身,   这场刺杀来得太过匪夷所思。   令青墨没有想到的是,方才被小五叨叨着有病的两个人,却提了剑助他们打退黑衣人。   青墨兄弟二人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如今有了两个高手相助,情况就不一样了。青墨冲着两人朗声道了句,“多谢!”   两人略略点头,并未吱声,继续持剑抵抗。乒乒乓乓刀剑相接的噪音不绝于耳……   这群黑衣人来路不明,招式诡异,是青墨不曾见过的。   “小五,防着他们用暗器!”青墨嘱咐一声,这群人招招阴狠,专攻人要害,想来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辈。   小五应了一声,可还是晚了,眼见着一枚星形飞镖朝小五飞过去,青墨想回身相护已是不及,小五亦不能闪躲,他躲开了,飞镖便会射中他身后的花月。   小五闭上眼睛不闪不避。   可听见了飞镖入肉的声音,小五却未感觉到身上有任何疼痛,只听他大哥唤了声,“兄台?”   小五睁开眼,自己正被隔桌那个“有病”的面具大哥护着。   明明方才大家都在顾着打架,也不知道面具大哥是怎么飞过来的。四目相对,小五觉得那双眼格外的熟悉,却是不敢相信是他熟悉的那个人的。小五怯怯问了句,“兄台,你没事吧!”   那人摇摇头,垂了眼,刚道了句,“没,没事!”   “噗”地吐出一口黑血,脚下趔趄,险些摔倒,小五忙把人扶了。   见状,面具大哥的同伴迅速朝小五一行人靠过来,顶替小五的位置。   这群黑衣人训练有素,出手狠辣。风子云见青墨渐渐开始吃力,再不顾其他,摸了包药粉,喝了一句:“阿墨闪开。”   青墨闻言侧身,风子云将药粉尽数朝着黑衣人方向撒出去,一时间沾了药粉的黑衣人皆感到眼睛似烈火灼烧,低头抹泪,余下一小半便好对付多了。   稍稍沾了些药粉的青墨不一会便双眼通红,无暇责备风子云乱制药,半眯着眼砍了两个黑衣人,带着众人突围。   小五扶着方才为了救他受了伤的面具大哥走在最后面,跑的气喘吁吁终于甩开了后面一群红眼怪。   君睿搀着腿上还没好利索的花月,风子云肩上扛着三十多斤地小宝倒在地上喘气。   青墨同那位面具大哥的同伴犹站在一边放哨,作戒备状,约莫过了半柱香时间确认安全,两人才收了染血的剑入鞘,互相点点头,青墨去了风子云身边,那人则去了小五身边,查看同伴的伤势。   风子云从不远处的河里打了点水,撕了衣摆的布蘸水给青墨擦眼睛。   “你洒的什么药粉,感觉眼睛都要瞎了!”青墨眨着红肿的眼睛,那模样瞧在风子云眼中煞是可爱,不过他眼下是不敢说的,只小声解释,“我新进研究出来,对付登徒子用的……”   青墨险些没气得冒烟儿,风子云这一身医术,就甚少用在正道上!   “别生气,别生气,这次不是正派上用场了嘛!”瞧着青墨脸色不善,风子云忙拍着人胸口安抚。   ……   “大嫂你快来看看!”那边小五见人嘴唇发青,时不时地颤抖,再一看人后肩上插着飞镖的地方乌黑一片,不敢大意,忙唤风子云过去。   风子云搭了人的脉,立时取了金针封了人几处大穴。作势就要脱掉人的外衣处理伤口。   那人忽然清醒过来,按住风子云的手,不让动。   风子云为难地摸摸鼻子,“快放开,我又不是要轻薄你,我在救你命呢,再不处理伤口,你就没命了!”   那人仍是不肯松开。   “哎呀,又不是大姑娘,害什么羞啊!”风子云一真扎在人胸口上,叫人动弹不得。   风子云如愿地扒了人的外衣,没了衣物的遮挡,面具大哥右臂上的一圈绷带甚是醒目,风子云越看越眼熟。   这不是大半个月之前替君无极裹的吗……   风子云一把掀开了眼前人脸上的面具,露出的,正是君无极的脸。   小五原是打了水想给面具大哥喝些,这一走近,将将把君无极那忽然被了掀了面具,略带惊疑的脸瞧的轻轻楚楚,手里的水壶落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风子云把把君无极微微扬起的头按下来,不叫小五瞧见。君无极动也不能动,叫风子云这么一按,吃痛闷哼了一声。   ……   小五抱膝蹲在一边瞧着风子云给人祛毒,忽而想起什么,疑惑出声,“他不是百毒不侵吗,怎么……”   小五想起方才君无极毒发的样子也不似作假,心下疑惑。   风子云手下扎针的动作不停,在君无极头顶扎入三根针,引的人吐血不止,先是黑色,继而开始吐出鲜红的血才收了针,随后解释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百毒不侵,只是寻常毒药伤不到他罢了,可这次这毒,是玄隐族的断肠散。”   “其毒性之强,仅仅只需指甲盖这么点投入井中,方圆十里,绝无活口。”   “他要不是命大,正好有我在,怕是明天就能直接埋了!”风子云说的沾沾自喜。对自己的医术,他向来是十分引以为豪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圣子双生   “是……是吗!”小五扶着吐了血尚在昏迷中的君无极躺下。脱了外衫垫在人脑袋下面,心里愁肠百回。没事做什么总替他挡刀挡剑挡暗器。   既下了决心离开,他便再不愿同这人扯上关系。   风子云替人逼了毒,交代小五一声好好照顾就回了青墨身边。他们刚摆脱了那些不知何来的杀手,现下只是临时休整,还得商议一下接下来做何打算。   小五蹙眉瞧着尚在昏迷的君无极,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人伤他至深,可近来又屡次舍命相救。小五并不愿意去探究这其中缘由,如今,于他而言,每一日,都可能是他生命的尽头,他只想好好陪着两个孩子,听哥哥的话,不让哥哥再为他担心。   小五起身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陌白,“你家主子,还是你来照顾吧,我去看看我儿子!”   说完不等陌白反应就跑了。   “青公子!”陌白转身相唤,却并未能叫住小五。   陌白暗忖着王爷醒来要是知道他舍命救下的人,连照顾都不愿照顾他,指不定多伤心呢,无奈,只好蹲下身照看君无极。   ……   “爹爹,父王他如何了?”小五一过去,君睿忙抬起头问道。   君睿很是关心君无极伤势,可一路疾行,花月的腿不舒服,君睿一直照着风子云教的法子给花月推拿,以减轻花月的痛感。   “他没事了,别担心!”小五上前摸了摸君睿的头以作安抚,又关心了一番正坐在地上的花月,“花花,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花月轻笑了下,摇摇头。撇了眼不远处地上躺着的小五,揶揄一句,“以命相护,小五哥怕是要动摇了吧。”   其实花月现在倒是觉得就算小五原谅君无极,也没什么。   一个人为了你不要命,起码证明,在他心里,你比他自己都重要。若是如此重新开始也未尝不可。   但说到底,如何抉择,还是看小五自己。毕竟曾经的撕心裂肺,痛苦绝望,经历的人,是他,旁人有什么立场决定他原不原谅。   花月没再说什么,小五对方才那句调笑亦仿若未闻,只皱眉思索着什么。   “小五哥!”花月伸了手在小五眼前一晃,换回了小五的神智,“想什么呢?”   “没什么!”忽然被打断思绪的小五晃晃脑袋。解释一番,“我就是在想,怎么每次一出事,就哪儿都有他呢……”   闻言,花月替君无极拘了一把泪,舍命救人还被人嫌弃,这君无极怕是上辈子得罪了漫天神明……   君睿听了小五的话,却是悄悄低了头,他兜里的金豆子,基本全用来给他父王就暗号了……   ……   约莫休息了一个时辰,一行人重新上路。   天色已晚,他们这一大群人去客栈投宿,太过惹眼,毕竟对方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他们仍旧一无所知。   青墨便带着众人找了木林森处空旷的地界,就地扎营,幸而天气已经转暖,即便是夜间,生几个火堆取暖足矣。况且他们一行人大多行走江湖日久,露宿的时候不少,皆是没什么不适应。   只除了养尊处优的君无极。两个孩子倒是无所谓,花月同小五一人搂着一个,还真是挺像一家四口。   君无极深夜里醒来的时候,恰恰便是瞧见小五同花月头挨着头睡着了,一人怀里还搂着个孩子。   君无极险些又吐了口血晕过去。   陌白睡得浅,但凡君无极有点什么事,他必然惊醒,现下陌白便是瞧着君无极对着远处的花月,目露凶光。   陌白极为实相地又将眼睛闭上。   君无极自然是不敢对花月作什么的,生了会闷气,又因为体力不支闭上了眼,毕竟他此前吐了那么多血,躺着都头晕……   ……   追杀青墨一行人的黑衣杀手,在确定将人跟丢了之后,迅速折返,回去同主人禀告。此地刚刚进入风国地界,而这群杀手正是来自风国一个神秘的族群——玄隐族。   此时,任务失败的黑衣人跪了一地。低头请罪。   黑衣人身前站着个黑纱覆面的神秘女子。   女子踱步一圈,忽然执起右手,凝了内力于掌心,一掌挥出,正中的两个黑衣人口吐鲜血,筋脉尽断,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余下的黑衣人见状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废物!”女子收回手,用力一摆衣袖,大步朝前方的宝座走去。   女子身影看着似在妙龄,可声音却有些老态龙钟,!   被呵斥了的黑衣人,纷纷伏身,恨不得以胸贴地,口呼,“族长饶命!”   “饶命?”女子冷哼一声,“二十年前让你们去斩草除根,你们把人放跑了。二十年后好不容易找到了圣子下落,你们又没有得手!。”   “留你们还有什么用!”女子气急败坏,从座下抽出一把长刀,脚下一蹬,飞身而下,划破了两人咽喉。   “族长饶命,小的尚有事禀告!”   直取咽喉的剑堪堪停住,“说!”不带丝毫感情吩咐。   黑衣人擦擦脑门上的冷汗,偷偷呼了口气才敢开口,“半月前发现圣子下落之后,我们派人跟踪了几日,却没发现另外一个。”   “什么!”女子惊呼出声,“为何不早点禀告!”   “属下想着也许当年逃亡过程中,已经死了一个了,若是如此,便是天也在帮我们!”   “愚蠢!”女子左手握成爪,收了剑,拧着人的咽喉,不多时,又一条鲜活的生命离世。女子浑然不觉,反正她饲养的杀手多呢!   唤了人将尸体拖走,清理了地面。女子仍旧胸口起伏,不能平息怒火。   这女子如今是玄隐族的族长。二十年前,杀了老族长取而代之。   玄隐族有个规矩,新一任族长必得是圣子选出来的。   圣子,是上天选中的孩子,出生时,族中会有百鸟朝凤的奇景。   二十八年前,族长夫人拼死产下两个男婴后,便一命呜呼。而后,百鸟悲鸣。   只是诞下的两个婴孩中,哪一个才是圣子,无人知晓,于是,这一代,便有了圣子双生的说法,既然分不清,便都尊为上宾便是。   …… 第一百一十四章身世之迷   玄隐族成为这世上一个特殊的族群,大抵是因为其得天庇佑,男子亦可孕子。   只是有时候太过独特并不是件好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便是如此。   三百多年前,前朝末期,天下大乱,得天独厚的玄隐族便被认定族内有可逆转天下大势的奇宝,一时间,朝堂同江湖势力皆将矛头对准了与世无争的玄隐族。一场漫无止境的杀戮使玄隐族族众被屠戮殆尽,为保余下的族人安全,族长自己捧了玄隐族圣物——玄果,进了天子后宫,言说,这边是玄隐族至尊的宝物。   实则,玄果乃药中珍品,于玄隐族男子有补气益血安胎之奇效,可若是寻常男子服下,便平白改了体质,男子可孕,只是代价要大出许多,单是服药后腹中延绵数个时辰的剧痛,便甚少有人能熬的过,何况其后带来的筋脉受损,武功尽失的风险。是以,玄隐族历来将玄果供奉为禁药,除了本族男子,断不会给外族人。没想到,因此有了族中有奇宝的传言。险些带来了灭族之灾。   ……   玄隐族男子大多姿容艳丽,颜色更胜女子几分,族长进了宫,盛宠一时,陛下亲自下令停止了对玄隐族人的追杀。江湖势力再厉害,同朝廷仍旧是不可比拟的,玄隐族得到休养生息的机会。   族长进宫后三年,为陛下诞下一子,却同太子暗通款曲,哄骗太子吃下玄果后占了他的身子。   太子忽然有孕被视为妖邪,陛下震怒,罢其太子之位,禁于东宫,迫其说出奸夫身份。太子深情,只字未吐,后来却因为男子骨盆狭窄无法生产,一尸两命。   族长在陛下面前道出真相,言明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报复,陛下当即下令将族长同其不满两岁的幺子仗杀。世人不明真相,只道天子残暴,一时间各地义军揭竿而起。   ……   族长临行前,亲自指派了下一任族长,自己则被族人尊为圣子。四年时间,足够玄隐族消失在世人眼前。   而后世事变迁,朝代更替。   玄隐族便成了这世上最隐秘的存在,除了偶有离族不得归之人,其余族众大多隐于山林,不问世事。近百年来,玄隐族便是在风国一处山谷里隐世而居,甚少有人知其藏身之处。   到了三十多年前,却有一女孩晕倒在谷口,被族长夫人救回后,女孩名唤苏叶,自称孤女,家人皆被山贼杀死,无处可去,央求夫人收留。   夫人心善,留了苏叶在身边,做个侍女,却是留下了隐患。   数年过去,多年不孕的族长夫人终于有了身孕,苏叶亦长大成人。   十八岁的苏叶,身段玲珑,给族长下了药爬上族长的床,封了叶夫人,族长夫人郁郁寡欢,胎位不稳。   夫人有孕七个多月时,又遭叶夫人陷害,称其同大祭司和晨有染,腹中胎儿身世遭疑,大祭司亦被关押起来。夫人不堪受辱,欲触柱自杀,被族长拦下,却是早产。   那夜的凤舞阁,夫人的血染了遍地,两个婴孩呱呱坠地之时,屋外本是庆贺圣子诞生的百鸟漫天悲鸣,夫人已然气绝。   族长忽而意识到,如今这一切同三百年前那位族长为保族中血脉,对皇室进行的那场报复何其相似。   苏叶,苏叶,前朝皇室,便是苏姓。   族长吩咐侍女照看两个刚刚出生的婴孩,便破门而出,欲回房将叶夫人绑来查问究竟,可门刚一打开,族长迎面遇见两个黑衣人,两人出手如风,点了族长哑穴并几个大穴,令人动弹不得,被丢回屋内。   两个侍女在尖叫声中血溅当场。   大祭司和晨亦被点了穴丢进屋内,而后,两人便只见黑衣人栓死了门,而后是浓烈的酒味,继而满目红光,漫天大火。   和晨用了毕生功力冲破穴道,嘴角的血都顾不上擦,将堪堪被断裂的横梁砸中的族长扶起身,解了大穴,族长却是无力回天,迷离之际,族长求和晨不计前嫌,救他孩儿。   和晨抱着两个孩子冲出火海,消失无踪。   苏叶得了这个差强人意的消息,狠狠挥了黑衣人一巴掌,无奈之下改了计划,倒也同之前大差不差。   苏叶本意污蔑和晨为奸夫,被族长撞破奸情才愤而放火杀人,如今人失踪了,话倒也仍旧随她说,只是加派了人手搜寻和晨同两个孩子下落,斩草除根。   之后,苏叶以大祭司胁圣子失踪为由,凭借自己未亡人的身份,暂代族长之位。苏叶着人绘制了和晨画像,广布人手,不想,和晨一失踪,竟是二十多年,杳无音信。   若非前些时日,苏叶手下杀手凭先族长同夫人画像,遇见了继承了其母容貌十之八九的小五,怕是圣子下落,仍旧石沉大海。   苏叶当即点了人手将人围在客栈,欲除之。   如今问题倒是大了,若是这个不是圣子,另一个没有消息的才是,杀了一个也是枉然,若是和晨带圣子归族,即便族中长老不信和晨片面致辞,圣子血脉却是做不得假。若是圣子选出新任族长,那她从前做的一切都是枉然。   细思之下,苏叶决定改变策略。   ……   天光大亮,青墨率先睁开了眼,凝神调息片刻,便起了身。幕天席地,清晨的空气倒是不错,只是还有些许凉意,旁边几个火堆几乎燃尽,青墨一一添了柴火便从包袱里翻找起可充当早餐的食物。   除了些干面馒头,并无其他,念及两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有小五花月两个身体不好的,勉强再算个重伤在身的君无极,青墨决定下河捕鱼……   君无极接到青墨递过来的烤鱼,还有些受宠若惊,讷讷不敢去接。   “拿着吧,你是为救小五受的伤,照顾你也是应当,免得你觉得小五亏欠于你,诸多纠缠。”青墨一派盛气凌人,弄得君无极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这也怪不得青墨,谁叫从前君无极太可恨。   最后还是君睿跑来解了围,“谢谢大伯,我来喂父王就好了。”君睿接了青墨手中的烤鱼,推着青墨回去,“大伯快去看看,风叔叔方才给小月哥哥用了最后一次药,小月哥哥脸上的伤痕已经痊愈了,小月哥哥长的可好看了!”那副眉眼弯弯的骄傲模样,仿佛花月是他媳妇。   …… 第一百一十五章天呐,花花是我亲弟弟?   君睿连日来衣不解带照看花月,于喂饭一道甚有心得。接了青墨烤好的鱼,专挑腹部鲜嫩的肉,剔了刺递给君无极,君无极饿了一夜,又吃着儿子亲手喂的鱼肉,心中甚暖,感慨着孩子长大了,险些热泪盈眶。   君睿估摸着父王大致吃饱了才一边低头剔着鱼刺一边开口:“父王,您这次可不能再把爹爹丢了,我的金豆子快用完了,你再丢,我可就不能给你留暗号了,而且我老给你留暗号,小月哥哥都要怀疑了……”   君睿发现递出去的鱼肉没有人接,抬起头唤了声,“父王?”   君无极眸色深深,盯着这个一贯乖巧的大儿子,心中郁结难当,他觉得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如今已经不把他这个父王放在心里了……   孩子亲近爹爹也就罢了,那个花月是怎么回事,可君无极也不能同君睿一个孩子发火,只得闷闷不乐,唉声叹气。君睿只当君无极背后的伤还在痛,十分贴心地道了句,“父王,睿儿再去同风叔叔要点药来给您敷一下。”   许是跟着小五日久,从前被君无极带的十分沉稳的饿君睿,如今走起路来,也同小宝一般,一步三晃,就这么晃啊晃地跑远了。   君无极很想叫住君睿问一问他到底是急着回去给他这个父王讨药,还是急着看他的小月哥哥。   心中憋闷的君无极只觉肺中浊气难排,捂着胸口呛咳一声,一旁装死了许久的陌白适时上前以掌心抵住君无极后背输送内力,“王爷,您重伤未愈,且放宽心。”   内力入体,君无极感觉舒适许多,却是嫌恶地拍开陌白的手,“陌白,你话有点多!”   感到被嫌弃的陌白收了内力,摸摸鼻子蹲到一边,心中暗忖:我也不想管您啊,谁让您是主子呢!   君无极赶走了唯一关心自己的下属,伸着脖子望着几步之外,伤势早已痊愈。如今只是揭了脸上面纱的花月,却是被人围城一圈,对比一下重伤未愈的自己,忽然觉得,这四月的风,怎么还这么冷……   ……   君睿刚跑回去,正想问风子云要点之痛的药丸一类,抬头瞧见青墨正盯着花月眼睛眨也不眨。   “大伯,我就说小月哥哥很好看吧!”君睿仰着头带笑,纯真的小脸十分可爱,打趣着青墨。   青墨摸摸君睿的头并未说什么,风子云却是拉拉青墨衣袖,十分吃味,“阿墨,我也很好看啊,你做什么老是看别人?”   “哈哈哈哈哈,大嫂吃醋了!哥你赶紧捂上眼睛!”小五在一边笑着起哄,吃了青墨一个眼刀才乖乖闭上了嘴。   君无极瞧着这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别提心里多不是滋味了,尤其见着小五那晃眼的笑,他有多少年没见到青翎这发自内心的笑容了……从前那人追着他,爱的卑微而绝望,他只觉得理所当然,如今两个人换了一下,君无极才知晓这个中滋味,也只能生受着。   想着君睿那个小白眼狼定是把他这个父王忘记了,君无极只得躺在草地上睁眼望着天空,肩上的伤被压的生痛,君无极也不吱声,只想着伤口恶化了才好,没准还能换得青翎对他关切一番。   这么一想,君无极倒是想开了,想来是因为自己伤的不重,青翎才不担心自己,殊不知自己昨日是在生死关走了一遭,小五对他,也是关切的,只是私心里不想再同他扯上关系,这才跑开的。   此时小五便是偷偷撇向君无极的方向,眉头直皱,肩上那么大个窟窿,就这么躺着不疼吗!   小五忍着去瞧君无极的冲动,在心里将人骂了一万遍。若不是忽然被青墨叫了一声,小五恐怕就要将骂人的话嘀咕出声。   “小五,你同我过来一下!”   “噢!”小五嘴上应着,心里却是思忖他哥不会又要告诫他不要对君无极心软吧,虽然他确实有点心软。   青墨上前欲同小五走到一边,却觉得有股力气抓着自己,回头一看,风子云正一脸弃妇的表情瞧着自己,想来还在惦念着自己方才看了花月的事情,青墨笑了一声,无奈道,“那你一块过来好了!”   风子云立时笑嘻嘻地扒拉着青墨手臂跟在后头。   稍稍走开了几步,青墨却是问出一句让小五一头雾水的话,“你同花月相识这么久,就不曾觉得他有些面熟吗?”   “啊?”小五挠头想了想,“哥你不会真看上花花了吧,你可不能对不起大嫂!   青墨对弟弟如此混乱的逻辑只想翻白眼,可侧头便瞧着风子云眨着忽闪忽闪的两只眼睛,一脸悲凄地盯着自己,青墨只得抚着额叹一声,“我有时候真觉得你们两个才是兄弟!”   “小五我问你,儿时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这倒是真把小五问倒了,他向来是个得过且过的性子,这辈子也就对君无极一个人执着了十多年,最后还是落了个死心绝望的下场。可对于哥哥的问话,小五还是十分配合地用力想了想,最后……   “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和爹爹住在一间茅屋里,爹爹靠打猎养活我们,隔壁还住了一个小姐姐,小姐姐家蒸米糕很好吃……”   “够了!”听着弟弟回忆儿时的事情,却只对隔壁家的蒸米糕记忆尤新,青墨忍无可忍打断了他,“你就丝毫不记得爹爹的模样了?你同花月相处那么久,就从未觉得,他长得,很像爹爹?”   小五同青墨兄弟年幼失怙,六七岁的年纪,便流落江湖,也不怪小五没什么印象,便是青墨也只是对爹爹有些许记忆,具体模样已不甚清晰,初见花月时,因着花月脸上有伤,青墨只觉熟悉,今日瞧清楚了花月样貌,这才恍然,这同记忆里,那个模糊的父亲,有多相像,可他到底不敢确信,只得拉了小五来问,不曾想弟弟竟是这般不靠谱。   小五听见哥哥疑问,愣愣半晌,才惊呼一声,“这么说,花花是咱们亲弟弟?”   越想越觉得事实如此,小五拉着青墨的手,情绪激动,“难怪我总觉得他那么熟悉,难怪睿儿和小宝也那么喜欢他!”   …… 第一百一十六章扑朔迷离   “你先别激动,你想想,花月如今才18岁,算来比我们要小十岁,若他真是弟弟的话,便是我们同爹爹失散以后生下的,可我印象中,爹爹一直孤身一人,我们并没有娘亲。”青墨到底沉稳许多,就着这支微末节的线索同小五分析两人方才猜测的可能性。   小五来回踱了几步,忽而灵光一闪,“哥,花花肯定是咱们弟弟!”   “你想啊,我们是玄隐族的人,花花也是玄隐族的人,这个什么玄隐族,本来就隐蔽,很少有流落在外的,我们同他肯定有关系。”   “至于花花比咱们小那么多……也许爹爹失去我们之后又遇到了一个爱的人,跟那人生了孩子呢!”   小五分析的头头是道,连青墨都忍不住开始笃定这个事实。只是提到当年同父亲走散的事,两人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兄弟俩原本同父亲三人虽过的不富裕,但到底有个疼爱自己的父亲,每天都过得很开心,若不是那年大旱,村里闹了饥荒,两人也不会成了孤儿。   说起来这世上,人心确实险恶。   兄弟俩父亲姓张,单名一个辰字,这是小五对爹爹唯一的印象了。   张辰一辈子窝在那个小村子里,对着山上的猎物的时间,都比对着人多。所以大概便也觉得这世上的人,大多同他一般善良。   那年大旱,地里颗粒无收,山上的猎物都被村民捕尽了,张家爹爹只好带着两个孩子出去讨生活,   途径一村镇,饿极了的父子三人,遇见个“好心”的大娘,给了他们一碗小米粥。这粥一喝,三人人事不省,大概是两个小娃娃长的太过精致,人牙子几经易手,两年后竟是将两个娃娃卖到一间欢馆,幸而欢馆忽然失火,两个娃娃从院子里的狗洞跑了……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兄弟俩再未见过那个十分疼爱自己的爹爹,如今见着花花,两人便格外思念起爹爹来。   风子云自小便没了母亲,爹爹又不要他,最是明白这其中苦楚,见两人思念亲人,便伸手拉了拉青墨,“你们俩也别猜了,问一下花月不就知道了!”   青墨想来也对,原先是怕贸然说出来,却又不是那么回事,让大家都空欢喜一场,现下觉得八九不离十,索性便直接同花月说了。   ……   “我没有爹爹……”花月听了青墨的话,却是百般疑惑,“我有记忆的时候,就在凌烟阁了,阁里的人都说,我一出生,就在阁里了,他们说我,是天生的妓子。”没有人愿意有这样一个身世,花月难过的低下头,继续解释,“八岁的时候,他们要卖了我,我才会遇见江临祁,被带回了望江楼,只是想不到,最后他还是把我丢回凌烟阁了!”说道这里,花月心中仍有些刺痛,但他握紧拳头告诉自己,他已经报复回去了,总有一天,他能走出来的。   小五敏锐地感受到了花月悲伤的情绪,上前把人抱住,“花花你被难过,以后有哥哥在,没有人可以欺负你!”小五俨然已经将花月当成了亲弟弟。   花月愣愣地被小五紧紧抱着,点点头都有些困难,“可是……”他想说,还不知道是不是呢。   “我不管,你就是我弟弟!”   “好弟弟,叫声哥哥听听!”坚信花月就是自己弟弟的小五十分嘚瑟,他终于也是哥哥了,!   “二,二哥!”叫出这个称呼,花月还有些脸红,不曾想他在这世上竟是还有血亲的。尽管其实还不知道是不是。   小五高兴地应了一声。低头却瞧两个孩子抬头瞧着自己,满脸不解。小五蹲下身子,同两个孩子交代,“以后要叫小叔叔知道吗,花花是爹爹的亲弟弟。”   “我还是喜欢叫小月哥哥行不行!”君睿瞪着双纯真的大眼睛,“叫叔叔都把小月哥哥叫老了!”天真的孩子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对风子云造成了怎样的伤害。只见花月捂嘴憋笑。   小宝也是个不省心的,嘟着嘴半晌,才嘟囔一句,“那小宝不就没有娘亲了,爹爹你是不是想让那个大坏蛋给小宝当娘亲!”小宝回头指着君无极的方向,满脸怒容,大声控诉,“我才不要,我就要花花当娘亲!”小娃娃一边喊着还一边跑到花月身边,抓着花月衣摆,揪的死紧。   幸好君无极没听见这边在说什么,不然准得又晕过去……   花月蹲下身将小宝抱到肩上,同小娃娃靠了下额头,引得小娃娃咯咯直笑,嘴里不停叫着“娘亲,娘亲!”   小五摇头叹气,这孩子,可能真的需要娘亲。   同小宝玩了会,花月却是仔细想着方才小五同青墨的话,脸色凝重地看向青墨,“可我对双亲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如果我们真的是……那我怎么会一出生就在凌烟阁?”   青墨凝眉沉思,“这事确实奇怪,但我相信,若没有血缘关系,这世上不会有人长的这般相像,你不知道,你长得有多像爹爹。”   “自与爹爹走散,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对爹爹的样貌,早就记不清楚了,可初初见你,便觉得甚是熟悉,方才仔细瞧了,那些记忆豁然开朗。”   “是吗?”花月摸摸自己的脸,神情有些许恍惚,他的生身之人,到底是遇到了怎样的事情,才会将自己生在妓馆之中。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青墨同小五也没想到,一问之下,是这样的结果,尽管不问血缘,他们也将花月当成了亲弟弟,可到底,是人,都有求根溯源的本性,越是迷离的真相,越吸引人去探寻因由。   况且青石山庄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他们却莫名被人追杀,这其中牵扯的事情,太过扑朔迷离,由不得他们不放在心上。   “离京城尚有七八日的路程,我们接下来要乔装一番,不能再这样上路了。”青墨交代一番,起身开始收拾行装,风子云同他帮忙,两个孩子依旧是花月在照看,只是准备上路时,一行人看着君无极犯了难。   丢下他也不是,带上他,又是真嫌弃…… 第一百一十七章他会要我还钱   这劝人离开的任务,自然是落在了青墨身上。   “王爷,我等还要赶往京城,您是君国的亲王,贸然同我等进京,怕是不妥!”   青墨这话说的不错,两国虽是交好,但君无极在君国的身份本就尴尬,这私自往风国京城去,怕还要无端惹人猜想。   可君无极显然并没有这个自觉,如今为了接近小五,君无极可谓是面子里子皆不要。   君无极在陌白的搀扶下起身,看着青墨的目光十分坦然,“无妨,我已向陛下讨了旨意,此番我是代表君国皇室拜访一下风国皇帝皇后。”   君无言虽是同君无极不对盘,可知晓了如今君无极在自己原先那个小暗卫跟前卑躬屈膝仍是讨不到人欢心的模样,乐的看他笑话。君无极一同他讨手令,君无言便命人快马加鞭给送了……   这借口一出,青墨倒是无话可说,他总不能拦着两国交好吧。   ……   因着此前无端被追杀的事情,如今一行人上路,只得改扮一番,青墨同风子云扮成了来往两国经商的茶商,此番带着弟弟,弟媳并两个孩子回风国小住,至于君无极同陌白,两人自发地充当了小厮。   原先君无极对小五同花月扮夫夫还有些意见,后来从君睿口中得知那个小白脸是小五弟弟,这才忍下了这口气。不过就算他不忍,也做不了什么就是了。   此地刚刚过了两国交界的云州,离风国京都尚远,投宿仍旧是一等一的大事,大人倒是无所谓,总不能叫两个孩子也总在野外扎营吧。   “今天先歇下吧,明日再赶路。”眼看着天色又要晚了,风子云提议道。   青墨点点头,四处看了看,大街上也只有约莫百步之外的街角处有间客栈。寻思着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他们一群人反而不醒目,此时投宿最为合适,否则到了天黑,他们这一大群人走在路上,若叫那波来路不明的杀手发现了踪迹,反倒平白添了事端。   住进客栈,小五先将两个孩子哄睡了,而后一群大人挤在外间商议接下来的应对。之前那波杀手来势汹汹,叫他们不敢小觑,今日虽是风平浪静,却也不敢放松警惕。这次暗杀太过诡异。尤其这种敌暗我明的处境,尤其引的人小心翼翼。   “我觉得,那群人不一定是冲我们来的。”小五偷偷看了眼靠近门口的君无极,话中真意十分明显。他觉得自己同哥哥这几人实在不像是会招来杀手的,在场唯一得罪人比较多,让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除了君无极没有别人。况且那天君无极在场本就奇怪,没准杀手原本要杀就是君无极,他们这几个,完全就是被牵连了。小五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的有道理,看着君无极的目光越发的耐人寻味。   原本小五好不容易看向自己,君无极该是高兴的,可听着这话,君无极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的。   幸好在场的还有明眼人。君无极想不到他一贯视为眼中钉的花月竟然会帮他说话。   “小五哥……那群人,明显都盯着你……”花月如此不给面子,小五也只能仰头,望天不语。他发誓他最近真没得罪人!   听着花月的话,青墨仔细将当日的情景回忆一遍,发现确实如此,他们一群人当时都被围住,可那群杀手似乎着力盯着小五一人下杀手,最后更是用上了暗器。   要是君无极挡了那么一下,以小五那副身子,能不能熬过来真不一定。   “你上次说,那暗器上,沾的是玄隐族特有的毒药,断肠散?”忆起这唯一的线索,青墨同风子云再次确认一遍。   风子云点点头,“不错,因为这毒是用长在断魂崖下的断肠草炼成,而断魂崖便是在玄隐族附近,是以外族人不可能有此毒药。”   “玄隐族避世而居,族中人大多善草药,我也是因为对玄隐族人男子可生子感兴趣,才多研读了些关于他们的医书,否则,还真是认不出这毒药来。”风子云进一步解释一番。   如此一来,倒是可以确定,那群杀手大概是来自玄隐族,可青墨却是觉得有些迷茫。   “按理说,我和小五还有小月应当也是玄隐族的,他们又为什么要杀我们?”青墨茫然不得其解,在场众人亦是摇头。   “等进了京城,应该就安全了。”风子云劝慰众人一句,“到时候让念儿派人去查,定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喊起风国皇帝名讳,风子云倒是没有任何不自在。   再想下去也无济于事,匆匆散了场,各回各屋,小五看着愣是扯着超厚脸皮站在自己屋里的君无极,忍了一炷香后终于忍不住开口,“王爷该回去休息了!”   君无极站在桌子最末端,顶着张可怜巴巴的脸瞧着小五,“你哥没给我要房。”这话倒是不虚,青墨才不会管君无极死活,最好他受不了,自己跑了。   小五从来想不到,他还有同君无极好好说话的一天,略愣了会,瞧着那张实在太过纯良的脸,开不了口直接将人赶走。只好敷衍了句,“你可以自己要啊!”这驻店的事情都是青墨打理的,小五不想也不愿意插手,但君无极想给自己开间客房还是很简单的。   闻言,君无极却只是抿着唇,憋出一句,“我出来的匆忙,没带钱。”   “那简单啊,现在让我哥去楼下给你加间房。”小五转身,错过君无极的身子,说着就往外走,却是被君无极按住了,“不要找你哥!”   小五不解,“啊?”   “他会要我还钱!”想着上回风子云替自己赎身后青墨居然同他要钱的事,君无极心里还是有点不高的。   小五却是眼神暗暗,望着君无极的身影暗忖:搞半天君无极这家伙与他们同吃同住,却不打算给钱啊!   “那陌白呢?”小五觉得,若是一定要有人守着他们父子,他宁愿那人是陌白。   “我让他去马厩看好咱们的马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要不然你给他生个孩子   “我让他去马厩看好咱们的马了……”   君无极这个“咱们”说的极为坦荡,憋的小五张大个嘴,无话可说。毕竟如今的君无极深谙不要脸之道,小五望尘莫及。   小五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还算正常的笑模样,“那王爷屈尊在这住一晚,我带孩子去花花那儿挤一挤。”说着就要进里屋抱走两个孩子,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对着君无极十分认真地说了句,“不要钱!”   君无极看着小五如此生动地模样,一时间忘了动作。   等小五一手牵着睡眼惺忪的君睿,一手抱着呼呼大睡的小宝转过屏风出来,正要错开君无极的身子往门外去,却忽然叫一条手臂拦住了去路。   “我只是……想看看你,你不要这样!”君无极的声音里满是祈求,青翎对他全然抗拒的态度,叫他无处着手,哪怕青翎声嘶力竭地控诉他从前的种种错待,就算是要杀了他,君无极也怕,可他怕人这副一句话也不愿同他多说的样子。   这副样子让他觉得,青翎已经全然将他隔绝在心房之外。   “王爷,覆水难收!”小五的态度格外坚决。   “若是你不愿同我回湘南,我明日便请旨求陛下另封一个湘南王,只要你肯同我在一起,天涯海角,我随你去便是。”君无极的姿态放到如此之低,当真卑微到了尘埃里,可小五在震惊过后,也只是一句:   “王爷怕不是忘了,在下没两年好活了。”小五这话是凑近了君无极耳边说的,声音压的极低,怕被君睿听见,小宝不懂生死,君睿却是懂的,他还不想这孩子早早地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这话对君无极的打击是致命的,愣愣地站在原地许久不能回神,君无极只觉得心口刺痛,呼吸都难。   君睿被小五牵着出了门,回过头瞧着父王那苍凉的背影,有些心疼,仰头对着小五问,“爹爹,你能不能原谅父王?他真的知道错了,这几年他一直在找你!”   小五摸摸君睿的头,“睿儿,有些事,你还不懂。”说完努力扯出笑意带着两个孩子去投奔花月。   君睿很少见爹爹这种带着些无奈和悲戚的表情,嘴角的笑扯的再大,也盖不住眼底那一抹落寞,心有七窍的君睿怎会看不见,便不敢再开口,怕惹了小五难过。   小五缓步走着,心里也是不平静的,君无极屡次在他跟前祈求原谅,什么都豁出去了,他心里怎会没有一点感觉。何况,他原就不曾恨他。过往种种,皆是他自己痴心造就,是他明知主上心中无他,仍旧匍匐在人脚下,祈求一丁点的恩宠。   他不恨的,只是觉得委屈和一点点的不甘心。君无极现在来说爱他。又有什么用呢,他在绝望之下死了心,即便还爱又能如何。君无极那样的人,他如今嘴上说着爱,为你连命也不要,可难保你在他身边,哪天他会不会又觉得,其实你不是他心里那个人!   小五赌不起了,他没有漫长的生命可用来挥霍。   ……   君无极站在原地许久才吐出胸口闷着的那口浊气,整个人趔趄着站立不稳。   这不是小五第一次同他说自己命不久矣的话,可君无极却是头一次意识到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最大障不是别的,是小五那日暮西山的生命。   君无极头一遭如此鄙夷自己的自私,这些时日,他用尽一切不入流的伎俩在人面前卖惨以求原谅,却忘了,若是青翎不得长久,即便他再度赢得了那人的心又能如何。   青儿要活着,要长长久久无病无痛地活着,那样,纵使青儿一辈子不原谅他,他也可以只远远地看着他活在他能瞧见的地方,如此便好。就算心里再痛,那也是他该受的。   想通了的君无极不再停留,推了门便出去。   左起第三间,天字三号房,是青墨和风子云那间,君无极记得的。   径直走到门口,心里焦急的君无极抬手便震断了屋里的门栓,轻轻一推,屋门大开。方抬了右脚进屋,便有一股掌风直袭面门。君无极忙侧了身避开。   青墨一掌打空,却是瞧清了君无极那张欠揍的脸。   “王爷深夜造访,连门也不敲,是何居心?”青墨这才顾得上将半敞的衣襟系好,半抬着阴沉沉的脸质问君无极。   “我……”   君无极原本正转过头直视着青墨,撇见人裸露在外的蜜色胸膛连忙侧过脸去,等了片刻才转过身来,青墨已将中衣收拾齐整。   想来自己是打扰二人好事了,君无极拱手致歉,“对不住!”   不待青墨回应,榻上全身裹在被子里只露了个脑袋,还以为青墨被君无极看光光的风子云,抄了个枕头就丢过来。   可惜力道不够,将将砸到青墨脚下,未伤及君无极分毫。倒是他这么一用力,半个肩膀就露在外面,回头正巧看见这一幕的青墨大喝一声,“你给我躺好!”说完右手握成鹰爪,全身内力大盛,就这么一挥,屏风大开,“咣啷”一声,愣是被扯到榻前将风子云挡了个严严实实。   确保了“内人”不被“外人”瞧见,青墨才转过身不耐烦地问了君无极一句,“王爷有什么事?”   君无极何等风浪不曾见过,现下却是被青墨震住了,扪心自问,他从前究竟是怎么看上这凶巴巴的青墨的。   还是他家青儿可爱惹人疼……念及青翎,君无极又是悲从中来,“我找……风大夫!”君无极指了指屏风后面。   青墨黑着脸将君无极往外推,“明日再来!”   君无极硬是扒着门框不肯出去,“我有急事!”   青墨顿了顿,还是将人丢了出去,却是留了句,“等着!”   君无极在门外站了半个时辰,想着青墨不会忘记自己还在门外了吧,抬手准备敲虚掩的门。门却是从里面开了。   青墨仍旧是方那副冷的冻死人的样子,却是极为温柔地将风子云扶着坐下,还细心地在人凳子上垫了个软枕。   这瞧的君无极一肚子酸水直涌上了头,却还要当做什么也没看见,谁叫他有求于人!   “风大夫!”君无极并未落座,而是站在一旁深鞠一躬,“还请您告知,如何才能治好青翎!”   闻言,风子云愣住。他倒是不曾想过,君无极会来同他说这个事。   眼珠子转了转,风子云心里有个坏主意,脱口而出的一句便是,“要不然你给他生个孩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你想要孩子的话,我可以生   “要不然你给他生个孩子!”风子云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算计,表情十分精彩,瞧的青墨都有些憋不住想笑。   君无极十分认真地听着风子云说的每个字,如今,这人可以说是他的救命稻草了。可风子云这句话出来,君无极摸不着头脑,带着满脸的困惑,君无极问道,“风大夫,您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是啊,你不明白,你当然不明白!”风子云语调和缓,却带着隐隐的怒气,君无极不知何故,却大致有些明白,青翎的身体变成如今这样,大抵同自己当初的混账脱不了干系。是以君无极在听了风子云这句不阴不阳的话后,并不敢多言,端着低头听训的态度静候下文。   风子云瞧着君无极这十分良好的认错态度,略平息了下怒气才再度开口,“当年我原是可以直接将小五医好的。”   风子云刚说了第一句话,青墨便听不下去,坐在一边,用带着森冷寒意的目光盯着君无极,却是没有打断风子云。   小五当初的执拗,他瞧在眼里,至今都觉得心疼。那些过往,君无极该知道的,该知道小五是怎样泯灭了希望才从他带来的阴影中走出来的。   风子云缓缓地叙述起来:   “当时他手脚皆被人挑断了经脉,加上身上数不清的陈年暗伤,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那副身体,却比六七十岁的老人还要脆弱。单是这些,便足以致命,何况,还有那要命的“七日断魂”。”   “即便我倾尽毕生所学,也是救不了他的。”   “可是他怀孕了!尽管有违医道,可这是顶好的让他活命的法子,只要,不要那个孩子!”说到这里,风子云有些颤抖,当年小五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模样又浮现在脑海中,他早已将小五当成亲弟弟,想起那模样,怎能不心疼。   君无极亦红了眼眶,哑着嗓子问,“那个孩子?”   “就是小宝!”青墨接过话,回答了君无极,“小五不愿意用孩子的命来换自己的命。即便他根本就不知道孩子能不能平安降生,即使生下来,又能不能活。”   “傻子!”君无极哆嗦着唇喊出这两个字,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的青儿,多傻啊。   风子云并未因君无极这副被悔恨淹没的模样心软,在心绪平复之后继续开口,“当初的法子即便残忍,却是最为有效的,只要将毒性集中到胎盘之中,让小五流掉孩子,他身上的伤对我来说,并不十分困难,有个两三年调理,寿数可与常人无异。”   “可他不同意啊!”风子云摇摇头,叹小五的痴。   “十月怀胎,毒性深入骨血之中,等小宝降生,已是无力回天,也不知幸也不幸,小宝在小五腹中吸收了部分毒素,致使父子二人皆未丧命,却也皆是羸弱不堪。”   “小宝那孩子,打出生起就是泡在药缸里长大的,现在还是药不离身,你以为是因为什么。至于小五,毒虽解了,可五脏俱伤,不得长久。”   ……   风子云后来的叙述十分平缓。君无极听完,仿若失了全身的力气,呆坐在一旁,神色惶惶,“真的,就没有办法了?”   “所以我方才说,要不然,你给他生个孩子。用孩子为药引,或可将他被毒性腐蚀的五脏六腑修复一二。小宝和君睿,小五定是舍不得的,他如今的身子也不可能再生,即便能,他也不会答应!”风子云将目光锁定在君无极身上,“所以说,要不然,你偷偷给他生一个!”   风子云偷偷观察着君无极的反应,心里想着什么只有青墨知道,君无极却是信以为真,凝神细思了半晌,只问出一句,“可我不是玄隐族的男人,怎么办?”   “啊?”风子云没想到君无极竟就这么接受了他的提议,恍惚了一下之后,回答道,“在风国,除了天生便可以男子之身生子的玄隐族人,还有一个叫玄果的禁药,可以改变普通男子体质,使之可以受孕。”   “就是代价有些大!”风子云还是好心的提了这么一句,君无极最次却是仿若未闻,只将“玄果”二字在嘴边念叨两声,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告辞,“多谢风大夫,我知道了,且等我些时日,届时还请风大夫相助!”   丢下句没头没脑的话,君无极起身就出了门,风子云叫都叫不住。   “唉,你等,等等……”   望着大开的房门,风子云一脸茫然地侧身瞧着青墨,“他听不出来,我是逗他玩的?我一个大夫,怎么可能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风子云一脸激动。   青墨摇摇头,“除了我,可能没人觉得你在开玩笑!”   “是,是吗?”风子云这下笑的有些心虚了,他就想试试君无极有几分真心啊,试过头了……“你说他这么走了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去寻你说的玄果了。”说完青墨起身去关了房门,看着被震裂的门栓眉头直皱,应该让君无极赔了钱再走!   “是吗?”风子云还有些不信,君无极真愿意给小五生娃娃?青墨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将人从凳子上打横抱起,“你该休息了。”   风子云也不扭捏,虽然只是几步路的距离,也乐的被这人宠着,在人怀里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抱着人的脖子问,“要不然我们也去找一颗玄果?我给你生个孩子好不好?”   “为什么想生个孩子?”青墨动作未停,将人放到榻上,脱了鞋,又帮人解开外衣扶着人躺下。   风子云躺在床上仰头看着站在一边解自己外衣的青墨,眨着双十分纯良且认真的眼睛,“跟我在一起,你是要断子绝孙的,我怕你以后后悔!”   听着这话,青墨却是顿住了解衣带的手,坐在了床沿,“你想要孩子的话,我可以生。”   刚刚说着自己要生孩子都不曾脸红的风子云闻言转过头去,把自己闷进了被子里,闷闷的声音传来,“不要!” 第一百二十章有哥哥在,怕什么   陌白正抱着把冷剑缩在马厩冰冷的墙角。   他也不想缩在墙角啊,可是没办法,总不能跟马一起睡吧,陌白这回是真真切切见识了自家王爷的不要脸。   青公子不理他,就死气白咧赖在人房里。赖就赖吧,还把自己赶出来。   讲真的,就算他家王爷出门没有带钱的习惯,他一个当侍卫的,再穷,开间房的银两还是有的,可王爷就是让他睡马厩啊!   摊上这样的主子,还能怎么办。   陌白心中郁郁,抱着剑在墙角缩着,瞪着大半夜不睡觉还在吃草的马,嘴里叨叨叨,“吃吃吃,迟早撑死你!”   那马儿似有灵性,听懂了陌白的话一般,一甩脑袋,后腿一蹬,撂的陌白一脸湿漉漉的草……   君无极用上了轻功,火急火燎赶到马厩,就见着一副被马儿蹂躏过,对着马儿马儿怒目而视的陌白。   “你怎么了?”陌白瞧着正一边解着缰绳,一边还有心思关心自己的主子,心里暗忖:我是不是还得谢谢您还没忘记我!   可是王爷是主子,给他一百个胆子,这话,他也只敢想想。   “属下没事!”陌白面上仍是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站起身。不过心里有多少怨念,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王爷要出去?”   “要属下……”跟着吗,还没问出口,君无极就翻身上马,缰绳一挥,“驾”的一声跑出去十几米远。   “跟上!”君无极的命令传来。陌白不敢耽搁,扫眼撇了方才撩他一脸草的马儿,“让你吃,吃多了要消食知道吗!”   “驾!”的一声,伴着马儿的嘶鸣声,陌白弯腰伏在马背上,双腿紧紧夹着马腹,紧跟着赶着去投胎一样,速度飞快的君无极。   ……   小五在花月房里睡的四仰八叉。   一张床再大,睡两个成年人外加两个小孩也有点困难,于是昨夜小五想了个十分机智的法子,四个人头靠里侧的墙壁横过来,睡的十分宽松。   除了花月和君睿仍旧端端正正躺在左侧,小五和小宝已经不知歪到哪里去了。   小五是叫小宝一脚丫子蹬醒的。   “宝大爷,你要谋杀你爹啊!”小五摸着鼻子爬起来,拍拍小宝的屁股。小娃娃“咕哝”一声,继续睡的香甜,倒是君睿同花月叫小五这一声给弄醒了。   “我错哇哇哇了,我错了!你们继续睡!”小五轻手轻脚下床,安抚了下睡眼惺忪的一大一小。   小宝闭着眼睛滚啊滚,滚到了哥哥怀里,君睿拍拍弟弟后背,花月眯了会眼睛,三人继续睡了。   小五蹑手蹑脚出了门,昨夜出来的匆忙,外衣都没拿……   估摸着向来早起的青墨这会定是已经备好了早餐,小五敲了敲哥哥的门。   一下,没反应。   又一下,门开了……   “哥?”小五探着头往里瞧了瞧,心里有些犯嘀咕,昨晚好像隐约是听见了什么响动,动静不大,他也就没出来看,这大早上的哥哥,房门门栓居然是坏的,该不会……   小五大惊,该不会昨晚又有杀手来了吧。“哥?”小五又大声唤了一声,脚下也不停,直直往里冲!   “等……”一会儿!青墨听见了弟弟声音,正将被风子云枕的有些发麻的手臂抽出来,一边摸着榻边的衣物,一边张嘴回了句。   一句话还没说完,榻边两步开外的屏风被一股内力震碎了。   要不怎么说他这傻弟弟能看上君无极呢,合着这毛毛躁躁动不动就弄坏东西的毛病都一样?   青墨蹙着眉将视线在呆呆愣愣的小五和地上成了碎片的屏风上来回逡巡了会。   小五还没有动的意思。   “小五,你要不是我弟弟,这会已经被我戳瞎了!”   “啊!”小五惊呼一声,捂着眼睛转过身。   他哥也太急色了吧,出门在外要不要奋战到天明啊!他大嫂都起不来了……   风子云确实累着了,没办法,年纪大了,老胳膊老腿,还缠着青墨弄到天快亮,起得来就有鬼了。   青墨细心将风子云伸出被子的手塞进去,又掖好被角,自己慢条斯理的穿好了衣服,经过小五身边,“这么早,什么事?”   “早吗?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小五跟上青墨的脚步走到桌旁坐下。“你以前这会儿都该出去练剑了。”   “小五!”青墨意味深长地喊了弟弟的名字。   “唉!”   “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青墨说的十分理所当然。   小五当场就炸了,准备拍桌子,“我们明明一样大!”只是拍桌子的手被青墨拦下了,“别吵着子云睡觉!”   “你到底来干什么?”青墨这副看小孩一般的表情,让小五心里来气,偏偏发作不得。   “我衣服落在房里了,你去给我拿一下!”想起自己的目的,小五泄了气,还是有求于他哥啊。   “你衣服落在房里,为什么要我去拿?”青墨好笑地问了句。   “我!”小五张了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说了句,“君无极没带钱啊,你又没给他要房,我就把屋子让给他住了,我昨晚带着两个孩子去花花那儿睡了一宿。”   小五越说,头越低,他哥准得骂他了。   “你怎么就这点出息?”青墨叹了口气。   看吧,看吧,他哥果然骂他!“哥,你别骂我,我也不想这样的,一对着他,我就想跑……”   “哥哥在呢,你跑什么?”青墨摸摸弟弟的头,带着十分的怜爱,“哥知道你心里还有他,若你真的不想再同他有瓜葛,哥明日便带你藏的无隐无踪,叫他找不到。”   “可若你还想给他一次机会,哥也不拦你,只有一样,这次不能再叫他欺负了,他若敢动你,你就动手,打不过,还有哥哥呢,你怕什么!”   “再不济,哥还能请陛下帮忙,就算不废了他的王爷,叫他再不敢动你也是能做到的。”   “哥……”小五抬头望着哥哥,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哥向来是瞧不上君无极的,怎的忽然说起这种话来了。   “他昨晚就走了,你自己回房拿衣服去吧!”青墨推着小五出了门,没解释方才为何说了那么一番话,只留着小五站在门口目瞪口呆…… 第一百二十一章快去救王爷   小五在青墨房门前站了会,想不透哥哥说的话,只好鱿鱼摸摸脑袋,往自己先前那间房去了。   ……   “唔!”风子云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睁开眼,转头往门口方向看去,“咦?”瞥见地上的屏风碎片,惊疑一声。   青墨刚合上门,听见风子云的声音,回身往床边走,坐在床沿,将人略略抱起,脑袋放到自己腿上,在轻柔地给人捏着肩,“你再睡会,我等会去弄点吃的过来。”   风子云眯眼享受着爱人细致周到的服务,“不了,起了吧,反正君无极那家伙也跑了,我们也别在这逗留了,吃了早饭便上路吧!”   “总得进了京才能安心。”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又会蹿出来也不知打着他们什么主意的杀手,风子云心下难安,觉得还是回了京城才放心,至少还有个当皇帝的宝贝徒弟兼侄子做靠山。   青墨听着觉得有理,便也应了,“那等会我把小五和小月一起叫过来用早饭。”   风子云点点头,又问,“方才是小五来的?”   风子云瞧着地上碎的一片片的屏风,觉得似乎有些好戏看。   “是啊,他说昨晚把房间让给君无极了,外衣落在屋里,他不好去拿,让我去给他拿。”青墨仍旧捏着风子云的肩,不轻不重的力道,恰好让风子云险些散架的身子感到十分舒适。闻言也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同小五说了吗?”   青墨摇摇头,“若他带了玄果回来,再说吧!”   其实青墨已然软下心来,否则也不会同小五说出那番话。风子云点点头表示了然。   ……   等到一大家子人围坐在桌前,倒是君睿忍不住同小五问道,“父王不跟我们一道了吗?”   小五根本不知君无极去向,心中也存着疑惑,又不敢开口问哥哥,这下儿子问了,倒是正好将目光转向了哥哥。   青墨正剥了个鸡蛋丢进风子云碗里,暼了眼眨着好奇宝宝目光的弟弟,“他有些事要办,昨夜来辞了行,咱们先回京城,他办完事,自会来寻我们。”   “哦!”小五犹疑地应了一声,心里却是嘀咕:哥哥怎么会同意君无极事情办完了来寻我们,不是应该直接让君无极滚的越远越好吗!   君睿低头喝着碗里的稀饭,心里犹豫着,这次还要留线索给父王吗?算了,还是留吧,万一父王找不到他们,该着急了。   等到一行人重新上路已近午时,小五心中却忽然有些隐忧,说不上为什么,却是觉得要出点什么事。   等到第三日下午,天色将晚,赶了一日路,风尘仆仆的一行人将要投店的时候,忽然不知从哪儿冲出个血乎乎的人拦在了小五跟前。   “啊呀!”小五惊呼一声,搂着小宝退后一步。瞧着倒在地上的人有些眼熟啊!   青墨将风子云和花月、君睿亦拉到身后。   “喂!”小五探头瞧了瞧地上看不清面貌的人,“没死吧!”   风子云正准备上前查探一番,君睿却先扒拉着花月手臂探出头来,“陌叔叔?”   “陌叔叔?陌白?”小五回头看看儿子,又看看地上躺着的仁兄,这么一瞧,是挺像君无极的那个侍卫统领。   小五上前将人扶起,君睿亦跑到跟前来,父子两人同时焦急地问道:   “出什么事了?”   “是不是父王出事了?”   陌白吐出一口血,抬眼望着小五,“青公子,救王爷!”   刚说完,就晕过去了……   “喂,你醒醒?你这话说一半,什么跟什么啊?”小五推搡陌白一下,又想起这人伤的重,只好将人扶起来,对着旁边的风子云喊,“大嫂,救命啊!”   君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却也明白现下等陌白醒了问清楚缘由是关键,上前帮着小五,将陌白扶进客栈。   青墨最后一个进店,站在门外四下望了望,确认没有眼睛盯着这里才转身进了门。这事来的太奇怪,他不能不防。   ……   陌白伤势颇重,身上十几处刀伤,最深的一道从后肩砍到腰上,再深一点,命都没了。   风子云将兜里名字恶俗的“十全大补丸”塞了五颗进去,才叫陌白吊住一口气。又替人行针稳住了筋脉,青墨见小五着急的样子,上前给陌白输了内力,这一番乱七八遭的救治下来,陌白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快喝水!”小五一见人睁眼,赶忙递了杯水过去。陌白趴在床上,嘴里蘸到水,喉咙才找到了声音。   “青公子,求您救王爷!”陌白双手撑着床要爬起来。   小五忙把人拦了,“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动什么?”小五面上没了平日的不着调,皱着眉正色道,“快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小五拿出了从前暗卫统领的气势,饶是陌白也被骇住,低头叙述,“属下同王爷去了玄隐族,王爷本意是找到玄果便离开,后来,后来出了点事,惊动了他们,我们被围攻,王爷中了一箭,跑不了……”   ……   一日前,君无极带着陌白去玄隐族找玄果,这药他知道,八年前青翎不要命也要留下腹中的君睿,那时大夫说玄果或可救命,他便命人去寻,幸而那时为了万无一失,他亲自去了,便是如今,君无极还能记得玄隐族的所在。   两人在谷口蹲了半日,等到天色完全黑了,摸黑进了谷。   所谓玄果,便是玄隐族世代供奉的圣树上那一颗颗樱桃大小,通体圆润漆黑的果实。这圣树跟着玄隐族几经易地,却是越长越茂盛。君无极踏着树干借力,飞身直上,摘了两颗入怀,未惊动任何人,两人原可全身而退。   君无极却在转身时瞥见一熟悉的人影提灯向前。   那身影太熟悉,真是当日在客栈刺杀青翎一行的黑衣人中的一个,君无极认得那双眼睛,便是那人向青翎掷的暗器。   料想刺杀青翎一行的主谋便在此处,君无极跟着人绕过三四条石子路来了处亮着烛光,略显豪华的屋前……   …… 第一百二十二章风大夫又要捡人了   “若再找不到人,你们也不用回来了!”女子怨毒而刻薄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听起来尤其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君无极同陌白缩在没什么遮挡的窗沿下,将屋里的话,听的明明白白,越听,君无极的眉皱得越深。   “族长,那人本来也不好对付,而且身边高手不少,即便我们找到人,经过上一次,他们应当已经有了防备,想杀了他,只怕更难。”君无极看不见屋里的情形,只听着个男声似是在同女子汇报。   果然,这便是刺杀青翎的主谋。因为他听着那女子说,“本座现在不要你们直接杀了他,先问清楚了,他那个孪生哥哥或者弟弟的下落,他们两个,一个也不能留。”   “族里那些老家伙,这么多年了,还想着寻回圣子,选出新的族长,好让我退位让贤?”   “呵呵!”   女子的笑声张扬犹如鬼魅,“我从来,也不是要当这个族长,我要的,是他玄隐族,全族皆灭!”   君无极内心嗤笑一声:狂妄!朝陌白使了眼色准备撤退。   刚踏出一步,耳边听着“嘶嘶”的声音,两人皆是一顿,凝神细听,待目光触及脚边三步开外那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时,二人心中暗道:不好。   “什么人?”不等君无极和陌白做出应对,身后那屋子,房门大开,女子身着一身黑袍走出来循着信号望向窗沿,便瞧见了君无极主仆二人,而方才朝着二人吐着信子的赤色小蛇,迅速转过圆乎乎的脑袋邀宠一般扭着身子钻到女子脚下,消失在裙底。   如此有灵性的小蛇倒是不多见,可眼下并不是君无极感慨的时候。   因为女子并没有同他们动手动打算。看清来人之后,女子抬手吹了个哨,立时有黑衣人从四面跳出来,将君无极二人团团围住。   “杀了!”女子淡淡的吩咐,不带一丝感情,她并没有兴趣去探究一个陌生人的来意,既是擅自闯入者,杀了便是。   若只是一群杀手,君无极二人顺利逃脱是不成问题的。   可那群人,各个袖中藏了机关机巧的袖箭,君无极未及闪避,胸口正中一箭,当即吐出一口黑血,脚下踉跄。   “王爷!”陌白惊呼一声,回身持剑格挡开余下射来的短箭,扯着君无极,往来时的小径逃窜。   君无极没走几步,便觉脚下疲软,双腿灌了铅一般,他想,该是箭上有毒。他从小浸过不少微量毒药,对寻常毒素都能适应,能让他中毒的,必不是凡品,君无极苦笑一声感叹,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歹毒之人。   “陌白!本王恐怕走不了,你拿着本王手令,回去调人前来相救!”君无极从怀中掏出枚令牌交予陌白吩咐道!   “不行,王爷,陌白断不会将您一个人留在这里。方才那女人下的是死令,不会给陌白机会带人来便会杀了您!”陌白推拒不受,护主不利已是大罪,他又怎能将王爷丢下自己逃离。   “本王的令,你敢不从?”君无极板了脸,凌厉的气势压迫的陌白不知如何是好,君无极又再度开口,“本王自有法子活命,你且先逃出去,届时若救不了本王,你再以死谢罪便是!”   陌白虽仍是为难,却也知道非如此不可了!   ……   陌白将这一切告知小五,万分恳切地祈求小五放下心结,去救君无极。   “王爷此次出来,因为不想给青公子造成心理负担,是以,只带了陌白一人,王爷本意是让陌白回湘南搬救兵,可湘南去此甚远,陌白怕自己撑不到湘南便倒下,届时,便无人可以救王爷了!”陌白伤及肺腑,说了这么久的话,早已脸色苍白,冷汗直冒。   “你好好休养,我断不会见死不救的!”小五给出了承诺,陌白松懈下来,才敢闭上眼睛休息。   小五拉着青墨到一边,还未开口,青墨便给出了答案,“我同你一起去!”   “哥?”小五脸上的诧异太过明显,青墨好笑一声,“若他以后能待你好,我又何必盼他早死。”   青墨一句话说的轻飘飘,倒叫小五心中不是滋味,他从前不听哥哥的话,所有恶果合该由他一力承担,可事实是,每次都是哥哥替他收拾残局。   就像如今,小五知道,哥哥不是放下了对君无极的成见,只是因为,哥哥想让自己过得开心。   “好了,别这样一幅死了爹娘的表情!”青墨扯了小五胳膊往屋里走,将人按在椅子上坐下,“照陌白方才所言,我们两个,其中一个便是那族长口中的圣子,虽是不清楚她要杀我们的缘由,但是想来只要找到所谓的族中长老,便可与之对质。”   青墨拉着小五合计一番,决定先潜入玄隐族,再做打算,虽说此计漏洞百出,可如今君无极命在旦夕,由不得他们细细思量。   小五点头听从哥哥的安排。   青墨交代了风子云和花月带着两个孩子还有一个伤号在此处等着,他与小五尽量快去快回,将君无极救出来。   ……   兄弟二人照着陌白绘的图找到了玄隐族的所在,如此前君无极一般,在谷口窝着,待天黑再行动。   风子云照料陌白伤势,手边的药就那么些,有些外用的,还得去药馆寻,风子云向小二哥打听了最近的药馆就出了门买药,当他拎着一包药材出来时,却瞧着不远处一妇人与人纠缠,那人衣衫褴褛,手里拉了个啼哭不停的小娃娃,小娃娃另一只手被夫人紧紧拉着。   好奇心作祟下,风子云上前看了看。原是二人在抢孩子,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的是一男子,口中喃喃着:孩子,孩子。   紧紧抓着孩子的手不放了,妇人急哭了,“这是我的孩子,你快放手!”   妇人力气小,拉不过男子,又怕伤了孩子,更怕一松手,孩子就叫这人抢走,哭着求围在一旁的人,“这是我的孩子,帮帮我!”   众人分不清状况,只站在一旁窃窃私语,却是无人上前,怕着疯汉伤人。   风子云听那人语气有些呆滞,想着该是脑子有些问题,瞧那孩子与妇人虽衣着不甚气派,却皆是干净整洁,想来是无辜碰见了疯汗。风子云走上前问孩子,“小娃娃,告诉我,这是你娘亲吗?”   “唔哇!娘亲,娘亲!”小娃娃哭着要往妇人怀里钻,却叫那疯汉紧紧抓着手。妇人见终于有人出来相助,连连朝风子云鞠躬,“大爷帮帮我,这是我的孩子!”   “别急别急!”风子云出声安抚,往疯汉那边靠近了些,“这位大哥,你是不是,在找你的孩子?”风子云试探地问了一句,那疯汉转过身来,盯着风子云半晌。   风子云心中咯噔一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听墙根   疯汉显然是脑子不好使了,明明瞧着该是四十多的年纪,脸上却带着孩童一般的纯真。他盯着风子云半晌,然后问道:“你见到我的孩子了吗?”   风子云原本瞧着这张比花月只是沧桑了些,容貌却是一般无二的脸,就已震惊万分,此时听见人问孩子,更是笃定。   “我知道你的孩子在哪里,跟我走好吗?”风子云带着诱哄的语调,轻声细语同这人道。   疯汉一听,立马松了手,往风子云跟前凑,“叔叔快带我去找我孩子。”被叫着“叔叔”险些气吐血的风子云还未顺好气,又听着这疯汉回头冲着他方才死也不肯松手的孩子做了个鬼脸,“我也觉得这不是我的儿子,我儿子比他好看!”   说好看时,这疯汉还转过头冲风子云傻笑了下,一副求夸赞的表情,倒是弄的风子云心里好笑。   方才被搂进母亲怀里已经止住了哭泣的小娃娃这被人一嫌弃,又瘪着嘴哭了起来。妇人搂着孩子好一顿安抚,才冲着疯汉呸了一声,“疯子!”牵着娃娃的手躲瘟疫一般地疾步走远。   疯汉眨着双无比纯良的眼睛望着风子云,“我不是疯子!”这话带着委屈,瘪着嘴一副快哭的模样,顶着头顶乱成一窝的头发,风子云想笑,生生憋住了。   “你不是,你不是,快跟我走吧,带你找儿子去!”风子云叹口气,也不嫌疯汉手脏,牵了就走,这可是他公公,也可能是婆婆呀!   疯汉听着找儿子,跟在风子云身后十分乖顺,惹的风子云感慨,这么听话,又长这么好看,得亏了是年纪大了,不然,指不定碰上什么丧心病狂的,就给卖进勾栏了!   “唉!”摇头叹息一声,风子云拎着一包药,后头亦步亦趋跟着着傻乎乎的老小孩……   回了客栈,风子云拉着人梳洗一番,带到了花月面前。   花月惊的合不拢嘴,瞪着双眼见着这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径直冲到君睿面前,蹲下身,一把把娃娃抱进怀里,“小宁,爹爹好想你!”君睿不明所以地任人搂着,这人长得太像小月哥哥,他都不忍心推开……   小宝歪着头看看这个怪叔叔,又看看“娘亲”,一双细细的眉毛皱成了一团。   风子云同花月对视一眼,花月率先开口,“大……大嫂,这是?”   “如你所见,我猜,他就是你爹爹,瞧着他现在那样,估计是把睿儿当初小五或者阿墨了,毕竟睿儿现在的年纪,同他们当年走丢时差不多大。”   “而且,阿墨原名就叫张小宁。”   果然,风子云这边话音刚落,那头的怪叔叔就松开了君睿,揽着孩子肩膀问,“小宁,你弟弟呢,是不是又去隔壁大婶家偷蒸米糕了,这样不好……”   这话一出,花月和君睿才发现了不正常,就连只有三岁大的小宝也觉得这叔叔不对劲,纷纷看向风子云,风子云解释一番,“我遇见的他的时候,就是这样,似乎神智有些不清楚,我还没替他诊脉,先带他找你来了……”   这边风子云同花月话还没说完,那边的怪叔叔已经把目光从君睿身上转移到小宝身上。   大眼对小眼了半天,怪叔叔忽然带着万分的小心翼翼朝着小宝伸出手,在小娃娃脸上好奇的摸了两下,嘴里喃喃自语,“宝宝?你怎么长这么大了?”这话里带着疑惑,更带着几分伤感,而后情绪越来越激动:   “对不起,对不起,爹爹保护不了你,他们把你带走了,把你带走了……”   那人抱着头的样子,十分痛苦,似是想起了什么难以忘却的往事,一直在嘴里喃喃:是爹爹保护不了你……   风子云瞧着人状况越来越不对劲,立刻上前,想探了一下人的脉,还没碰到,就见人脸色发白,继而一口血吐出来,晕厥过去了。   花月亦冲上前去,蹲下来查看人的情况,“大嫂,他?”   尽管已经可以肯定这人就是他的爹爹,可花月对这个称呼太过陌生,只能说,他。   风子云摇摇头,“看样子,他身上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   “先把他扶到床上,我给他切个脉!”   花月应声扶着人往榻边去,两个孩子后边跟着,满是好奇。   ……   风子云一搭上人的脉,眉头就皱在了一起,花月隐隐有些担忧,却不敢扰了风子云,直等到小半柱香后,风子云将人的手塞进被中。   “大嫂,怎么样?”花月急忙上前询问。   “我原以为他是因为一些意外或者外伤导致了丧失心智,看来不是?”   “什么!”花月惊讶异常,不是意外或者外伤的话,那……“山,与。氵,夕”   “有人用金针封了他的记忆。”刚说一句,风子云又摇摇头,“也不对,不能完全这么说,他原本脑部应该受了些伤,该有很多年了,导致他神智错乱,可那些外伤不是不能治,只是被人刻意用金针阻止了他的伤愈。”   风子云简单解释了一下,还没同花月说,这人同他一般,被人用化功散散尽了一身功力,该有很多年头了,便是他,也是不能治了。   “怎么会这样!”花月自言自语了一句,望着床上躺着那人,心中悲伤密布,刚刚见面,就告诉他,他的父亲,不知经历了怎么的伤害,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让他怎么接受。   就算经年日久,他早已不敢幻想能找到亲人,可这些日子以来,同大哥他们相处在一起,让他对爹爹也开始憧憬起来,从大哥的描述里,他相信,爹爹是个善良的人,这样的人,绝不会将自己遗弃在欢馆中。   确实不是啊!他爹爹方才该是把小宝当成他了吧。   花月走到了床边坐下,伸手去抚了这张同自己像了十成的脸,转头问风子云,“大嫂,他还能好吗?”   风子云被花月的哀恸感染,心中郁猝,也还是抚上花月的肩安抚,“我先给他调理几日身体,再给他施针,恢复神智不成问题,索性这些年似乎将养的不错,身体倒是没什么。”   说来也怪,这人方才换下的衣衫虽是破落褴褛了些,可瞧着这料子,依稀是上乘货色,倒也不像是随意捡来的。   花月点点头,“嗯,那今日我照顾他,大嫂先去给陌白换药吧。”   花月不说,风子云都险些忘记今日自己原本是出去给陌白买药的了……   ……   天色完全黑下去了,小五同青墨终于如愿进入了玄隐族。   说来也奇怪,明明不曾来过的地方,兄弟二人一进来,便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   “哥,这里这么大,我们分开行动吧,你去找陌白提到的族中长老,我去找君无极的下落,我怕……他会遭到不测!”   毕竟陌白说过,那族长下的是诛杀令,不知道君无极落在他们手里,要靠什么活命!   青墨自是明白弟弟的担忧,想来二人一同行动也于事无补。只好点点头,却是嘱咐一句,“若是寻到人,千万不要逞强,留下印记,等我来寻你!”   “好!我知道的,哥,放心吧!”   “好,一定注意安全!”青墨仍是不放心地嘱咐。小五郑重点头,二人在一处岔路分开,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兄弟俩都是暗卫出生,这探路的本事虽多年不用,此时倒也不生疏,何况小五还当了两年的飞贼,更是很有心得。   这既然族群聚居的地方,定是住着人家的。这族中分普通族人和长老一类,那住处定也是有区别的,自当是辈分职务越高,这住的越是宽大豪华。   至于那些寻常的茅草屋,当然是普通族人住的地方,这些地方断不会是长老居所。是以青墨略观察了下,便大致明白所谓长老,大致该是住在东面那些石楼之中。   小五那边也找的甚有目的,这关押人的地方,要不就是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外,要不……就该是那什么劳什子族长居处的地牢一类。   绕开三五成群的茅草屋,小五找了一圈一无所获,便朝着陌白所描述过的那族长居处找去。   中途见到棵长满了黑果子的树还嫌弃了一番,这树长的不错,郁郁葱葱,怎就那一树的果子,乌漆抹黑,也不知道有没有毒,不然,还能摘两个解解渴……   绕过三条石子路,果真瞧见了一处院落,比之前见着的茅草屋不知豪华多少。想必这就是那族长的居所吧。   小五蹑手蹑脚地上前,对四周十分警惕,他记得陌白说过,那女人养了条十分阴邪的小蛇。   小五干了件同君无极此前一般的事:听墙根……   果真叫他听见了……   咦~这族长……在同人颠鸾倒凤……   太放荡了!   小五被屋里那一阵高过一阵的淫声浪叫弄的脸热,捂着耳朵只等屋里云消雨歇……   等了一个多时辰,屋里女子的声音终于消停下来。   “滚!”方才还一声声喊着“再深一点”的女人用着一副冷如万年寒冰的调子喝了一声,而后“咚”地一声似是有人滚下了榻……   …… 第一百二十四章活该啊   “进来!”女子尚未平复情事后的慵懒,声音尤带着些媚意,但也难掩其中凌厉的气势。随后门“吱呀”一声,似是有人连滚带爬地出去,又有人进去。   “族长。”有男子的声音响起。   “那人还是不肯说?”   “是!族长,要直接杀了吗?”   “不用,他不是盗了玄果吗?给他喂下去,再找几个男人……”小五不用看,也知道那屋里女子此时脸上带着何等阴毒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尖锐而张狂的笑声刺的小五耳膜生痛,直觉她们说的那人可能就是君无极。   女子方才的吩咐让小五觉得心下有些惶恐,若真的是君无极……   不行,他必须救他!   小五绕到后院翻墙而入,辨别了下方才女人寝间的位置,躲在一边等着。   不一会儿,有人推门而出,小五猫着手脚跟在后边,好像是柴房的方向。   小五跟着那男子来到他刚刚经过的后院,一间不起眼的柴房,男子解了门上的锁,推门而入,小五贴在门边上凝神细听。   “喂,你别是死了吧!”说着,似乎还踢了一脚。   “唔!”只这一声,小五就知道,确实是君无极。   小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记得陌白说过君无极是因为受了箭伤,且箭上有毒,跑不掉才会落到如此境地,方才听着那细弱蚊蝇的声音,想来陌白所言非虚。   “嘁,还没死啊!”那男人嗤笑一声,“不过你既然不肯说出圣子的下落,那我也只能按照族长的吩咐了,希望明日,你可别寻死才好!”   “当然,如果你肯说了,喊一声便是!”   小五听的云里雾里,什么圣子下落,说他吗?他们怎么知道君无极跟他是一伙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五还没想明白,便听见屋里又有声音传来,“这是之前从你身上搜出来的玄果,你既是盗了,想必是有用处的,那便吃了好了!”   屋内寂静了一会了,便传来一阵呛咳声。小五猜想是君无极被人喂了那什么玄果……   好惨……   小五捂着眼皱眉,有些于心不忍,再如何不愿承认,在他过去大半的人生中,他是将君无极看的比自己生命更重的。   幸而那人并未打算继续为难君无极,只留下句话,“明日我再来!不过,可不止我一个人,阁下若是再不是,这身子可就保不住了……”   这话说的暧昧至极,君无极恍惚中没怎么听明白,门外的小五却难得机灵了一次。   他们是想……   简直恶毒至极!小五心中愤愤难平,却也知道,万不可冲动行事,等着人快出来时,小五闪身到墙角藏匿起身形。   待看着人走远了,才又摸到门口去。门上的锁拿在手里上下翻看了会,在腰间的暗兜里摸出个细竹签,伸进锁孔里倒弄一会。   “啪嗒”,锁开了!   毕竟是个曾经立志当个侠盗的人,小五于溜门撬锁一道,浸淫日久,手法娴熟……   方才在门外小五就观察过,这屋内没有旁人气息,是以这下便大胆地往里冲。   视线触及里边那一堆干柴边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小五的心狠狠揪住,脚似乎被钉在地上,迈不开步伐。   君无极怎么会是如此狼狈的模样呢。   身上的衣服被道道鞭痕划了无数道口子,露在外面的伤口周围糊的全是黑乎乎的血,这惨兮兮的模样,让小五不禁想起当年风国刑部大牢里的自己。   这算不算,天道好轮回?   当初自己是因为护主,倒也算职责所在,他不怨恨的,只是对君无极在自己和兵符之间,没有选他,有些失落罢了……   可如今,君无极因为不肯说出自己的行踪落到如此地步,要说小五心中没有丝毫动摇是不可能的。何况这人还被喂下了玄果,此刻想必腹痛难当。   “啊!”虽然在决定来盗玄果时,君无极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这药不会叫自己好过,可在伤重如此的情况下,被人强行喂下了玄果,那腹部仿佛被利剑割肉一般的痛苦,仍叫他疼的眼前发黑,忍不住痛呼出生,人躺在地上双手抱住腹部来回翻滚。   形象是没什么形象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小五却是丝毫不嫌弃的。   “你……你还好吗?”小五冲过去将人扶了一把,让君无极的头靠在自己腿上,能躺的舒服些。   “青儿?”君无极受刑许久滴水未进,嗓子干哑的厉害,喊出这个名字,声音听着如同瑟瑟秋风下树叶的摩擦声。   “我是不是太想你,都开始有幻觉了,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不顾喉咙间火烧火燎的痛,君无极早已被下腹时不时传来的抽痛折磨地神志不清,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他最大的不舍,就是青翎,青儿还没原谅他,便是下了黄泉,想来青儿也不愿同他再续前缘,他怎么舍得死啊,他死了,便同青儿再没有机会了。   “青儿,对不起!”君无极伸手去触小五的脸,可整个身体被剧痛折磨地丧失了知觉,指尖在空中虚晃,眼中落下泪来,口中喑哑的语调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别说了,你不会死的!”君无极这副凄怆的模样,叫小五也忍不住眼眶中急速落下的晶莹。   小五低头,用额头去靠君无极的前额。安抚道,“你不会死的,我会救你出去的。”   真实的触感叫君无极心中一惊,撑着虚弱不堪的身子坐起来,推开小五,“你怎么来了?快走!”   君无极伤重,推人的力道小到小五坐在原地,纹丝未动。   “你别乱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小五被君无极这不要命的样子惹的气极,一把将人按倒,警告一句。   小五在君无极面前从前都是讨好的,怯懦的,冷淡的……   何曾有过方才这样强势的一面,君无极被他这神采飞扬的模样惊了,连身上的疼都忘记了,抬手抚上人的眉眼,“对不起,青儿,你本该活的如此张扬,是我毁了你!”   君无极指尖的冰凉触感,让小五微微有些不适,却并未挥开,只等了会才到道,“我先带你离开这,还能走吗?”   君无极刚想逞能点头,方平息片刻又变本加厉袭来的疼痛让君无极五官都揪在了一起,只捂着肚子抽气……   小五呆愣地瞧着君无极这凄惨模样,不由得想到那年自己在大雪天临产,王府整个后院空无一人的情景,那时他也这样疼……   虽然有些于心不忍,小五还是忍不住想感叹一句:活该啊!   …… 第一百二十五章不觉得很像乌鸡吗   活该是活该,可小五也做不来这种见死不救的事。   小五将人扶着坐起,运气于掌心,贴着君无极后背缓缓输送内力,以期减轻君无极的痛苦。   然而……   不知是不是小五的内力与药力相冲,没等一会,他就被一股力量震开。   “啊!”君无极撕心裂肺一声痛呼,呛出一口黑血,歪倒在一旁,“别,别输内力!”说起话来都断断续续了,伤的多重,可想而知。   小五那股内力一进君无极身体,便向一把剪刀一样,撕扯他的内脏。痛的君无极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   若不是见着小五那一双无辜的眼睛无措地瞧着自己,君无极都要怀疑青翎是不是因为恼怒于他,伺机报复。   “你……你没事吧!”小五缩着脑袋瞧着自己手掌,语气中满是抱歉,他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啊!他是好心,真的!   “没……没事,我忍忍就好。”君无极略闭了下眼,待适应了这痛苦,倒也不是那么难挨,主要是这痛,是一阵一阵的,痛起来的时候,腹部犹如刀绞。   待挨过一阵,君无极喘息一下,尤其瞧着眼前为他担忧的青翎,便觉得痛死他,也值了,“青儿,你能不能,让我抱一下。”   君无极声音颤颤,语气中带着讨好和害怕被拒绝的忧伤。   小五心中早就松动,此刻见着这样的君无极,哪里能拒绝。   别别扭扭靠近倒在一旁的君无极,缩到人怀里,明显觉得君无极忽然僵直了身体。   显然是不可置信。   小五心情颇好,握住君无极虚垂的右手环在自己胸前,“这样好不好?”   君无极看不见小五的表情,却也能从那轻快的语气中听见其中的狡黠。   “谢谢!”君无极险些泣不成声。   “我没原谅你啊!”小五打断君无极,“我只是看你可怜,给你个机会!”   “好!欠你的,我用一辈子还。”君无极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小五却是忍不住泼他冷水,“哪里还有一辈子,我最多也就再活一年,你要对我好,不气我的话,没准能撑个一年半,到时候你得告诉两个孩子,我只是出远门了。”   小五想,自己大概还是个小气鬼,他还是替自己从前在君无极手上吃得苦觉得委屈,想报复他。   君无极手上使不上劲,不然真想把小五抱的紧紧的,融进骨血才好,他把头搁在小五肩上,“便是我死,也要救你!”   小五翻了个白眼,“王爷你就别说大话了,现在是我救你好吗!”   “不疼了咱们就快走吧!一会来人了就跑不掉了!”   小五哗啦一声就站起来,无所依傍,全身瘫软无力的君无极“铛”地一下倒在地上,后脑勺着地,脑袋发晕……   “对……对不起啊!”小五讷讷地开口,手足无措地转过身去扶君无极。   “青儿,我就是摔成个傻子,也缠着你!”君无极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心里却是十分放松,只要青翎愿意原谅他,每天揍他一顿出气都成。   小五讪笑一声,把君无极扶起来倚在右肩上往门口去,嘴里还不停地叨叨,“你以后要少吃点,真重!”   因着君无极被折磨得全身无力,此时全身的重量都倚在小五肩上,被嫌弃了个底朝天。   君无极也不恼,带着淡淡的笑意说了句,“好,以后好吃的都给青儿吃,有我一口饭就行!”   “呵呵,王爷真大方!”小五心里暗忖,怎么从前没觉得君无极是个这么不要脸的。   终于把人挪到门口,小五用空着的左手去推门,伸出头左右张望了下,又凝神细听,确认周围没有人才迈开左脚跨出去,还十分贴心地回头提醒君无极门槛,“小心脚下。”   小五扶着君无极出了关押着他的柴房,此时正是深夜,四周静谧无声,最适合逃亡,可拖着君无极这个重病号想安然出谷不太可能,小五只得沿途给哥哥留下暗号,四处寻找可藏匿的地方。   “前面左转,有个小林子,往里面走三百多布,有间墓室,或许可以藏匿。”君无极看出小五的打算,出言提示,因着虚弱,声音里透着些有气无力。   小五听了心内狐疑,“你怎么知道。”   君无极但笑不语,小五也没再追问,反正君无极总不至于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照着君无极的指示,果然见着间墓室。这墓室隐藏在一片竹林之中,像极了玄隐族人避世而居的姿态,外面瞧着庄严肃穆,却丝毫不显得铺张华贵,想来是族中什么重要的人安眠之地。   小五在墓室门口打探一番,在侧边找着个机关,轻轻一按,墓门大开,小五扶着君无极进去,在里面关上了石门,瞧着干净整洁,燃着几盏油灯的石道,小五还感慨一番,“这玄隐族也太不讲究了,这样大的一间墓室,机关设的如此简单,也不怕被人盗了。”   “玄隐族避世而居,这山谷隐秘,甚少有人知道,这也是一旦有族人流落在外,几乎终其一生都找不到归路的原因。”君无极稍稍同小五解释一番,又惹了小五好奇,“那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君无极定定地瞧着小五,眼神中辨不出悲喜,瞧的小五有些不自在,正打算扭头朝前走,忽然叫一股大力扼住了手腕。   “你!”小五气呼呼地瞧着君无极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刚才不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吗?现在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小五越想越气,觉得被君无极耍了,甩开君无极的手就要走。却是叫人拉回来,而后身子被人钉在了狭窄石道内的墙壁上,君无极捧了小五的脸就吻上人的唇,小五气的用手拍打君无极的后背,君无极纹丝不动,正当小五准备抬脚去踹的时候,感觉口中有腥甜的气息蔓延开来。   没过一会,君无极松开了他,擦了下嘴角的血,脸上却挂着餍足的笑,“方才进林子的时候,林中有瘴气,有毒,我的血,可解。”   小五顿时脸红,支支吾吾给自己找台阶,“你,你还中毒呢,喝了你的血,我会不会也中毒。”   “放心吧,他们抓了我,我说我知道圣子下落,他们就没杀我,还给了解药。”   “不过他们问我圣子在哪儿,我就不肯说了,这才惹怒了他们,把我折腾成这样。”君无极张开双手,让小五看清楚自己的惨样,还颇有些自得。   “你不是百毒不侵吗,怎么中了他们兵器上的毒就跑不了了?”小五专挑让君无极下面子的问题问。   君无极皱了眉想了下,“可能他们兵器上的毒是古方,我幼时服用过的那些,没有这个。”所谓百毒不侵,也只是大多数常见的毒药罢了。   “哦!”小五蔫头耷脑地应了一声。随即又忍住关切地问了一句,“那你现在……好点没有?”方才玄果把这人折腾的险些都要神志不清了,小五心有余悸。   君无极闻言,脸上的笑更为灿烂,“青儿是不是担心我?”   “我!”小五被君无极这么一问,有些脸红,义正言辞的回了句,“别叫我青儿,跟个娘们似的!”   “可是你以前很喜欢这个名字啊。”君无极有些失落,他取青翎这个名字时,确实不甚走心,可那时青儿听见自己为他取的名字,感动的眼睛晶晶亮,他永远忘不掉那时这人脸上的灵动。   “王爷!我那时心里眼里都是你,你就是叫我小花,我都乐意!”小五叹口气。   君无极语塞,都是他的错。   “那我叫你小五行吗?”君无极退而求其次,只要能喊昵称,他便觉得自己,不是个外人,不过,君无极发誓,回去以后,一定给他取个满意又好听的名字。   小五微微点头以示赞同,小五这个名字他还是很喜欢的,这是爹爹给取的呢。   君无极趁胜追击,用尽一切办法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那你能不能别老叫我王爷,多生分!”   得寸进尺了还!小五有些生气。   “王爷,四年前你可就答应我哥放我自由了,现在还想让我叫你“主上”?”这也太不要脸了些吧!   君无极:……   “你就不能叫我的名字吗?”   “啊?”名字?小五仰头想了会:“无极吗?”小五在口中念念有词叨了一会这两个字,再出口,君无极险些晕过去。   小五带着满脸的认真问君无极,“你不会觉得,无极这两个字听起来很像乌鸡吗?”   君无极觉得自己体内的血又开始翻腾起来……   被气得!除了吃,这人心里是不是就什么也装不下去了?   君无极只觉得自己被气的肺都要炸开,可再生气,君无极也是不敢表现出来的,还得赔上笑脸,“那你给我取个名字好了,就你一个人喊的!”   被一个面容憔悴的人,深情注视着,说你给我取个只有你能喊的名字,小五的心,泛起了微微波澜,竟然觉得,有些甜滋滋的……   …… 第一百二十六章好吧,原谅你了   “谁……谁要给你取名字!”   小五避开君无极的视线,转过身往石道里面去,双手摸着自己有些发烫的耳根,真想一巴掌呼过去,揍的君无极满地找牙,他说原谅他了吗?   只是说给他个机会好吗!嘚瑟什么!   君无极瞧着小五“落荒而逃”的背影,却是笑的格外温柔,纵使腹中仍有些绞痛,也叫他生生忍住了,喉间涌上的腥甜,他强自压下去,这点小伤,不值当让小五替他担心。   “你怎么了,快点走啊!”小五走远了几步,发现身后没动静,回过头催促君无极。   “我走不动,你扶下我好不好?”君无极顶着张无赖脸撒娇。   “还真是个养尊处优的王爷!”小五嘟嘴嘀咕一句,却是没再往前,返过身,抄了君无极的胳膊,“王爷,请吧!”   “逃命还这么多讲究,小心我丢下你不管!”   “你舍不得的!嘶——”君无极身上诸多血淋淋的伤口,叫小五这没轻没重地一扯,痛的龇牙咧嘴,偏偏还要在嘴上逞能,那抽气声还是引起了小五的注意。   小五松开手一看,自己掌心沾了君无极不少血……   “我,我不会故意的啊,你没事吧!”嘴上这么问着,心里却是明白,没事就有鬼了雨西!小五真恨不得狠锤自己一下,太没眼力见儿了!   小五立在原处,不知如何下手。君无极身上伤口太多,竟叫他无处着手,之前没在意,这细细一看,还挺惨。   “没事,你像方才那样,轻一点就行,让我借点力,真走不动了。”君无极面上仍带着笑,透着些苍白的面容叫这笑意掩盖了不少虚弱。   小五上前小心翼翼扶了一把,“你刚才不是都好了吗,怎么又走不动了,不是诓我的吧!”念起方才被君无极抵在墙上强吻,小五还觉得耳根热热的。   “我哪里能诓你,方才是硬撑着的。”君无极嗟叹一声。   这人呐,不能做错事!从前这人多在意他,破点皮都要紧张到不行,现在他都虚弱成这样了,还要被怀疑是装的。   ……   石道仅有十几米,小五庆幸这里面没有机关暗器一类,否则照君无极如今这状态,怕是只能在入口处窝着了。   走到石道尽头的时候,小五却是不敢大意,推了石门,从怀里掏了半天,什么也没找着,就去掏君无极的。   在人胸口摸了摸,竟然找到个金豆子,小五仔细端详了会,算了,浪费就浪费吧,小五把金豆子掷出去,未发现任何异常,这才放心地迈开腿去。   面前是个空旷的石室,深处停放着一排棺椁,瞧着有些森冷可怖。   小五让君无极在一边等他,自己颠颠地跑到前边把刚才丢出去的金豆子捡回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很自觉地收进了自己怀里。   那小狐狸一般的餍足笑容照的君无极心中阳光明媚,早知道他喜欢钱,直接把湘南王府里的金库钥匙给他好了。   可小五收进去之后,又拿出来看了看,“怎么这么眼熟?”   这细小的嘀咕声,落在君无极耳朵里,心里“咯噔”一下,忙冲着小五大声喊了句,“小五,你好了吗,我腿很酸。”   “来了来了!”小五复又将金豆子塞进怀中软兜,跑向君无极,“去那里坐着歇会儿吧!”小五指着右前方的墙角道。   君无极点点头,由小五扶着他过去了,心里舒了一口气,差点就露馅了。   不过,君无极显然是高兴太早了。小五将他安置在墙边坐下,又想起什么,狠抓了君无极手臂一下,引得他闷哼一声才抱歉地松开手,“你不是说自己出门从来不带钱吗,所以上回在客栈,我才把自己的屋子让给你,合着你是逗我玩?”   小五此时的表情可以说是很凶了,君无极讪笑一身,撇开头去,想把这茬混过去,小五岂能如他的愿,把人脑袋挪回来,指甲盖大的金豆子在人面前晃了一下,“这不是睿儿荷包里的东西的吗。”   “你可别说金豆子都长这样,睿儿的那些我见过,上面全都有个小缺口。”小五将金豆子上的小缺口转到上面来,凑到君无极跟前,“王爷您可别告诉我,这是巧合!”   小五笑的分外危险,君无极慌里慌张直起身子解释,“你别生气,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的,你别怪睿儿,是我逼他给我留暗号的……”   “我说你怎么每次都能找到我,原来有个小奸细!”小五打断君无极,声音透着恼怒,君无极心里一慌,连声道歉,“我错了我错了……”   小五瞧着君无极这副紧张的模样,忽然笑了,破云见日的那种笑,“好了,我没生气!”   君无极讪讪不可置信,“啊?”明明刚才还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我从前总怕你薄待了睿儿,你不喜欢我,自然也不会喜欢他,我怕他在你跟前吃苦,所以那时候我才会带睿儿走。”   “如今看来,他确实是很在意你这个父王,由此可见,这几年,你很守信用,待睿儿很好!”   每每念及从前,小五脸上的笑,总会消失不见,透着淡淡的哀伤。君无极费力地凑上前去抓小五的手,小五身体不好,手掌常年都是冰凉的,君无极以掌心相触,心里疼的厉害,“我当年用睿儿要挟你,不是真心的!”   这是君无极第一次在小五面前解释当初的行径,“我一直把你的感情当做理所当然,伤透了你,后来你连我也不要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困住你,我害怕,怕极了会失去了,所以……”   “所以我只能用睿儿要挟你。”   “我怎么可能伤害他呢,他是我们的孩子啊。”君无极用尽气力将小五搂进怀里,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糊了小五胸口一衣的血。   小五现在真的怀疑君无极在骗他,怎么一会虚弱的道也走不动,一会力气又这么大,勒的他喘不上气……   小五掰开君无极的手,从人的桎梏中挣脱出来,“那你现在解释一下,怎么对玄隐族知道的这么多!”   小五骨子里还是有着浓烈的好奇心的。   君无极顿了半晌,还是和盘托出,“当时你命也不要,非要留住腹中孩子,大夫说“玄果”或能于你身体有些裨益,那时我势力正盛,找个玄果不成问题。”   “很快便有消息传来,我又不放心手下人,便亲自来取,正因此,你生睿儿的时候,我没赶上……”   君无极说了与小五记忆里完全不同的过去,包括张嫣嫣当年的挑拨离间。   小五抿唇不语,低头半晌,复又抬起头来,“好吧,那我原谅你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再废话,砍了你   小五这话太过动听,君无极愣愣不知作何应对,竟是摆出了这辈子最傻的表情,直勾勾地望着小五,满目含情。   小五“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嘴里叨叨一句,“傻子!”   这副傻样,可不就是个傻子嘛。   两人之间忽然而来的温情涌动叫这阴森可怖的石室都弥漫着些暖意。   小五轻靠在君无极怀里,懒洋洋地同他说,“我活不了多久了,只要你是真心的,有什么不能原谅的,谁叫我就是喜欢你呢。”   喜欢到都死心了也还是放不下,多矛盾啊。   君无极听在耳朵里,心里头血淋淋的疼,小五总将死字挂在嘴上,是对他的报复,可是又何尝不是想等他真的走的那天,让自己不至于措手不及嘛。   君无极没再说什么会想办法治好他的话,有些事,说一千遍,都不如去做给他看。想起自己已经吃掉的玄果,君无极唇边扬起一抹淡笑,他能救他的!   两人许多年不曾如此亲近,君无极将人搂在怀里舍不得松开,小五也乐得有个人肉垫子让他靠着休息,闭上眼睛小憩,这大半夜的,可把人困死了。   “睡会吧,天亮了我出去找我哥,看他找到那些长老没有,听说我们两个其中一个是圣子,那在族里的地位应该挺高,对付一个族长,应该没问题吧!”   小五想的挺美,君无极也十分贴心地没有泼他冷水,两人就这么靠在一起闭眼小憩。   ……   “醒醒,醒醒,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君无极刚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就被小五拱醒了,没办法,君无极将人搂的死紧,小五动不了,只能拱……   “怎么了?”君无极睁开眼,脑子有点不清楚,迷迷糊糊,太累了,需要睡觉。   “你仔细听!”小五压低了声音,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君无极甩甩脑袋,恢复清明,凝神去听。   “有人!”君无极听见那细微的响动立时警觉起来,坐直了身子准备拉着小五起身,奈何腿有点麻,险些带着小五一起摔倒。   “你慢点。”小五被君无极扯的踉跄一下,将将站稳便回过头扶着君无极关切一句。   两人蹑手蹑脚地顺着墙根往前挪,走了百来步,发现前方有间小石室亮着微弱的光。   小五鼻子动了动,嗅到什么味道,险些打出喷嚏,幸好及时抬手捂住了,憋得眼里冒出泪花也没发出声音。   是火药的味道。   小五探出头去看,只见一个黑衣女子站在中间指使着两个黑衣的男人将一箱箱的火药往外搬。   “不显眼的地方都撒上,仔细别留下痕迹,三日后祭祀大典,本座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女子声音透着经年累积的怨恨,小五识得这是他早前听墙根儿时听见的那女子声音。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小五百思不得其解,侧身去看一旁的君无极,同样的拧眉沉思,小五拉了君无极手臂一下,眼神示意两人赶紧撤退。   君无极点点头,两人转身还未迈开步子。   君无极耳边又响起那熟悉的声音,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推了小五一下,沉着嗓音道,“快走!”   小五同样听见了那“嘶嘶”的声音,回身拉了君无极一把,而后便见着身后一条胖乎乎的赤色小蛇,蛇尾在地上盘成一圈,伸着个圆乎乎的脑袋朝两人吐舌头。   不同于上回见着君无极时的戒备,这小蛇此番似乎在对着小五大献殷勤,小五则躲在君无极身后,手有些抖。   这话听起来诡异,可君无极就是觉得那小蛇对着小五吐舌的样子……   不像是阴冷的蛇,倒像是王府后院里养的那个,汪汪叫的,小狗儿。   这世道,连畜生都开始瞧不上他了?   不过君无极并没有郁闷多久,小蛇的声音还是惊动了屋里,它的主人。   奇怪的是,这回,小蛇在见着那女子时,没像上回那样钻进人的裙底。   女子面色不善,“信儿,过来!”   小蛇不为所动,反而低下脑袋摊开了身子朝小五跟前游过去。   “啊呀,蛇啊!别过来!”小五见着那小蛇朝自己游过去,吓得扯着君无极胳膊鬼叫,眼下什么情况也顾不了了。   他害怕呀!天不怕地不怕的张小五,他怕蛇呀!   “别怕,别怕,这应该是条灵蛇。”君无极还没说出应该不咬人的话来,小五就闭着眼睛一脚……   小蛇胖乎乎的身子就这么飞出去了,砸在墙上“咚”地一声,君无极再去瞧,总觉得那小蛇眼睛里写满了委屈。   可眼下君无极无暇去关心一条只有两面之缘且分不清敌友的小蛇。   暴露了踪迹,君无极只想小五能安然逃脱,君无极暗自拍了拍惊魂未定的小五手背,低低道了句,“快走,别管我!”   以小五的身手,只图全身而退是不成问题的,毕竟那女人算上她自己,也就只有三个人。   可小五明白自己若丢下君无极一个人在这他会遭遇什么,那是他不能忍受的。   小五叹了口气,“不能把你救出去的话,大概只能陪你死在这里了,唉,这下哥哥又要骂我了!”   “都怪你!”小五这带着嗔怪的调子,反倒叫君无极心中泛起隐痛。   是都怪他啊!   “呵!你们倒是想的挺美啊!”女子嗤笑一声,走近了些,“死?我会这么轻易叫你们死吗?”   “你若不出现,我便只叫人杀了你便成,可你都站在我眼前了,我能那么轻易叫你去死?”女人一见到小五那张酷似其母的容颜,便知道,这便是她一直令人追寻诛杀的圣子其一。   “哈哈哈哈哈……”那女人笑的癫狂。   小五想骂句疯子,可眼下这情形显然不对。小五愣是把话憋回了肚子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又没见过我,我为什么要杀你对不对?”   “这话啊,说起来可就远了……”女人陷入一段她自己也未曾经历的往事里,空灵的声音在暗室里回响。   “三百多年前,玄隐族遇见个暴君,险遭灭族,后来他们的族长献身给了暴君……”(不记得的可以回看一下114章,这里不写了)   “那族长用自己一条贱命祸乱了暴君的江山,终于让盛极一时的王朝覆灭,你知道那暴君的后人怎么样了吗?”女人凑近了小五,浓重的脂粉味道熏的小五有些作呕,君无极拉着小五后退一步,“你想说什么?”   “说什么?哈哈哈……你问我想说什么?”女人忽然歇斯底里起来,“不论男女,代代为娼你们知道吗?”   女人笑出了眼里,声音吼的嘶哑,“十岁起便叫我接客,我做错什么了,要那样对我!”   “十二岁的时候我捅死了一个客人,拿走了他的银两,放了把火,跑了。”   “后来又遇到一群山贼,被他们关了一年。”说到这里,女子因为愤恨,指甲陷进了皮肉中也恍若未觉,“他们比欢馆里的客人还狠,不仅占我的身子,还有没日没夜的虐打,可我竟然一直活着!”   “呵呵。”女子目光忽然凌厉起来,这变换莫测的情绪转化,小五都有些适应不来,愣愣地听着女子继续说。   “既然活着,我自是不能任他们欺凌,我勾搭了山寨里的三个当家,挑拨了他们自相残杀,山寨乱成一团,我又跑了。”   “说起来,这世上第一个待我好的人,便是你母亲。”女人瞧着小五的目光忽然透着些怜爱,叫小五捉摸不透。   “我来,是要报仇的!我母亲是我知道的前朝最后一个皇族,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   女人自问自答:   “年纪大了,不能给妓馆挣钱了,便被丢进后院的柴房,供打手们泄欲,最后一次,我看见有七个酒鬼一起进去了,后来,母亲便被盖了块白布,抬出来了。”   “我知道她死不瞑目,我也不甘心,所以我要报仇,我要你们玄隐族,一个不留!”   女人忽然瞪大了双眼,伸出手去掐小五脖子。   小五侧身准备避开,却忽然觉得全身无力,君无极站在一边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我说这么多,就是等你们摄入我身上的离魂散,怎么样,动不了了吧!”   女人掐着小五的脖子,稍稍使劲,待小五脸色憋的通红又松开来,“怎么样,濒临死亡的滋味,还好吗?”   这女人四十多岁,瞧着像是三十出头,一张细致的容颜很是美丽,可这心肠,着实歹毒。   女人转过身,吩咐一句,“绑到里面的石室去,族里不是有几个无赖吗,弄过来,让他们过过瘾,叫圣子尝尝不同男人的滋味。”女人冷笑一声,转身走了。有黑衣人望着墙边攒成个圈的小蛇,大着胆子问了句,“信公子?”   “一个忘恩负义的畜生,就让他在这陪他命定的主子好了!”女人头也不回,往大门去。   ……   君无极被丢在墙角瞧着小五虚垂着无力的双手企图推开身上摸索着要褪下他衣衫的三个男人,面上却是十分平静。   用了最大的气力撑着自己做起来,十分冷静地开口,“我替他!”   君无极都不知道自己如何能如此无所谓地说出这话来的。   所谓离魂散,不过是迷药一类,他和小五都中了招,但对于内功不凡的两人来说,逼出药性并不困难,只是,需要时间。   而他,无法看着接下来的一切摧毁小五,所以他说,“我替他。”   在小五身上摸索的手停了,三个人同时回过头,取笑君无极,“你也别着急,等哥几个在他身上舒服过了,再去招呼你!”   “哈哈哈哈哈!”那一声声的淫邪的笑刺的君无极很想干呕,却还是扯了个十分魅惑的笑来,“他又不愿意,我替他,不也一样。”   “君无极,你说什么鬼话!”小五没什么力气,却是咬牙切齿对着君无极吼。他就是死也不会叫人得逞,君无极这是在逞什么鬼能。   君无极没理会小五的嘶吼,径自抬手,扯开自己衣襟,露出脖子下一片满是鞭痕的胸膛。   这副伤痕累累的模样很好地引起了三个无赖体内蠢蠢欲动的兽性,“好好好,哥哥先来疼疼你!”其中一个,满脸贱笑,就差没流出口水来,急色地往君无极的方向冲过去。   原本放在小五胸口的手抽离,却不能叫小五舒适分毫,他瞧着令两人从自己身上起来,都朝着君无极的方向去。   “君无极,你混蛋!”小五泪眼迷蒙。   “乖,你躺着别动,好好休息!”君无极朝着小五淡淡一笑,暗示他,趁机逼出药性。   “呦,大美人还对小美人暗送秋波呢?”君无极话音刚落,就有一个淫邪的声音响起,接着被一个一脸横肉的无奈按倒在地,“哥肯定比小美人能让你舒服,等哥哥上完你,再去上他,放心,你们两个,我一个都不偏心。”   “大哥,一起,一起。”另两个令人作呕的声音响起来,小五眼睁睁看着君无极被人死死压住,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被剥离,而那个曾睥睨天下的人,竟是丝毫不曾反抗。   “住手!住手啊!”   “君无极,我不要你这样,不要!”   “我说过我原谅你了,我不要你这样!”   “你别这样!”   小五在哭……   ……   墓室门口,青墨隐在夜色中,瞧着里面出来了一个女人,又出来两个黑衣人,黑衣人又领着三个面相十分猥琐的人进去,然后两个黑衣人又出来……   想着这下应该不会有动静了吧!小五的记号就做到这里,他得进去看看,是不是小五出了什么事?   青墨揪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从黑暗里走出来,到了墓室门口,青墨对着老头命令一句:“打开!”   “你你你!”老头十分气愤,随便抓了他也就算了,还让他进历代族长的墓室。   “这是我玄隐族的圣地,非祭祀大典之日,不得擅进。”说的好理直气壮!   可忧心弟弟安危的青墨没什么闲情同他废话,利剑出鞘,“兹拉”一声,老头捂着胳膊哀嚎。   青墨却是直接将剑架在老头脖子上,“再废话,砍了你!”   “带我进去!”   …… 第一百二十八章灵蛇信儿   那老头正是这族中长老之一。   青墨同小五分开后,便循着小径打探长老居所,瞧着这老头住处比寻常族人豪华不少,衣饰也颇有些仙风道骨。白袍曳地,须发皆白,很是符合青墨心中所想的样子,又听着倒茶的小厮唤这老头“云长老”。青墨料想这人八九不离十就是陌白转述中那女族长口中“族中老不死的长老”之一。   时间紧迫,君无极生死不知,青墨为免弟弟太过忧心,没时间细细思量,翻窗入内,一个手刀将递茶的小厮敲晕。   老头乍见青墨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闯进来,吓的瑟瑟发抖,哆嗦着站起身对着青墨道,“好……好汉,我们玄隐族避世而居,没什么奇珍异宝可抢,老头子全副身家也就百十两银子,您要不嫌弃,就都拿去……”   青墨皱眉听着老头子哆哆嗦嗦说自己没钱,喝了一句,“闭嘴。”   老头子立时捂紧了嘴巴直摇头,示意他不会乱喊,别杀他!   “听我说!”青墨的声音从来都是这般清冷没有感情色彩,老头子瞪着眼点头。   待青墨将此番来意表明,更表示不会伤害他之后,老头子却是不识好歹地白了青墨一眼,“不可能,族长是先族长遗孀,这些年一直在找圣子下落,不曾懈怠,更不可能追杀圣子,你说你是其中之一?”   老头子十分鄙夷地摇摇头,“你这长相同族长和夫人,半分相像也无,老头子才不会上你当!”   青墨不知道什么圣子,族长,只知道陌白说过,她听见过那女人说之所以追杀小五,是因为小五是玄隐族圣子之一,至于这其中各种关系,却是不知的,眼下事出紧急,青墨更是无暇多言,这老头叽叽歪歪就是不信他,青墨干脆直接揪了人的衣领跳窗而出。   他就不信找到小五,再找到那女人当面对质,还能有什么解不开的迷!既然他和小五其中一个是圣子,那他们玄隐族自是有办法识得圣子的,并不需要他过多操心。   青墨揪着人出了门,原先是打算让着老头去召集其他长老,皆是他这一边人多势众,不怕那女人巧舌如簧。可刚走没多远,青墨就发现小五留下的紧急暗号。顺着暗号,青墨便找到了这一处墓室。   老头子方才被青墨捂着嘴藏在暗处,瞧着他十分信任的族长偷偷摸摸出入族中禁地,心中已是狐疑,何况苏叶还带着几个鬼鬼祟祟从未在族中出现过的黑衣人。   老头子开始思索眼前这年轻人之前同他说的话,可他年纪这么大了,面子总还是要的,何况不得擅入禁地本就是玄隐族的祖训,可老头子怎么也想不到这年轻人如此暴躁,上来就拉了他一刀……   还那样凶残的恐吓他:再废话就砍了你!   老头子能活到九十多岁,难道靠的是养生吗?   不,他靠的是识时务!   青墨话音刚落,老头子就捂着还在滴血的右胳膊去摸石墙上的机关,石门一开,老头子就被青墨按着头推进墓室里去了。   青墨到底还是很懂得尊老爱幼,并未使多大劲,已经去就拉着人衣领让人站稳。又从怀里掏出瓶药粉丢给老头子。   那可是风子云特意为他配的药,于外伤有奇效,要不是事出紧急无奈之下伤人,他还舍不得将这药给人呢,就当赔罪了!   老头子洒了药,血立马止住,伤口也不疼了,还啧啧称赞,收到青墨一个白眼。   一老一少在墓室中左顾右看,没发现什么不寻常,青墨抱着剑倚在墙上,凝神细思。   ……   苏叶将人丢在了密闭的石室中,那几个无赖也不知道,他们被弄进来,又怎么可能能出去,逞了兽欲之后,便是闷死在这里了……   毫无所觉的三人在君无极身上到处捏弄,君无极忍着恶心不作挣扎,他只想给小五争取更多的机会。   可小五哪里能忍受君无极遭受这样的对待,根本顾不上运气排毒,眼见着君无极身上最后一件衣服离体,小五稍稍恢复点力气,便冲过去将一个无赖撞开来,另两人也站起身来。   三个人被人搅了好事,对象还是方才死活不从的小五,一个个目怒凶光朝小五走过去,为首的那个抬脚往小五胸口一踹,小五身子往后飞了一两米,吐出一口血却还是瞪着眼前三人,“你们休想得逞!”   “小子嘴还挺硬!”那无赖中的大哥嗤笑一声,“那哥哥们就先教训你一顿,等你动弹不得了,再告诉你,哥哥能不能得逞!”那人使了个眼色,身旁两人一起围过去。   君无极见状一把扑向小五,整个身子压在小五身上。   那些拳脚终是没有落在小五身上,君无极的血在小五颈边蔓延开来,却还是扯着笑对小五说着,“别怕,别怕!”   “你让开,你让开啊!”小五哭着推拒君无极的身子,可他竟是推不动一个如斯气弱的病秧子。   “乖,别动,让我保护你一次!”君无极有些失落,这人刚刚说了原谅他,他以为他们还有漫长的人生,不想今日便可能永诀,他这辈子,还没对小五好几天呢!   小五只埋在君无极颈边哭,这辈子也没这样哭过,身上的拳打脚踢仿佛没有尽头,君无极晕过去了,小五也一直没有张口求饶,因为君无极见不得他被欺负的。   ……   青墨在石道里找了许久,却没再发现小五留下的印记,可之前的印记分明是指向这里的,正当青墨一筹莫展之际,忽然瞧见前边角落里有个什么东西蜷缩在那儿。   青墨走近了见是条小蛇,立马拔了剑。   小蛇缩着脑袋往一边逃窜,差点没躲过青墨的剑锋,幸好那老头子大喊一声,“不要伤他!”   青墨回过头瞧了老头一眼。   “那是我们族中的灵蛇,名唤信儿!”老头解释一句,“他没有攻击你,你要杀他,他也只是躲,说明你没骗我,你确实是老族长的血脉!”   青墨哭笑不得,一条蛇证明了他的身份?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叫青墨后来对这条小蛇充满了好感。   小蛇见青墨收了剑,立马贱兮兮地游到青墨跟前,咬着青墨衣摆往前边带。   青墨一剑劈开石门的时候,正见着三个贱肉横飞,光着上半身的男人去拉地上的小五,君无极倒在一边,人事不醒。   长剑出鞘,血溅当场! 第一百二十九章你大哥就是我大哥   小五看着哥哥滴血的剑尖,半晌没有言语,还是青墨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披在弟弟身上的时候,小五才反应过来,抱走青墨不断地颤抖。   青墨拍着小五的背,轻轻安慰着,“没事了!”   小五方才流了太多泪,这会儿已经哭不出来,只眼神明灭地瞧着地上三具尸体,忽然拿了青墨的剑冲到尸体边上一通乱砍。   因为没有力气,砍出的伤口外七八扭,瘆人的很,青墨皱着眉夺了小五手里的剑。从怀里掏了瓶药水出来,洒在尸体上,三具尸体以肉眼可查的速度化成一滩脓水。   那股浓烈的恶臭熏的整个石室叫人窒息。   “先出去吧!”青墨青墨扶着小五欲往门外去。   小五却是将自己身上哥哥的外衫解下,披在了君无极身上,蹲下身仰望着青墨,“哥,我原谅他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青墨却明白了。   青墨走到老头子跟前,扯了人的外袍丢给小五。老头子很想发火,碍于打不过青墨,生生憋住了。   等出了石室,青墨给了小五一颗风子云特制的十全大补丸,又将此前给那老头用的外伤药粉递给小五,小五把药粉撒在君无极伤处,还没全撒好,药粉都没了。   “哥!大嫂怎么那么小气,一瓶药就这么点?”瞧着君无极伤势稳定下来,小五也不似方才紧张万分,倒扣着空空如也的药瓶同青墨控诉。   青墨拧着眉接过药瓶,看了看,又收回怀里,然后对着那老头问,“你用了一半?”   老头子缩了下脑袋,“你……你一剑砍的我那么深,我老头子不多撒点药止不住血!”似乎也有些道理。   可惜了,就算青墨是个讲道理的,小五是吗?小五上前扒拉老头子的手臂,“哎呀,这点划伤就撒了半瓶药,浪费啊浪费!”一边大呼小叫一边用手把老头子伤口边上衣服上沾的药粉抹下来小心翼翼地捧着往君无极身上抹。   老头子险些给这兄弟俩气的背过气去。   一个一言不合就动手,一个就跟小气鬼投胎一样。   明明族长夫妇俩都不是这样的性子。   族长沉稳,夫人和暖,怎么生的两个孩子,一个像冰山,一个像火炉?   这双生子,长得还毫无相似之处!   老头子不自觉将对这双生子的疑问问出口。   小五“噗嗤”一声笑出来,青墨皱着眉抱着怀中的剑站在一边转移话题,“你们怎么搞成这样的?”这话对着小五问的,青墨现在想来有点后怕,自己要是再晚一点……   那几个流氓死无全尸都便宜他们了。   托了苏叶觉得小五必死无疑的福,竟将所以真相告知。   小五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诉哥哥,听的旁边的老头子云长老止不住扼腕长叹,“造孽啊!”   “当初你们母亲好心收留了她,不想……竟是害了自己啊!”老头子连连摇头叹息。   什么族长和夫人,包括整个玄隐族对小五兄弟而言,都是十分陌生的,他们更难过的是原来爹爹并不是爹爹。   那花月又是怎么来的,爹爹后来到底经历了什么……   ……   不可否认,苏叶这些年十分小心,从未流露过自己要玄隐族灭族的野心,她在这片陌生又憎恨的土地上经营三十多年,终于等到玄隐族一甲子方举行一次的祭祀大典。   “玄隐族的祭祀大典六十年一次,所有族人都会聚集到这里来,届时墓室门口那片空地上会架起高台,族人围在高台边上一起祈福。大祭司带着我们一十二个长老跟着族长一同在这里边祭奠先辈……”老头子如是解释道。   这下小五算是明白那女人为什么说三日后祭祀大典要给他们一个惊喜了。   老头子听了小五的描述也是心里一惊,“不行,我得赶紧去通知族人!”老头子站起身就要往门外去。   “等等!”青墨叫住那风风火火的老头子,“你就这么跑去说,有人信你?”   “怎么不信,我是十二大长老之首啊!”老头子说的理直气壮,底气十足。   青墨送了人一个白眼,“十二大长老之首?”   显然,青墨并不觉得这个身份地位有多尊崇,相反,“正好让那族长以胡言乱语为由,把你这个长老之首给处置了,剩下的,群龙无首,随她摆布!”   老头子想了想,有理。他没有证据,说了也没人信,他还能把人带进来看火药?那火药上写苏叶名字了?到时候再被反咬一口,他这条老命可就葬送了!   “那怎么办?”老头子十分谦虚地像青墨求教。   “先等我弟弟他们休息一会,咱们把这些火药处理了,出去之后,你再找几个信的过的一起来见我们,你们不是一直在找圣子吗,现在我们兄弟俩就在这里……”   等到祭祀大典那日,苏叶点燃火药,计划败露,族中人便知她真面目,届时全族人都在一起,他和小五亲自与她对质,现在还有这所谓的族中灵蛇站在他们一边,不怕她舌灿莲花,颠倒黑白。   ……   君无极伤了脏腑,吐了不少血,一直在昏迷,幸好风子云给青墨带了不少好药,大约过了七八个时辰,君无极的伤势渐渐稳定,脸色也好了不少,小五才放下心来。   青墨已经同那个老头子将火药引线全部剪断,走到小五身边瞧着君无极,还不忘讽刺一句,“王爷这出苦肉计倒是正扎在了舍弟心坎上,恭喜了!”   君无极倒也不恼,还扯了个笑脸对着青墨,“多谢了,大哥!”   青墨冷哼一声没理他,小五拍了君无极脑袋一下,“不要脸。”   “我可记得你说原谅我了的,不能赖账,你要不愿意嫁给我,我嫁给你也行,不管怎么着,你大哥就是我大哥,提前叫一声也不要紧,是吧,大哥!”君无极可不管青墨搭不搭理他,反正能让小五高兴就行。   “我怎么记得有人惦记我哥好多年了!”小五这话醋意十足,他可忘不掉当初这人是如何苦心孤诣要讨哥哥欢心的。   君无极一下子被小五噎的说不出来话,他是惦记了青墨不少年,这做不了假,可惦记来惦记去才知道谁才是自己心里那个人,从前他傻,他也没办法啊!   …… 第一百三十章我们要求不高的   “唔,小五我心口疼!”君无极捂着心口作难受状,小五哪里还顾得上那坛陈年老醋,忙抚上人的心口,“怎么了?”摸了两下又觉得不对劲,“你伤的都在后背,心口疼什么疼!”小五猛地一推君无极,将将擦到君无极胳膊上此前的鞭伤,疼的人翻了个白眼又生生忍住没出声。   这惦记他哥许多年的事儿终究是揭过去了。   青墨站在一边“嘁”了一声,谁还看不出来君无极是装的,也就小五愿意吃他那一套!他倒是不好揭穿了,谁让他弟弟傻,这辈子就认君无极呢!   天亮之后,那云长老同青墨先悄悄出去了,联络些可信之人,原本是想带着小五同君无极一块儿的,可瞧着这两人一身衣服破破烂烂,遮不严实,青墨想想,还是让他们在这墓室等着吧,省的出去丢人。   那条唤作信儿的灵蛇,青墨一并带出去了,有它在,他圣子的身份还容易解释些。   信儿其实更喜欢小五,可惜了小五怕他,知道是这小蛇救了他和君无极才勉勉强强探出头道了句:谢谢。   信儿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钻进青墨的袖中。   期间青墨悄悄给小五二人送了衣裳和吃食。君无极的伤用了药恢复起来也相当快,第三日,祭祀大典开始之前,君无极已经可以扶着小五走动了。   小五扶着君无极到青墨找好的安全之地藏起来,便同青墨一起,跟在那云长老后头装作两个小徒弟,只等着好戏开始了。   苏叶原以为一切都在计划中,过了今天,玄隐族不复存在,她便实现了多年的夙愿。   苏叶一身黑色衣袍及地,束发的带子都是墨色,她大抵是觉得这一生在泥淖里挣扎,心都染成了黑色,便也不去沾染旁的颜色了。   墓室门大开的时候,众人神情肃穆跟在苏叶后面。   上一任大祭司失踪多年,没有上一任的传承,族中至今没有选出新的大祭司。是以苏叶直接令十二长老之末的凌星阑暂代大祭司之职。   老头子云长老此前还十分不满,论资排辈也该是他上,怎么会轮到凌星阑那个小毛头,才四十多岁的年纪懂祭祀礼吗?   显然老头子忘记了上一任大祭司十四岁便接任,失踪的时候,也才十八岁……   不过现在这老头子可算明白了,苏叶那个女人包藏祸心,想把他们都弄死,当然是重用自己人了,就是不知道那个凌小毛头在不在苏叶准备炸死的人里边。   老头子瞪着走在前面的苏叶和凌星阑,气愤地直吹胡子。叫身后带着面具的青墨拉了衣袖才冷静下来没冲上去理论。   青墨对这老头也是无话可说了,九十多的年纪,冲动的跟十几岁的少年人。要不是看在他有点威望能帮上忙,青墨是真想把这老头扔出去。   ……   玄隐族的祭祀大典,意在祭奠先辈,庇佑族人。苏叶暂代族长,也便由她领着十二长老在先祖灵前进香叩拜,之后在世石室中默念经文,替族人祈福,整个祭祀礼完成约莫要到黄昏时分。   此时全族人正围在石室外架起的高台上,随台上的祭司侍从跳着祭祀舞。   先祖墓室中有两间石室。   祭祀大典这日族长同大祭司一间,十二长老一间。这次倒是有些不同,十二长老里出来的临时的大祭司自然是同长老一间,再加上云长老这个老家伙倚老卖老,说自己年纪大了,万一眼睛一闭昏倒了,得有人抬,偏要带两个侍从,于是十四个人挤在一起。   云老头子撇了眼方才屁颠屁颠跟在苏叶身后的凌星阑,整张脸写着不屑。   “大长老,族长重用我,您眼红也没用!”凌星阑瞧着云老头那眼神,忍不住讽刺出声。   “呦,那怎么还给你小子赶这儿来了?”云老头子也不是好欺负的。扎了凌小子一句,就不理人了,而是转身对自己两个侍从问了句,“搞定了?”   “嗯!”青墨摘下面具,点点头,小五也跟着摘了面具。   “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不是族里的人,怎么混进来的,好啊,大长老,你私通外人……”   “这小子话太多,把他给我绑起来!”云老头理也不想理这凌小子,直接吩咐青墨把人绑了。   青墨会听他的话?   不可能的!云老头使唤不动人,只好自己撸了袖子,同自己两个老伙计风长老,雪长老一人一拳头,把凌星阑夯晕了……   这十二长老,除了这个凌小子十年前才接任,剩下的十一人都是大半辈子的老伙计,自然是信云老头的,所以前天夜里云老头就联络好了,此时,他们就要去逮苏叶的原形。   苏叶用了十多年时间,偷偷摸摸在那间石室打通了通往族外的密道,就等着今日,引线一点,将玄隐族彻底埋葬,自己再从密道逃生。   ……   苏叶点了引线,却发现火药只烧着了周边没没了动静就知道要糟糕。刚一转身,就见着她以为前两日便该丧命的小五,还有之前从未见过的青墨。   “你们?”苏叶喃喃了一句,很快反应过来,“是我大意了!”祭祀大典将至,她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太急于求成,反而给了青墨兄弟二人机会。   苏叶原先心中便一直隐隐有些疑虑,总觉得自己会败在这两个孩子手上,不想竟是真的,“当初便不该让你们两个小崽子逃了!”苏叶这话咬牙切齿,恶毒至极,但并不能改变她一败涂地的事实。   青墨不理会这一脸怨毒的女人,直接一根绳子将人捆了拽着出去准备同族人揭露她的罪行。   刚走到门口,外面的光亮还未照进墓室,苏叶不知怎的挣脱了绳子,拔了束发带上沾了剧毒的发簪就去刺青墨身边的小五。   距离太近,小五避闪不及,险些就被刺中,青墨袖中呼呼大睡的信儿忽然蹿出来对着苏叶手臂张口就咬。   “啊!”苏叶痛的大呼一声,发簪应声而落,而后整个人倒在地上抽搐……   一场酝酿多年的阴谋,尘埃落定也不过一日光景。   小五窝在君无极怀里一觉睡了三个日夜。   ……   “唔,外面这么这么吵?”小五伸了懒腰甩甩头,发现自己躺在君无极怀里,皱眉望着人半晌,又缩回去,“对哦,我原谅你了!”   又继续问,“外面怎么了?”小五只听着外面一片嘈杂,像是聚了很多人。   君无极摸着小五的软发给人顺毛,“没事,大哥能处理,你再睡会!”   “哟!合着现在不是湘南王殿下跟在我哥屁股后面讨他欢心的时候了?”这陈年的老醋,时不时还得端出来品一品。   君无极叹口气,“我真没想法了,你要不信,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君无极把小五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小五侧着耳朵贴上去,“我先听听!”   ……   “小五,该起了!”显然,“孤家寡人”的青墨并不高兴一个人出去应付那一堆族人。寻思着小五都睡了三日了,怎么着也该起了,这便来敲门了。   小五努着嘴坐起来穿了衣服,打开门笑的十分灿烂,“哥啊,我起来了,外面怎么了?”不怪他怂,这世上皇帝老子都能得罪,他哥不能得罪。   “一群老家伙,让我们俩出去一个给他们当族长!”青墨说的很不耐烦。   “啊?”小五不明所以。   青墨继续解释,“他们说族里不能没有族长,我们既是先族长遗孤,又是圣子,要不然,就出去一个给他们当族长,要不然就按照族规,先搞清楚我们俩谁是圣子再由圣子选个族长给他们……”   “还可以这样?”小五表示惊叹。   青墨耸耸肩,他已经应付三天了,那群人丝毫没有作罢的意思,就赖上他们了,可他们两个什么也不知道,怎么给他们一个族长?   “我去瞧瞧热闹!”小五觉得挺新奇,还想出去瞧瞧,错开青墨就往大门去。   那日苏叶及其党羽被清理过后,这族长的居所便是小五兄弟俩暂居之处了,怎么说,也是他们家的祖宅。   下午穿过院子经过前厅,打开大门。   “咣”地一下赶紧把门又关上了。一群人蹲守在他家门口……   “圣子,你们可怜可怜我们,我们要求也不高,你们兄弟两个,留一个下来就行!”   “我们需要族长啊!”   见了小五露面,外面的呼唤此起彼伏。玄隐族群居了几百年,族长便是他们精神的象征,一日不可或缺。   小五拍着胸口一路小跑回屋,“哥,他们疯了吧,要族长,自己选个不就完了,干什么盯着我们?”   “他们说玄隐族族长应天命而生,不可随意推举,此前任由先族长遗孀暂代,便险些惹来灭族之灾,这回,是不敢乱来了……”青墨靠在墙边,双手环胸,同弟弟解释。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就被困在这儿吧?”小五一向是听哥哥的,此时自然是向青墨问主意。   青墨没看小五,反而转过头去问君无极,“你能用内力了?”   “可以!”未免小五又喝陈年老醋,君无极的回答言简意赅,眼睛都没敢抬。   “那好,今晚子时,我们从后院的侧门离开。”…… 第一百三十一章让他天天陪你睡   入夜,青墨在前面打头阵,稍稍推开后院一扇荒废了许久的侧门,确认了四下无人,往后面一挥手,小五和君无极蹑手蹑脚地跟上。那姿态同做贼没什么两样,君无极原是不会做这种丢身份的事,可瞧着小五似乎乐在其中,也放开了,同他一样缩着脖子弯着腰。   青墨回头看了一眼,压低了嗓音对着君无极嘲讽一番,“看来王爷于溜门撬锁一道,甚有天分。”   君无极尴尬地摸摸鼻子没说话,小五却是站直了一拍君无极后背,“你干嘛学我!”   君无极捂着嘴低咳一声,可真疼啊,他伤还没好全!   “我错了,别生气,咱们快走吧。”君无极一口气接上来赶紧道歉,如今可不是他作威作福说一不二的时候啦,得识时务……   小五冷哼了一声跟上青墨,不理身后的君无极,君无极也只好摇摇头跟上去,小五如今这性子,实在是一点就着,不能惹,不能惹!   青墨衣袖中的信儿还探出头来望了君无极一眼,君无极总觉得那小蛇也在嘲笑他。   可是他能怎么办,这年头,连条蛇都被青墨罩着,就他,可怜兮兮的,小五记着从前的账,恨不得一笔一笔都跟他翻出来算,青墨更是不待见他,他也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了,惨啊!   ……   要说起来,这玄隐族对人也太不设防,出了这么大的事,谷口也没人守着,反而大部分人跑到小五他们家大门口蹲着。   这样看来,他们确实需要个族长,就这一群头脑简单的,真是哪天被人灭族了都不知道为什么。可小五和青墨才不管他们,跟他们又不熟……   青墨和小五两人内力深厚,脚程很快,原本第二日天黑前便可回到客栈,同风子云他们会合。可君无极重伤未愈,不能用太多内力,于是他们只好放慢了脚步。   君无极又被嫌弃了一遭。   唉,也不知道是为谁伤成这样的!君无极敢怒不敢言。   拖了一日功夫,第三日天将将亮,三人终于回到了客栈。青墨丢下二人就去寻风子云了,这一路被小五和君无极刺激的不是一星半点,搞得好像他屋里没人是的。   不就秀恩爱吗,谁还不会怎的!   “啊!我要回去睡觉,可把我累死了。”小五伸个懒腰呼口气,就要回房去。   君无极可怜兮兮拉了小五的衣摆,“小五,我身上真没银钱,我跟你一个屋里挤挤吧。”那带笑的脸可以说是很狗腿了。   小五回了君无极一个风情万种的魅惑眼神,“成吧!”   得令的君无极喜滋滋跟着小五回房了。君睿和小宝都在花月那里,没人打扰,君无极搂着小五睡的十分香甜。   “哇!红红!”小五是被小宝这一声叫唤喊醒的。   还以为孩子出了什么事,小五穿着中衣,揉着眼睛就冲出去了,君无极拿了衣服追出去。   站在花月房门口,小五目瞪口呆看着小宝和那条小蛇大眼瞪小眼。   “臭小子,你叫唤什么呢。把你爹吓死了!”小五一边套着君无极递过来的外衫,一边指着小宝吼了一句。   小宝许久未见爹爹,站起身就往小五怀里钻,信儿也用蛇尾支着身子扭啊扭地往小五跟前凑,可把小五吓坏了。   小五搂住小宝后退了一步,对着信儿打着商量,“蛇大哥,您就别过来了……”   “爹爹,为什么不让红红过来,红红长那么好看!”小宝高高仰着头,看着身后的小五,十分不解。   小五:……   他真没觉得这蛇有什么好看的,滑不溜丢一米多长红艳艳的身子,细麻麻的像条绳子,还有那双眼睛,绿了吧唧的,不觉得很瘆人吗!   全身上下,也就那圆乎乎的脑袋不那么吓人,可他动不动就张着嘴吐信子。   咦~小五忍不住打个冷颤,他是真怕蛇啊!   “小宝啊,别靠蛇太近,当心他咬你。”小五咬着小宝耳朵小声的嘱咐,小宝却是大声喊了句,“红红才不会咬我,我跟红红是好兄弟!”   信儿仿佛听懂了小宝的话一样,对着娃娃吐信子,小宝高兴地想去摸蛇脑袋,被小五按着手抱走了。   “哥!”蛇跑出来了,你快带回去啊!小五站在走道朝青墨房里喊。又低头问小宝,“花花呢,哥哥呢,怎么屋里就你一个人?”   “娘亲和哥哥在爷爷那里!”小宝脆生生答了句。小五一头雾水,“爷爷?”   哪里又跑出来个爷爷?   “爹爹,你不知道,风叔叔可厉害了,他上了趟街,就把爷爷捡回来了。”小五语气里透着兴奋,满满都是对风子云的崇拜。   可小五还是没明白怎么回事。   正好这时候青墨同风子云已经穿戴整齐打开了房门,两人牵着手沿着过道走过来,“信儿,过来。”青墨低沉的嗓子一起,小蛇就沿着地面游到青墨跟前,还恋恋不舍地瞧了眼小五和小宝。   青墨身旁的风子云一见信儿就双眼放光,“赤金小龙?阿墨你哪里弄来的宝贝?”风子云一脸兴奋地蹲下身子想去摸蛇脑袋。信儿往青墨脚底下直钻。   许是风子云当大夫太久,见着这种珍稀的小东西眼睛里都带着种想把它宰了入药的光,信儿怕的很。   小五惊奇地发出一声感慨,“呦,你还有怕的人啊!”   “别吓他,别吓他,这可是宝贝!”风子云打断小五,让他别再咋呼,围着青墨转圈企图把信儿弄到手上细细观察。   这可是古书里才有的东西,不成想有生之年还能见着,风子云高兴地连青墨都忘记了。   “好了,咱们先去看爹爹!”青墨一回来,风子云就把捡着人的事同他说了,青墨虽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可对那个记忆中的爹爹,还是亲的,想着这会人该醒了,正好来叫小五。   进了屋子,花月和睿儿守在一边,失去心智的人像个小孩子,睡觉都要抱着枕头,睡的很沉,脸上挂着笑。   花月大清早起来就知道小五他们回来了,所以就先过来照顾自己爹爹,君睿成天跟在花月后头像个小影子,就小宝每天赖几个时辰的床,所以直到这会,一大家子人才聚在了一起,当然,如果君无极也算着一大家子里的一个的话。   几个人坐下来将这几日的事全说了,花月才知道,原来之前的猜测并不成立,大哥和小五哥并不是自己哥哥。可这个人,确实是自己爹爹啊,怎么会弄成这样,没有人知道,看来,也只有等风子云将这人神智恢复了。   “你们也别急,最近爹的身体养的不错,过几日便可以施针,等他恢复了神智,一切都清楚了。”风子云出声安抚了兄弟三人。三人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安安静静过了两天,等一群人收拾妥当准备上路时,又出幺蛾子了!   青墨早上打开房门,门口站了个衣衫褴褛,一身灰尘的老头子……   “云长老?”青墨不确定地问出声。   “可算让我找到你们了,圣子啊,你们不能对我们这么狠心啊,你们兄弟两个,就不能留一个下来吗!”老头子一辈子没出过谷,这头一回带着族人的重托,一路风餐露宿才寻着信儿的气息找到这儿来。好不容易见着人,嚎地声泪俱下。   “大哥?”   “哥?”   花月和小五听见外面的鬼哭狼嚎,开了门出来看情况。老头子见着小五还挥挥手打了个招呼,等见着花月……   “大祭司?”惊讶地连假哭都忘记了。凑到花月跟前连声惊叹,“这祭司一脉,果然驻颜有道,这快半百的人了吧,怎么瞧着还像个十八的小娃娃是的。”   花月不明所以,避开老头子想摸上自己脸的手,“您是?”花月这算客气的,从前要是有陌生人把手伸向自己的脸,他定是要一剑砍了人爪子下来的。   “我说老头,你还真是老眼昏花,你面前站着的,就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小五打趣一声,他知道爹爹就是玄隐族的大祭司,自然知道这老头子是把花月当成当年的祭司和晨了。   ……   老头子千里迢迢找过来,即使不受待见,青墨还是很好心地给人要了身干净衣服和一碗清汤面。老头子收拾齐整,又填饱了肚子之后,十分不见外地找花月攀谈起来。   圣子兄弟俩说不通,只能从这个看上去很好说话的小哥下手了。   显然,云老头子错看了花月。花月生了张好看的皮囊,同他得得一样看上去人畜无害,实则,心里冷的很,比青墨更甚。   老头子碰了一鼻子灰,最后去找了小五说,回玄隐族,更有利于大祭司的恢复。   这下,才正正撞到一群人心坎上。   一群人又坐到一起一合计:那回去吧。   花月自是要跟在爹爹身边照顾的,青墨和小五便干脆以圣子的身份指定了花月为下一任族长,族长偕同大祭司一起回去,有这层身份在,花月总吃鱿鱼不了亏。   老头子这辈子头一回出门,便给族里办成了这么一桩大事,高兴地嘴都合不上。   临行前,两个孩子对花月依依不舍。   风子云拉了老头子到一边嘀咕了一会,想问问玄隐族有没有什么灵药能治治小五的不治之症,这群人对这老头的能力都有些误解,觉得他什么也不会,只有风子云看出来了,这是个高人。   老头子细细思索了会,跑到小五跟前指着青墨脚边的信儿说:“从今日起,让他天天陪你睡,不出一年,沉珂可愈。”   …… 第一百三十二章王夫殿下揣包跑(完结章)   信儿一听这话,顿时支起身子把脑袋对准了小五,蛇信直吐。   小五惊的一个寒颤,让他跟蛇睡觉,开什么玩笑?君无极更是不干了,他宁愿给小五生孩子,一辈子躺小五身下,也不要小五天天跟蛇睡啊。   “前辈,玩笑不能随便开。”君无极低沉的声音藏着些怒气,到底是身处高位多年,杀伐决断的人,这带着些威胁的语调还挺唬人,小五这些日子习惯了做小伏低的君无极,乍一见君无极恢复了些往日锋芒,竟觉得还挺耐看。   什么毛病!   识相的老头子缩了缩脑袋,往风子云身边靠近了点,对着君无极道,“怎么能是开玩笑呢,信儿之所以是玄隐族的灵蛇,便是因为他能助人调息,这睡觉的时候,有信儿在一边,可宁神安心。还有就是……”   老头子忽然俯在风子云耳边说了两句,风子云脸红着点点头,表示明白。   老头子心满意足带着大祭司和族长上路,留下小五站在原地一脸不解,还有条蛇对着他虎视眈眈,小五猫着身子往君无极身后多,那双绿眼睛盯着他,太瘆人了。   君无极对着信儿怒目而视,敢肖想他的人,赶明儿一把剑劈了你。不过等到晚上风子云把君无极和小五叫到跟前一通说,君无极望着信儿的眼神便变得十分和蔼,仿若看着自己亲儿子……   风子云说得了云老头的指点才知道这传说中的赤金小龙原来便是玄隐族的灵蛇,这年代久远,许多传说不可尽信,但有一点,这信儿,有助于双修!   惊不惊喜!   反正君无极心里乐开了花。得亏了风子云诓他去盗玄果,现在真是一箭三雕,既得了小五原谅,又得了能救小五的法子,关键是,他还能名正言顺……同小五睡觉,不是前几日那种单纯的睡觉。   只要能救命,青墨才不管什么看着君无极顺眼不顺眼,大不了以后若是对他弟弟不好,再一棍子打出去便是。   当晚,小五和君无极加上信儿这条小蛇被青墨丢进了一间屋子里。信儿开心地滋溜一声就钻进了被窝,就露个脑袋在外面。   君无极掐着信儿脖子(如果他有的话)就把蛇拽出来,往枕边一丢,想想又怕小五晚上对着蛇眼睛害怕,拎着信儿又给丢到床脚。   信儿龇牙对着君无极吐信子,遭到了无视。张口对着君无极就是一口。   小五大惊,也不管自己怕蛇了,拽了蛇尾把信儿扯下来往墙角一丢。信儿委屈巴巴缩成一团。   “你没事吧!我去找大嫂!”小五急的快哭了,这蛇可是有剧毒的,他还记得苏叶那女人被信儿咬了一口,没一会就一命呜呼了。   “我没事,不用怕!”君无极拽住小五,“信儿之所以是玄隐族的灵蛇,便是因为他虽然有剧毒,但是于玄隐族人却是无碍。”   “可你又不是玄隐族的人。”小五还是着急。   “可我吃了玄果。”君无极淡笑一下,“你们族中那棵圣树,便是信儿祖祖辈辈的家,玄果,便是信儿的解药。云长老说,玄隐族的传说便是,远古的时候,一同性的爱侣避世而居,在深山里,围着一颗长着黑色果实的大树盖了间屋子,有年冬天大雪封山,整整一月不得出,两人最后只能以树上的果实果腹。当晚差点痛死过去。”   “第二年,他们其中一个眼看着肚子大起来,原以为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却在开春的时候生下个精致可爱的小娃娃。”   “这一代代传承下去,到了后来,玄隐族的男子,天生便有孕子的能力,那玄果便成了滋补的药。”   小五被君无极脱了外衫拥在怀里,靠在床边听着君无极转述着从云长老那儿听来的传说,现下,正是岁月静好。   “那信儿呢,他是怎么回事?”小五还是有点没明白,又指着墙边的一团问君无极,被点名的信儿以为小五喊他,也不管刚刚才被小五甩出去,滋溜一下又溜到床上,小五缩着身子往君无极怀里靠,君无极乐的将人抱个满怀,左手一挥,把信儿赶到了床脚。   “三百多年前,玄隐族举族迁移,挖开圣树才发现树底下两条环在一起已经没了气息的雄蛇,旁边窝着条巴掌大的小蛇。当时的族长熟读各种医术典籍,认出这是古书里写的赤金小龙,便将信儿养了起来。”   “信儿跟着历代族长,已有三百年余。”你和青墨是先族长的遗孤,所以他亲近你们。   小五不可置信盯着床尾那条小蛇,“你说他有三百多岁了!”小五满眼都是:你大概是在骗我。   君无极也不同小五争辩,只慢悠悠去褪小五衣服,“大哥说治病重要!”灼热的气息洒在小五后颈,让人忍不住心神一荡。   一本正经的语调,手却是不正经地顺着小五领口探进去……   小五喘着气抓住君无极作乱的手,“你,不是说,要给我生孩子吗!”   “先给你治病!”君无极吻上小五裸露在外的那节脖颈,小五全身软成一团,做不出反抗。信儿瞪着眼望了会,钻进被子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   ……   “啊!”第二日早上,小五的叫声惊天动地,因为他一醒过来,除了摸到身边光溜溜的君无极,还是顺着他脖子绕了两圈的信儿,差点没给他吓昏过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瞧着小五明显好了点的气色,风子云凑到青墨跟前说,“要不让信儿也陪我们睡两天,没准明年我也可以生孩子了。”收到青墨不善的眼神,风子云乖乖低头扒饭。   小宝对着给小五碗里不停夹菜的君无极,嘟着嘴同君睿说,“哥哥,我想娘亲了,爹爹只要大坏蛋,都不要我们了……”被君睿一个狮子头堵住了嘴。   ……   路上颠簸了半月,终于抵达风国帝都。参加完风子云的封王大典和哥哥同他的大婚,君无极领着小五和两个孩子去同风国皇帝打了个照面便回湘南了,后面跟着被遗忘了许久的陌白。   君无极一路上带着笑,都要让陌白怀疑王爷这是不是被谁给冒充了。   君无极能不高兴吗,这趟不虚此行,此番回湘南,可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虽然小宝那孩子张口闭口大坏蛋,但是回了湘南,多给他找点好吃的,好玩的,君无极相信,他一定可以赢得儿子的心。   回湘南的第二月,圣旨下来,封张小五为湘南王夫。小五张着嘴半天合不拢,君无极有病吧这是,不嫌丢人?不过他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这悠哉悠哉过了十年,明明此前风子云就说过小五伤了根本,命都不长,不可能再有孕的,偏偏将近四十的小五开始作呕,嗜睡。   小五从前怀着两个孩子时,君无极未曾关心分毫,还有一个还没成型就失去的孩子横在小五心里,这孕夫脾气不好,情绪一上来,看君无极哪哪儿都不顺眼。   君无极天天陪着小心,夜夜被踹下床也不敢吱声,还是没能阻止第二天一觉醒来,就剩下封信:老子不想跟你过了,你个大混蛋。   君无极哭笑不得,从地上爬起来,脑袋昏沉,倒了杯水,没敢喝,里边有迷药……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