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隐乡野 作者:北冥魑   文案:主攻视角,甜宠,1V1。   温柔腹黑攻vs美艳乖巧受。   祁越厌倦了江湖纷争,选择了山清水秀的古水村隐居,从而遇到了想要疼宠一生的人……   后天5月10号开始入V,倒V至26章,入V当天会加更,感谢小宝贝们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们,鞠躬!   内容标签: 生子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祁越何凌 ┃ 配角:林生吴玉兰何珍 第一章   一辆马车缓缓地驶进了古水村,不少路过的村民都停了步子张望,这马车在村里可是件稀罕物,那都是住在镇上的富足人家才用得起的,村里谁家能有辆牛拉的平板车就够显摆的了,这驾车的人肯定不是他们村的。   正当他们这么想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一个穿着白色绸布衫的年轻人从车上跳下来,他行至一个村人跟前,拱了拱手,展颜一笑,道:“这位大哥,敢问王德王老爷子家怎么走?”   被问的人一愣,哎呦俺的天!这汉子长得可真俊!要不是身量子长得比他还高,眉心也没印子,还当是个哥儿呢!   没得着回话的年轻人似是惯了这般境况,也没恼,好声好气的又问了一遍。   那村人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看个汉子看呆了去,可真是够丢人的:“你要是找王老爷子的话,得去镇上,他现在不在村儿里住!”   那年轻人却摇摇头,道:“我不是寻人,他家在村里头的院子被我买下了,这是不知这院子在村中何处,还望相告!”   村人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还是抬手指了个方向:“你顺着这条道走到岔路口,往北边拐,头前第五家便是!”   年轻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又回过头来道了谢,就回到车上,驾着马车往那处去了。   待年轻人一走,周围的一些个村里人就走上前来打听情况,那人傻呵呵地挠挠头:“说是买了王家的院子!”   这话一出,村里人都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这人是要在村里定居了吧?驾着马车,穿着绸布的衣裳,还买了王家那青砖瓦房的大院子,得是个有钱人吧?长得还是那般的俊俏!也不知娶没娶妻,要是没娶……家里有未嫁女儿的人开始动了心思。   祁越并不知道只是问个路的功夫,就已经有人打着主意想把闺女许给他了,他正优哉游哉地赶着马车寻到了地方。对比着旁边的泥培房子,青砖黑瓦的王家院子还是十分的显眼好寻的。   他跳下车辕,拍了拍马儿的脑袋,安抚它乖乖待着。自己到了门前,从怀中掏出一把黄铜钥匙,开了门锁。   推门而入便是个大院子,十分宽敞,正对着的是一件堂屋,堂屋两侧各有一间正房,左手边是灶房,右手边有两间耳房,在灶房旁侧有条小道能通到后院,鸡圈牛棚茅厕什么的都在这儿。还有一块圈起来的菜地和一口井,跟四间后罩房。看起来就知道之前的主人是个会过日子的,什么都齐全!   这王家本身在村子里也算不得什么富裕人家,但家里儿子争气,跟着个大掌柜在外面跑生意赚了不少钱。自己常年在外的不着家,就惦记着家中父母,把老房子整个的翻盖了一遍,用的全是结实的青砖大瓦,就想着让二老住的舒坦些。   谁知道没过两年,他就在镇上开了间铺子,买了房子,把父母亲接到了身边去照顾,这村里的房子也就空下了。   房子祁越是非常满意的,这样的院子盖的都是高墙,不像村里其他人家,大多用泥巴围一围或是用泥培   的矮墙,里面干点啥,在外面都能瞅得一清二楚。   “有人在吗?“   祁越刚转回前院,就听见门口传来个男人的声音,他走到门前,正看到个方脸的汉子扛着把锄头站在那儿,看见他明显的一愣。   祁越想着这应该是村里的人,便拱手笑道:“这位大哥可是有事?”   “没事没事!“那汉子回过神连连摆手,黝黑的脸涨得通红,“真是对不住,我看门口停着辆马车,这院门还敞开着,还道是王家人回来了!”   祁越自是不甚在意,“无妨,在下祁越,自此以后便居住于此,日后都是乡亲了!”   “那可好!“汉子见他没恼,且十分好相处的样子,也就不怎么紧张了,听他以后就住这儿,也很热情,“我叫林生,就住在你隔壁,以后有啥事都可以找我!”   “原来是林大哥!“祁越见他性子直爽,笑意也就浓了两分。   “那你今儿是刚搬过来吧?这样,你等我回家把锄头放下,带我媳妇儿过来帮你一块收拾收拾!“林生是个热心肠,想着这么大个院子指着他一个人打扫,那可够呛。   “这,不好劳烦林大哥。“祁越婉拒,两人话都没说几句,怕是不太妥当。   “不劳烦不劳烦,也就是出把子力气的事儿,我马上就过来!”林生冲着他摆摆手,扭头就走了,也不给他再推让的机会。   祁越无奈的摇头失笑,头次遇见这般作为的人,倒也有趣。   他把马车拉进院内,伸手理了理马儿的鬓毛,“沐琰,日后这处便是你我的家了!”   马儿踏了踏前蹄,似乎是在回应他的话。   他把手移到它的脸颊上,摸了两下,嘴角的笑意开始变的有些恶劣,“赶明儿我得寻村里的木匠做个犁出来,我买的那五亩田地,就要交给你了!”   沐琰摆摆头,非常不满的打了个响鼻。   “呵呵……“祁越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满脸愉悦地拍了拍它的脑袋。   “祁兄弟啥时笑的这么开心啊?“林生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清秀的妇人。   “无事,不过是在逗弄马儿!“祁越放下手迎上前去,冲着那妇人拱手道:“有劳嫂嫂了!”   “哪里话,日后都是邻里乡亲,当该互相帮衬!“那妇人举止也是落落大方,并无拘谨之态,与林生的脾性倒也相配。   “你这马可当真是精神!“见两人互相打过招呼,林生便把目光转到沐琰身上,“比我之前去镇上见到的那些,可神骏的多!”   “它确是匹好马!“沐琰身为千里良驹,十分的有灵性,与自己相伴多年,就像是至交好友!   就着马的话题,两人聊了几句,就开始准备清扫。   这院中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大动干戈的地方,不过是把有些日子无人居住而积出的灰尘都清扫一遍,再把祁越买来的东西都归置好。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写文,文笔不好,各位凑合看~ 第2章 遇见   三个人中两个都是干活的老把式,做起事来自然也就麻利的很,一个时辰的功夫基本就收拾妥帖了,剩下一些细碎的小东西,祁越自己弄就成。   “今日多亏林大哥和嫂子帮忙,待我泡壶好茶招待二位!“祁越能帮上的忙不多,这些事他本也就不会做,夫妻俩确实帮他不少。   “嗨,都是小事情,泡茶就不必了,家里老人孩子还等着呢,我们就先回了!“林生拒绝了他的好意,今儿天也晚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祁越自然也不好再留,便将两人送出了门。   他将门关好,回身把马车上的柴米油盐,锅碗瓢盆都拿下来,一一在灶房里放好,看着地方都被占满,他才真的有了一种要在这儿生活的感觉了。   大门被人拍响,祁越心下奇怪,想着莫不是林生又有什么事与他说?他出了灶房,把门拉开。   门外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小鬼头,见门打开,就仰起脸来看他,“祁叔叔好,我叫林小虎,我爹是林生!”   看这小孩儿跟个小大人似的打招呼,祁越有些好笑,“是你爹有事要和我说吗?”   “我爹让我来给你送东西!“小孩儿双手提着个篮子递到他跟前。   祁越伸手接了,揭开盖在篮子上的粗布一看,是几张杂粮饼和一碗白菜炖萝卜。这是给他送晚饭来的?他勾唇笑了笑。   “小虎等我一会儿!“祁越摸摸小孩儿的头,转身进了灶房。   他把篮子里的饼子和炖菜拿出来,放了几颗今天在镇上买的雪梨进去,就提着篮子回到门前递到林小虎手中,道,“快回去吧,替我谢谢你爹娘!”   小虎点点头,接过篮子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祁越回头,看着安静站着的沐琰,脸上笑容明朗,“和老实人相处,心情果然不错!”   第二日,祁越提着几包茶叶去了村长家一趟,他初来乍到,怎么着也得拜会拜会,日后若有什么事,才好不那么被动。   待从村长家里出来,祁越便寻思着去找找村里的木匠定个犁,把他手里那两亩水田三亩旱田给耕出来,只是这木匠住在哪儿,他却是不清楚的。   正当他打算折回村长家询问的时候,远远的有个人背着捆柴禾往这边来,那人低着头,身量子不高,想来是个半大的小子。   祁越忙迎了上去,问道:“这位小兄弟,敢问木匠家……”   声音在那人抬起头的时候卡在了喉咙里,他看到的容颜着实让他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在一个小 村落里,会看到这样一张艳丽逼人的脸。   他的眼角眉梢都有些微微上挑,看着你的时候似乎总是含着一种风情,让你忍不住想要沉溺在他的眸中,鼻子小巧秀美,唇色殷红,不点而朱。   最为奇特的是他眉心的哥儿印,竟形似一朵绽开的红梅,映衬得整张脸分外的勾人。   两人看到对方的时候都是一愣,但那哥儿很快便反应过来,迅速低下头去,还伸手拨了拨颊边的碎发,似乎在遮挡自己的脸。   祁越也回了神,看到他的举动略有些不解,拥有这般美丽的脸庞,应当自信张扬才是,怎的对方反倒有些自卑的样子?不过这到底与他无关,自然也不会多事。   他拱拱手道:“对不住,方才有些冒失了!”   那哥儿侧了侧身子,像是在避开他的目光,听得他的话,便摇摇头轻声道:“没事,你是要找木匠吧,他家住在村子西头,门前堆了许多木器,非常好认!”   说完这些,那哥儿也不等他再问什么,提了提背上的柴捆,绕过他快步走开了。   祁越随着扭头,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挑了挑眉稍,这村中有趣之人,可是不少啊!   木匠家确实并不难找,不但门口放了些半成品的木质用具,且是村中为数不多的砖瓦房,只是没有祁越买的王家院子那般大。   木匠姓孙,家里三代都是做木匠的,手艺自然是不错,除了木犁以外,祁越还订了张摇椅和一个药柜。   “药柜?这玩意儿你要来干嘛?祁小子莫不是个大夫?“孙木匠听得他的要求,莫明的停了手里刨木头的动作。   “称不上什么大夫,不过是略通一些医理,风寒发热什么的尚且能看上一看,再多的就不行了!”祁越莞尔一笑,“我想自己种些寻常的草药备在家中,总要有个放置的地方。”   “那也很是了不得了!“孙木匠一边继续手里的动作,一边赞叹道:“咱这个古水村也就只有一个大夫,也不过就是看些寻常小病,如今也上了年纪了,现下再多你一个,那可算是好事了,总比有个什么小病小热的就要往镇上跑好啊!”   祁越谦虚的道了声“哪里”,便询问他东西什么时候能好,别的倒是不急,木犁得先紧着来,毕竟种地这事可是不等人。   孙木匠让他放心,犁这东西是做惯了的,最多两天便能完工。   该做的事都做了,祁越便告辞孙木匠回了家,也是差不多快晌午了。   他把昨天买的大骨头洗干净,生了火在锅里炖着,其他的家事不怎么会做,但对做饭这事儿他还是十分拿手的,曾经他所烹制的药膳,让诸多人求而不得。   趁着炖汤的时间,祁越到后院去把那块菜地仔细整理了一番,回头他便打算在这种上药草。   回到灶房的时候,骨汤已经散发出了非常浓郁的香味了,他揭开锅盖看了一眼,非常满意的笑了笑,便取出面粉开始和面,他打算做骨汤面来吃。   在吃饭这种事情上,祁越从来都不会亏待自己,像昨日林生送来的饭食,偶尔吃一次图个新鲜便罢了,若日日如此,他是万万不肯的。   把面擀好切完,祁越又起了个灶把水烧上,待水烧开了,便把面下进去,这个间隙,他切了些葱花。   煮好了面,他拿过个碗盛出,加了骨汤进去,再撒上些葱花,一碗面看起来非常的有食欲! 第3章 买牛   待吃过了饭,祁越就到后院去牵沐琰,把马鞍给它套好。   他打算去镇子上一趟买头牛回来,耕地这事自然不会真的让沐琰去做,让他拉个车还成,真要让它去拉犁,以后怕是连车都不给他拉了。   村里人平时坐牛车去镇上一趟得两个时辰,来回就要四个时辰,所以一般都得起个大早,要不等回来天都黑了,怕是不安全。   但以沐琰的脚程,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   到了镇上,祁越也不多做耽误,直接去了牲畜市场。牲畜多了,味道肯定是不大好闻的,他用袖子掩了掩口鼻,目光快速地搜寻卖牛的位置。   本来他是打算去问问林生,若附近村里有谁家要卖牛,便牵一头回去的。后来想到,如今正是农耕的时候,怕是谁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卖牛。   便是有的卖,也是小牛犊,能干活的都是要留着自家用。   至于租用别人家的,他觉得太过于麻烦了,不如直接买上一头,总归日后都是要用的。   祁越很快便寻到了卖牛的地儿,牛犊和壮年的牛都有,他从中挑了一头看起来十分健康的壮年牛,爽快的付了银子。   牵着牛出了牲畜市场,祁越才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市场中各种粪便交杂在一起的味道,可着实让人不好受!   家中物什昨日都买过了,暂时不缺,他也就不打算再多逛,准备到镇口取了马便直接回村。   “小姐小心!“   祁越刚行至主道上,便听见一声惊呼,接着就有一道人影向他扑倒过来,他下意识的一侧身,那人就“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发出了声痛呼!   “小姐你没事吧?!“一个小丫头急忙蹲下来扶她起身,紧张的检查她是不是摔伤了哪里。   “你这人怎么回事?!看到本小姐摔倒,竟敢……“那位摔在地上的姑娘刚被扶起来就开口责骂,却在看到祁越面目的时候停了口,脸上表情也愣愣的。   祁越勾唇一笑,对她拱拱手,道:“真是对不住,看到有东西倒过来,便下意识躲开了,没成想是位姑娘。”   见着他笑,那姑娘脸上瞬间染上一层红霜,举止也变得扭捏起来,“是小女子踩了裙角没有站稳,与公子无关!”   她身边的小丫头一脸诧异的看着她,随后转头看看祁越的脸,也是面上一红,心中却是了然,她家小姐怕是看上人家了吧?   “既如此,那在下便告辞了!“看她这般作态,祁越自是明了她的心思,也不欲多留,打算直接离去。   “哎,这位公子,方才小女子让公子受了惊吓,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姓名,让小女子请公子到茶楼一叙,了表歉意?“那姑娘拦在他身前,一双美目满含希冀的望着他。   祁越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耐,面上笑容却未曾变过,“惊吓未曾受得,喝茶也就不必了,在下不过一介乡野村夫,不敢耽搁了小姐时间。”   “说什么耽误不耽误的,小女子也不曾有何要事!”那姑娘有些娇羞地拧了拧手中的帕子。   虽说这人身着质地普通的绸布衣袍,还牵着黄牛,一副乡下人的打扮,但面容却是俊逸非凡,身形气质又是极好,莫说镇上,便是她见过的那些城里的富家少爷,也未曾有这等气度,着实令她着迷!   姑娘无事,在下却是有要事,就此告辞!“话说的已是有些不客气了,祁越可没什么心思在这儿陪着个怀春的少女浪费时间。   他一拽手中牵牛的绳子,绕过她便快步离开。   那姑娘还欲追,却被一辆通过的马车遮挡,待马车通过,哪里还有祁越的身影,她十分不甘心的跺了跺脚!   祁越回村的时候,因为多了头牛,速度自然是慢了许多,到村子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村里大多数人都吃过了晚饭,一些妇人坐在一起闲聊,见他骑着马还牵着牛,就问他是不是到镇上买牛去了!   大多都是长辈,祁越也不好坐在马上回话,便下了马。   虽说这些人他都不认识,但日后都是乡里,也不好不予理会,“赶明儿得加紧把地耕出来,便牵了头牛回来。”   “耕地用马也行,你这刚买了院子,即便手里富裕,也该检省着用!“一个有些年纪的妇人开口规劝,觉得他就是年轻,花钱太过大手,不攒着些银钱可怎么行!   “哟,你这莫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人家既然花了,手里自然是有的,无需俭省!“祁越还不曾开口,就有另一个妇人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何天家的!“那先开口的妇人立刻便恼了,叉着腰便要骂回去,被周围的人给劝了下去,在个新来的小子面前吵起来,也太过难看了。   “小子今年多大年岁了?这般出息可真是难得!“为了缓和气氛,有个妇人把话题岔了过去。   刚才她们那般祁越也不好开口,这时也正好顺着岔开话,“二十有二!”   “这般年岁,未曾娶妻?“这话一问,明显周围的人都很感兴趣,都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男子一般到十五六岁定亲,十七八岁便会成亲,姑娘哥儿还要早点,十五六就会嫁人,像住在他隔壁的林生,就是十八岁成的亲,今年二十五,儿子都六岁了!   祁越低头一笑,“未曾遇着喜欢的!”   那便是没有娶亲!在场家中有未嫁女儿和哥儿的妇人都是心中一喜,这个小子样貌俊身家足,脾性看着也是个好的,嫁过去肯定能享福!   “那可巧,我们家的哥儿可是个好的,回头让你们见上一见!“那何天家的立刻便眉开眼笑的开口,一副他肯定喜欢她家哥儿的神情。   “呵,你说的是凌哥儿吧?那确是样貌好脾性好,家里的活儿地里的活儿都能做!“先前被她呛的妇人冷笑一声,话说得意味深长。   她这话一出口,周围几人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奇怪,尤其是那开口说话的妇人,脸上的嘲讽之色十分明显! 第4章 何凌   祁越左右打量一眼,觉得这其中定是有什么故事,但与他都毫无关系,也没兴趣参合其中,便冲她们一拱手,“刚从镇上回来,有些劳累,便不与诸位婶婶多谈,就先行离去了!”   那些妇人也不多做纠缠,叫他快回去休息,日后有的是闲聊的机会。   祁越跨上马背,又与她们点了点头,拍拍沐琰,让它踱步离开,往家中而去。   路过村中水井的时候,他看到个身形瘦小的人正在吃力的摇着井绳打水,那般艳丽的脸,正是先前被他拦下问路的哥儿。   他看着对方提出井中的水桶,将自己桶中的水加满,然后把吊了两桶水的扁担放在肩头,有些摇晃的站直身体,在抬头的一瞬,正对上他的眼睛。   祁越对着他一笑,拉紧缰绳停下,道:“要帮忙吗?”   那哥儿呆了一呆,不知是因遇见他意外,还是因为他要帮忙而意外,但他很快就又低下头,也不回他的话,扶着扁担,有些不稳的快速离开。   祁越有些失笑,他夹了夹马腹让马儿继续走,眼中带着些兴味,“一天之内,逃了两次!”   过了两日,祁越去孙木匠那儿把做好的犁给取了回去,之后就去找了林生,准备跟他请教请教种地的法子,对方爽快的应了,第二天便带着他去了地里。   林生带着他去了水田,其他人家这个时候都已经开始插秧了,祁越来的晚,地都还没犁。   林生让他先把这两亩水田弄完再去忙旱地,那个再耽搁两天也没事。祁越作为一个毫无经验的新手,自然是都听他的。   两家人的地头离的并不是很远,有事祁越直接过去找他就行,索性犁地这事儿还不是很难。给牛把犁套上,赶着他走便是,他倒也做得来。   犁地期间,祁越往他旁边的地里看了一眼,有人正在弯腰插秧,他身前插好的秧苗看着十分的整齐水灵,很是喜人。而那埋头插秧的人,着实是有些眼熟。   祁越的唇角勾了起来,他觉得他和这哥儿还挺有缘,不过古水村本来也就不大,三天两头的碰上也不奇怪。   这次对方只顾着干活,也没注意到他,祁越也没出声打扰,省的对方再被吓得从地里逃走。   想想那画面还觉得挺好玩儿的,他脸上的笑意加深。   不过也奇怪,每次见到这哥儿,好像都是在干活,一般砍柴担水下地这种粗活都是汉子在做,哥儿虽说也是男子,但他们的身体更弱一些,基本也是同女子一样做些轻巧的。   想到这儿,祁越觉得自己思虑太多了,或许是对方家中没有兄弟呢,或许家中父亲身体不好呢,至于夫君,他应是还未婚嫁吧?   好像不知不觉间又想了许多,祁越觉得好笑,自己何时会因为与自己无关之事想这么许多,莫不是被村中人影响,也开始对别家事感兴趣?   他笑着摇摇头,便不再多思,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耕地上。   到了晌午的时候,祁越的两亩地已经犁的差不多了,林生在这个时候过来喊他,“祁越,我媳妇儿给带了晌午饭来,有你的份儿,赶紧跟我过去!”   他停了牛犁,抬头看向站在地边的林生,道:“行啊,我来的时候带了卤肉,我们一起吃!”   “哈哈哈,那可好,沾了你的光了!“林生站在那儿爽朗地笑了两声,一副占了便宜的模样。   “何凌!!你半天就插了这么点秧苗?!你看看你哥他们,你是不是偷懒了?!我看你晌午饭就别吃了!!!“   祁越正往林生那边走的时候,旁边就传过来一阵叫骂,两人都看了过去,就见一个妇人插着腰站在一处地边上,正对着地里的哥儿数落。   那被骂的哥儿正是和祁越有过几面之缘的,而那骂人的,祁越也见过,就是前两日说要把自家哥儿说给他的那个何天家的妇人。   这样两个人搅在一起,祁越是有些意外的,无论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是会有什么关系的样子。   听着那妇人的叫骂,那叫何凌的哥儿却是一直低头干活,也不反驳。   倒是林生这个热心肠有些看不下去,喊道:“我说婶子,何凌他一个哥儿能和汉子比吗?何况你那俩儿子吃的多吃的好,壮的跟头牛一样,何凌一看身子骨就不好,你也别太过分了吧!”   “哟,怎么着?林生你这是看上凌哥儿了?要不婶子我去跟你媳妇儿说道说道,把他许给你做小啊?“那何天家的见他出头,立刻尖着嗓子讥讽回来。   “你……“林生一张口就想反驳,却见地里的何凌抬起头来冲他摇了摇,他只好把话咽回去,气得脸通红。   何天家的见他说不出话来,很是得意地笑了笑,之后眼神一瞥,看到了地里的祁越,瞬间就变了脸,“哎呀,祁小子也在呢?”   祁越脸上带着笑,却没回她的话。   她也没觉得有什么,满脸笑容地紧接着道:“上次还说让你见见我家的哥儿呢,今儿他刚好也在,珍哥儿!快过来!”   何天家的自顾自扭头喊了一嗓子,不多会儿就有个哥儿跑了过来,长得挺秀气,眉心有个菱形的哥儿印。   何天家的拽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后那哥儿就一脸娇羞地看向祁越。   “祁小子,这就是我家的哥儿,他叫何珍,模样好身段好,做的一手好秀活儿,心灵手巧的十分能干!“看何天家的语气神态,好像能娶了她们家哥儿是祁越的福气一般。   祁越从头到尾都笑眯眯的不开口,像个温润的公子,似乎十分赞同她的话。   但仔细看便会发现,他的眼神像个看戏的看客,一点也不觉得这所谓的相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婶子,你们珍哥儿实在是太好了,我祁兄弟可高攀不上,你还是寻个更好的人家吧,我们还要吃饭呢,就先过去了!“林生一把拽过祁越的手臂,就把人拉走了。   气的何天家的直骂他不懂事,乱搅和别人良缘! 第5章 了解   “我说祁越,你不会真看上那何珍了吧?“林生生怕他个新来的不知道情况,对那个何珍有什么想法。   “林大哥说的这是哪里话?我没有看上他!“祁越有些哭笑不得,觉得林生的结论来得莫名。   “那你对他笑什么笑?“他这新交的兄弟长得俊,笑起来哪个姑娘哥儿的能招架住!   祁越真觉得他操的心太多了,“看他们自说自话挺好玩儿的!”   林生眼睛一瞪,有些无言,得,他白担心了,人家压根就不觉得这事儿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不过……”祁越话锋一转,似是感叹得道:“那位婶子对自己的哥儿,态度可真是相差甚远!”   “啥呀!“林生对着他摆摆手,“何凌不是她的孩子!”   “哦?”祁越挑了挑眉毛。   两人刚好走到了林生家地边上,林生的爹林山和他的媳妇儿吴玉兰正等着他们来,祁越对两人都见了礼,几人便席地坐了下来。   吴玉兰一边给他们递粗粮馒头,一边问怎么这么久才过来,林生咬了口馒头,把方才的事与他们说了。   “唉,这凌哥儿也是个命苦的!“吴玉兰把菜从篮子里端出来摆好,轻轻叹了口气。   林山也是摇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这何天家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林生夹了筷子菜,跟他说起了那家子的事儿。   何凌其实是何天弟弟家的孩子,他的母亲是从外乡来的女人,长相美丽,性格温柔,引得当时村里许多汉子爱慕。   何凌的父亲何明也是其中之一,他的性格老实,也不会什么花言巧语,不是什么特别招姑娘哥儿喜欢的汉子,但何凌的娘偏偏就是看上他了。   何明的母亲却是不太愿意的,何明当时十七岁,何凌他娘已经二十了,在村子里算是个老姑娘了!而且她觉得漂亮的姑娘都不安分,何况还是个外乡人,不知底细!   何明却不顾她反对,铁了心要娶何凌的娘,他母亲一气之下就把他分了出去,扬言以后便当没有他这个儿子!   但何明是个能干的,何凌的母亲也做的一手好秀活儿,能贴补家用,两人把日子过得十分红火。   成亲的第二年,何凌的母亲有了身孕,他们非常高兴,就期盼着孩子的降生。   可是,在她怀孕第七个月的时候,何明从镇上买肉回来,便见她跌倒在雪地里,衣裙上染了鲜血!   何凌的母亲早产且失血过多,生下他之后便没了性命,何明日渐憔悴,也在他六岁那年丢下他一个人离世。   何明的母亲终究不忍心,就把他接回家去养,只是对他并不喜爱,但也不多苛待。虽说大伯家的几个孩子总是欺他,日子也尚算好过。   但也只是好过了两年,奶奶在他八岁那年病死以后,大伯一家对他的厌恶便再也不加掩饰。   而村子里也开始有了流言,说他命硬,一出生便克死母亲,之后又克死父亲和奶奶,还长着一张和母亲相似,却比其更为艳丽的面容!定是狐媚子转世,会给人带来厄运!   村里没有小孩子敢于他玩耍,便是有一些个男娃子因为他长得好看想与他亲近,也会被家中长辈揪着耳朵带回去教训,久而久之,便再也没人搭理他了。   如今他已经一十八岁,却还没有定亲,他大伯母钱氏还放出话来,若想娶他,除非准备三十两聘银,否则没门儿。   三十两银子啊!村里人谁家能随随便便拿出三十两,平常给儿子娶媳妇儿,五两银子就算很体面了,三十两银子能给儿子娶上六回媳妇儿了,谁愿意干这种傻事!   所以直到现在,何凌依旧无人可嫁,没人敢娶,纵然有时看着他总有干不完的活儿,还被喝来骂去,也只是叹声可怜。   偶尔有像林生这样热心的帮着说句话,也都不会太过多管闲事,自己家的事都操心不过来,哪有功夫操心别人家的事!   听罢这些,祁越便了然一笑,村里人不曾见过什么世面,迷信一些也是无可厚非。只是他们也未曾想过,有时候流言带来的后果,便是毁掉一个人的一生,所谓人言可畏,便是如此。   “祁越,我可跟你说啊,你得离那个何珍远点儿,他可是个好吃懒做又自视甚高的哥儿,你手里有些银钱,模样也好,被他缠上了那可就是块牛皮糖!“林生也不忘再叮嘱他一遍,他对那家子人可是没啥好感!   “多谢林大哥提醒,日后我必定躲他远远的!“祁越十分夸张的对他深深的一作揖,一副感激万分的模样。   另外三人都被他这副作为逗乐,林生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明白就好,不过你也放心,若是哪日你看上了谁家的姑娘或是哥儿,我定叫我娘上门给你说亲去!”   祁越再拱手,“那便要仰仗大哥了!”   “好说好说!“林生哈哈一笑,把手里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   同林生他们吃过饭,祁越便回到自己地里,他没有立刻下地去,而是提起自己放在地边上的篮子。这是他准备的午饭,方才被林生拽走,忘了带过去。   他提着篮子,走到何凌的地边上,看了看在忙碌的人,把篮子放在旁边,唤道:“何凌。”   低头插秧的人停了手中动作,抬头看过来,他的脸色不是很好,额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眉心的红梅却像沾染了露水,更为明艳好看!   看到唤他名字的人是祁越,何凌又是愣了一愣,接着就又低头忙活,像是不曾看见他一般。   祁越忍不住怀疑,莫不是自己长相凶恶,才会让人一见不是落荒而逃,便是视而不见?   他笑着摇摇头,弯腰褪去自己的鞋袜,把裤脚挽到膝弯处,抬脚下了地,走到何凌旁边,“何凌,我是祁越,村中新来的住户!”   人站在自己身边,再装看不见显然是不可能的,何凌直起身,看了他一眼,就垂眸避开他的视线,“我知道!” 第6章 靠近   面容俊俏,身形高挑,见人便面带三分笑,有气度,知进退,这样的人很难不引人注目。   这几日村中年轻的姑娘和哥儿都在谈论他,便是大伯母也整日的在跟何珍念叨对方有多好。等让他们见个面,就让他好好的抓住对方。   何凌近日在村里听到的关于这人的言论,实在是太多了!   “原来你听过我!”祁越低头笑看着他。   何凌的身形很娇小,只到他的肩膀,身上穿的似乎是谁的旧衣,有点大,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对方微徜的衣领中露出的锁骨,形状也是十分的小巧精致。   他微转开视线,不再去看,“之后我也要插秧,但对这事儿我着实是不懂,看你秧苗种的甚好,不知可否教我一二?”   何凌有心拒绝,但不知道该如何拒绝,看他的举止也知道不是个会种地的,要跟别人学很正常,只是为何偏偏是自己呢?   “莫不是有何不便?是我为难你了?”见他一副踌躇的模样,祁越故作失落的道:“若是如此,那便罢了!”   “不是的,没有……为难……”何凌最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看他失望的样子,就有些慌。   “那便多谢了!”祁越顺势便对着他一拱手。   如此一来,便真的没法拒绝了,何凌只好从手上的浅筐中拿起一棵秧苗,一边弯腰种下去,一边对他道:“便是这样,手要稳一点,不要中歪,会影响秧苗的长势,也不要种的太密,隔一点距离最好……”   何凌非常认真的教他插秧的方法,祁越的注意力却放在对方插秧的手上,皮肤白皙,手指纤长,虽然因为常年干活的缘故,使得手上有了老茧且有些粗糙,但并不影响他手形的漂亮。   他的视线又移到侵泡在水中的小腿上,,上面沾了很多地中的泥水,让人觉得可惜,这么好看的一双腿,不该被这样弄脏,应当更小心,更温柔的对待。   祁越觉得村里人说何凌是狐媚子,也不是全无道理,这人身上确实无一处不透着吸引力,而最为吸引人的,便是他那种美而不自知。   他从不觉得自己比旁人好看在哪里,甚至因为容颜给他带来的不幸,而有些自卑。   他并不知道,姑娘哥儿们讨厌他,是因为站在他面前令他们自惭形秽,汉子们远离他,是因为无法抗拒他的吸引力。   祁越轻轻一笑,人都是自私的,他们用厌着他,远着他来证明,自己一点都不在意他,却从不曾考虑,他是不是会伤心,是不是会难过?   何凌在种过几棵给他看后,就拿了一棵递到他面前,“你要试试吗?”   祁越伸手接过去,“自然!”   他虽未种过地,但对种药之事却十分拿手,所以在摆弄植物的事情上,领悟的自然很快,没种几棵,便基本掌握了要领,动作也熟练起来。   何凌觉得这个人一点都不像是会在村里生活的,他就是做农活,也给人一种在侍弄花草的清雅之气。   他有些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在村子里定居,做个乡野之人,与他似乎过于委屈了些。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竟在不知不觉间竟把这亩地剩下一些的都种完了,祁越直起身,揉了揉有些酸的腰,“我要多谢你教我这些,回头做我地里的活儿,也就没问题了。”   “没有,是我要谢谢你!”虽是在教他,但何凌觉得反而是对方帮了自己。   “不不不,你让我拿你家地来练手,是帮了我,为了表示谢意,我请你吃东西!”祁越说完也不等他说话,走到地边上把自己之前放下的篮子提过来递向他,“给你!”   何凌却是将手背在身后,还往后退了两步,“我不能要!”   祁越上前一步,拽过他的胳膊,把篮子塞到他手中,“你要是不吃,那就扔了吧!”   他也不多说什么,回头便从地里离开。他知道,以对方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做出浪费粮食这种事情的。   把剩下的半亩地耕完,祁越跟林生打过招呼,便牵着牛回家,何凌已经不在那亩地了,应该是去了别的地里忙活。   回到家里,把牛牵到牛棚拴好,祁越拍了拍悠闲吃草的沐琰,“我似乎,有些不像自己了……”   沐琰哼了个响鼻,嘴里嚼着草料,也不知听懂没听懂。   祁越垂下手负在身后,面上带着些自嘲,同情心这种东西,他没有。他见过的悲惨的人或事有很多很多,甚至有一些,便是出于他手,这些从没有触动过他的内心。   但面对何凌,他确实心软了,带着些他自己也不甚明了的心思。这很奇怪,他到这里也就三天,见过对方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可每见一次,他的心便会软上一分。   他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也不乏一些比何凌更为美艳的,她们大多身份尊贵,对他心有爱慕者甚多,从不曾有哪个让祁越另眼相待。   为何偏偏,就对一个不会打扮,胆小自卑的乡下哥儿软了心肠?   可是祁越就是祁越,纵然有诸多的想不通,也不会因此便让他克制了自己,既然想亲近,那便亲近,既然放不下,那便不放下。他从不逃避,以前是药理上遇到的难题,如今,不过是换成了一个人罢了!   何凌回到家里,就先进了自己的屋子,把手中的篮子放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等以后找到机会,他得把篮子还给那个人。   一碟酱肉,两个白面馒头和一竹筒白粥,这是他吃过最好的饭食,只是教人插秧,根本就不值得这些,那个人是个好人!   “何凌!回来了不去做饭躲在屋子里干嘛呢?!是要饿死我们不成!”院子里传来钱氏的叫嚷声,何凌赶紧收回思绪,出门进了灶房。   “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钱氏又对着他骂了一句,才满意的转回身来对自己的宝贝哥儿道:“珍儿啊,娘跟你说的话你可得记得,没事多去跟那个祁越套套近乎,可得把人抓住喽!”   “知道了娘!”何珍点头应了,随后又有些娇羞地低下头,“我觉得他对我也不是没那个意思,你看今天在地里他对我笑的多好看!”   “那是,我们家珍儿这般好,哪个汉子见了不喜欢!”钱氏拍拍他的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有些恼怒,“要不是那个林生,你们还能多聊两句,这事指不定就成了!”   “娘,这汉子要真对我们珍哥儿有意,那林生拦得住吗,您也不必为了他置气!”钱氏的大儿媳妇刘氏喂完了鸡走过来,拍拍身上的碎屑,在她们的身边坐下。   “哼,这林生成天为何凌说话,准是被他勾了魂去,也不怕他媳妇儿跟他闹!”想想那林生今天在地里给她没脸,她肚子里就有火。   “说到底还是怪何凌,就会勾引男人!”何珍说着瞪了一眼灶房的方向,脸上尽是不屑。   打小他就不喜欢这个小叔家的哥儿,村里的男娃子尽是围着他转,还给他送东西!他成天的看着他那张脸,很是厌烦,就是可惜那时候奶奶还在,欺负他也只能偷偷的。   其实何凌刚来的时候,自己的两个哥哥也是很喜欢他的,总是分给他好吃的。后来他仗着自己年纪小,就老跟哥哥们说何凌欺负他,抢他的点心吃,还说他长得丑不想和他玩儿。   再加上娘亲也总跟他们说何凌娘亲的不好,久而久之,两个哥哥也开始跟着自己欺负何凌了。   后来奶奶去世之后,村里就开始有了何凌是扫把星的流言。何珍知道那是他娘散布出去的,但也是事实,无论是何凌的父母还是奶奶,确实是在有了他的存在之后,相继去世的。再加上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出落得越发艳丽的五官,也确实像个勾人的狐媚子。   看着村子里再也没人找他玩,何珍别提多开心了,长得比他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都十八了也没嫁出去!等他年纪再大一点,娘就会找个有钱的老头子让他去做填房,收一大笔聘礼钱,而何凌,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什么幸福可言!   自己呢?何珍又想起今天对自己笑的如沐春风的男人,想起他那张俊美的面容,挺拔的身形和文雅的气度,不禁脸上一阵燥热,那个男人,将会是自己的归宿!   在灶房生火做饭的何凌心里有些愧疚,都是为了帮自己,平白的又给林生大哥招惹了记恨。   “行了,不提那个扫把星,珍儿你啊,就把心思放在那个祁越身上就成!”一旦自己的哥儿嫁过去,无论那外来的手里有多少银钱,那不都还是自己的。   “我晓得了!”何珍点点头。   何凌把切好的菜丢进锅里,拿过一边的铲子翻搅。   他并不认为那个人会对何珍有什么想法,如他那般的人,喜欢的应该是美丽温婉的女子,像那人一样清雅和煦,站在一起方才般配,村中诸人,怕是无望的。 第7章 缘分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祁越也因春耕忙碌起来,基本都把时间用在了田地上,何凌自是没再见过,毕竟他们也不是所有的地都挨在一起。   倒是何珍,竟是遇见过几次,他的目的显而易见,祁越又不是傻子,心中自然明了。   待过了春耕,村里的人才总算是能喘口气了,只需偶尔去田间照看照看便好,也不用成天的扎在地里,互相串串门唠唠嗑的空闲也就多了。   不过这些和何凌都没多大关系,他依旧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儿,今天在把衣服都洗干净晾晒好以后,他又带着绳子和砍刀进了山,家里的柴都用完了,要是不赶紧补上,耽误了做晚饭,他又得挨骂。   他的力气没那么大,每次也背不了那么多柴,就得多走几趟,才够家里烧几天。但也因为这样用的时间多了,没少被钱氏说他躲在山里边偷懒。   他也不能辩驳,会被骂的更惨,好在他也习惯了,小的时候还会伤心难过,现在就不太在意了。   何凌蹲在地上,把刚砍的柴火绑好,将这捆柴背回去也就差不多了。   不远的地方传来马儿的嘶鸣声,何凌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听了听,又听见几声蹄子踏在土地上的声音,离他不远。   他站起身往那个方向看了看,一匹马儿正站在那儿,不时用一只前蹄踢地面,在它附近却没有看到其他人。   何凌知道这是谁的马,整个古水村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有马,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马在这儿,那人却不在。   他踌躇了会儿,还是往马儿那里走过去,走得近了,就察觉它好像不对,在踢地的同时,也时不时甩头打个响鼻,似乎很是烦躁。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也不敢走太近,对于马这种金贵东西,他以前也只是远远的看过,从没离这么近过,心里还是有些怕的,何况这匹马现在的情绪似乎还不太稳定。   那马在见到有生人靠近以后,却没跑开,而是冲着他抬了抬一直踢地的前蹄,何凌低头看了看,并不是很懂,马儿打了个响鼻,又冲他抬抬前蹄。   何凌好像有些明白了,试探着走到它身边,见他没什么反应,就跪坐在地上,伸手去碰它那只前蹄,马儿没有发脾气,配合得顺着他的力道把蹄子抬起来。   何凌把它的蹄子放在自己腿上仔细看了看,发现在靠近蹄子的小腿位置,扎着一根荆棘刺,他松了口气。   山里面有很多荆棘丛,有时候不注意他也会被扎到,虽然不是很疼,但也着实是有些烦人。   他把刺□□,又用衣袖把冒出的血珠仔细擦干净,然后轻轻拍了拍马儿的小腿,“这下舒服了吧?”   马儿低下头,在他的脸侧轻轻磨蹭,鼻息喷洒在他的颈窝,有些发痒。   何凌抬手抚摸它的脸颊,唇角勾起,绽开了笑容,就像是冬日里绽开的第一朵红梅,在素白的雪中,带给人艳丽夺目的惊喜。   忙碌的时日过去,祁越在无事的时候,便会带着沐琰在山林里放放风,他也会顺便寻些得用的草药带回去。   沐琰聪颖,他也不会把它拘在身边,随了他在林中跑动,待走时,他自会吹哨唤它回来。   今日吹了哨,却久久不见沐琰身影,他心下有些奇怪,想着莫不是跑远了?便顺着林间蹄印去寻。   不久之后,他却停了步伐,脸上笑意渐浓。   何凌捧着马儿的脑袋和它玩闹了一会儿,便轻轻的推开它站起身,“我得走了,你也去找你的主人吧!”   “它叫沐琰!”突兀出现的声音吓了何凌一跳,他转头看去,祁越正走过来,“你们相处的可还愉快?”   随着祁越的走近,何凌往后退了两步,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对不起,我不该随便碰你的马!”   祁越抬手在沐琰头上摸了摸,笑道:“无碍,它难得愿与人亲近!”   “那……我先走了!”何凌转过身,小跑到被自己丢下的柴禾边,提起来就往身上背。   “我来送你吧!”祁越跟着他走过来,伸出手欲把他的柴接过去。   何凌躲闪了一下,避开他的手,“祁越!”   祁越的手顿了顿,这还是他第一次唤自己的名字,说不上什么感觉,心中痒痒的。   “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是个好人,想要帮我,可是……”何凌握着绳子的手紧了紧,“为了你自己的名声,你还是离我远一点比较好!”   “善良?”祁越从不知道,这两个字能安在自己身上,他最缺少的,便是所谓的慈悲心,“你怎知我不是有利所图?”   “有利所图?若我还有什么能让别人惦记,也不会是如今这般境况!”他身上没有什么好图的,因为他什么也没有,“我要回去了,祁越,谢谢你!”   何凌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祁越的视线里,他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或许,我对你所图甚多啊!”   何凌背着柴禾回了家,便径直进了灶房,把柴卸下来摆在柴堆上。   今天钱氏带着何珍坐村里赵家的牛车去了镇子上采买物品,何天和大儿子何富小儿子何贵去吃酒了,晚上怕是要闹到很晚。刘氏带着三岁的儿子回娘家看望生病的母亲,估计得住几天,只有他的二堂嫂郑氏在房里照顾刚满一周岁的女儿。   难得今天家里没什么人,少有的清静,何凌觉得自己能稍微喘口气了,不用那么紧绷,唯恐做错了什么。   不过放松归放松,活儿还是得赶紧做,天色已经晚了,钱氏她们怕是也该回来了,要是见他晚饭还没做,少不了要发顿脾气。   果不其然,何凌刚把饭烧好,就听见院子里有了动静,钱氏开始喊他,“何凌!做没做饭?!饿死了!”   他盖上锅盖,出了灶房,“大伯母,饭已经烧好了,我这就给盛出来!”   钱氏胡乱对他点点头,就进屋去放东西,何凌准备转身回灶房,却被叫住。   何珍走到他面前,转了个圈,他身上穿着件鹅黄色的衣衫,一看就是新买的,衬得他的脸蛋越发清秀,“我好看吗?”   何凌点点头,“好看!”   何珍看了看他身上的粗布衣裳,那是自己的旧衣服,已经破的不成样子,到处都是补丁,可他看起来,依旧是很美,何珍又往前踏了一步,“那是你好看,还是我好看?”   因为早产,后来又总干活吃不饱饭,何凌比之一般的哥儿还要瘦小些,何珍小他三岁,却比他要高近半个头,骨架也比他要大,离这么近和他说话,让他有些压抑,“你……你好看!”   何珍露出个满意的笑容,“吃过饭你来我房里一趟,我有事要你做!”   “知道了!”何凌轻声应了,看他回了屋,就进了灶房去盛饭。   晚上吃饭的人不多,也就没有往日的吵闹,何凌缩着身子坐在桌角,也不敢伸筷子去夹菜,只埋头去喝自己碗里的汤水。每天吃饭的时候,是他觉得最难熬的时候,和这些人坐在一起,让他身体的每一寸都不自在。   吃过了饭,何凌把碗筷都拿去洗干净,想起何珍之前对他说的话,叹了口气,纵然不想但还是去了他屋里。   见着他,何珍就把一个布包递到他手里,“你给我绣个荷包!”   何凌打开布包,里面有一小块银白的绸布,还有几团丝线。帮何珍绣东西是常有的事,他也不觉讶异,就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何珍又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展开了递到他面前,“把这个字绣上去!”   何凌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他不识字,只觉得这字写得漂亮,但不知道是什么字。   “这是越字!”何珍很是娇羞的笑了笑,这字是今天买绣线的时候让铺子的掌柜帮他写的,他形容了曾在祁越的荷包上看到的字,掌柜的就帮他写了这个,“祁越的越!”   何凌拿着纸张的手顿了顿,绣上那个人的名字,那这荷包是给谁的就不言而喻了,只是,“这样贸然给个汉子送东西,是不是……”   “啪”的一记耳光打断了何凌的话,他捂住被打的脸颊,垂下了头。   “何凌,你是想说我不要脸吗?”何珍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往自己这边扯了一步,“还是说,你也看上他了?!”   “不……不是的!”何凌慌忙摇头,他只是下意识开口劝了一句,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最好不是!”何珍一把推开他,“今儿去镇上奔波了一天,身上都脏了,得洗个澡,家里的水怕是不够,你再去挑两桶吧!”   何凌白天才挑过水,洗个澡肯定是够了,但他知道何珍是在刻意刁难他,找个由头罢了。 第8章 流言   他出了何珍的屋子,把布包放在自己屋内,就从灶房拿了水桶出门。   这会儿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村里人这个时候就很少在外面瞎晃了,路上也没什么人,他挑着桶一路到了村中的水井边上,还好今儿的月光比较亮,还能看得清。   他把水桶放下,伸手握住井上转轴的把手,把桶摇下去,木头转轴“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环境里格外明显。   听到进水的声音,何凌就换了个方向往上摇,装满水的桶重了很多,他的速度有些慢了下来。   “何凌?”   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手停了停,扭头去看,那人离得有些远,看不太清脸,那人往他这边走过来,走得近了何凌才认出来,“林生大哥?”   林生走到他身边,他刚去了村里王铁生家,聊得有些久了,就加快了脚步往家走,没成想到了村里井边上,见着有人在打水,“黑灯瞎火的,咋这个时候挑水?”   “家里没水了,就出来挑点儿!”何凌勉强对他笑了笑,就继续手上的动作。   “行了,你这又是挨欺负了吧!”离得近了,林生也就看见了他脸上还有点红的巴掌印儿,他摇摇头,伸手把已经到井沿的水桶提出来,将水倒进何凌自己的桶里,“那家子可真的是,一群心肠硬的!”   “林生大哥,我自己来就成!”见林生把桶挂回绳子上,又伸手来抓握把,何凌连忙推拒。   “你待着就成,我来干不过就是两三下的事儿,你还得摇半天!”林生把他推开,不让他上手,“你呀,也别成天那么逆来顺受的,他们虽然养了你,但你这些年做牛做马的也该还了,不欠他们什么!”   “我没事的。”何凌低下头,有的时候他也会这么想,可那毕竟是爹爹的亲人,他若是心里存着怨恨,那爹爹在天上是不是会难过?   “走吧,我送你回去!”两桶水都打满了,林生直接担在了自己肩上。   “林生大哥,你帮我打水就行了,担水还是让我自己来吧!”天都这么晚了,再耽搁林生回家,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林生没管他伸过来的手,直接担着水就往前走,“叫我一声大哥也不能让你白叫不是,放心,到你家门口我就给你,不会让你家里人知道的!”   何凌没办法,也只能跟在他身后走。   所幸家里人都在屋子里,没人在院子里晃,林生把水放在他家门口就离开了。   何凌把水挑回灶房,给何珍烧了洗澡水,又等着给他收拾了残局,他才回到房里,拿出何珍给他的布包,揉了揉有些发晕的脑袋,开始一针一线的做绣活儿。   大门被人拍响的时候,祁越正在堂屋与林生喝茶聊天,他让林生继续坐着,出去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人是吴玉兰,他就说怎么还有人来找他,跟村里人也不熟,“嫂子怎么过来了?快进来,林大哥也在呢!”   “我知道,我就是来寻他的!”吴玉兰对着他笑了笑,就随他进了门。   两人到了堂屋,林生见着自家媳妇儿有些意外,“你咋来了?”   祁越请吴玉兰坐下,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她道了谢,端起茶喝了口,才道:“你昨儿是不是见着何凌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祁越端茶杯的手顿了顿,后又不动声色地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便把杯子放回桌面。   “是啊,我昨儿从铁生家里回来,路上见着他一个人在井边打水,黑灯瞎火的,我就帮了把手!”话说完,林生像是想到了什么,忙道:“咋的?你不会是瞎想啥了吧?”   “哪能啊,我就猜到了是这么回事!”吴玉兰又喝了口茶,脸上带了些怒色,“但免不了别人瞎想,乱嚼舌根子!”   今天吴玉兰如往常一样,带着未做完的衣裳,和村里的妇人们聚在一起做活儿,顺道的唠唠家常。   可每个人看她的眼神儿都奇奇怪怪的,还尽扯些什么“多好的男人也会有惦记外面人的时候”“长得好看的人就是会勾引人”。这些话听的她云里雾里,追问了几句,才有人支支吾吾地告诉他,昨晚有人看见他家林生跟何凌走在一起,样子很亲近呢!   吴玉兰的脸色当下就有些不好看了,倒不是她怀疑林生什么,自家男人什么样她心里清楚,她是气那些搬弄是非的人,没头没影的事就拿出来乱说,也不怕烂了舌头!   “啥?!这咋能瞎说呢?!不是平白坏人名声嘛!”林生听了吴玉兰的话,气的一拍桌子,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到还没什么,但对个未出嫁的哥儿可就不一样了!   祁越的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摩擦,垂着眸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不是嘛!”吴玉兰心里也是恼,他男人明明是好心,却被传成不堪的样子,真是气死个人!   林生看向一直不曾开口的祁越,露出个苦笑,“今儿倒是让祁兄弟看笑话了!”   “哪里!”祁越将手从杯子上移开,朝他勾唇一笑,“传人闲话的,不过是本身心存龌龊之人,清者自清,也无需太过在意他人!”   “哈哈哈……祁兄弟这话说的对我胃口!”林生爽朗的仰头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钱氏一巴掌抽在何凌脸上,当即他的脸颊就红肿起来。   “你可真给我长脸啊,勾引谁不好,去勾引那个林生!”钱氏打完他,心中去了些火,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下,喝了口郑氏给她沏的糖水。   “就是,勾引个地主员外啥的,还能给家里换些银钱花花!”何贵十分瞧不上的白了他一眼。   何凌闭了闭眼睛,忍住脑袋发晕的难受劲儿,小声地解释,“林生大哥就是路过,帮我个忙。”   “路过?帮忙?”何珍发出一声冷笑,“平时提个东西走在村里而遇上他,也没见他那么好心的帮忙啊!”   因为林生不怎么待见他这种话,何凌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他也就没办法反驳他。   “我看根本就是你们事先约好的!”钱氏重重的把手里的碗放回木桌上,震的整张桌子都晃了晃。   “行了,别把碗给砸了,也是钱买的!”何天着恼的嚷了她一句,又瞪向一言不发地何凌,“你个没出息的,还指望他娶你做小不成?!赶紧给我断了!”   “不是这样的!”何凌的脑袋越来越晕,额上出了一层冷汗,视线也变的有些模糊,“我跟林生大哥不是……”   “还敢顶嘴!”钱氏一拍桌子,指着他又是一通骂,“黑灯瞎火的一个汉子一个哥儿单独呆在一起,会没什么吗?真是长了张狐狸精的脸,就乱……”   钱氏后面骂了些什么,何凌一个字也听不清楚,他只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沉,之后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呀!”郑氏被突然倒下的何凌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叫出了声。   何凌往后让了一步,怕他倒下的身体碰到自己,还嫌弃的扇了扇扬起的灰尘。   钱氏停了嘴,放下指着他的手,走到他旁边踢了踢他的腿,“别给我装死!”   何凌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钱氏皱了皱眉,蹲下身在他额头上探了探,有些烫手,“真是没用,又发热了!”   何凌出生的时候尚没有足月,从小身子骨就不好,像发热倒下这种事也时有发生,他们也不觉得是多大的事儿。   “阿贵,你去把李老头请来,开两副药,别让他死在家里头,不好听!”何天的屁股都没从凳子上挪动一下,只淡淡地冲何贵挥了挥手。   “爹,我今儿看见李老头坐着赵家的牛车去镇上了,这会儿怕是还没回来呢吧!”李老头确实是去了镇上,但何贵心里也觉得完全没必要请郎中来看,怪费钱的,指不定他自己个儿就能好。   何天没说话,这村儿里就那么一个郎中,他不在也没人了,总不能带到镇上去瞧,那得费多少银钱,但让人就这么烧过去了,这在村里的名声可就难听了,出人命和苛待可是两回事儿。   郑氏却是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她道:“爹,娘,前些时候我遇见孙木匠的儿媳妇了,听她说祁越在他们家定过药柜,说是会些医术,不然我们请他来看看?”   听到心上人的名字,何珍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去,知道那人还会医术,心中很是骄傲,不愧是他看上的汉子,这般能干。   何天听罢她的话,也没多思,就冲何贵招招手,“那阿贵,你去……”   “他爹,等等!”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钱氏打断,她拍拍何珍的手,道:“让珍哥儿去!”   她话一出口,何珍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双颊染上红云,羞涩地垂下头。   何天看了他两眼,心里也就清楚了,没说什么,冲他摆了摆手。 第9章 看病   祁越家的大门再一次被人拍响的时候,他就有些诧异了,平日在村子里他跟人来往不多,会相互串门的也就林生他们家,现在两夫妻都在这儿,来的莫不是林大叔或大娘?   他和林生对视一眼,便起身出了屋子,林生看了一眼自家媳妇儿,也跟了出去。   开门后见着的人在祁越意料之外,但他会出现在这儿,祁越也并不觉得奇怪。   “祁大哥……”何珍一看见他的人,就红了眼圈,一副要哭不哭的神情。   “我说何珍,你有话就说,这副作态被别人看见,还道我祁兄弟欺负你了呢!”晚了祁越一步的林生见着他那样子就脑仁疼。   “不……不是的,我是着急!”何珍忙摆手解释,心下却有些恼,本想让祁越怜惜,被林生这么一说,不就成刻意的了。真是的,这人不在自己家待着,来别人家做什么!“我是有些事要寻祁大哥帮忙。”   “寻祁越帮忙?他来村中也没多少时日,能帮你什么?说出来听听,指不定我能帮上忙呢!”林生抱着胳膊站在那儿,完全不给祁越开口的机会,这何珍对祁越的心思在明显不过,谁知道他是不是找个借口刻意接近!   何珍简直要咬碎了一口牙,暗自骂他多管闲事,面上却依旧是副可怜的表情,“还不是我那可怜的堂兄何凌,他自小便体弱,今儿又因发热晕了去,李郎中又去了镇上,听说祁大哥会些医术,便想寻他过去给看看。”   “啥?”林生放下胳膊,脸上表情也变了,“晕过去了?”   何珍心里嘲讽,还说俩人没一腿,瞧这担心的劲儿!   本来笑眯眯站在一旁看他俩交流的祁越也微敛了唇边笑意,“稍待,我去拿些东西!”   “咋的了?”祁越刚回了房,吴玉兰便从堂屋走了出来,想来是林生方才声音大了,她出来瞧瞧。   林生跟她说了何凌的事,又对何珍道:“等会儿我跟我媳妇儿一道去,看看有啥能帮忙的!”   他若自己个儿跟着祁越去,指不定又有人说三道四,带着他媳妇儿,看谁还有话说!   何珍可一点不想他跟着,“这……怕是不好劳烦……”   “没事儿,我们跟着最好,免得有心人见你单独跟祁兄弟走在一起,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林生直接打断了他拒绝的话。   他都这么说了,何珍自然也没办法在说什么,不然不就摆明了他想传出点什么吗!这林生,真是三番两次坏他事儿!   一行人到何珍家的时候,钱氏和他的两个儿子正等在院子里,见林生和吴玉兰也跟着,钱氏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太好看,“哟,这不是林生嘛,我们家这凌哥儿才生了病,你就赶过来了,可真是重情义!”   最后几个字,钱氏的语气非常微妙,明显是在嘲讽他。   “可不是嘛,都是乡里乡亲的,情义自然是重,方才在祁兄弟家喝茶,听闻凌哥儿晕过去,我们也是担心的紧呢!”吴玉兰拦下欲说话的林生,自己抢先开了口。一番话也是告诉她,林生与何凌确实有情义,但都是乡里情,别听到点风声就在那儿扣帽子!   吴玉兰的话钱氏自然是听明白了,但心里觉得她是在装蒜,不过祁越还在这儿站着呢,她也不能让自己在他面前失了礼数,就没再接她的话,转而对祁越露出了笑容,“祁小子,这次可要劳烦你了!”   “不劳烦,敢问何……病人在何处?”祁越现在想去看看何凌状况如何,实在没有心思与她虚与委蛇。   “对对对,得先看看!珍儿啊,你带祁小子过去!”钱氏冲何珍使了个眼色。   何珍微微点了点头,就对着祁越向前伸手示意了下,“祁大哥,你随我来!”   “我们也过去瞧瞧!”林生连开口的机会也不给钱氏,拽着自己媳妇儿就跟了过去。   “这林生,想让珍儿和祁越单独相处相处,他凑过去干什么!”钱氏真是越发的不待见这个林生,总是搅了自己的局。   “娘,这祁越跟个小白脸似的,真的靠谱吗?”看他们都进了屋,何富凑到钱氏身边。他觉得这姓 -祁的长得跟个哥儿似的,虽说比自己还高些,但一点儿也没个汉子样,“况且他进村那段花了那么多钱,这会儿手里还有银子吗?”   “当然靠谱!瞧他那行为举止就不像个泥腿子,准有出息!”钱氏觉得便是镇子上的公子哥,也不见得比他好!   “就是啊大哥,你看他身上穿的可是绸布啊,还有青砖瓦房的院子,一辆马车一头牛,光这些都多少银子了?手里头没点儿,敢这么霍霍吗?”何贵倒是和钱氏想法一致,像祁越这样的人,就算手里没钱,他也有法子弄来钱。   何富也就是心里头不踏实,想问问,见娘和弟弟都这么肯定,也就安了心。要是何珍真能嫁给他,那他们家也能买牛买马,盖青砖房子!那祁越不还认字儿嘛,还能教教他家小子,回头他儿子也是个读书人了,多有面儿!   对于有人打自己银子主意这事儿,祁越是一点儿不清楚,他这会儿正跟着何珍进了何凌的屋子,说是屋子,其实就是个杂物间,乱七八糟的堆着很多东西,窗户上的窗纸也都烂掉了,没什么挡风的作用,屋里除了一张破木板床,连个凳子都没有。   而何凌,就躺在那张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床上,身下铺着一条补满了补丁的薄褥子,旁边还放着条同样都是补丁的被子,也没往他身上盖。他整个人像是很随意的被丢在那儿,身体也没帮他摆正,姿势看起来很不舒服。   “哼,看你平时穿的挺光鲜,没想到你家这么穷啊!”看到何凌住的地方,林生就忍不住开口嘲讽。   “家……家里屋子不够,堂哥就自己说要住这儿的!”何珍状似害怕的缩了缩肩膀,还适时红了眼圈。怎么早没想到给他换个屋子放,可不能因为这个给祁越留了坏印象。   看他那副样子,林生撇了撇嘴没再多说,等会儿真哭了,再说自己欺负他,那可就百口莫辩了。   祁越站在床边打量了几眼,便扭头对吴玉兰道:“劳烦嫂子帮他挪一挪。”   对方是个哥儿,他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随意触碰,其实最为合适的人是同为哥儿的何珍,但他并不觉得对方会仔细去做。   吴玉兰已经走上前来,她一看就知道何凌的姿势不舒坦,立刻伸手给他动了动,又拉过一边的被子给他盖上。好在何凌身量小又瘦弱,让吴玉兰一个女子挪动起他来也不费劲儿。   祁越此时又回身看向何珍,对方对上他的目光眼睛亮了亮,“劳烦何小哥儿去打盆冷水来。”   何珍听他只是说这个,有些失望,虽然他很想不离对方左右,但也不能拒绝他的要求,只得不情不愿地转身出了屋。   屋中没有座椅,祁越也没在意,他一撩衣摆便在床沿坐下,伸出手轻搭在何凌腕上。   林生见他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老半天不说话,他性子比较急,憋了半天也没憋住,道:“到底啥毛病?”   他话刚出口,吴玉兰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说话,林生讪讪地摸摸鼻子。   所幸祁越也在这时收回了手,他对上两人的目光,道:“病倒不是大病,不过是偶染风寒,起了高热,只是他身子根基极差,又日夜操劳,没有补养,才会昏迷过去!”   “补养?他在这么个家里,能吃饱饭就不错了!”林生意有所指的撇了门外一眼。   其实何凌身子骨不好这事儿,村里人也知道个七七八八,毕竟村子就那么大,郎中也就李老头一个,也没可能瞒得住。   何凌嫁不出去,这也算一方面原因,纵然他长得好看又能干,但若过了门去就一不小心病死了,那多晦气!就算没病死,谁又知道他这副身体好不好生养,没人愿意去冒这个险!   “咳咳咳……”床上的人发出一连串咳嗽声,把三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祁越离得最近,看他咳得辛苦,便下意识伸手置于他的胸口,缓缓地帮他顺了顺气。   林生没觉得什么,吴玉兰的眼神却是变了变,不知想到了什么。   何凌咳了一阵,像是感觉到有人在安抚他,挣扎着伸出手,拽住轻抚他胸口的温暖,牢牢的握在手里,口中呓语道:“爹爹……爹爹……”   祁越没想到会被抓住,但也没打算挣开,被那双汗津津的手握住的感觉,并不讨厌。 第10章 怜惜   林生听到他的梦话,有些心酸,何凌他爹离开的时候,他不过也就六岁大,和他们家虎子一般年纪。   虎子如今正是淘气的时候,成天的不着家,跟村里的男娃子满村疯跑。而何凌那时候,应该正在不怎么待见他的奶奶和大伯一家的眼皮子底下,小心翼翼地过活吧。   吴玉兰却没想那么多,她盯着那交缠在一起的手,面色越来越古怪。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祁越轻轻的把手抽出来,起身立在床边。   何凌在手中一空的同时,眼角滚落了一滴泪,落在枕上,晕开了去。他面上的表情变的悲泣,像个被抛弃的孩子,眉心的红梅印在那一霎那,艳的似要滴出血来。   祁越将那只手负于身后缓缓握住,垂眸看着那人的模样,轻蹙了眉头。   何珍进门之后,觉得屋里的气氛有些奇怪,没来得及多想,吴玉兰就过来接了他手中的水盆,他也就没再去想。   让何珍拿水过来干嘛,吴玉兰是知道的,只是,“没有布巾啊!”   何珍在家从不做活,让他端盆水来还行,他怎么可能想得到此番用意为何。   祁越自袖中掏出折叠整齐的白色丝帕递过去,道:“用这个吧。”   “这帕子应该挺贵的吧?”林生虽是个粗人,但也分得清好坏,这巾帕的料子一看就是个好的,就这样拿来给别人用了?   倒是吴玉兰,把水盆子往林生怀里一塞,就把帕子接过来丢进水里浸湿,简单的揉洗了一下,便拧干水坐到床边,给何凌擦拭脸颈的薄汗。   林生诧异的看着她,上回在家还让他劝劝祁越,就算手里有钱也不能乱花,要留着防个万一的人,这次怎么这么爽快了?!   何珍心里是很不情愿的,随身带着的东西平常肯定是自己在用的,现在竟然用在何凌身上,多少让他有些不开心!   看着吴玉兰将何凌的手脸脖颈都仔细擦拭过,又洗了帕子拧干放在他额上降热,祁越将自己置于地上的药箱打开,从中拿出一个白瓷瓶子递过去,“嫂子将这药喂一粒于他。”   吴玉兰接了瓶子,倒出一粒在手心,药丸只有黄豆大小,呈棕黄色。她将药丸放入何凌口中,轻抬他的下巴,看他喉头一动将药吞下,便放开了手。   “祁兄弟这药丸子好啊,平日李老头都是直接开的药草,一熬黑乎乎一大碗,难闻又难喝!”林生见着他那药丸挺新奇,这东西一般只有镇上的医馆会有,卖的比药草要贵,寻常人家很少买的。   “咋的?这么好奇要不要来上一颗?”吴玉兰剜了他一眼,作势要拔掉刚塞回瓶口的软木塞。   林生端着个盆子不能摆手,忙往后退了一步,“不不不,我又没病吃这玩意儿干啥,再说,这药肯定不便宜,我还是不浪费了!”   祁越见这夫妻俩这般逗趣,觉得有意思,缓缓勾了唇角。   “这药……真的很贵吗?”何珍犹豫地看了看被吴玉兰握在手里的药瓶子,他可不想在这惹人嫌的身上花太多钱,就算他同意,他娘也不会同意。   他这话才一问出口,屋里三个人的视线便都转过来,吴玉兰只看了一眼就转了回去,林生这次没说话,但眼神明显满含嘲讽。这种时候不关心关心人如何,只关心价钱,倒也像是他们家人的作风。   祁越的药,可不是一般用于风寒的药,它的价钱自然也非同一般。当然,这些他是不打算说的,“我来村中时日尚短,今日权当拜访乡里,这药便是见面之礼,不收银子。”   何珍看着那双注视着自己的黑眸,总觉得其中满含深意,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红着面颊垂下头去。他这话可是拜访自己父母之意?他对自己可是已有情意?   林生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既然祁越告诉过他对何珍绝无爱慕之意,那他应该也莫要再胡乱猜测了吧!   吴玉兰轻轻叹了口气,伸手给何凌理了理被子,对于自己心中的猜想又深信几分。   “近两日他的身子可能会比较虚软,做不得活,你们仔细照料!”他身底子太差,平日里都是憋着口气硬撑着,一旦病起来,就很难好。   “好,知道了!”何珍嘴上答应的挺快,心里却不以为意,何凌自小病起来就半月一月的苍白个脸,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但该做的事他还是得做,不也没见他真有什么事嘛!   看他脸上的表情,祁越就知道他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他微敛了唇边笑意。   “是得好好养一养,不然病好不了,岂不是要让人以为祁兄弟医术不精,这名声可不好听!”吴玉兰一边把何凌滑落到颈窝的发丝拨弄到枕上,一边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念叨着。   何珍听了她的话,心里开始泛起寻思,日后他可是要嫁给祁越的,怎么能让别人说他不好,这不是给自己个儿添堵吗,“放心,这几日定要堂兄好好歇息,我会跟爹娘说的!”   祁越笑着点了点头,之后不动声色地看了吴玉兰一眼。都说夫妻互补,此言果真不假,林生为人老实耿直,脑子常常转不过弯来,娶得媳妇儿到真是个聪明人!   吴玉兰站起身,抬了抬手中瓷瓶,目带询问的看过来,祁越抬手示意她将其放在窗台上,而后对何珍道:“待他醒来,请告知瓶中药丸一日一粒,食完即可。”   这一瓶□□有七粒药,方才喂给何凌一粒,还余六粒,可让他再食六天。这药所用药材都极为温和,亦有补身之效,他的病很快便会好,多吃几天药,是为温养他的身体。   何珍点头应了之后,三人也就不打算多留,时候也是不早了,林生他们家上有老下有小的,吴玉兰也得回去做饭。   祁越提起药箱,侧过头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便回过头去,随他们一起出了屋子。   在他们离开过后不久,何凌就睁开了眼睛,四下环顾了一圈有些昏暗的屋子,意识也慢慢回笼,他动了动手臂,撑起自己有些虚软的身体。   额头上有什么东西落下掉在身上,他茫然地伸手拿起来,是一条白色的丝帕,在角落里绣着一簇兰花,非常的雅致好看!这种一看就不便宜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就在他对着帕子发呆的时候,破旧的屋门被人一把推开,何珍手里端着个碗走进来,见他已经醒了,就把碗往他床边的窗台上一放,不客气的道:“大少爷终于睡醒了?”   他一直都是这么说话的,何凌也不怎么在意,他伸手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行了,在床上呆着吧!”何珍伸手推了他一下,制止了他下床的动作。   何凌抬头,微睁大了眼睛看他,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对方竟然让他继续待在床上休息?   “看什么看?你以为我想吗?”何珍不屑地翻了个白眼,给他指了指窗台上的瓷瓶,“祁越开的药,一天吃一颗!”   祁越?何凌的脑袋有些发懵,这又关那人什么事?   “接下来的几天你先不用做活了,但是我让你绣的荷包你可不能给我落下,尽快给我绣好!”何珍也不管他满脑子的不解,自顾自地交代,又一把将他手里的丝帕夺走,同时瞪了他一眼,“祁越的东西给你用真是糟蹋了!”   看着何珍忿忿不平的出了屋,何凌捂着脑袋理了理思绪,等稍微顺了点,他回头看了看窗台,没去碰那碗稀粥,而是把那小小的瓶子拿过来,握在手里端详了一阵,便紧紧的攥住贴在胸口处,喃喃道:“他又帮了我一次……”   何珍脚步轻快地走在村子里,摸摸袖中的荷包,满脸的欣喜之色,遇着人也是婶婶伯伯的叫,嘴甜得很。   有人好奇询问,他便十分害羞的笑一笑,说是祁越前两日帮了他的忙,今日他专门过去道个谢。   问的人看他那副满面春风地娇羞模样,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知晓前些时候村口那事儿的人心下不禁感叹,这何家哥儿也是有能耐,还真把个金龟婿给拿下了!   别人心里头怎么想,何珍自然也是看的明白,他可不会去解释,他们想的越歪,于他而言也就更有利,他和祁越的事也能成的更快些。   远远的看见那青砖瓦房的院子,何珍的心跳就快了些,以后这漂亮的院子以及那院子里俊美的男人都是自己的,他会成为这古水村里最令人羡慕的哥儿!   待到了门前,他细细的整理了衣裳和头发,才抬手扣了门环。今日他挑的这身衣裳十分衬他,显得他面色十分红润好看,定会让对方心有好感。   门后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正如祁越这个人一般,总是一副从容淡定,温和有礼的模样,做什么事都从不慌乱,亦不急迫,好似什么都能轻易解决。   不知这样一个人,说起那些个情话来,是不是更为温柔的扰人心神?想到了些不该想的,何珍的脸上很快便染上了红霞。   开门的声响唤回了他的思绪,他抬眼看过去,正见到祁越站在门后,着一身淡青色衣衫,更显的其人斯文俊秀!   见着来人,祁越微挑了眉梢,他放下开门的手,略一颌首,道:“何小哥儿来此,可是令堂兄身体又有不妥?”   “不,不是的!”看见他的人,何珍觉得自己整张脸都要烧起来了,他有些羞涩的别开眼,将一直放在袖中的荷包递过去,“为了感谢你,我特地绣了个荷包,还望祁大哥不要嫌弃!”   祁越垂眸看了眼递到自己跟前的东西,眼神闪烁了下,“你绣的?”   “正是!”何珍轻轻地点点头,目光很是真诚,“我会的东西不多,也就绣活儿还行,便想着绣个荷包送给祁大哥!”   “哦?是如此啊!”祁越脸上的笑意突然加深,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捏住荷包上的系绳,轻轻提起来握在手里,道:“那我便收下了,多谢!”   “祁大哥喜欢便好!”看他收下自己送的东西,何珍心里又是惊喜又是害羞,“我……”   “那便不送了!”祁越开口打断了他未完的话。   何珍一惊,抬头看见的却是温和有礼的笑容,他松了口气,还当祁越是赶他走呢,想来是有事要忙吧,或许,他也有些难为情?他偷偷的笑了笑,觉着来日方长,今日这般也足够了,便很不舍的道:“那我先走了,改日再找祁大哥说话!”   见人走了,祁越就关上门,低头看着手里的荷包,手指轻轻摩擦绣在翠竹下的“凌”字,这个字用的是与布料同色的银色丝线绣上去的,并不显眼。   若是没记错的话,他之前在何凌屋里见过这个,就放在他床头里侧,当时只绣了一个“凌”字的起笔,还看不太出来是什么,但是那个布料和丝线的颜色,确实与这荷包的一般无二。   “呵,”祁越轻笑出声,“原来如此。” 第11章 坦言   “咚咚咚”三声,大门又被人扣响。   祁越抬眼看了看,想来是那何珍又折回来要说些什么,他慢条斯理的把荷包收进衣袖中,才伸手开门,边道:“何小哥儿,我今日很忙,你还是……”   何凌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个篮子,听见他这么说,很不安的后退了一步,“我……我是不是扰到你了?”   祁越脸上的表情变得温和了几分,声音也轻柔了些,“自然没有,可是有事要寻我帮忙?”   何凌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会儿,才把篮子递给他,“我是来换篮子的,还有……谢谢你为我诊病!”   那天具体的状况他在何珍他们的闲聊里也更清楚了些,他方才已经去过林生家了,出来时见着何珍在祁越家门口,就没敢过来,等看到他走远了,才过来敲门。   “都是乡里,那些也是应该做的!”祁越伸手把篮子接过来,看上面盖着块布,就揭开了,里面铺了层油纸,放着一些个捏得十分漂亮的小包子,用的还是白面,做的很精细。“这是?”   何凌的面颊红了红,衬得整张脸艳丽非凡,十分勾人!他没有什么银子,唯有的一点私房,还是幼时奶奶给的压岁钱,他偷偷藏了些没被何珍他们抢走,一直留到现在。   昨日他托一位与他母亲熟识的婶婶进城时帮他带了些面粉和猪肉,今天避着家里人做了些肉包。林生家他刚才已经送过去了,因为都是村里人,讲究实在,做的是个大又白胖的包子,用的肥肉多些,一口咬下去香的不得了!   给祁越的就讲究些了,他不缺什么油水,就大多用的瘦肉,每个包子都捏的小巧精致,两口就能吃掉一个。   “对不住,我能送你的也就这个了!”何凌的两只手紧紧地捏在一起,对方吃过的更为精致昂贵的一定很多,但他能给的谢礼只有这些。   看着对方窘迫的脸发红的模样,祁越笑的很温柔,他伸手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包子,两口吃掉,“很好吃!”   见他当着自己的面吃了一个,那定然是不嫌弃的了,何凌放松了些,神情也柔和了很多,注视着他的那双微挑的眼睛如同含有特别的情愫。   “何凌!”不知是不是被蛊惑了,祁越对他说出了不可思议的话,“我娶你可好?”   何凌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埃?”   对于自己出口的话,祁越也有些惊讶,但他不后悔,此时此刻这种想法确实充斥在他的脑海!他放下手中的篮子,往前走了两步,抓住眼前人细弱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我娶你做夫朗,可好?”   若是将他娶回来,他便不会在生病的时候被人随意丢在昏暗的房间里,自己也不用为避嫌而放开他无助的手,任他在睡梦里落泪。   他要给他穿最合身的衣衫,吃最精细的食物,睡最柔软的床铺,他要给他足够的底气,而不是如现在这般,送人东西都小心翼翼。   他也会奇怪,对一个未见几面,未谈几句的人,怎么就有了执念?   突然有了归隐的心思,看上了这个村子,见到了这个人,动了从不曾动过的心,而他未嫁,他亦未娶……   他觉得这是缘,是注定!   何凌愣愣的被他握着手,不知该做何反应,第一次他可以当作听错了,那么第二次呢?可是,怎么会是自己?他那么好,便是富家小姐也娶得!   看着他那副呆呆的样子,祁越抬起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   何凌像是突然被惊醒,退开一步避过他的手,又想把被他握着的手抽出来,祁越却扣紧了手不放他,何凌有些急,加大了力气挣动,“放……放开我,会被人看见的!”   “看见又何妨?”祁越浑不在意,对方那点子力气,自然也挣不开他。   听他这么说,何凌更是急,村里有些好事的人可是什么样难听的话都传的出来,一定会坏了祁越的名声!而且他……他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因为用力挣脱,何凌的手都有些发红,眼睛也急的蒙了一层水雾。   祁越看着有些心疼,就缓缓的收了力道,看他抽出自己的手后退,最后无措地看了他一眼,便惊慌的逃开了!   “我给你暂时逃避的时日,可你不能让我,等得太久!”祁越注视他仓惶离去的背影,逐渐幽深的眼神,如同盯紧猎物的猛兽。   何凌步履慌乱地回到家里,一推门就撞见坐在院子里的钱氏跟何珍,他心里一惊,停下步子,“大伯母,堂弟。”   钱氏本来笑眯眯的脸,一见着他就拉了下来,“慌慌张张干什么呢?!这都快晌午了才回来,不做饭了?!”   “对……对不起!”何凌头都不敢抬,唯恐对方从自己涨红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行了行了,赶紧去!!”钱氏也不耐烦看见他,挥挥手让他走开。   何凌也不敢在这儿多待,转身就往灶房走,这会儿做点事儿,也能分分心。   “珍儿啊,这祁小子既然收了你的荷包,那心里就肯定对你有想法,你之后再亲近亲近他,这事儿就成了!”   “嗯,我晓得的,我明儿再去寻他!”   院子里两个人的对话传进耳朵里,何凌的步子停了停,就加快进了灶房。   他从角落里抱了些柴,蹲在灶台前,把柴一根一根的塞进灶膛里,心里面却乱成了一团麻。   送荷包的意义,祁越是不知道所以收下?还是知道却收下?若是不知道,他却收下了,那怕是也说不太清,若是知道……   何凌放柴的动作慢下来,他若是知道的话,那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或许,是自己想多了,那些话他只是说一说而已,没什么太大的用意?可祁越,又不像是那种轻浮的人……那自己,是想他有用意,还是没用意呢?   他手里的柴掉在地上,他捧住自己滚烫的脸颊,心里越来越慌乱,刚才那一瞬间,他竟希望祁越说的是真的?!他想嫁给他?!   何凌抱住双膝,把自己的脸埋进去,他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了,他怎么会有这种羞人的想法?!   祁越驾着马车,老远就看见林生在自己家门口走来走去的,像是等了自己有一会儿的样子,他甩甩缰绳,让沐琰小跑两步到了跟前,“林大哥?”   林生看见他就迎了上来,看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道:“你去镇上了?”   “嗯,家中吃的快没了!”祁越跳下车,上前把门锁打开,“找我有事?”   “进去再说吧!”林生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也没说什么,先帮着他把马车拉了进去。   “有客人在这儿,祁越也没急着卸东西,他简单的洗了洗手,就烧上水泡了壶茶,请他到堂屋坐下。   林生灌了杯茶进去,就一脸严肃地盯着他道:“你就真的那么喜欢何珍?”   祁越给他添茶的手一顿,之后很淡定地给他加满,把茶壶放下,“林大哥为何又有此言论?我想我已说过,对这何小哥儿并无兴趣。”   “不喜欢他?”林生满脸的不相信,“不喜欢他你还收他荷包?那可是姑娘哥儿对汉子表达心意的物件!”   祁越轻抿了口茶,“林大哥又是从何得知?”   他这么一问,林生算是确定了这事儿是真的,当下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以何珍的性格,这事当然嚷嚷的全村人都知道了!”   对比他的激动,祁越更显的淡然自若,“送人荷包,可是要亲手所绣?”   “那当然,不然还有什么意义!”看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林生心里更是来气,他这兄弟别是个缺心眼儿吧?都跟他说了那何珍不靠谱,何家人更不靠谱,怎么就不听呢,喜欢谁不好啊?   一眼就看透了他心里在想什么,祁越笑了笑,伸手摸摸挂在腰间的荷包,“那这个,便算是他替别人送我的!”   “别人?什么别人?”林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凭何珍对他的心思,怎么会替别人送东西?   “林大哥!”祁越抬起头,用有些认真的眼神看着他,“当初你说若是我有了看上的人,便让林婶子给我说亲去,这话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但是……”林生想着这下坏了,他都想着跟何珍求亲了!   “那便劳烦婶子挑个日子,去何家一趟吧!”祁越有些坏心眼儿的停顿了下,看林生的表情越来越纠结,才笑道:“去替我,向何凌求亲!”   “啥?!何凌?你方才说何凌?!”林生眼睛瞪得都要掉出来了,他是耳朵有毛病还是咋的?!   “对,何凌,我,心悦与他。”祁越垂眸,神色更为柔软几分。   “你对他……哦~我说你在何珍找你过去诊病的时候怎么答应的那么爽快,开了药还不收钱!帕子也送给人家擦脸用,对了,人家当时抓着你手的时候,你都没挣开!原来你,你早就有心思了!”林生真是又惊又喜,怎的也没想到,这小子喜欢的竟然是人家何凌,“那你方才说的别人,就是何凌?”   “嗯。”祁越颌首,“诊病之时,我在他房中见过绣了一半的荷包。”   所以就是因为是何凌绣的,他才会收下,林生算是懂了,那何珍……岂不是在说谎喽,那根本就不是他绣的东西!   “你喜欢何凌,我就放心了,不过……他家那些人,怕是有些难缠!”   祁越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钱氏不是说过,只要拿出三十两聘银,便能迎娶何凌吗,我自然拿得出!”   “说的也是!”林生点点头,她说了这种话,何凌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总不能出尔反尔把自己的脸面丢在地上!   祁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垂下的眸中闪过一丝暗芒,若是对方言而无信,他也不会介意用些手段。 第12章 说亲   林生回家时的心情跟去找祁越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真是雨过天晴,万里无云!   到了家里,看见院子里晾衣服的吴玉兰,便踮踮的跑过去,“媳妇儿我帮你!”   吴玉兰顺着他的力道把衣服给他,等他拧干,自己接过来晾在绳子上,“你都问清楚了?   “对啊!”林生又从木盆里拿出一件,“你猜猜祁兄弟咋说?”   “他对何珍没想法!”吴玉兰把绳子上的衣服仔细拉扯整齐。   “媳妇儿你真聪明!”林生把手里拧好的衣服递给她,道:“那你猜他对谁有想法?”   “何凌!”吴玉兰连想都没想,就说出个名字。   林生刚从盆里拿出来的衣裳又掉回去,“你咋这都知道?!”   吴玉兰白了他一眼,停了手里忙活的事儿,“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荷包十有八九是凌哥儿绣的,被何珍拿去使了!”   “媳妇儿你神了!”林生目瞪口呆,“你咋啥都知道?”   吴玉兰也靠近过何凌,床上有啥东西她自然知道,而且她以前跟何珍说过几句话,觉得他并不怎么熟悉刺绣的事儿。再联想祁越会反常收他东西,就算她没见过那荷包,也能差不多猜个大概。   “何凌要是真能嫁给他,也算是熬出头了!”吴玉兰自个儿从盆子里拿出件衣服拧干,搭在绳子上整理。   林生回了神,继续帮她拧衣服,“等咱娘串门儿回来,我就去跟她说!”   何天家一大清早就来了位客人,还是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正是林生的母亲方氏。   “哟,林山家的,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打开门看见来人,钱氏就阴阳怪气的开了口。   两家人本来在村子里也交集不多,也就是见着了点个头的关系。后来林生时不时的总帮着何凌说话,钱氏不怎么待见他,连带着他们家人也不怎么待见。林生一家人则觉得何家的为人比较刻薄,也不喜欢和他们往来。   “这没事儿我自然是不会过来讨人嫌,可今儿不是有正事说嘛!”心里再怎么不待见她,方氏面上还是挂着笑。要不是祁小子拜托,她才不来这儿看她脸色,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家人是怎么在背后编排他儿子的!   “有事儿?你跟我们家能有什么事儿?”钱氏很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方氏心里有些恼,想骂人但还是忍住了,“事儿我们还是进去再说吧,在这儿也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说出来也让大伙都听听,怎么?莫不是你儿子真打算把我们凌哥儿娶回去做小?”钱氏没一点要让人进去的意思,站在门口嗓门儿还不小,引得周围邻里都探出头来看情况。   方氏咬牙,连何凌的名声都不顾及,故意堵在门口给她没脸是吧?那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会没脸!   她一笑,道:“既然你想在这儿说,那也行,反正是喜事儿,我今儿个来,是替祁越说亲来了!”   “你说真的?!”钱氏还没做反应,何珍便从里面跑了出来,他先前一直在院子里,见来人是林生他娘就没在意,谁成想竟听到她说这样的话!   “哎呦我的珍儿啊,这祁小子竞这么快就跟你提亲了,可真是好眼光!”钱氏也回过神来,满脸喜色的拉住何珍的手。   何珍的内心简直是狂喜,那人竟真的来跟他提亲了!他就说,像他这般出色的哥儿,那人怎会不喜欢!这下可好,以后他会穿绸缎的衣裳,戴好看的首饰,进城能坐着马车,还有个温柔俊美的相公疼爱,他会是村里最幸福的哥儿!   “这祁越还真要娶何珍呢?”   “可不是,这何珍也够可以的,这么快就拿下了祁越!”   “就是就是,那祁越又俊又有钱,他嫁过去可是要享福了!”   周围的窃窃私语传进方氏的耳朵里,她又看看何珍跟钱氏那副自豪又得意的表情,低下头掩嘴笑了笑。   “看我,光顾着高兴,把大媒人都给忘了,快进去坐,我们详细说说!”钱氏完全忘了先前是怎么对待方氏的,这会儿换了一副嘴脸,拽着她的胳膊就要往家里带。   方氏可没有要跟她进去的意思,挣脱了她的手,面带嘲讽的看着她道:“我就不进去了,咱就在这儿把话说完吧,你们呢也别会错意,人家祁越想娶的,是何凌。”   她这话一出,钱氏跟何珍喜悦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何珍直接冲上来抓住她的肩膀,“不可能!!这不可能!!祁大哥怎么会娶他?!他要娶的是我!!你这个骗子!”   方氏被他抓得有些疼,她后退一步甩开他,脸上有些许怒容,“何珍你对长辈什么态度?!”   钱氏扶住像是有些站不稳的何珍,劈头便对方氏嚷:“我们家珍儿态度咋了?谁让你在别人家门前瞎说!”   方氏被她气笑,直接指着她的鼻子道:“我告诉你,人家祁越说了,就是要娶你们家何凌,你当初说的三十两聘银,人家再给你加二十两,出五十两银子,这样的好事儿,你还不乐意咋的?”   看热闹的村人都是倒吸了口凉气,我的个乖乖,五十两银子啊!这都能买五头牛了!能给十个儿子娶上媳妇儿了!这祁越出手可真是够大方的!先前还有人说他来村里置办那么多东西,手里估摸也没啥钱了,可真是看走了眼了!这随随便便就拿出五十两来做聘银,那肯定手里有富余啊!   这平时也没见何凌跟祁越说过几句话,不声不响的就把人拿下了,到底是长得好看啊,啥都不做就有人找上门来!   何珍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他咬着牙,恨不得立马去掐死那个狐狸精,竟然在他完全没发现的时候把祁越给勾引了!   钱氏却是有点心动,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啊,有了这些银子,她家就能翻盖成青砖瓦房了,能买头牛了,能再买几亩地了!但她看看何珍,又忍住了立马开口答应的冲动,要是她们家珍哥儿嫁过去,那能得的可不止五十两了!   “不对!不对!祁大哥他收了我的荷包,他收了我的荷包的!”何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冲着她大喊。   在他们这边,哥儿或姑娘若对哪个汉子有意,就亲手绣个荷包送给他,若是汉子收下了,那便表示他对那哥儿或姑娘也有意!   “你说那荷包啊,这事儿祁小子对我说起过!”看见他这副样子,方氏倒没那么生气了,“他之前替凌哥儿诊病的时候,在他房里见过那个没绣完的荷包,你拿着给他时,他还以为是凌哥儿脸皮薄害臊,托你帮忙带过去的,所以也就收下了!”   乡亲们的眼神这下可就怪了,何珍先前满村子的说祁越收了他的荷包,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感情那荷包是何凌绣的啊,还被人家祁越给看见了,他这算是偷鸡不成反失把米?   那这么说来,以前他说是自己绣的那些东西,不会都是骗人的吧?   何珍瞬间白了脸,怪不得祁越当时的眼神怪怪的,原来他都知道!给药不收钱,根本就是为了那个贱人!   看见自家哥儿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钱氏心疼坏了,她狠狠的瞪了一眼方氏,怒道:“何凌不嫁!”   说完也不听对方再说什么,进了家门,“砰”的一声狠狠的将木门给关上了。   他们会有这反应,也算在意料之中,方氏完全不在意,转头就走了。 第13章 请人   祁越在方氏去何天家给他说亲的时候,就提溜着两条好墨去了村长家。   古水村的村长姓冯,今年五十来岁,有三个闺女一个儿子,闺女们在早些年就已经嫁出去了,只有儿子跟他们住在一起,已经成了亲,育有两子。   他年轻的时候读过点书,识点字儿,就总喜欢让自己看起来很有学问的样子,平日里就爱好拿个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的。   祁越今天过来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的地上写字儿,村长媳妇儿给他开的门,他恭恭敬敬地给对方见了礼,村长就走了过来,“祁小子啊,有日子没来了!”   村长见着他挺热情的,对于他这样看着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村长最是稀罕,非常乐意跟他来往。   “在下来叨扰了!”祁越笑着将手里的墨条递上去。   村长也没跟他多客气,笑眯眯的就收下了,这种金贵东西,以后留着给他的孙子用。   他一边带着祁越进屋,一边让自己婆娘把儿子也叫过来。   祁越性子好又见过世面,村长爱让自己儿子跟他多走动,他年纪越发大了,以后这村长的位置怕也是要他儿子来坐的,多认识些人对他有好处。   两人刚坐下没多大会儿,冯正便进来了,他跟祁越见过面,也不陌生,互相见了礼,就坐了下来。   三人稍稍唠了两句,祁越便道出了此行来意,“其实今日,在下托林家婶婶去何家替在下说亲了,若是此事可成,怕是要有劳村长费心,在下来此到底时日尚短,有诸多事不甚明白。”   “何家?”村长顿了顿,这些日子祁越跟何珍的那些传言,他也还是听了些的,先前他还觉得是胡言,现下看来莫不是真的?“是何珍那哥儿?”   祁越却是摇了摇头,“不,是何凌。”   村长和冯正可就有些诧异了,从没听说这两人有什么交集,咋就突然说要娶人家,莫不是看上了他那张脸?   冯正看了自家爹一眼,试探着对他道:“祁兄弟,你来这村里日子短,可能不大清楚,何凌他,在村里有些传言……”   “在下知道。”他的未竟之语,祁越自然是明白的,“在下并不在意。”   他这话的意思,便是关于何凌克父克母克其近亲,且是狐媚子托生的传言他都很清楚,但他丝毫不在意这些。   村长跟自己儿子交换了个眼神,他叹了口气道:“这凌哥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可怜的孩子,若真跟了你,也是他的福气!”   何凌的事他之前也是看在眼里,可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也不能过多的干涉,如今能有个好归宿,他也挺为他开心!   “若能娶何凌,亦会是在下的福气!”祁越垂首,眉目柔和,能寻得一人相伴,是他之幸事。   三人就这件事又多聊了些,晓得祁越要出五十两的聘银,村长父子也是暗暗乍舌,这出手可是有够阔绰的!   正聊得热闹的时候,村长媳妇儿带着方氏进来了。   一看她脸上的表情,祁越就知道事情没成,他心中冷冷一笑,想这何家可有够不识相的。   方氏一进门,就露出一副十分沮丧的神情,“祁小子,婶婶有负你的重托,没把事儿给你办成!”   “咋的?那何家还不同意?”村长倒是先问出了口,何家难缠他是清楚的,但方才祁越说他要出五十两银子娶何凌,他就没想着不能成事儿,那何家当初可说了,只要有人肯出三十两,就把何凌嫁给他。   “可不是嘛!”方氏重重的叹了口气,“凭祁小子这条件,他们竟还不同意,也不知安的什么心,凌哥儿今年都十八了,这再拖下去,可就只能去给人做小了!”   村长的脸色变了变,这何家一向不待见何凌他都晓得,平时小打小闹的也就罢了,要真存了把人往火坑里推的心思,他也不能装作不知道。   方氏看了看村长的神色,又添了把火,“莫不是何珍对祁小子有心思,所以才……呀,那祁小子跟凌哥儿提了亲,他们不会动手吧?”   这下变脸色的人就成了祁越了,他双手一拢,对着村长深深作了个揖,“万望村长帮在下一次!”   他都这般了,这事村长自然也不好不管,况且何天那一家子这些年也确实闹腾的厉害,该让他们收收性子了!   钱氏扶着何珍一回了家,何珍便甩开了她,直往后面院子冲过去,何凌正在那里整理菜地,他过去揪住他,直接就是一巴掌,“你这个贱人!”   他这巴掌打得极狠,直接打裂了何凌的嘴角,脸颊也肿起来老高。   这还不算完,何珍拽住他的头发,对着他另一边脸又来了一下,狠狠的,毫不留情。   钱氏这会儿才追上来,连忙拉住还想再打的何珍安抚,“珍儿啊,你生气也别对着他的脸打那么狠,被别人见着不好,你挑看不着的地方下手啊!”   “我就是要打烂他的脸!!看他还怎么勾引人!!”何珍被钱氏拉住胳膊,只好一脚踢在何凌小腿上,踢的他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上。   这边动静这么大,很快就把家里人都引了过来,何天看见这场景,怒道:“这是干啥呢?!”   何富何贵也是讶异,何珍欺负何凌的时候多了,但是这么疯还是头一次。   郑氏手里抱着刚满一岁的女儿,略显同情地看了眼红肿着脸的何凌,要说他也真是够倒霉的,摊上这样的亲戚,不过这些也都跟她无关,反正被打的也不是她。   刘氏满脸都是看戏的表情,她三岁的儿子抱着她的腿,眨巴着眼睛也不害怕,反倒是看见何凌的脸觉得好玩儿,咧开嘴笑的开心!   “爹,何凌这个小贱人勾引祁大哥!”打了他几下,何珍心里头的火气稍微消下去了些。   钱氏也狠狠的剜了何凌一眼,“刚才林山家的来替祁越跟这小浪蹄子说亲!”   几人都是一愣,而后便了然了,难怪何珍发这么大脾气,就是不知道这何凌啥时候勾搭上人家的。   坐在地上的何凌瞪大了眼睛,那人竟然真的来说亲了?他,是认真的吗?   “我就说这小白脸不靠谱吧,真是个见色起意的!”何富撇撇嘴,他当初就觉得这事没谱。   说到这儿,何珍就又止不住自己心里的嫉恨,他回过身揪住何凌的头发往下一拽,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你这个贱人到底怎么勾引祁大哥的?他竟然愿意花五十两来娶你!!”   五十两?!何天他们都是心里一动,要是他真的愿意花五十两来娶何凌,那倒是也不亏啊!   何凌被揪着头发,眼睛有些酸涩,他根本就不值得那人花那么多银子,一点也不值得。   看他闭着嘴一声不吭,何珍心里的妒火真是越烧越旺,他撒开他的头发,直接两手掐住他的脖子,“我掐死你!看你还怎么勾引人!”   何天正在心里盘算着呢,就见着何珍的举动,赶紧冲着钱氏喊道:“快把他拉开,别闹出人命了!”   钱氏这才看见,赶紧抱着他的腰将他拖开。   他一撒手,何凌便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喘气,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他会死在何珍手里,可对此,他却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若是就这样死了,对他来说也是个解脱。   “你闹成这样难不难看?!世上的男人就那么一个吗?!”何天心里有些着恼,但看何珍那副样子,又放缓了语气,“其实让何凌嫁过去也没什么不好,有了那五十两,以后还能给你多置办点嫁妆,找个更好的婆家!”   “爹!!”何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竟然想答应这门亲事!   “他爹,你可别犯糊涂!”钱氏赶忙开口,“那祁越能随随便便拿出五十两,手里肯定更多,要是咱珍儿嫁过去,那可不只有五十两!”   她这么一说,何天倒是寻思起来,这话倒也确实有些道理,可关键是那姓祁的当真会娶何珍吗?   其他人也觉得这话有理,何珍要能嫁过去,那银子可是源源不断的啊!   正当他们思索的时候,大门突然被人拍响,几个人对视几眼,最后还是钱氏去开了门。 第14章 同意   村长面沉如水的站在门口,在他身后还跟着方氏和祁越,钱氏纠结了一瞬,也不知道现在该拿什么态度面对祁越,索性也就先不管他了,只对着村长笑了笑,“村长,您今儿咋有空上我们家来了?”   “到你家再说!”村长冲着她摆摆手,直接就带着人进了她家的门。   钱氏自然也不敢硬拦着,只得跟上去把人请进了堂屋,“那个,我去喊我们当家的过来!”   再如何强势,她到底也是个妇道人家,有啥事也不会跟她谈,给人看了座,钱氏就去后头院里,让何天过去,又吩咐几个小辈把何凌带到他自个屋里头去。   “何天,当初在村里放出话来,说有人出三十两便将何凌嫁过去的,是不是你们?”何天的屁股刚一沾着凳子,村长就悠悠的开了口。   “……是!”何天也没法子辩驳,这话确实是钱氏说的。   当年虽说村里已经有了很多何凌不好的传言,但还是有一些个不顾忌的小子上门求亲,钱氏还想再留何凌干几年活,也不想浪费他那副姿容,嫁给村里的穷小子,就说出了那番话来。   村长伸手一指祁越,“那祁小子现在愿出五十两聘银娶他,你又为何不应?”   “今儿个林山家的来,我都不晓得,是我那婆娘应得门!”他这话也确实是事实,他那会儿在屋里没听见动静。   “那你现下知道了,可是要应了这门亲?”村长也知道他没说谎,那既如此,他可以再问一遍。   “这……”何天犹豫了,钱氏的话还在脑海里回荡着,若是有法子把何珍嫁过去……   “何家伯伯!”仿佛看透了他在想什么,一直都没说话的祁越开了口,“我想娶何凌,也只会娶何凌。”   被他那双看似十分温润的眸子盯着,何天就仿佛被看透了心底所有的秘密,他打的那些主意,好像都被摊开在他面前一般,让他一时有些语塞。   “祁大哥,我究竟哪里不及他?”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的何珍再也忍不住了,他不顾钱氏的阻拦,直接闯了进来。   对于他的出现,祁越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将看着何天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道:“于我而言,任何人都不及他。”   何珍如遭雷击,他满脸受伤的后退一步,眼前的这个人,纵然坐在这么个旧屋里,也掩不住一身的气度,他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极好的涵养。曾经他以为,这样的翩翩君子,只会出现在遥远的王城中,住在辉煌的宅邸,身边仆从如林,是他永远也遇不上的人物!   可是突然有一天,这样的人来到他的眼前,离他那么近,对他笑的那么温柔,他不可自拔的便沦陷了,他一度的以为这位公子对他也有情义,可现在他却告诉自己,他要娶别人,娶那个他自小便厌恶至极的堂兄!   何珍这副脸色煞白的样子,连方氏都觉得有点可怜了,不过想想他做的那些事儿,那点子可怜也就没了。   村长也是觉得有些不忍心,“何珍啊,这好汉子也不止祁越这一个,你也别太执着!”   何珍却是完全不领他的情,表情骤然变得凶狠,“祁越,那何凌可是个狐媚子,前些日子还勾引林生呢,这样的哥儿,你也敢娶!”   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也就罢了,还说出这种话,村长十分气恼,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   “还不把他拉出去!”何天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钱氏赶忙拽住他胳膊往外拉,何珍挣扎着死活不愿出去,“我不走,我就是要告诉他们,何凌就是一个贱人,就是一个到处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砰”的一声,村长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何天,你就是这么教哥儿的?!”   何天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得狠狠的瞪了何珍一眼。   村长一发脾气,倒是也震了震何珍,让他稍微收敛了些,只是依旧倔强地站在那儿不肯走。   他这么一闹,村长也是没了耐性,直接道:“何天,再怎么说,何凌都是你亲弟弟的孩子,你虽养育了他这些年,但他也没少给你们干活,如今他能有个好归宿,也是好事,何明他泉下有知,也该放心了!”   村长话说到这个份上,人家祁越也直截了当地表明了只娶何凌,出了这事儿,他们要还打着原先的主意,再拖两年把何凌嫁给个土财主做小,怕是会给人给戳断了脊梁骨,何天叹口气,道:“这亲事,我应下了!”   “爹!”何凌瞪着他,他怎么能答应?!怎么能就这样答应了?!   直到此刻,祁越脸上的笑意才达到眼底,他垂眸思索片刻,道:“我想见见何凌。”   他这话一说出来,何天便僵了僵,钱氏的态度也看着有点心虚,就连方才嚣张的何珍,眼神都闪躲起来。   祁越心下一沉,方氏的话怕是应验了。   “既然都要定亲了,再见面就不好了吧?”钱氏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极力的想让自己看起来自然点。   村长倒是没有多思,觉得她的话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祁越却是直接起身,大步就往外走去,方向还不是朝着门口。   钱氏跟何珍见他去的方向是何凌的屋子,心里有些慌了,赶紧追出去。   村长和方氏对视一眼,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也都跟了上去。   祁越人高腿长的,他们自然是追不上,他来到何凌的屋前,直接推开了紧闭的房门,抬腿就跨了进去。   何凌环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听到动静抬头看过去,正对上祁越看过来的眼睛,他很意外,一时间有些呆住。   看到红肿着双颊,目光茫然望着自己的人,祁越彻底沉了脸色,他几步走过去,伸出右手扶住他的后脑,轻轻往上一抬,想仔细看看他的伤,却正看到脖颈上有些发青的手印。   祁越轻抿了嘴角,脸色变得有些可怕。   何凌此时回了神,他看着与以往有些不同的祁越,试探着开口:“祁越?”   听到眼前人有些不安的唤自己的名字,祁越重新明朗了脸色,他抬起左手,用拇指轻轻拭去他唇角的血痕,柔声道:“痛吗?”   不待他回答,跟着过来的几人就进来了。   看到祁越的举动,何珍恨不能咬碎了一口银牙。   “咋的了?”因为被祁越挡住了视线,村长跟方氏不太能看清何凌的状况。   祁越放下手,往旁边让了让,把何凌整个露出来。   “呀!”方氏发出一声轻呼,着实是何凌的模样看着太过凄惨了,本来人就瘦瘦小小的,现下还满脸的伤,真真的让人心疼!   村长的脸色这会儿可是非常的黑,本来他还想着方才那样子实在有些逼婚的架势,心里有那么点虚。现下可是觉得做的太对了,这何家人竟然真的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这还是他们看见的,这些年看不见的还不知道有多少,“怎么的?为了不让人嫁,想要人命了不成?!”   脖子上那么明显的手指头印子,那得使多大的劲儿啊?这是亲人还是仇人啊?   钱氏平日里向来跋扈,现下也不敢吭声,以往打了骂了的也没被人瞧见过,村里人虽知自己对他多有刻薄,但也能理解,毕竟不是自家的孩子还得养着,肯定心里不顺,今儿可倒好,正正的让村长给撞见!   何珍此时反倒是不心虚了,他只恨自己没真的把何凌给掐死,也免得现在看见祁越对他满脸柔情!   无论如何,祁越现在是怎么也不可能放心再让何凌继续住在这儿了,万一他们再敢做出点什么过激的事情来,他便是后悔也晚了,“村长,我想把何凌接到家中去住。”   “这……”这事儿村长有些犹豫,还没成亲就住到一起去,这传出去可是不太好听,也不和礼数。   “哎,祁越,虽说迟早是你的人了,但你现在就把人接走,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钱氏先叫嚷了起来,以前他看祁越,那是哪儿哪儿都好,现在嘛,那就是个不知好歹没有眼光的睁眼瞎!   “我……我不去,我在这挺好的!”虽然没怎么听明白钱氏话里的意思,但并不妨碍何凌拒绝祁越的好意,住到一个男人家里去像什么话,那他不真成了不检点的哥儿了!   方才祁越的话说的也是有些冲动了,现在就让何凌住过去显然是不行的,不然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他自己是不在意这些的,但他不能让何凌难过。   可让他就这样继续把何凌留在这个家,直到他们成亲,祁越又实在是不放心。他有些焦躁,以前他要做什么从不管其他,现下确是不能,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不愉快!   他伸出手,把何凌还沾着些泥土的手握在手里,拇指轻轻摩擦手下的皮肤,平复他心中的不悦。   祁越突然抓住他的手,让何凌稍惊了下,这么多人在这儿让他有些无措,而且之前因为整理菜田,手上很脏,他涨红了一张脸,用力想把手抽出来,却没成功。   他仰起脸,对上祁越沉沉望着他的眼眸,他手上的力道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意思,甚至暗暗使力,把人拽的离他更近了一点。   何凌又羞又怕,他小心的往其他人身上瞟了瞟,之前还歇斯底里的何珍纵然满脸怒火却没开口说什么,钱氏也没阻拦,村长跟方氏的眼神都是善意的,还带着些调侃。   他很茫然,这是怎么了?怎么所有人,都怪怪的?   方氏看祁越紧拽着何凌的手,一副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平日跟他家林生在一起的时候,虽然要小几岁,处事却进退有礼,稳重妥帖,好像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总是不沾人气儿,现下倒好,有了那份子鲜活劲儿!   林生跟他关系好,方氏也乐得自己的傻儿子跟人家多学学,而且祁越是个有本事的,以后遇上啥事儿了,也能给他们帮帮忙,所幸她今儿也好人做到底,“祁小子,婶子觉得吧,现在就让人住到你家里去也确实不像话,不如就让凌哥儿住到婶子家里去,我家里还有间空屋,是留给虎子以后住的,现在拾掇拾掇能住人,而且离你也近,能照顾到。”   她这主意出的,倒是合了祁越心意,林生家就在他家旁边,跟住他家也没多大的分别,“那就麻烦婶婶了!”   “客气啥,反正也麻烦不了多久!”即便不说祁越这层,光何凌也是挺让她心疼的,能帮帮他,她倒也乐意。   “嘿,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们何家的哥儿,用不着麻烦别人,你们倒是商量的挺好,还真是不把我这个大伯母放在眼里了?!”眼看着他们就这么把何凌的去处给定下了,钱氏就忍不住了,真就这么把人弄走了,她的脸面也甭要了!   “嗬,现在知道是自家哥儿了?谁家能把自家哥儿打成这样?连我个外人看着都心疼,亏你们下得去手!”方氏直接便呛了回去,何凌那张脸多俏啊,现在肿成这个样子,真是一点儿也不手软!   钱氏张了张嘴,想说不是她动的手,可要说出来不是坏了自家哥儿的名声嘛,况且她平时也没少动手,但她打他两下怎么了?给他吃给他穿的,“我们自己家的事儿,你管得着吗?!教训两下咋了,谁家还没打过孩子啊?!”   “行了!”看钱氏一点都不愧疚,村长的火气又有点上来了,“就住到林山他们家去,还省了你那口吃的!”   村长都发话了,钱氏也不能太得罪人,但她心里的主意也不能就这样打翻了,她转转眼睛,道:“住过去也行,但何凌必须从我们家出嫁,她到底是我们老何家的孩子,从别人家嫁过去,也太不好听了!”   她这个要求倒在情理之中,硬要拒绝他们也不占理,祁越沉思片刻,道:“待婚期确定,便在那前一日将人送回,但何凌一旦嫁于我,便是我的人,你们也莫再过多纠缠!”   “自然,出嫁从夫这道理我还是懂的!”钱氏答应,心道这小子真是不讨喜,现在就开始撇清关系,但这关系是说撇就能撇的吗?   事情既然都谈拢了,也就没必要留在这儿了,祁越四下看了看,觉得这屋里没什么可带的,便对牵着的人道:“衣物明日我去镇上给你买新的,我们走吧!”   何珍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指甲都掐到肉里去了,这些柔情明明就该是他的!   直到几人离开,何天都没再露过面,想来也是觉得丢脸。   何凌愣愣地让祁越牵着自己走,脑袋到现在还是懵的,钱氏就这么把自己放出来了?而且什么婚期?什么出嫁?   祁越看他眼神呆呆的就知道他还没明白过来,就紧了紧他的手,等人看过来,便笑着道:“何凌,你家里人已经答应了我们的婚事,不久,你便会是我的夫郎!”   何凌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知道祁越来提亲的时候,他虽感动,也没觉得大伯母会同意,毕竟何珍那么喜欢他!他自己也没想真的能嫁给他,他不觉得自己能配得上他这样的人。可现在,他告诉自己,他们的婚事定下来了,他们,要成亲了?   祁越紧紧牵着自己未来小夫郎的手,心情非常愉悦,他有些迫不及待,想把这人娶进门了。 第15章 心意   村儿里新来的那个祁越,要娶何家的何凌做夫郎!这消息一出,村里可就热闹起来了,没事儿聚在一起唠嗑的人议论的可都是这事儿!   本来大家都寻思着以何凌的名声,和他家大伯母那刻薄的德行,他怕是嫁不出去了,谁成想转眼人家就定了亲,订的还是个顶好的汉子,那是别人家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   还有何珍,之前满村的炫耀人家祁越收了他的荷包,对他态度有多温柔,现在呢,人家确实到他家提亲去了,可惜娶的不是他!   何家现在可完全成了古水村的笑话了,还不只是笑话,那天祁越牵着满脸伤的何凌离开,可是有不少人都瞧见了,说是要带到林山家去住些日子,平白带到外人家住做啥?还顶着伤,这肯定会让人多想!   不管村中再怎么议论猜想,也都影响不到何凌,他这两日没出过门,一直呆在林生家里养伤,有祁越给的药膏,他脸上和颈子上的伤痕都已经消下去了。   祁越重新给他置办了衣裳,买了他自己惯常穿的颜色,他喜欢看何凌穿得与他相似。   今天何凌就穿着件白色的绸衫,样式十分简洁大方,衬得他本身艳丽的面容多了几分仙气儿,看起来更加的招人。   “祁小子真是好眼光,给自己挑了个这么好看的夫郎!”看着在那帮着摆碗筷的何凌,方氏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伸手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蛋儿。跟何凌住这两天,她是越发的喜欢这乖巧的孩子了!   “可不是,我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呢!”吴玉兰刚好端着盘菜过来,很赞同的接了她的话。以前何凌成天穿着破旧的粗布衣裳,见着人也是低着头就匆匆走开,纵然知道他长得好,也没多大感触。这两天在她们家住着,换了好看的衣裳,人也看得仔细,当真是好看的紧呢!   被两人这样当面的夸,何凌特别不好意思,放好碗筷,便飞快的转身去灶房帮着端菜了。   婆媳俩对视一眼,都笑起来。   林山跟林生脸上都是笑盈盈的也不吭声,家里人这样乐乐呵呵的挺好的。   “小虎,别在那儿写来划去的了,赶紧过来吃饭!”把菜都摆得差不多了,吴玉兰就对着院子里喊了一嗓子。   因为何凌在这儿,祁越这两日来的勤,顺手教林小虎写了自个儿名字,小孩儿就上了瘾,成天拿着树枝在院子里练那仨字儿。   没多大会儿,林小虎就“蹬蹬蹬”地跑进来,开口就道:“我要挨着叔夫郎坐!”   他这话一出,何凌刚降了温度的脸又烧起来,脸都要埋到胸口去了,几个大人都在旁边暗暗的憋笑。   何凌跟祁越的婚期已经定了下来,因为祁越着急,就定在半个月之后,到时候会请村长做他们的主婚人,毕竟也算是他促成了这门婚事。林家祁越给了几皮好布料作为谢礼,本来他们死活不收,但祁越说他们要是不收以后有事也不敢再劳烦他们了,这家人才算收下。自何凌这事儿后,他们的关系倒是更近了几分。   林小虎这小鬼头知道何凌要嫁给祁越后,就张口闭口的叔夫郎,每次都把何凌叫的面红耳赤。   “小孩子家家的,还知道挑好看的人亲近!”吴玉兰笑骂着一指头戳在林小虎脑门上。   “哼,那是,以后我也要娶个像叔夫郎一样好看的人做媳妇儿!”林小虎仰着小脸一副骄傲的模样。   “臭小子,才丁点儿大就想着要娶媳妇儿了!”林生也探手过来,揉乱了他的头发。   “我六岁了,是大人了!”林小虎不服气地反驳。   一家子都被他气鼓鼓的样子都得哈哈大笑!   何凌看着他们,嘴角也翘起来,这样的感觉真好!   他们才刚吃完晌午饭没多久,祁越就上门了,林小虎特别开心,还拽着他看自己写的满地都是的字儿。   祁越拍着他的脑袋夸他写的好看,小家伙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对着站在身边的林生道:“小虎这么喜欢写字,你们有没有想过送他去上学堂?”   “想过了,他如今年岁也差不多了,我跟爹就寻思着过两日去上庄村看看,行的话就把虎子给送过去!”在古水村是没有学堂的,跟他们挨着的上庄村有一个,附近村里的孩子都是去的那儿。   一般农户人家是很少把孩子送去上学堂的,先不说那一年一两银子的束修,单单是笔墨这种金贵东西就要费不少钱。   寻常人家觉得识俩字儿又不能换吃换喝还怪费钱,不太愿意送孩子去,但也有的人家觉得去读书识字有出息,万一学的好了,考个功名啥的,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儿啊!   林生家倒也不盼望林小虎能考啥功名,只是想着让他多读点书,能有更多见识,兴许还能多些涵养,不像他们永远是副乡下泥腿子的样子。   特别是在认识祁越以后,他们就觉得小虎要是能有人家一星半点儿的姿态,那都是好的!   看他都已经打算好了,祁越就点点头,没再多说,眼神已经开始忍不住往屋子里看过去了。   林生见他这样,也知道他在找啥,就咧开嘴笑道:“凌小哥儿跟我媳妇儿在后头院子里给菜地浇水呢!”   自打认识祁越以来,他就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似脾气好啥都不计较,其实是啥都不在意,这两天倒是看到点不一样,还挺有意思的。   被林生看穿,祁越一点也没不好意思,淡定的跟他道了句谢,道:“那我就寻他去了。”   林生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这见天的往自己家跑,还怕这人跑了不成!   祁越进了后头院子,就瞅见何凌拿着个小木瓢,从腿边的桶里舀水出来往菜地里撒,身上穿着自己给买的衣服,气色看起来非常好!   吴玉兰把拌好的鸡食放在鸡圈里,刚一起身就看见站在那儿的祁越,眼神放在何凌身上,温柔的能拧出水来,他抿着嘴就乐了,“我说祁兄弟,你咋来了也不吭声啊?”   听到她话的何凌回过头,正对上祁越看他的目光,立刻便低下头去,半掩在发丝下的耳朵红红的。   祁越笑着把目光转向吴玉兰,“嫂嫂好!”   “哎!”吴玉兰笑眯眯地看看他,再看看连头都不敢抬的人,挥挥手道:“你们聊吧,我就不在这儿碍眼了!”   吴玉兰走了以后,祁越便朝何凌走过去,看他低着头,紧紧的握着手里的水瓢,就知道他心里紧张,他伸手拿过水瓢丢在木桶里,然后握住他的手。   何凌的手抖了一下,但却没挣开,任他握着,这两日祁越来寻他时总是握着他的手说话,他倒也没一开始反应那么大了。   何凌在一点点习惯他,祁越很满意,“今日我去了孙木匠那儿,订了一整套的家具,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我回头再去与他说?”   眼前低的的脑袋立刻便摇了摇。   祁越又接着道:“我们的婚服我打算到镇子上去订做,你有什么喜好,都可以告诉我!”   低着的头,又一次摇了摇。   “何凌,看着我。”祁越的声音依旧很温柔,何凌顿了顿,缓缓抬起头来,他的一张脸红彤彤的,好看极了,祁越抬起一只手抚在他脸侧,注视着他的眼睛,“我想好好再问你一次……你,可愿嫁我?”   何凌看着那双映了自己身影的眼睛,心里的感觉很复杂,他总觉得自己配不上祁越,像他这样的人不应该娶个乡下的村哥儿,他有很多更好的选择。可是,面对这样一双眼睛,面对这样真诚地询问,他怎么能开口拒绝?   祁越静静地看着他,任他自己思考,他希望从他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即便不是,他也绝不放手,把他拽在手里,总有一天,他的答案也会变成肯定的。   丝毫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的何凌,在犹豫了很久之后,还是点了头,他想自私一次,想随着自己内心真正的意愿做一次选择。   看他最终还是给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祁越十分愉悦,他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欢喜,低头亲在何凌眉心的红梅印上。   何凌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被那份柔软触碰的地方都要烧起来了。   祁越亲了良久才撤开,看着还没回神的人,柔声道:“何凌,阿凌,我未曾喜欢过谁,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对一个人好,但我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欺你,我会把你护在我的羽翼下,圈在我的怀抱里,疼你一生。”   何凌呆呆地望着那双黑眸,听他说他听过的最好听的誓言,眼泪开始溢满了整个眼眶,最终顺着眼角滑落下去。   祁越看到他的眼泪,只觉得内心软成一团,他手一探,环住他纤细的腰身,将他拥在怀里,一手放在他头上,让他的侧脸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何凌听着耳边平稳的心跳声,再也止不住泪水,任它们不停地从眼眶滚落,他伸出手,紧紧的环住这个男人的肩背。   感受到胸前逐渐明显的湿意,祁越轻轻的亲吻他的发顶。等他把全部的委屈哭完之后,他会让他的脸上只余下笑容。 第16章 打算   随着婚期一天天推近,祁越就变得忙碌起来,时间紧,要准备的又实在是多,林生也被他抓去做了壮丁。   因为他是外来户,在这边也没啥认识的人,也不知道该请谁,考虑了良久,他去问了村长和林生的意见,给村里跟他们亲近的和比较有威望的人家都递了帖子,宾客的事儿算是解决了。   何家人最近过的就不怎么愉快了,以前何凌在的时候,家里边洗衣服做饭,担水劈柴这些活全是他在干,他一走,这些事就全落在他们自己头上。   “天天烟熏火燎了,一身的油烟气!”郑氏拿着铲子拨弄着锅里的菜,不满的抱怨。   “可不是嘛,最近洗衣服洗的我手都粗了!”刘氏开口附和着,一边帮着在锅里添了瓢水。   以前她们日子过得多自在啊,到了饭点等着吃就行,脏衣服换下来扔在哪儿就有人洗,干过最重的活儿,也不过就是喂个鸡扫个地。现在可倒好,全家人的衣服得她们洗,饭得她们做,没水没柴了让自家汉子帮忙,还得被不情不愿的抱怨她们用的太费,不知道节省。   “那个何珍,现在还啥也不干,就知道吃现成的,昨天我给他洗的衣服,他还嫌不干净!”郑氏越说越不忿,再怎么着她也是他嫂子,竟然用那种语气跟她说话,“一个哥儿懒成那样,难怪祁越看不上他!”   她的话音还没落,刘氏就掐了把她的腰,她不满的回过头,正看到何珍沉着一张脸站在灶房门口。   背后说人坏话,被人听个正着,多少有些心虚,郑氏有些尴尬的笑笑,“珍哥儿,是娘让你来催饭的不?”   “哼!”何珍冷笑一声,道,“你倒是勤快,可惜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就生个赔钱货!”   他这话正说中郑氏的痛处,她跟何贵成亲三年,就生了个瘦瘦小小的闺女,何天和钱氏对她的态度明显不如生了儿子的刘氏,她心里一直存着不甘,何珍还这样当着面揭她的伤疤,她一下就恼了,“赔钱货?!那这么说来,你就是个赔钱人家都不要的货色!!”   何珍的表情立刻就变得特别狰狞,他几步走过去,直接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   他这巴掌来得突然,刘氏和郑氏都没反应过来,郑氏被打个正着,她捂着脸,难以置信的转过头来,“你竟敢打我?!”   “打你怎么样?”何珍丝毫没有歉意,理所当然地看着她。   “何珍!”郑氏尖叫着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另一只手直接往他脸上挠。   何珍没想着她会还手,没能躲开,被抓着头发扯的时候,也伸手揪住她的,俩人瞬间扭打成一团。   “你们,你们别打了!”刘氏有心想拉开他们,但是也不知从哪儿下手,俩人的手都在乱挥乱抓,她也怕自己被殃及。   “这是干什么呢?!”听到动静的何天钱氏,还有何富何贵都跑了进来,何天恼火地看着他们打成一团。   钱氏赶忙让两个儿子过去把人拽开,他们边上就是灶台,再烫着可咋整!   被分开的时候,俩人的头发都是一团糟,脸上也都有对方抓的印子,钱氏赶忙捧住何珍的脸查看,看着那些冒着血的指甲印,指着郑氏的鼻子就骂,“好你个贱蹄子,看看你把我珍哥儿的脸挠成啥了,你要造反是不是?!”   郑氏也被挠了一脸伤,钱氏竟然还骂她,她自然不依,张口就要顶嘴,被何贵一把拦住,他对着钱氏陪笑,“娘,您消消气,还是赶紧让人给珍儿看看吧,留了疤可就不好了!”   钱氏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才揽着何珍出去,其他几人也都随着出去了。   郑氏一把推开何贵,“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我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还向着他!”   “哎呦我的好媳妇儿!”何贵抱住她的肩膀,“你可别忘了娘手里的那五十两银子,我们还没抠出来之前,你就先忍忍吧!”   在正式下聘书的时候,祁越就在村长的见证下把那五十两银子给了,一直被钱氏捏在手里,他们见都没见着。   提到银子的事,郑氏倒是冷静了些,但还是有点不甘心,“但就这样任何珍欺负吗?万一你娘把钱留给他咋办?”   何贵拍着她的肩安抚,“你就放心吧,娘再如何疼何珍,他也是要嫁出去的,护着他也不过是怕他花了脸嫁不了好人家,以后给爹娘养老的还不是我跟大哥,我们多讨好她点,不是能多分点嘛!”   他这么一说,郑氏倒也有些想明白了,何珍再如何猖狂还是要嫁人,也就碍不了她的眼了,若是他以后还改不了这性子,自是有他的婆家来收拾他。这样一想,郑氏的心里就畅快多了。   钱氏打发了何富去叫李郎中,就把何珍拽回屋,捧着他的脸小心翼翼的查看那几道指甲印儿,“这要是留了疤可怎么是好?”   方才打架的时候也没管那么许多,到了这会儿何珍就开始紧张了,姑娘哥儿最在乎自己的脸面,那是一点儿瑕疵也不想有,“娘,你可别吓我!”   “现在知道怕了?你说你干嘛跟她动手!”钱氏看那指甲印儿都是浅浅的几道,抹点药应该就能好,也就放了心。   看钱氏还有心情教训自己,想来也没大碍,何珍松了口气,开始抬手梳理自己被扯的乱乱糟糟的头发,“谁让她说我倒贴都没人要!”   “这二媳妇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回头她再惹你生气,你告诉我,你自己个儿不是吃亏嘛!”钱氏拍拍他的腿,让他下次别犯傻。   “嗯!”何珍应了声,理好了头发,他又小声地道:“娘,你之前跟我说的法子真有用吗?”   钱氏知道他说的是啥,也压低了声音,“那当然,便是为了脸面,他也得吃着闷亏!”   “娘~”听钱氏说吃亏,何珍就不乐意了。   “错了错了,是福,是福!”钱氏赶忙改口。   何珍的脸上终于绽开了抹得意的笑容,看到时候那何凌怎么办!   在婚礼的前一天,何凌就得回到何家去了,到时候他要从何家出嫁,这是一开始就跟何家讲好的条件。   一直拖着时辰直到吃了晚饭,天都黑了许久,祁越才打算带他过去,方氏怕他们两个晚辈有些话没法儿说,跟着一道来了。   走在路上,方氏一直拽着何凌的手交代,回去以后就呆在屋子里别出门,何家人让他干啥都别理会。以前因为村里的流言跟何凌的那副容貌,她虽同情他,但也不怎么跟他打交道,在一起住的这半个月,她却是越来越喜欢他的脾性。   何凌看方氏满脸都是不放心的样子,心里很感动,除了幼时跟爹爹生活的那段时日,再没有哪个长辈这样关心过他,“您不用担心!”   “我咋能不担心?那一家子可没一个好的!”在方氏看来,把何凌送回何家,那跟把兔子送进狼窝没啥区别。   “我会照顾好自己!”何凌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但想来他们现在也不会再对自己动手,   祁越走在他身边,心里也是放心不下,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手轻揽住他的肩膀。   何凌感觉到肩上的手,回头便对上祁越温柔凝视他的眼睛,他羞红了脸颊,却没避开他的眼睛。   看他没有低下头去,祁越的脸上笑意更浓。   方氏看到两人的互动,神色也没那么担忧了,心中也轻松不少。   祁越放下揽着何凌的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子,跟他之前给何凌的那个差不多,他把瓶子塞到身边人的手里,道:“这个你贴身放,若是他们再敢欺负你,撒过去就行。”   “祁小子,这是个啥?”方氏看看那个小瓶子,心里挺好奇。   “是迷药!”祁越勾唇一笑,这个瓶子里装的的确是迷药,只不过效用更强劲一些,让人睡的更久。虽然更凶狠的药他有许多,但若是吓坏他的小夫郎就不好了。   “迷药?”方氏想了想,双手一拍,乐了,“这东西好,他们要是动你,就让他们躺在地上睡大头觉去!”   听了他的解释,何凌就把药瓶子塞在袖子里放好。   三人到了何家叫了门,钱氏很快便应了声,把虚掩着的门打开。   她咋一看到何凌,差点儿没认出来,平常在他们家,何凌都是穿的灰扑扑的,低着个头畏畏缩缩的。现在呢,穿着绸子的衣裳,脸色红润,态度也自然许多,看着比先前更勾人了,她心道,真是狐媚子!   不管心里头怎么想,面上钱氏还是笑盈盈地把他们迎进来,“凌哥儿,你不在这段时日,大伯母可是想你了呢!”   方氏撇撇嘴,觉得她虚伪,是想何凌回来给她干活吧!   祁越跟何凌直接去了他住的那个屋子,再一次看到那寒酸的环境,祁越轻颦了眉,“应该带一床被褥来!”   “没关系,也就一晚!”何凌倒是并不在意,他十几年都住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晚。   祁越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没有考虑周全,“我待会儿回家取了给你拿来!”   “不用,别那么麻烦,我就睡一晚,没事的!”何凌连忙拒绝,祁越家里买的东西都是好东西,铺在这种地方太浪费了。   看他坚持,祁越也没办法,就把手里的包裹放在床上,那里是何凌的嫁衣。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祁越便出了门,方氏跟钱氏也谈好了,话里话外的就是让她别再动何凌,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   待把两人都送出了门,钱氏脸上的笑容就没了,翻了个白眼就回屋去了,看方氏还能得意多久! 第17章 算计   何凌住的屋子半个月没人住了,积了些灰尘,他得稍微打扫一下才能睡,想了想便出了屋子,他到灶房打了盆水,所幸大晚上的其他人都在屋里,也没遇上谁。   他端着水盆回到屋里,找出自己以前留下的衣服用力撕下一块,放在水里洗了,想把窗台床头什么擦一擦。   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见屋门被人推开了,何凌心中一惊,唯恐大伯母他们来找麻烦,回过头,看见他大堂嫂刘氏抱了床被褥进来。   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他跟两个嫂子交集不多,虽然她们态度都是不冷不热的,对他也不怎么客气,但相比钱氏跟何珍还是好了很多的,“大堂嫂,这么晚了,有事吗?”   “我想你这屋半个月没人住,被褥啥的肯定睡着不舒服,就给你送床干净的过来!”刘氏抬了抬手里的被褥给他看。   “这……”何凌不知道该不该接下,对方以前可没对他这么和善过。   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刘氏又道:“你也别多想,毕竟一起住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些情分在的,长辈们平时做事,我这做儿媳妇的也不好说什么,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那,谢谢大堂嫂!”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祁越再推拒也显得矫情。   看他接下了,刘氏的脸上才有了笑容,见他要打扫屋子,就留下帮忙了。两人把脏的被子褥子什么都撤掉,落灰的地方擦干净,才把刘氏带来的干净被褥铺到床上。   俩人做起事来很快,也没耽误什么功夫,刘氏把落到脸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去,笑道:“稍微干点活儿,口都渴了,我去灶房烧些水来!”   “还是我去吧!”何凌站起身。   “没事儿,先前在家都是你一个人做,明天你就嫁人了,就让我来吧!”刘氏冲他摆摆手,就出了屋子。   何凌坐在刚铺好的床上,有些恍惚,从明天开始,他就会彻底离开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小屋子,成为别人的夫郎。而那个人……想到祁越温柔的面庞,他低头浅笑,那个人待他极好,是世间少有的男儿!   刘氏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两碗水,她把其中一碗递给他,“小心烫,我在里面放了白糖呢!”   何凌接在手里,低声跟她道了谢。   刘氏在他身边坐下,捧着手里的碗吹了吹,喝了一口,赞叹道:“糖水就是好喝!”   何凌笑了笑,没说话,在何家住的时候,糖水这种东西哪里轮得到他喝。倒是在林家这段时间,每次小虎吵着要喝糖水的时候,吴玉兰也会给他冲一碗,味道真的是又甜又暖,好喝极了!   看他捧着个碗发呆,刘氏道:“想啥呢?你不喜欢甜的?”   何凌回了神,摇摇头,“没有,想起些事。”   “哦。”刘氏上下看了看他的衣服,带着些羡慕道:“你这衣裳料子真好,是那个祁越给你买的?”   听她提到祁越,何凌的脸有些红,他胡乱地点了点头,就低头喝水,来掩饰他发烫的脸颊。   刘氏看他喝了水,眼神闪了闪,嘴上道:“他对你真好!”   何凌喝着甜甜的糖水,心里也甜甜的,那人确实对他很好,好到他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睡觉了,明儿你还要早起梳妆呢!”刘氏端着碗站起身,不等他说什么,就脚步匆匆的走了。   何凌也没留意她的异常,把没喝完的水放在窗台上,就准备脱了外衫休息,手刚碰到扣子,就觉得脑袋一阵眩晕,身上也没了力气,猛地扑倒在床上,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屋门又被人推开,何珍跟钱氏走进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何贵。   何珍一进门就瞄了一眼窗台上的碗,很是得意的看着他,“何凌,糖水好喝吗?”   何凌睁大了眼睛,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们让刘氏给他下了药,为什么?   何珍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何凌,明天我会代替你,成为祁越的夫郎,至于你,会有更好的归宿!”   哥儿和姑娘嫁人的仪式基本都是一样的,都得蒙上盖头,他跟何凌虽然身形不同,但穿着宽大的婚服,盖着盖头也不会太明显。等他被迎进了祁越家的大门,祁越便是反悔也不行了,毕竟盖头要到洞房的时候才会揭,那时他们已经拜过堂成过亲了。至于以后,朝夕相对的,祁越总会爱上他!   何凌不敢相信,他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钱氏非要让他从这儿出嫁,是为了让何珍能够代替他!   “阿贵,把他带到我跟你说的地方去!”钱氏伸手拍拍何贵的胳膊。   “哎!”何贵应了声,就上前一把将何凌扛在了肩膀上。   何凌心里满是惊惧,他不知道何贵要把他带去哪儿,他想挣扎,但他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何贵扛着他走在村子里,专挑一些小路,安静的夜里一点儿人声都没有,他害怕极了,可是他连开口求救都做不到,只能无力的瘫在何贵的肩膀上。   他感觉他们走了很久,然后停在一个地方,他听见了敲门声。   “哎呦,何贵兄弟,你可算是来了,我等了老半天了!”   开门声之后,就是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何凌认得这声音!   村里的人都叫他罗癞子,特别的讨人厌,家里就那么二亩地,还不好好种,整天去别人家蹭吃蹭喝,快三十了也没娶着媳妇儿,总喜欢调戏村里的姑娘哥儿,以往何凌见着他,都是绕着走的。   现在钱氏让何贵把他带到罗癞子家里来,是想要干什么?!   “我这不是来了吗!”何贵一边说一边又走动起来。   “不一会儿,他们就进了一个屋,他的人也被扔在一个硬邦邦的床上。   何凌侧躺在床上,正看到何贵指着他对罗癞子道:“以后这就是你夫郎了!”   罗癞子的小眼睛立马就亮了,咧着嘴笑的开心,露出一嘴的大黄牙,还殷勤地把何贵送出了门。   何凌觉得天都要塌了,眼泪顺着眼角就滚落在床单上,他们让何珍替他出嫁还不够,还把他送给了罗癞子?!   把人送走,罗癞子很快就折返了回来,他把屋门关好,搓着手满脸垂涎的盯着何凌,“凌哥儿,我的小美人儿,每次在村儿里见着你,我这心里就痒痒,没想到今儿,我就能尝尝你的滋味儿了!”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床边,在何凌惊惧的眼神中,把手伸向他的衣服扣子……   一声脆响,祁越刚拿到手里的茶杯就摔碎在地上,他看着那些碎片愣了会儿,才蹲下身去,一片一片捡起来,心里却总觉得闷闷的,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莫不是明日要成亲,心中紧张?他摇头失笑,何时他也有了这般许多的烦恼思索!   收拾好了碎片,丢在院中的废物筐子里,祁越抬头望着圆圆的月亮,心里想着也不知何凌睡没睡?能不能睡好?有没有被何家人欺负?   明日自己便要将他迎娶进门,日后他便可将那人儿时时放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再不会如现在这般思虑良多!   祁越看着月亮,就像看着何凌带笑的脸庞,不知他此时,有没有想起自己?   何凌急促地喘着气,满眼惊惧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罗癞子,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的非常剧烈!   在罗癞子碰到他之前,他用尽了力气才将手里的药撒出去,祁越给他的药非常管用,罗癞子刚沾到那些粉末就倒了下去!   何凌紧紧的捏着手里的空瓶子,手心里全是冷汗!要是祁越没有提前给他这瓶药,他简直不敢相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纵然人没在他身边,祁越却是又救了他一次。   他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离开这儿,但完全动弹不得,方才的动作,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何凌不知道祁越给他的这瓶药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药效有多久,他只希望罗癞子能睡得久一点,自己能恢复得快一点,让他可以早一点离开这个噩梦般的房子。   还有何珍那边,若是他赶不及,祁越就要把何珍娶回去了!   他闭上眼睛,掩盖出其中的恐慌,内心煎熬的等待这段痛苦的时间过去,期盼着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18章 落空   祁越将大红的婚服穿在身上,整个人越发的风神俊朗,惹得刚进门的林生不禁在他的肩上捶了一拳,“臭小子,长得可真俊俏!”   对于他的调侃,祁越回以一笑,开口询问道:“我们差不多该出发了吧?”   “对啊,村长他们都来了,乡亲们也到的差不多了,我爹跟我娘在外面招呼,让我来喊你!”说起正事,林生收起了嬉笑的脸孔。   祁越在这儿也没个长辈亲人,所以只能让林山跟方氏过来给他坐镇了。   两人一同出了门,坐在院子里的乡亲看见祁越都是眼前一亮,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以前只道何凌是个命苦的,谁知人家还摊上个好相公!有钱不说,脾性样貌也是顶好的!   人家请来做饭的那个,据说是镇上有名酒楼的大厨呢!平常人家哪能到那种地方吃饭,今天倒是有口福了!还有人家现在待客的瓜果点心,都是镇上有名的点心铺买的,连他们喝的都是茶叶水呢!   “成个亲就大把大把的撒钱,不过就是娶个年纪大又名声不好的哥儿吗,太过铺张浪费!”一个看着还挺年轻的哥儿撇撇嘴,眼睛里却满满的都是嫉妒。   “你这是啥话?人家有钱愿意花,咋就浪费了?”跟他做一桌的一个哥儿听了他的话,有点不满。   这哥儿名叫李枣,是王铁生的夫郎,他男人跟林生的关系好,他跟吴玉兰也就走的近些,对祁越跟何凌的事儿也就知道的多些,对他们印象挺好的。   “本来就是,那何凌可是连个线头的嫁妆都没给,祁越还出了五十两的聘银,扔水里还有个响呢!”那哥儿对何凌特别不喜欢,不就是长得好看嘛,有时候在村儿里遇上,他男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李枣特别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人家祁越自己都不介意,你有什么好酸的?人家就愿意给何凌花钱,有钱又愿意给夫郎花的汉子,可不多,凌哥儿就是有福!”   李枣这话就是在嘲讽那哥儿,他叫刘雀,是村里赵家幺子的夫郎,那赵家在祁越没来之前,是村里唯一一家有牛车的,村里人要去镇上,都要坐他家的车,一次一个铜板,赵家在村里也算是富户,可惜他们家人都特别扣,平时连件新衣裳都少给刘雀买。他现在见祁越为了何凌这样砸钱,心里自然是又羡慕又嫉妒!   刘雀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男人抠又不知道心疼他,一直是他心里的刺,李枣还非要点出来!   李枣见他不吭声了,也不再和他说话,人家在喜宴上用好东西招待他,他还不高兴,真是心里有毛病!   对于有人为了他花不花钱而吵起来的事,祁越是不知道的,他此时正骑在沐琰背上,在敲锣打鼓的声音里,喜气洋洋地往何家去!   不少跟过来的半大孩子们嘴里说着吉祥话,追着讨糖吃,祁越早就给了林生一大包瓜子跟糖,这会儿也都派上了用场。   他买的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做的精细,比村里人家买的要好吃很多,孩子们吃的高兴,吉祥话说的更是勤快!   何家的门前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看见迎亲的人过来都让了路,个个都笑盈盈地给祁越道喜,他心里高兴,从怀里掏了红包出来发,每个人都有份儿。   跟着他过来迎亲的人走到门前,一边敲门嘴里边喊着迎娶夫郎的吉祥话,没多大会儿,门便被何富何贵打开,何天也站在一边儿。   早已下马的祁越跟对方见了礼,不管心里面再怎么不待见这家人,大婚当日,面子上的功夫该做还是得做。   钱氏扶着蒙了盖头穿着喜服的人走了出来,他们身后还跟着牵抱了孩子的刘氏跟郑氏。   祁越满心喜悦的往前几步迎了上去,却在靠近的那一刻,眼中闪过异色。   钱氏笑的开心,整个人都洋溢着喜气,“祁小子,我家哥儿就交给你了,从今以后,他就是你的夫郎!”   她话刚说完,穿着喜服的人就抬起一只手,停在他身前。   祁越垂眸盯着那只手,良久都没有去牵。   钱氏到没有觉得他发现了什么,这才刚打了个照面,她又笑着道:“祁小子,你这是高兴傻了不成?快把人迎走吧!”   祁越还是没伸手,他抬眸直视钱氏,道:“我来接我的夫郎!”   还停在半空中的那只手僵了僵,但很快就放松下来。   钱氏脸上的笑收了几分,似乎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你的夫郎不是在这吗?”   站在一边的林生凑过来,不解地看着祁越,“你干啥呢?还不快把人迎走,别误了吉时!”   祁越却是盯着钱氏,没有开口。何凌站在他眼前的时候,到他哪里,他很清楚,他经常握着的那双手,他亦很熟悉。   身边锣鼓声震天,喜气洋洋,他们几个人的气氛却有些古怪。   看热闹的乡亲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寻思着这祁越莫不是反悔,不想娶何凌了?   像是猜到了他们的心思一样,何天拉着脸开了口,“祁越,是你之前非要娶何凌的,现在这又是啥意思?!”   祁越瞟他一眼,便勾起嘴角,“何大叔说的是,我要娶的是何凌,可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他话刚一说完,便一伸手把蒙在眼前人头上的盖头给扯了下来,露出何珍那张满是惊愕的脸!   周围立刻便吵闹起来,敲锣打鼓的人都惊的停了动作。   林生瞪大了眼睛,等明白过来,瞬间恼了,“这是在耍我们吗?何凌呢?!”   祁越的视线扫过他们所有人,除了何天是真的惊讶外,其他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不自然,这是都有份喽?   何珍听着耳边议论纷纷的声音,看着祁越那道冰冷的眼神,身上不自觉的抖了抖,他的眼神跟以往的谦谦君子一点都不一样,让他有一种想要求饶的冲动!但是想到何凌现在的处境,他又挺住了,那个贱人现在已经是个破鞋了,祁越肯定不会再娶他,那自己不是个很好的选择吗?   “祁越……”   一声小小的呼喊,在众多嘈杂的声音中没人注意到,但祁越就是听到了,他猛地回过头,站在那儿的几个人下意识的就往旁边让开了,着实是他的脸色有点吓人!   何凌站在那儿,一手撑着墙壁,脸色很苍白,整个人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祁越神色一变,快步走过去,一把将他扶抱在怀里,“阿凌,你怎么了?”   何凌被他担忧地搂着,一晚上都要躺在那个地方,和一个要对他不轨的人呆在一处的恐惧和委屈就再也忍不住了,他一头扎进祁越的怀抱,双手搂着他,紧紧地揪住他背后的衣服,眼泪像决提一样涌出来!   他的眼泪让祁越整颗心都揪起来,被何家人打成那样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哭,可想而知,他昨天一定经受了更加无法承受的事!   何珍看着那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人,被祁越疼惜地抱着,嫉妒的眼睛都发红了,凭什么?!他能轻而易举的得到自己求之不得的东西?!都已经脏了还敢回来?!他张嘴就要说什么,却被何贵一把捂住嘴。   “你想把我们都扯出来吗?”何贵紧紧地堵住他的嘴,一点声音都不敢让他发出来,毕竟他们做的事不光彩。   祁越见何凌都哭的抽噎起来,便轻抚他的后背,将他推开一些,脱下喜服的外袍,把他整个兜头罩住,只露出一张脸,“莫哭了,眼睛都肿了!”   猛地被他用衣服罩住,何凌一愣,倒是停了眼泪。   祁越用衣袖擦干净他脸上的泪痕,一矮身便将他整个人抱起来,转身走到马儿身边,路过何家人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沐琰似乎还认得何凌,在他被抱过来的时候,凑过去蹭了蹭他的脸,倒是让他心里好过了些!   祁越将人送上马背,之后跨上去将人护在怀里,低头对脸色还不怎么好看的林生道:“走吧。”   锣鼓声在这个时候很有眼色的重新响了起来,气氛重新变得热闹,喜庆的往祁越家去了。   围观的乡亲很快就散了,也没当着何家人的面多议论什么,至于心里怎么想,那就不知道了。   何珍一把推开何贵,哭着跑回了屋。   “赶紧找个人把他给嫁了!”何天恼怒地给钱氏扔下一句话,就扭头走了。   何家这次在村里,真是丢尽了脸面! 第19章 成亲   眼看着吉时就要到了,迎亲的队伍却还没回来,方氏跟吴玉兰都有些着急,唯恐何家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正想着安排谁过去催催,就听见远远的传来了锣鼓声,一直提着的心这才算放下,赶紧到门口去迎。   迎亲队伍敲敲打打,热热闹闹地停在了大门口,祁越下了马,把何凌接下来,抱着进了门。   方氏跟吴玉兰见何凌罩着祁越的衣裳,心里觉得奇怪,但也知道这时候不好问。把疑惑放下,方氏对着院子里喊了一嗓子,“新夫郎迎回来了!”   宾客们都站起来,看着何凌被抱着进了堂屋,羡慕的同时又有些奇怪,感觉这何凌穿得不对吧,盖头也没盖,穿的还是新郎官儿的衣服!   “莫不是花费的太多,连嫁衣也买不起了吧?”刘雀又酸酸的开了口。   李枣瞟了他一眼,连话都懒得再跟他说,自个儿家的不好,就天天巴望着别人家的也不好!   在场脑子稍微活泛点儿的,大概也猜到了,十有八九是何家那边出了什么幺蛾子,心里都想着回头去跟迎亲的人打听打听!   祁越抱着人进了堂屋,村长和村里头有些威望的长辈都坐在里头,见着何凌那样子也是一愣,但都没问什么。   “能站得住吗?”祁越凑到何凌耳边问他,他的身体有些虚弱,应该是被何家人喂了什么药。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祁越抱过来,情绪已经稳定一些的何凌,脸蛋羞得红扑扑的,倒没先前那么苍白了,听见祁越的问话,赶紧点了点头。   见他确实好了些,祁越就小心的把他放在地上,看他站的挺稳,就把扶着他腰的手收了回来。   吴玉兰拿来蒲团在地上放好,两人跪下,随着村长的指示拜了三拜。   待起身,他们望着对方,浅浅一笑,自此以后,他们便将相伴一生,成为彼此最重要的人。   红色的绸缎被塞到两人手中,祁越握着绸缎把何凌牵出屋子,在乡亲们道喜起哄的声音中,将人带到了正房。   一进到房里,祁越就把何凌扶坐到铺了大红色喜被的床上,伸手捏住他的腕子。   跟着进来的吴玉兰看见他这举动,就安静的站在一边没吭声。   片刻后,祁越脸色不大好看的松了手,让吴玉兰帮忙从桌上的壶里倒杯水,自己到墙边矮柜的抽屉里拿出个药瓶,走回何凌身边。   他从瓶子里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递给何凌,轻声道:“把这颗药吃了。”   何凌听话的把药接过去放进嘴里,又把吴玉兰递过来的水喝掉。   看着他吃了药,祁越就将他身上的红袍脱掉,又蹲下身褪了他的鞋子,把人扶躺到床上盖好被子,“你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昨晚上一直硬撑着不敢入睡,现在躺在柔软的床铺上,自然挡不住袭来的睡意,何凌合上双眼,很快就进了梦乡。   直到他的呼吸平稳下来,祁越才站起身,转身对一直很安静的吴玉兰道:“劳烦嫂子在这儿陪陪他!”   看这状况,明显是发生了啥事儿,但吴玉兰也不急着现在就问,反正早晚都会知道,“放心,我守着他,他赶紧去招呼客人吧!”   祁越对她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熟睡的何凌,转身开了门出去。   刚出了门就碰着了方氏,对方见他出来,迎上去,“凌哥儿咋样?”   她刚刚已经问过林生事情的经过,真是气得她肝儿都疼了,这何家人可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他睡着了,玉兰嫂子陪着他呢,麻烦婶婶待会儿送些菜进去,就让嫂子在里面吃吧!”要不是得招呼乡亲们,他更想自己陪着。   “行,你也别操这份儿心了,我们会照顾他的!”知道何凌睡了,方氏也就放心点儿了。   祁越笑了笑,就走开了,这么多客人在,他太长时间不出现也不是回事儿。   方氏叹了口气,转身去了灶房,挑了几样菜放在托盘里,端着去了正屋。   进去的时候,正看到吴玉兰坐在床边,他把菜放在桌上,道:“玉兰,来把饭吃了吧!”   吴玉兰应了一声,就过来坐下,方氏看了眼床的方向,也在桌子边坐下,顺便把事儿跟她说了。   吴玉兰“啪”的把筷子拍在桌上,又担心惊醒何凌,回头看了眼,看人还睡得安稳,就回过头来压低了声音,“这何家真是坏了心肠,刚祁兄弟还给人诊了脉吃了药,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家人给他吃了啥?”   方氏知道还有这事,心里真是恶心他们,何凌本就身底子不好,再出点儿啥问题,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两人聊了会儿,方氏就出去了,外面那些女眷哥儿啥的还得她帮忙招呼,不能在这多待。   吴玉兰吃过饭,把碗筷都收拾在托盘里,她起身走到门口,把门拉开一道缝隙张望了两眼,外面的气氛正热闹,汉子们喝酒喝的正是兴起的时候,估摸着今天有的闹腾了!   她把门重新关好,走到床边,见何凌头上出了层薄汗,就把被子往下拉了拉。已经是近夏的季节了,天气开始慢慢变热,现在又是晌午日头好的时候,盖的太严实也怕闷坏了。   刚拿着布巾给人把头上的汗擦干净,就听见了敲门声,她起身把布巾搭回盆架上,过去开了门。   “枣儿,你咋过来了?”门外站着的,正是跟吴玉兰关系不错的李枣。   李枣笑了笑,“我吃的差不多了,就想着过来看一眼,反正铁生他们那些汉子喝起酒来也得到下晌了!”   “快进来吧,刚好也陪我说说话!”吴玉兰把人让进来,就关了门。   “祁越家这屋子也拾掇的好!”李枣进屋四下打量了几眼,物什都是崭新的,衬得整个屋子都亮堂。   “可不是,刚把日子订下,他就去孙木匠那儿订了一整套,用的都是好木料,紧赶慢赶的才在婚前做出来!”其实有些东西也还新,但祁越说什么不能让夫郎用旧东西,就一股脑都给换了,旧的都放到耳房里。   “是个会疼夫郎的!”事事都要做好,就说明他在意这个夫郎。   李枣看看床上的人,问道:“我能过去看看吗?”   “这有啥不能的!”吴玉兰知道他对何凌也是好奇的,虽在一个村儿里,但见面的次数却很少,何凌之前又总是避着人,不怎么跟人说话。   李枣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床上的人睡的正熟,没一点要醒的迹象,“越是看得仔细,越是觉得他模样长得好,也难怪总是招人嫉羡!”   何家人办的那些事儿,他们已经从迎亲的人嘴里知道了,对那家子他是真瞧不上,为了自家哥儿的幸福就罔顾了别人,这事儿也是做的不地道!   吴玉兰把人带到桌边坐下,给他倒了杯水,“谁说不是呢,先前把凌哥儿接我家的时候你是没见着,被打的不成样子!”   她当时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一直以为何家只是待他刻薄些,没想到竟然还动手!   “我看他现在脸色也不好,还睡下了,是不是病了?”那脸他刚瞧着有些苍白,眼睛底下也是一片青黑。   “昨儿送过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哪儿能说病就病,我寻思着是何家人给他吃了啥药,不然凌哥儿哪能看着何珍替自个儿嫁!”虽说这事吴玉兰也不怎么确定,但看祁越那脸色估计也八九不离十。   “唉,何二叔若是还活着,见到自家哥儿被大哥家这样对待,得多心疼啊!”当初何明夫妻俩在村子里人缘不错,他们出事儿以后大家也都挺难过的。他还记得何凌的娘亲每次见到他都会给些好吃的,笑起来特别温柔!   吴玉兰是从外村嫁过来的,倒是对他们不太熟悉,但他想着若是自个儿有个哥儿,被人这样欺负,怕是会很不好受的。 第20章 亲吻   何凌睡了有一个时辰,醒来的时候身上还有些绵软,但比之前要好了很多,他撑着床坐起身,就看见屋子中间的圆桌边坐着两个人,是吴玉兰跟一个哥儿。   “醒了?怎么样?还难受不?”正跟李枣说话的吴玉兰见他坐起来,就走了过去。   何凌摇摇头示意没事,然后把视线放在李枣身上,他是认识李枣的,毕竟是同村,只是不怎么熟。想到自己现在还躺在床上,就有些不好意思,耳朵有些红。   李枣看到觉得挺好玩儿,就笑了笑,安慰道:“别在意,身体不舒服就是得休息,没事的!”   吴玉兰见他耳朵红红的,直接上手捏了捏,“我跟他关系好,以后你们见面的机会也多,你叫他枣哥就行!”   “枣哥。”何凌随着她的话叫了一声,耳朵上的热度也退了下去。   李枣见他脾性好,是个乖巧懂事的,态度也更亲近几分,“以后没事多走动走动,我听玉兰说你绣活儿做得好,也多教教我!”   何凌赶紧摆摆手,“我也是瞎绣的,没玉兰嫂子说的那般好!”   “可别蒙我,祁越身上挂的荷包我可是瞧见了,绣的可精细呢!”李枣装作嗲怪的看他。   听见他提起这个,何凌羞红了脸,祁越说一开始就知道那荷包是他绣的时候,他也很惊讶。   吴玉兰笑呵呵地看他们聊,见何凌又被调侃的红了脸,才伸手拍拍他抓着被子的手,问道:“肚子饿了吧?我去灶房拿些吃的给你?”   “是有些饿了!”何凌摸摸有些扁的肚子,现在已经将近申时了,从早晌开始就没吃过东西,自然是饿了,他掀开被子,“我自个儿去吧!”   “说啥呢?你今儿是新夫郎,哪儿能出屋!”吴玉兰笑看着他,倒没阻了他下床的动作,“盆里有现成的水,你洗把脸清醒清醒,我去给你拿吃的!”   一觉醒来脑子都有些糊涂了,她一说,何凌才想起来,他先前已经拜过堂了,是祁越的新夫郎。   不可避免的,也想起了昨晚的事,他的脸色变了变,心里还有些后怕,正在说话的两人没发觉他的异样。   吴玉兰让李枣继续陪他在这说会儿话,就捎上她用过的脏碗筷出了屋子。   何凌甩甩头,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事,穿好鞋走到盆架前,从铜盆里掬了捧水泼在脸上,凉凉的清水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祁越是个好汉子,你以后的日子,也就好过了!”李枣看着他用布巾擦净手脸,就笑着开了口。   “他很好!”何凌低垂了眉眼,回想祁越对他的体贴,脸上露出几分温柔的笑意。   李枣看着他的脸,笑意更浓,“你笑起来的样子,跟你母亲真像!”   何凌一愣,抬起头,“枣哥认识我娘亲?”   “我比你长了七岁,自然认得!”他的娘亲那时也算村中的名人,她来的时候纵然已经二十岁了,依旧惹得许多未婚配的汉子追逐。   “那我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何凌看着他,开口询问。   小时候每次跟他爹提起娘亲他就很难过,还会犯病,后来他就不敢再提了。在奶奶家时,他更不敢问,因为奶奶每次见他就会念叨,是他娘害死了他爹,至于其他的人,他们连话都很少跟他讲,偶尔从村里人口中听到一些,也都不详尽。   李枣看他有兴趣,也起了兴致,“你娘啊,是个顶好的人!她长得漂亮,性子也温柔,心灵手巧的总是会做很多好吃的点心,常常分给村里的孩子们吃!她跟你爹非常恩爱,成亲以后从没听他们吵过架,有时候村里的婶婶们会说,你娘那性子,若是跟村里的媳妇儿们一样叉着腰骂人,也不知会是个什么样子!”   听着李枣的话,何凌仿佛能在脑中描绘出一个温婉可人的女子,就算没见过,他也觉得娘亲一定是世间最好的女子!   “当然,你娘最拿手的事,便是刺绣,凡是她绣出来的东西,都像要活了一样,好看极了!你的绣活儿做得好,指不定有遗传呢!”说到这儿,李枣的眼神中带着怀念,“你娘从前曾对我说,若是以后她能生个哥儿或女儿,她会教他刺绣,会好好的疼爱他,让他做最快乐的人,待他长大,会为他挑选一个世间最好的夫君!”   何凌红了眼眶,若是娘没有去世,爹爹也不会思念成疾,他一定会有一个最幸福的家!   “我也是个哥儿,对她的这些话记得特别清楚,还曾想,若她是我的娘亲,那就好了!”李枣想想那时的自己,也是挺想笑的。   因着聊到了何凌的娘亲,两个人也亲近不少,李枣还说了一些儿时的糗事,让何凌的心情好了许多。   正聊得兴起的时候,吴玉兰推门进来了,看他们相处的挺融洽,也就放了心,她把手里端着的碗放在何凌跟前,“灶房的菜都是大鱼大肉的,太油腻,你才吃了药,没给你拿那些,见着有鸡汤,就下了碗面,小心吃,别烫着!”   “谢谢嫂子!”何凌接过她递来的筷子,道了句谢就低头吃起来,他这会儿着实是饿了。   李枣看他开始吃饭,就看向吴玉兰,“外面还喝着呢?”   “嗯,也就剩那两桌汉子了,好不容易有了场热闹事儿,肯定得放开了闹!”她刚才过来的时候瞅了一眼,已经醉了几个了,林生跟王铁生都满脸通红的,就祁越,还是笑眯眯的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上了年纪的人跟姑娘哥儿们吃罢饭就基本带着孩子回去了,就留下一群年轻力壮的汉子想玩尽兴了!   “让他们喝吧,平时也没这机会!”汉子们一年到头的干活养家,今儿尽兴的玩闹玩闹也没啥。   “这汉子喝醉了,都跟个孩子一样,你是没瞅见,冯哥通红着脸,一脚踏在板凳上大喊大叫的,可笑死我了!”吴玉兰想起那样子就觉得好玩儿,冯正身为村长的儿子,平时在人前,作风很是稳重,今儿这样子可是少见。   “哟,可真想看看!”李枣光想想就想笑了。   听到这儿,何凌夹面的手停了停,“祁越也喝醉了?”   吴玉兰知道他担心,就摆摆手,“你男人的酒量是真好,脸色都没变,清醒的很呢!”   听到“你男人”这称呼,何凌的脸颊连带耳朵都红了,他连忙低头大口吃面,脸都快埋到碗里去了。   早就瞧见的两人对视一眼,捂着嘴偷笑起来。   在何凌把一碗面吃完的时候,外面的汉子们也喝得差不多了,清醒些的捎带着那些喝多的回了家,李枣跟吴玉兰也扶着自家汉子走了。   家里就剩下祁越跟何凌两个人,还从没有这样完全单独的相处过,何凌有些慌乱,“我,我去把外面的东西收拾下!”   他才刚迈出去一步,就被捞到一个带着酒香的怀抱里,祁越带着他转了个身,就坐在了凳子上,他的人也坐在对方的大腿上。   何凌觉得自己都要烧起来了,祁越却还不放过他,把脸埋在她的颈项间,呼出的鼻息灼热极了,“你的身体怎么样?”   何凌僵着身子动也不敢动,连声音也小小的,“没事了……”   祁越又往前凑了点,在他白皙的颈子上轻吻了下,“真的没事了?”   被他亲了的那片皮肤,有一种麻麻的感觉,何凌往后缩了缩,“真的没事了!”   “呵呵……”祁越低沉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与此同时,他的手腕被人捏住,“我是大夫,你的身体状况我可比你清楚,莫要骗我!”   何凌没觉得自己骗了他,除了有些虚软没力气,他真的没什么难受的感觉。   “说谎,该罚!”祁越抬起头,满含笑意的眼睛看着他。   没等何凌问出口该怎么罚,他的嘴唇便被人覆住,他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祁越张口含住他的嘴唇,轻轻允吻了几下,就退开些,“觉得不够……”   何凌明显还没反应过来,张着嘴看他,一副被惊吓到的模样。   看着他张开的嘴巴,隐约能瞧见粉色的舌头,祁越的眼神暗了暗,再次亲上去,这次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何凌的嘴唇,就顺着他张开的口伸了进去,卷起他僵直的舌头……   直到舌头被卷起,何凌才回了神,他下意识的想往后退开,却被按在后脑上的手阻止。   祁越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紧紧的搂着他,让他的身体贴在自己身上,他的舌头纠缠着何凌的,在他口中缠绵……   知道身上开始燥热起来,祁越才强迫自己离开他,两人额头相抵,都在喘息,气息交织在一起,不分彼此。   祁越平息了一会儿,手指轻轻抚摸何凌的腰线,又在他略有些红肿的唇上亲了亲,道:“日后若再骗我,便如此罚你。”   何凌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想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祁越看他羞的不行,也不再逗他,把人揽了揽,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何凌静静地在他怀里靠了会儿,等到脸上没那么热了,问道:“你喝了那么多酒,难受吗?”   “没事,我提前服了解酒丸。”祁越知道他身为新郎官,必定会被灌酒,提前做了准备,不然早趴下了!   “那便好!”他没事,何凌也就放心了。   “你昨晚被那家人给送去哪儿了?”这事儿把人带回来的时候就想问了,但那会儿何凌状态不好,他也得招呼来客,就先搁着了,这会儿自然是要问一问。   听他提起昨晚,何凌僵直了身体,那种漫长的无助又恐惧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的过分吗?不会被锁吧~( ̄? ̄) 第21章 相处   感觉到他身体上的变化,祁越低下头,看到他有些苍白的脸色,伸手抬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阿凌,我在这儿。”   对上祁越注视着他的眼睛,何凌才回了神,他闭了闭眼睛,回道:“他们把我送去了罗癞子家!”   “那是谁?为何要送去那儿?”祁越来村子的时日到底不长,村里的人还没认全,林生他们也不会刻意跟他提起一个混人,他自然不知。   何凌抓紧了祁越搂着他的手臂,垂眸道:“那是村里的一个无赖,他们把我送给他……做夫郎……”   祁越瞬间沉了脸色,心中升腾而起的怒火有多浓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何凌咬了咬嘴唇,眼圈开始泛红,“若不是你先前给了我一瓶迷药,我现在肯定已经……已经……”   “别说了,我都知道!”祁越将人按在怀里,轻轻拍抚他的背脊,那说不出口的话他已经明白了,不必让他再这样为难自己。   何凌昨晚躺在那儿的时候其实想过,若是罗癞子在他离开之前醒过来,对他做了什么话,他一定不会让自己活下去,他会给自己一个了结。还好,上天垂怜,让他还能像现在这般,被这人抱在怀里。   祁越紧紧的搂着怀里的人,眼眸深处闪动着不知名的情绪,让人看上一眼,就浑身冰凉。   两人维持这个姿势静静的呆了许久,直到各自心中的那些情绪平复下来才起身,打算把外面的烂摊子给收拾了。   先前那些,方氏早就带着与她相熟的那些人给洗刷过了,现在院子里剩的就是汉子们喝酒的那两桌。   祁越把宽袍大袖的喜服换下,穿了件方便的衣裳,两个人便开始整理那些狼籍的杯盘。   本来祁越是打算让何凌继续歇着的,但对方坚持不肯,他也就随他去了,稍微活动活动也好,反正有他在旁边,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待把东西都收拾完,天色也暗下来,何凌下晌才吃了碗鸡汤面,祁越也一直喝酒吃菜,俩人都不饿。   祁越就带着他去后院喂沐琰了,说起来今天一直忙乱,直到现在也没喂过它,怕是要发脾气了!   果然,他们一到后院,沐琰就开始用蹄子踢打地面,还一直甩着头打响鼻,很是烦躁的样子!   祁越走过去拍拍它的头安抚了几下,把手里提着的一小坛子酒倒进它的水槽里,道:“为了赔罪,我带了好酒来!”   见它真的低头饮起来,何凌很是惊奇,“它真的喝酒啊!”   方才祁越提了酒说要带给沐琰,他还有些不信,想着马儿怎么会喝酒呢?没想到,还真的喝啊!   祁越搂住他的肩膀,“他最爱饮好酒,若不时常给它,便要使性子,不给我骑!”   “真聪明!”何凌顺了顺它的鬓毛,“头回见它,我就觉得他有灵性!”   饮酒的沐琰感觉到他的触碰,抬起头往他跟前凑,想去蹭他的脸,一股浓烈的酒味冲进鼻腔,何凌下意识的用手挡住它,它直接在他的手上蹭了两下。   祁越笑看着他们,道:“沐琰性子难训又古怪,甚少让人亲近,先前在山上却肯让你摸,我的阿凌,连马儿都喜爱!”   被他这样夸奖,何凌很是不好意思,也不去看他,只注视着又低下头去饮酒的沐琰,“它上次蹄子里扎了荆棘刺,我是帮了它,它才让我亲近的!”   祁越倒是不知还有这事儿,不过以沐琰那倔强的性子,在那种情形下,肯让他靠近,也是对他有亲近之意,若是换个让它看不顺眼的,别说是个小小的荆棘刺,便是被射上一箭,它也不会让人靠近它一步。   想到这儿,祁越的心中很是愉悦,他与何凌之间的缘分,果真是妙不可言!   “你昨日一夜未眠,白日也未休息多久,待会儿我烧些水,你洗个澡便早些歇息吧!”看何凌脸上还有些倦意,祁越摸摸他的头发,动作中带着怜爱。   何凌听到他这话,却是红了脸,眼睛左瞟右瞟的更不敢看他。   祁越起初不解,随后却是明白过来,一把将他拥在怀里,惊了何凌一跳!   “脸红成这样,是在想些什么?”祁越脸上带着坏笑,故意凑到他耳边说话。   “没,没想什么!”何凌往后缩了缩脖子,想避开喷洒在颈间的鼻息。   祁越看他慌乱的样子,坏心眼上来了,他把人搂得更紧,手指还顺着他的腰线来回抚摸,“真的没想?说起来,今天还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呢!”   感觉到腰间作怪的手,何凌心里更紧张了,“还在……院子里……”   怀里的人声音小小的,还有些颤抖,话里却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提醒他换个地方,祁越被取悦了,在他额上亲了一口,“放心,我不会动你的,等你身体恢复好了再说!”   何家人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劣质药,对人的身体损害非常大,若是不好好调养,怕是要落下病根子,何凌的身体本身根基就差,他自然要更加注意。   听他这么说,何凌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又有些小小的失落,让他暗骂自己不知羞!   两人给沐琰跟那头黄牛喂饱后,祁越带着他把后院仔细看过一遍。   鸡圈现在是空的,他不擅长养这些家禽,就暂时放着了,菜地被他改成了药圃,种的都是些常见的草药,四间后罩房,一间被他做了药房,一间做浴房,还有两间空着,打算当仓库用。   祁越给他指了指院子里的水井,道:“以后用水,在这里打便是,不用再去村中央的水井!”   何凌凑近看了看,还挺深,自家有井,用水就方便了很多。   “我找人在后院也搭了个灶台,用来烧水洗澡!”祁越引他看了看后罩房旁侧的小棚。从前院烧水提过来太麻烦,他干脆就在这儿搭了个,“你去屋里拿些换洗的衣裳,我给你烧些水!”   “我自己来吧。”他在何家的时候,每次烧水洗澡都要被钱氏骂浪费东西,后来他就只在冬天烧一点点擦洗,其他时候都用冷水。   “听话,这是为夫该做的!”祁越捏了捏他软软的耳垂。   何凌的脸红了红,没再拒绝。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何凌觉得轻快了许多,他用布巾擦拭着湿发回了屋,却发现祁越不在,心下奇怪,到房门口看了眼,见灶房有烛光,就走了过去。   祁越正站在灶台前,不知在熬煮些什么。   “祁……相公,你饿了吗?我来做吧!”要改口唤他这么亲密的称呼,何凌有些不习惯,而且每次喊脸上都会热热的。   听到他的声音,在灶台前忙活的祁越转过身,见他披着头发站在门口,就放下手里的木勺,走过去握了握他的手,还是暖暖的,才放了心,“晚上凉,你回屋去吧,我这儿一会儿就好!”   “没事!”何凌摇摇头,表示不冷,“你在做什么?我帮你做吧。”   “不用,你先回屋把头发擦干,我自己来就好!”祁越顺了顺他还有些湿的发丝,怕他再染了风寒。   何凌有些犹豫,“可是,做饭洗衣,都是我应该做的!”   “在我这儿,没有什么应不应该!”祁越知道他在何家常年做活,不让他做,心里不安,也总感觉欠自己诸多,有些愧疚。这些想法他会一点一点帮他抹除掉,让他心安理得的享用自己给他的一切,“我在煮药粥,你不通药理,若是放错了东西,不仅味道不好,还会影响药性。”   何凌有些说不出话来,这里只有他们两个,祁越身体没问题,药粥是煮给谁的不言而喻。他垂下眼睑,鼻子有些发酸,从认识开始,这人就帮他许多,总是在为他考虑,自己能带给他的却寥寥无几。   祁越看他低着头不说话,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阿凌,于我而言,能娶你做夫郎,便是我之幸事,你若与我生分,那才会让我伤心难过。”   何凌的肩膀颤了颤,他仰起脸看着男人深邃的黑眸,仿佛被看透了心中想的一切,自己心里所有的不安与愧疚,他好像都能懂,或许他这般,反而如祁越所说,让他不开心了?   祁越与他对视片刻,突然展颜笑道:“你要实在心疼为夫,明日便给为夫做早饭吧,你上次给我送的肉包子特别好吃,这些日子我可想了呢!”   他突然变了脸,让何凌反应不及,听他说完,没忍住跟着笑了,心中轻松许多,“好,明日我一定给你做!”   何凌心里那点事儿,祁越自然会让其消失,但也不能操之过急,他低头在对方唇上亲了一口,“真乖!”   何凌又闹了个大红脸,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巴,道:“我回屋擦头发去了!”   祁越靠在门框上看他逃回屋,笑的宠溺又无奈,“怎么总逃走?” 第22章 怪病   新婚的夫夫那边相处融洽,何家这会儿的状况确是有些不大好。   “娘,他们怎么还没把李郎中请回来?”何珍身上又疼又痒,他却完全不敢去碰,那种感觉太磨人了。   “快了快了,你再忍忍!”钱氏也着急啊,但是人不回来,也没有办法。   “娘,要是……要是李郎中他,他医不好怎么办?”何珍忍不住又哭了出来,他之前已经哭了很长时间了,眼睛都是肿的。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何珍下晌开始就觉得浑身发痒,他不管怎么挠都没用,本想着忍忍就没事了,谁成想吃过晚饭后,脸上身上便开始冒水痘,一挠就破,他先前不小心弄破了许多,现在浑身都是那种水痘和破掉的创口,非常的吓人。   刘氏跟郑氏怕他传染,都抱着孩子躲在自己屋里,何富何贵两兄弟去给他请郎中了,何天因为今天被败坏了脸面,不愿意见他。也就钱氏陪着他,但也不敢靠的太近,坐的远远的。   “别担心,都还没治呢,不要说这种丧气话!”钱氏嘴上安慰着,心里都快愁死了现在何珍那脸她都不太敢看,看上一眼就觉得浑身发麻,这要是真医不好,还怎么嫁人!   何珍小心的用巾帕把眼泪擦掉,脸上那些创口一碰上眼泪就疼的不行,再加上那种痒的难受的感觉,他都要被逼疯了!   就在两人都心急火燎的时候,何家兄弟总算带着人回来了,天黑路不好走,再加上李郎中年纪大了腿脚不怎么好,耽误了些功夫。   一到家,何富何贵就把人带到了何珍的屋子前,他们却是没进去,开玩笑,要是真传染,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们孩子也还小,染上还不要了命了!   李郎中一进屋,看到何珍那模样也吓了一跳,虽然听过了那两兄弟的口述,但没成想这么严重。   “李郎中,你快给看看吧,我家哥儿这到底是咋了?”钱氏见着他跟见着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的胳膊就把人带到何珍跟前。   何珍满含希冀的看着他,他现在这样子真是多挨一刻就难受。   李郎中看了看他的脸,又给他把了脉,问道:“你今儿可有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没有,我吃的都跟平常一样!”何珍赶紧摇摇头,出了那种事儿他今天哪里还有脸出门,呆在家自然不会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郎中沉吟了片刻,直接道:“你这病我从未见过,医不了!”   他这话一出口,何珍就哭出了声,他一边抽泣一边对钱氏说:“娘,你……你带我到镇上……到镇上找郎中,我一定……一定要医好!”   “这……李郎中,您要不再看看?”去镇上,钱氏是不乐意的,那得花多少银子啊,但看着自家哥儿这样,也是不忍心。   李郎中摆摆手,“我是真的没办法,你也晓得,我会医的也就是些头疼脑热的小病,严重的就不行了,要不你们就去找祁小子试试,兴许他有法子!”   祁越会不会医这病他不知道,但人家不见得会乐意给他医,今儿的事李郎中也有所耳闻,对何家的做法,他也是颇瞧不上,但是别人家的事,他也管不着。   他提起祁越,钱氏有些尴尬,见他也是真没法子,只能让人离开了。   她看了看何珍,道:“要不,明儿去找找祁越?”   何珍知道她说这话,就是不乐意带他到镇上去,怕花钱,他现在难受成这样,她的心里却还是只惦记着钱,“我现在哪儿还有脸面见他?!娘,祁越给了你五十两呢,我看个病能花多少?!”   被他点破心思,钱氏不太自在,“你这孩子,咋说话呢?娘不是舍不得钱,是想着你现在这样去镇上抛头露面的不好,而且去找祁越扮扮可怜,指不定他就能心生怜惜,原谅今儿的事呢!虽说他现在与何凌成了亲,但就何凌那身子骨,生不生得出来孩子还不一定呢,你或许还有机会不是!”   虽说何珍知道钱氏说这些都是不想花银子的借口,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意动的,毕竟祁越处处都好,让他就此放弃,也不甘心,“我现在这样,他哪里还看得上!”   见他心动,钱氏就加把劲儿,祁越手里那么多银子,她却只抠出来五十两。虽说日后能借着何凌的关系打秋风,但哪儿有自己哥儿嫁过去稳妥,“傻孩子,所以才让你找他医,我听人说,上次何凌脸被打成那样,没两天就恢复了白嫩,就是祁越给了他盒药膏,那你这病,指不定他也能医呢!”   “真的?”这事儿何珍倒是真不知道,他们定了亲以后,他就很不开心,那几天都没怎么出门,就怕有人给他替他们。   “当人是真的,娘还能骗你不成!”钱氏越说越觉得靠谱,她总觉得祁越看上何凌就是看上了那张皮相,要是他生不出孩子,说不定就要厌烦了。   何珍倒是想起上次何凌病时,祁越过来看诊给的药丸子,吃了那药,何凌没两天就活蹦乱跳的,气色看着也好了很多,那人可能真能医好他这怪病。   想通这事儿,他真恨不得现在就去找他,可他也知道,在人家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去打扰,肯定讨嫌,惹得对方更厌恶就不好了。   只要一想到两人现在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他就恨的牙痒痒!罗癞子昨晚竟然没得逞,他真的很失望,不然何凌那个贱人一定会被抛弃,祁越就能发现他的好了,现在跟对方在一起的,也会是他!   是他的,他一定会夺回来,身上的疼痛和麻痒,更加扭曲了何珍的内心,他不甘心自己在承受痛苦的时候,何凌却身处幸福当中,他红着眼睛道:“明天我们去寻他!”   看他终于想通了,钱氏喜得连连点头,忙叫他早点休息,明儿就去祁越家。   何凌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昨晚上他睡得很沉,梦都没有做,现在的精神特别好。   他动了动,想要坐起身,腰间环着的手臂却收紧了些,让他动弹不得,头顶上响起带着笑意的声音,“睡好了?”   何凌抬起头,对上祁越的目光,他笑了笑,道:“睡得很好!”   “那就好。”祁越其实很早就醒了,只是看他躺在自己怀里睡的正香,不忍打扰,又抱着他躺了许久。   “该起了,说好要做包子给你吃的。”何凌动了动腰身,示意他把手松开些。   祁越笑着在他的发顶上亲了亲,便放开了手,何凌一得到自由,就很快的起了身。   两人穿好衣服,洗漱过后,何凌就去了灶房,祁越到后院去把牛和马喂了,就开始侍弄他的药圃。   何凌剁肉馅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祁越抬头往那个方向看了看,又低下头去,唇边挂着浅笑,这个地方,终于像是一个家了。   包子的味道一如既往的好,这次又是两个人一起吃,自然更香,祁越配着熬煮的软烂的小米粥,吃了不少。   待吃过了饭,收拾好碗筷,祁越问道:“你今天想做些什么?”   何凌想了想,道:“我想把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洗了,家里有些地方东西放的太乱,也得归置归置!”   “行,但是不能逞强,觉得累了就休息,我等会儿去地里看看!”祁越拉过他的手握住,他想做些事他不会拦着,闲了他也无聊,但是得让他把身体放在首位。   何凌明白他担心自己,他自然也不会硬撑,“我晓得的,你放心去地里吧,要是生了虫子杂草,庄稼可就毁了,你一个人去行吗?”   “没事,咱家的地没那么容易生虫子,我就是去看看,不做什么!”他定期会在地里撒上自已调配的药粉,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何凌想说哪有地里不生虫子的,但他想着祁越以前也没种过地,可能不太懂,也就没开口,大不了以后自己多去瞧瞧。   “你先洗衣服,屋子等我回来一块收拾,别自己去弄!”祁越想着他要收拾家里,万一要挪动什么笨重的,累着了也不好,就又交代了两句。   “晓得了!”看他这么不放心,何凌觉得好笑的同时,心里也暖暖的。   最后祁越还是帮他从井里打了好几桶水上来让他洗衣服用,才出了家门,到隔壁喊林生一道去地里。   何凌把昨天两人换下的脏衣服都收拾出来,其中还有祁越的那件喜服,看着这件衣服,他的心情有些复杂。这是一件衣服,却是他们两个人的喜服。而他的那一件,现在还在何珍手里,他怕也是不会再要回来了,那件衣裳已经没了意义。   想了想,觉得成亲时两人同穿一件喜服,也挺特别的,何凌摸摸手里柔软的布料,似乎能感受到祁越怀抱他的温度,笑了笑,他把衣服放进木盆里,端着到了井边。   衣服洗到一半,就隐隐约约听见前院传来敲门的声音,他停了手里的动作,仔细听了一会儿,这次敲门声清晰了很多,他拽过另一个盆里还没洗的衣服擦了擦手,就站起身出了后院。 第23章 上门   何凌取下门栓,把大门拉开,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他的手僵了僵。   “凌哥儿,咋是你开的门?祁小子呢?”钱氏往他身后张望了两眼,没见着人就开口询问。   何凌紧了紧抓着门的手,见对方看到他没一点心虚的样子,心中更冷,“相公去地里了,不在家!”   “呵,可真是享福,地都不用去了!”   听见有些沙哑但熟悉的声音,何凌才发现,站在钱氏身边用布巾包住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竟然是何珍?!   何珍这个人最是爱俏,平日里出门总要把自己打扮得十分精致,穿着颜色鲜艳的衣服,何时这样蒙着块灰扑扑的布巾出过门。   见何凌用那种带着疑惑的眼神看他,何珍恨的要咬碎一口的牙!没人知道他昨晚是怎么熬过来的,身上的疼痛和麻痒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就连身上的衣服碰到创口都让他十分痛苦,他还要裹着这块丑陋的破布来遮盖他此刻更加丑陋的脸!   而他最讨厌的何凌呢?依旧顶着他那张艳丽的脸,住在青砖大瓦的房子里,喊他喜欢的汉子相公!   被何珍用堪称恶毒的眼神瞪着,何凌有些发怵,他把身子往门后缩了缩,不再去看对方的眼睛。   “那我们就进去坐坐,等他回来!”钱氏说着,抬腿就要进门。   何凌却没有让开,他咬了咬嘴唇,道:“你们若有事,就说吧,我会转告相公的。”   钱氏看他竟然不让他们进去,心里就有些不开心,但想着他们得找祁越帮忙,就压下了心里的火,笑着道:“这不是转告的事儿,珍哥儿他得了病,想找祁小子给他看看!”   “那……李郎中呢?”经过昨晚的事儿,他对他们是有些抵触的,现在就他一个人在家,可不敢放他们进来。   “这不是找过了治不了吗,就寻思让祁小子给看看,他见多识广的,或许能瞧出门道呢!”钱氏心里暗骂何凌有人撑腰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何凌这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一向就不善应付何家人。   “堂哥!我知道你还在气我,可我昨天也是被鬼迷了心窍,我求求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本来没说话的何珍突然上前拽住他的手,声音也颤抖着带了哭腔,听起来分外可怜。   何凌突然被他拉住愣了一瞬,不明白他为何说出这种话,眼神在看到他抓着自己的手时,被上面布满的创口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手收了回去。   何珍脚下一软,就坐倒在地上,他抖着肩膀啜泣了两声,道:“堂哥,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我已经知道错了!”   “我的珍儿啊,都是我们的错,凌哥儿恨我们也是应该的!”钱氏也大叫一声哭着坐在他身边搂住他的肩膀。   “哎哎哎,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别动手啊!”路过的几个妇人都停住脚步开口规劝。   看到她们,何凌总算明白了两人此番作态究竟为何了,原来是给别人看的。   何珍还坐在地上哭的伤心,“我知道我从前不该对堂哥夫心存爱慕,但是我保证,我真的不会再和你争了,对不起,对不起!”   昨儿他们办的事儿确实不厚道,但见人现在哭成这样来赔不是,几个妇人也觉得挺可怜的,这女人和哥儿喜欢上一个汉子的时候,也确实会做出些不理智的事儿!   何凌看着地上的人一声不吭,何珍不但要代替他嫁给祁越,还要毁了他的清白,将他推入火坑,这岂是三言两语便能抹去的?更何况,他们不过是做戏,并非真心忏悔。   那些妇人见何凌没一点要管他们的意思,心中不免觉得他心硬,人嘛,总是更为同情弱小的那一方,从前何凌被欺负,他们会觉得可怜,现下两人哭的惨,也就更同情他们一些。   他们的表情都被何珍看在眼里,他咬了咬牙,打算再加把劲儿,直接伸手把头上的布巾给拽掉了—   那几个妇人乍一看到,惊叫着往后退了几步,何凌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对方的脸也变成了这副模样!   “堂哥,我现在这副样子,又怎么挣得过你?你长得那么好看,堂哥夫以后一定只会爱你一个人了!”何珍说着,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还从袖中摸出一条丝帕,讨好的递到他面前,“堂哥夫给的这条丝帕,我也给你好不好?只求你能原谅我的过错!”   这条帕子是他上次生病时祁越留下的,被何珍抢了去,现在却以这种方式出现,他把帕子接过来,紧紧地捏在手里,对何珍的这副作态,突然觉得恶心,“你们走!”   妇人们看到那丝帕,心里就开始有想法了,送这么私人的东西,这祁越先前怕是对这何珍有点儿意思吧?只是何凌长得更漂亮,被迷了眼?那之前村里流传的祁越收了何珍荷包的事是不是也是真的?祁越突然要娶何凌,是不是他勾引的?之前不是还有人说他跟那林生有一腿,而且他那脸,确实看着不正经,大家不都说他是狐媚子托生吗!   见着那帕子,这何凌的脸色都变了,这是吃醋呢吧,可真是有些小心眼儿,人家都病成那样了,还诚心来给他赔不是,他就冷着脸让人家走,也太爱计较了!   “我说凌哥儿啊,人家珍哥儿既然都道歉了,也没必要再拿着错处不放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嘛!”其中有个妇人没忍住开了口。   “这话在理,左右你现在跟祁越都成亲了,再多的纠葛也过去了!”   “是啊,看看珍哥儿这脸,也是真可怜!哎,祁越不是会医术吗,你让他给瞧瞧呗!”   “再怎么说跟你也是血脉亲人,让祁越给治治,都是一家人!”   “哥儿这脸面最重要,这可是要影响嫁人的,凌哥儿你有了个好人家,可莫忘了你这堂弟,祁越既然会医,就帮着看看,医好了也算是件大好事!”   妇人们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何凌完全插不上嘴,他看着她们一副他不该这么小气,要大度点的表情,死死的攥着手里的丝帕!   钱氏心里可是乐开了花了,他生的哥儿就是有本事,三言两语就抹黑了何凌这个白眼狼!   何珍低着头看似在擦眼泪,脸上却是挂着冷笑,他是绝对不会让何凌那么如意的,他要把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夺走!   “行了,我说你们也别在这儿站着了,凌哥儿你赶紧把人带回去好好聊聊,把事儿都说开就好了,回头让祁越给珍哥儿把病治好,不适合了的一家人吗!”最先开口的那妇人一副主导大局的语气,摆摆手就让他们有事回家谈。   “哟,你当这是您家呢,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往里面安置!”带着些嘲讽的声音响起,几人都看过去,正见到提着个小篮子的吴玉兰站在那儿。   吴玉兰做完了手头的事儿,看着离晌午还早,想到何凌一个人在家孤单,便带着没做完的衣裳来寻他唠唠,顺便也能跟他学学绣花。谁成想刚到他家门口就看见站着些人,其中还有钱氏跟好想染了怪病的何珍,正巧又听见那妇人的话,一下就恼了!   “林生家的,你怎么说话呢?我这不是劝人呢嘛!”那妇人被她呛了一句,也有点不开心。   “劝人?我看你都给做主了吧!”具体发生了啥吴玉兰是不清楚的,但看何凌那脸色,就知道没啥好事儿,这俩人可真是有脸,以前欺负人还不够,现在还追上门来欺负!   “嘿,这祁越会医,那给人治治咋了?人家都上赶着赔不是了,那么点儿小事也该放下了,不是没怎么着嘛,到底也是血脉亲人!”那妇人的火气也上来了,叉着腰就顶了回去。   另外几个妇人也跟着附和了几句,今儿这事儿吧,他们是真觉得何凌没必要,一家人哪有隔夜仇!而且汉子喜欢几个姑娘哥儿不是很正常吗,最后娶的还是他啊,再拈酸吃醋的可就矫情了!   “那可真是对不住了,这祁兄弟医人确实医的好,可这畜生嘛,那就不擅长了,凌哥儿的爹娘也死得早,没什么血脉亲人!”吴玉兰心里窝火,嘴上就很是不饶人。   “你……”听她骂自己,何珍就要发作,到底是忍住了,只摆出一副可怜兮兮,骂不还口的样子。   吴玉兰看见他那表情,也是被恶心到了,瞅瞅他那惨不忍睹的脸,倒是有些快意,这都是报应!   那妇人可能真的被气到了,口上也没了遮拦,“都说你们家林生跟这何凌有猫腻,你这还帮着说话,可真是大度!”   “我跟林大哥是清白的,你们莫要胡说!”他们怎么说自己都无所谓,但何凌不想连累了别人。   “有没有事儿我明白就好,凌哥儿你不用跟不相干的人解释!至于有些打着小算盘的人,怕也是不会如愿!”吴玉兰倒是很冷静地走到何凌身边拍拍他,又看了眼钱氏跟何珍,拽着人便进了门,“砰”的一声把大门关了。   何珍恨的牙痒痒,眼看就成了,竟被这多管闲事的吴玉兰给破坏了,而且祁越竟然不在,苦肉计也没在他面前用上。   不过今天也不是毫无收获,起码让何凌损了名声,给他添了堵,想到这儿,他又带着哭腔对那几个妇人道:“多谢几位嫂嫂替我说话,也是我做错了事惹堂哥生气,现在变成这样都是报应!”   几人都让他不要太放在心上,那何凌也是有些小肚鸡肠,再怎么说何家也养他这么大,不该这般记仇!   何珍又谢过她们一次,让她们赶紧回去,已经耽误了这许久!他让钱氏也走了,自己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要在这儿等祁越回来,即便在他这儿治不好,也要让他心有怜惜。   医者仁心,自己这凄惨模样,定会让他心软,一旦心软,日后的接触就容易了,他也会如今日这般,让他对何凌一点点厌烦! 第24章 纠缠   吴玉兰拉着何凌进了堂屋,“砰”的一声就将手里的篮子放在桌子上,明显还有些余怒未消,“方才咋回事儿?那几个咋都帮着何珍说话?”   何凌看他还在恼,就拿过桌上的壶,倒了杯水给她,看着她喝下去,才把发生的事儿都跟她说了。   “我呸!啥叫祁兄弟送的帕子?!一个未嫁的哥儿,这种谎话也说得出口!还指着祁兄弟给他治病?!想得倒美!”吴玉兰气的都想把手里的杯子砸到那何珍的脸上去,真是再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了!   “前晚他们把我送到罗癞子家时,我就已经对他们心冷了!”只是他总以为,在内心的深处,或许他们会有那么一点点愧疚和不安,但今天,他们给了他答案。   “啥?!”吴玉兰的手一个不稳,杯子便落在桌子上,“咕噜噜”的滚了几圈,祁越不知道罗癞子是什么人,她却是清楚的,那就是个无赖!流氓!把何凌送到他家去,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打得是什么主意,“那你……”   “我没事,相公怕何家人欺负我,给了我瓶迷药!”那晚的事儿何凌不想再回忆,也就没再多说。   听到他没被怎么样,吴玉兰提着的心也就放下了,虽然他没多说,但联想他昨儿被带回来的模样,也大概猜得到,“日后他们要是再找上门来,祁越不在,你就上我们家去,看他们还怎么欺负人!”   “下回我自个儿在家,就不给他们开门了!”吴玉兰的话让何凌的心情明朗了些,不管怎么说,还有关心自己的人在,他也没必要总是为了不在意他的人伤心。   “这就对了,像这种人,就该让他们吃闭门羹!不说他们了,我今儿可是来让你教我绣花儿的。”吴玉兰从一边儿的篮子里拿出做了一半的衣裳和针线,“过些日子啊,小虎就要去学堂了,我想给他做件新衣裳,你帮我瞅瞅!”   何凌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他接过吴玉兰递过来的衣裳看了看,料子用的是先前祁越送的绸布,手感很柔滑。样式挺好的,就想着能在领口或袖口绣些小花样,又简单又好看,他把这主意一说,就得到吴玉兰的赞同,俩人凑在一起谈论,把不爽快的事儿忘了个干净!   “祁越你可真行,这地里的苗子长得比我们这些老庄稼把式都种的好!”林生忍不住又赞叹了一遍,那绿油油的一片比别人家的都高出一截,“亏我先前还觉得你头回种地,今年怕是要有亏损!”   “地虽未种过,我却善侍弄药草,想来也是同理!”调配一种滋养土地促进草木生长的药物,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林生拍拍他的肩,道:“你这人可是奇了,啥事儿到你这儿,都难为不了你!”   祁越笑而未语,于他而言难事自然是有的,只不过到了如今,那些事都已算不得事了!   “哎,你家门口是不是有个人啊?”林生指了指他家大门的位置。   祁越看过去,正是有个人抱膝而坐,靠在他家门前,离得有些远,看不太真切是谁。   林生有些疑惑,“谁啊?你不是说凌哥儿在家吗,他咋坐在门口?”   祁越也不大清楚,只跟着林生加快了脚步,待走的近了,才注意到那人用布巾蒙着头脸,看着甚为古怪,他一挑眉梢,心下有了猜测。   林生心里挺好奇的,就没往自个儿家走,先来了他家门前。   “祁大哥,你回来了!”两人一走近,就被那人看到,他撑着墙从地上站起来,唤了一声。   他一开口,两人就听出来是谁了,林生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怎么?还没死心吗?”   “不是的不是的!”何珍惶恐地摆手,声音带着些哽咽,“我只是想求祁大哥给我看病的!”   “看病?我看你这活蹦乱跳的不是挺好的吗,再说了,这村儿里又不是只有一个大夫!”昨儿办了那种事儿,今儿还敢出现,林生可真是佩服他的脸皮。   “请李郎中看过了,不行才……”何珍话没说完就哭起来,啜泣了几声,将围着的布巾取了下来,“祁大哥,你就救救我吧,我这样,真是生不如死!”   林生一愣,苛责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在咋说他也是个汉子,面对一个毁了容貌的哥儿,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去讽刺他,已经够惨了。   “祁大哥,我知道你可能还在怪我,可我只是太……心悦你,才做出这种事,我已经知道错了!”何珍的泪珠子一颗颗的往下落,配着他那脸真是又凄惨又可怜,“堂哥也讨厌我,无论我怎么求他,他都不肯原谅我,现在连见都不愿意见我,这些都是我活该!”   林生眨眨眼,总觉得他这话有些不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祁越唇边带着笑意,眼神却是早已没了温度,拐着弯儿的对他表心意,还暗指他的阿凌太过小心眼儿,真是自作聪明!   何凌忍着疼让眼泪流得满脸都是,好让自己看着更可怜些,“我这次来,真的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祁大哥帮我看看!”   对方要是来找事儿的,林生一定给帮着打发了,可人是来求医的,还诚心道了歉,他就不知道该怎么着了,只好看向祁越。   看着他的眼神,祁越心下一叹,这林生为人老实重情重义,就是这脑袋总是不太灵光,容易轻信于人,得亏他娶了个聪明的媳妇儿!   “祁大哥!”见他一直不说话,何珍就面带乞求的望着他,身体上的痛苦时时刻刻都在折磨他,他不想再这样下去!   祁越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便摇头道:“我治不了。”   “怎么可能?!”何珍一时失态拔高了声音,接着就赶紧软下去,“对不起,我太激动了,祁大哥,你再仔细看看,你的医术那般好,怎么会治不了?”   “我也只是略通医理,这般奇症,确实医不了!”他对于医术并不甚精通,从一开始他便是这般说的不是吗?   “可是,可是,上次堂哥的脸……”何珍还有些不死心,可他不敢太详尽的提那事儿,怕对方生起气来更不肯医他。   祁越垂眸掩去眸中情绪,“我曾从一神医处偶得一药膏,便是那物医好了阿凌!”   林生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他就说嘛,那药抹了没两天,何凌的脸就好了,他还想着祁越的医术真是神了,原来那药是从一个神医那儿弄来的,怪不得呢!   何珍咬了咬嘴唇,有些踌躇的道:“那药……”   “只那么一盒,虽有剩余,但肯定不够你使的!”药他自然还有,只是为什么要给呢?   “若能先医了脸,也是好的!”何珍赶忙说道,若有那药,他就总还有救。   “哦?”祁越反问,“那药价值不菲,你确定要买?”   何珍一愣,倒没想到他会提钱,自到村中以来,他一直都不怎么在意钱的样子,能让他说出价值不菲这话来,那肯定不便宜!便是他舍得钱,钱氏也不会舍得,“能……能不能先把药……借给我?”   借?若是借了,还有的还吗?祁越心中冷笑,他是把自己当傻子吗?   林生也不乐意了,那药那么好,一定不便宜,这张口就借,连价钱都不问,那肯定就没想着还,这把人当冤大头呢?“何珍,祁兄弟再有钱那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也不能白占了好处吧!”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何珍嘴上解释着,心里却恼火,这林家的两口子可真是一样的难缠!   祁越看着林生呛了他一句,才慢悠悠的开口:“那药不一定对你的症状,若是用错了,或许会适得其反,奉劝你还是去镇上找个正经大夫看看吧,若是这般拖下去,可能就再也好不了了!”   何珍心里一惊,若是他从此就这样再也好不了,那他还不如死了算了!他还不到十六岁,正是大好的年华,怎么能就这么毁了!   “吱呀”一声,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吴玉兰跟何凌正站在门后,瞅见他们都愣了愣。 第25章 家底   “媳妇儿你咋在这儿呢?”林生有些讶异的看着吴玉兰提着个篮子走出来。   吴玉兰瞟了眼脸色不怎么好看的何珍,冷哼一声,走到林生身边,“我不是想着凌哥儿一个人在家怪无聊的来陪陪他,眼瞅着快晌午了准备回家做饭,你们咋都站在门口?”   “相公!”何凌见着祁越,也迎了过去。   祁越柔和了眉眼,伸手将他揽过去,“可有想我?”   何凌立刻红了脸,虽没有推开他,眼睛却是不敢看吴玉兰他们,“有人在呢!”   吴玉兰眼神里满是促狭,看他们感情这么好,也挺开心的。   林生嘿嘿笑了两声,瞄到神情难看的何珍,才想起来回媳妇儿的话,“何珍等在门口,我们回来见着了,就耽误了会儿!”   何凌听到他的话,看了眼何珍,想到先前的事儿,心里还不怎么舒服,就撇开了眼不去看他。   吴玉兰却是冷冷一笑,道:“怎么?在村里人面前给凌哥儿泼脏水没泼够,打算在祁兄弟跟前再泼两盆儿!”   “咋的?他又欺负人了?”林生立刻就接了话,还想着他诚心来认错呢,这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祁大哥对我的病当真没法子?”何珍现下却是顾不上其他,只等着祁越又问一次。   祁越没有犹豫,直接摇摇头,“没有!”   何珍沉思片刻,又道:“那可否劳烦祁大哥明日送我去镇上?”   祁越眉峰微拧,便想拒绝,却被人拉住了衣袖,他低头看去,正见到何凌望着他,眼神中的含义他看懂了,却有不解,他也没问,只抬头对何珍道:“可以,明早来寻我!”   “多谢祁大哥!”何珍道了谢,便用布巾重新围住头脸,转身走了。   “祁兄弟为何要应他?”吴玉兰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何珍先前对何凌闹那么一出,已经让那些长舌的妇人对祁越跟何珍的关系有了想法,她敢肯定,不用到明儿个流言就能传遍整个村子,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送他去镇上医病,不是火上浇油吗!   祁越没有回答,他看向何凌,道:“我也想知道为何?”   他这一问,让吴玉兰和林生两个人都是一愣,也下意识地跟着看过去。   何凌抓着他衣袖的手紧了紧,他垂下眸子,声音有些疲惫,“再帮他一次,无论治不治的好,自此以后,何家的事都与我无关了!”   “你这傻孩子!”吴玉兰觉得有些心疼,这么些年在何家做牛做马,他们对他非打即骂,他都不曾有怨言,因为那始终是他的血脉亲人,但凡他们对他有所善待,他都不会忘了恩情,此番作为,是当真伤了他的心!   林生抬手揽住自家媳妇儿的肩膀,安抚般的拍了拍,他懂她心里的那些难过。   “日后你只在意我便可!”祁越将何凌颊边的发丝拂到耳后,轻托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   何凌看着他的眼,似乎要沉溺在那份温柔里!   “哎呀,时辰都不早了,回去做饭回去做饭!”眼看着两个人已经忘了旁人,吴玉兰也没了那些伤感不伤感,冲他们挥挥手,拽着还有些不知状况的林生就走了。   何凌看着吴玉兰一边走一边把篮子塞到林生手里让他拿,还数落他不懂看眼色,就有些忍俊不禁,“林大哥和玉兰嫂子的感情真好!”   祁越看何凌开心,自己的心情也愉悦起来,“我们也很好!”   何凌回头看他,第一次伸手攀住他的肩膀,主动在他颊边亲了一下,“祁越,能认识你真好!”   感觉到面颊上一触既离的柔软,祁越眼神黯了黯,他定了定神,依旧是温柔的模样,“晌午了,我们想想吃些什么?”   何凌完全没发现他撩拨了某人,他想了想,道:“我烙馅儿饼给你吃?”   “好啊!”祁越应了,揽着他进了家门。   何凌以前在何家做馅儿饼,用的都是杂粮面,馅料也是些山野菜。祁越买的却都是精细吃食,用的是白面和猪肉馅儿,饼烙的金黄,猪肉肥瘦相间,咬一口喷香!   他还拌了胡萝卜,炒了盘酸辣的土豆丝,做了蛋花汤,祁越吃的很满足,不仅在心里感叹,有夫郎就是好!   何凌却好像有些忧心忡忡的,待洗刷过碗筷,祁越捏捏他的脸颊,问道:“怎么了?”   何凌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道:“相公,我们是不是……该俭省些?”   祁越自来了村子,又是买房又是买牛,因为娶他,还花了五十两银子,给他买的衣服都是绸子的。当时祁越把衣服给他的时候,他都吓坏了,这么好的衣服他见都没见过,竟然拿来给他穿,他可不敢收!   可祁越说他要是不收,他就全部拿去丢了,他才战战兢兢地收下,头回穿的时候哪儿都不自在,都不敢动,生怕弄脏弄坏了!   置办酒席用的也都是好东西,还请了镇上大酒楼的厨子,肯定花了不少钱,这些帐稍微算算,他的心都抖!   “哦?怎么省?”吃饱了饭,本有些懒洋洋的祁越来了精神,就想逗逗他。   “我们可以自己养些鸡啊猪啊什么的,在后院还有空地,可以再开一处种些菜,这些吃食老在外面买太贵了!”说完这些,何凌看了祁越一眼,看他还是笑眯眯的,就接着道:“衣服我自己能做,以后我就不用买这么贵的料子了吧,还有那些香脂发脂什么的也别买了,怪浪费的!”   听他絮絮叨叨的说完,祁越笑着把他搂到怀里,在脸上亲了一口,“养牲畜种菜,随你高兴,给你买东西这事儿,驳回!”   最主要的他竟然没答应,何凌急道:“那些都不必要,买了多浪费!”   “谁说不必要?”祁越握着他的手摸了摸,养护的软软滑滑的特别好摸,“你穿的好看,养得白嫩,我看着欢喜,莫不是,阿凌不愿看我欢喜?”   “不是的!”何凌连忙否认,他怎会不愿对方欢喜,只是祁越买东西尽挑精贵的,他觉得自己用着太过铺张了!   祁越微微一笑,搂着他的腰身往房里带,“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何凌满肚子疑惑的被他带着进了屋,看着他从衣柜里摸出一个雕花的木匣子,塞在他手里,“这个以后就由你来保管!”   “是啥?”何凌边问边把木匣子打开,就看见些铜钱碎银,还有五六个银锭子,一个少说也有十两,他一惊,“钱?”   祁越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翻看。   他重新低下头,伸手把碎银铜钱往旁边拨了拨,露出下面被压住的几张纸,何凌伸手把纸抽出来看了眼,差点没把手里的钱匣子丢出去,“这,这是……”   祁越被他的样子逗笑,握住他拿着银票颤个不停的手,“你相公我现下还是蛮有钱的,不怕你花!”   何凌却有些说不出话来,这可是银票啊!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他手里这些少说也有七八张,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看到他这副被吓坏的样子,祁越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这些东西怎值的他如此。   他抬手把何凌手里的银票放回匣子里,搁在桌子上,捧住他的脸,道:“几张纸而已,怎的就吓成这样?”   “这哪里是纸?!”可都是银票啊!何凌心都慌起来了,这么些钱祁越先前就那么随随便便地放在柜子里,连把锁都没有,“这,这么些钱,要是被偷了咋办?”   “呵呵,”祁越发出两声轻笑,凑过去抵住他的额头,“我们家院墙这般高,轻易可丢不了!”   “也不是很高……”何凌小声地反驳,之前他也觉得墙很高,毕竟村里大多人家都是泥培的矮墙或篱笆,他家这样比人还高出一大截的可好多了!可现在,家里搁着这么些钱,他倒是怎么看都觉得不靠谱,都恨不得这墙再高出几截儿!   “那赶明儿,我去请些工匠,再加盖的高些?”祁越貌似认真的在考虑这事儿。   “那倒也不用!”他也就是说说,那儿能真的去瞎折腾!   “放心吧!”祁越摸摸他的头,“家里没人的时候,把房门院门都锁好,不会丢的!”   虽然他这么说,何凌却还是放心不下,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有这笔钱,怎么会不多想!   “你自己再找个地儿,给好好藏起来,日后这些就都交给你管,我要用钱的话,就找你拿!”祁越把桌上的匣子拿起来,重新放到他手中。   何凌抱着匣子,心情有些复杂,虽然他不知祁越从哪儿来,从前什么身份,又为什么到古水村定居,但他对自己的这份情谊,从不曾有半点虚假,一直为自己考虑,体贴的安抚他的各种情绪!   祁越见他没有拒绝,直到他明了自己的此番心意,他解下一直挂在腰间的玉佩系在何凌腰间,“这玉佩赠与阿凌,如阿凌绣于我的荷包一般,你我均不离身,可好?”   何凌摸摸腰间雕琢精致的玉佩,神情变得温柔起来,他抬头笑看着祁越,道:“好!”   见他听话,祁越将他拥进怀里,柔声道:“明日你也随我去镇上吧!”   “我也去?”靠在他怀里的何凌闻言仰起脸。   “嗯!”祁越点点头,“我想带你看个地方,顺便也逛一逛,而且……”   祁越拉长了声音,就是不说后面的话,何凌只好开口追问,“而且什么?”   坏心眼儿得呈了,祁越凑到他耳边,道:“你难道,就放心为夫一个人带着个肖想我的哥儿去镇上?”   何凌的耳朵根子烧得通红,他有些羞恼的推开搂着他的人,“你又不正经!上晌衣服还没洗完,我洗衣服去了!”   “会跟我闹脾气了啊!”祁越摸着下巴感叹完,就追过去。一起做事,还能增进增进感情! 第26章 镇上 倒V开始   何珍第二天过来的时候不是一个人,钱氏跟着他一起,见着给他们开门的何凌,她翻了个白眼,冷冷地哼了一声。   “堂哥!”裹的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何珍柔柔的叫了他一声,看着十分乖巧。   何凌不习惯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怎么跟他们相处,只道:“相公在套马车,你们先进来坐吧!”   昨天他一个人在家,不敢让他们进门,今天有祁越在,他也就不怕了。   把两个人带进堂屋坐下,何凌给他们倒了杯茶,摆上盘点心。   “现在可真是跟大户人家的哥儿一样呢,又是茶水又是点心的,这么些闲钱,也不知道贴补贴补家里!”钱氏拿起块点心咬了一口,心里就止不住的泛酸,这宽门大院,精细吃食,他也就只能看看尝尝,何凌可是天天都在享用!   何凌抿抿嘴唇,没开口,总归他也吵不过他,还不如保持沉默。   “娘,你别这么说,堂哥才不是那种不顾家里的人!”何珍伸出一只手,拍拍钱氏的手臂,话语中看似在帮何凌说话。   “哼,他要不是那种人,怎么会对你的病不管不顾!”钱氏在说这话的时候,意有所指的看了何凌一眼。   何珍也紧跟着犹犹豫豫的看了看他,道:“堂哥一定是有他的苦衷!”   钱氏“啪”的拍了下桌子,“能有什么苦衷,他就是自己有了好日子,就不管我们这些穷亲戚了,枉我含辛茹苦的把他养这么大!”   何凌心里有些明白了,这俩人一唱一和的,是想逼他帮忙出诊金吧?他深吸了口气,道:“我去看看相公弄好没!”   没去看他们的脸色,何凌直接出了屋,正见到祁越拉着马车从后院走出来。   见他脸色不太好,祁越看了眼屋门,道:“怎么?他们又欺负你了吗?”   “没有!”看见他,何凌心里的烦闷就散了些,“能走了吗?”   自己还在家,想来那两人也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祁越也就没再追问,“嗯,可以走了!”   何凌进屋唤人的时候,钱氏明显是在恼他,脸拉的老长,看也不看他一眼,拉着何珍就出去了。   从小到大,钱氏多大的脾气他都受过,这样的他自然不放在心上。   祁越已经把马车拉到了大门外,看见他,钱氏倒是给了个好脸色,何珍也轻唤了声“祁大哥”。   何凌从家里出来,回身把大门锁好,确认了没什么问题,就走过去,道:“走吧!”   “他也去?”正准备上马车的钱氏不怎么情愿地看了他一眼。   祁越伸手揽住何凌的肩膀,道:“自然,到时你们去诊病,我要带夫郎在镇上逛逛,并无不妥吧!”   钱氏被堵的没话说,只得恨恨的上了马车。   何珍垂下眸子,掩去满目的嫉恨,跟着上了车。   祁越低头看向何凌,问道:“你随我坐在车辕?”   马车里自然是还有位置的,祁越会这么问自然是他的体贴,何凌心里明白,他笑着点点头,“嗯!”   见他笑的好看,祁越低头在他唇角轻轻亲了一口,就扶着人坐上车辕,自己跟着跳上去,轻甩缰绳,让沐琰走动起来。   村里遇上人,见他跟何凌并排坐在车辕上,就问他是不是带着夫郎去镇子上玩儿,祁越也都笑着应了。   那些人在心里嘀咕,人家两口子不挺好的吗,谁说人祁越喜欢何珍,真是闲的没事儿瞎传!   何凌已经不记得上次去镇上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他只依稀记得是花灯节,那时爹爹的身体还没有那么差,给他买了一盏莲花灯,将他抱在怀里,望着满目的漂亮灯盏,眼睛里盛满了让人看着就想跟着落泪的情绪。   那时的他不懂,现在回想起来,却好像明白了,爹爹他,是在想念母亲……   直到死亡的那一刻,爹爹对母亲的思念,都从未停止过,他即便年幼,也能感受到,爹爹在合上双目的那一瞬间,其实,是非常愉悦的!   “你在想什么?”注意到他的分神,祁越开口询问。   何凌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想说没什么,却又顿住,他问道:“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会想念我吗?”   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祁越勾唇笑道:“不在我身边,你还想去哪儿?”   “我是说如果!”何凌强调。   “没有如果!”祁越面目温和,语气却很强硬,“我会紧紧的抓住你,除了我身边,你哪儿都不准去!”   何凌愣了愣,却低头笑起来,片刻,他抬起头,艳丽的容颜美得让人移不开眼,“除了你身边,我哪里都不去!”   祁越探身过去,将唇印在他的额上,良久,他退开些,嗓音带着些压抑的低沉,“阿凌,我快要忍不住了。”   到了镇上,祁越找了个专门看顾马车的地儿把车放好,看向下了车的钱氏跟何珍,“你们自己去寻医馆?”   两人对视一眼,何珍柔声道:“我跟娘对镇上也不怎么熟悉,祁大哥可有知道的医馆?”   祁越沉思了片刻,道:“倒是知道一个!”   “那便劳烦祁大哥带我们前去!”似乎是怕他拒绝,何珍没有询问,直接请求他带路。   祁越没说带或不带,而是把视线放在何凌身上,“如何?”   何珍的目光闪了闪,又恢复如常,也跟着看向何凌,目带恳求。   “先带他们过去吧!”何凌没看何珍,只对祁越笑了笑,他们也不差那么点儿时候,不过多走几步路的事儿。   祁越点点头,拉住他的手率先走在前面,也不管后面两人跟没跟上。   镇上的路面宽敞,两边摆了很多小摊子,有卖吃食的,也有卖些稀罕小物件儿的,一瞅着有路过的行人,摊贩就笑眯眯地给人介绍自己东西,整条街都是熙熙攘攘的人声,很是热闹!   祁越见何凌一直转着头四下张望,对什么都好奇的样子,笑了笑,道:“若是看着喜欢的,就买下来,别老想着给我省钱!”   正四处打量的何凌听见他调侃的话,红了脸颊,映衬的面目美艳,看呆了正经过他的一个汉子!   祁越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把何凌往自己身边拽拽,渡步走开。   那汉子周身一凉,猛地打了个寒战,摸摸胳膊慌忙离开。不能看不能看,再好看那哥儿也是人家的夫郎,被瞪一眼就算轻的了!   钱氏不屑的撇撇嘴,“真是狐媚子!”   何珍低着头,盯着脚下的路,没有回应,只有他自己知道,浑身上下的疼痒,似乎一直蔓延到了心里!   “麻团哎!又香又软的麻团!两文钱一个,便宜好吃勒!”   不远处的叫卖声传进祁越的耳朵,他抬头看了眼,前面正有个卖麻团的摊子,鼻息间已经能嗅到香甜的味道了,寻思这东西哥儿应该会喜欢吃,就拽着何凌过去了。   一边叫卖一边忙活的小贩感到有人过来了,笑着抬头招呼,打眼一瞧,哎呦嗬!这两口子可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俊俏,他头回见这么好看的人,当真是般配!   “劳烦给我来一个!”祁越看那麻团圆乎乎的炸得漂亮,就从荷包掏出两个铜板,直接丢进摊上放钱的木盒子里。   “好嘞好嘞!”小贩回过神,麻利地抽出一张油纸,挑了个最胖乎好看的给包好递过去,“这东西趁热最是好吃!”   祁越道了谢,把用油纸包着的麻团拿给何凌,“尝尝看,小心烫!”   何凌接过去,仔细看了看,金黄金黄的圆球上还沾着芝麻,他低头咬上一口,外皮酥脆,内里软糯,还夹杂着豆沙的甜味,他眼睛亮了亮,送到祁越嘴边,“好吃,你尝尝看?”   祁越就着他的手咬了口,味道确实还不错,“嗯,好吃!”   两个长得好似不沾烟火气儿的人站在街边分东西吃,还是比较引人注目的,甚至有人见他们吃得香,也忍不住上前来买上一个尝尝,这可把那小贩喜坏了!   钱氏看着那两人,忍不住清清嗓子,咳上几声,提醒他们还有人在,别老光顾着自己吃,也不知道孝敬孝敬她这个长辈!   祁越正帮何凌擦掉粘在唇角的芝麻粒,听见她的咳嗽声,侧头看过去,“婶子若是嗓子不适,待到了医馆,可得让大夫一并诊治诊治,莫要落下了什么毛病!”   一番话把钱氏的咳声噎在嗓子眼儿,恼的她就要张口骂人,被何珍一把拽住,才愤愤的冷哼一声,没再发作!   何珍现在是越发的看不上他这个娘,就会在一些小便宜上计较,一张嘴就要得罪人,若是惹恼了祁越,他就彻底没戏了!   对于去医馆这事儿,祁越是一点儿也不着急,他带着何凌逛逛停停的,完全当后面两人不存在。   钱氏除了恼火一些,倒是没什么,何珍可就受罪了,现在天气日渐转暖,走动的时间长了,身上就开始冒汗,他本就疼痒的创口更是加倍地折磨人!   他咬着牙,强忍着身体上的苦痛,一遍一遍的在心里发誓,等他日后站在了祁越身边,定然要让何凌加倍的痛苦!   何凌手里拿着祁越刚买给他的小玩意儿,回头看了一眼状态不是很好的何珍,轻叹了口气,拉扯祁越的衣袖,“相公,我们还是先去医馆吧!”   祁越停下步子看他,视线从后面两人身上一扫而过,知道他的夫郎是心软了,便道:“前面不远就是了!” 第27章 医馆   祁越说的医馆名叫圣德医馆,开在镇上较为繁华的地段,里面坐诊的老大夫医术还不错,在镇上虽不是最好的,也算小有名气。   几个人进了医馆,站在药台后的掌柜看到他们,面上一喜,快步走出来,作了个揖便要开口,却不知为何顿了一顿,才道:“不知哪位看诊?”   “是我们家哥儿!”钱氏急急的开口,同时把何珍拽到前面来。   祁越看她一眼,对那掌柜的一颌首,“不知老大夫此时可空闲?”   “巧了,此时正好无人看诊!”掌柜的挥手招来个伙计,让他领着钱氏两人去了旁侧的诊室。   看着两人走远,祁越伸手揽着何凌腰身,对掌柜道:“这是我夫郎。”   在外人面前做这种亲密的动作,让何凌有些不自在,心里有些不解,祁越是与这掌柜熟识吗?怎的对他介绍自己?   掌柜的听罢这话,双手一拢,对着何凌就是一躬身,“东家夫郎!”   惊的何凌往后小退半步,又被祁越揽回来,在他腰上轻拍两下安抚,同时对掌柜道:“劳烦给我拿些纸笔来!”   掌柜转身去了,祁越搂着何凌进了一旁小室,与他在椅上坐下,道:“这是我初到此地时,买下的医馆!”   何凌只觉得脑袋晕晕的,昨儿个祁越塞给他一匣子钱就够吓人了,今儿他告诉自己他还有家医馆?   看他表情呆呆的,祁越伸手捏捏他的脸,“怎么?吓着了?   脸上的触感让何凌回了神,他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怎的说,就是有些不敢相信!”   祁越轻笑出声,捏他脸颊的手一松,又在那处摸了摸,“这下你就不用担心你相公我坐吃山空,变成穷光蛋了,我们家医馆尚算不错,虽然这对别人而言,并不是好事!”   何凌被他的言论逗笑,心里那种不踏实感倒是去了很多。   掌柜的在这时候叩门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个伙计,手里捧着个托盘,放着茶水点心。   在伙计放东西的时候,掌柜的也把自己手里的笔墨纸砚摆在祁越跟前。   祁越对他说了声“稍待”,就动手写起字来,待写满了一张纸,他才停了笔,吹干了墨迹,他将纸叠起来,交到掌柜手中,“交给老大夫!”   掌柜接了过去点头应下,就带着伙计出了门。   人一出去,祁越就对何凌道:“我写了张方子给大夫。”   何凌点点头,他对药理之事一窍不通,也没多问。   祁越端起茶杯喝了口,道:“初到此地时,我本是打算在镇上落户的,所以才会买下这家医馆。”   听到他说这话,何凌停下去拿点心的手,疑惑地看过去,“那为何,又到了古水村?”   “说来也巧!”祁越从盘中拈起一块糕点,递到何凌唇边,看他张口吃下,才接着道:“那日,王家儿子带着他娘来此医病,我刚好也在馆中,听他们说起,在古水村中空着一处院子,心中起意,便买了下来!”   何凌嚼完口中点心,喝了口茶水,“那可真是凑巧!”   祁越看着他,目光温柔,“若不是这般,我又从何遇见你,这是我们的缘分!”   何凌一愣,也柔和了眉眼,眸中是似要溢出的温柔。   祁越伸出手拉住他,拇指轻轻摩擦他的手背,“镇上还有许多热闹之处,我们再去逛逛?”   “好!”何凌点点头,反握住他的手。   大夫仔细查看过何珍手脸上的水泡和创口,又给他把国脉,便低头沉吟。他这脉象症状都十分奇特,并不是寻常的过敏之症,他行医多年,竟也一时间瞧不出眉目来!   “大夫,我这病可能医治?”看对方良久不说话,何珍只觉得心慌。   “有症状之前,你可有吃过什么不该吃的,比如山间采摘的野物?”苦思无果,大夫还是打算在食物上找一找问题。   “并无!”何珍连忙摇头,“我一直吃的都是自家做的饭食,便是有些野菜,那也是常年吃的,从未有过问题!”   那可真就奇了怪了,大夫一时也有些没法子,这种症状,不是生病就是中毒,病理上他没见过此症,也没吃过有毒的食物,这总不会有人谋害他个乡下哥儿,故意下毒吧?想想也是不太可能,况且他也一直在自家吃东西。   眼看着大夫面露难色,何珍可就急了,“大夫,究竟能不能医?”   “是啊大夫,您倒是给句准话啊!”钱氏也是有些心焦。   大夫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对此症无法,便想告诉他们去别处看看,他也不是这镇上最好的大夫,兴许别人见过这等疑难杂症。   他话还没有说出口,就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伙计,递给他一张纸,说是东家给的。   大夫接过去,将纸张打开,之后他的表情就变幻莫测,有豁然开朗,亦有纠结苦思,片刻后,他将纸张放下,道:“你这病症,倒也不是完全不可医,只是……”   “只是什么?大夫,你说!”听到他还有救,何珍激动起来,只要能医好就行。   “我这儿有个方子,倒是能对你这病症,可……”大夫犹豫了会儿,才接着道:“一旦服用了此方,你便再不能断,若是断了,便会加倍复发,且每每服药后一个时辰内,你都会身如火灼,痛苦万分!”   何珍愣住,他没想到会是这样,那他以后岂不是都离不开这药了?   “ 啥?!”钱氏惊叫,“那不成了药罐子了!”   “确实,此药每日都要服用,不能间断,且药费也不算便宜,一副药得三百文!”老大夫摸摸下巴上的胡子。   “三百文?!这一个月下来就得六两银子啊!你们怎么不去抢啊?!”钱氏嗓门都拔高了,六两银子够寻常人家将近三年的开销了!   老大夫医术不错,年龄也长,平日里大家速来敬重,听她这般说话,自然恼怒,他冷哼一声,道:“我只是告知你们有法可医,愿不愿医,那就是你们的事了,当然,你们也可换家医馆瞧瞧,指不定能寻着便宜又有效的法子!”   钱氏张口还想再发难,却被何珍拉住,他对那大夫歉意一笑,“对不住,我娘他有些激动了,我们出去商量商量。”   钱氏被他拽着到了诊室外,还是满脸的不高兴,“我看他就是漫天要价!”   “娘!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给我医病?”何珍撒开她的手。   “哪儿能啊,我要是不想给你医,能跟你来镇上?”钱氏见他生气了,也不抱怨了,拍拍他的胳膊安抚。   “那娘你,就还是舍不得银子了?”他话一说完,钱氏的表情就有些尴尬,何珍重新拽住她的手,道:“娘,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治好了我的病,我就想法子把祁越抢回来,到时候不就有钱了!”   “可万一,这事儿行不通呢?”之前钱氏也觉得她家哥儿能把祁越夺过来,可今儿见他对何凌那态度,有点悬啊,再说了,一副药那可是三百文啊,一家子一个月的日常开销也用不了这些!   “娘,不是你对我说的吗,何凌他都不一定能生得出孩子,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没有子嗣,祁越他终归要纳小,我的机会很大的!”不论如何,他的脸必须得治,他的人生还很长,不能就变成这副鬼样子。   钱氏还是有些犹豫,要用那么大的花销,怎么着她也得跟当家的商量商量啊。   “我们就先买几副试试,若是有用再说,行吗?”何珍有种预感,这药对他的病一定有效,至于大夫说的副作用,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最终钱氏还是点了头,再怎么心疼银子,这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能治还得治。   他们抓了五副药,一共一千五百文,整一两的银子,还有五十文的诊费,钱氏心疼坏了,她四下看看,道:“哎,跟我们一起来的人呢?我带的钱怕是不够呢!”   祁越早就交代过掌柜,别让这两人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用对他们有特殊待遇,掌柜笑眯眯地道:“那两位很早就走了!”   钱氏的如意算盘没打成,满心的不高兴,暗骂祁越不识礼数,走了也不打声招呼,何凌也是个白眼狼,亲堂弟病成这样,他也不知道留下来关心关心!   不情不愿的掏出银子递出去,又一个一个的数出五十个铜板,钱氏只觉得跟剜自己的心头肉一样,都说镇上看病花钱,真是没有说错!   何珍把包好的药抱在怀里,总算觉得心可以放下些了,待他恢复容颜,他一定要把何凌从他这夺走的东西都夺回来! 第28章 兄妹   祁越带着何凌进了一家镇上十分有名的铺子,这家铺子共有两层,一层卖的是布料衣衫,二层卖的是金银首饰和胭脂水粉,样式繁多,很受姑娘哥儿的喜爱。   “哟,这不是祁公子吗!”店里的掌柜似乎认得他,满面笑容地迎上来。   祁越对他颌首,道:“今日带夫郎来看看!”   那掌柜的闻言,打量了眼何凌,只觉得艳丽非凡,很是好看,怪不得能让祁越这般爱护,他赞道:“两位站在一起,当真是相配,连我这小店啊,都觉得亮堂了几分!”   “掌柜的说笑了!”他这话祁越很是受用,“我带夫郎随意看看,掌柜自去忙碌,不必招呼!”   “行,两位随意!”掌柜的抬手招来个伙计跟着,就拱手离开了。   祁越扭头对何凌道:“之前买于你的衣衫香脂,便是这家店的!”   何凌恍然,说笑道:“我还以为,这店也是相公开的呢!”   祁越听完,做出认真思考的模样,“若是夫郎喜欢,我便把此处买下可好?”   “你可别!”何凌急了,他要这店做甚!   看他慌张,祁越笑笑,想再逗逗他,却看见一件挂着的衣衫,浅蓝的颜色,衣摆处绣着几簇梨花,十分的雅致好看!   他拉着何凌过去,伸手摸了摸,质感柔滑,很是不错,他对跟着的伙计道:“这衣衫可有合我夫郎的尺寸?”   那伙计看了看何凌,躬身道:“有的,我去给您取来!”   见是给自己买的,何凌拉住祁越的手,“相公,我衣服有许多了,不必再买!”   “这衣服你一定合适,我想看你穿!”祁越也不多说其他,一双眼睛看着他,满含笑意。   何凌嘴张了又张,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犹犹豫豫间,伙计已经捧着衣服过来了,这总不能让人在拿回去,他只好接了衣服去换。   祁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旁边的伙计道:“我上二楼看看,待我夫郎出来,劳烦告知他一声。”   伙计躬身应了,祁越便转身上了楼,他想寻个合适的发簪,去配那衣裳。   祁越刚上楼,就有伙计迎上来招呼,他一颌首,道:“玉簪摆在何处?”   那伙计听了,就在头前引路,领着他到了一处柜前,“小店的玉簪均摆在此处,公子看看,可有能相中的?”   祁越垂首,将那些各型各状的发簪一一扫过,最后视线停留在一支白玉簪上,那簪子通体温润,雕琢细致,巧的是,那簪头的样式,雕的也是梨花,正与衣服相配。   祁越伸手拿起那簪子细细打量,虽算不上顶好的玉料,倒也还行,在这个小镇子上,已然是不错了,他把簪子递给伙计:“包起来吧!”   伙计捧着簪子走了,祁越随意的四下看了看,再看到合适的,也可以一并帮夫郎买了。   “公子!”   身后传来一道很惊喜的声音,祁越回过身,看到有个姑娘站在他身后,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身边还跟着个丫头,他似乎并不认得,“你是……”   “公子忘了?”那姑娘见他不记得,有些失落,忙道:“你我曾有过一面之缘,我不小心在你面前跌了一跤!”   提到跌倒,祁越倒是有了些印象,当时他来镇上买牛,回去的途中,确实碰上过那么一个姑娘。   看他似乎是回想了起来,那姑娘放了心,看着他的脸,又忍不住羞涩起来,“上次匆匆一别,没想到还能再见,当真是缘分!”   祁越没说话,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缘分。   “对了!”那姑娘突然想起上次未来得及问的事,“小女子名唤郑月言,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姓名?”   “祁公子,您的簪子已经包好了!”没等祁越开口拒绝,店里伙计就捧着个木盒子过来了。   “原来公子姓祁!”郑月言十分雀跃。   祁越心下一叹,也懒得应付,道:“在下东西已经挑完了,先行告辞!”   “祁公子,且等一等!”郑月言见他离开,心中一慌,提着裙子就追在他身后。   郑越风摇着手里的折扇,一副风流公子的派头,施施然的走在大街上,偶尔对经过的姑娘小哥儿笑一笑,看着对方羞红了脸,十分的开怀。   “少爷,已经快要晌午了,我们去找小姐吗?”他身边跟着的小厮抬头看看天色,凑上前提醒。   郑越风“唰”的一声将扇子一合,道:“她准是在常去的那间铺子!”   他们所在的地方离那铺子也不远,步行过去,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因为他妹子的缘故,这店他也没少来!   “郑大少爷,您可是来寻令妹的?”他一进门,掌柜的就赶紧迎上来,这郑家在镇上可是个大户,镇里有近一半的铺子都是他们家的产业,可得罪不起!   “可不是吗,她最是喜爱你这儿的衣服首饰,见天儿的往这儿跑!”家里这些玩意儿都要堆满一整间屋子了,还是成天的往家搬。   “小姐喜欢,那是小店的荣幸!”掌柜忙拱拱手,郑家小姐没少在这儿花钱,是他们店里的大主顾。   郑越风正欲开口说话,余光却瞅到了什么,待定睛一看,面上的表情变得很是惊艳,他伸手把掌柜的往旁边一推,大步走过去。   掌柜突然被他推开,有些意外,等看清他去的地方,心里一跳,坏了,这是要出事儿啊!   何凌换完衣裳出来,却没看见祁越的身影,心下疑惑,早等在一边的伙计迎上来一躬身,“祁公子上了二楼,还请小哥儿稍待!”   何凌点头表示明白,便抬手整理衣袖。   “这位小哥儿穿这身衣裳,当真是宛若那下凡的仙人,好看极了!”   突兀出现的声音,让何凌的手顿了顿,他抬起头,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公子站在那儿,他手持一柄折扇,眉眼含笑,全然一副温文尔雅的君子模样。   陌生的男子与他搭话,且是在不熟识的地方,何凌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小小的退后了一步,垂眸避开他的视线。   “郑少爷,令妹在楼上,在下领您前去!”掌柜的硬着头皮凑上去,想把他从这儿带开,那祁越虽说是个乡野之人,但看起来可不怎么简单,这郑家就更别说了,这两人要是等会儿冲突起来,砸了他的店可如何是好!   “不急不急!”郑越风敷衍地对他挥挥手,又往何凌跟前凑了一步,“在下郑越风,可否询问小哥儿姓名?”   他的意图已是十分明显了,何凌自然不会答他的话,低着头一言不发。   “姓名我看就无需知道了吧!”   就在郑越风打算再多问美人儿几句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无甚情绪的声音,几人看过去,祁越正站在楼梯口,神情冷峻。   “相公!”何凌心中一喜,急急的小跑过去。   祁越将人揽进怀里,轻拍其背安抚,面上也有了笑容,“莫怕,我在这儿。”   从上面追下来的郑月言正听到那声“相公”,还看见祁越把一个人搂住,顿时如遭雷击,那人竟已经娶亲了?!   郑越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瞧上的美人就这样扑入他人的怀抱,当真是心痛不已!   祁越抬眸,见那人的眼睛还死死的黏在自家夫郎的身上,心中十分不悦,不过是取了支簪子的功夫,就有人胆敢肖想他的人,“可还好看?”   “自然好看!”郑越风下意识便答了,待反应过来,就对上一双很沉沉的眼睛,心中顿时一怵。   祁越面上虽然在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目光凉凉的放在他身上,不必多说什么,就让他毛骨悚然,如坠冰窟!   郑越风忍不住一展折扇,挡在自己脸前,阻隔了那道视线。   “祁公子你,成亲了?”郑月言从楼梯上走下来,颤颤的开口询问。   祁越搂着何凌回身,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道:“自然!”   “你夫郎他……”郑月言心中不服,想说他哪里比她好,却在看清何凌的面容时,表情一呆,喃喃道:“当真好看……”   何凌头回被个姑娘家的说好看,心中羞涩,悄悄红了脸颊。   “脸红的样子,更好看了!”郑月言心情复杂的咬住手帕,对着这么一张脸,让她如何开口挑衅?她平生,就对好看的人最没辙!   祁越一挑眉梢,他是否该考虑,日后出门,遮挡自家夫郎的面容?   “误会,看来都是误会!”掌柜的赶紧趁机打圆场,事情的走向虽说有些出乎意料,但于他们铺子而言却是好事!   “哈哈哈……误会误会!”郑越风干笑几声,配合掌柜下了台阶,道:“在下郑越风,那是舍妹郑月言,不知二位已是……海涵海涵!”   别人既然已经放低了姿态,祁越自然不会再揪着不放,他一颌首,“在下祁越,这是我夫郎何凌!”   看这祁越的姿态,郑越风不禁心下感叹,这般的风姿气度,才称得上是翩翩君子,人中龙凤!笑的时候能让人如沐春风,若敛去那么三分笑意,就有些让人不寒而栗,他是当真及不上,及不上!   “怎么?可是自愧不如?”郑月言走到他身边,见他目露赞赏,忍不住得意,她的眼光一向很好!   郑越风瞟她一眼,回道:“彼此彼此!”   郑月言语塞,却又悄悄把目光移到何凌脸上,赞叹道:“若是我,也会喜欢这样的美人!”   “人家是哥儿,还是别人家的!”郑越风无言的看着她,“你没戏了!”   “你也没戏!”郑月言狠狠的瞪他一眼。   跟在两人身后的丫头和小厮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他们家小姐和少爷,哪哪都好,就是有些时候,行事总是……异于常人!   两兄妹在交流的时候,祁越也把新挑的白玉簪子插在何凌发间,如他所料,十分的相衬,“我的阿凌,真是好看!”   祁越抬手摸了摸,想问这会不会很贵,对上祁越眼神的时候,却改了口,“相公觉得好看,那我便喜欢!”   祁越心中一软,他抬起手轻抚他垂落胸前的发丝,温柔捋顺。   “两位,不知可否给在下个薄面,一道用个饭?”郑越风这个人,最喜欢交朋友,好不容易遇上了合他胃口的,自然要结交一番。   “你们可莫要推辞,也算是聊表歉意!”郑月言也赶忙开口附和,虽说她性子向来任性跋扈,脾气上来了,能把人骂的找不着东南西北,可那是对看不顺眼的人,对美人,她一向很宽容的,况且,她还肖想了人家相公,自然要请人吃个饭,顺便,认识一下嘛!   两人也算是一番诚意,若是硬要推拒,似乎也不好,想了想,祁越便点头答应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这郑家兄妹是颜狗~ 第29章 遇上   郑越风带他们去的是镇上有名的酒楼,名叫宴月楼,祁越成亲时请的厨子,便是这酒楼的,就这个镇子来说,菜品已是相当不错了!   他们进去的时候,是酒楼的掌柜亲自招待的,将他们领上了二楼靠窗的雅座。   郑越风问过两人的口味,知道他们没有什么忌口的,就点了几道招牌菜,“这酒楼是我们郑家开的,日后祁公子若来此用饭,报上我的名字,不收你钱!”   祁越微微一笑,道:“那可就多谢郑公子的慷慨了!”   “无需言谢!”看他一副坦荡荡的样子,郑越风觉得他这人挺痛快的,没有旁人的那些虚伪做作,好没意思!   何凌还是头一次在这么大的酒楼吃饭,有些拘谨,祁越在桌下拍拍他放在腿上的手,他转头对上他安抚的目光,紧张感去了些,就笑了笑表示没事。   郑月言双手托着下巴,望着对面的两个人,心中暗叹,这画面,当真是赏心悦目!对于祁越成亲这事儿她虽心有遗憾,但若他的夫郎是何凌这种美人,她还是甘心的!   “冒昧询问,二位可是外地人?”这个镇子,郑越风可说是非常熟了,他们两个若是常居此地,他不会不认得。   “我确是个外来人,阿凌不是。”祁越收回放在何凌身上的目光,道:“我们现居于古水村。”   “古水村?”他们竟是住在村里的?郑越风有些意外,“那地方似乎挺偏远!”   郑月言没想到何凌竟是个乡下哥儿,一点也不像,她还以为他是哪家大户的哥儿呢!   “确实跟镇上有些距离!”若是没有马车,他们来往镇上也不会这般方便。   菜上齐的时候,几人已经谈了不少,祁越对这兄妹俩也算有了几分了解,有钱人家的小性子虽有些,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甚至偶尔有些跳脱,倒也有趣!先前郑越风冒犯他夫郎之为,也只是爱美之心,没有什么坏想法,可以揭过不提了。   至于郑月言对他的心思……祁越也不知是该开心还是不开心,就目前看来,这姑娘对他家夫郎的兴趣,似乎更浓烈一些!   祁越夹起一只晶莹剔透的虾饺,放在何凌碗中,“成亲之时你身体不适,厨子做的菜都未能吃到,今日正好尝尝。”   虾饺捏的非常精致,小小的一口就能吃下去,咬开外皮,馅料的鲜香就充斥在口腔里,何凌嚼了几下,咽下去,“好吃!”   “你喜欢就好!”祁越又夹了一只给他,同时将其他几样他觉得还算不错的菜色,都夹了一些放在他碗里。   郑氏兄妹忽然觉得自己很是多余,只得埋头吃饭,尽量不去打扰人家两个。   何凌坐的位置是靠在窗边的,他稍侧一侧头,便能看见楼下的街道,此时他就看到了街上两个熟悉的人,“相公。”   “怎么?”低头给他布菜的祁越抬起头,看他手指着窗外,微倾身看过去。   “可是认识的人?”郑越风见他们都看着楼下,也跟着看了眼,只是街上行人众多,他也不知他们认识哪个,“若是熟识的,不妨请上来坐坐?”   祁越唇边勾起抹带着冷意的弧度,道:“无需理会。”   这般说,那便不是什么有好交情的人了,郑越风就没再开口。   大伯母看见我了!”窗边的何凌却和无意间仰头的钱氏对上了视线,他看到对方拉住何珍指着他这个方向在说什么。   见他们已经开始往这边来了,祁越一指何珍,对郑越风道:“郑公子,此人身有怪疾,可莫要让他染给楼中客人。”   郑越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见那人蒙着头脸,确实怪异。自然,他也知道祁越是不想见他们,他也乐得帮个忙,便伸手招来了小二,把人指给他看,“这人有病,别放进来了!”   少东家的话,小二自然听从,他瞅了眼人,小跑着就下了楼。   “不知这两人是……”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像是乡下人,。   祁越拍拍何凌让他继续吃饭,边回道:“是我夫郎家的,亲戚。”   “亲戚”二字说得很是微妙,郑越风立刻便懂了,谁家都会有那么几个不招人待见的亲戚!至于再多的,他也不会问,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钱氏跟何珍在医馆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祁越他们回去,眼看着晌午了,两人肚子都有些饿,只好出来找个地方吃饭。   谁成想到了卖吃食的这条街上,一抬头就瞅见了那个白眼狼何凌坐在家酒楼的二楼吃饭,这可把她气坏了,他们还饿着肚子呢,这个不孝的竟然在这儿吃香的喝辣的!   “珍儿,何凌在哪儿呢!”钱氏拽住何珍,给他指了指。   何珍抬起头,就看到何凌跟坐在他身边的祁越也正往他们这儿看,还冲他们这个方向指了指,之后就见坐在他们对面的一位年轻公子转过脸来,那公子长相俊朗,衣着光鲜,看着就像有钱人家的少爷。   “那公子是祁越的朋友吗?瞅着挺有钱啊!”钱氏也看见了那年轻公子,心里寻思着,她们家珍儿若是能嫁给这位公子,也很是不错,看着比祁越还要富裕!   何珍没搭话,他看着那几人转过头去,像没看见他们一般,那年轻公子还笑着跟何凌说话,他紧紧的捏住手里的药包,心中暗恨,何凌这小贱人何德何能,拥有了祁越还不够,竟能结识这样的公子!   钱氏见何凌竟敢装作没看见她,本来就因为花了银子心里不舒坦,这下更是恼火,“珍儿,我们上去寻他们,好东西可不能自己个儿独享!”   何珍没有反对,跟着她往酒楼大门走过去。   “对不住了两位客官,敝店可客满了,请两位下次再来吧!”她们的脚还没踩上门口的台阶,就被里面小跑出来的店小二拦了去路。   “我们寻人,楼上靠窗那桌人跟我们一路的!”钱氏指了指二楼,又要抬脚往里走。   “哎哎哎,这位客官,您可别逗了,那桌是我们的少东家,他在招待客人!”店小二拦着不让她进。   “少东家?”这么大个酒楼的少东家,那得多有钱啊,她更得上去了,这可是比祁越更好的金龟婿啊,“我们就是跟你们少东家的客人认识,那是我侄儿跟侄婿!”   “实在是抱歉客官,我是真不能让您进去!”店小二死死的拦住他们,寸步不让,他可不想丢了饭碗。   “哎,你这人……”   钱氏刚想教训,就被何珍拉到一旁,“娘,是不是何凌跟那公子说我们坏话了?”   钱氏觉得他这话有道理,因为成亲的事儿,何凌心里一定记恨他们,指不定在别人面前怎么编排他们呢,她越想越恼,冲着二楼便嚷嚷开了,“何凌,你给我下来,你大伯母跟堂弟还饿着肚子呢,你吃的倒是香!”   她这一嗓子喊出来,周围的人都停了脚步看热闹。   何珍没拦住她,看着旁边人看笑话的眼神,觉得丢人极了,他拽住钱氏的胳膊,“娘,这么多人呢!”   钱氏甩开他,“我就是要让大家看看,这个不知道感恩的白眼狼长什么样!”   眼看着人越围越多,何珍也拦不住他娘,“只得缩着肩膀,做出一副怯怯的样子,声音还带着哭腔,“娘,堂哥他嫌弃我们,我们便莫要招他烦了!”   何珍那样子对比二楼衣着光鲜的人,着实是可怜,人群已经开始对着二楼指指点点了。   何凌放下手里的筷子,再没了吃饭的胃口。   祁越伸手将他抱在怀里,注视着楼下的目光蒙着一层冰霜,可怕的让人胆寒。   郑月言猛地端起茶杯站起身,她走到窗边,往下一泼,楼下立刻便传上来一声惊叫!   何凌诧异的看着她,都忘了难过。   郑月言把手放在窗沿,不紧不慢地道:“这位大婶,真是对不住,人家身体赢弱,一时没拿稳,没烫着您吧?”   被兜头泼了一杯茶叶水的钱氏都要气疯了,她那衣袖擦干脸上的水,指着她就骂,“你个臭丫头,竟敢拿水泼我!”   “我就泼你了怎么样?我还敢砸你呢你信不信!”郑月言抬手就把手里的空茶杯扔下去,正摔碎在钱氏脚边,吓得她叫着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钱氏抖着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告诉你老太婆,在这个镇子上,还没人敢指着我堂堂郑家小姐的鼻子骂我臭丫头,你是头一个,本小姐记住了!”郑月言叉着腰,全然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   不少看热闹的人听到她的名号,就变了脸色,低着头匆匆的就走了,这郑家的闲事儿,他们可管不起!   钱氏这时候才意识到,这姑娘是和那少东家坐在一处的,那必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旁边人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她一时间吓得脸色煞白!   何珍这会儿肠子都要悔青了,他方才就应该拦住他娘才对,现在可好,平白得罪了人!   “你们影响了我吃饭的心情,给我滚!”郑月言十分不屑地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   何珍扶着没了力气的钱氏赶紧转身离开,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楼上的何凌,眼神怨毒,今日受到的屈辱,他一定要加倍还在何凌身上。   郑月言骂走了人,得意地转过身,就看到何凌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她脸一红,怪不好意思的!   何凌头回见到这般的行事方式,简直叹为观止!   “这是头一回,为兄觉得,你的跋扈是个优点!”郑越风摇着扇子,夸得很特别。   “哼,对付这种人,就是得来硬的!”郑月言接过丫头给她新添的茶喝了一大口,嚷的那么大声,嗓子都疼了!   郑越风对着两人拱拱手,“二位可莫要怪令妹多管闲事!”   “哪里,为我们免了麻烦,应当感激!”祁越对他微微一笑,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右手,目中闪过一道冷芒,算他们走运。   几人吃过了饭,祁越打算带着何凌买些东西就回村去,便于郑氏兄妹做了别。   “何凌哥哥,日后得空,我可能到古水村寻你?”眼看着人家就要走了,郑月言伸出手,拉着何凌的衣袖。   被她拽住,何凌有些意外,很少有年轻的姑娘或哥儿对他有亲近之意,他们总是莫名的不太喜欢他,头一次有人想找他玩儿,他下意识的看向祁越。   祁越看到他询问的眼神,点点头。他的夫郎能多交些朋友,性子也能开朗些,这郑家小姐虽然娇蛮,却不是什么坏人,倒是可以来往。   得到肯定,何凌就对她笑笑,“只要你不嫌弃村子偏远,随时都可以来!”   见他答应,郑月言才松了手,“那便说定了!” 第30章 死人   四人分开后,祁越跟何凌买了些吃食用品,就回到了镇口的马车那里,沐琰瞧见他们,嘶鸣了一声,似乎在抱怨他们离开太久。   何凌理理它的鬓毛,道:“沐琰可是等急了?”   沐琰喷了个响鼻,蹄子也在地上踏了踏,像是在回应他。   “它最是爱闹脾气!”放好东西的祁越拍拍它的脑袋,对何凌道:“我们走吧!”   何凌停下摸沐琰鬓毛的手,迟疑地看着他。   祁越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朝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那里停着他们村赵家的牛车,“既然他们那么不待见我们,想来更愿意做赵家的牛车回去!”   既然有法子能让他们回去,何凌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祁越把人扶进马车,自己跳上车辕,赶着车出了镇子。   等钱氏跟何珍过来的时候,见祁越先前停马车的地方已经空了,气得她直跳脚!   “算了娘,赵家伯伯的牛车不是在吗!”这样的情况,何珍心里也有些准备了。今天因为钱氏,他在祁越心里的印象怕是又差了几分。   “牛车哪有祁越的马车舒服,还得掏钱!”钱氏满心的不高兴,祁越那马车里布置得很是舒适,还宽敞,赵家牛车那么多人挤在一起,颠簸不说,每人还得收一个铜板!   “那也没法子,总不能不走吧!”他这满身的水泡,坐牛车更是遭罪,但总得回去。   钱氏虽不情愿,但也知道没别的法子,她拽住何珍,道:“珍儿,若是到时候祁越那边行不通,你不妨打听打听今儿那位年轻公子!”   “娘,今儿我们都把人得罪了,那儿还有指望!”何珍也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那公子看着就有钱有势,若能嫁给他,何凌还不任由他揉圆搓扁,也能让祁越后悔没选择自己!只是今儿那姑娘似乎是人家妹子,娘都把人惹恼了!   “得罪了就再巴结回来嘛!”钱氏可是知道,那种大户人家的小姐,变脸比翻书还快,最爱别人捧着,到时伏个低做个小,不一定就化解不了恩怨,“何凌那性子我知道,回头多套套近乎准会心软,到时从他那儿打听打听!”   何珍可没这么乐观,何凌已经不似以前那般胆小却弱了,他也一定在那两人面前说了他的坏话,所以那小姐才会出头,那儿是那么简单就哄好的!   而且在他内心深处,还是更想嫁给祁越,毕竟那是他第一次动心的男子,也能让何凌尝尝被爱人抛弃的痛苦,“这些日后再说吧,现在要先把我的病治好!”   “对对对,你的容貌现在才是最紧要的!”她家哥儿现在这番样子,谁也看不上他,“花了这般多银钱,若是没用,看我不砸了那圣德医馆!”   何珍摸了摸怀里的药,这药有用的话,他就得想办法,让他娘出钱给他买更多才行!   到了家里,何凌长长的舒了口气,镇上再怎么繁华热闹,他心里还是更喜欢村里的家。   两人把买的东西归置好,何凌就将给林生家带的点心挑出来,道:“相公,我去林生大哥家一趟。”   祁越刚洗了手,拿过布巾边擦边回道:“一起去吧!”   他把布巾放回架子上,拎着点心跟何凌出了门。   到了林生家的时候,开门的是方氏,小虎也在院子里玩儿,跑上前来乖巧地叫了人。   “你们刚从镇上回来?”把两人迎进门,方氏看看他们递过来的点心,“又乱花钱买东西!”   “没花多少钱,去了镇上就顺便带回来些。”祁越把点心包塞进她手里,“给虎子带的,你不能替他不收!”   林小虎早就眼巴巴看着那点心了,听见他的话,急急的拽她衣角,“奶奶,祁叔叔给我的!”   “行行行,你的你的!”方氏点点他的脑门儿,把点心给他,叮嘱道:“不能吃多了,听到没?”   “晓得啦!”小虎点点头,抱着点心就窜回屋了。   “小鬼灵精!”方氏笑骂着,给两人搬了凳子让他们坐。   何凌在凳子上坐下,道:“小虎是个聪明的孩子!”   “喜欢呀?”方氏看他一眼,调侃道:“喜欢你就赶紧跟祁小子生一个!”   何凌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因为要给他养身体,祁越还没碰她,方氏突然扯到生孩子的事儿,他可不得害臊吗!   祁越见他脸红的要滴血,体贴的转移了话题,“怎么不见家里其他人?”   方氏脸色变了变,叹了口气,道:“玉兰在后院拾掇菜地呢,林生跟他爹……”   “哟,祁兄弟跟凌哥儿来了!”方氏话还没说完,吴玉兰就理着衣袖从后院走出来。   两人都打了招呼,她搬了把凳子,在他们身边坐下,“你们聊什么呢?”   “没见找你们,就问了句,林大哥跟何叔呢?”祁越问道。   奇怪的是,吴玉兰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对劲,她看了看两人,道:“你们今儿去了镇上,怕是不知道,村儿里出了点事!”   “出事?”何凌不解,村里能出什么事儿?   吴玉兰跟方氏交换了个眼神,方氏接着她的话道:“今儿上晌,罗癞子被发现,死在了家里。”   何凌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经过那晚的事儿,罗癞子这个人是他最不愿想起的,只要一想到他,他就能想起那晚的自己有多绝望,那是他的噩梦!可现在,罗癞子死了?   祁越一把将人拥进怀里,“别怕!”   吴玉兰和方氏有些担心的看着他,何家人办的那些事儿她们都知道,明白他心里面有阴影,要不是人死了,她们也不会在他面前提起。   祁越身上的温度让何凌好受了些,他害怕,一是因为那个人,二是因为村里死人这件事儿,“他是,怎么死的?”   看他缓过劲儿来,两人就放了心,吴玉兰有些感叹,“今儿早晌被个跑到他家附近玩儿的小孩儿发现的,倒在院子里,也不知啥时候没的!村长报了官,官府派了仵作过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最后得了个猝死的结论就走了。村长想着就把人那样放着也不是事儿,寻思着找个地儿给埋了,好歹给立个坟,我家那口子跟爹去帮忙了!”   “唉,人死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凌哥儿你以后也别想那么多了!”方氏伸出手,拍拍何凌的腿。   “我没事儿,就是觉得有些突然!”何凌的心情挺复杂的,罗癞子这个人他自然是讨厌的,但也没觉得他就该死!   祁越搂着他,手在他背上轻轻拍打,没人注意到,他低垂的眼眸中,毫无波澜。   “对了,何珍今儿跟着你们去镇上诊病,怎么样了?”吴玉兰觉得话题太沉重了,就转到了别处。   何凌的心情平复了些,就轻推了推祁越,让他放开自己,一直这么抱着挺不好意思的,“我也不知道,他诊病的时候,我跟相公去了别处。”   “我看他那病也不用珍,就是坏事儿做的太多,遭了报应!”方氏想想他做的那些事儿就来气,得了病还有脸去找人家帮忙!   何家人的事儿,何凌以后也不想再管了,好与不好的,都是他们的造化,他们虽养育了他,但他也干了这么多年的活,算是小有回报。聘银祁越多给了二十两,也算帮他还了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报不报应的,以后与我也没多大关系了!”   “你能这么想就好,日后他们再贴上来,就不必理会了!”见他有了这番态度,吴玉兰也是放了心,若是何凌每次都心软,那家子绝对会变本加厉!   “放心吧,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人!”何凌转头看向祁越,对方同样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聊了没多大会儿,林家父子就回来了,对罗癞子的事也没再多提。   方氏留两个人在家吃了晚饭,他们才在暗下来的天色中回了家。 第31章 恢复   何珍坐在自己屋里,看着手中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心里有些紧张,这药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了,若是没用,他或许就要顶着这副鬼样子过一辈子!   他咬了咬牙,一口气将那药全部灌下肚子,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让他紧紧地拧起眉头。   喝了药,将碗放在桌子上,他小小的喘了口气,不知是不是药汁太热的缘故,他觉得整个胃都烫起来了!   何珍站起身,想把空碗拿到灶房去,腹中猛然更为灼热的感觉却让他扑在桌子上,药碗被撞落到地上,碎成几片!   他紧紧地用手捂住腹部,额上浮起一层薄汗,那种灼热感一点一点的加剧,逐渐地变为灼痛,就像是有人在他肚子里放了一把火,烧的他整个肠胃都烂掉一样!   “唔哼!”他忍不住发出一小声痛吟,把身体蜷缩的更紧。   本以为这种感觉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但却并非如此,灼痛蔓延到了全身,他觉得自己被人丢在火堆里,猛烈的火焰不停歇的烧掉他的血肉!   “呀啊!!”他挣扎着滚倒在地上,不停地翻动身体,想扑灭身上的“火”,那“火”却如影随形的跟着他,灼烧他的一切。   满是破裂水泡的皮肤蹭在地上的痛,在这种痛苦下都被忽略不计,何珍嘴里发出凄惨的尖叫,惊的家中已经打算睡下的人都聚了过来。   “珍儿,这是咋了?!”钱氏率先推开屋门,看着被撞得东倒西歪的桌椅,跟在地上不停翻滚的何珍,大惊失色!   何天披着衣服进了门,看见这一片狼藉,也是吓了一跳,“咋回事儿?”   几个小辈都站在门口,光听那惨叫声都觉得吓人,这声音跟被割了肉似的!   “珍儿,珍儿!”钱氏本想去扶他,却被他剧烈的动作逼得近不了身,只能手足无措的干看着,“你别吓娘啊,你这是咋了?”   “房间里一股药味儿,他是不是瞎喝啥药了?”何天刚进来的时候就闻见了味儿。   “药?药!”他一说药,钱氏就想起来了,今儿那镇上的老大夫好像是说过,那药喝了以后会非常痛苦。   何天看他有了猜想,就赶忙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是不是你们今儿去镇上买的药?”   钱氏看了何天一眼,有些心虚,今天买药花了那么多钱的事儿,她一直没敢跟他说,想着瞒一天是一天,可现下这样,还怎么瞒得住。她只好点点头,把去看诊的情况,给仔细交代了一遍。   “三百文一副药?!”何天瞪大了眼睛,“你买那五副药就花了一两银子?!”   “我……我不是想着,给珍儿把病治好了他才能嫁个好人家吗!”钱氏心里自然也觉得贵,但何珍要是嫁个有钱的,那不就捞回来了吗!   “你……”何天指着她说不出话来,理虽是那么个理,可凡事哪儿那么绝对,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啊!!”地上的何珍又惊叫着撞翻一把凳子,配上他那满是烂疮的皮肤,看起来特别可怖!   自己的哥儿变成这副鬼样子,何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得一甩袖子,离开了他的屋。   “爹娘可真是越来越偏心了!”郑氏不满的撇撇嘴,压低了声音对另几人道:“一两银子就那么随随便便的花了!”   “一两银子?”刘氏看过来,“没听见娘说吗?一两银子就买了五副药,他这病可还没完呢!”   何富何贵两兄弟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若只花了这么一回也就罢了,何珍以后可是要日日服药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你们还站在那儿干啥?过来帮忙!”一直没法儿靠近何珍的钱氏,见她们都傻愣愣的杵在哪儿,开口叫人。   几人赶忙过去,拉手的拉手,拽腿的拽腿,痛苦中的何珍劲儿大的吓人,几次被他挣脱,何富的手上还被他抓出了几道指甲印儿,最后把他按在床上的时候,五个人浑身都是汗!   “二媳妇儿,你去拿条绳子来!”只要不按着他,何珍还是会到处滚,钱氏咬了咬牙,决定把人绑起来,总好过让他撞伤了自己。   郑氏去院子里找来了绳子,把何珍的手脚都牢牢地捆在床柱上,为了防止他咬伤自己的舌头,钱氏还在他嘴里塞了布巾。   “娘,这药喝下去这么吓人,到底有没有用啊?你们别是被人骗了吧!”何贵看着就算被绑住,也在不停挣动的何珍,询问钱氏。   钱氏心里其实也没多大把握,但她嘴上还是说道:“别瞎说,我们去的是镇子上有名的医馆,骗人不是砸自己招牌吗!”   看钱氏说的那么肯定,何贵也不好再质疑,他倒希望那药没用,这样也就不用花银子了!   “三百文一副的药,可真是忒贵了!”何富嘴里嘟囔着,他们一家人一个月的吃喝也用不了三百文,就买了一副这么几口就完的药!   “怎么?你也要数落我不成!”钱氏瞪他一眼,花了银子她本就心疼,何天指责她也就罢了,她儿子也敢说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见她动怒,何富连连摆手。   “行了,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啥!”钱氏也没真的发脾气,“你们就是不高兴在珍哥儿身上花这么多钱,可是你们也要想想,珍儿只有治好了,才能找个好婆家,我们不也就跟着过好日子了!”   刘氏和郑氏悄悄对视一眼,目中尽是不屑,何珍什么样她们心里门儿清,祁越这个摆在眼前的都拿不下,莫说离的十万八千里的别人了!   何富跟何贵也是抱着犹疑的,但人现在还躺在那儿,他们也没法儿再多问什么,虽说他现在神智不清,也不能保证就听不见他们的话。   最后钱氏暂时留在他屋里看顾他,其他人都回了房,孩子都在屋里睡着呢,醒了见屋里没人,怕是要哭闹。   何珍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都有些酸痛,昨晚身上不疼了以后,他就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他缓了缓还有些混沌的意识,慢慢的坐起身,在他睡着以后,钱氏就把帮着他的绳子给解开了,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连鞋都顾不上穿,奔下床扑在脸盆上照了照,他的皮肤没再起新的水泡,之前烂掉的创口也结了痂,他在恢复!   何珍简直要喜极而泣了,纵然他昨日经受了一个时辰的生不如死,可只要他能好,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钱氏端着碗粥进了他房里,就看见他光着脚趴在脸盆上,“你咋不穿个鞋?”   “娘!”何珍抬起头,满脸惊喜地走到她跟前,“你看看我的脸!”   钱氏打量了下,也发现他好了些,他放下碗,扶住他的肩膀,“我的珍儿,你的脸恢复了许多,这药还真管用!”   “用不了几天,我就能恢复如初了!”再也不用忍受那种痒疼和旁人异样的眼光,他开心极了。但下一瞬,他就收住了笑容,“可是娘,我的药就只够用五天的!”   他一提这茬,钱氏的好心情也荡然无存,药虽好,可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换来的,跟在他身上割肉一样。   “娘~”何珍伸手挽住她的胳膊,“只有治好了我的病,我才好去亲近祁越啊!”   “买药这事儿,你现在得去跟你爹说!”钱氏可做不了主了,再随便给他花钱,她当家的非得收拾她不可!   “爹知道了?”何珍微讶,他昨天那样,除了身体上的疼,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大的动静,莫说你爹了,周围的乡亲怕是都听见了!”他那惨叫声,怕是都要传遍半个村儿了!   何珍抿抿嘴,本来他的想法跟钱氏是一样的,能瞒一天是一天,可他着实低估了那药的威力,没想到竟那么疼!   最近他闹出的那些事儿,惹得他爹现在看见他就心烦,去求他给自己买药,怕是有些难的,但不管怎样,药他不能不吃! 第32章 许华   今日的天儿好,何凌把被褥什么的都拿出来,准备晒一晒,祁越吃过午饭就到后院里侍弄他的草药了,何凌也不懂,就没过去添乱。   刚把被子搭好,就听见有人敲门,同时门外响起道声音,“凌哥儿,是我,枣哥!”   听见李枣的声音,何凌忙走过去,取下门栓,把大门拉开,“枣哥,你咋来了?快进来!”   “不进了!”李枣摆摆手,没往里进,“昨儿我听玉兰说,你想养些鸡,我知道谁家有小鸡崽,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要的!”何凌点头,后院里的鸡圈一直在那儿空着,怪浪费的,“我去跟相公说一声,枣哥等等我!”   “去吧,顺便拿个篮子,若是行的话就直接装回来!”李枣不忘提醒他。   他应了声,就去了后院,跟祁越打过招呼,又找了个小篮子拿上,就和李枣一道出了门。   “他们家跟我家离的不远,也住在村子那一头,你应该是不熟的!”李枣一边走一边说道。何凌以前的时间都用在给何家人干活儿上了,除了挑水拾柴,很少出门,稍微住的远的,他大多都没怎么见过。   何凌点点头,莫说村子那头了,便是何家周围的那些乡亲,他也称不上多熟,那时候他恨不得自己整个人消失掉,谁也看不见才好,自然不会与他们多说话,又怎么相熟。   两个人在村子里走的挺久的,也遇上了不少村里人,熟与不熟的见着了都会打个招呼,也有一些婶子媳妇儿看何凌的眼神特别怪异。   何凌知道,这跟何珍前几日闹的那么一出有关,以前他对这些目光会感觉难过,现在就平淡了很多,就像祁越对他说的,清者自清,何必去在意不相干的人对你有何看法,你永远无法让所有人喜欢你。   “凌哥儿,你别放在心上,就是一群道听途说的!”何珍在他家门口闹腾的事儿,李枣也听说了,只觉得那几个女人愚蠢,祁越对何凌有多在意,瞎子也能看出来!就那么一些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听到点胡言乱语就当真的了!   何凌知道他担心自己难过,笑道:“我没事,我的流言那么多,也不差这一条两条!”   见他是真的不在意,李枣就放下心来,刚好这时候也到了地方,他指一指不远处破旧的房子,“就是那处了!”   那房子只用一圈矮矮的篱笆围出个不怎么大的院子,泥培的墙体有的地方都脱落了,能看得出来,这房子有年头没有修整了。   “华哥儿,在吗?”虽然篱笆门敞着,两人也没直接就闯进去,李枣冲着里面喊了一嗓子。   “在的!”从屋里传出个声音,不多会儿就从里面跑出来个哥儿。   那哥儿非常清瘦,个头比何凌高出一些,眉宇间带着英气,乍一看会以为是个小子,但眉心圆圆的哥儿印倒是为他减少了些这种感觉。   他身上穿的粗布衣裳已经洗得有些发白,还有许多缝补过的痕迹,但他的人却没有那种穷苦生活所造成的自卑,腰背挺的很直,整个人的状态让人看着很舒服。   “快进来吧,家里最近有些脏乱,别嫌弃!”那哥儿笑着把他们请进门,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颗小虎牙,很讨喜!   “都是村里人,哪儿那么多讲究,这是何凌,凌哥儿!”李枣指着何凌给他介绍了下,又转头对何凌道:“他叫许华!”   “凌哥儿,我知道你!”因为生了张好皮相,村里无论好的坏的,关于他的言论很多,最近因为嫁了个好相公,议论他的人就更多了。许华每次听到,都只觉得那些人闲的无聊,就喜欢拿别人当乐子。   不擅长跟生人打交道的何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对他笑了笑。他对这哥儿的印象还挺好的,他的眼神很清澈,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东西。   许华觉得,除了好看这一点外,村人嘴里关于何凌的话都不能信,什么“天生就会勾引男人的狐媚子”“心肠歹毒不顾亲人”统统都是假的,他的性子看着就温软,笑得也比村里任何人都要来的干净。   “好了,你们现在也算认识了,以后没事可以多走动走动!”这两个人无论哪个,能多交些朋友,他都挺高兴的。   许华带着他们去了他在院侧圈出来的鸡圈,里面关着两只母鸡一只公鸡,还有一窝黄澄澄的小鸡崽,毛乎乎的特别可爱!   “这里共八只,两只小公鸡六只小母鸡,你要是看着行的话,就三文钱一只!”许华也没说什么废话,直接把价钱报给他。   何凌看那些鸡崽都胖乎乎的,精神头也挺好,就没多做犹豫,“行,那我就都带走了!”   见他要了,许华也松了口气,村里基本人人家里都养鸡,他要不买,估摸也没旁人买了,他现在急着用钱,这些虽然不多,但好歹有点儿是点儿。   他把鸡崽都一一捧出来放进何凌带来的篮子里,对方数了二十四个铜板给他。   许华刚把钱接到手里,屋里头就响起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他回头看了一眼,就急急的对他们道:“对不住,我就不送你们出门了!”   都没等他们回答,就着急忙慌地跑回了屋。   李枣叹了口气,拉着何凌出门,顺便帮忙把篱笆门给关上。   “华哥儿家,有病人吗?”何凌见他脸上带有同情之色,一时好奇,就问出了口。   “那是他爹。”李枣看了看他,又叹了口气,道:“华哥儿的娘嫌家里穷,生下他就跟人跑了,他爹一个人又要干活又要带孩子,身体拖出了不少毛病,有一次帮人家盖房子的时候,还被倒下来的木桩砸在胸口,当时人就吐血晕了过去,自那以后就一病不起,起身走动走动都难,当时的华哥儿,也不过就是个八岁的孩子!”   “那他……”何凌光听着,就觉得心揪成了一团,他比谁都清楚,当时的许华该有多无助。   李枣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到了自己,伸手拍拍他的背,“华哥儿跟你一样,是个坚强的孩子,才那么丁点儿大,就担起了照顾父亲的责任,满村的帮别人家干活,干不了大活儿就干小活儿,赚不了钱,就赚些吃的,硬生生就这么撑了过来。等稍微大了些,他就自己进山抓些野兔野鸡什么的换钱,他啊,本就长得像个小子,还净做些小子的事儿,眼看着如今都快满十七了,也没定着人家!”   李枣之前在村里最同情的两个人,一个是何凌,一个便是许华,他总想着,像他们这样的好孩子,却要受这般多的磨难,老天爷未免太过不公平了些!现在,何凌熬出了头,有了一个爱他疼他,世间最好的相公,而许华,依旧没能遇见那个人。   何凌垂下眼眸,心中有些伤感,他想起了和爹爹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看着他的身体一天天衰弱,是一件非常煎熬的事情。   “本来这些鸡崽子华哥儿是没打算卖的,想养大了多换些钱,但最近许叔咳得厉害,他想多抓两副药才卖的。知道你想买,就带你过来了,村里也有其他人家有鸡崽,我就是想帮帮他,凌哥儿你可莫要怪我!”李枣轻抚他的脊背,表达自个儿的那点私心。   “怎么会呢枣哥,要是能帮他一点,我也很开心!”何凌抓住他的手,“我需要,他正好有,也没什么帮不帮的!”   李枣知道,以何凌的心性,定然是不会介意的,他一直都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到了一条岔路,何凌推了推他,道:“枣哥儿你回去吧,我自个儿走就成!”   “那怎么成?我还是送你回去吧!”让他自己走,李枣有些不放心。   “有什么不成的,现在青天白日的又不是晚上,你送我回去,还得再自己回来,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李枣家就在这附近,他们家还在村子另一头,对方今天特意去接他,他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能再让人送。   李枣拗不过他,只好点头同意,走前还不忘叮嘱道:“若是遇上那些爱说闲话的,就莫要理会,都是一群吃饱了撑的!”   “我知道的!”何凌笑着应了,催促他快回去。   看着李枣离开后,何凌自己也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路上,他时不时地伸手摸摸那些毛茸茸的鸡崽,心里很是喜欢,等他把这些小东西养大,家里就不用花钱买鸡蛋了。本来村里人自家产的鸡蛋都很少拿来自己吃的,更别提买了,但祁越喜欢,且说这东西营养,规定他也至少每天吃两个!   一个鸡蛋两文钱,他们每天要吃掉八文,一个月就是二百四十文,想想就心疼,还是自家养些鸡好!   “堂哥!”   何凌正在心里盘算着,就听见有人在喊他,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第33章 借钱   “堂哥,你这是买鸡崽去了?”还没等何凌想好到底要不要理会他,何珍就已经迎了过来,停在他面前。   他没有蒙布巾,露出来的皮肤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就是有些地方看起来颜色较粉,那是痂块脱落后长出来的新肉。看来前两日去镇上的医馆,是找到了医治的法子。   “堂哥要买鸡崽,怎么不到咱家去,家里的鸡这两日也孵了一窝呢,个个都精神!”何珍语气熟络,好像他们真的是从小玩到大,感情极好的堂兄弟一样。   何凌没有吭声,他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也不想再跟他多说。   见他一直不开口,何珍揪住自己衣服的下摆,表情怯怯的,“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堂哥?”   偶尔经过的村民看见他们俩,都刻意放慢了步子,老半天也没挪出去多远,明显是在关注这边的情况。   何珍这种受了欺负的表现,也不过是给他们看罢了,何凌闭了闭眼,道:“我没什么气不气的,何珍,你若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等等!”何珍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堂哥若是当真不生我气,怎么连话都不愿与我多说?”   何凌轻轻拂开他的手,人往后挪了步,“你若有事,便直说吧!”   被他挣开了手,何珍垂下头,神色黯然,“堂哥误会我了,我就是治好了病,想跟堂哥说说这件喜事!”   “恭喜!”何凌对他颌了颌首。   看他表情冷淡,一副不欲与他多谈的模样,何珍心中恼怒,这何凌可真是仗着有人撑腰,气焰就嚣张起来了!   他咬了咬嘴唇,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犹豫良久,方道:“堂哥,给我治病的药得三百文一副,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你能不能借我些钱啊?本来我不想麻烦堂哥的,可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他这几天一直在求他爹,奈何他爹就是不松口,眼看着他的药就只剩一副了,再不想办法,就得变回那副鬼样子!   正巧,就遇见了何凌,若他不给自己钱,恐怕又得背上个冷血的名头吧!   何凌就知道,何珍不会平白无故的跟他示弱,“五十两的聘银,这么快就花完了?”   何珍僵了僵,而后叹了口气,“家中人多,大哥二哥也都看着呢,那银子怎么能都花在我身上,这药我需日日服用,是笔不小的开销,可是不服,我这脸可又要烂掉,可怎么嫁人?堂哥,你就帮帮我吧,我日后一定还你!”   他们手里握着五十两的银子舍不得花用,却跑到他这里来要钱!日日都要喝的药,他若真借出去了,怕是便没有止境了,何家人的品性,与之相处了十几年的何凌是非常清楚的,“何珍,对不住,我帮不了你!”   “哟,自己嫁了个好人家,就不管家人死活了?也不想想自己个儿嫁的人,是从谁手里头抢过去的!”   何珍还没说什么,就从旁边插进来一个声音,何凌转头就见一个哥儿站在那儿,他瞅着眼熟,但叫不上来名字。   “雀哥,你咋在这儿?”何珍倒是认识对方,开口叫了人。   那哥儿正是刘雀,赵家幺子的夫郎,先前在祁越跟何凌的婚宴上还跟李枣发生过争执,他对何珍笑了笑,“刚好路过!”   他跟何珍说过话,就把目光移到何凌身上,看着对方一身绸子的衣裳,头上还插着支白玉簪,心里就忍不住嫉羡,他相公从来也没给他买过这些好东西,“何凌,你即便是飞上枝头当了凤凰,也不能忘本啊,珍哥儿都这样求你了,你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拒绝,心肠也太狠了吧!”   何凌跟他不熟悉,不知道他为什么针对他,但村里讨厌他的人很多,他也并不觉得奇怪。   何珍跟刘雀其实也不怎么熟悉,但看得出来,他似乎不怎么待见何凌,这对他来说可是好事儿,他走过去,拉住对方的手,“雀哥,你别这么说,是我之前做错了事!”   刘雀拍拍他,故意提高了嗓门儿道:“这谁还没做过错事啊,至于这么小心眼儿的揪住不放吗?再说了,要不是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指不定这祁越是谁相公呢,也就是仗着有一张好看的皮相而已!”   经过这儿的人不算少,本就对他们比较关注,他这一嗓子喊出来,大多都停了下来,对他这番话,有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的,也有觉得是胡说八道的,但不论是哪种,都没吭声,赵家跟祁越现在都是村里的富户,得罪哪个对他们都没有好处。   何珍低着头,看似是被这场面震住了,实则心中在暗喜,这个村子里不待见何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日子过好了又怎样,也不过是众人心中的狐媚子!   被诸多人围着,用各种异样的眼神注视,何凌握着篮子的手有些颤抖,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忍住低头逃走的欲望,他挺直身体,直视对方的眼睛,道:“相公就是喜欢我长得好看,又如何?”   猛的被他这么一噎,刘雀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人家都承认仗着张脸了,他还能怎样!   何珍也有些愣,别人或许不那么清楚,他可是知道对方曾经有多自卑他的脸,如今竟说出这种话来?!   “何珍!”何凌把目光转向他,“我家的钱再多,那也是相公辛辛苦苦挣来的,我是不会借给你的!”   何珍扭曲了脸,他低下头掩饰,心里简直恨死了他!   何凌又看了看周围那些人,扭头就走,这些人,他不欠他们的,一味的退让,只会让他们蹬鼻子上脸!他现在有想守护的人,有想守护的家,他不能总躲在那些爱他的人身后,他也要学会保护他们!   他刚走出去没几步,就看见祁越站在不远处,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何凌脚下步子一停,目光闪躲了下,有些心虚的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祁越走到他跟前,对他挑挑眉,“你想让我什么时候来?   看他那表情,何凌就知道他一定全听见了,瞬间烧红了脸,看都不敢看他,他说了那么不知羞耻的话,竟然被听了个正着!   “阿凌为何脸红?”祁越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阿凌说的没错,为夫确实被夫郎的美色所迷!”   他的鼻息吹拂到何凌侧颈的皮肤上,灼热的很,他赶忙往旁边让了一步,抓紧手中的篮子,快速走开,“回、回家了!”   祁越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脸上的笑容特别灿烂!他的阿凌许久未归,他不放心出来寻找,没想到竟听见那番话,着实有趣,他负手于后,悠悠的开口,“夫郎的美色,当真让我垂涎欲滴,不可自拔!”   前面的何凌停住脚,猛的转过身,红着脸瞪他,“祁越!”   这还是第一次被吼,挺新鲜的,阿凌这般气恼还是头回见,他双手一拢,弯下腰去深深地做了个揖,“阿凌莫恼,是为夫错了!”   “你、你做什么?”何凌赶紧过来扶住他,他方才出口就后悔了,这人还这般!   祁越顺势拿过他手里放着鸡崽的篮子,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阿凌若是不气了,我们便回家去吧!”   知道他又在逗自己,何凌抬手捶了下他的胸口,又瞪了他一眼。   “呵呵……”祁越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探头在怀中人额上亲了一口,揽着人回家去了!   没能从何凌那儿弄到钱,何珍的心里又恼又急,那个贱人现在是越来越难对付了!他要是再弄不到钱买药,他的脸就又得烂掉了!   他愁眉苦脸的进了家门,就看见钱氏在逗她三岁多的小孙子玩耍,何天坐在一边笑眯眯地看,连他进门都没发现。   “爹,娘,我回来了!”就算心里不开心,他也还是得开口叫人。   “珍儿回来了!”钱氏抬起头招呼了他一声,就又低头看顾孙子了。   “哼!”何天拉长了脸,开口教训,“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成天出去乱跑,多跟你两个嫂子做做家事,免得找不着人家!”   何珍本就心有不顺,这下更是委屈,“若我不继续喝药,便是家事全做的,也是没有人要!”   何天“蹭”的站起身,指着他骂道:“反了你了,这是在指责我不成?!”   “当家的,消消气消消气!”钱氏赶紧扶住他,给他拍胸口顺气,同时对何珍道:“还不快过来给你爹赔不是!”   何珍咬了咬嘴唇,走过去“扑通”一声就跪在他面前,“爹,我是您的亲哥儿啊,您真的就忍心眼睁睁的看着我变回那副鬼样子?一辈子都在何凌面前抬不起头来,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吗?!”   看他满脸泪水的跪在自己跟前,何天心里的火气也去了大半,“家里这么多张嘴要吃饭,我能把那钱都花在你身上吗?你哥哥他们心里该怎么想?”   “爹,您之前不是说,有了这五十两,就能给我置办些好嫁妆了吗!”何珍咬了咬牙,“您给我二十两银子,日后我出嫁,就不要嫁妆了!”   “二十两?这寻常人家娶媳妇才要五两银子,你这嫁妆就敢要二十两银子?!”拿着给女儿换下来的尿布出来准备洗的郑氏听见他的话,就惊叫起来。   被钱氏瞪了一眼,郑氏干咳了声,放低了嗓门,“我没说错啊娘,谁家嫁哥儿要二十两,有两三两的嫁妆就算不错的了!”   何珍暗恨她出来添乱,却又无从反驳,除非是大户人家的哥儿,否则谁也不会出二十两银子的嫁妆,那可是白搭进去的钱!   何天抿着嘴不吭声,明显就是拒绝的意思。   “爹,您就当下个赌注行不行?”何珍跪在地上拽住他的衣摆,“若是我能嫁个好人家,我一定十倍百倍的还您!”   “这好人家哪那么好找,能遇上祁越这么一个就算稀奇了,可惜人家看不上你!”郑氏唯恐何天动摇,赶忙开口打岔。   “谁说没有!”何珍瞪着她顶回去,“上回进镇,我们就见着祁越跟个年轻公子吃饭,那公子可是镇上大酒楼的少东家,娘能为我作证!”   “对对对,珍儿没撒谎,我们是碰见了!”钱氏赶紧附和他,“那可是个比祁越还要有钱的!”   “爹,他跟祁越相熟,我一定能找到机会亲近的!”何珍又拽拽何天,期望他答应。   见他还真的说出个人来,郑氏撇撇嘴,有又怎么样,他也不一定有戏!   何天沉思了很久,何珍跪的腿都麻了,他才开口道:“我先给你五两银子,日后的事,就看你自己了!”   “谢谢爹!”何珍高兴的给他磕了个头,五两就很好了,他本来也没真想从他那儿要出二十两来。   看他真拿到了钱,郑氏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拿着尿布去洗了,上次一两,这次五两,再这么下去,爹娘手里的钱都要被那个何珍给抠完了!他若当真嫁个有钱人还好,若是不能,钱可都打了水漂了! 第34章 看诊   吃晚饭的时候,祁越照例端出一小盅药膳摆在何凌跟前,自成亲那日起,祁越每日都会为他炖煮,且会变着花样的做,味道也极好,何凌一点也不会吃腻。   “相公,我现在没什么不舒服的,这药膳以后就不用吃了吧?”虽然他不知道里面加了些什么,但是一定都不便宜,这样日日吃,是不是有些太过浪费了?   “面上虽未有不适,内里却需要诸多调养,我是大夫,你好不好我最清楚,你要乖乖听话!”早产又自小劳累过度,还营养不良,他身体的问题很多,祁越若不将其都调理得当,怎能安心的将他拆吃入腹!   何凌只好点点头,乖乖地继续吃,刚吃了没两口,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勺子,道:“相公,你的医术,是不是很好啊?”   祁越夹菜的手顿了顿,他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他,“怎么?”   “我……”何凌张口说了一个字,就又顿住,他拿起勺子又吃了口药膳,才犹犹豫豫的道:“我能不能求你件事儿啊?”   见他说这个,祁越笑了,他夹了块豆腐放在他碗里,“阿凌要为夫做什么都行,何需用上一个求字!”   何凌不好意思的笑笑,把他夹过来的豆腐吃掉,“我想让相公帮我医一个人!”   “哦?”那人铁定不会是何珍,可其他认识的人,似乎也未生病,“是什么人?”   “是今日卖我鸡崽那哥儿的爹爹!”先前他还没想起来,直到方才,虽说祁越总说自己医术不精,只是略通医理,可祁越却知道,他的医术比李郎中要好得多,每次对方给他诊病,他都好的非常快,身体也比之前松快!   “今日刚认识的人,阿凌便如此上心了?”他的夫郎有多内敛他最清楚,不过是买了几只鸡崽,就有了交情?   何凌摇了摇头,神色中带着些怀念和伤感,“他自小与父亲相依为命,感情定然深厚,日复一日地看着父亲躺在床上逐渐衰弱,那种感觉有多绝望,我比谁都要了解。”   听到这里,祁越就已经懂了,他伸手握住那只搁在桌上的手,无声的安慰。   何凌抬头对他露出笑容,眼圈却是红了,他笑中带泪,缓缓地道:“我每天,坐在父亲的床前,看着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若是有那么一个人,能帮我挽回爹爹的性命,那该有多好……”   当他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的那一瞬间,祁越将他拥进自己的怀抱里,用自己的温度围绕著他。   何凌被他紧紧的拥住,觉得异常的温暖,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勾起唇角,“可我也明白,爹爹一直期望着离开的那一天,他太思念娘亲了,所以即便他走了,我也为他高兴!”   说到这儿,他抬起脸,望着祁越仿佛载着湖泊的眼眸,“如今的我,更为明白那种感觉。”   看着他因哭泣而更显魅惑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祁越低头,轻轻亲了下。   何凌笑弯了眸子,也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接着道:“可是华哥儿不一样,在他爹心里,他就是最重要的人,所以我想让你为他诊治一下,不管治不治的好,我都安心了!”   “好!”祁越摸着他的发丝,“我们明天就去!”   “嗯!”何凌把脸重新靠在他的胸口,心里安定了很多。   祁越亲吻着他的发顶,眸色温柔。阿凌想让他活着的人,便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他也要将他拉回人间来。   许父近两年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近几日的咳嗽一直都没断过,人都瘦脱了形。   许华昨日卖鸡崽得了二十四文,加上先前存的一些,够给他爹抓几副药的,若是身子骨还不见好,他就得再想想办法弄些钱来抓药。   “爹,该喝药了!”许华把手里的药碗放在床边破旧的小木桌上,伸出手把许父扶起来,用枕头垫在身后,让他靠在床头,自己在床沿坐下,重新拿起药碗。   许父轻咳两声,心疼的看着自己消瘦的哥儿,“小华,爹的身体熬不了多久了,何必浪费钱去买这些药,多给自己买些好东西吃吧!”   “爹,你别乱说,你肯定会好的!”许华盛了勺药吹凉,送到他嘴边,“你就好好的把药吃了,别操心其他的事!”   许父张嘴把药喝了,忍不住叹了口气,“眼看着你都十七了,却因为我这个拖累,到现在也没定着人家!”   许华虽然人长的清俊,有些像个小子,但也不乏有些人家上门提亲,可他偏偏要带父出嫁,谁家愿意平白多养个人,还是个药罐子,最后都是不欢而散,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上门了!   听见他又说这种话,许华皱起眉头,“爹,您怎么会是拖累呢,您再这么说,我就生气了!”   “好好好,不说不……咳咳咳……”许父说话一急,又开始捂着胸口咳起来。   许华赶紧放下手中的药碗,站起身给他拍背。   “华哥儿在吗?”   许父刚好受了些,外面便远远的传来询问声,许华给他爹把枕头整理了下,让他更舒服些,就转身出了屋,“在呢!”   低矮的篱笆根本就遮不住外面的人,他一眼就看见了昨日买他鸡崽的何凌,在他身边还站着个面容俊俏的男子,他眉眼含笑,气质卓然,跟姿容艳丽的何凌站在一处,十分的般配!   他心中诧异,想来这位就是何凌那让满村嫉羡的相公了,他们怎么会来找他,莫不是鸡崽出了什么问题?   “快请进!”许华上前拉开篱笆门,请他们进来,“凌哥儿,是鸡崽有什么事儿吗?”   “不是的,它们都很好!”   “那这是……”许华疑惑地看着他们。   何凌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他们只昨日见过一次,这般贸贸然的就上门来要替人家爹爹诊病,也太过奇怪了些,最后他还是把目光转向了祁越。   接收到自家夫郎递过来的眼神,祁越勾了勾唇角,他一颌首,道:“在下祁越。”   许华愣了下,赶忙对他也点点头,“我叫许华!”   互通了姓名,也就可以说正事了,祁越抬抬手中的药箱,道:“在下是名大夫,昨日阿凌归家后,就一直放心不下华小哥儿生病的父亲,故而今日让在下过来为尊父诊一诊脉!”   许华一时呆住,这两人特意从村子的另一头过来,是给他爹诊病的?   见他不说话,何凌唯恐他有什么误会,磕磕绊绊的开口解释,“那个,我、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就是……”   他的声音让许华回过神来,见他脸都涨红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心里有些暖暖的,他道:“我知道的,你不用着急!”   他知道何凌没有什么看不起他的意思,只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真心的想帮帮他。   何凌松了口气,他就是不擅长跟别人打交道,他没有误会就好。   许华把两个人带进屋子里,走到床边跟他爹低声解释。   祁越四下打量了番屋子里的环境,屋子很小,家具都非常破旧,因为住着病人,窗户关得很严实。   “劳凌小哥儿惦念了!”许父听完自家哥儿的解释,虚弱地对何凌笑了笑,又看向祁越道:“有劳祁大夫!”   祁越微一欠身,道:“您客气了!”   许华搬来凳子放在床边,祁越坐上去,把手中的药箱子置于脚边,伸手搭上许父的手腕。   房间里异常的安静,没人开口说话,莫说许华了,何凌觉得自己的心里都很是紧张。   良久,祁越才缓缓地收回了手,他的神色一直不曾有何变化,让人看不出所以然。   “祁大夫,我爹怎么样?”看他诊完,许华赶紧开口询问,李郎中诊的一直都是肺腑之症,开的药喝了倒是会好一些,只是也未曾大好。   祁越微微一笑,“倒不是什么大病,镇上的大夫应该都是诊得的!”   许华长长的松了口气,不是什么大病症便好,若不是没钱,他早就带爹爹去镇上了,也不会拖到今日!   “许父曾被重物砸伤,胸口积有淤血未消,故而常觉胸口窒闷疼痛,肺腑亦有问题,才会常常咳嗽,身体其他地方均有微小病症,这些放在一起,自是让人十分不好受的!”说白了,就是太大的毛病没有,因从前常年劳作积下的小问题却有很多。   “可有法医治?”许华忙问道。   “自然有的!”祁越打开药箱,从中拿出三个瓷瓶子,“一瓶祛瘀,一瓶清肺,还有一瓶滋养,每日一粒,不可中断,待吃完了,记得寻我去拿,这药需得服上一月才可!”   许华把药瓶子捧在手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昨天见了一面的人,却在心中惦念着他,一大早便带着自己夫君来给他爹诊病,还这般送药嘱咐!   何凌看着那般坚强不屈服的人红了眼圈,便明白他心中所思,他上前轻轻握住他拿着药瓶的手,柔声道:“你不必想太多,看到你,我仿佛看到了我自己,我爹已经不在了,我希望许叔能好好的陪着你,算是圆我一个梦!”   听了他的话,许华才忆起,何凌曾经也是跟病重的父亲相依为命,所以才对自己感同身受,其实自己是比他幸运的,父亲还陪在他身边。他注视着何凌的眼睛,道:“谢谢你!”   何凌勾唇笑起来,他觉得,他又交到了一个朋友。 第35章 偶遇   “阿凌,为夫要吃醋了!”祁越在旁边凉凉的开口,纵是个哥儿,他也不喜阿凌对他这般笑。   何凌把手放开,转头看他,“说什么呢!”   “说实话啊!”祁越理直气壮地回他,“你应当多看看为夫!”   “你……”何凌红了脸,“许叔和华哥儿还在呢!”   “那又如何?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看他红了脸,祁越的心情好了许多。   何凌哑口无言,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许华觉得这小两口当真有意思,跟他们相处起来也很轻松。   看着自家哥儿脸上有了笑模样,许父心中宽慰,随即又叹了口气,若他也能遇着个这般疼爱他的相公,那便好了!   祁越见好就收,可不能让夫郎真生他气了,他看向许华,接着道:“门窗要多敞开通通风,这般憋闷反而不好,人也别总让他在床上呆着,多出去走动走动,便是在门口坐坐也是好的!”   “哎,我都记下了!”许华赶忙点点头。   祁越看了眼放在小木桌上的药碗,“李郎中开的药虽不治本,但也是滋养身体的,与我开的药也没什么冲突,既然花钱买了,便服完吧!”   许华心中小小的松了口气,他原还想着这药不能吃了,倒不是心疼银子,只是李郎中人不错,虽不能免了药费,却从没问他要过诊金,每次去抓药也给他多配两副,若是用了祁越的药便不用人家的了,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该交代的都交代过了,祁越站起身,拂拂衣袍,道:“那我们便不叨扰了,若是许叔有什么不适的,可去寻我。”   “两位的大恩,我一定铭记于心!”   许华双膝一弯就要下跪,祁越抬起一手轻托他的手臂,何凌也面色一变,“华哥儿你这是做什么?可莫要这般!”   被阻了动作,许华只好站直,心中的一腔感激,也不知如何说!   若是当年有人能救父亲,他的反应怕也是如此,何凌叹了口气,道:“我方才说的话,希望华哥儿记在心上,我是真心想把你当做朋友!”   许华沉默了片刻,沉声道:“你是我一辈子的朋友!”   祁越看着他们,勾唇一笑,像许华这类人,最是重情重义,一旦将谁认作朋友,必定将他放在心上,无比看重,几瓶他抬抬手就能配的药,能给他夫郎换来这样一个朋友,当真划算。   何珍怀里揣着从钱氏那里得来的五两银子,一下赵家的牛车就去了圣德医馆。   掌柜的还认得他,见了人便道:“小哥儿可是来抓药的?”   “对,这些银子都抓了!”何珍把钱放在柜台上,犹豫了下,又道:“这药当真不能便宜些吗?”   听见他这话,掌柜的没去动他的银子,笑得很客气:“真是对不住,给您的已经是最低的价钱了,您若觉得贵,也可到其他医馆看看!”   他怎么没去,上次从那酒楼离开,他也去了几个医馆,可都瞧不出个所以然,他把抓的药让他们瞧瞧,看能不能抓到更便宜的,结果都相差不多,有的医馆甚至要的更贵,还不如圣德医馆!   “那您给我抓吧!”价钱商议不了,他也没法子,人家医馆不做他这单生意,不过是损些银钱,他若不吃药,那可就是折磨了!   掌柜的这才把银子收了,唤来一个伙计去给他抓药,抬手指了指放在大堂侧的椅子,“小哥儿可在那处稍待!”   他转身去坐了,掌柜的便低下头继续核对账目。这种服后让人浑身灼痛的药方他还是头回见,有时候他都在想是不是他们东家在整人,可东家开的方子,便是老大夫都看不懂,莫说是他了。   二十五副药,配起来用了些时间,一提五副,伙计拎了五提过来。   何凌为了方便,带了篮子来,把药都放进去,用布巾给盖了起来。   赵家的牛车要等大伙都采买完了东西,下晌才会离开,现在才刚晌午,他得寻个卖便宜吃食的地方吃点东西。   他娘抠的要死,除了那五两,就多给了他六个铜板,一个铜板坐车,五个铜板吃饭,就这还念叨了半天!这点儿钱,在镇上也就吃碗清汤寡水的面条,加肉的至少都八文呢!   刚出了医馆走没多久,何珍就遇上个意外之喜,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身边跟着个小厮,摇着个扇子往这边走的白衣公子,可不就是上次跟祁越他们吃饭的那个少东家吗!   他赶忙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头发,挂上他觉得最好看的笑容迎上去,开口道:“公子,可当真是凑巧!”   郑越风摇扇子的手停了停,莫名的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这哥儿面容清秀,也算好看,瞅着却眼生,他轻佻的笑笑,“美人认得在下?”   何凌羞红了脸,“之前在宴月楼我们见过,那时我身染怪疾,未曾露得真容,娘亲还与令妹有了些误会!”   他这样一说,郑越风就明白了,这人是凌哥儿家的亲戚,且是不讨人喜欢的,“哦,我记得你,凌哥儿的堂弟是吧?”   听见“凌哥儿的堂弟”这几个字,何珍面目扭曲了一瞬,他得挂在那个贱人后面才能被人记住吗!他平复了下,带着些歉意道:“我叫何珍,上回娘亲莽撞,冒犯了令妹,还请公子莫要怪罪!”   “那事儿啊,我那妹子脾气向来不好,被她欺负的人多了去了,只要那些人别不长眼的再凑上来,她都记不住的!”郑越风摇摇扇子,似是毫不在意。   他那语气分明就是在暗讽他不长眼,那何凌也不知道编排了他多少坏话,才让这公子这般对他!   何珍勉强提起嘴角,“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堂哥与祁大哥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   “祁大哥”这个称呼,可是有点微妙,按理说他应该唤祁越堂哥夫才对,郑越风好像看透了些什么,他突然一合折扇,对身边的小厮道:“我们可是还有铺子没看?”   那小厮跟在他身边很久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是的少爷,还有几家铺子没去,若不赶紧着,晌午饭都要错过了!”   “你看,我很忙,后会有期!”郑越风展了扇子,对他一笑,就带着小厮走了。   被扔在原地的何珍咬了咬牙,心中恼怒,都怪何凌那个贱人,上次让他们闹了误会!   “这位小哥儿,您就别伤心了,郑家的公子,哪那么容易就攀上啊!”一边卖东西的小贩出于好心,开口劝慰了一句。   何珍听见他的话,心里一寻思,笑着道:“这位大哥认识那位公子?”   “这镇上没几个人不认得他!”小贩整理着自己摊位上的东西,边道:“那可是郑家的大公子,名叫郑越风,这镇上有将近一半的铺面都是这郑家的,没人敢得罪!”   何珍心里激动坏了,这公子比他想象的还有钱呢,在他们看来已经不得了的酒楼,也不过是人家产业的一小部分,“那这郑公子年岁几何,可曾娶亲?”   他这问题问出来,是个人都知道他想干什么,那小贩上下看了看他,道:“郑公子快满二十岁了,尚未娶亲,不过我奉劝小哥一句,这郑家公子素爱美人,挑剔的很,不然也不会到现在也不定亲,你还是趁早死心的好,免得到头来伤心难过!”   这是在说他不是美人?何珍气恼,他自觉姿容出众,在村中少有人提亲,也不过是何凌有张狐媚子的脸,会勾引人罢了!   他对那小贩笑了笑,道了句谢就离开了。   下晌坐着赵家的牛车回到村里的时候,都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何珍进家门时,家中已经做好了饭正准备吃,他中午就没怎么吃饱,这会儿正饿呢,去灶房拿了碗筷,就在桌前坐下了。   “回来就能吃现成的,弟弟可真是好福气!”郑氏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开了口。   两个长辈没责备她,何珍这些时日花了那般多银子,另两房心里肯定有不满,嘴上说几句不疼不痒的,就随她去吧!   何珍夹着菜的手停了停,就继续往嘴里送,当没有听见。   “可不是嘛,我们珍哥儿可是要嫁给有钱人家的,当然有福气,这种粗活而自然是我们来!”刘氏也在旁边帮了腔。   何珍放下筷子,也不去看她们,只笑着对何天跟钱氏说道:“爹,娘,你们猜我今天去镇上,遇到谁了?”   “谁啊?”就钱氏开口问了句。   “就是之前的那位公子!”何珍的语气很是雀跃。   桌上的人听了他的话,都停了筷子看过来,钱氏赶忙问道:“然后呢?”   “我跟他打了招呼,解释了之前的事,他说他没放在心上,而且……”说到这儿,何珍低下头,羞红了脸,“他对我的态度很亲切,还告诉我他叫郑越风!”   “真的?”钱是激动的一拍手,“珍儿,他对你印象不坏啊!”   何天脸上的表情也松动了些,这可算是个好苗头!   “而且娘,你知道他是谁吗?”想到他的身份,何珍到现在都还是激动的。   钱氏疑惑,“不是那什么酒楼的少东家吗?”   “不止!”何珍往前凑了凑,“那酒楼只是他们郑家的一处产业,整个镇子的铺面,他们郑家占了有近一半!”   “啥?!”钱氏手里的筷子都惊掉了,她也顾不得。   其他人均倒吸了口凉气,将近一半的铺面,那郑家人都能躺在钱堆上睡觉了吧!   “珍儿,这回你可得把握住啊,除了风姿气度有些不如,这郑公子可处处比那祁越好!”钱氏一把抓住何珍的手,力气大的把他手都抓红了!   “我知道了娘!”何珍拍拍她的手。   接下来吃饭的时候没人再多说话,钱氏不停的给他夹菜,让他多吃点儿。何珍在心里冷笑,说谎又怎么样?他会让谎言变成现实的! 第36章 来客   郑越风用折扇掀开车帘,瞅了眼外面的景色,便收回手,赞道:“还真别说,这古水村虽然位置偏远了些,倒也山清水秀,是个踏青的好去处!”   郑月言还兴致勃勃地往外看,“就是啊,我要让何凌哥哥带我到山上玩儿,去摘野果子!”   “摘野果子?”郑越风嗤笑一声,“家里成堆的上好水果你都嫌难吃,还去摘野果子吃?再说了,你够的着果子树吗!”   “你才够不着果子树!”郑月言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看他吃痛的捂住腿,才接着道:“家里的果子,哪有亲自摘来的好吃!”   郑越风揉着自己的腿,觉得他家妹子真是越来越野蛮了,以后可怎么嫁的出去!   “少爷,古水村已经到了,祁公子家住在何处?”郑月言的贴身丫头春秀掀开帘子询问。   “等会儿找人打听打听吧,上次也没细问!”他也只晓得祁越家在古水村。   春秀称了声“是”,就放下了帘子,不一会儿车就停下了,应该是去问人了!   “这位婶子,请问你可知祁越祁公子家怎么走?”见着一个路过的妇人,春秀跳下车迎了上去。   冷不丁地被拦住,那妇人被吓了一跳,待定睛一看,是个容貌秀气,衣着体面的小姑娘家,才松了口气,道:“他们家住在村子北边,头前第五家,青砖瓦房的那个就是!”   春秀道了谢,回到马车前,“少爷,小姐,已经打听清楚了!”   “嗯,那就走吧!”马车里飘出道男声,应了她一句。   春秀才屈了屈膝,重新上了车辕。   妇人在心里惊叹,我滴个乖乖!衣裳穿的那般好,竟是个下人,这祁越可当真不一般,认识的朋友都是有钱人家!   马车重新缓缓地动了起来,朝着村子北边去了。   那妇人看着马车走远,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啥时候她也能坐坐这样的马车!   “婶子!”   就在妇人准备走的时候,有人远远地喊住她,她回头一看,何家的何珍正跑过来!   何珍跑到她跟前,喘了两口气,就问道:“那马车是不是去祁越家的?”   “是啊,你咋知道?”妇人纳闷儿的看他。   那就是郑公子了!他心中一喜,“谢谢了婶子,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看着何珍来的匆忙,去的也匆忙,那妇人简直摸不着头脑,别是最近受的刺激太多,傻了吧?   “你在绣什么?”在药房配完药回到堂屋的祁越,看见认真的自家夫郎,就凑了过去。   何凌听见他的声音抬起头,把自己手里的东西举起来,“在绣这个!”   祁越看了看,是个绸缎的灰色大布包,缝了根长长的布带,可以挎在身上,在包面上,有个还没绣完的虎头,“你绣这个做什么?”   何凌把手放下,拿起绣花针继续忙活,边回道:“小虎不是要去学堂了吗,我想做个装书的布包给他!”   祁越恍然,他笑着坐到他身边的凳子上,“我都差点忘了这茬儿,回头把家里的笔墨也送一套过去!”   “嗯!”何凌答应了声,又想到了什么,叹道:“上庄村离得也不算近呢,以后日日走路过去,可是要辛苦了!”   听了他的话,祁越寻思了会儿,突然道:“不如我们去孙木匠那儿订个牛车,反正家里的牛现在闲着,沐琰不肯给别人驾,牛就没问题了,回头借给林生接送小虎!”   “做牛车?”何凌停下刺绣的手,好是好,可相公不会又因为他一句话才要破费吧?   看懂了他眼神里的含义,祁越伸手捏捏他的脸,“牛车我本来就打算做的,不过原本是想等到秋收的时候,可以拉粮食用,现在也就是提早些罢了!”   何凌点点头,既然都是要做的,那就无所谓早晚了,现在做,还能让林生他们方便些!   “咚咚咚”   还没等他们仔细商量下,就有人敲响了大门,祁越示意他坐着,自己起身出去了。   拉开门见到的人让他有些意外,这才几天啊,这俩兄妹还真的来了!   “祁公子,我们前来叨扰了!”郑越风拱拱手,一点没有不好意思。   “祁公子!”郑月言对他福了福身。   “没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快请进!”祁越也一拱手,就侧身让开路。   郑越风扭头让跟着的丫头和小厮在车上侯着,就要抬步进门。   “祁大哥!”   远远的一声叫喊,阻了几人的动作,齐齐转头看过去,就看见了小跑过来的何珍。   祁越一挑眉梢,语气十分平淡的道:“何小哥儿有什么事?”   何珍停下步子,像是才看到郑越风他们一样,略有些羞涩的道:“公子也在啊?”   郑越风笑了笑,没说话。   祁越像是明白了什么,把目光移到他身上,勾唇一笑,看来这何珍,转移目标了!   郑月言也扭头看着自家哥哥,眼神里的意思全然是:你的品味什么时候这么差了,连这种乡下哥儿都撩拨!   郑越风很无辜的摊摊手,他真的跟这哥儿不熟!   何珍娇羞了一会儿,才想起了正事,道:“堂哥在家吗?”   “在不在家,似乎都与你无关!”他这样子,一看就是想借着他夫郎的关系,攀上郑越风,他岂会让他如愿。   “祁大哥……”何珍红了眼圈,“我就是想跟堂哥道个歉!”   “道歉我看就不必了吧!”何凌许久未见人回去,心里奇怪就出来看一看,谁成想又看到何珍找上了门。   祁越微微一笑,阿凌所说的,正是他方才想说的,当真是心有灵犀!   “堂哥……”何珍弱弱的开口,缩了缩肩膀,一副被惊吓到的模样。   “何珍。”何凌轻拧了眉头看他,“总是这般作戏,不累吗?”   何珍一滞,暗暗咬了咬牙,这贱人真是越来越难应付了!他面上似有些害怕,往郑越风那边靠了靠,“我没有……”   何凌叹了口气,“那便没有吧,今日我家有客人要招待,请你慢走!”   “我……”何珍似乎不敢反驳,他伸手揪住郑越风的衣袖,向他求助,“公子……”   “哎哎哎,我说你这哥儿,怎么这般不知羞耻,我哥同意了吗你就拉他!”郑月言一把就把他的手拂开,听了这么半天她也懂了,这哥儿就是上回镇里蒙脸的那个,现在似乎是好了。这是想勾搭他哥呢?还一副被何凌哥哥欺负的模样,装什么可怜,就他这点儿手段,连镇上想进郑家大门的姑娘们的小手指都比不上!   何珍身子一软,直接坐倒在地上,小声的啜泣起来。   “哟,这身体这般娇弱,可真是一朵娇花!”郑月言双手抱胸,语气很是讽刺。   郑越风拂一拂自己被抓过的衣袖,好似被弄脏了般,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   何珍的指甲都要扣进泥土里去了,他现在这般的狼狈,都是拜何凌所赐!   “两位家里请吧!”看了半天戏的祁越开口,把时间都浪费在他身上做甚。   郑氏兄妹听罢就进了他的家门,他们可是来玩儿的,不是来应付极品的!   “何珍,地上凉,还是莫要久坐了吧!”何凌跟他说完这话,就跟祁越一道把门关上了。   何珍站起身,狠狠的瞪着紧闭的大门,何凌竟然敢讽刺他?!他以前的那些软弱可欺果然都是装的,内里就是个狠毒的狐狸精!本来想着今天能借机进门去与郑公子多多接触,不但没成,怕是还惹了人家不喜!   他狠狠的跺了跺脚,若是攀不上他,以后的药钱可就没着落了!   进了门,祁越握住何凌的手,“我的阿凌长大了!”   何凌脸红了红,抬眸直视他的眼睛,“总不能让相公为我担心,我要学会保护自己,也要学会保护你!”   祁越另一只手抬起,摸了摸他的脸颊。   “咳咳,两位可莫要忘了我们啊!”郑越风清清嗓子,很没眼色的表示自己的存在。   “我去烧些水泡茶!”何凌红着脸退开,转身去了灶房。   “何凌哥哥,我也去!”郑月言提着裙子追上去。   自家的小夫郎跑了,祁越把视线转向罪魁祸首,“郑公子当真好魅力,这才刚来,就带来了朵麻烦的桃花!”   郑越风展开扇子摇一摇,道:“就算我不来,这麻烦的桃花就不来了?”   “哦?”祁越挑一挑眉,似乎不明白他话中之意。   “人家可是一口一个祁大哥啊!”郑越风上下看一看他,“祁公子的魅力,在下自愧不如!”   祁越勾唇一笑,不再寻他麻烦,“屋里坐!”   何凌烧了水泡上壶好茶,端着去了堂屋,郑月言跟在他身边,拿着两碟点心。   “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的妹子平常可是连手绢掉了也不弯腰捡一下的!”郑越风看着她把点心放下,出言调侃。   郑月言狠狠的瞪他一眼,“说的跟你扇子掉了你会捡一样!”   被人呛回来,郑越风讪讪地摸摸鼻子,端起杯子喝茶,他妹子一定嫁不出去了!   何凌笑眯眯地看他们闹,帮祁越把茶斟上。   “呀,这是何凌哥哥绣的吗?真好看!”何凌方才出去时把没绣完的布包放在了桌边,这时正被郑月言看见,她摸摸上面绣好的部分,“绣的可真好,镇上的铺子都没有这般手艺!”   “我也就是随便绣绣!”何凌也没觉得自己当真绣的那般好。   郑月言看了看,就依依不舍地放下了,那老虎的毛发都绣的逼真,当真是好看!   何凌看见她的眼神,心下想了想,这布包是要送给小虎的,回头再绣个小物件送她吧。   郑越风是男子,对刺绣不怎么上心,只略看了一眼觉得挺好,也看不出什么区别,“月言来的路上便嚷嚷着要上山摘果子,二位可否能带我们去玩儿玩儿?”   “自是可以!”祁越点点头,每日得空,他们也会上山去转转,阿凌会陪他采些药草。   何凌也道:“山间此时有许多野菜成熟,正是新鲜,我们摘些回来,晌午我做给你们吃!”   “好呀好呀,正好尝尝何凌哥哥的手艺!”郑月言很是期待,她还没吃过野菜呢,平时吃的那些青菜都腻了! 第37章 心动   许华今天在河里捉了两条鱼,还挺肥,一条他留着给爹炖汤喝,还有一条他拎着打算送到何凌家去。   他爹这些天吃了祁越给的药,气色明显好了很多,饭都能多吃半碗,还能让他扶着在院子里走动走动,可把他开心坏了!   他们家里穷,也没什么能报答人家的,得点好东西就送过去让人尝尝鲜,也算是他的一番心意。   到他家门口的时候,许华就瞅见了停在哪儿的马车,车辕上还做着个丫头跟一个小厮,这明显就不是何凌他们家的马车。   他们家莫不是有客人?许华停下脚步,要是人家在招待客人的话,他现在上门会不会不太好?   他踌躇了会儿,正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祁越家的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华哥儿,你怎么来了?”门是何凌开的,正看见站在门口的许华。   人已经出来了,许华自然要把东西送了再走,他提提手里的鱼,“早晌捉了鱼,想着给你送一条过来!”   “给我做什么,我不缺吃的,留着给许叔补身体吧!”他们家各种吃食都有,祁越为了养好他的身体,补养的食物更是多。   “我给我爹留了!”许华坚持,“这是给你的,”   “可我……”何凌还想推拒。   “收着吧,也是华哥儿的心意!”站在他身边的祁越开了口,依那许华的性子,他们若是不收,他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何凌看看祁越,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初他自己不是也做了些包子当谢礼吗,华哥儿的心情应该也是一样的,他伸手把鱼接过来,“谢谢你华哥儿!”   许华摇摇头,“应该是我谢谢你。”   祁越把鱼拿过去,转身进了家里去放下。   何凌拉住许华的手,带他到一直没吭声看他们说话的郑氏兄妹跟前,“郑公子,郑小姐,这是许华,我在村里的朋友!”   “我叫郑月言。”何凌哥哥的朋友,便也是她的朋友,虽说对方算不上美人,但瞅着挺顺眼!   “在下郑越风。”若不是他眉心有个圆圆的哥儿印,看着倒像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子,看他们的眼神也很平常,没有其他乡里人的谄媚或拘谨,倒也是个有趣之人。   跟他们不熟悉,许华也不好搭话,只跟着点点头,当作打招呼,这两个小姐公子倒也算平易近人,没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坏习惯。   “华哥儿,我们正打算进山去,你和我们一道前去可好?”见他们都认识过了,何凌就拽住他询问,“我听枣哥儿说,你先前常去打野物,对山里应该比我熟悉!”   许父这两日身体好了些,没再时常咳嗽,倒是不需他时时担心,他点了点头,“行!”   一行人进了山里,郑氏兄妹真是看什么都新鲜,撸了袖子蹲在地上跟棵野菜较劲的时候,哪还有什么公子小姐的姿态!   祁越身后背着的药筐都要变成野菜筐了,何凌看的直乐,“我还以为上来了他们要嫌脏呢,现在倒是可惜了衣裳了!”   许华也提了提嘴角,这俩人确实挺有意思的,他目光一扫,看见棵大树上似乎有个鸟窝,便扭头问何凌,“你喜欢吃鸟蛋吗?”   “啊?”冷不丁被他一问,何凌有些愣,待反应过来,缓缓地点点头,“还算喜欢。”   许华听完,直接走到那棵树下,手脚并用,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爬上了树。   “这么厉害的?”刚挖完棵野菜,准备炫耀成果的郑越风,一回头就看见这情景,张着嘴巴惊叹。   许华把鸟窝里的鸟蛋一颗颗的放进自己怀里,留下两颗没拿,就轻轻松松的下了树,站稳了脚,他还朝何凌他们笑了笑,露出了可爱的虎牙。   不知是不是被那笑容晃到了,郑越风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他摸了摸胸口,有些疑惑。   许华走回何凌身边,把怀里的鸟蛋都放在他手心里,有□□颗的样子,“回去可以做来吃了!”   何凌捧着鸟蛋笑的开心,“华哥儿你好厉害啊!”   许华笑笑没说话,他年龄还小的时候,想让父亲吃点儿好的,那时候他也抓不到什么山鸡野兔,只能上树掏鸟蛋,也是爬爬摔摔了很多次,身上都青了好几处才学会,他也并不是那么厉害。   自家小夫郎开心,祁越看这许华也就越发顺眼了,或许,对他父亲的病可以更上心一些。他从袖中拿出帕子,帮何凌把鸟蛋包起来,放在背筐的野菜堆里,也不用担心会碎。   山林里的路,自然不是处处那么好走的,有些坡度高的,爬起来也就比较费力气。   何凌自小要进山捡柴挖菜,不觉多难,何况祁越还一路牵着他的手拉他上去,自是没问题。   许华更不用说了,他都能在这里跑着追野兔了!   惨的是郑氏兄妹,一个大少爷一个娇小姐,稍微远点的路就是坐马车,哪儿那么多体力往上爬!   “我不行了!”面前又是一个高坡,郑越风手撑在树上喘息,他身后的郑月言也停下来,拿手给自己扇风。   “郑大少爷这便不行了?”祁越揽着何凌站在坡上,悠闲的样子很是惹人嫌。   郑越风不爽的看了他一眼,这人的风姿做派明明比他更像个大少爷,怎么走在这山林里就跟走在自家后花园一样自在?!   “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是娇气!”与他们相处了这么半天,知道他们脾性,许华倒也敢出言调侃了,他从坡上下来两步,对他伸出手。   郑越风看着他的手一愣,没反应过来干嘛。   许华晃晃手掌,催促道:“快点,我拉你啊!”   明白了他的意思,郑越风泄气般的伸手握住他的手,他真的是连个哥儿都不如了!   许华握紧他的手,用力往上一拉,一时间没掌握住力道,劲儿使得有些大,郑越风被猛的拽上来,俩人差点撞在一起!   他们的脸离得很近,似乎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突然地接近,让他们都是一愣。   郑越风呆呆的看着许华因为惊讶瞪大了的眼睛,他的眼睛其实很漂亮,瞪圆了看人竟显出几分可爱!   许华愣了一瞬,就有些尴尬的后撤了一步,脸上有些发红,“对不住,力使大了!”   “没事儿……”郑越风目光还有些呆呆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华干咳了一声,就绕过他去拉下面的郑月言。   郑越风捂住自己不停跳动的胸口,深深的呼吸了口气,一抬头,就对上祁越有些戏虐的眼神。   他有些窘迫,连忙放下手,转过头去假装四下欣赏风景!   祁越收回让他不自在的目光,嘴里却道:“春天来了!”   郑越风的身形一僵,更不敢往他那儿看,也不敢往许华那儿看,心中气恼自己,他在心虚什么?有什么好心虚的!   何凌奇怪的看向自家相公,有些莫名,“相公,春天都要过去了!”   “没事,我就是感慨一番!”祁越拍拍他的腰身,勾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长。   鉴于兄妹两个的体力实在是有些不济,他们之后也没继续再往上,直接下山准备回家。   到了山脚的时候,许华就与他们作别,“我直接从这边回家了!”   “你不一起用个饭?”郑越风下意识就开了口,说完就后悔了,他干什么留人?特别是对上祁越的眼神,更是悔恨!   许华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直接道:“不了!”   虽然话说出口了郑越风后悔,但直接被这么拒绝了,他心里也挺失落的。   他们家的情况何凌清楚,许父还需要人照顾,许华已经陪他们这般久,自然要回去给父亲做饭,何凌也不多留他,只道:“若有事,一定去寻我们!”   “我知道!”许华点点头,又与其他人笑了笑,就转身走了。   四人回了家,何凌就进了灶房准备午饭,祁越在旁边帮忙,郑月言梳洗过后,又来了精神,带着丫头钻进了灶房,说要打下手。   郑越风倒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耳朵里听着灶房里的说话声,思绪却已经飘远了。   守在旁边的小厮康元看看自家少爷,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还沾着泥巴,目光涣散,哪有先前风流公子的模样,这进了趟山,被老虎撵了不成?   他看了又看,最后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问道:“少爷,您不打理打理自个儿?”   郑越风被他的声音唤回了神,他挥挥手,道:“去打盆水来!”   康元得了吩咐,就躬躬身去了后院帮自家少爷打水去了。   郑越风坐直了身体,目光又有些呆,他想不透,他一向喜欢美人,就像何凌那般的,娇美动人,艳丽非凡!可今儿这脑子里,那个叫许华的哥儿怎么就挥之不去了?他像个小子一样,又上山又上树的,没半点儿柔美之处,完全不合他的口味!   他抱住脑袋使劲摇了摇,拒绝再去想,都是错觉,全都是错觉!   康元端着水盆过来了,郑越风掬了捧水泼在脸上,让自己稍微冷静了些。   等他把自己彻底梳洗打理干净,何凌他们的饭菜也都做好了,许华送来的鱼和掏来的鸟蛋,他们摘来的野菜都在其中。   郑月言每样都尝了,直说好吃,自己亲自动手弄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格外的美味!   何凌笑着给她的饭碗里又夹了块鱼肉,让她多吃些,平时家里吃饭都只有他跟相公两个人,今天这般热闹他也挺开心的!   “在家挑这嫌那的,今日胃口倒是好!”郑越风边说边夹了块蛋放进嘴里,刚嚼了两口,就放慢了咀嚼的速度,缓缓地咽了下去,这蛋还是那人上树去掏下来的。   郑月言没看出他的异样,白了他一眼,“买来的和自己挖的能一样吗!”   郑越风没接她的话,又夹了块鱼吃下去。   祁越看了他一眼,给何凌夹了鸡丁,边道:“可惜华哥儿不能留下一道用饭!”   “那也没办法!”何凌把鸡丁吃了,“许叔身体还没恢复,他们家就华哥儿一个人能照顾,自然没法与我们吃饭!”   听着他们的谈话,郑越风夹菜的筷子都慢了下来。   他的反应祁越看在眼里,他坏心眼儿的只点了点头,就不再接话。   没再听着下文,郑越风郁闷了,拿手里的筷子戳饭,戳了几下又觉得自己蠢,换成了往嘴里扒饭。   祁越挑挑眉,暗道一声蠢货!遇上喜欢的人,还犹豫做甚?要如他这般,出手迅速,才能牢牢的握在手里,变成自己的。   直到吃完饭,坐着马车离开的时候,郑越风都没能知道的更多,心情有多烦闷,也就只有他自己能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郑大公子的智商直线下降( ̄? ̄) 第38章 有喜   林小虎要去上学堂的前一日,林家请祁越他们去吃饭,也算是小小的庆祝一下。   何凌把绣好的布包给他的时候,把小家伙高兴坏了,摸着上面俯卧着的老虎,都舍不得撒手,把祁越送的文房四宝都冷落到了一边。   “你叔夫郎费了这么大的心思给你绣的,可得好好爱惜!”吴玉兰看他眼睛都快笑没了,宠溺的摸摸他的脑袋。   “当然,我谁都不给摸!”林小虎紧紧的把布包搂在怀里。   几个大人都被他那藏东西的样子逗乐,直道他是个开心果!   吃饭的时候,何凌注意到吴玉兰的脸色不是很好,菜吃的也不是很多,他有些担心的问道:“玉兰嫂子是身体不舒服吗?”   吴玉兰摇了摇头,道:“没事儿,可能是最近天气慢慢变热了,胃口不太好,总是吃不太下东西!”   “最近她胃口确实小了很多,脸色也不太好看!”林生心疼的皱皱眉,又给她碗里夹了筷子菜。   “不如我给嫂子把个脉吧!”祁越看看她的脸色,放下筷子。   “对啊,祁小子是个大夫,快让他给你看看!”方氏也是心疼她这个儿媳妇,平日里把这个家操持的很好,忙里忙外的没个消停!   吴玉兰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问题,但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就把手伸了过去。   祁越的手指搭上她的腕子,片刻以后,他却勾唇笑了起来。   “祁兄弟,你这是咋的了?”为啥还笑上了?林生心下奇怪,诊病有啥好开心的!   祁越对他一拱手,道:“恭喜大哥了!”   林生完全摸不着头脑,不懂他莫名其妙的道的是哪门子喜,“祁兄弟,你就别卖关子了,我媳妇儿到底咋了?”   “祁小子?!”方氏却好像听懂了,她盯着祁越,脸上已经开始有了喜色。   祁越笑着颌首,道:“嫂子有喜了!”   “玉兰!”方氏乐的起身走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肩膀轻拍了拍。也怪她,这么明显的反应,竟然都没察觉。   吴玉兰有些愣,她最近总觉得身上没力气,吃不下东西,只当是快要进夏,天气变热的缘故,压根就没往怀孕上想过。   林生张着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又要当爹了!   “我要做哥哥了吗?”林小虎仰着脸问。   坐在他边上的林山乐呵呵的捏捏他的脸,道:“对啊,你娘要给你生个弟弟或妹妹了!”   何凌笑看着他们一家人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心里为吴玉兰高兴,添丁进口可是件大喜事!   祁越却是看着何凌的侧脸,眼神逐渐变得深沉,他们成亲也有些时日了,阿凌的身体也恢复的很好,他们的洞房,是不是该补上了呢?   林家这下可算得上是双喜临门,林小虎上了学堂,吴玉兰有了身子,所有人都开心坏了!林山还把珍藏了很久的好酒拿出来倒上,三个男人推杯换盏的喝起来,林生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   直到月上中天,林生都已经趴倒在了桌子上,才被看不过去的方氏制止,再怎么开心,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不是!   祁越面上依旧挂着笑,似乎没怎么喝醉,何凌也就稍稍放了心。   时辰这么晚了,方氏催促他们俩赶紧回家休息,她们这边自己收拾就成,不用他们操心。   何凌拗不过她,只好跟祁越出了门,外面黑漆漆的一点儿人声都没有,月光也不是很亮,路都有些看不清。   他伸手扶住祁越,怕他喝了酒脑中混沌,再摔了可就不好了。   祁越反手一拉,将他拽入怀中搂住,酒香味弥漫在他周围,“夫郎可是怕黑?”   何凌被他吓了一跳,随即放松身体,摇摇头,道:“有相公在,我不怕。”   “嗯,为夫会保护你的。”祁越没把手撒开,搂着他往家走,步履稳定,没有什么要摔的迹象。   他家相公的酒量似乎确实不错,这次没有服解酒丸,也挺清醒的,林生大哥可是醉倒了,嫂子有了身孕,他也是真的高兴吧,才喝那么多酒!   他们家离林生家近的很,走不了多久就到了,何凌从身上翻出钥匙开门,祁越紧搂着他,一点儿也不肯放开。   何凌也随他去了,在一起生活了这么许久,他也习惯了对方偶尔的粘人。   进了门,刚把门合上,他就被祁越一把抵在门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轻轻的磨蹭,“阿凌……”   果真还是醉了?何凌轻轻拍打他的肩背,“我在!”   祁越的唇贴上他的肩颈,张嘴轻轻咬了一口,“阿凌……”   “我在。”何凌又回他,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这一定是醉了,“我们去休息好不好?”   祁越抬起头,垂眸望着他,黑暗中一双眸子似乎在发光,何凌张开口,想再哄劝他一次,却猛地被眼前人堵住了嘴!   火热的舌头探入自己口中,夹杂着浓烈的酒味,熏的何凌似乎也有些醉了,他微张着嘴,任由眼前人施为。   祁越将自己的小夫郎死死的抵在门上,让他除了自己怀中,无处可逃,他轻轻舔过对方的舌根,使他的身体一阵战栗,双手更紧的攀住自己的肩背,以免站不住脚!   何凌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丢进了滚烫的水里,热的快要融化掉了……   良久,祁越才往后退开些,他看着何凌软在他怀中喘息,轻轻的抚开他颊边的发丝,柔声道:“阿凌,我也想当爹了。”   “什么?”何凌的思绪还有些混乱,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深意。   祁越却没再说话,他弯下身,将自己的夫郎一把打横抱起来,转身回了房间。   直到被轻柔地放在床上,何凌才找回了思绪,他的身体整个僵住,紧张地坐在那儿。   祁越点燃了桌上的烛火,回到床边,看到紧绷的人儿,他凑过去,“阿凌可是不愿?”   “不……不是的!”何凌的声音有些抖,他怎么会不愿,这人是他的相公啊,他只是,有些不知所措!   祁越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人轻轻地推倒在床上,自己由上而下注视他的眼睛,“阿凌,你是我的。”   何凌的手紧紧的攥住身下的床单,看着那人满含侵略的眼神,他的眼睫颤了颤,在祁越俯下身的时候,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吱呀”一声开门声,吵醒了还在沉睡的何凌,他微拧了拧眉头,睁开眼眸。   祁越端着个托盘走进来,见他已经醒了,就把托盘放在桌子上,走到床边坐下,伸手顺了顺他散乱的长发,“难受吗?”   何凌动了动身体,除了腰有些酸软,没有什么不舒服的,随即他清醒了些,发现自己还不着寸缕,红着脸往被子里缩了缩。   祁越勾唇笑了笑,低下头在他睡的热热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该看的为夫都看过了!”   何凌的脸更红,把头也缩进被子,只给他留下一团乌黑的发丝。   “莫要憋坏了!”祁越把被子拉开,让他的脸露出来,不再逗弄他,“我煮了粥,要不要吃些?”   睡了许久的何凌确实是有些饿了,他想坐起身,又顿了顿,“衣服……”   祁越把手伸进被子里,准确的摸上他的腰身,戏虐道:“夫郎有哪里是不能给我看的?”   何凌僵住身体,不敢动弹。   祁越的手动了动,轻柔地给他揉捏酸软的腰部,身为大夫,他清楚的了解哪里会让他舒服些,“是我昨晚太过分了,夫郎可莫要怪我!”   在他的按压下逐渐放松了身体的何凌闻言,摇了摇头,红着脸道:“不怪你。”   祁越又笑着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心中疼惜更甚。   揉按了许久,直到何凌的腰身没了什么明显的不适,祁越才撤回手,从衣柜里给他找了衣服出来帮他穿上,其间又吃了无数次的嫩豆腐!   简单的洗漱过,何凌就在桌边坐下,祁越给他做的肉糜蒸蛋和鸡丝粥,他这会儿肚中空空的正饿,吃的特别香。   祁越坐在他身边看他吃东西,眼中柔情似水,如今这人儿不管是心还是身,都彻底的只属于他一人,谁也夺不走。   何凌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放下了吃粥的勺子,道:“相公不用在这儿陪我,去忙自己的就好!”   “陪夫郎就是我要做的事啊!”祁越挑眉笑道:“阿凌可是在赶我?”   “没有。”何凌自然不会答是,他重新拿起勺子,“你不要总盯着我看!”   祁越抬起手,轻轻抚摸自己昨夜在他颈上留下的痕迹,“夫郎长得这般好看,为夫如何能忍住不看?”   他摸的何凌有些痒,往后缩了缩脖子,对他的话也不知该如何回,只好往口里塞了口香软的蒸蛋,不再理会他。   “为夫也只是个被夫郎美色所迷的俗人啊!”祁越倒像是来了劲,手指沿着他的颈子往下又探了探。   何凌被他摸的羞恼,三两口扒完了碗里的东西,就要端着碗筷出去洗刷,离了这厚脸皮的人。   祁越却一把将人搂回怀里,坏笑着凑到他耳边,“夫郎既然吃饱了,是不是该喂一喂为夫了?”   “你……”何凌一抬头,就被他堵住了嘴唇。   祁越亲吻着他把人抱起,重新走回他刚离开不久的床榻。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去幼儿园的车~ 第39章 胎气   有的人尝得欢愉,正食髓知味,有的人却情窦初开,满心的烦恼忧思,不知该如何诉说。   “少爷,少爷!”康元加大了音量,叫喊明显在发呆的人回神。   郑越风被他惊醒,不满的用手里的账本拍在他脑袋上,斥道:“叫什么叫,烦死了!”   康元委屈的捂住被打的头,指指他手中的凶器,“这账对不对啊?掌柜的还等着呢!”   闻言,郑越风才瞅见掌柜的正躬着身子站在他跟前,等着他问话,他干咳了声,挥挥手,“你先去忙吧,有问题我再叫你!”   掌柜的松了口气,对他躬躬身,退了下去。   康元看他们家少爷的目光又开始呆滞,就往他身边凑了凑,道:“少爷,你自前几日从古水村回来,就有些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在那儿吃坏了东西?”   “你才吃坏了东西!”郑越风又拍了他一下,那天他跟春秀在灶房用饭,吃的可是比他更多,要吃坏也是他吃坏!   “没吃坏东西,你怎么就跟丢了魂一样?”康元揉揉脑袋,嘴里小声地嘟囔。   郑越风又发了会儿呆,突然指着柜子上精致漂亮的瓷瓶对他道:“这瓶子好看吗?”   “当然好看了,不好看咱铺子能摆那儿卖吗!”康元觉得自家少爷这问题问得有些多余。   “那你觉得这个好看吗?”郑越风手里的折扇转了个弯,指向放在地上的一个灰扑扑的陶瓦罐。   康元摇摇头,理所当然地道:“一个破罐子有什么好看的!”   郑越风拧了拧眉,转头问他,“若是在这两个里面选,你会喜欢哪一个?”   康元无言的看着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少爷,您是在逗我玩儿吗?这还用选,谁都会选瓷瓶子啊!”   “是啊,都会选那个……”郑越风的目光盯在陶瓦罐上,慢慢的又变的涣散,显然思绪是又跑远了!   康元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得去请个大夫过来给他们家少爷瞧瞧?还是要找位道士过来给叫叫魂?这样子看着着实有些不正常!   “康元!”郑越风又悠悠的开口,问了他一个更加愚蠢的问题,“如果是你,凌哥儿和那日来寻他的华哥儿,你会喜欢谁?”   完了完了完了!他家少爷这是真傻了啊!速来喜欢美人的少爷,怎么会问他这种问题?!康元都要哭了,“少爷,你可别吓我,我怎么跟老爷交代啊?!”   “怎么就交代了?!我还没死呢!”郑越风又一扇子敲在他脑门上,打散他的那些胡思乱想。   “可是少爷,依你的喜好,肯定喜欢凌小哥儿那般的美人啊,怎么还问我这些?”康元垂着头撇撇嘴,他都要被少爷给打笨了!   郑越风沉默了,连他身边的小厮都知道,他会喜欢的定是何凌那般的人,可他怎么就偏偏对……   “哦~少爷,我知道了!”康元突然大叫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郑越风呼吸一窒,有些慌乱,该死,果然问的太多,被看出来了!他强装镇定地道:“知……知道什么了?”   康元皱巴着一张脸,纠结的看着他,“您不会还没对凌小哥儿死心吧?我知道,人家长的好看!可是,人家已经是祁公子的夫郎了,朋友妻不可欺,再说了,祁公子看着可不是好惹的,他又那么疼爱凌小哥儿,少爷你这心思要是被发现……嗷奥!!少爷你干嘛又打我?!”   听他啰里八嗦那么一大串儿,郑越风掐死他的心都有了,“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你都明白,少爷我会不懂吗?!”   “那你怎么会问……”康元揉脑袋的手突然一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难道少爷你对……你对……”   郑越风狠狠的瞪他一眼,“不准说出来!”   康元急忙用手捂住嘴巴,连连点头。   郑越风泄气的瘫在椅子上,“莫说你不敢相信,便是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康元还是头一回见他们少爷这副模样,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只好问道:“那您……打算如何做?”   郑越风沉默了,他也不知道,他该如何做。从前遇上了顺眼的美人,便会上前调戏两句,认识一番,可对许华,他却用不出那般轻浮的手段。   他站在那儿,穿的虽破旧,但从不觉得低人一等,若说何凌像娇艳的红梅,那许华,便像是挺拔的松柏,纵然穷苦,也不向任何人弯腰,只自己挺立在那儿,迎风挡雪,从不服输。   “那少爷,不妨请教请教祁公子?”看他良久也答不上来,康元就给他出主意。   郑越风猛地坐直了身体,“对啊,祁越!”   祁越那日的种种表现,定是已经看穿了他,若是问他的话,或许自己能有一个答案,“我现在就去寻他!”   “少爷!”康元一把拽住他,“您忘了老爷这几日让您查帐的,也不急于一时,过两日忙完再说吧!”   郑越风只好停了脚步,是他心急了,不管怎么样,得先把他爹交代的事儿办好,姑且就再忍几日吧!   “这便是你扰我午休的理由?”祁越站在门口后,一脸不悦地看着他,“让我告诉你,该拿许华如何?”   郑越风有点尴尬,他这几日一直处理铺子的事儿,今儿用了晌午饭就一个人骑着马来了古水村,没想着这个点对方是不是会睡午觉。   祁越的心情可谓十分不好,昨夜他又好好的疼爱了他的小夫郎,害得对方没有休息好,今日吃了饭就抱着人陪他休息,顺便吃吃豆腐,全被这人给扰了,“郑越风,你喜欢许华吗?”   “我,我不知道!”他心里总是会想起他,他的笑容,伸向自己的手,和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   “那你想娶他做夫郎吗?”祁越负手于后,目光平淡的看着他。   郑越风垂下眸子,避开他的目光,“我不清楚……”   “你连这些都弄不明白,又有何好问的?”祁越勾起唇角,觉得他实在太过蠢笨,“我可是从第一眼开始,就想把阿凌牢牢地抓住了。”   郑越风抬头看他,从第一眼?他为什么那么肯定,何凌就是他想要的?“因为容颜?”   祁越唇边的笑意渐浓,他沉静的眼神下似乎翻涌着什么,“他的一切。”   郑越风怔住,想拥有一个人的一切,是种什么感觉?若是他身上,有他不想要的呢?有他不喜欢的呢?   “祁越!”   还没等郑越风想明白,就远远的传来声惊慌地喊叫,两人回过头,看见林生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林大哥?什么事这么慌张?”祁越诧异的看着他,早晌送虎子的时候,林生还说要多借用牛车一段时间,得跟吴玉兰回她娘家喝她侄儿的满月酒。   “我媳妇儿,我媳妇儿……”林生气都有些喘不匀,好半晌才道:“我媳妇儿肚子疼,你快去给看看吧!!”   听罢他的话,祁越的表情也严肃了些,他让人在这儿等着,自己回家拿了药箱出来,把大门从外锁上,就让郑越风跟着一道过去了。   他的夫郎一个人在屋里睡觉,他自然不会把大门开着,至于让郑越风留下相陪?先不论他同不同意,让一个汉子跟他夫郎单独在家,传出去阿凌的名声就不用要了!   即便这种时候不怎么方便,祁越也得把郑越风给一起带过去,最起码那边人多,不会传闲话!   跟着林生到了林家,就看见林山焦急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看见他,跟看见救命稻草一样,着急忙慌的就迎了上来,“祁小子,你可过来了!”   “人在哪?”知道他们心里急,祁越也就不说什么废话了。   “屋里呢,他娘在那儿陪着!”林山嘴里答着,脚上也没停,带着人就往屋里去。   到了屋门口,林山就停了步子没进去,只让林生把祁越带进去了。   郑越风也很识相的没有进屋,也没有多说话,这种时候没人注意他这个外人,所有的心思都系在吴玉兰身上。   祁越进去的时候,她正苍白着一张脸靠躺在床上,额上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方氏坐在床边凳子上,干着急啥都做不了,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娘,您让个位儿,让祁越给看看!”林生拽着祁越的胳膊把人拉过去。   方氏听见他的声音就起了身,回头看见祁越,赶紧往旁边让了让。   祁越一撩衣摆就坐了下来,伸手捏住吴玉兰的腕子,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   林生站在一边看着,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急的红了眼圈。   片刻,祁越放开手,回头对林生道:“倒碗水来!”   林生赶紧应了,扭头走到木桌子边儿,从桌上的壶里倒了一小碗的温水,两只手捧着给拿过去。   祁越正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倒出一粒来递给吴玉兰,“嫂子将这药给吃了吧!”   吴玉兰抬手将药接过去放进嘴里,又就着林生的手喝了两口水。   祁越又对方氏道:“婶婶帮忙把被子掀开,将嫂子的外衫也解开!”   方氏听了他的话,一点也不敢耽搁,立刻就照着做了。   祁越拿出针包摊开,隔着內衫在吴玉兰肚腹处施了几针,这期间,屋里的另外两个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唯恐扰到他,把针扎错。   几针下去,没过多久,吴玉兰的脸色就好看了很多,她也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眼皮一沉,睡了过去。   “我媳妇儿这是咋了?!”她一闭眼把林生骇了一跳,嗓门都吓得拔高了。   祁越不紧不慢的收了针,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嫂子只是睡着了!”   林生这才松了口气,他感激地看着祁越,“祁兄弟,真是谢谢你!”   “是啊祁小子,你真的是帮了大忙了!”方氏一放松下来,眼睛里的泪水就流了出来,她拿衣袖擦擦,声音都有些哑。   “大哥与婶婶也曾助我良多,无需言谢!”祁越不在意的笑了笑,又叮嘱道:“此次只是动了胎气,尚没有什么大问题,日后可要当心,头三月胎儿不稳,需得好好看护,我此时手中没有滋养安胎的药物,待我随后配来,再拿于你们!”   方氏都点头应下,“辛苦祁小子还得帮着配药!”   祁越摇摇头,让她无需介怀。   林生站在床边,看着已经熟睡的自家媳妇儿,想想发生的事儿,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愤怒,他两只手紧紧的捏成拳头,克制自己。   祁越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多问,能让他知道的事儿,他早晚都会知道,也不急于这一时。 第40章 闯入   许华摸摸篮子里的兔崽子,勾起唇角笑了笑,这种毛茸茸又可爱的小东西,何凌应该是会喜欢的吧?   他昨天去山里捡柴,发现个野兔子窝,没见着大兔子,不知是去寻食了,还是已经死了,只留了那么六只软软的小家伙儿在那儿,就带了三只回去,想着拿给何凌养。   春天是动物□□下崽的时候,他通常是不抓野物的,要留些生机,才能绵绵不绝。这次只是刚好遇上了,也想着给何凌他们送些东西,就算它们倒霉吧!   谁知到了他们家门口,就发现门头上挂着锁,莫不是去镇上了?   许华有点纳闷儿,怎么他每次来的都不凑巧,不是有客人就是出门去了?   “啊!”   他正在无奈的时候,门里面却传出来一声惊叫,还有水盆打翻在地上的声响,他一愣,那声音是何凌的!   许华把篮子放在地上,大力地拍打被锁住的木门,“何凌!何凌你怎么了?!”   “你放开我!”   “闭嘴!”   除了何凌以外,里面竟然还响起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许华趴在门上想仔细去听,却听不见声音了!他心里面简直要急死,四下看了看,见不远处的地上有一块挺大的石头,忙过去捡起来,对着门锁就砸了下去!   “何凌!何凌!”许华一边砸门锁,一边大声喊叫,期望里面的人能给自己点回应,但何凌始终都没再出声。   他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担心的不行,头回觉得门锁太结实是一件这么糟糕的事情!   “咔哒”一声,锁头终于被砸落在地上,许华忙推开了门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正当他准备进屋去找人的时候,后院儿却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声,他脚步一顿,立刻就往后院跑过去。   许华一进去,就看见一个脸熟的汉子从后面捂着何凌的嘴,正把他往角落里拖,拴在棚里的马儿一边嘶鸣,一边挣扯绳子,很是烦躁。   “你把他放开!”那汉子许华看着脸熟,但一时叫不上名字,应该是村里人,被他死死堵住嘴的何凌,眼睛里含着泪,满是惊惧,看起来害怕极了!   “唔唔……”看见许华过来,何凌一边挣扎,一边发出呜咽声,似乎是让他快走。   “你别过来!”那汉子拉拽着人往后面退了一步,神色间很慌乱,显然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   许华跟着他往前走了两步,他握了握拳头,就想往他那儿冲过去。   “我说了别过来!”慌乱间,那汉子竟然拿起放在木桩上的砍柴刀抵在何凌脖子上,他一时没控制好力道,刀锋在何凌颈上划了一道血口子。   许华立刻便停下了,他抬起两只手,急道:“我不过去,你把刀离他远一些!”   突然见了血,那汉子明显也满心的紧张,拿刀的手都有些抖,简直要后悔死了,他干啥要起这贪念!   汉子正是何家老大何富,他今儿正好瞧见个年轻公子骑着马去了祁越家,想起上次何珍说的人,便想跟过去瞧瞧,看这人是个什么人物!   谁成想他跟祁越站在门口没说几句话,就被慌慌张张的林生给叫走了,祁越还把门给锁了!   这是家里没人了?何富当时心里就是一动,虽然他不知道何凌去了哪儿,但终归他们家现在是没有人的,那他进去拿点儿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祁越家的钱,何富可是早就眼馋了,他既然有那么多,那他拿个百八十两的想来对方也不会在意,顶多道声晦气!   念头一起,可就有些收不住了,他越想越是心热,找了处好爬的墙根,推了块儿石头过来在底下垫脚,费了老大的力气才翻进去。   万万没想到,他刚跳进院子,还没弄清正房在哪儿,就撞见了端着盆水从一个屋里出来的何凌,对方明显被他吓到了,惊叫了一声,手里的水盆也打翻在地上!   他正想着跟对方解释这是误会,就听见有人在外面拍门,还喊叫何凌的名字,他当下心中一慌,就上前拽住何凌,捂住了他的嘴!   可门外的人显然不打算放弃,竟然开始砸门了,他心里又急又慌,只好先拖着人去了后院,想找个地儿藏起来,但祁越那匹马一看见他就跟疯了一样叫,还想挣脱拴着它的绳子!   何富现下可谓是悔不当初,要是他早知道何凌在家,他一定不起贪念,乖乖的回家去!   “这位大哥,你冷静些!”许华看看他抖个不停的手,他的心也跟着抖,这要是不小心在何凌脖子上再来那么一下,可如何是好!   冷静?何富心里苦笑,他也想让自己冷静,可他就是冷静不下来,什么都没拿不说,还被人给堵在这儿!他从未像此刻一样希望有个像二弟那般机灵的脑袋,能让他想办法脱身!   许华四下看了看,突然指着何富身后叫道:“祁越!”   何富心里一惊,扭头就往后看去,然后发现自己身后是一堵院墙,上当了!   趁着他回头的那一瞬间,许华立刻便冲了过去,伸手就握住砍柴刀,往后一拉就把它从何富手里夺过来丢在地上,同时一脚踢在他腰侧,在他吃痛弯腰的时候,拉住何凌的手臂就把人拽到自己身边来!   “华哥儿!”何凌一脱离掌控,就担心的捧住他的手。   因为何富握着刀柄,许花去夺刀的时候就只能握刀刃,掌心被划了道挺深的伤口,一直在冒血。   没等他安慰说自己没事,就看见何富气恼地扑了过来,他一把将何凌推开,自己往后退了两步躲过去。   何富挥着拳头便朝他打过来,许华抬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常年做活,还能抓野物,力气自然不小,何富的手一时也挣不开。   他的心里又恼又急,抬起另一只手就揪住了许华的衣领,许华想把他的手掰开,奈何这只手有伤,使不上劲儿,两人一时之间僵持在那儿!   突然“咚”的一声闷响,何富两眼一翻就倒在了地上,在他身后,何凌两只手紧紧地握着一根木棍,他因为惊恐而瞪大的眼睛里还噙着泪,正不知所措地看着倒下的何富!   “凌哥儿。”   许华轻唤了他一声,就看对方回神似的膝盖一软,坐倒在地上,眼睛里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顺着脸颊到下巴滴落,打湿了前襟。   许华绕过地上的何富,走到他旁边蹲下身,伸出双手搂住他,“好了,没事了。”   何凌抖着手拽住他的衣服,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对不起,华哥儿……”   许华也不知道他在道的哪门子歉,这又不是他的错,只抬起没受伤的手拍着他的手安慰,“没事的,我们都没事……”   沐琰长嘶一声,终于挣断了缰绳,它甩甩脑袋,直接跑了出去!   两个人都顾不上它,就随他去了。   吴玉兰没了大碍,祁越也没在屋里多待,带着林生出去了,等在门口的林山得知人没事儿,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把一直提着的心放下。   林生这时候才注意到郑越风,有些歉意地对他笑笑,“这位就是郑公子吧,真是对不住,头回到家里来,就赶上这事儿!”   “无妨,嫂夫人身体无碍就好!”他们一家人都紧张兮兮的,弄得他也跟着有点慌,现在大小都没事,就是最好的。没有招待他这种小事,自然是不会在意。   “嫂子没事儿,我也就不多留了,若这两日再有什么不适的,记得去寻我!”祁越对着林生道。何凌还在家里睡着,他也不放心他一个人。   林生知道他挂念着何凌,也不请他坐了,“行,放心,你……”   他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马儿的嘶鸣声,他们都以为是郑越风带来的那马,但祁越却听得出,那是沐琰的声音。   他眉头一拧,就转身去了前院,林生家半人高的泥墙外头,正站着情绪焦躁的沐琰!   “祁兄弟,你这马咋来了?”一并出来的林生惊道,可真是奇了怪了,他明明记得方才对方锁了家门的,马儿也应该是拴起来的才对。   祁越没有说话,沐琰已经看见了他,它又嘶鸣一声,转过身就往他们家的方向跑回去。   “怎的走了?”郑越风张望了两眼,莫不是出来遛弯来的,这马儿的性子还当真是跟他主人的一样的难以揣测!   定是家中出事了!祁越面色一沉,也没来得及说什么,抬步便跟着出了门,沐琰虽性格难测,时常不听话,但它绝不会无故挣脱了缰绳跑出来,它定是特意来寻他的!   看他神情难看的走了,林生和郑越风莫名的对视了一眼,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看这情形,应该是家里有了什么事吧,何凌可是在家呢,祁越可不得急! 第41章 教训   到了家门口,祁越的心就沉了下去,门大敞着,铜锁已经被人砸坏了!   他片刻也不敢耽误,直接冲进去,院子里的地上是打翻了的水盆,正房的门也半开着,里面显然没有人。   沐琰是去了后院的,他也就不在这儿浪费时间了,黑着脸,拐进了后院!   看见院中情景时,祁越的心跳都漏了一拍,许华坐在地上拥着何凌,在他们身前倒着一个穿粗布衣裳的男人,看不清面目,想到可能发生的事,他的眼神十分可怕,“阿凌!”   方才一放松下来,就忍不住落了泪,这会儿何凌平复了下,就不再哭了,他正想看看许华的手,身后就传来了令他安心的声音,他回过头,喜道:“相公!”   何凌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白色的衣衫上沾着血,祁越瞳孔一缩,慌忙冲过去,随手把药箱丢在地上,扶住他查看,“你哪里受伤了?!”   何凌看见他惊惶的表情,心中一软,忙摇摇头,“我没受伤,是……”   “还说没有!!”祁越第一次对他拔高了声音,离得这么近,他已经看见了对方脖子上的血痕。   何凌被他惊了下,知道他担心,忙道:“我不疼的相公,就是破了点皮,华哥儿伤的比较重,他留了好多血!”   祁越已经捏着他的下巴看过了伤,确实没那么严重,才算放了心,听他提到许华,才想起他人还在这儿,他回过头,看见他用没受伤的手捧着划了个口子的右手,伤口确实有些深!   “这是谁干的?!”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有一道人影冲过来,抓住了许华那只受伤的手,很恼怒地询问,这人正是跟着过来的郑越风。   许华被他一抓,有些吃痛,闷哼了一声,对方立刻松了力道,他心里纳闷儿,受伤的是他,这人干什么这么生气?   “疼不疼?”看着还在滲血的伤口,郑越风有点心疼,这么大的口子,肯定痛死了!   许华跟这个公子哥也不算多熟,就没多说话,只是摇摇头。   林生已经在那汉子身边蹲下了身,伸手把人翻成正面朝上,“何富?”   “就是他伤的人?”郑越风立刻就瞪了过去,看着普普通通的一个乡下泥腿子,竟有胆子做这种事儿!   祁越看了眼昏死过去的人,把目光转到何凌身上。   何凌对上他的目光,没犹豫,道:“我醒过来洗了脸之后,出门倒水,就看见他在院子里……”   他把事情发生的经过都详细说了一遍,许华偶尔补充些遗漏的,几人就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看来是有人,起了贪念。”祁越盯着何富,眸中翻腾着什么。   “你怎么这般傻?空手就去夺刀!”郑越风关注的重点显然不一样,就那么握上去,不划破才奇怪。   许华莫名,为什么他非得被这人教训?他拧了眉,“刀离凌哥儿的脖子那么近,我不动手夺下来,他失手了可怎么是好!”   郑越风无从反驳,那种紧急情况,确实不会想那么多!   “林大哥!”祁越抬头看向林生,眼中没什么情绪,“劳烦你去请村长走一趟!”   林生明白他这是不打算轻易放过何富了,点了点头,就起身走了。就是该给这些人一点教训,他们才能记得住!   祁越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粉,沾了一些在手指腹,轻轻抹在何凌的伤口上,之后就把瓶子丢给郑越风,并拿了包扎的细布一并扔过去,“你帮华哥儿上药吧!”   郑越风当然是很乐意的,虽然他没干过这事儿,但小心些总没错的!   祁越站起身,走到何富旁边,看了他片刻,抬起一只脚狠狠的踩了下去——   “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让在场的三人都为之侧目!   眼看着祁越踩断了何富的右手臂,还面不改色的用脚狠捻了几下,郑越风倒吸了口凉气,他可是看见了,即便昏迷了过去,何富的身体还是随着他的动作抽搐了下,额头上也冒出了汗珠,这得有多疼啊?他心里对这人伤了许华的恼怒去了些,甚至还有点儿同情!   许华瞪大了眼睛,祁越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的,脾性很好的样子,下手竟这么狠?!   “相、相公?”何凌也有些呆住了,那何富的手,是断了吧?   “阿凌莫怕!”祁越抬头对他温柔一笑,依旧是翩翩君子的样子,好似踩碎了别人骨头的人不是他一样。何富既然用这手伤了他的夫郎,那便不用留着了。   他蹲下身,从袖中摸出一粒朱色药丸,掰开何富的嘴塞了进去。   虽然心里好奇祁越给他吃了什么,但郑越风还是忍住了没开口问,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直觉这样告诉他!   祁越做完这些,就回到何凌身边,将人扶起来抱在怀里,扭头对另两人道:“他一时还醒不过来,我们去喝杯茶?”   村长听林生把事情详详细细的跟他说了以后,简直不敢相信,这何家老大何富竟然去祁越家偷东西?!东西没偷成,还动刀伤了人?!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的发黑,扶住桌子好半天才缓过来,自他当上村长以来,古水村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么恶劣的事儿!这要是传了出去,他们村儿的名声可就甭要了!   “凌哥儿和华哥儿要不要紧?”村长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开了口。   林生难得机灵一回,没有完全照实了说,他道:“我急着来给您报信儿,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去时华哥儿的手还在不停的冒血,止都止不住,凌哥儿不仅伤了脖子,还受了惊吓,扑在祁兄弟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脸都发白了!”   听了这话,村长真是气的气儿都要喘不上来了,被冯正抚着胸口顺了顺才好些,他挥挥手,对自家儿子道:“你去何家,叫人给我到祁越家去,我跟林小子先去看看情况!”   “行,我这就去!”得了爹的话,冯正应了声就出去了。   村长也跟着林生出了门,何家人这回要是还不知道收敛,那人家祁越肯定是不会饶了何富的!   他们几次三番闹到人家门口的事儿,村长可是都清楚,祁越脾气好不计较,他们倒是蹬鼻子上脸偷到家里去了!这回还弄伤了人家捧在手心里的夫郎,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村长黑着一张脸跟林生走在村子里,去的还是祁越家的方向,瞧见的人心里都泛起了寻思,这是又有好戏瞧了?   两人到了祁越家,打眼便看见了敞着的大门,抬脚迈进去,听见堂屋里有说话声,就直接过去了。   祁越抱着何凌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杯茶正喂他喝,他的脖子上缠着圈细布,白衫上还沾着不少血。   许华坐在另一边,手上的伤口也包扎过了,细布上还渗了些血,应该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他身边还坐着一位眼生的公子。   村长一进门,几人就站了起来,祁越抱着何凌没撒手,脸上没了惯常的笑容,“村长。”   对他点了点头,村长把目光转向何凌,他的脸上满是不安,手里紧紧拽着祁越的衣袖,村长叹了口气,这孩子吓坏了吧!   何凌头都不敢抬,生怕村长看出什么,他的伤根本就不用包,心里也不怎么害怕了,可相公定要他做出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他哪里会装,心中自然是虚!   “村长!”许华也叫了声,他方才流了不少血,脸倒是真的白,根本无需作假。   “华哥儿你还是坐下吧,头晕可咋办?”郑越风把人按在椅子上坐好,受了伤一点自觉都没有!   村长这会也没心思管这个不认识的外人,他问道:“何富人呢?”   “在后院!”祁越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有些气愤,“望村长给我们做主!”   谁家遇上这种糟心事儿都得生气,村长非常理解他,说起来还是亲戚呢,可真是太不像话了!   “我儿子呢?!我儿子在哪儿呢?!”   还没等村长说出宽慰的话,门外就传来钱氏吵吵嚷嚷的声音,他心里一恼,大踏步走出去,喝道:“你还有脸吵闹?!”   看见他人,钱氏脖子一缩,没敢再开口嚷,“我不是怕祁越伤了我们阿富嘛!”   “伤了何富?你咋不先问问何富把别人伤成什么样了?!”都翻进别人家里头来了,便是伤了那也是他自找的!   何天瞪了钱氏一眼,陪笑道:“村长别气,妇道人家不懂事儿,她也是关心则乱!”   何珍跟何贵两个小辈站在一边也没敢多说话,具体的情况他们并不清楚,冯正只说何富到祁越家偷东西被抓住了,就把他们带了过来!   当时听到这话的时候,他们心里有多惊讶可想而知,偷也就偷了,竟然还被抓个正着,这是得有多蠢!   “哼,你们现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人赔不是吧!”村长真是看见他们就脑仁疼,话都不想多说。   “不是没偷着吗!”钱氏不满的小声嘟囔,那祁越可真是够小气的,东西又没丢,至于闹到村长那儿去吗! 第42章 赔偿   “东西是没偷到,可人却是伤了!”祁越揽着何凌从堂屋里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祁越,你把我儿子弄哪儿去了?!”根本就没管他说了什么,钱氏直接开口质问。   “人在这儿呢!”去后院把人扛过来的林生走到她跟前,直接把人丢在地上。   “阿富!阿富!”钱氏慌忙扑到他身边,扶着他的肩膀摇了几下,就抬头瞪着他们,“你们把我儿子怎么了?!”   “放心吧,没死,只是晕了过去!”林生动了动抗他的肩膀,轻嗤了一声。   “娘!大哥的手咋了?!”何贵眼睛尖,一眼就看见何富红肿着不自然扭曲的右手臂。   钱氏听了赶紧拉他的手查看,那样子明显是断了,她立刻就红了眼睛,“祁越!你竟然对我儿子下毒手!!”   “你们怎么能做这种事儿?!”何天也恼了,要是废了一只手,还怎么做活,不做活儿咋生活?!   祁越没看他们,只对村长道:“见着阿凌浑身是血的样子,一时没控制住!”   村长点头叹息,换做是他,怕也是会控制不住,何富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你儿子都对人动刀了,还不许人动手吗!”   “啥?!”何天被惊到了,啥叫动刀了?动啥刀了?直到这会儿他才看见何凌脖子包扎着,衣服上还沾了血,心里“咯噔”一下。   “再咋样,你们也不能弄断他的手!!”钱氏才不管那么许多,现在受伤的可是她儿子,“你们赔我儿子的手来!”   “你儿子的手是手,别人的手便不是手了?!”郑越风一甩袖子就出来了,许华走在他后面。本来这事儿他是想让祁越自己个儿解决的,别人一定从他手里讨不到便宜!可听到钱氏这理直气壮的话,他可就坐不住了,怪不得祁越他们不待见这门亲戚,可真是够不要脸的!   “郑公子?”何珍讶异地叫出声,这人竟然在这里,那事情他岂不是全知道了!   郑越风没理会他,接着道:“你儿子闯到别人家来,对两个哥儿动了刀子,按照律法,可是要坐牢的!”   “坐牢?!”钱氏被这两个字吓到了,作为小老百姓,坐牢那可是天大的事儿啊!   “别别别,哪用得着这般严重!”何天赶忙摆手,“这事儿是我们的不是,你们也教训过他了,不如就算了吧!”   “算了?”祁越冷冷一笑,“何富闯入我家偷窃不成,挟持我夫郎,险些伤他性命,是你说算就能算的?”   他这一番话说的何天是哑口无言,人家的伤可还在呢,他想抵赖也抵赖不了!   “村长,郑公子既然已经开了头,那我就直说了!”祁越转身对着村长一拱手,“这何富,我要将他送上公堂!”   村长也没法儿说什么,虽然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可何家人这回办的事儿,实在是太过分了,偏偏他们还不知悔改,他便是想劝也劝不住。   “祁越!你不能这样!”钱氏惊叫,她转向何凌道:“何凌,他可是你大堂哥啊,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何凌没有避开她的眼睛,他无甚表情的道:“那么大伯母,你可曾有哪怕一次,把我当成你的侄儿?”   “我……”钱氏说不出话来,她怎么会把这个狐媚子当侄儿!可她养了他那么多年,他不应该有所回报吗?竟然还敢记仇!   她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何凌早就知道,在何家人心里,他什么都不是。   祁越揽住他的肩膀,对方对他笑笑,眼中并没有多少伤心难过,已经不放在心上的人,便再也伤害不了他!   “那现下就出发?”郑越风展了扇子轻摇,想起许华的伤他就气,“正好,这镇子上的衙门,我们郑家熟的很!”   这话引得村长侧目,这个白衣公子,还不是个简单人物啊!   “郑公子!郑公子!”钱氏突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你帮帮我儿子吧,你看在我们珍儿的面子上,帮帮他吧!”   “看在他的面子上?”郑越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发出一声冷笑,“我凭什么要看在他的面子上?”   “珍儿,你快跟郑公子求求情!”看对方不买她的帐,钱氏忙把何珍拽过来,“你不是与郑公子相熟吗?快替你哥求求情!”   何珍被她抓着手腕,他缩着肩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那些都是他骗家里人的,对方根本就不怎么理会他,怎么求情?   “这位大婶,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郑越风都要被气乐了,怎么就跟他熟了,“你们家哥儿的名字我都没记住,跟他可不熟!”   “怎么就不熟了?你……”钱氏不死心,若是不熟,那她儿子可怎么办?   “娘,行了!”何珍拽住她,他不想听到更让他难堪的话!   “祁越。”何天又开了口,“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何凌的血脉亲人,你也不能太过分了!”   何凌张了张嘴就想说话,被祁越一把搂进怀里的动作给阻了。   无论这家人做了多过分的事儿,他终究是何凌的长辈,门外头还有那么多乡亲看着,不能让他的夫郎落人口实,恶人还是得由他来当,“那何家叔叔觉得,如何才算不过分?”   何天沉吟了良久,道:“见官我看就不必了,这事儿我们私下解决吧!”   “私下解决?”祁越垂眸思索了片刻,便笑道:“倒也不是不行!”   郑越风诧异地看向他,就这么放过他们了?但他看到对方脸上的笑,就没说什么。   “你有什么条件?”何天盯着他问。   祁越唇边的笑意渐浓,“何富今日伤了我夫郎和华哥儿,医治的费用,你总得赔吧?最重要的是,阿凌受了惊吓,直到此时还心有余悸,这安抚之费,你也得赔吧?”   “赔钱?!我儿子也受了伤,我还没找你赔钱呢!”一说要赔钱,钱氏就炸了,她儿子现在躺在这里昏迷不醒,还断了只手,他竟问她要钱?!   “你闭嘴!”何天恼怒地对她一甩袖,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愚妇!他转回头道:“不用理她,你要我们赔多少?”   “不多!”祁越笑道:“五十两足矣。”   “五十两?!”钱氏又叫出声,这小子分明就是有意的!   “祁越!”何天也沉了脸,“五十两是不是有些太多了?你可不能坐地起价!”   “五十两,你应该出得起吧!”祁越笑容不变,侧头对村长道:“村长以为如何?”   村长闻言,思索了一番,祁越当初迎娶何凌给出了五十两聘银,如今过去没多久,他们肯定没怎么动,祁越要这个数,也是有心教训,他们添补一些,也不会怎么样,确实不算过分,他道:“如此甚好!”   村长都这么说,何家人更是哑口无言,谁让他们儿子有错在先!   “若是你们当真不想出,我们去衙门走一遭也是可以的!”祁越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那神色可当真是精彩!   何珍何贵心里可是恨死这个大哥了,平白无故的来祁越家偷什么东西!还得让家里出钱帮他,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何天黑着张脸沉默老半天,才咬着牙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我出!”   “那就麻烦你们安排个人回家取钱吧!”他的脸色难看,祁越的脸色可是好看的很。   “祁越!我们回头给你送来便是,现在得先看顾我儿子!”钱氏转转眼睛,佯装不满的看着他。   “今日村长刚好在这儿,我们还是当着他的面把事情解决为好!”对方心里打得什么主意,自然逃脱不了祁越的眼睛。   “行了,你回家拿钱去!”何天喝止还想再说话的钱氏,已经够难看的了,别再弄得更丢人!   钱氏撇撇嘴,不情不愿地从何富身边站起来,转身回家取钱去了。还想着拖一拖就把帐赖掉,没想到这祁越这么绝!   祁越伸手把村长几人请进堂屋落座,倒上茶水,摆上点心,站了半天也怪累的,该休息一下,至于院子里的何家人,谁管他们!   “爹,我们当真要掏钱?”何贵看着他们在里面吃吃喝喝,丝毫不理会他们,心里憋火,想着还要出钱,更是不受!   “不然呢?让你大哥坐牢去?”何天心里也很憋屈,当初若老老实实地将何凌嫁过去,也不会得罪了人,出这许多祸事,想到这儿,他回头看向低眉顺眼站在后头的人,“何珍,你不是说那郑公子对你青睐有加吗?”   何珍身子一抖,不敢抬头看他,“我……我……”   “你真行啊!为了从我这儿抠出银子来,什么慌都敢撒!”要不是地方不对,何天早就一巴掌抽上去了,先前就是他撺掇着一家人瞒着他,顶替了何凌嫁人,没嫁成不说,还把人给得罪了,这次竟然还敢撒谎,人家公子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瞧过他!   “爹,我……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何珍带着哭腔认错,都是他这个蠢货大哥,不然他也不会暴露了!   “哼!”何天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会他,这个帐之后再跟他算! 第43章 解决   钱氏磨蹭了老半天,才拿着银子回来,他手里紧紧的握着装银子的布袋子,满脸都是不情愿。   祁越手一伸,在她面前摊开,也不说话,只笑看着她。   何天一把将布袋子从钱氏手中拽出来,放在他手上,沉声道:“两清了!”   祁越把钱袋子拉开看了看,确定数目没有什么不对,就颌了颌首。   “银子既然给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你们把人带回去,日后别再来惹麻烦了!”村长见他点头,就对何家的人发了话。   何天对村长点了点头,就让何贵把人背起来,准备回家去,在这儿简直丢人现眼。   谁成想,何贵刚拉住何富的手臂想往身上背,他就动了动眼皮子,醒了过来。   “阿富!”钱氏惊喜地迎上去,想问他手疼不疼,就被一巴掌抽在脸上,坐倒在地。   “鬼啊!!”   打完人的何富反而像是受到了惊吓,连滚带爬地往后退,断掉的手用不上力气,他身体一歪一歪的,也没爬出去多远!   所有人都被这异变惊到了,有些反应不过来。   被一个成年汉子打在脸上,钱氏的脸当即就肿了,她都没来得及发脾气,耳朵里就听见她儿子的惊叫!   “鬼!鬼!你们都是鬼!”何富在地上又爬又蹭,弄得满身泥土,他惊惶的看着四周所有的人,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断手拖在地上,似乎感觉不到疼!   “何贵!还不快拉住你哥!”何天回过神就急了,朝着还在呆愣的何贵喊。   何贵清醒过来,急忙往他身边跑,被陷入极度恐慌中的人一脚踢在腹部,疼的他直抽气!   “不要过来!你们这些鬼不要过来!”   何富完好的那只手不管从地上抓到什么,都朝着想靠近他的何家人扔过去,几人只能不停地躲闪,何珍还被木块砸了下肩膀,真是生疼!   “祁小子,他这是……”村长诧异的看着这一幕,好好的人这是怎么了?   “这,我也不太清楚!”祁越拧紧了眉头,语气中带着点不确定,“看着像是,失心疯?”   郑越风斜斜的看了他一眼,悄悄的撇撇嘴角,要说这人的状况跟祁越喂他那药没关系,打死他都不信!   何家那边终于把人给抓住了,何贵死死地从后面抱住他,一点都不敢撒手,何富还在大声嚷嚷着让他们都走开!   “祁越!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钱氏眼睛通红的瞪向他,像是要吃人。   “这人疯了,与我有何干系?”祁越冷笑道:“你们可莫要含血喷人!”   “好好的人怎会说疯就疯?定是你们将他弄晕的时候打坏了脑袋!”说到这儿,钱氏越发肯定,“是谁?是你们谁干的?!”   何凌心中一跳,不会当真是他那一下给打出毛病来了吧?   “莫怕!”祁越搂住他,“哪会打一下便疯了的!”   听见他的话,钱氏怨恨的目光转到何凌身上,“何凌!你这个小贱人竟对你亲堂哥下毒手!看我不打死你!”   钱氏直接就向他扑过来,被林生伸手拦下,一把推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也敢动手!”   “他把我儿子打疯了!”钱氏坐在地上就开始嚎,“乡亲们都看看,他们仗势欺人啊!让我们赔钱也就罢了,还打疯了我的阿富啊!”   村长黑了脸,仗势欺人?仗的谁的势?这不就是明摆着说他这个村长吗!   “你儿子都把刀架在凌哥儿脖子上了,难不成我们还要任他欺凌?!”许华忍无可忍了,这家人怎么这般不要脸!   “我家阿富平常连鸡都不敢杀,咋敢把刀架在人脖子上?反正他如今都这样了,自然任你们胡说!”钱氏拍着大腿跟他嚷,反正都这样了,他们也别想讨着好!   许华简直要被气死,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可真是用的顺手,“何富当时要打我,揪着我不放,凌哥儿为了保护我才把他打晕,照你这么说,我们身上的伤都是自己划的了!”   郑越风见人生气了,连忙打着扇子给人扇风,“这家人脑子都有病,我已经见识了,你别把自己气坏了!”   何凌握着他没受伤的手摇了摇,对方是为他出头,他都知道,但跟何家人讲理是没用的,可别因为这个置气。   “你的戏若是唱完了,就请从我的家中离开吧!”祁越冷眼看着她,淡淡的开口送客。   “你……”钱氏张着嘴还想哭嚎,就被村长打断了。   “何天,还嫌你们家人丢的不够吗?”村长的脸阴沉沉的,每当他觉着何家人已经够不要脸的时候,他们总是会做出更不要脸的事来挑衅他的忍耐力!   何天只觉得脸上骚得慌,他一把将钱氏从地上拽起来,“你是要把我的脸都败光吗?!”   钱氏见他发火,垂着头不敢再闹了。   何天帮着何贵一起制住何富,就带着人灰溜溜的走了。门口围着的乡亲看着他们离开,面面相觑,在村长看过来的时候也都散了。   “这次又给村长添了麻烦!”祁越回身,对村长一作揖。   村长疲惫的摆摆手,“何家这次折腾得这么大,能老实一段时间了!”   两人聊了几句,村长就带着儿子冯正也走了,年纪大了,被这么一通闹腾,着实是累得慌!   “林大哥,你也快回家去吧,嫂子还病着呢!”祁越拍拍林生的肩膀,这突来的状况,也让他没能守在吴玉兰身边。   “行,那我就不多留了!”林生也没跟他瞎客气,他心里也是惦念着媳妇儿,他跟几人点点头,就转身出了门。   祁越把手中的钱袋子直接丢进许华的怀里,“他们赔的药费,华哥儿可收好了!”   许华下意识接住丢过来的东西,听见他的话,只觉得钱袋子烫手,这可是五十两,“我不能要!”   “有什么不能要的!你受了伤,他们理应赔你钱!”郑越风赶紧劝道,祁越他们又不差钱,许华看着生活就不富裕,这赔偿给他理所应当!   “我、我真的不能要!”许华捧着钱袋子不知如何是好,怎么能平白收这么多银子,能帮到凌哥儿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何凌看他面色不安,想了想,从钱袋子里拿出二十两来,“这是给我们的赔偿,我受伤轻,就拿二十两,我已经收下了,你可不能不收!”   许华看他拿着两个十两的银锭子朝自己晃晃,笑得眉眼弯弯,他也跟着露出笑容,把钱袋抱在怀里,“行,我也收下了!”   祁越摸摸他家夫郎的脑袋,他的阿凌越来越开朗了,他心中甚喜!   天色这会儿也不早了,许父还一个人在家,许华出来了这么久,也有些担心,便向他们告辞。   祁越看着欲言又止的郑越风,道:“我需在家中陪伴阿凌,就劳烦郑公子帮忙送华哥儿回去吧!”   郑越风眼睛一亮,立刻点头:“没问题,不劳烦!”   许华摇头拒绝,“我自己走就行,不用人送!”   郑越风的肩膀立刻就垮下去,沮丧的很。   祁越暗自笑笑,这人上回纠缠他夫郎的时候那般自如,如今倒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他道:“你受了伤,这般走阿凌是不会放心的,还是让郑公子送一送吧!”   “华哥儿,让郑公子送你回去吧!”阿凌倒是没有那许多想法,是真的不放心。   他们都这般说了,许华也不想让他们心中挂念,点头答应下来。   祁越给了他一瓶药粉,嘱托他伤口不可沾水,药也要常换。   许华谢过他,就在郑越风的陪同下离开了。   何凌长长的舒了口气,只觉得这一天过得惊心动魄,心里累的很。   祁越一把将他打横抱起,亲亲他的额头,“阿凌可是累了?”   何凌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摇了摇头,“倒也不是累,只是觉得恍惚,感觉跟做梦一样,我竟然还打了人!”   祁越抱着他往堂屋走,“打得好,遇到这样的人就该狠狠的打!”   “我当时也是吓坏了!”看见他跟华哥打在一起,他的头脑都是空白的,摇了摇头,何凌不再去想,他问道:“你今天去哪儿了?”   “去了林大哥家!”祁越把他放到椅子上坐好,给他倒了杯茶,“玉兰嫂子动了胎气,他们急的不行!”   何凌猛地抬起头,他递过来的茶都忘了接,急道:“那她有没有事?”   “没事!”祁越把茶放在他手里,让他放心,“我给施了针,服几天药就没事了!”   “那就好!”何凌松了口气,喝口茶压了压惊,“明天我去看看她吧,她肯定也吓坏了!”   祁越点头应了,他估摸着这回里头还有事儿呢,林生那表情可是不对劲儿。   何凌把茶喝完,眼睛瞟到放在地上的篮子,才想起了什么,站起来小跑过去,“兔子!”   三个小小的毛团正缩在篮子里,相互依偎着睡得正香,等村长过来的时候,许华就把它们拿了进来,那时候还心绪不定,也没顾上看。   他伸出手,小心地摸摸它们软软的耳朵,心都要化了,“真可爱!”   祁越在他身边蹲下,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回头在后院给它们做个窝。”   何凌点点头,在他脸上也亲了一口,笑的开心。 第44章 谋划   郑越风跟许华走在一起,紧紧的捏着手里的折扇,偶尔偷瞄一眼身边的人,嘴张了又张,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在心里懊恼,平时能把别人逗得满脸通红,怎么在这时候这么不争气!   “啪”的一声引得许华侧目,正看到郑越风的扇子从他自己的脑袋上移开,这人干嘛打自己?他迟疑地问道:“郑公子,你……没事吧?”   “啊?没事没事,刚刚有只苍蝇落在我头上了!”郑越风赶紧摇头,顺便展开折扇在四周扇一扇,嘴里念叨着:“这还没进夏呢,就有苍蝇了,着实烦人!”   许华狐疑地看看周围,他怎么一只都没瞧见呢?   见对方真的在认真的找苍蝇,郑越风干咳一声,忙转移话题,“华哥儿跟凌哥儿是自小就相识吗?”   许华收回四下张望的视线,摇摇头,道:“不是,我与他相识,其实也没多少时日!”   “哦?”郑越风疑惑地看着他,看今天这事儿,他还以为他们是从小到大的感情!   许华勾了勾唇角,他跟何凌之间,也确实有种莫名的缘分,或许他们注定了会成为朋友,他道:“凌哥儿是不是很美?”   郑越风一呆,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如实说的话,对方会不会觉得他肤浅?   看他表情那般纠结,许华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笑道:“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连我这哥儿都觉得,他很美!”   郑越风也跟着笑了笑,何凌的姿容确实出色,他也曾为之倾倒,可现下,他觉得眼前之人,也十分好看!   “可他的容貌,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运!”许华回想起他为生存而奔波在村子各处时,听到的关于何凌的言论,“克父克母,克其血亲,会给所有人带来厄运的狐媚子!”   郑越风拧起眉头,这些事他还是第一回 听说,他以为拥有那般相貌,何凌定然备受宠爱,没成想竟恰恰相反。   “我以前对这些话从不放在心上,好与不好,也都是别人的事!”许华轻笑道:“而我,要考虑的是怎么活下去!”   郑越风心中一紧,他只以为对方家中困苦,曾经却已经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了吗?   “认识他的那天,我从没想过我们会再有什么交集,可是他,却悄悄地把我的事放在心上!”许华到现在都记得他带祁越来寻他时,他有多惊讶!   郑越风静静的听他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心里更为心疼他,要有多坚强,他才能撑到现在,他一直在说何凌的好,可把对方的每一分好都记在心上的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十分美好的人!   “治好父亲的虽然是祁大夫,可我更为感激的,却是凌哥儿,也心疼他,我的父亲还在,他已经永远失去了!”许华低头摸了摸自己受伤的手,接着道:“我们相识不久,他却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许华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郑越风说这些,只是他突然问道,他也就说了,这些话他不会跟父亲说,更不会对何凌说,或许,他是真的想找个人说一说,凑巧是这人吧!   “我相信,在凌哥儿心中,你也是很重要的朋友!”在这一刻,郑越风是有些嫉妒何凌的,他可以在这个人心里,留下那么浓重的痕迹。   他自然知道,今天何凌都吓得发抖了,却还是拿起棍子保护了自己!   “华哥儿!”   远远的传来呼喊声,许华抬头看过去,正见许父杵着根拐杖站在家门口。   “爹!”许华讶异地叫了声,赶紧加快脚步迎上前去扶住对方,“你怎么站在这儿?”   “你说去给凌哥儿送个东西就回来,这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也不见你的人,我心里担心!”刚说完,许父就看见了他缠的严实的右手,立刻就慌了,“你、你这手咋伤了?!”   见他急的手都抖了,许华赶紧安抚,“爹你别急,我没事儿,就是划破了点皮,已经上过药了!”   “真的没事儿?”许父拉住他的手仔细看看,可被细布缠着,也瞧不出什么所以然。   “真的没事儿,祁大夫给过我药了,他的医术您还不信吗?”许华扶住他的手臂,轻轻给他拍了拍背。   祁越的医术,许父肯定是相信的,听见对方给他看过,他才稍稍放了心,也在这时注意到了郑越风,“这位是……”   他的衣着样貌,看着就不像他们村儿的,得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吧,怎么会跟他家华哥儿走在一起?   “在下郑越风,有礼了!”见对方问候过许华,终于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郑越风忙拱手见礼。   “哦,郑公子!”名字是报了,可许父还是不认得对方,就看了看自家哥儿。   “郑公子是祁大夫的友人!”许华开口跟他解释,“我伤了手,凌哥儿他们不放心,让郑公子送我回来!”   “原来如此,有劳公子了!”许父恍然,祁太夫的友人,怪不得有这般风采,“公子辛苦,要不要进来喝杯水?”   郑越风简直想立刻就答应下来,可他也知道现在天色不早了,他还得赶回镇上去,就算再不情愿,也得拒绝,“长辈挽留,在下本该应允才是,只是此刻实在是晚了,在下还要赶路回家去,实在是对不住!”   “不不不,回家要紧!”许父忙摆手,他们家中简陋,本来也没觉得对方会应,现在对方这般诚恳的表示了歉意,他又怎会介意。祁大夫那般人品,所识之人也均有好涵养,便是富裕人家,也未曾看他们不起!   “郑公子即要回家,那就早些离去吧,等下天黑了路不好走!”许华可是知道他住镇上的,便是骑马回去,也得近一个时辰吧!   郑越风把视线转到他身上,深深地看了眼,才带着些不舍的道:“那……我走了?”   许华点头,对他笑笑,“路上小心,不送了!”   见他一点挽留自己的意思都没有,郑越风心里沮丧,他垂下眼睑,有些失落,“那就再会了!”   许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许父却是看出了些门道,他看着连离去的背影都透着不开心的人,又扭头看着扶自己回家的哥儿,问道:“你与这郑公子,熟悉吗?”   许华摇摇头,想了一下,回道:“算上今天,也才第二次见!”   许父听完沉吟了会儿,又问道:“郑公子,是个什么身份?”   “我也不大清楚!”许华想了想从他与祁越他们的谈话中了解到的一些,“只知道他家似乎是镇上的大户!”   镇上的大户?许父沉默下来,这种身份,他们家可是高攀不上啊,虽说那公子看着对他家哥儿有些意思,但对方家里可不一定同意,那种人家,最是讲究门当户对!   他扭头看看自己毫无所觉的哥儿,叹了口气,都怪他没本事,便是遇上了好人家,也没法儿给他的孩子说合,也罢,注定他们无缘!   郑越风可完全不知道,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他未来的老丈人就在他头上打了“无缘”二字,若是知道,他定然不会走,一定得给对方留下更好的印象!   何珍跪在地上,腿已经麻的没了知觉,也不敢乱动,生怕惹得他爹更生气。   何天喝了口水,压压自己满肚子的火,耳朵边隐隐的还能听见老大屋里传过来的大喊大叫声,火气没压下去,反而又蹭蹭的涨得更高,他一抬手就把茶碗砸在何珍腿边,惊得他直接歪倒在地上!   站在一边的钱氏大气儿都不敢出,更别说替他说话了!   刘氏红着眼眶愤恨地瞪着何珍,像是要吃人,若不是因为他,他们怎么会被祁越记恨上,若不记恨,出了今儿这事儿,都是同村定然好商量,哪儿需像现在这般,不仅赔了银子,人也废了!   何贵这会儿心里既有对何珍害他们被记恨的不满,又有对大哥愚蠢的恼怒,去偷个东西,也不先确认确认是不是真的没人,就那样贸然地闯进去!   “瞧瞧你最近办的事儿!让全家把人得罪的彻底不说,还敢撒谎!!什么人家对你态度亲切,身为一个哥儿,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何天简直要被他气死了,他先前还对何珍跟郑越风的事儿抱有期待,如今真是一盆水从头浇到脚,冷了个彻底!   “撒谎是我不对,可……”何珍咬咬嘴唇,“可先前的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他们也都是自愿的,这次也是大哥自己莽撞!”   “何珍!”刘氏怒指着他,神情悲痛,“你说这话还有没有良心?!若不是你非要嫁给祁越,我们做什么多此一举!此次是你大哥莽撞,可若我们没有得罪人家,哪儿会闹到这般地步?!”   何珍心有不服,“那也不能全怪我,你们……”   “你还敢顶嘴?!”何天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止了他的声音,“这次我们赔了五十两,不但把祁越给的钱送还了回去,还倒贴了你用去的六两银子!家里人都等着喝西北风吧!”   何珍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好道:“爹,郑公子现下不喜欢我,不代表日后不喜欢,我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若是能成,还用心疼这点儿银子吗!”   “珍哥儿,做哥哥的我被不想打击你,可你也得看清楚情形!”何贵很不屑的撇撇嘴,“姓郑的公子,明显对那许华有意思,你估摸着是没指望了!”   他今儿可是看的清楚,那郑公子的眼珠子都快粘到许华身上去了,他才不信他俩没点儿啥!   “二哥你定是看错了,那许华跟个小子一样,谁会喜欢!”何珍今天只顾着担心害怕,那会注意其他,但他也不信他这说辞!   何贵冷笑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反正到头来幻想破灭的也不是他!   “行了!”何天不耐烦地挥挥手,不想再听到他这些言论,“你给我滚回房间去,之后没我允许,不许出门!”   “爹!”若不出门,他还怎么去接近郑越风,家里现在这种状况,他更得为以后打算了,他的药可都得用钱买啊!   “还不滚!”何天直接一个茶碗砸在他胸口,毫不手软。   何凌痛的闷哼一声,伸手捂住生疼的胸口,不甘愿的咬咬嘴唇,起身出了堂屋。   “当家的,你别气了!”钱氏见他气的胸口不停的起伏,上前去想帮他顺顺气。   何天一把挥开她,“都是你教的好哥儿!”   “我……”钱氏心里也委屈,她哪儿能想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被大儿子扇了一巴掌,她的脸到现在还疼呢!说到底,都怪何凌那个小贱人,丝毫不顾他们家对他的养育之恩,也不帮着劝住祁越,还敢动手打他儿子!   “爹,您也消消气!”何贵眼睛转了转,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凑上前,重新给何天倒了碗水,道:“弟弟如今这样不切实际的也不是法子,我们是不是得好好给他说个人家了?”   何天把他递过去的水接下,喝了一口,冷哼道:“就他现在的名声,还有什么好人家会要他,若是嫁个穷的,指不定他就敢哭喊着上门来让我们接济!”   何贵故作犹豫地把嘴张了又张,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有话就说!”何天皱皱眉,“难不成你知道什么好人家?”   “知道是知道一个,只是……”何贵踌躇了半天,在他爹瞪了他一眼之后,才接着道:“我怕您不乐意,上庄村的地主马老爷,想迎一房小,这……”   “啥?!你让珍哥儿去做小?!”钱氏惊叫出声,被何天瞪了一眼就闭了嘴。   何天转回头,又喝了口水,沉吟道:“那马地主已经近六十了吧?”   “年纪是大了些,可是手里有钱啊!”何贵看他没发火,继续劝道:“说白了,弟弟现在那状况,除了地主,谁能供得起他的药钱,条件好又有钱的,也看不上他呀,祁越跟郑越风不就是个例子吗!”   “爹,我觉得二弟说得有理!”刘氏见他表情有松动,也赶紧帮腔,还挤出两滴眼泪,“我相公现在这样,可算是完了,若是我们手里没银子,可怎么活啊!”   其实在何贵提出来的时候,何天的心里就不那么抗拒,何珍现在是越来越能惹事儿,早些把他打发出去,也免了那许多麻烦,还能得些银钱。   在几人的视线下,他终究是点了头。   “那我们就找个空去接触接触,毕竟想把自家哥儿嫁过去的可不只我们家!”见他答应下来,何贵就安了心。   钱氏虽还有些不愿,但何天决定的事儿,她也没法儿改变,何况若是真能捞到钱,倒也算是值了! 第45章 亲人   一大清早,祁越就陪着何凌去了林家看望吴玉兰,他心里惦记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怎么样。   林生去送小虎上学堂了,没在家,祁越留在堂屋陪方氏和林山老两口说话,何凌自己个儿去了屋里。   进了屋,他在床边坐下,见吴玉兰气色不错,也就放了心。把手里拿着的药瓶放在床头的矮桌上,那是祁越昨天吃过晚饭后配的安胎药,“你没事我就安心了,这是相公配的药,你记得吃!”   “劳你们费心了!”吴玉兰冲他笑笑,看了眼他颈子上的伤口,拧眉道:“你没事儿吧?昨天林生回来都跟我说了,这何家真是时时刻刻都不让人省心!”   “我没事儿,划破点皮,华哥儿伤的重些!”昨儿许华的手可是直接握上去的,伤口着实不浅,回头他也得过去看看他。   “那哥儿也是个好的!”她虽没见过他,但从何凌那儿听过他的事儿,是个不错的人。   何凌跟着点点头,经过这回,他们感情也更深厚了些!   他抬头看看吴玉兰,有心想问问她怎么就突然动了胎气,但又怕对方不想说,反而为难了。   “你是想问我昨儿发生了啥吧?”他那点心思,全都写在脸上,吴玉兰压根就不用猜。   被人看穿了心思,何凌不好意思的笑笑,“你若不想说,可以不说!”   “也没啥不想说的!”吴玉兰想勾一勾唇角,却先红了眼眶。   何凌紧握住她的手,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对方露出这种脆弱的表情,从认识她开始,她就总是精明能干的模样,从不示弱。   “我有个弟弟,叫吴旭,跟我相差五岁!”吴玉兰眨眨眼睛,想驱赶眼中的湿意,“我父亲去世的早,从小我们便跟着娘长大,我年纪长又是个姑娘,娘一直都更偏疼弟弟,有什么好吃好玩儿的,从来都是先给他!”   她说到这儿停了停,眼睛里开始泛起泪光,“我从没因为这些就心有埋怨,自小开始,家里的活儿我就都能干,从不让他沾一指头,因为他是吴家的独苗,娘亲在乎他,我都能理解,可……”   吴玉兰有些憋不住,眼泪从眼眶中滚落下来,一颗一颗的就再也止不住。   何凌手忙脚乱地从袖中掏出帕子,轻轻地帮她把眼泪都擦去,鼻子也跟着泛酸。   吴玉兰握住他帮自己擦泪水的手,抓在手里,紧紧地像是想有个支撑,“他娶得媳妇儿争气,今年添了个大胖小子,昨儿个满月,怎么着我这做姨的也得回去看看。可从我进门开始,娘跟弟媳妇儿就一唱一和,拐着弯儿的说我发达了不顾家里,又是买牛车又是送儿子上学堂,一点儿也不知道给他们些贴补!”   她越说,情绪就越激动,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何凌被她抓着一只手,只能用另一只手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平静下来,“嫂子,你还怀着孩子,莫要这般激动!”   怀孕中的人,情绪本就容易起伏,吴玉兰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牛车本来就是你跟祁越心好,借我们使的,小虎上学堂的钱,是家里省吃俭用,存出来的,谁家也不多宽裕!再者说,我一个嫁进来的媳妇儿,哪儿来那么大脸拿婆家的钱去贴补他们?”吴玉兰握着他的手拍了拍,也不知是在安抚他,还是在安抚自己,“或许是怀有身孕,容易急躁,我跟娘顶了嘴,她推了我一把,我后腰撞在了桌角上,当时腹中就疼得不行,林生赶紧驾着车带我回来了!”   听她说完这些,何凌沉默着,不知该怎么安慰她,钱氏对他不好,但她也不是他娘亲,他甚至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也就不能深刻的体会,被娘亲这样对待的时候,心里该有多痛苦失望。   “阿凌……”吴玉兰抬眼看他,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林生带我走的时候,娘甚至都没出来看一眼……我的弟弟,在他媳妇儿指责我的时候,都没开口为我说过一句话……”   何凌看着她的眼泪,也不知不觉跟着落了泪,他总是以为,拥有真正的血脉亲人,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如林生大哥家,如郑家兄妹,如许华和他的父亲,可此刻他又发现,有时候越是亲近的人,伤害了自己的时候,痛的才最彻底!   吴玉兰握着他的手哭了很久,像是在发泄心中藏了许久的委屈,何凌也一直陪着她默默的流眼泪。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才渐渐停了泪水,神色有了些疲倦,何凌给她吃了一颗安胎药,扶着她躺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看着她睡去。   他去了堂屋的时候,三个人都有些沉默,方氏起身拉住他,“睡了?”   何凌点点头,“嗯,睡着了!”   “睡了就好!”心里藏着事儿,林生说她昨晚都没怎么睡好,方氏摸摸他的眼睛,“傻孩子,怎么你也把眼睛哭肿了?”   “看到嫂子哭,我就也想哭!”何凌不好意思的揉揉眼睛,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跟着哭了。   “别揉!”祁越走过来,拉开他的手,“回去给你抹些药,很快就消了。”   方氏叹了口气,言语间满是不理解,“好歹也是自己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咋就恁偏心!”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总归嫂子如今身在林家,与他们也接触不多,还请都放宽心!”祁越安慰道:“嫂子有了身子,更是不该多思!”   他们的心情都不甚好,两个人也没留多久,简单聊过几句,就离开了!   “怎么?还在为嫂子难过?”祁越见自己的小夫郎垂着头也不说话,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   也没有,就是……”何凌抬起头,看着远处,“有些替她委屈!”   说完,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祁越,“相公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亦或是哥儿?”   祁越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他摸摸对方被自己养护的顺滑的头发,道:“只要是阿凌给我生的,我就都喜欢,绝不偏疼!”   被他看穿了心思,何凌有些不好意思,但听到他的答案,又觉得心中温暖,“相公给我的答案,总是我想听的!”   “这说明,我们心有灵犀!”祁越将他拉近了些,轻吻在他发顶。   何凌忙退开,四下张望,还在外面呢,被人看见怎么办!   祁越看他慌张,觉得有趣,作势还要去亲吻他。   何凌忙往后避了避,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随口问道:“相公的父母亲又是怎样的呢?”   祁越猛的停了动作,敛去了脸上的笑意,眼神沉沉的不知想到了什么。   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何凌有些无措,自打相识以来,祁越从来都未提及过自己的过去,知道对方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也从不多问,怎么就一时脱口而出了呢?何凌伸伸手想拉住他,又有些不敢,他的脸色,有点可怕。   祁越从自己的回忆中醒过神来,便见眼前人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想碰又不敢碰他的模样,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轻舒了口气,伸手将人揽进怀抱里,“对不起,吓到你了!”   感觉到熟悉的温度,何凌紧张的情绪才放松下来,他抓住对方的衣袖,摇摇头,“没有,是我不敢问的!”   “你没有什么不该问的!”祁越紧紧地搂住他,这是他的夫郎,他有权利知道他的任何事情,是他自己心有忧虑,是他的错,“在我五岁那年,他们就都去世了!”   何凌心中一震,随后又是一疼,不自觉的落下泪来,声音颤抖,“对不起……”   “傻瓜,你为什么要道歉?”祁越松开他,捧住他的脸,帮他擦掉眼泪,眼睛本来就肿了,莫要再哭了!”   “我让你想起了伤心事!”何凌忍住眼泪不让其落下来,眼睛里水汪汪的却看着更可怜!   祁越发出一声轻笑,轻吻他的眼睛,让他的眼泪沾上自己的唇,咸咸的味道却让他觉得美好,“我的爹娘不是伤心事,他们与你的爹娘一样,都是这世间最好的人!”   何凌用力的点点头,又补充道:“相公也是世间最好的人!”   这个时间怕是只有他一人会这般觉得了,祁越托住他的后脑,让他的额头抵上自己的,“我的阿凌亦是!”   “你站住!”   郑越风刚撩起衣摆准备上马车,他家妹子的声音就从后面传过来,他叹了口气,转过身,“做什么?”   郑月言看看马车,皱眉问道,“你去哪儿啊?”   骗她显然是行不通的,郑越风就照实说了,“古水村!”   “你前两日不是刚偷偷去过吗?连晚饭都没赶上!”提起这茬郑月言就气,出去玩竟然不叫上她,这次又是!   “我……”郑越风不知该怎么跟她说,想了想,道:“上回去出了些事儿,凌哥儿受伤了,我去看望看望!”   “什么?!”郑月言拔高了音量,“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都不告诉我!”   郑越风只觉得耳朵都被她震疼了,他伸手揉了揉,在她的瞪视下,把事情经过解释了一遍。   “好啊,这家人还敢欺负何凌哥哥,看我不教训他们!”郑月言提起裙角就要上车。   “哎呦,我的好妹妹,人家祁越早就教训过了,哪儿还轮得到你啊!”郑越风赶紧拦住她,他去哪儿可是另有目的的,还是不带上她的好!   郑月言不为所动,她道:“即便不用我教训了,我也要去看看何凌哥哥!”   “其实也就是划破了点皮,没什么大碍的,你不去也行!”郑越风忙道:“去了打扰人家休息也不好嘛!”   “既然会打扰人家休息……”郑月言上下看看他,“那你还去干什么?”   “我……”郑越风语塞,他总不能说他想看的另有其人吧!   “哥!”郑月言突然叉腰瞪着他,满脸不可取的神情,“你莫非还对何凌哥哥有念头?想去挖祁公子的墙角啊?!”   “噗嗤”一声,康元没忍住,喷笑出声,看吧,可不止他一个人有这种猜想的!   郑越风扭头瞪过去,只看的对方眼观鼻,鼻观心的老实坐在车辕上,才收回眼神,他真的是觉得脑仁都是疼的,一个两个的,怎么就非得觉得他会色令智昏?   “我是不是猜对了?康元是不是你的帮手?”看见他们两个的互动,郑月言更确定自己的想法,“哥,你怎么能这样?人家祁公子跟何凌哥哥多登对啊,你配不上的!”   “我怎么就配不上了?”郑越风下意识地反驳,等看到他妹子一脸“你承认了”的神情时,赶紧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喜欢凌哥儿!”   “何凌哥哥那般好的人,你竟不喜欢他,亏他还当你是朋友!”郑月言非但没消了气去,反指着他不可置信地指责。   郑越风深深地吸了口气,算是明白了,“郑月言,你在戏弄我吗?”   被看穿了,郑月言吐吐舌头,也不逗弄他了,直接让春秀扶自己上车,“反正我就是要去!”   他上辈子是不是造了孽才摊上这么个妹子的?郑越风翻了个白眼,无奈的跟着上了车。   到古水村去的路上,他的心情都是不明朗的,有他这个妹子在,他还如何找借口去看许华!   而这种不明朗,在看到祁越家紧锁的大门时,达到了顶点!   “他们不会去镇上了吧?”郑月言伸手扯扯那个崭新的锁头,满心的遗憾,“真是的,怎么这般凑巧,竟错开了!”   “不一定去镇上了,指不定去谁家串门儿了呢!”郑越风盯着大门看了良久,不死心,扭头道:“我去那边的林生家看看!”   他敲开了林生家的大门,来开门的林生看见他明显一愣,“郑公子?你怎的过来了?”   他们也就上回见过一次面,不怎么熟悉,贸贸然的就上人家家来,确实有些不合适,郑越风对他拱手,“叨扰了林生大哥,实在对不住!”   “不不不,没什么对不住的,郑公子可别见外!”林生也跟着拱拱手,“快进来坐!”   “不了,多谢大哥好意!”郑越风摆手婉拒,他可不是当真来串门的,“我是来拜访祁公子的,但他家好像没人,可是去镇上了?”   “哦,祁兄弟啊!”林生恍然,“他跟凌哥儿去许华家了,之前他不是伤了手吗,他们去探望!”   “去华哥儿家了?”郑越风眼神一亮,真是正合他意!   “是啊,也没去多久,一时半刻的估摸着也回不来!”   许华上次是为救何凌伤的手,他心里一直惦念着,今儿吃罢饭,就在祁越的陪同下过去了!   郑越风也不做耽搁了,又一拱手道:“多谢林生大哥告知,那我便直接过去寻他了!”   “这么点事儿,当不起个谢字!”林生摆手笑道。   郑越风转身走了,心中雀跃,这可不是他刻意去寻,他是去找人的! 第46章 情思   何凌帮着许华重新上过药,拿了新的细布仔细包扎好,心中的担忧总算是少了些,“相公说这个药膏多抹几次,便不会留下疤痕!”   许华收回自己的手,摸了摸缠绕整齐的细布,道:“不过是小伤,还让你们心里记挂!”   “怎么会是小伤,那日流了那般多血!”何凌不赞同的看他,他当时看到那口子都要吓死了,对方还这般不当回事,“药你一定要好好抹!”   “好,我知道了!”除了父亲以外,难得有人为他这般操心,许华心中觉得很温暖。   知道这人只要答应,就一定会做到,何凌也就放了心。   祁越也给许父把过了脉,看过身体状况,“已经康复很多,我给的药,许叔继续按量服用,假以时日,就能恢复了!”   “有劳祁大夫了!”许父身体近日确实越发的硬朗,这都是对方的功劳。   “哪里!”祁越回头看看跟许华坐在一处的何凌,笑道:“华哥儿此番救我夫郎,是我该道声谢!”   事情许父已经听许华说过了,莫说何凌有恩于他,便是同乡交情,他应该也不会放着不管,况且,何富并不见得会真的伤害何凌,哪里称得上一个救字,“祁大夫莫这般说,我们可是当不起!”   祁越也没再多说,这事儿他自然会放在心上,日后能帮的,他自会帮他们一二!   “在下郑越风,前来叨扰了!”   院外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祁越挑高了眉,来的可当真是积极啊!与此同时,他注意到许父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即讶异又纠结,他唇角一勾,看来这家伙,已经暴露了!   因为是认识的,何凌陪着许华一同出去迎人,郑越风跟郑月言都站在门外,看见两人,他们面上都是一喜。   “华哥儿!”   “何凌哥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叫的却是不同的人,郑月言“唰”的扭头,看向她身边的人!   郑越风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直接推开了篱笆门进去,走到许华跟前,垂头看看他包扎着的手,“你的伤可好些了?”   对方眼中的关切实在太过强烈,让许华不由愣了下,才缓缓点头,“嗯,已经没大碍了。”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郑越风突然忙乱的在身上摸索了几下,然后从袖中翻出一个小盒子递过去,“这是我在镇上买的,说是不会让伤口留疤!”   许华又是一愣,他看看眼前的盒子,又看看眼神殷切的人,犹豫着道:“那个,凌哥儿他们,已经给过我了,多谢郑公子好意!”   “哦,这、这样啊!”郑越风放下手,心里有些失落,面上却是笑笑,不在意的道:“也好,祁公子的药,定然是好药!”   许华也对他笑笑,心里越发觉得这人奇怪,他们也不是很熟,干嘛要买药给他?   跟着进来的郑月言目睹了全程,她眯了眯眼睛,心中有了猜测。说什么来探望何凌哥哥,这人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何凌歪着脑袋,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看看,觉得怪怪的,可又说不上哪里怪!   祁越负手站在屋门前,侧头看了眼神情复杂地许父,轻声道:“许叔不想为华哥儿寻个好夫婿吗?”   许父身形一顿,回头看他,对上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心中明了,他转回头去,叹了口气,“我们家华哥儿,配不上人家!”   担心的原来是这个,祁越勾唇一笑,看向还在许华跟前,不知该说些什么人,神色玩味,能不能娶到夫郎,可全看这蠢货表现了!   “何凌哥哥,许华哥哥,我今日才得知前些日的事儿,见你们都平安,我就放心了!”郑月言从没见自家兄长这般蠢笨过,实在受不了这尴尬的氛围,她开了口,同时握住两人的手。   “我本就没什么事,是华哥儿伤的重些!”何凌回握了下她的手,他那点小伤口,都已经快长好了。   许华跟她到底没何凌那般熟悉,也不知该做何反应,就只笑笑,任她拉着。   郑月言却很自然的双手一勾,挽上许华的手臂,道:“上回进山便觉许华哥哥厉害,这次也当真是勇敢,比我哥都强呢!”   本来瞪着她手的郑越风闻言,抬头便瞪向她的人,却见她挑衅的对他一扬下巴,瞬间心中懊悔,方才太过忘我,被这丫头看穿了!   “也没你说的那般厉害!”许华被她挽着,有些不自在,只觉得这兄妹俩相似,一样的自来熟。   “有的有的,一点也不像我哥,若是他,定然不敢上去夺刀的!”话是在对许华说,可郑月言的眼睛却看着自家哥哥,带着些得意。   郑越风简直要被她气死了,他竟敢在许华面前抹黑他!   “你们确定要一直站在这说话?”看够了戏,祁越才笑着开了口。   几个人这才到屋里坐下,郑越风上次没能进来,此番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所有的东西都破旧的很,能看的出主人过的有多艰苦,再看看他心悦之人消瘦的脸,心口就是一疼。   郑月言看见他那表情,心中一叹,她哥这是栽了吧?遇到那般多的美人他都没栽,如今竟栽在一个其貌不扬的乡下哥儿身上,最重要的是,人家目前对他还明显没有那个意思!   许华被他盯的眉头一皱,这人莫不是在可怜他不成?这么一想,他的脸色就有些不好,尽管他家中贫苦,也无需别人怜悯,尤其是这样不识人间疾苦的大少爷!   祁越喝了口碗里的水,眼中带着些兴味,他倒是要看看,这郑大少爷能蠢到什么地步!   一直看着的人脸色发生了变化,郑越风自然不会发现不了,也意识到对方是误解了他的意思,当下就慌了,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手足无措地坐在那儿。   “郑公子,你怎么了?”尚不知情的何凌看他坐立难安的,好心出口询问。   “啊?没、没事!”郑越风赶紧摇摇头,视线还是一直往许华身上瞄。   祁越揽住有些茫然的小夫郎,在他耳边轻声道:“莫担心,他不过是犯蠢罢了!”   “相公怎么能这般说人家!”何凌皱皱眉,轻推了他一下。   祁越笑而不语,一个蠢货,和一个不开窍的木头,这两个人凑到一起,也真是好玩儿了!   “许华□□后若是得空,也常去镇上玩啊,到时我做东,带你好好逛逛!”实在是看不下去自家哥哥的蠢样子了,郑月言又一次当先开了口。   “我爹身体不好,我得时刻照顾他,怕是去不了那般远!”家中自小便不富裕,后来又要为生计奔忙,便是需要买卖什么东西,也是托村里相熟的人帮忙,许华其实还未曾去过镇上。   “可以带许叔一起去啊,总是呆在家里,怕也是有些无聊吧!”郑越风赶紧接话,若是他常去镇上,那自己与他见面的机会不就更多了吗!   虽然方才恼他眼神,但许华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不会计较那般久,也就回道:“爹的身体,怕是不能赶那么久的路!”   关乎人家的身体,郑越风也不能瞎劝说什么没事儿的话,只好把目光投向祁越,这人不是大夫吗,能不能的,他最清楚!   祁越垂着眸子喝水,对某个人的眼神全当看不见,哪儿能这般轻易就让他得逞!   “相公,许叔的身体能去镇上吗?我也想带华哥儿去镇上逛逛!”何凌倒是没想那般许多,他觉得大家若能一起的话,应当会很热闹吧!   祁越浅浅地叹了口气,那个大少爷可以不理会,自家夫郎可不能不理会,他放下碗,笑道:“去镇上的话,也无甚大碍,我与阿凌去的频繁,改日可一道,马车舒适,许叔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下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郑越风雀跃的看向许华,到时他要带他把所有好吃的都尝一遍,把人养胖一点!   许父看着他们的表现,心中纠结更甚,郑越风这个人,本身是十分不错的,对他家哥儿也有情意,只是对方家大业大,难保家中长辈不会嫌弃他们家贫。再者说,有钱人家的公子,世面见得多,心中的这份情意,又能维持多久呢?   几人在许华家待了很久,相处的都挺愉快,许父本想留他们吃饭的,大家都婉拒了,许华的手还伤着,他们若留下就添麻烦了,郑氏兄妹也得赶回镇上去。   出了门,康元和春秀都在车上候着,他们也不打算往祁越家去了,直接从这儿回去。   “郑公子心中,可是已有了答案!”上车前,祁越问道。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郑越风却明白他在说什么,他正了脸色,道:“已有。”   祁越没再说其他,一颌首,道:“慢走不送!”   郑家的马车走远了,何凌不解的看向自家相公,“你们在说什么?”   祁越笑着凑近他耳语几句,他瞪大了眼睛,“他、他对华哥儿……”   摇晃的马车里,郑月言双手抱胸,肃着一张脸,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家哥哥。   郑越风被她看的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举起两只手,道:“若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不要再看了!”   郑月言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啪”的一声拍在腿上,“你是什么时候看上人家的?”   “应该是,进山的那次!”突然靠近的时候,他的心就不受控制了。   “什么?”郑月言抬手指着他,“那次不是才头回见吗?你就被拿下了!”   郑越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么突然的就喜欢了一个人,他的心里,起初也是讶异的。   “哥,你确定是喜欢?”郑月言放下手,凑近了他一些,“不是觉得新鲜而已?”   郑越风这次很坚定地摇摇头,他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我起初也不那么确定,甚至连是不是心悦于他都不敢确定,可是上次看见他受伤,我竟那么心疼,那一刀,好像划在我自己身上!可他却完全未放在心上,说自己没事,坚强的好似什么都打不倒!”   郑月言头回在哥哥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神色间都是心疼,眼神却温柔的不像话,让人见之便想沉溺。   “在那时,我才明白了祁越的话!”郑越风抬眼看她,“我想牢牢地抓住他,抓住他的一切!”   这一瞬间,在他的眼神里,闪烁着的那种情绪,就像祁越每一次看向何凌时一样,让她每看一次,就为之动容。   “可是华哥儿却一点儿都不明白我的心意!”郑越风突然泄气,往后靠在车壁上,“明明你们都懂!”   郑月言翻了个白眼,她怎会拿他与祁越比?一定都是错觉!   “是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郑越风托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不!”郑月言摇摇头,“或许是人家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   她这话算是戳中了郑越风的痛楚,这是他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对此他无可奈何。   郑月言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同情,“对许华哥哥这样的哥儿来说,你这样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确实不是他想要的相公!”   郑越风一把挥开她的手,心中更是沮丧,现在他想见一见对方都要找各种理由,各种借口,要到何时才会让对方明白他心中所思?   郑月言摇摇头,不再打扰他沉思,以前她一直觉得她哥挺聪明的,现在看来,可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第47章 知道   何贵兴冲冲地进了家门,满脸喜色的就进了堂屋,再看见除了他爹娘,何珍也在的时候,神色就敛了几分,“弟弟也在啊?”   “哥哥这般高兴,可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何珍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佯装无事的问他。这些日子,他天天在哭求爹爹原谅,对方始终都对他不假辞色,他若一直被关在家里,又怎么去寻郑公子,等到一月以后他没了药,可就全都完了。   “哦,没什么,就是方才听到几句笑言!”何贵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他,边不经意地看了他爹一眼。   何天对上他的眼神,心中明了,他不耐烦地冲何珍挥挥手,“这些天别再来烦我了,回你自己的屋待着去。”   既然已经赶他了,若是他再多说,估计也只会惹对方生气,何珍只好红着眼睛出去了。   何贵一直看着他出门,又跟到门口张望了眼,确定他回了屋,才回过身,喜道:“爹,娘,事儿成了!”   “真的?”何天兴奋的站起身,不放心的道:“你确定是成了,没什么纰漏?”   “我确定成了!”何贵从怀里掏出个帖子递给他,“这是我托媒婆把八字和画像送过去以后,人家回的帖子,进门的日子都定下了,十天以后人家就来抬人。”   何天接过去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他也不识字儿,就问道:“聘礼呢?给多少?”   何贵也不识字,都是媒婆转达给他的,详详细细的他都问过,“二十两银子。”   “ 才二十两?”钱氏不满意的撇撇嘴,“当初祁越娶何凌还给了五十两呢!”   “娘,不少了,这是现银,马老爷还给两箱子的绸缎衣裳和一匣银首饰呢!”何贵压低了声音道:“弟弟只是嫁过去做小,这些算体面了,还不用咱家出嫁妆。”   听到还给衣服首饰,钱氏脸色就好看了些,再想想日后他也能给家里拿银子,她那点儿子不满也就都没有了!   何天也觉得靠谱,能把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哥儿打发出去,还能给家里得些银子,这事儿简直是两全其美,“我们这些天小心些,别让珍哥儿知道这事儿,日子一到就把人嫁出去。”   “爹你就放心吧,我们会把嘴闭紧的!”即便他不说,何贵也会守住这秘密,被他知道了,一定得出幺蛾子。   何珍站在门外,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瞪大的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他们竟然要把他嫁出去做小?!马老爷?那不就是上庄村的地主吗?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子!!   若是当真就这么嫁过去了,那他这辈子还有什么幸福可言,他的相公,是要像祁越和郑越风那样的翩翩公子,才不是什么一只脚踏进了棺材的老头子,那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因为气愤,他的眼睛都充了血,红通通的吓人,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来,若是让他爹娘和大哥听见,他们一定会将他锁起来!   何珍抬头看看没有人的院子,又侧耳听了听堂屋里的说话声,眼中闪过一丝恼恨,便快速穿过院子,拉开虚掩大门出去了。   他怎么能就这样乖乖地让他们把自己嫁出去,他们是得了银子,却完全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现在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把他当成一个拖累,都想方设法地要把他打发出去,他不会让他们如愿的,他要过得比他们都好!让他们都艳羡他!   终于看到熟悉的青砖瓦房,何珍加快了步子,扑在门上大力地拍打,就算拍疼了手他也顾不上了,只求里面的人快些给他开门!   他觉得过了很久,也或许并不久,只是他觉得漫长,眼前的大门被人打开,看到那个令他倾慕至极的人时,何珍眼里的泪就滚落了下来,“祁大哥……”   与他的激动相反,一看见门外站着的人,祁越就皱起了眉头。拍门声那般急促,他还道是林生家又有什么事儿,早知是他,便不理会了,“何珍,我们并没有那般熟络,还是直呼其名的好!”   “祁大哥,你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何珍伸出手想去拽他的衣袖,却被对方躲开,他没有坚持,颤抖着收回手,哭的泣不成声。   “若你是来我门前找晦气的,恕我不能招待了!”祁越抬手就要关门,他可没有心情在这儿看他哭丧!   “不要!”何珍把手抵在门上,满脸的哀求,“我求求你了祁大哥,我爹娘……我爹娘他们,他们要把我嫁给地主做小!”   祁越听到他的话,发出一声嗤笑,“这不是很好吗?如你所愿,终于嫁了有钱人家!”   “可他都快六十岁了!”他的年龄比他爹还大,怎么能做他相公,“祁大哥,我还没满十六岁,若是嫁给他,我这一辈子就完了!”   祁越手负于后,挑眉道:“所以呢?”   “祁大哥,你……”何珍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咬了咬嘴唇,啜泣道:“你娶我做小吧,我会乖乖听话的,绝不会和堂哥争什么,会好好敬重他,会伺候好你,你就收了我吧!”   祁越沉了脸色,漆黑的眸子中闪过冷芒,“你自说自话的本事,可是越来越好了,你要嫁给谁,嫁的哪里去,与我有干系吗?”   何珍哭得更凶,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好似要背过气去,“那是个火坑啊祁大哥,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推到火坑里去吗?!”   “火坑?”祁越唇角露出一抹冷笑,眼神也更为冷冽,“这不是你们曾经给阿凌安排好的吗?如今我的阿凌,有我来守护,这个火坑,总得有另外一个人来跳不是吗?”   “祁,祁大哥……”何珍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一斗,好像回到了他与何凌成亲的那日一样,对方看他的目光都是这般令他如坠冰窟!   见到他的反应,祁越却突然又笑的温柔,他如同以往,像一个翩翩君子,对着他一颌首,道:“何家小哥儿,你的喜酒我便不去喝了,愿二位,白头偕老。”   大门“砰”的一声在他眼前关上,何珍腿一软坐倒在地,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到此刻他才明白,即便有那么一天,自己死在祁越面前,他也绝不会多看一眼!   他茫然地看看四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就这般乖乖地回去,十天以后被抬进地主家做小吗?不!不行!他不能就这样放弃,祁越这里不行,不是还有郑越风吗?那个人,总不至于如他这般的冷血绝情!   何珍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水,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扭头离开。就这么一扇门,就将他跟何凌的生活彻底隔开,一个美好,一个狼狈,他那么努力的争取,却什么都得不到,可对方呢?靠着一张皮相,轻而易举的有了一切,他不甘心,也不会就这样放弃!   郑氏端着碗面,不情不愿的抬手敲敲何珍的屋门,天天养着这么个吃白饭的,还得给他送过来,要不是十天以后就把人嫁出去了,她才不乐意伺候他呢!   也是没有办法,这个家里现在除了她谁还能干这差事儿,爹娘就不用说了,大哥现在成了疯子,被锁在何凌以前的屋里,大嫂每天要顾着他又要顾着孩子,何贵这个当哥的也不方便,就只能辛苦她这个二嫂。   敲了好几遍里面也没人应声,郑氏翻了个白眼,知道他准是又在闹脾气,就提高声音道:“珍哥儿,我来给你送晌午饭了,我进了啊!”   说完,也不等里面有回话,就推门走了进去,嘴里边念叨着,“我说你也别置气了,等过了这几日,爹娘气消了,你再……”   说话间她一抬头,却发现屋里哪儿来的人影,她心里一跳,放下手里的碗,柜子床底的都仔细看过,确定人真的没了,就慌了神,忙跑了出去。   何天他们正在堂屋里围着桌子吃饭,见她慌里慌张地冲进来,拧了眉头。   何贵放下筷子,问道:“你这是被鬼撵了,跑这么快做什么?”   “哎呦,出事了!”郑氏可没心情跟他贫,“珍哥儿人不见了!”   “啥?!”何贵一下子站起来,拔高了声音。   “你都仔细看过了吗?”何天也停了筷子,没了吃饭的心情。   “当然看过!”郑氏心里着急,这人要是丢了,十天以后他们嫁谁过去,“我连床底下都找了!”   何天沉着脸,起身便出了堂屋,直奔何珍的房间,屋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他站在那儿,脸色越来越难看。   “当家的,我们珍儿不会是离家出走了吧?”钱氏这心里是又急又气,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何贵把屋里仔仔细细地都看过一遍,道:“爹,他的衣裳啥的一样也没少!”   何天没接话,东西没少的话,那就不是事先想好的离家出走,是突然跑出去。   “爹……”何贵看了看他的脸色,道:“是不是咱上晌说的话被弟弟听见了,他心里都不愿意,就……”   何天心里头也是这么想的,若不是如此,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一声不吭的就跑出去,“婚姻大事,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还敢不乐意?!”   “爹,你消消气,问题是我们现在去哪寻他?”何贵也是头大,他就知道,这事儿若是被他那个弟弟知道了,准会出乱子,他那自视清高的性子,怎么会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糟老老头子做小!   “当家的,你说他会不会找祁越去了?”钱氏对自家哥儿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知道这种消息,他肯定会求得他那儿去,即便对方再怎么不待见他!   何天觉得有这个可能,但都这么老半天了,也没个动静,说明他肯定被对方给打发了,他们家人现在在人家心里,就跟仇人一样,会理会他就怪了!   “要不我们先在村里找找?”何贵显然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其实他现在都怀疑何珍不在村子里了,除了祁越,他可还肖想着一个人呢!   “先去打听打听吧,看看村里边有谁看见过他!”何天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简直倒了八辈子霉了,才会摊上这么个就会给他惹事的哥儿! 第48章 郑府   “少爷,有人在外面求见!”   郑越风坐在亭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池塘里丢饵食,引的一群漂亮的红鲤鱼挤成一团争抢,就有个小厮站在亭子外头躬身回报。   “谁呀?”他连头也没回,又捻了些饵食扔出去,他近几日的情绪一直都不怎么高涨,想去古水村看看许华,也找不到什么好借口,别提多郁闷了!   “是个不认识的哥儿!”那小厮又躬了躬身。   “不认识的哥儿?”康元见自家少爷神情恹恹的,就替他回道:“每天都有不认识的姑娘哥儿上门来套近乎,如往常一样打发了便是。”   “小的起初也是这样打算的,可是……”小厮犹犹豫豫的道:“那小哥儿执意让我通禀一句,还说,他是古水村的,少爷最近不是常去那处吗,小的就……”   听见“古水村”三个字,郑越风倒是来了兴致,他猛地回过头,问道:“那哥儿的容貌,可是艳丽非凡?”   小厮摇摇头,“普普通通的,尚算清秀!”   整个古水村,郑越风认识的哥儿就只有两个,若不是何凌,那莫非是许华?!想到这个可能,他“噌”的站起身,把饵食碟子往康元手里一塞,就兴冲冲地走了!   上回在他家中,他们劝说他来镇上逛逛,他还真的来了?!哎呀,他也没仔细说过郑家宅子在哪儿,对方一定打听了很久吧?早知道那人会来,他就应该仔仔细细的跟他说清楚,不对不对,他应该派人去接才是!   郑越风怀着兴奋的心情来到郑府门外,看清楚等在哪儿的人,整张脸就垮了下来,“你来这儿做什么?”   “郑公子!”一看见他,何珍的声音就哽咽起来。   赵家的牛车一般早晌就出发来镇上了,他离开祁越家的那个时候人家早就走了,他是生生的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路来的,走了一天,这会儿都是要吃晚饭的时辰了!   他整个人累得很,双腿酸痛,到了镇上也不敢耽搁,四处跟人打听郑府所在,好在他们郑家在镇上有名,才能让他寻了来!   “打住,你可别哭啊!”见他马上就要落下眼泪来,郑越风就连忙开口道:“被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堂堂郑家大少爷欺负你呢!”   “不哭,我不哭!”何珍连忙抬起手把眼眶中还未落下的泪拭去,“郑公子,如今就只有你能帮我了!”   “你这话说的,你家有爹娘有兄长的,哪儿用得着我帮你啊!”郑越风头都是疼的,早知道来的是这人,他才不出来呢!   听他提起家里人,何珍更是难过,刚擦去的泪,又溢满了眼眶,“郑公子,你有所不知,就是家中的爹娘兄长,要把我推入火坑!”   郑越风心中冷笑,这一家不要脸的,总算是开始内斗了!   “他们要把我嫁给一个年近六十的地主做小!”何珍的眼泪还是没忍住滚落下来,“郑公子,他们为了钱,连我的幸福都不顾了!”   “哟,要成亲了,真是恭喜!”郑越风挂上笑容,对他一恭手。   “郑公子?”何珍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说,他是没有听明白吗?自己要被嫁出去做小,还是个老头子!   “真是难为何小哥儿了,跑这么老远来通知在下,不过很可惜,我估计是没时间去参加你的婚宴了!”郑越风从腰间抽出折扇打开,缓缓地给自己扇着风,像是没有看见他脸上讶异的表情,“那么请慢走,我就不送了!”   眼看着人转过身就要回去了,何珍也顾不了许多,扑过去就紧抱住他的腿,哭的凄惨,“郑公子,你就救救我吧,只有你能救我了!”   “我说你还要不要脸了?”郑越风一时没防备,给他抱个正着,一个哥儿他也没法下手去推,真的是烦的要死!   “少爷!”康元刚跟上来,就见自家少爷被纠缠住,忙冲过去拽住人的胳膊想把他拉开,同时招呼看呆了的看门儿小厮,“还不快过来帮忙!”   两个人都是小子,也不敢乱摸他别处,只能拉扯着胳膊,好不容易才把人拉拽开,握着他的胳膊不敢撒手,唯恐他再冲过去。   郑越风抚抚被他抓皱的衣摆,满肚子恼火,“你家的人要把你嫁给谁,那是你家的事,来痴缠我又何用?!”   “郑公子,你娶了我吧,只要你肯娶我,我什么都听你的!”何珍被人抓住,不能再扑过去,只能对他哭求!   “哈,我当真是没再见过比你更不要脸的哥儿了!”郑越风被他气笑,这人可真是不知羞耻到一定境界了,“真是抱歉,少爷我心有所属,此生非他不娶,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听到他这般说,何珍呆了一瞬,忽然想起何贵对他说的话,“是华哥儿吗?你喜欢的是许华吧!郑公子,若你肯娶我,你之后可以把他娶进门的,我不会介意的!”   “这你也知道?”这下换成郑越风讶异了,他心悦许华这事儿,是除了他本人,全古水村都知道了吗?他也不管那么多了,“既然你知道,那就该明白,我对他一心一意,只娶他一人,不会有别人的,就像祁越只要何凌一样,本少爷只要许华!”   “不会的,不会的!”何珍完全不能接受,为何他们都能轻易得到他想要的,他那般拼命,却始终得不到,“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   “哦,我儿子不能怎样?”   郑越风还没来得及嘲讽他,自他身后就传来一道颇有气势的女声,他脖子一凉,就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去,赔笑道:“娘,你怎么出来了?”   郑夫人被郑月言挽着手臂站在门后,听了他的话轻瞟了他一眼,提起裙角跨过门槛,走到他跟前,道:“听说我儿子兴冲冲地跑出来见个哥儿,心中好奇,就跟过来瞧瞧!”   郑越风尴尬地笑笑,摸摸鼻子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又不能解释是个误会。   郑夫人浅笑着从他身上移开目光,看向不敢开口的何珍,慢悠悠地道:“我们郑家的少爷,何时轮到一个外人来指手划脚了!”   何珍身子一抖,苍白了脸色,对方明明语气轻缓,毫不凶恶,可他就是控制不住的害怕。   见他煞白了脸不敢看她的眼睛,郑夫人轻蔑的勾勾唇角,侧头对跟在身边的丫鬟道:“去下人里挑几个哥儿过来,我们的客人从哪里来,就送回哪里去!”   何珍猛地抬起头,又开始挣扎,却被死死拽着,他哭得满脸泪水,“夫人,夫人我错了,求求你别把我送回去,求你了!”   “这位小哥儿说的哪里话,送客人归家是应有的待客之道,可莫要与我们客气!”郑夫人望着他,笑的端庄又有礼。   何珍是真的怕了,他不该来招惹郑越风的,以对方的身家,又怎么会是他招惹的起的!   与他说完,郑夫人便带着郑越风回了府,丝毫不理会还在哭喊着不要回家的人,命下人把大门缓缓合上了!   郑越风跟着母亲重新回到了凉亭落座,心里忐忑不安的,方才的谈话,也不清楚被听去多少,若是问起来他又该怎么解释?   “越儿!”在丫头们端来了茶水点心之后,郑夫人终于开了口。   郑越风小心地看了看她的脸色,应道:“儿子在!”   郑夫人没有立刻发问,而是端起茶盏,用茶盖抚去了茶末,喝了口才道:“你是何时有了非他不娶的心悦之人啊?”   该来的还是来了!郑越风崩溃的闭了闭眼,“也……也没多久。”   郑夫人颌了颌首,又喝了口茶,好半晌才又发问,“这位叫许华的哥儿,是哪家的少爷呀?”   “不……不是什么少爷!”郑越风咽了咽口水,稳了稳心神,抬头看着他娘亲的眼睛,正色道:“他只是古水村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哥儿,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也长得不够美艳,但我就是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郑夫人看着他良久没有说话,眼神中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郑越风腰背挺得笔直,心里再怎么紧张,也没有避开自己的目光。   “乡下哥儿啊……”郑夫人抬手放在桌子上,食指轻缓的叩着桌面。   郑越风只觉得那每一下都叩着自己心口上,发慌得很,他喝了口水,缓解了下心情,道:“娘,虽然他是个乡下哥儿,可是他努力的靠自己生活,照顾生病的父亲,不离不弃,对朋友也都是真心相待,这样的哥儿,难道不好吗?”   “既然这般好……”郑夫人伸出手捏捏他紧绷的脸,道:“你何时把人娶回来呀?”   “啊?”郑越风一呆,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什么问题?   “噗哈哈哈……”一直没吭声的郑月言再也憋不住了,捂的肚子笑倒在桌子上,“哎呦喂,这表情着实是太蠢了!”   郑夫人也提起嘴角笑了,她还未见过儿子那紧张兮兮的模样呢,“你与那华哥儿的事儿,月言都告诉我了!”   郑越风恍然,这个丫头,竟然已经偷偷跟娘说了,“那娘,你不反对呀?”   “若你喜欢的,是像今儿那哥儿一样的货色,为娘一定会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大户人家的手段!”亏他有那份胆子敢闹到他们郑家门前来,郑夫人拍拍他的手,“但月言都跟娘说了,那是个好孩子,我们郑家不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只要品性好,娘就没有什么不答应的!”   郑越风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了,只要他娘同意,爹那边就都好说,“谢谢娘!”   “你可要加把劲啊!”郑夫人调侃道:“娘可听月言说了,人家对你还没那份儿意思呢!”   郑越风瞪了自家妹子一眼,怎么什么都跟娘说!   郑月言对他吐吐舌头,满脸的得意,她觉得他哥实在太蠢了,才先帮他搞定了娘亲好吗,也不知道说句谢谢,活该许华哥哥看不上他!   “等你确定了,便告诉娘,娘找媒婆上门提亲去!”她这个儿子一直没有定性,撩拨这个,调戏了那个,却从没正经喜欢过谁,只嚷嚷着要娶世间最美的人,如今却栽在个普通的乡下哥儿身上,这都是缘分!   “我知道了娘!”听了她这番话,郑越风觉得自己更应该努力了,许华这个人,他一定要将他娶回来。 第49章 问题   大晚上的,有人敲响了何家的大门,去开门的人是何贵,刚准备脱衣服睡觉就听见敲门声。   今天他们把古水村翻了个遍也没寻着何珍的人影,后来听说有人看见他往镇上去了,一家人心里恼火得很,就打算今儿早些睡,明天坐赵家的牛车去镇上寻人!   他拉开门,见外面站着个身穿棉布衣裳的中年哥儿,他满心疑惑,“你是?”   “这儿可是何珍家?”那中年哥儿脸上没什么表情,直接问道。   听见那名字,何贵心里就是一跳,寻思着何珍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人,就硬着头皮点点头。   那中年哥儿没再说什么,侧身往旁边一让,他就看见后面的马车上又下来两个年轻些的哥儿,还从车上拉拽下来一个人,他惊道:“何珍?”   那两个哥儿把人拉扯过来,一把推倒在他脚边的地面上,就退开了。   中年哥儿低头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就抬头对何贵道:“看好你家的人,再让他招惹到我们郑家,就不会这么简单了结了。”   说完也不等他多问,就带着人上车走了。   何贵看着马车消失在夜色里,心里惊疑不定,他不敢再多想,把面无血色的何珍从地上拽起来,带到他屋子里关好,就去敲开了何天的房门。   “这么晚了什么事?刚刚是谁来了?”何天披着件衣服把门打开,钱氏也疑惑地跟着过来。   何贵沉着一张脸,道:“刚才有人把何珍给送回来。”   “啥?”钱氏一惊,忙问,“是啥人?”   何贵把方才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跟他们说了一遍,“他肯定是去镇上找郑家少爷了。”   听他说完,何天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这个哥儿简直就是个惹事精!他一把推开何贵,黑着脸就往何珍房间去了。   他的屋里黑漆漆的一片,也没有点灯,只隐约看见个人影坐在床上,何天侧头对钱氏道:“把灯点了。”   钱氏摸索着进去,走到桌子边把蜡烛点上,屋里亮起暖黄色的烛光。   何珍脸色苍白的坐在那儿,也没看他们,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何天大步走过去,一巴掌就抽在他脸上,把他打得身子一歪,扑在床上。   “那郑家是什么人物,你也敢去招惹!是要牵连到全家人的!”何天满肚子的火气,只恨不得打死他。   何珍抬头看向他,通红着一双眼睛,满是愤恨,“家人?你们都要把我卖给个糟老头子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怎么?对这桩婚事不满意?”何天反倒是冷静了些,他退后几步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以你现在的条件,你还想嫁给谁?”   “嫁给谁也比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好!”何珍嚷嚷完,又软了语气,“爹,他的年龄比你都大,你怎么能把我嫁给他?”   “哼,最起码嫁个地主,你可以吃喝不愁,你以为你的药钱是普通人家负担的起的?”何天反问他,“你今儿也去找过祁越和郑家公子了,有哪个愿意娶你吗?”   何珍抿着嘴说不出话,他的手紧紧地揪住被褥,那二人岂止是不愿娶他,简直是将他当成了瘟神一般避之不及。   看他无话可说,何天又冷哼一声,“既然都明白,就何必自取其辱。”   “他们不行,还有别人,爹,你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能找到更好的人家!”何凌过的那般好,他怎么能输!   “时间?何珍,家里的钱全都赔出去了,等你的药吃完了,你觉得还有闲钱给你买吗?到时候你烂着个脸,莫说好人家,便是路边的乞丐都不会要你!”见他还在执迷不悟,何天恼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何珍低垂着头一声不吭,虽然心有不甘,但何天说的话却是字字扎在他心上。他只恨上天不公,让他得了那种怪病,才让他这般凄惨。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大晚上的,何天也不乐意一直在这儿跟他耗,反正这婚事板上锭钉,他乐不乐意都得嫁!   他起身出了门,对何贵道,“这几天把他屋门锁了,让你媳妇儿继续给他送饭。”   何贵点头应下,“知道了爹,不会再让他跑了。”   “去镇上?”许华扭过头,看向旁边帮他缝补衣服的何凌。   他手上的伤基本已经好了,就是一些精细的活儿暂时还做不了,何凌过来串门,见他在缝衣服,右手还有些笨拙,就把活接手了。   “对啊,上回不是答应了郑小姐要去寻她吗!”都是做惯了的事儿,何凌手上的动作很麻利,“相公说过两日镇上有集会,我们也刚好去凑个热闹。”   “答应是答应了……”但他没想着这么快就过去,还想着以后再说呢。   “就当是陪我呗!”何凌低头把线给咬断,展开衣服看了眼没什么问题,就塞进他手里,“而且你现在不是有些银子了吗,买两匹布给你和许叔做身新衣裳也好啊。”   那三十两银子许华还没动过,一直收的好好的,他想想爹身上破旧的衣服,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他倒还是其次,但确实得给爹做件新的了,“那行,到时候咱一道去。”   何凌这才笑弯眼睛,“就是要大家一起去才热闹呢!”   许华也跟着笑了笑,现在他爹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他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没了,倒也乐意做些年轻的哥儿爱做的事儿,毕竟他也才十七岁。   何凌仔细地看着他带笑的侧脸,觉得十分耐看,看的久了,也会让人有些移不开眼,那种好看并不是柔美的,大家所喜爱的那种哥儿的长相,要更加清俊一些,像个少年郎,可他无疑也是吸引人的,最起码他就觉得很好看!   许华一转眸,就见何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下意识的一抹脸,也没见有什么东西,疑惑道:“做什么盯着我看?”   何凌学着祁越平时捏他脸的样子,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觉得手感挺好,“我在想华哥儿怎么这般好看!”   许华捂住被他捏的地方,脸上浮起一抹红云,“说什么呢?你长得才好看吧。”   “我倒是觉得华哥儿更好看!”郑越风会喜欢他,也不是没有理由,想到这儿,何凌转转眼睛,问道,“华哥儿,你觉得……郑公子这个人怎么样?”   “郑公子?”虽不知对方为何会问到他,但许华还是认真的想了想,道,“虽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但不曾眼高于顶,是个好人,就是有时做事总让人摸不着头脑,奇奇怪怪的。”   “怎么个奇怪法?”何凌好奇的询问,他觉得挺正常啊。   “嗯……”许华仔细回忆了一下,“他的态度总是莫名的热切,有时候又很慌乱,语无伦次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何凌听完乐了,这哪里是奇怪,分明就是因为喜欢他,不过他也没资格取笑许华,先前他不也是完全没有发现吗,真是笨死了,“那你会喜欢他这样的汉子吗?”   “喜欢?”许华被他问的一愣,随即笑道,“你在说什么玩笑话,我哪里配得上人家!”   “有何配不上的!”何凌倒是觉得他很好,他换了个方式问,“那你就当他不是什么大少爷,就是个普通的汉子,他这般的脾性,你会喜欢吗?”   许华垂眸想了想,对方若只是村子里一个普普通通的汉子,他那样的性子应该会是个不错的人吧,对朋友很好,疼爱妹妹,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习惯,他勾唇一笑,“或许会吧。”   那郑越风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喽?何凌心想,若是这两人能成,也算是一段好姻缘,如今就要看郑大少爷够不够坚持了。   他问的这些事,许华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郑越风不是什么普通的乡下汉子,对方会倾慕的一定是即漂亮又有涵养的大家小姐,他们之间的交集会一如现在这般,平平淡淡。   镇上所谓的集会,其实是一些外来人会定期带来新鲜的玩意儿售卖,同时也买走些此地的特产,一般都是三天,特别的热闹!   祁越他们到镇上的时候,给人看顾马车的地儿都差点满了,可想而知十里八村来这边凑热闹的人有多少。   “到底是镇子上,可真热闹!”许华搀扶着父亲跟他们走在街道上,觉得眼睛都有一些不够看。   “平日虽也热闹,也没有今日这般多人!”何凌被祁越护在身边,以免被来来往往的人擦碰到,他踮了踮脚看着远处,黑乎乎的的全是人脑袋。   “你小心些,别被碰倒了!”祁越按住他的肩膀又往自己身边护了护,同时扭头叮嘱许华,“你跟许叔也注意些,莫要与我们挤散了!”   许华点点头,又往他们身边凑了凑,他对这镇子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跟他们分开,可就麻烦了。   祁越先带着他们去了自己的医馆,做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怕许叔的身体乏累,先过去喝杯茶休息一下,再走也不迟。   他安排三人先坐,自己找了店里的一个伙计交代了几句什么,才进了内室寻他们。   “祁大夫真是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在镇上有了铺子!”许父看着他坐下,开口赞叹道。   “许叔谬赞了,不过是间小铺子。”祁越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道:“比不上郑公子,这镇上有近半数的铺子都属郑家。”   许父一愣,心情很是复杂,这样的人家可怎么高攀得上!   许华也有些惊讶,他只知道郑越风家有钱,没想到有钱到这种地步!   何凌在桌下轻拍了下他的腿,被对方伸手握住,他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开口道:“难得郑公子有这般家世,性情却平易近人!”   祁越捏着他柔软的手,勾起唇角笑了,他的阿凌看来很想这二人成就好事,“是啊,除了偶尔有些跳脱,倒是十分好相处!”   许父知道他们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他们的用心他都明白,他也不是不喜欢这孩子,只是怕他的华哥儿,路走得太艰难。   事情过犹不及,偶尔点到就可以,说的多了,对方反而思虑过重,祁越把话岔开,跟他们商量着等下到哪里去玩儿! 第50章 微妙   在他们茶喝了一壶,休息的差不多了的时候,气喘吁吁的郑越风寻了过来,他看着有些狼狈,额上起了一层汗,衣衫散乱,明显是匆匆忙忙赶过来的。   “郑公子,您这是半路遇上劫道的了?”祁越上下扫他几眼,开口调侃。   郑越风闻言低头看看,面上一窘,赶紧伸手打理,他今儿本没打算出门的,对这集会他一点也不新鲜,出去还要被挤,谁知道祁越竟派人过来通知他说带了许家父子过来,可把他喜坏了,一路跑过来,也顾不上挤不挤的了。   他理完衣服,对着许父拱手道:“许叔好,晚辈失礼了。”   “哪里,郑公子不必介意!”许父对他点了点头,心下一叹,孩子着实是个好孩子,只是……   问候过长辈,郑越风就把目光转到自己心上人那儿,心里砰砰地跳,“华哥儿,你来了……”   许华对上他的目光,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何凌前两日问自己的问题,以及自己的答案,莫名的就有一些羞怯,便胡乱地对他点了点头。   “郑公子,郑小姐没一起来吗?”何凌看他身后也没有其他人了,就问道。   “啊?我、我忘了跟她说了!”郑越风是真的忘了,他听完小厮的回禀,立马就赶来了,连康元都没有带。   是有多着急?何凌在心中偷笑,觉得是郑公子可真是好玩儿。   “那你们这些年轻人就去逛逛吧,我就不去了。”许父突然开口道。   “爹,都已经来了,你怎么能不去呢?”许华挽住他的手。   “这街上人挤人的,我的身子也没好透,去不了多久就要累,还不如在这儿等你们回来。”许父拍拍他的手。这郑公子对他家哥儿的情意并不参假,即如此,便给他们个相处的机会,若有缘分的话……日后的事便日后再说吧。   祁越看了看他,有些明了他的心思,他道:“如此也好,我这医馆中也有人照顾许叔,待吃饭时我们回来接他便是。”   “祁大夫说的不错,不必担心我。”许父对他笑笑,摆摆手手让他去。   虽然心里有些不放心,但想想街上的状况,也确实不适合他爹去挤,许华只好应了。   告别了许父,几个年轻人就出了医馆,祁越照旧把夫郎揽在身边,不让他被旁人碰到。   郑越风羡慕地看了他一眼,也想把许华这样护在怀里,可他若当真那样做了,一定会被当成登徒子的!   想个想,他对身边人伸出手臂,道:“你拽着我袖子吧,别走丢了。”   许华看见伸到跟前的胳膊,微微一愣,他看了看那人侧过来的脸,犹豫了一下,就缓缓地伸出手,拽住了那质地极好的面料。   见他没有拒绝,郑越风悄悄松了口气,把人往自己身后挡了挡,迎着人流往前走。   许华被他护在身后,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恍惚,还是头回这样被个汉子保护,很是奇怪,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心口涨涨的。   “相公!”何凌不经意间回首看见这一幕,心中开心,“他们两个这样,看起来真好!”   祁越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挑挑眉毛,总算是有了些长进,没那么蠢了。   走了一会儿,何凌的鼻间就嗅到一股熟悉的香甜味道,他扭头找了找,就看见人群的一处空当,摆着上回那个卖麻团的小摊子,他今日生意不错,围了不少的人。   “想吃?”时刻注意着自家小夫郎的祁越,自然看到他在关注什么。   何凌听到他的问话回过头,有些羞怯的颌首,没看见的时候倒还好,现在看见了,确实就有些馋了。   祁越笑着摸摸他的头,就带着人往那边去了,他的阿凌从不主动要什么,现下有了想吃的,他这做相公的怎能不满足。   郑越风见两人换了方向,看了看有个卖吃食的摊子,想到身后许华,立马就跟着过去了。   “哟,是您二位啊!”那小贩的记性很不错,他们一靠近就认出来了,当然,这样的容颜想记不住也难。   祁越对他笑着一颌首,见另两人已经靠过来了,就道:“给我来两个。”   “好嘞,您稍等会儿!”小摊今天的生意好,前面等的还有人,得等他把这锅炸出来。   这种甜甜的东西一般汉子都不爱吃,郑越风知道他是给何凌跟许华买的,就没再开口要,只道:“我请客。”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往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他脸色一变,低头看过去,果真是什么都没有,出来太着急,竟把钱袋给忘了!   许华看见他的动作跟表情就明白发生了何事,他忍不住抿着嘴就乐了,又觉得有些不好,努力让自己忍住,他从袖子里摸出四文钱放进摊上的钱匣,“还是我请吧。”   郑越风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真是满心的尴尬,怎么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怎么没把自己丢在府里算了!   见他窘迫的耳朵都红了,何凌也觉得好笑,“他可真有意思!”   “不许夸别的男人!”祁越不满的捏捏他的腰,不过是个蠢货罢了!   何凌没再说话,只是笑的弯弯的眼睛表明,他还是觉得他好玩儿。   刚炸出锅的麻团香的不得了,就是有些烫口,何凌吹了好半天,照例举到祁越嘴边给他咬了一口,自己才吃起来。   许华看到这个有点纠结,给郑越风吃的话,他们也没那么亲近,可不给他吃,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他踌躇了很久,趁着自己还没下口,就犹犹豫豫地递到他跟前,问道:“你吃吗?”   郑越风简直受宠若惊,像是怕对方反悔一样,低头就咬一口,他其实不怎么爱吃甜的,总觉得腻口,但这个麻团,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好吃!”   他刚咬完,许华就是“嗖”得收回了手,脸上有些热,他是打算让他接过去的,怎么就直接咬了?为了掩饰有些发烫的脸颊,他低下头啃了口香糯的麻团,根本没品出什么味道。   郑越风见他在自己咬过的地方下了口,没有一点嫌弃的意思,就觉得心口热热的,这也算他俩间接地,那什么吧?光是想想就觉得有些激动,忙甩甩脑袋告诉自己要正经,莫要跟个色鬼一般想这些有的没的!   因为低着头吃东西没有注意,许华被拥挤而过的人撞的一个踉跄,郑越风下意识地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稳住他的身形,“没事吧?”   许华站稳脚,抬头对上他关切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郑越风松了口气,扭头继续带着他跟上祁越他们,紧握着他腕子的手却没有再撒开。   许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努力为自己挡去人流的人,想提醒他放手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一直悄悄关注他们的何凌抿着嘴偷笑,两个人的气氛较之以前更微妙了些,这是不是说明他们之间的事儿,越来越有眉目了呢?   正寻思着的时候,却突然感觉有只手在他大腿上摸了一把,他一愣,先侧头看了眼祁越,对方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挡在前方阻隔人群,肯定不会是他。   何凌拧着眉头没有吭声,可能是人太多了,不小心碰到的吧。   刚这样安慰自己,那只手就又出现了,这次竟摸在他的臀上,何凌惊了一跳,扭着头四下看了看,身边走着好些人,他也不能确定是哪个!   “怎么了?”他突然这么大动作,祁越立刻便扭过头来询问。   何凌有点害怕,往他怀里缩了缩,小声的道:“有人在摸我……”   祁越立刻便黑了脸,他手一捞就把人揽到胸前,往周边的几人脸上看过去。   在正拥挤的时候,他突然做这种动作,还碰撞到几个人,惹得他们不满的抱怨,却在瞅见他有些吓人的脸色时噤了声。   离他们不算远的郑越风两人看到他的举动有些疑惑,就在他准备开口询问时,对方抬脚就将一个身形瘦削的汉子踹倒,身边的路人惊呼着往旁边散了散,竟在他周围空出一小片地方。   “你、你怎么打人?”一个女人惊呼着扑到那汉子身边,查看他有没有事。   郑越风拽着许华过来,看了眼那普普通通的庄稼汉子,问道:“他怎么招惹你了?”   祁越的脸色很难看,冷冷的盯着那个汉子,没有回他的问话,只觉得胸口的一团火还没有散去!   那汉子被他一脚踹在腹部,感觉就像被个大铁锤砸了一样,疼的只吸凉气,出了一头冷汗,对上了他的目光就是一抖,辩解道:“我,我是不小心碰到他的!”   “哦?我还没说为何揍你呢,你就明白了?”一想到自己的小夫郎在他眼皮子底下被这么个人非礼了,祁越的火气就怎么也压不住!   他轻轻一推,把何凌送到许华身边,沉着脸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的右手腕上,只把对方痛的惨叫,“你是拿这只手碰的他?”   “阿旭!你快放开他!”那汉子身边的女人也发出一声惊呼,看自家相公疼的青筋都暴起来了,心疼的不得了。   郑越风这下算是看明白了,感情是个不要命的趁着拥挤,对何凌动手动脚了吧,可真是上赶着找死,祁越是能随便招惹的主吗!   许华扶着何凌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身边揽了揽,这汉子自家媳妇儿还在身边呢,就敢对别人家的夫郎起色心,真是活该被打!   见祁越气成这样,何凌也没有开口求情,反正相公下手有分寸,不会要了他的命,就让他撒撒气吧,气坏了身体可不好。   亲耳听见自己的骨头一点点裂开的声音,那个汉子彻底崩溃了,哭得满脸鼻涕眼泪,嚎的特别惨,“大爷!大爷我错了……您就饶了我就回吧!”   女人也明白是自家相公占了人家便宜,可他现在这副惨样,也没法儿责怪,她心里又恼又急,唯恐那只脚再使些力气,手可就废了呀!   祁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痛苦的哀求自己,眼睛里没有半点儿情绪,既然有胆子做,那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第51章 明了   “哎哎哎,这边儿吵吵嚷嚷的干什么呢?”几个穿着捕快衣服,腰里挎着大刀的汉子从人群外面挤进来。   女人看见他们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哭着就扑到他们脚边,“官爷,官爷您快管管吧,要打死人了啊!”   见她一个女人家的哭得可怜,他们抬眼看了看,正见一个衣着光鲜的俊俏公子踩着一个庄稼汉,“呦,这是当街行凶呢?”   “官爷,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打我家相公,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有捕快在,女人就有了底气,直接先把过错推到对方身上。   领头的捕快听罢她的话,仔细打量了番那打人的公子,看着像是个有钱的,就是瞅着眼生,也不知能不能招惹,为了避免踢到铁板,他说话也没那么不客气,“我说这位,麻烦先把人给松开吧,不然我们兄弟几个可要抓人了!”   “你还不快把人放开!”有人给自己撑腰,那个女人就得意了起来,指着他就让他放人。   祁越扫了她一眼,冷冷一笑,脚下一个使力,就听“咔嚓”的骨裂声伴着男人的惨叫在耳朵边响起,他这才撤回脚,道:“放了。”   “啊!”女人发出一声惊呼,赶紧回到男人身边,只见人已经疼晕了过去,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官爷,他当着你们的面行凶,快把他抓起来!”   捕快的面子有些挂不住,都让他放人了,竟然还敢动手,是当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吗?他手一按刀柄,“你这人……”   “尤捕头!”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有人在旁边叫他,他一扭头就看见郑家的大少爷郑越风,有些意外,“郑少爷?”   郑越风持着扇子走到他跟前,一拱手,道:“这个是我的朋友,事情怕是有些误会。”   竟然是郑家少爷的朋友?尤捕头把刀收回去,和缓了脸色,“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是不甚清楚,但既然是郑少爷的朋友,想来也是真的有误会。”   郑越风举着折扇凑近他,在他耳边轻了几句。   尤捕头听罢,就瞅了一眼脸上有些担心的何凌,长的当真是美艳,怪不得会招来这般的登徒子,那俊俏公子这般恼怒也就能理解了,他要有这么个夫郎,也舍不得别人碰上一指头!   他立马横眉立目的指着那女人,怒道:“好你个妇人,竟敢欺瞒本官爷,是想吃牢饭不成!   在他们两个很熟捻的说话时,女人就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现下被训斥,更是吓得缩了肩膀,“不敢不敢,民妇不敢!”   见她没有多纠缠,他们几个大男人也懒得跟个女人计较,对她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   “几位得空就去宴月楼吃酒,记在我帐上!”郑越风摇着扇子对他们一颌首,本来是想塞银锭子过去的,奈何他没拿钱袋。   “郑少爷客气了,这本就是我们该做的!”尤捕头对着他一抱拳,心里挺乐呵,这宴月楼的菜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吃到的,贵得很!   互相恭维了几句,几个捕快就告辞离开了,他们本就是出来巡逻的,正事儿还是得干。   “祁公子,您可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当着捕快的面也敢动手!”郑越风摇着扇子回到几人身边,出言调侃。   拍着何凌的腰安抚的祁越闻言,勾唇一笑,“不是有郑公子在吗,我有何好怕的!”   郑越风一噎,真是利用他利用的理所当然,跟这人结交,他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许华还是头回见到这样的郑越风,意气风发,游刃有余,跟他在古水村看到的一点也不一样,看起来非常的可靠,但是同时也让他明白他们的差距有多么大,他垂下眸子,莫名的有些失落。   “华哥儿,我们走吧!”   陷入思绪的人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聊完了,直到郑越风站在他跟前,对他伸出手,才回过神来。   许华看着又对自己笑得傻傻的人,突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想法,这个人对他……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他是不是对自己……他被自己心里面的念头给震住了!   “华哥儿,你怎么了?”郑越风皱起眉,见他的眼神呆呆的,有些担心,莫不是被方才的情况吓到了?   许华对上他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为了判断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他咬了咬嘴唇,犹豫着伸出手,没有拽住他的衣袖,而是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那一刻,郑越风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他反应迅速的把那只手握住,一点后悔的机会都不给他,笑的露出一排牙齿,像抓住了什么珍宝!   这般的反应,若许华还看不出他的心意,那他便不是木头而是石头了!他的心“砰砰”的跳的很快,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他的脸,怎么就会,喜欢他呢?   “看来离成事不远了!”祁越揽着何凌,低头对着他浅笑。   何凌赞同的点点头,“这次镇上来的值得!”   若是阿凌没有被人乱碰的话,或许他的心情会更加明朗。思及此,祁越把目光投到扶着昏迷的相公尽量减少自己存在感的女人身上,在她心惊胆战的看过来时,冷了眼神,“你最好祈求,不要让我再碰到你们。”   那女人整个身子一抖,紧紧抱着自家相公,连话都不敢多说。   快到晌午的时候,四人便折回了圣德医馆接上许父,打算到宴月楼去用饭,郑越风今儿什么都没能给许华买,心里别提多憋屈了,吃饭的时候自然要好好款待!   他们依旧坐了上回靠窗的老位置,望着街上拥挤的人流,只觉得心有余悸。   许华父子俩坐在这样的酒楼里,比先前的何凌还要不自在,楼里四处坐的人都非富即贵,他们这样衣衫破旧的乡下人实在是格格不入。   郑越风看了他一眼,夹了口青菜放进嘴里,然后特别夸张地皱着脸,“虽然这是我们自家酒楼,可我还是不得不说,这青菜还没上回我们挖的山野菜好吃呢!”   许华见他对着那盘菜挑拣,抿着嘴乐了,哪有这样说自家店里炒的菜的!   看他松开了紧皱着的眉头,郑越风的心情也就好了,夹了颗红烧狮子头放进对方碗里,“这个倒还不错,你尝尝!”   他给自己夹菜,许华有些脸红,都不敢去看旁人的脸色,低下头咬了一口,是他从没吃过的味道,明明是肉,但吃进嘴里都不用怎么嚼,直接便化开了,非常好吃,“肉还能这样做啊?”   看他的表情郑越风就知道他喜欢,伸出手又给他夹了几样,“当然能,这些也是我们酒楼的特色,你多吃些!”   边给他夹菜,郑越风还边得意的冲祁越挑挑眉,上回跟他们在这儿吃饭的时候,他们俩在对面恩恩爱爱的,他心里别提多羡慕了,这回可好,他也有了能给对方夹菜布饭的人。   对上他的眼神,祁越很不屑的嗤笑一声,把剔好刺的鱼肉放进自家小夫郎的碗里,人都还没娶到手,有何好得意的,蠢货就是蠢货。   许父看到郑越风对他家哥儿殷勤的态度,心里既觉得欣慰,又有些担忧,若他们能有个好结果,那也是他心中所愿,若是不能……只怕华哥儿会伤心啊!   楼下,宴月楼的掌柜正迎到一位贵客,他挂着笑容拱手迎上去,“老爷,您今儿怎的有空过来了?”   “想看看各个商铺的情况,竟忘了今日有集会,挤得不成样子!”这位贵客正是郑老爷,他拧着眉头,显然被挤得不怎么畅快,“近日楼里生意如何?”   “咱宴月楼的生意,自然是一如既往的红火!”掌柜的对他喜气洋洋的一躬身,而后像是想到什么,道:“对了,少东家也和几位朋友在楼上用饭呢!”   “哦?越儿也在?”今儿听府里的下人说他老早就跑了出去,连康元都没带,就是出来见朋友的?郑老爷寻思了番,侧头对身边跟着的两个小厮道:“你们不用跟着了,就在楼下用饭吧!”   说完,郑老爷便挥手让掌柜的去忙,自己往楼上去了。   到了二楼,他就看见靠窗的雅座那里,自家儿子殷勤的给个哥儿布菜,笑得跟个傻子一样,白瞎了这么多年把他□□的聪明能干!   他眯了眼睛,仔细端详那哥儿,相貌普通,衣着普通,从头到脚也就只有普通二字,想来这就是夫人与他说起过的,让他儿子心存恋慕的许华了。   就这般看,实在是看不出他身上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儿子神魂颠倒的,不过瞅着倒是比那些柔柔弱弱的大家哥儿顺眼些。   夹菜夹得正欢的郑越风感觉到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心想莫不是他英俊潇洒又引来了桃花?可别,再让许华误会可怎么是好!思及此,他拧着眉头瞪过去,却在看到对方脸时吓了一跳,筷子都差点儿拿不稳,”爹?!”   同桌的四人诧异地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见到一位衣着华贵,气质不俗的中年男人往这边走过来。 第52章 谈话   郑老爷停在他们桌前,负着手,道:“不给为父介绍一番?”   郑越风这才回过神来,忙让小二添了椅子碗筷,待他爹落座,将众人给他一一介绍过,才看着他的脸色,斟酌着开口,“爹,您怎么来了?”   郑老爷常年为商,眼光自然毒辣,看过人几眼,便能摸透对方的性子。但是那个叫祁越的,他是真的有些看不透,他儿子能结交到这般人物,倒也算是他的造化。   他又把目光移到许华身上,这个哥儿好懂的很,见到他的时候对方就很紧张,但他的脊背始终都挺的很直,亦没有露出什么献媚讨好之态,像面对普通长辈一般跟他见了礼。   他儿子的眼光果真不差,对方身上确实是有可取之处,要入他郑家的门,的确是要有这份骨气在的,“自然是来吃饭,听掌柜说你也在,便上来看看。”   感觉到他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许华浅浅的松了口气,今日才发现郑越风对他的心思,就见了人家长辈,自然是心中不安,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对方对他的关注似乎多了些。   “那可真是凑巧,凑巧!”郑越风讨好的给他盛了碗鸡汤,心里很是忐忑,他跟许华的事儿,他爹肯定是知道了的,虽明白他娘交代过了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还是怕他爹突发奇想的为难华哥儿。   许父看着郑老爷把汤接过去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也觉得心中难安,就怕对方看出什么,对他的华哥儿发难!   祁越瞄一眼几人诡异的气氛,却是勾起了唇角,看来喝郑越风喜酒的日子不远了。   郑老爷喝了几口汤就把碗放下,他抬眼笑道:“犬子惯爱胡闹,平日里一定给几位添了不少麻烦,今日不必客气,请多用些。”   他这一笑,郑越风才算是放了心,看来是没存什么为难的心思了,他也忙开口招呼,“对对对,都别跟我客气!”   让另外三个人去接郑老爷的话,显然是不太可能的,祁越便道:“郑老爷哪里话,能与郑公子结交,是我等的荣幸!”   “常听越儿提起祁公子,今日一见果真是人中龙凤!”郑老爷适时地给了赞赏,郑越风在处理生意的事情上做得一直都很不错,但是对人的时候却少了些气势与游刃有余,这一点,眼前的人做得很完美,但愿他儿子能够学着些。   一顿饭下来,几人对郑老爷都是改观了些,正是应了那句话,有其父必有其子,从郑越风的性情上,便可看出他的父亲也不是什么眼高于顶的人,不过是年岁长阅历更丰富,比起他来更多几分圆滑智慧。   身为一名商人,如郑老爷这般不沾染满身铜臭的,当真是没有几个,着实是位能令人敬佩的长辈,这点便是祁越,也不反驳。   在与他们作别之前,郑老爷的目光停留在许父身上,对他一颌首,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许父怔愣,心中有了些预感,独独找他个乡下老头谈话,必定是关于孩子们的,看来对方早已是心知肚明,他叹了口气,点头应了。   许华也同样讶异,心里开始担心,可长辈的事情,他也不好随意插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去了旁处。   “华哥儿,你别担心,我爹不会把许叔怎么样的!”郑越风见他不安的攥着手,凑到他身边出言安慰。   许华倒也不是怕郑老爷对他爹做什么,只是对他要说的事隐隐有了猜测,心里不踏实,怕许父为难,他配不上郑越风他是明白的,也没想和对方有什么,他不想因为此事让他爹有了忧虑。   “相公……”何凌也跟着紧张了起来,郑老爷看着是挺好相处的,但他若不赞同儿子娶个乡下哥儿,刁难许叔可怎么办?   看他担心的眉头都打了结,祁越笑着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说郑越风成亲时,我们给多少礼金合适?”   何凌觉得他这话问的莫名其妙,现在这种状况,怎么就扯到成亲的事情上去了?   自家小夫郎明显没能领会他的意思,祁越也没再多做解释,总之这事儿是注定能有一个好结果了,就让他之后当个惊喜吧。   两人离去了有近两刻钟的时间,才重新出现在他们眼前,郑老爷的神情与去时没有什么不同,笑盈盈的,倒是许父看起来很是恍惚。   “爹!”许华几步迎上去,挽扶住步子都有些飘的父亲,很是担忧。   “越儿,你就好好陪同几位在镇上逛逛!”郑老爷拍拍儿子的肩膀,并解下腰间的钱袋扔进他怀里,“身为东道主,连钱都不带!”   郑越风接住沉甸甸的钱袋,喜上眉梢,有了钱他就能给华哥儿买东西了,“谢谢爹,我会好好招待他们的。”   郑老爷最后又意味深长的看了许父一眼,就对众人道:“那我便先走一步了。”   几位小辈向他拱手,目送他在两位小厮的陪同下离开,心中各有思虑。   许华有心想问父亲对方跟他说了什么,许父似乎已经料到,拍拍他的手,“先莫问我,日后你自然会知道。”   既然都这么说了,许华也只能忍下满肚子的疑惑,不再追问。   郑越风手里有了银子,下晌就有底气多了,见着什么新鲜有趣的都买下来,往许华手里塞,又在对方想拒绝的时候,给何凌也塞上一份,说是给两位哥儿的礼物。   何凌明了他是有心给许华送东西,又怕他不收,才把自己也捎带上,就照单全收了。   他都没有拒绝,自己若坚持不要,岂不是显得更加矫情,许华只好硬着头皮收下。   到了离开的时候,几个人手里全都提了一堆的东西,郑越风依依不舍的一直把他们送到镇口的马车那里。   上车前,一下晌都没怎么说话的许父突然看着他,话里有话的道:“日后若是有了空闲,就多来家里坐坐。”   正满心忧郁的郑越风闻言,立刻就来了精神,乐的都要找不着北了,“我知道了许叔,我一定会去的!”   许华惊异地看着他爹,以他对他的了解,他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许父点了点头没在多说,转身就上了马车。   “华哥儿,我会去找你的!”郑越风看着许华,头回认真了神色,像是在说什么誓言。   许华被他注视着,慢慢红了脸,他慌乱垂下眸子避开他的目光,逃也似的上了车,耳边却回荡着他那句话,久久不息。   郑越风凝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抬手抚上并不平静的心口,露出了抹温柔似水的笑容,得到那人的日子,似乎更近了。   昨日在镇上买的东西着实是有些多,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就没有整理,今儿何凌才算是把该归置的都归置好。   他把吃的用的都分出来一份,打算送到林生家,还有一些给孕妇吃的补品,是特意买给吴玉兰的,她先前动了胎气,得好好补补。   祁越坐在凳子上,看他满屋子乱转,在一堆物品中忙来忙去,勾着唇角笑了,“若是我们再不过去,人家都要吃晌午饭了。”   “好了,好了!”何凌把最后一样东西收好,点了一遍要拿到林家的,道:“咱们走吧。”   祁越笑着摇摇头,把东西都拿上,拉着人出了门。   两人还没怎么靠近林生家,便隐约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因那声音陌生,起初他们还以为是旁人家的,直到靠近林家的院墙,不但声音清晰了,隔着半人高的泥培墙,也能瞅见里面的情景。   “玉兰啊,人家镇上大夫可是说了,你弟弟这伤要想治,那可是得花大把的银子啊!”一个不认识的中年妇人正拽着吴玉兰的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你弟妹刚生了孩子,身体还虚,得进补,这孩子也得□□细的,哪来那么多钱!”   吴玉兰被她拉着,一脸的疲态,“娘,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林生站在她身边,脸色不怎么好看,但念着对方是长辈又是女人,他也没法儿说什么。   “巧了,我们玉兰之前动了胎气,这身体也虚着呢!”方氏可不管那般许多,说出来的话明显的带着讽刺。   那妇人心里不高兴,不过是动了些胎气,都这么些时日了,还有什么好补的,哪恁娇气,面上她却没说什么,全当没听见那话,“人家大夫可是说了,你弟弟这手便是花钱,也只是好些,以后可算是废了,你说往后我们这一家子可怎么活啊?”   说到这儿,妇人哭的是真的伤心,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对他儿子下这样的毒手,那可是他们家的独苗苗啊!   听了这么多,祁越他们算是有些明白了,这妇人应该就是吴玉兰提过的那个亲娘了,看这架势,是来哭穷要钱的?   “祁兄弟,凌哥儿,你们咋来了,咋站在门口?”本是不想看他而撇过头去的林生,正巧瞅见站在墙外的小两口。   祁越一笑,道:“见家里似乎有客人,就没好意思打扰。”   “什么打扰不打扰了,你们这俩孩子跟我们还客气什么!”方氏见着他们,立刻便迎到门口来,“再跟我客气,婶婶可不高兴了!”   “婶婶莫气,我们可以带了东西来孝敬您呢!”知道她这会儿心里不怎么舒坦,何凌挽着她的手摇一摇,很配合地讨好。   “是吗?那看在你这东西的份上,我就不气了吧!”方氏佯装被收买的模样,看见祁越提的一堆东西,还是没忍住拍拍他的手,“又乱花这许多钱!”   自家的亲戚成天想着从自家手里面抠银子,这没血缘的,却反而有口吃的都想给自家送一份,当真是让人心里复杂。 第53章 吴家   “买的都是寻常的东西,没花多少,嫂子有身子不方便去镇上,我们就给带回来了,祁越一边说一边把东西塞到林生手里,让他拿去放好。   “总是要你们记挂!”吴玉兰鼻子有些发酸,她的亲娘都不曾担心她吃没吃好,这两个人却总是时刻惦记着。   边上的梁氏见到这两人的样貌穿着,也猜到了他们是谁。他们村有几个嫁过来的姑娘和哥儿,每次回去探亲的时候就会说些新鲜有趣的事,从他们的嘴里常常听到这两人的名字,知道他们跟自家闺女好,也就更留意些。   这还是第一回 见到本人,梁氏悄悄地上下打量,只觉得这何凌当真像传闻里说的,一脸的狐媚相,瞅着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哥儿。   那叫祁越的,果然像个有钱的大家少爷,出手可真是大方,那么多东西得不少钱吧,真是让她眼红,跟这样的人交好,她闺女手里没钱就怪了。   “这两位就是祁小子和凌哥儿吧?”见他们也没个人介绍介绍自己,梁氏就自己开了口。   听过吴玉兰说的那些事之后,何凌对她娘亲的印象是不怎么好的,孩子中或许会有更偏爱的一个,但不论如何,也不能对另一个那般冷漠。   他勉强地跟对方笑了笑,没有说话。   祁越亦没开口,颌了颌首,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亲家母,你也看到了,我们家现在有客人,不方便招待你,趁着还早,你赶紧回去吧,还能赶上晌午饭!”看她还想跟人搭话,方氏就下了逐客令,她这样的人跟何家差不多的德行,还是少接触的好。   刘家村离古水村不算太远,走路差不多半个时辰的功夫,现在走的话确实是能赶上吃饭。   梁氏恼火,自己大老远的过来,也不说留自己吃顿饭,还是亲家呢,没有一点礼数!   “玉兰,你弟弟现在躺在床上疼的不行了,骨头都生生被人踩断了呀,那可是你亲弟弟,你不能不管他!”梁氏的眼泪说来就来,一颗一颗地往下掉,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娘,我们这一家子也要吃饭,哪来的钱给弟弟看病!”吴玉兰心中难过,若今日受伤的人是她,她娘便是能来看上她一眼就是好的了,“早知如此,他昨天又何必招惹人家!”   “哪里招惹了?”听她说自己儿子不好,梁氏就拔高了声音,“挤成那个样子,也不过是无意间碰到了而已,什么样的哥儿就这般金贵的碰不得?把你弟弟打成这个样子,还有权有势的连捕快都管不了!”   她这番话说完,何凌瞪大了眼睛,她说的这事儿莫不是……   祁越一挑眉,显然也想到了什么,他勾起唇角冷笑,这可当真是巧。   方氏嗤笑一声,什么无意间碰到,若不是当真占了人家哥儿便宜,人家相公会没事找事把他揍成这样?   “玉兰,娘知道你这儿也需要花钱,实在不行你就帮着跟手里宽裕的借借也好啊!”梁氏拿袖子擦着脸上的眼泪,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往祁越他们身上瞟,意思很明显。   吴玉兰苦笑,她娘便是有哪怕一点儿在意她这个女儿,都不会当着人家的面,对她说出这种话来,遇上心眼儿小的,人家怕是都不会再跟她多走动了。   林生扶住自己的媳妇儿,拍拍她的背,怕她的情绪不稳,再动了胎气,心里又气又自责,只怪自己没用,一点忙都帮不上。   “手里宽裕的人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啥借?”方氏看她把主意打到祁越他们身上,可真是觉得她不要脸的程度跟何家不相上下。   梁氏觉得她闺女的婆婆可真是不会来事儿,人家手里根本就不差那点儿银子,便是“借”点又何妨,“我也就是提个建议!”   “若是苦恼没钱治伤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祁越突然开口,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引了过去。   “祁小子!”方氏不赞同的看着他,这事儿本就与他无关,他又何必往身上揽!   “当真?”梁氏可高兴了,这人果真是大方,跟这林家人一点也不一样,“若是如此,那可真是要谢谢你了!”   “ 吴家婶婶客气了!”祁越勾唇一笑,道:“那明日便把人送过来吧。”   “啊?”梁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是要给银子吗?送什么人?   “我是大夫,把人送过来我看看伤处,才知如何诊治啊!”祁越看着她道:“若是我能治好,也就无需花费银钱了。”   “对啊,我怎么忘了祁小子是个大夫了!”方氏一拍额头,先前只顾着生气,都没想起这事儿来。   梁氏撇撇嘴,也没话可说,没得着银子,她不怎么高兴,但要是对方当真能把她儿子治好,也算是有收获。   说好了明天就把人送过来之后,方氏又一次对她下了逐客令,这次她倒是没再赖着不走,带着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的心情回去了。   “这回是我给你们添了麻烦!”对他们,吴玉兰是有些抱歉的,不过是来串个门儿,就又惹上了一堆的麻烦事儿。   “不是嫂子的错!”何凌拉住她的手,说起来,这事儿算是由他引起的,“该说抱歉是我。”   “你是受害者!”祁越听他那样说,拧起了眉头,是他的阿凌受了委屈,何错之有!   “你们在说什么?”   另外三个人一头的雾水,完全听不懂他们的对话。   何凌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一个哥儿来讲,这种事儿都是难以启齿的。   祁越回想起昨日的事,心情就不怎么好,他稳了稳情绪,才对吴玉兰道:“昨日揍你弟弟的人,便是我。”   他们惊讶极了,祁越的脾气一直都很好,轻易不动怒,竟然在大街上动手打人!   方氏的反应还快些,她一瞅何凌,问道:“那他非礼的哥儿……”   祁越黑着脸点了点头,若他当时将阿凌护的再严实一些,也就不会被别人占便宜去!   “这个混帐!”吴玉兰怒骂了一声,她虽一直觉得这个弟弟不靠谱,但也没想到他会做这种下作事,对象还是她一直喜爱的凌哥儿!   林生在心里给祁越竖了大拇指,每次见那个吴旭不把他媳妇儿放在眼里的样子,他就想揍他,祁兄弟算是帮他做了!   祁越心里冷笑,浑人果真是浑人,连亲姐姐都不在乎,会做出那种事儿来,也无可厚非,可惜的是,撞到了他的手里。   对于治伤这事儿,对方显然比他们更着急,第二天上晌,方氏就敲开了他们家的大门,说是梁氏带着他儿子来了。   他们借了同村人的牛车,吃过早晌饭就往这儿赶,吴旭被安排在堂屋坐着,脸色苍白得很,他的手现在动一下就疼得不得了,完全不敢碰。   “姐姐,那人靠谱吗?”   吴旭的媳妇儿朱芳心里也是有怀疑的,真要是医术高明的,哪会呆在这么个穷乡僻壤,又赚不了多少钱。   吴玉兰没有搭理她,看着她弟弟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她这心里头的滋味儿很是复杂,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从小照顾到大的,心疼还是会有些,可他办的事儿,实在是让人失望透顶。   见她看也不看自己,朱芳不高兴的撇撇嘴,低头拍哄怀里抱着的孩子,不过就是上回挤兑了她两句,到现在还记仇,可真是小心眼。   正想着呢,就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是方氏带着人回来了,她抬起头看见迈进屋里的人,“蹬蹬蹬”的就惊慌地后退了几步,“你、你怎么在这儿?”   因为她的声音太过尖利,吓的怀里的婴儿大哭起来!   梁氏还没开口责怪她,吴旭也动作特别大的往后一躲,从凳子上翻倒在地,还碰到了伤手,疼的他直冒汗。   “儿子,你这是干什么?”梁氏心疼坏了,赶忙过去把他扶起来,“摔着了没?”   吴旭被她扶着站起来,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身体就是一抖,心里有多么悔恨,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天他瞅见何凌容貌艳丽,就起了色心,虽然他身边有祁越在,但他当时就觉得像对方这样有钱的公子哥,对这种娇媚的哥儿应该也就是玩儿玩儿,自己便是偷偷摸几下,对方也不会放在心上,而且那天人那么多,他哪知道是谁摸了他。   可就是这种天真的想法,给自己招来了祸患,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狠狠的挨了顿揍,他们后来还跟人打听过,那日拿折扇的那位公子,可是郑家的大少爷,郑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那是镇上的地头蛇啊,吴旭简直是悔不当初!   “娘,把阿旭打成这样的人就是他……”朱芳凑到梁氏身边,小声的跟她说道。   “啥?!” 梁氏一愣,紧接着就是一怒,指着祁越便问道:“是你打的我儿子?”   祁越没有一点被逼问的样子,脸上挂着笑意道:“是我。”   “娘,你干什么?”吴旭用没受伤的手拉住她的胳膊,这人他们可是得罪不起!   “阿旭你不用怕,娘在呢!”梁氏可完全没领会他的意思,轻拂开他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叉着腰就嚷,“怪不得你要给我儿子医治,原来是心虚啊!看起来衣冠楚楚的,竟是个伪君子,敢把人伤成这样!”   “娘!”吴旭要急死了,他娘这样可是要害了他们啊!   “这事儿本就是弟弟的错,娘不要无理取闹!”吴玉兰有些听不下去她这样指责祁越,人家为自己的夫郎出头有什么不对。   “无理取闹?吴玉兰,这事儿你是不是也知道?”见她帮腔,梁氏便把矛头对准了她,“好啊,你知道你弟弟是被这人打了,也不讨个公道,真是个没心肝的!”   “你说这种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方氏把吴玉兰往身后一挡,“差点把亲闺女害得小产,你倒是有心肝!”   “我那又不是成心的!”对这事儿梁氏还是有些心虚的,可她总揪着不放就太小气了,“你别把话带偏,今天这人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方氏可真算是见识了,贼喊捉贼说的就是这种人,“你儿子管不住手,还敢跟别人要交代!”   “那事儿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梁氏激动起来,口上更是没了遮拦,“那叫何凌的哥儿长得就一副狐媚相,看着就不是正经的,指不定是他勾引的呢!”   见她竟然说出这种话来,方氏她们气得脸都红了,这样说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哥儿,她也不怕遭报应!   本来一直笑看着她撒泼的祁越,脸上的笑意竟变得更浓,他扫了一眼脸色比先前还要难看的吴旭,慢悠悠地开口,“是手,还是脚呢?”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传进吴旭的耳朵里,他腿一软,就坐倒在地上。   朱芳抱着孩子往远处躲了躲,她没想到她婆婆竟这般冲动,早知便不与她说了。   见儿子又软倒在地上,梁氏也顾不上骂人了,冲过去就想扶他起来。   “你怎么选?”祁越看着他,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您就饶了我吧!”吴旭一把推开他娘,对的他便磕起头来,次次磕在地上,像是感觉不到疼。   “儿子你这是干什么?”梁氏伸手扶住她儿子,她可听不懂什么手啊脚啊的,她儿子怎么就怕成这样,“你干嘛要对这个……”   “娘!”吴旭对她一吼,打断了她的话,“你是要害死我不成!”   “我……”梁氏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她是她娘,她怎么会害他?   “原本看着玉兰嫂子的面子上,我是打算治好你的手的!”祁越的笑意并没有达到眼底,“只可惜,你有一位好娘亲!”   吴旭颓废的弓着背,对方说出这话的意思,便是他的手只能废着了!   “你……”梁氏这才明白,她刚刚在无意当中断了她儿子的希望,“你得给他治,是你把他……”   祁越漆黑的眼睛直盯着她,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已经步入夏季的天气里,她竟生生的打个冷颤。   “日后莫要再来古水村了!”祁越负着手,面上没了表情,“否则我不介意再废你儿子一只手!”   吴家三人满怀期待地来,心惊胆战地离开,带着满心的悔恨,再也不敢踏入这个地方。   “对不住了嫂子,没能为你弟弟医治!”祁越对着吴玉兰一拱手,“还望见谅!”   “祁兄弟你可别这般说,你能忍着不再废他一次,已经是给我脸了!”对方有多在乎何凌她晓得,若是无关的人,他定不会轻饶。吴玉兰对她的母亲失望极了,她永远都不会觉得自己错,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她。   “只希望他们日后安生过日子,别在生事端了!”方氏叹了口气,扶住她的肩膀拍了拍。   祁越闻言勾唇一笑,怕是不会安生了,吴旭废了一只手,干活肯定不如从前,而打破了他恢复希望的母亲,一定会被埋怨,他们的生活会越来越难,感情会慢慢变坏,但不管怎样,他们怕是都不敢再找到林家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完成了一个支线副本~ 第54章 答应   何珍被上庄村马地主派来的花轿给接走了,这件事儿何凌还是从方氏嘴里听到的,在他去林家串门的时候。   一时间,他是有些恍惚的,那么不可一世的何珍,竟然就这样嫁给了一个年纪可以做他爷爷的老头。   其实,若是没有祁越出现的话,这会是他的命运吧,没有任何能决定的权利,被嫁给一个根本就不想嫁的人,度过余生。   “何珍能愿意?”吴玉兰有些诧异地停了手中的针线活儿,她在给肚子里的孩子做小肚兜,早早的做,免得到时候忙乱。   “哪儿能啊!”方氏给纳的鞋底又扎了一针,才道:“听说何贵背他上轿的时候,整个人软绵绵的,估摸着不怎么清醒!”   何凌摸一摸刚绣好的兔子,回想起他成亲前一晚,被刘氏骗着给喝下的药,何珍估计是被喂了那个吧。   “哼,那他也是活该!”吴玉兰冷哼一声,“这也算是恶有恶报!”   “谁说不是呢,不光是他,那几个也早晚有报应,一家缺德带冒烟儿的!”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早晚都得算到自己头上。   吴玉兰见何凌一直不说话,开口问道:“凌哥儿,你不高兴吗?”   何凌停下手,微微笑了笑,“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他们的事情与我也没啥关系了,过得好还是不好,都是他们的事情,我过好我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你能这般想,我们就放心了!”方氏就怕这孩子心里放不下,老想那些烦心事儿,平白的给自己添堵。   知道他们一直都在为他担心,何凌自然不会再让那些不相干的左右情绪,现在真心在乎他的人这般多,他应该放心思在他们身上才是。   吴玉兰心里也很欣慰,眼见着先前见人头都不敢抬的人,变成如今这副开朗模样,她为他开心。   不想再提那些坏心情的,她叉开话题,问了件最近十分好奇的事儿,“凌哥儿,那位姓郑的公子是咋回事儿?我可听枣哥儿说了,见天的往华哥儿家跑!”   提起他,何凌可就忍不住乐了,笑眯眯地道:“还能咋回事儿,就是想娶夫郎了呗。”   “啥?”方氏也跟着停了手,起了好奇心,“他对华哥儿有意思?”   “可不是吗,先前华哥儿一直不怎么明白,就觉得他态度奇怪,现在倒是明了了,好事儿估摸着也不远了!”想想上回在镇子上他的表现,何凌觉得他对郑越风也不是全无想法的。   “那感情好,他们俩要是成了,你跟祁兄弟也算是媒人了吧!”若不是他们俩,一个镇上的少爷,一个乡下的穷苦哥儿,哪有机会相识。   何凌想想也是,就更乐呵了,因为他们的原因能给两个人找到好归宿,可真是再好不过了,他说笑道:“那回头可得找他要媒人钱!”   而此时被他们谈论的郑越风,正讨好的抢过许华的柴捆背在背上,“华哥儿,这种粗活儿就让我来做,你歇一歇!”   许华无言地看着他,这人跟着自己进山弄脏了一身衣袍,现在还背着捆柴,哪儿还有点大少爷的样子,“郑公子,你身娇体贵的,还是我自己来吧。”   “不贵不贵,就是背背柴,我能行的!”郑越风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执意自己个儿背着。   “那你若是累了,就跟我说!”为了捆柴争来抢去的,也不怎么好看,许华就随他去了。   两人走在村子里,引来了不少乡里侧目,心里直道这许华人不可貌相,傍上了个好汉子,他们最近可常看到这位公子跟在他身边。   “华哥儿,我们晌午吃什么呀?”他们的视线郑越风很享受,他就是想让旁人都知道,他跟身边的人关系不一般。   许华目不斜视,盯着前面的道路,“你想吃什么?”   “嗯……”郑越风捏着下巴想了想,最后笑着道:“华哥儿做什么我都喜欢。”   “郑越风!”许华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猛地被他严肃的唤了全名,郑越风有些意外,听到他后面的问话,又是一愣,然后肃了脸色,道:“因为我心悦与你。”   虽然心中早就有了猜测,但亲耳听到他这番话,许华还是忍不住乱了心跳,他垂眸避开他的目光,手指悄悄地捏住自己的衣角,“为、为什么?”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郑越风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他也从无数次问自己,“你的笑容,你的眼睛,你的坚强倔强,我不知道自己被你哪一点吸引,我只知晓你跟所有的人都不同,我就是恋慕你!”   许华的手攥得更紧,眼中慌乱更甚,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华哥儿……”郑越风伸出手扶住他的肩膀,让他抬头看着自己,“我是个大少爷,我什么都不会,或许不是你想要的那种相公,但我是真心喜欢你,绝不是一时新鲜!”   他认真的望着许华,眼眸中映着他的身影,满满的只有他一个人,再看不见其他。   许华忙撇开眼睛不敢再看,后退一步挣开他的手,“那个,我,我回去做面条给你吃。”   郑越风见他步伐凌乱,红了耳朵根,抿着嘴笑了,他会害羞,也就表示对自己不是全无感觉吧?这么想想,他瞬间感觉更有劲儿了,还能再背两捆柴,“行,我就喜欢吃面!”   他们到家的时候,许父正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晒太阳,瞅见两人进门,道:“回来了!”   许华低着头“嗯”了一声,就匆匆地进了灶房,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尽管只打了个照面,他那红嗵嗵的脸也被许父看得眼里,再瞅瞅郑越风的都快咧到耳朵根儿的嘴角,心下就有了猜测。   “许叔!”郑越风殷勤的先叫了人,才把柴捆放在院子的角落里。   “累了吧,跟着华哥儿去山上捡柴!”许父看他出了一头的汗,拍拍身边的凳子让他坐。   郑越风一屁股坐下,掏出手帕擦擦额上的汗珠,道:“不累不累,我就当上山去玩了,平日在镇上也没有这种机会。”   许父看着他衣服下摆被泥土弄的的脏兮兮的,头发上还沾着几片叶子,觉得好笑,伸手给他摘下来,“下回别穿这么金贵的衣裳了,糟蹋了怪可惜的!”   郑越风被他的举动弄得一愣,心里面暖暖的,他的父亲虽不算严厉,但对他也少有这种亲近的动作,感觉还挺好的,“谢谢许叔!”   见他乖乖地坐着不动,让自己给他拿掉树叶,许父也觉得心中宽慰,顺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我们华哥儿性子倔强,还要你多多包容!”   “不会,华哥儿很好!“郑越风倒是觉得许华包容他的更多一些,毕竟他近来犯了不少蠢。   原本许父总想着郑越风是个大少爷,从小养尊处优的,定吃不了苦,可他近日天天往家里跑,只要见华哥儿做重活儿,就要抢过去,殷勤讨好的模样,看得许父即好笑又欣慰,这个汉子,是真的把他家哥儿放在心上。   “回头让你爹娘,找媒婆过来吧。”   郑越风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许叔,你是说……”   先前在宴月楼里,郑老爷找他说的就是俩孩子的事儿,他对他们的婚事乐见其成,也尊重许父,知道他心里或许还有疑虑,会再给孩子们一些相处的时间,等他觉得能放心把哥儿交到他儿子手上了,郑家再找媒婆送聘书过来。   当时许父的心里一直是诧异的,没想到以对方的身份,会心平气和地跟他商量这件事,他跟着过来的时候,已经做好要被斥责嘲讽的准备了,没成想竟是这种结果!   郑老爷说的那般诚恳,郑越风这个孩子他也相当看好,哪里还会不答应,直到跟对方谈完,他都觉得自己个儿是在做梦。   许父侧过头看着在灶房里忙碌的许华,道:“我看得出来,华哥儿心里对你也有意,只是他性子内敛,不善表达,若你能成他的归宿,我也就放心了。”   郑越风跟着他转头看了看那人,突然站起身,一撩衣袍就跪在他跟前,“许叔,你放心,华哥儿若嫁给我,我定会好好对他,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好孩子,好孩子!”许父受了他这一礼,红了眼眶。   在灶房里做饭的许华浑然不知,父亲已经将他交到了让他现在都心绪不宁的人手里,从今以后,这个人会疼宠他一生! 第55章 回来   夏季里炎热的天气总是让人心情烦闷,何珍更是如此,尤其是在听到郑越风跟许华已经在一个多月前定亲的时候,简直要拧碎了手里的丝帕。   先前他还想着那人有个那般不好对付的娘亲,许华这样的哥儿定然入不了她的眼,人家动动手指就能收拾他。   没想到结果与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凭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能嫁个如意郎君,自己却要天天对着个糟老头强颜欢笑!   “弟弟脸色不太好,可是热着了?”刘氏抱着自己儿子坐在凳子上,貌似很是关切,可实际上她眼睛里的那点儿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   珍珍抬眸看了她一眼,瞅见她发间插着的银簪子,心中恼恨,这东西是当初马家送来的一小匣首饰里的,钱氏给了她这个,给了郑氏一只镯子,剩下的给他配了个发簪给马家看,全都给独吞了。   “可不是吗,热得很,不过嫂子现在日日独守空房,怕是还觉得冷吧?”他冷笑一声,还侧头看了一眼何凌屋子的方向,那里现在关着何富。   刘氏被他踩到痛处,张口就要骂人,被边上的郑氏按住,冲她摇了摇头,对方现在可是马地主的侍夫郎,吵起来可捞不着好处。   钱氏赶紧笑着圆场,拉着他的手道:“我的珍哥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晌午想吃什么,娘亲自给你做!”   “不必了,你们的饭食我可咽不下去,我的丫头会给我做的。”何珍冷漠的把手抽出来,还有丝帕擦了擦。   “怎么说话呢?”何天一拍桌子,着恼的瞪着他。   何珍全然没像以前一样胆战心惊,他把擦过手的帕子递给身边站着的小丫头,意有所指的道:“你觉得我是为什么咽不下去?”   他这般一反问,何天竟是没了脾气,他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发难!   当初他们怕何珍不愿意,闹起来让大家难看,在马家来接人那天,给他的早饭里下了药,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将喜服给他换上,送进了马家的轿子。   何珍看着他们心虚的脸色,眼底冷然一片,永远都不会有人懂,在他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一个老头在他身上为所欲为的时候,心里有多么的恨,他要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后悔。   “我累了,去歇会儿。”他压下心中万千的思绪,伸手递给丫头,让她扶着起身,施施然的出了堂屋。   “爹,他的心里面是记恨着我们呐!”见人走了,何贵移到何天旁边的凳子上,道:“往后怕是不好从他那捞好处了。”   何天沉着一张脸没有说话,之前自己皱皱眉头就害怕的哥儿,现在翅膀可真是硬了,都敢跟自己顶嘴了!   “当家的,珍儿现下可是连我都不亲近了!”钱氏的心情也是很不好,好歹自己生他养他一场,从小更是连活儿都不让他做,就因为嫁人这事儿,连他的娘都要不认了。   刘氏方才被他挤兑,憋着一肚子的火,现下人不在了也没了顾忌,“人家现在可是地主的侍夫郎,那儿看得上我们这些穷亲戚,哼,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不过也就是个小。”   何富现在那个样子,吃喝拉撒都要她管,跟伺候亲爹一样,还得照顾三岁的儿子,日子过得真是没半点盼头,那罪魁祸首的何珍,竟还拿这事刺她!   “其实我们也不用担心!”何贵见大伙脸色都有些难看,就道:“他日子现在过得再怎么好,也不过就是个哥儿,还是得有娘家撑腰,尤其是在那种深宅大院,若受了委屈与谁说去?还不是我们这些血脉亲人,我们就好好哄着他,他总不至于一直这么跟我们呕气!”   “相公说的有道理!”郑氏觉得自己男人就是聪明,“我们就忍忍,顺着他的意,瞧他今天那一身穿戴,哄的他高兴了,指不定给我们也置办一身呢,可别跟钱过不去。”   何贵点点头,又对刘氏劝道:“尤其是你大嫂,我知道你心里恨他,但也姑且忍上一忍,便是说不出奉承话,也别得罪了他。”   刘氏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但到底是没再多说什么,她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何珍坐在刚添置的铜镜前,边梳理并不凌乱的发丝,边听丫头把方才在堂屋外听到的话一字不漏的回禀给他,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他们这么说的?”   丫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的脸色,她这位主子的脾气一向不怎么好,随手打人是常有的事,她是有些怕的,“是奴婢亲耳听到的。”   他放下梳子,看着铜镜里已经沾染上了些媚态的脸,轻轻勾起了嘴角,他不顾羞耻的种种取悦,才换来的银子,他们说两句好听的就想拿了去?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丫头见他露出这样的笑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何珍招了招手让她靠过去,掩着唇对她耳语了几句,待撤开时,笑的很是愉悦,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那些人的表情了,必定很是精彩。   郑越风讨好的倒了杯茶,递到许华跟前,对方却侧过了脸去,全当看不见,他讪讪的收回手,皱巴着脸沮丧极了。   何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道:“你们在吵架?”   “我看并不是吵架!”祁越轻咬一口点心,看着两个人的状态,“是某个蠢货被嫌弃了。”   “哼!”许华发出一声冷哼,还狠狠的瞪着所谓的“蠢货”一眼。   “华哥儿,我就是一时没忍住嘛!”郑越风心虚的拽着他的袖子,昨天陪对方去打水,因为天气热,他的脸颊被晒的红扑扑的,特别好看,他就凑过去亲了一口,结果对方到现在都还生他的气。   “你还敢说!”许华挣开他的手,满脸羞恼,“被那么多人看见,丢死人了!”   夏天家里用水多,去井边打水的人自然不少,这人就当着那般多人的面亲他,到现在他都记得被一堆人揶揄的注视,有多么的窘迫!   郑越风的脸皮一向厚,根本没觉得这有什么,“大家都知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夫郎,便是看见了又有什么关系……”   在许华的瞪视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是闭了嘴,委委屈屈地瞅着他。   何凌两手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这般的相处,郑越风倒是更像个小媳妇儿,当真是有趣极了!   祁越见他开心,就决定帮一帮取悦了他的某人,开口转了话题,“你们的婚事,可是定的明天开春?”   “没错!”提起这事儿,郑越风就端正了脸色,“娘想多些时间准备,毕竟我们家人面广,有许多人必须得请,要筹备的也就多了。”   郑家在镇上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郑越风的婚礼是万万不能从简的,光是拟定来客名单这事儿就要耗费不少心思,莫要说旁的了。   许华的心情却莫名的有些低落,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都没了光彩。   “华哥儿,你怎么了?”何凌覆上他的手,有些担心。   郑越风叹了口气,抚抚他的后背,“许叔说我们成亲后他想继续呆在古水村,不愿随华哥儿住到郑家去。”   许华一下子红了眼眶,声音有些哽咽,“我跟爹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身体又不好,我怎么放心留他一个人在这儿!”   许父在古水村里生活了大半辈子,让他离开这儿住到郑家那样的大宅子里去,肯定是浑身的不自在,不愿意去也是情理之中。   “你别担心,不是还有我和相公吗,我们会帮你照顾他的!”何凌明白他心里的难过,他们父子二人感情深厚,将来要分开生活定然是满心的舍不得。   许华知道他这般说了就一定会做到,他很感激,可这始终比不上自己时时刻刻陪在身边,他一个人住在家里,定然孤独。   “华哥儿,我们日后可以经常回来看望许叔!”郑越风握住他的手,认真地注视他的眼睛,“我们在镇上住几日,在村里住几日,还能把许叔偶尔接过去,他不愿意长住,去玩几日总没问题吧,我不会总让你们分开,你的爹也是我的爹!”   他说的诚恳,许华听的感动,这人总是这般,时时地为他着想,哪有嫁出去的哥儿,常常往娘家跑的,可他却愿意惯着自己。   “赶明儿我找些工匠,把家里的房子重盖一遍,也用青砖大瓦,让许叔住得舒坦,好吗?”郑越风把他落下来的泪擦去,动作温柔的捧着他的脸。   许华哭着点点头,伸手搂抱住他的脖颈,把脸埋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道:“郑越风,你别对我这么好。”   这还是许华第一次主动抱他,郑越风赶紧把人回搂住,摸着他的后脑,笑得像个偷腥的猫,“你是我的夫郎,我就该对你这么好!”   “郑大少爷错了,还不是夫郎。”祁越揽着自己也跟着红了眼眶的小夫郎,很惹人嫌的开口纠正。   听见他的声音,许华才想起旁边还有两个人呢,赶紧撒开手,红着脸低头,假装用袖子擦眼泪。   怀里一下就空了,郑越风都还没抱够呢,他一脸幽怨地看向罪魁祸首,“迟早都是,早些时日叫又有什么关系!”   “指不定人家过几日便不愿嫁你了呢!”祁越喝了口茶,顺便喂何凌也喝了一口,全当看不见对面控诉的眼神。   “你莫要乱说!”打断了自己的好事,他倒是在那边和凌哥儿恩恩爱爱的,郑越风着恼极了,“我们感情很好,是吧华哥儿?”   “对了,我有事儿要告诉你们!”许华不想回答这羞人的问题,忙岔开话,也确实是想跟他们说的,“今儿来的时候,我们看见何家门前停了辆马车,估摸着是何珍回来探亲了,你们小心他再上门来寻麻烦!”   那家人的事儿,何凌已经不怎么在意了,便是他找来,他也不会多加理会,“没事的,你不用担心,他也做不了什么。”   “阿凌说得对,无需担心!”祁越就更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他又喝了口茶,勾起唇角,如今对方更加恨之入骨的,怕是将他推入火坑的何家人吧,需要担心的是那些人才对。 第56章 报复   用晚晌饭的时候,何珍坐在位置上看着同桌那些人虚伪的嘴脸,心中冷笑,他的这些家人为了银钱,当真是什么都可以出卖,先前是何凌,现在是自己。可惜的是,前者脱离了掌控,他们再算计不到,而自己,更是不会如了他们的意!   “珍儿,你以前最爱吃煎鸡蛋,今天多吃些!”钱氏给他夹了块煎的金黄的鸡蛋,笑得特别亲切,好似他们还是以前那个关系亲昵的母子一般。   何珍拿起筷子翻了翻那块儿蛋,并没有下口去咬,“在马家日日都吃,有些腻味了!”   先前爱吃,不过是因为钱氏不舍得,这种东西要很久才能吃上一次,每次做的一小盘,他也就能分上一口。早些时候都入了家里三个男人的肚子,后来大多被他们疼爱的小孙子给吃了。   如今于他来说,这些鸡蛋唾手可得,没什么好稀罕的,如同何家人对他,厌烦的时候连看上一眼都是多余的。   见他放下筷子,完全没有要吃的意思,钱氏有些尴尬,“那,那你挑喜欢的吃。”   一桌子的粗茶淡饭,何珍一口都吃不下去,他淡淡的道:“没事儿,你们吃就好。”   “奶奶,我要吃蛋!”   被刘氏抱在身前,已经快四岁的小娃娃扒着桌子,口齿还不怎么清楚地冲着钱氏要吃食。   没等听到儿子话的刘氏给他夹蛋吃,何珍就拿起自己的碗,把里面的鸡蛋倒进他的碗里,笑着道:“反正我不要了,就给你吧。”   话语间满含着嘲讽,高高在上的姿态像是在对待路边的小乞丐。   刘氏的火气“蹭”的就烧了起来,横眉立目的就要发作,被反应极快的郑氏给按住肩膀制止下来。   年龄尚小的娃娃可不懂那么许多,伸出手抓住香软的鸡蛋,吃的满嘴是油。   看见自己儿子这样,刘氏心里又气又难受,憋的眼眶都红了,好歹她也是家里的长嫂,被欺辱到这个份上,连还嘴都不能。自己的男人那幅样子,也没法儿给她撑腰,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何天心里也有些恼,那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小孙子,当着自己的面被看不起,怎么会好受!但看到何贵给他使的眼色,到底是忍了下来,眼不见为净的低头吃饭。   一时之间,饭桌上气氛有些僵,几人都默默地吃东西,没再开口说话。   何珍看看他们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情很是愉悦,他对身边的丫头招招手,让她去拿了坛酒回来,他道:“知道父亲与哥哥好酒,我特意带了坛好酒回来,你们尝尝?”   他说话的时候,丫头已经将酒打开,一股浓烈的酒香味就飘散在屋子里。   “好酒啊!”被那个味道吸引,何贵抬头仔细嗅了嗅,满脸的喜色,“这酒的年头怕是不短了吧!”   他这个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就爱这一口,但他们又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平日喝来解馋的也就是些便宜的劣酒,猛然间闻到这么诱人的酒香,自然欢喜。   何天虽没他那般爱酒,可身为汉子,见着好酒自是想要品尝一番的,脸色也和缓了些。   “斟上!”何珍侧头对丫头吩咐了句,看着她给两人倒上酒,“你们尽情喝。”   何贵浅浅的品了一口,闭上眼睛回味了番留在唇齿的香味,神情很是陶醉,“这才是真正的酒啊,若不是弟弟,我们可是喝不上这个!”   何天的脸上也总算是有了笑模样,到底是没有那般的不像话,还知道带些好东西来孝敬父兄。   “哥哥客气了,若是喜欢,日后再帮你带便是。”何珍笑盈盈地对他说完,还瞥了刘氏一眼,满是嘲讽,看,给一点点好处,就没人会向着她了。   刘氏咬了咬牙,转开眼去不再看他,她怕控制不住跟他发了火,回头要被全家人埋怨。   “珍儿就没给为娘也带些东西?”钱氏见他们两个汉子喝的开心,自己一个女人家又不喝酒,便问出了口,大户人家的好东西定然多,他怎能这般偏心只孝敬当爹的!   “自然有娘的份儿,先前地主赏了我一些燕窝,那东西对女子和哥儿好,我这次带回来了些,已经让丫头炖上了,待会让您和两位嫂子一同品尝。”何珍对她一笑,对丫头道:“去看看,若是好了就端过来!”   钱氏喜的眉开眼笑的,直拍着他的手说孝顺,真是没有白疼他!   “哟,那可真是沾了珍哥儿的光了!”郑氏没想到还有她们的份儿,高兴坏了,燕窝这东西她听过,是非常好的补品,就是贵得很,寻常人家可吃不起。   刘氏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一副施舍给她们的神情,有什么好开心的,干嘛要上赶着去舔人家的脚趾头!   因为燕窝比较金贵,做出来的份量也不是很多,每个人就只有一小碗而已,但这也让她们很满足了,这东西多少人连见都没有见过,更别说吃了!   钱氏和郑氏吃着燕窝,心里面美滋滋的,以后出去可是有的跟人炫耀了,她们可是吃过燕窝的金贵人了。   只有刘氏没有动,她只要想到方才何珍给她儿子鸡蛋时的眼神,就觉得自己现在也被他那样看着,一口也吃不下去。   何珍吃了口碗里的燕窝,余光瞥见她没动,便道:“大嫂怎么没尝,可是不喜欢?”   刘氏没说话,只是又夹了些菜喂到儿子嘴里,全然把他给无视了。   “看来大嫂不是不喜欢吃食……”何珍放下手中的碗,脸上的笑容收了几分,“是不待见我这个做弟弟的了!”   “哪里哪里,珍哥儿说笑了,大嫂就是怕烫,想冷一冷再吃!”郑氏看他变了脸,赶紧打圆场,捧了桌上的碗递给刘氏,不停地给她使眼色,“已经不烫了,大嫂快些用吧!”   坐在她对面的钱氏也在桌子下轻踢了下她的腿,示意她快接过去,不要弄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刘氏在他们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把碗接了,仰头便把燕窝灌进嘴里,放下碗用袖子擦擦嘴,“弟弟可还满意?”   “满意,大嫂能喜欢,我自然是满意!“何珍又露了笑脸,还招呼另两人快吃,若是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重新恢复了热闹的饭桌上,好似先前种种的尴尬都是场梦,他们是再亲密不过的一家人,没什么化解不了的恩怨。   就只有他们各自的内心里清楚,一切都像是镜花水月,轻轻的触碰上那么一下,所有的都会分崩离析,再不复存在。   今日的那一小坛酒大半都进了何贵的肚子,何天到底年纪大了,喝不了许多,他还年轻,难得遇上回好酒,自然是喝了个痛快。   直到他洗漱完准备睡下时,肚腹间都还是热热的,暖烘烘的倒是挺舒服。   何贵的屁股刚挨到床铺,还没来得及躺下,就听见有人敲门,心里纳闷,谁这么晚来寻他?   “都要睡了,是谁呀?”躺在床铺里侧拍哄女儿的郑氏支起身子,不满的皱皱眉。   “我去看看!”他套上件衣裳,走过去把门拉开,见到门外的人,很是意外。   “侍夫郎请您过去一趟,他有话要说。”门口的丫头对着他福了福身子,传达了何珍吩咐的话。   “现在?”何贵一愣,“他有没有说是啥事儿?”   丫头摇摇头,“只说带您过去。”   何贵拧了眉头,让她稍等,自己回屋跟郑氏说了声,让她跟孩子先睡。   “这么晚还找你,事儿咋恁多,一点儿不带消停的!”郑氏满脸的不高兴,都忍了他一天了,到晚上也不让人安生睡个好觉。   何贵也是没法儿,谁让人家现在手里头有钱,他们想要自然得讨好!   他跟着等在外面的丫头走了,本以为是去何珍的屋里,谁成想对方竟把他带到了他大哥的屋门前,他心里头就更奇怪了。   “珍哥儿在这儿?”   何珍跟刘氏这么不对付,怎么会跟她呆在一起?还把他也一块儿喊过来,这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正是,您自己进去便好!”丫头又对他福了福身子,就转头离开了。   “神神秘秘的……”何贵纳闷儿的嘟囔了句,抬手敲了敲门,半晌也没人应他。   他又敲了敲,加大了些力气,嘴里边喊着,“珍哥儿,我过来了。”   里面依然没人应声,门却开了一条小缝,原来一直都是虚掩着的,他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乌漆麻黑的连个蜡烛都没有点。   “珍哥儿?”何贵试探着唤了一声,鼻间嗅到一股没闻过的香味,也说不上好闻还是不好闻,就是觉得闻过以后浑身燥热的难受。   他刚准备退出去吹吹风,散散那股味道,就听见身后“砰”的一声,他回过头,发现门被人关上了,还传来了上锁的声音。   何贵猛地扑过去拍了几下,叫道:“珍哥儿?”   没有人应他的话,他现下才明白过来,这怕是被人给算计了,正在他满心懊恼的时候,在漆黑的房间里,传来了一声甜腻的女人的嘤咛声。   何贵只觉得脑内“嗡”的一下,身体上的燥热感更加严重,只冲到那处。他咽了咽口水,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冷静,却控制不住转过身,若是有光亮,便会看见他发红的眼睛。   女人的声音中又夹杂了些轻微的喘息,引诱着他一步步走过去,借着月光看见床上的情形,他的理智彻底烧没了……   何珍在丫头的陪同下站在屋外,耳边传来屋里的动静,勾着唇角抬头仰望洁白的月亮,心情非常的愉悦。   他们每一个人今晚都会睡得很香,或许还会有个美好的梦,等到明天天一亮,精彩的好戏就要上演了,他可是满怀期待。 第57章 闹剧   “啊!!”   天刚朦朦亮的时候,高亢的尖叫声就在何家响起来,吵的脑袋还有些混沌的人直皱紧了眉头。   钱氏搂住被吵醒后就哭起来的宝贝孙子,轻轻的拍哄,自从何富疯了以后,他晚上就跟钱氏他们睡了,能让白天照顾何富的刘氏好好休息,“谁这么大清早的乱喊乱叫?”   何天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却没有多大会儿就又传来了一声尖叫,还隐约能听见哭喊咒骂声,谁还能睡得着,他起了身,套了件衣服就沉着脸出去了,闲的没事儿都在闹腾什么!   他顺着声音寻到老大的屋,正见到郑氏坐在门口地上拍着腿哭的凄惨,何贵光着膀子蹲在旁边揪着头发,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屋里还隐隐约约传来老大媳妇儿的啜泣声。   他心里感觉不太好,加快脚步走过去,问道:“这是怎么了?”   “爹,你可要为我做主啊!”郑氏见他过来,像找到了主心骨,哭喊着道:“何贵这个杀千刀的,跟屋里那个贱人苟且了!”   “啥?!”何天大惊失色,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但他们的样子又明显就是这么回事儿,他怒道:“何贵!这是咋回事?!”   何贵抬起头,赤红着眼睛满脸的悔恨,“我也不知道都是咋回事,就……”   说到这儿他狠打了自己的脑袋一下,怎么喝了点酒就那么不清醒,办了这种糊涂事儿,那可是他嫂子!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何天抬手指着他,手指头都是颤的,和大嫂行了苟且之事,这让他们老何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你这个杀千刀的混蛋!”郑氏扑过去捶打他,揪着他使劲地摇晃,“你竟然钻了那个贱人的被窝,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还有没有良心?!”   她被那声尖叫吵醒,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人在睡,就起了身出门寻找,听到大嫂屋里传来哭声跟道歉声就过去了,门是虚掩着的,她就直接走了进去。   谁成想竟见到刘氏跟何贵两人在床上,那副情景,已经人事的郑氏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当下她就有些接受不了,差点儿没气背过去!   何贵任她打骂也没还手,他都没明白过来,事情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你干啥呢?”   把孙子重新哄睡的钱氏,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也没个停歇,就也穿上了衣服出来看看情况,刚到这儿就见郑氏对自己儿子动手,哪里会依!   “让她打,这是他该受的!”何天一把拦住想上前去的钱氏,脸色黑得跟个锅底一样。   “当家的,你怎么说这种话?!”钱氏觉得他莫不是脑子出了问题,那可是他们的儿子。   他办的那丢人事儿,何天实在说不出口,只狠狠的一甩手,背过身去不再吭声。   “他们苟且了!苟且了!”郑氏的情绪已经有些崩溃了,她的眼睛瞪着何贵,只恨不能跟他拼命!   这下钱氏可算是明白了,她几步走到何贵跟前,蹲下身扶住他的肩膀,“儿子,你告诉娘,是不是她勾引你的?”   她这话一出口,屋里面的哭声变得更伤心了,还传来了刘氏的喊声,“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钱氏跟何贵大惊失色,忙进了屋,正看到胡乱套了衣服的刘氏在桌上抓了把剪刀,就往心口扎去,被钱氏冲上去一把夺下,“要死要活的着干什么!”   跟着走到屋门口的何天见人没事儿,松了口气,已经出了这种丑事,再闹出人命来,可怎么是好?   刘氏被夺了剪刀,又扑在床上痛哭起来,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可就是清白,她现在已经丢了,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这一大清早的,你们可真能闹腾。”何珍慢悠悠地走到屋门口,用丝帕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四下看了看显得有些狼狈的几人,“这是唱哪一出啊?”   站在他旁边的何天没说话,在这种烦心的时候,看见他只会更烦心!   见到他何贵就想起了昨晚的事儿,他直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何珍,你昨晚为啥让你的丫头把我带到这儿,把门锁上是不是她?”   他一说话,几人才知道还有这事儿,齐刷刷的都朝何珍看过去。   何珍身子一歪靠着门框上,道:“我说二哥,你这做错了事儿,就往我身上推,不太厚道吧?我是让丫头去请你了,我们谈完后你不就回去了吗,这拐错了屋,进错了被窝,可就是你的问题了。”   “何贵,你别给自己开脱!”郑氏擦了把脸上的眼泪,从地上站起来身,即便是何珍把他叫过来了,还能强按着他和刘氏那什么不成!   何贵没有理会她,沉着脸又道:“我们什么都没跟你说呢,你咋就知道我做错事了?”   何珍顿了顿,没开口,他这二哥的脑子一向转得快,果然是聪明得很!   “你是不是在酒里加了什么东西?”他昨天根本就不对劲儿,怎么可能会那么冲动,头脑一热就做出那种事儿!   “是不是你?何珍,你在燕窝里是不是也动了手脚?”听了他的话,刘氏也想起了什么,激动的质问,她昨天回到屋里以后就热得很,后来连意识都不清楚了,跟何贵的事儿一点印象都没有!   何珍一点儿也没有慌张,好似被盘问的人不是他,“你们这嘴皮子一碰的,就把罪名都给我了?爹爹也喝了酒,燕窝我们都吃了,怎么就你俩冲动了?大嫂,你这不就是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嘛!”   “你……”刘氏被他气得胸口一哽,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就话里话外的一直在讽刺他们是早有暧昧,何贵也是恼得不行,他脑中闪过什么,一言不发地就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你干什么呢?”钱氏不解的看着他,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有心情找东西!   在屋子角落的地面上,何贵找到了一小撮燃尽的香灰,他指着那个道:“我们家没有点香的习惯,何珍,要不要在你的行李里找找看,有没有这种香?”   他就是进屋以后闻到一股香味才开始变得不对劲,若是他没猜错,这东西一定是在他们吃饭的时候,何珍让他身边那个丫头来点上的。   在何家人已经开始带着怀疑的目光里,何珍看了眼那被遗留下来的香灰,掩着唇轻轻笑了起来,笑声听起来非常愉悦。   待笑够了,他才环视一圈在场几人的脸,道:“是我做的,你们待如何呢?”   “混帐!”何天恼的抬手就要打他,却在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时,没有下的了手,现如今这个哥儿,已经不是他说打便能打的了,他得顾及地主的脸面。   “你这个贱人!”刘氏扑过来就要抓挠他,被钱氏给拦下了,她的想法跟何天是一样的,当真抓花了哪儿,被地主瞧见了可不好。   “即便是我做的……”何珍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发簪,并没有把他们的恼怒放在眼里,“也改变不了二哥和大嫂苟且了的事实!”   话一出口三个人都变了脸色,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无论事情是谁做的,自此以后在这个家里,他们连表面的和谐的维持不住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刘氏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坐倒在地上,捂着脸痛哭起来,日后她该怎么面对何富?怎么面对郑氏?   “为什么?你们心里不清楚吗?”何珍收了脸上的笑容,眼底变得冷然一片,“你觉得屈辱?我在马家陪个老头子的时候可觉得更屈辱!”   他转了目光,像何贵方才质问他一般直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被算计了很气恼?那你把我算计给马地主做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不会气恼?站着这儿的你们每一个人,都没有资格质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何家人全都一言不发,他们没想到他会为这事儿记恨他们到这种地步,身为一个哥儿,听从父母的安排嫁人不是应该的吗,他竟要报复他们!   何珍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在你们的心里,怕是还觉得我不识好歹吧!”   “珍儿,无论如何你都不该这样对待你哥和你嫂子!”钱氏简直都快不认识他了,那个受了委屈只会发发脾气的哥儿,肚子里竟有了这么多弯弯绕绕!   “该不该不是你说了算的!”对这个家,他已经完全没了眷恋,愿意对他们做什么,全凭他的心情来决定。   “何珍,你就不怕失了马地主的宠爱以后无处容身吗?”何贵赤红着一双眼睛,不知是劝告,还是威胁。   何珍冷笑一声,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不劳你操心,我一定会有容身之处。”   现在靠着年纪小,在马地主那里他尚还得宠,但等他再长些年岁就不好说了,这些何珍都是考虑过的,所以他一定要努力生个儿子,只要有了儿子,他的好日子就不会到头。   “我跟地主说了,只回来一天,这就要回去了,日后得空再回来看望你们!”何珍也不管他们还有没有话要说,带着丫头转身便走了。   徒留下心中百味杂陈的何家人,只觉得跟做了场噩梦一样,什么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他就是通通都发生了!   待坐上了马车,何珍沉着脸对一直跟着他的丫头开口道:“何事该说,何事不该说,我想你心里都清楚吧。”   丫头身体一僵,忙颤抖着声音回道:“侍夫郎请放心,奴婢明白。”   得了她的保证,何珍就侧过脸去,伸手掀开了车帘,一路而过的景色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现在看着却只觉得陌生。他眯起了眼睛,感受着照在脸上的炽热阳光,心里却像蒙了一层寒霜,他冷冷的呢喃道:“何凌,下次回来,就该轮到你了。” 第58章 赵家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何家的那点丑事儿没两天古水村就人尽皆知了,乡亲们都是唏嘘不已,这下乐子可真是大了,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一家子不尴尬吗?   正在做饭的何凌听许华跟他说起这事,差点没切了手,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那两个人会搅合到一块儿去!   许华吓的赶紧放下正在洗的菜,拉着他的手看了看确定没真受了伤,才放心,“早知你这么激动,我就不挑这时候跟你说了。”   “没事,我就是有些没想到。”何珍收回手,对他笑笑,他以前也没看出刘氏跟何贵之间有什么暧昧啊,怎么就……那什么了?   许华重新回到菜盆边上,把菜都择洗干净,“莫说你了,就是我刚听到的时候都惊讶的不得了!”   何凌摇摇头,不再多想,专心的切菜,“算了,不说他们了,总归都是别人家的事,我们也管不着。”   “那倒是呢!”许华把洗好的菜都捞出来,放在他身边的筐子里,问道:“我先把饭焖上?”   “行,焖软些,相公说许叔吃太硬不好。”何凌点点头,便对他交代了句。   那天郑越风回去以后就立马心急火燎地去找了工匠,隔天就带着人来了古水村,要给许华家翻盖房子,弄得他简直哭笑不得,哪有这样说风就是雨的!   既然房子要全部重盖,肯定是不能住人的,也不可能跟着郑越风住到镇上去,最后何凌小两口商量了一番,就把人接过来了,反正他们家房子够大,很多屋子都是空着的,两个人住也冷清。   因为许叔是长辈,所以另一间正房就给他住,给许华收拾了一间耳房出来,父子俩算是暂时在他们家里落了户。   住过来以后,祁越给许父调养身体就方便许多,每日给何凌炖煮药膳的时候,会多给他准备一份,他估摸着待一两个月后他们离开,许父身体里的隐患就能彻底痊愈了。   两个人住在他们家,郑越风那是再放心不过了,从镇上搬了整车的米粮来,塞满了他们家放粮食的后罩房,还拍着胸脯说,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告诉他,他从镇上带过来。   “自打相识以来,就总是给你们添麻烦!”许华听见他的话,心里一时间有了感慨。   “你别这么说!”何凌停下切菜的手,转过身来看他,“你们来家里住我可高兴了,我和相公先前两个人住,可没这般热闹。”   只有他们两个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虽说也很温馨,但到底有些冷清,多上他们父子两个就不一样了。   再加上郑越风和郑月言那对逗趣的兄妹也常常往这里跑,他们家本来空旷的院子,似乎也没那般大了。   “再说了……”何凌语调一转,促狭的对他眨眨眼睛,“你家那位塞过来的粮食,都够吃上一年了,我们也不吃亏。”   许华被他说的红了脸,羞恼的转身去拿米淘洗,留给他一个背影,“你学坏了!”   何凌很是开心,切菜的手都轻快了许多,怪不得相公总是喜欢逗他,因为逗弄人的感觉确实非常好。   今儿是赵家的长孙成亲的日子,他们家在古水村是大户,也算得上是村里的老住户了,有一定的声望,请帖几乎发到了每一家的手里,去的人自然是非常多。   祁越他们是和林家人一道去的,本来关系就好,还住得近,肯定得一起出发。   离的老远就听见他们家锣鼓喧天的,吵吵嚷嚷的都是道喜声,不用看就知道在的人定然很多。   新郎官正穿着大红的衣裳,笑得满脸喜气,站在他旁边年纪稍长些的,应该就是赵家的大儿子赵永福了。   说起来这赵家的老爷子也算是读过一些书的,给孩子们起名也有些想法,他一共有四个儿子,分别取了福寿安康为名,在中间加了永字,寓意永久。   而他的六个孙子则用文武雄才禄仕,中间加成字,三个孙女和一个孙哥儿,用了梅兰竹菊,中间加若字,都是带着美好的期盼,望子孙后代都能有他们的造化。   今日成亲的就是大孙子赵成文,因为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自小就被供着读了书,,如今在镇上的一间小铺子里做账房,看着有些文质彬彬的。   “哟,林老哥,许老弟,还有祁小子,欢迎欢迎!”见着几位结伴而来,赵永福带着儿子迎上来,让他给几人见了礼。   祁越自打来了村里,风头就盛,年纪轻轻的本事却不小,瞅着脾气好性格软,上回对付何家的雷厉风行,算是让大伙对他有了新的见识。   而许家现今在村里的风头,可一点没被他给盖了去,许华这个哥儿跟个小子似的,竟一声不吭地跟镇上大户人家的少爷订了亲,而且受宠得很,那少爷见天儿的往他们村跑不说,这两日还让人来给他们家盖新房子,连住在旁边的人家都沾了光,那少爷掏了不少银子让他们给工匠做饭呢!   跟他们关系好的林家,也算是跟着在村里有了地位,轻易的也没人去招惹他们。   这样的人来了,赵永福自然热情很多,也想要儿子跟他们多打打交道,听说那郑家在镇上有不少铺子,要是能把他儿子弄的他家大铺子做帐房,不是更好吗!   几人在门口寒暄了几句,赵永福就亲自带他们进去了,路过院中的席位时,许华看见了坐在其中一桌的何天跟钱氏,就只有他们俩,何家其他人都不在。   他扯扯何凌的衣袖,凑到他耳朵边道:“你大伯父和大伯母也在!”   何凌顺着他眼神的方向往那边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对他摇摇头,“别管他们了,这种场合他们也不会做什么。”   看他不在意,许华就没多说什么了,不再往那边看。   他们看到了何天跟钱氏,对方自然也看见了他们,见何凌只是往这边瞥了一眼,就随着几人进了屋,钱氏不高兴了,“这白眼狼真是越来越没有礼数了,也不知道过来打个招呼!”   同桌的人听了她这话,都是在心里嗤笑,就冲他们家办的那些事儿,还指望着人家过来像对长辈一样见礼不成,这心也是真大!   “行了,闭上你的嘴吧!”明显感觉到了别人带着嘲讽的视线,何天恼火的轻斥了一声,这个蠢妇净会给他丢人!   也不知是谁那么多嘴多舌的把何贵跟刘氏的事儿传了出去,害得他们家在村中彻底没了脸面,还赶上赵家孙子成亲不得不来,已经被人暗地里指指点点了,还不收敛些!   祁越几人被赵永福带着进了屋里,在这里坐的都是村长等一些有辈分的跟与赵家亲近的人家,他们被安排坐在这里,也确实是被看重的。   赵家的老爷子在主位上坐着,精神头瞅着还挺好,一点也不像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见着他们也是乐呵呵地招呼要吃好喝好,显然疼爱的孙子成亲,这位老爷子的心情很畅快。   跟在座认识的都互相见过礼,几人就在一张空着的桌边坐下,因为还不到开席的时候,桌上摆的都是瓜果点心,虽及不上祁越家的,但在村子里也算是体面的了。   何凌刚在凳子上坐稳,就感觉有道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抬眼看过去,就见到了上回帮着何珍挤兑他的刘雀,对方对上他的目光,翻了个白眼就把脸转开了。   他只觉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那哥儿为啥那般厌恶他,他也没做什么得罪他的事儿吧?   想不透的事,何凌也就不去想了,刚好许华转过头来与他说话,就转移了注意力,没再把他放在心上。   赵成文娶的媳妇儿是上庄村的姑娘,那个村儿本身就富,基本没有几户穷苦人家,他娶的姑娘家境也算不错,从各个方面来说,两人都挺相配。   今天赵家的那辆牛车上缠满了红绸,牛脑袋上还顶了朵大红花,瞅着特别喜庆,用它来接新娘子,那肯定倍儿有面子。   上庄村距离古水村比刘家村要远一些,赶着牛车过去也得半个时辰的功夫,等到吹吹打打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因为蒙着盖头,也看不见新媳妇儿的模样,不过看新郎官那笑的合不拢嘴的样子,应该是位不错的姑娘!   待把新娘子送回房里,赵成文就开始挨桌的敬酒,直喝的脸上红彤彤的,更喜庆了几分,连身上的文气都冲淡了些,看着傻乐傻乐的!   何凌看着他的样子,不禁在心中想象,不知他们成亲的时候,祁越是什么样的神情?   他把赵成文此刻的模样放在祁越脸上一想,就没忍住笑出声来,惹的桌上的人都转过头来看他,他有点不好意思,抿着嘴把笑憋回去。   “别人成亲,你怎么把自己乐成这样?”祁越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儿。   何凌摇了摇头,他才不会说呢,在心里这样想相公,他一定不会轻饶了自己。   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明显是想了什么事情,或许还是关于自己的,祁越眯着眼睛凑近了他一些,“说,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何凌往后避了避,直接站起身,笑弯了眼睛,道:“我去趟茅房。”   眼见着人就这样跑掉了,祁越笑着摇了摇头,他的小夫郎变得越来越狡猾了,都没有以前那样好逗弄了呢!   何凌去过了茅房,在水井旁用水洗了手,心里还是挺乐呵的,相公平时总是很完美,若是当真露出那种表情,一定相当有趣!   “不是我呛她,你听听她说的那些话,不是明摆着讽刺我们吗!”   他刚走到回前院的那条路旁边准备回去,就听见有人在说话,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他大伯母钱氏的。   “你就不能忍忍吗?我们家现在什么名声你不知道?安安静静把饭吃完回家就是,非得跟人挣个一二三,被人看了笑话!”   何天似乎也跟她在一起,何凌寻思了下,就往旁边不起眼的角落里躲了躲,这种时候还是别跟他们打照面了,等他们把话说完自己再回去。 第59章 真相 倒V结束   钱氏明白他不想引人注意,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什么叫凌哥儿嫁了个好人家,人缘好,现在是有身份的人,若是换个知冷暖的长辈,早跟着享福了?不就是说我苛待他吗,我含辛茹苦把他养这么大,哪点儿对不起他了?!”   “行了,这种话你听听也就过了,何必这么较真儿!”何天现在脑袋都大了,他这个人最是好面子,可娶了个净给他丢人的婆娘不说,就连几个小辈也不给他争脸,闹出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没完没了的把他的面子往地上踩!   “哼,早知道会养出这么个白眼狼,当初娘走了以后,就应该把他赶出门去,我还省些粮食!”她心里真是堵得慌,眼睁睁地看着他日子越过越好,自家却一点儿光都沾不上,能顺畅吗!若不是他靠不住,他们也不会把珍哥儿嫁出去作小,以至于现在被记恨!   她一说起这话,何天就烦得很,已经发生过的事儿,说这么多有什么用,要是有那么多早知道,他们家也不会是如今这般境地,他恼怒的瞪一眼她,“别说了,要不是你当年的一个失手,他也不会早产,哪儿还有这么多破事儿!”   听他提起这个,钱氏的情绪就有些激动,“我又不是成心的,我就轻轻的那么一推,是她自己没站稳!”   “你嚷嚷那么大声,是想让大伙都听见吗?”何天四下看了两眼,没瞅见人影才回过头去斥责她,“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钱氏抿了抿嘴服了软,“行行行,我不说了行吧,就听你的,我们把饭吃完就走,别人再说什么我全当听不见!”   何天见她不再犟,也平复了一下情绪,又在周围看看,道:“走吧。”   两个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没多久就消失在前院有些喧闹的人声中,再也听不见。   何凌缩在墙角,双手紧紧地环抱住自己,瞪大了通红的眼睛,晶莹的泪水从中滚落,一颗一颗的像断了线的珠子,他死死的咬住嘴唇,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想起父亲躺在床上,再也起不了身的那段时日,无数次地对自己说起,当他推开门看见母亲衣裙上沾着血倒在雪地里时,内心有多么的自责懊悔,他不该让她自己呆在家里,让她摔了跤,让她就此没了性命。   可这段让幼小的何凌跟着哭了无数次的往事,他们以为都是意外而产生的悲剧,竟然是他的大伯母一手造成的!   她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又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在面对自己的时候,看着自己这张与母亲相似的脸,她不会有哪怕一丝的愧疚吗?为何她还能理直气壮,趾高气昂的责骂自己是克父克母的灾星?!   何凌顺着墙壁慢慢滑落,坐倒在地上,他真的不明白,一个人的心肠怎么会冷硬到这种地步!她推倒了母亲,竟然连大夫都不帮她叫,把她一个人丢在冰冷的雪地里!   那个时候,母亲的内心该有多么无助和绝望,感觉到自己期待已久的孩子一点点衰弱,她该有多害怕?   他抱住自己的双膝,把脸埋在臂间,哭都不能自已,那么美好的娘亲,因为钱氏,不曾存在于他的记忆。   “哟,哭成这样,该不会是被抛弃了吧!”   身前响起一道满是讥讽的声音,何凌微抬起脸,见刘雀正站在他跟前,很是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哭得可真是可怜,连我都心疼了呢!”嘴上这么说,他的眼神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完全是看好戏的样子。   何凌没搭腔,低下头用衣袖胡乱地擦了擦满脸的泪水,站起身想从这儿离开。   刘雀一错步挡住他的去路,自从嫁给了祁越,这人就总是光鲜亮丽的,难得哭得这么狼狈,他可是想再多看会儿,“这是遇上了什么事儿这般难过?跟我说说,看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被堵在墙角没法儿走,何凌闭了闭眼睛,克制住难过的情绪,他不想在一个外人面前再失态,“劳烦让让,我该回席上去了。”   “怎么?这是觉得我不够格跟你说话吗?”刘雀双手抱胸,明显是在挑刺,“也是,您现在可是跟镇上的大家少爷都交好呢,跟我这种乡下人是不一样。”   “雀哥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但我真的不想跟你吵架!”他现在实在是没有什么应付对方心情。   刘雀可没有就这么把他放走的意思,他不过也就是命好嫁了个好相公,凭什么所有人都得恭维他,“华哥儿倒是真放心让你跟郑少爷来往,也不怕像何珍一样被抢了男人,最后只能去做小,不对,他跟个小子一样,做小都不会有人要他了吧?”   对于许华,他心里也是有些嫉羡的,何凌也就算了,好歹有张好皮相,他有什么?长得跟个小子一样,本事竟然还不小,竟能勾搭上个大少爷,天天给他家里送东西,现在还盖上房子了!再瞧瞧自己,成亲这么多年,他男人给他买东西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何凌猛的抬眼看他,沉了一张脸,诋毁他也就罢了,反正他也习惯了,但是他不喜欢许华被人这么讲,“你说话注意些!”   “哟,生气了?”见他脸色难看,刘雀可乐坏了,先前不管他说些什么,对方都不痛不痒的,也挺没意思,就是要让他动怒才能让人心里愉悦,“我说的可是事实,许华天天上山下地的,没半点儿哥儿样,那郑公子指不定也就是瞧着新鲜,玩儿玩儿他罢了,等过两年……啊!”   他话刚说到一半,就被狠狠的一巴掌抽在脸上,完全不留情面,他捂着脸转过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刚刚收回了手的人,“你竟敢打我?!”   打完了人,何凌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但他并不后悔,若是任由他这样在自己面前编排他的朋友,那就一定还会有下一次,不是许华,也会是别人,他说过想要守护重要的人,绝不是说说而已。   他还有些气愤,胸口不停的起伏,还含着泪的眼睛直盯着他,道:“若你再出言辱没,我依旧会打你!”   刘雀被气坏了,连他的男人都没碰过他一根手指头,一个比他年龄小的哥儿竟敢对他动了手!他就要抬手还回去,余光却瞥见有人进了后院,便改了动作,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呦,不得了了有了靠山就开始仗势欺人,开始动手了!”   刚进了后院的妇人一愣,瞅瞅刘雀还挂着巴掌印儿的脸,有些讶异,这赵家大喜的日子咋还动上手了?那打人的更是不得了,竟然是何凌,都是一个村的,她都没见这孩子跟谁急过眼,咋就打人了?   “这位婶婶,你快去帮我叫人来,他这都欺负到我们家里来了!”刘雀跟见着救星一样对着那妇人哭喊,做足了受欺负的姿态。   妇人脑子里还是懵懵的,但觉得这状况确实得叫人,她可帮不上啥忙,嘴里答应着就扭头跑走了。   何凌刚知道了些不好的事儿,又被他招惹上,情绪非常不稳定,他咬着嘴唇,把又想流出来的泪憋回去,也懒得理会他想干嘛了,既然他想闹大,那就闹吧。   一阵急促又凌乱的脚步声接近后院,赵家过来了不少人,祁越几人也都过来了,也是那妇人太慌乱,去了堂屋直接就喊了一嗓子,说是何凌跟刘雀打了起来,把众人惊了一跳!   老爷子要在那边待客不方便,就让赵永福带着赵永康和几个儿媳妇过来看看,毕竟是哥儿之间的争执,也不太好让太多汉子过去掺合。   祁越当场就黑了脸,唯恐自家小夫郎吃亏,起身便出了门,其他人哪里能放心,只留下林生陪着有身子的吴玉兰待在屋里,也都匆匆跟了过去。   “当家的,你看他把我的脸打成什么样了!”刘雀一看见自己男人,就指着自己红肿的脸给他看,他都疼死了。   “行了,先起来,像什么样子!”赵永康看他坐在地上,沾了一身泥土,觉得有点丢人,扯着他的胳膊把人拽起来。   刘雀不情愿地顺着他的力道起了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委屈的看着他,“你可得为我做主。”   祁越一把搂住何凌,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让他松了牙关,心疼的摸摸被他咬出了印子的嘴唇,“都要破了,怎么能咬自己呢?”   何凌被迫松了口,就有些控制不住强压下的情绪,憋了很久的眼泪珠子又滚落下来,他忙侧过脸往祁越怀里藏了藏,不想让这么多人看见他这样。   祁越体贴的抬手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帮他藏起不想被别人看见的脆弱。   许华几人都担心坏了,但也只能看着干着急,想安慰也不敢开口,何凌现在情绪正激动,他们要是话说得不对,惹得他更伤心就不好了。   刘雀看着被众星拱月一样的何凌,心里气恼,这动手打人的倒是比他这个被打的还委屈,瞅瞅人家相公的温柔体贴,自家男人简直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这是咋回事儿?”赵永福不悦的开口问他,自家儿子成亲的日子,怎么就闹出这种事!   “我就是看见他在哭,跟他搭了两句话,就对我动了手,也不知是谁先前惹了他,他把火气撒到我身上!”刘雀酝酿着红了眼圈,配上那清晰的巴掌印儿,确实是有些可怜。   赵永福听完沉默了会儿,又转头看了看祁越他们那边,问道:“凌哥儿,是你打的人吗?”   何凌平复了下情绪,抬起头,哭过的脸显得更加娇艳,“是我动的手。”   “为何?”虽说对方靠山不一般,但他们赵家也不会让人随便欺上门,若是不给他们个像样的理由,就说不过去了。   何凌看了得意的刘雀一眼,回道:“他出言辱没。”   “你胡说,若真是这般,你倒是说说看,我说了些什么?”刘雀立刻就反驳了回去,他就不信对方当真会把那些话再说一遍。   那种侮辱许华的恶毒话,何凌自然是说不出口,他抿着唇侧过脸去一声不吭,总归他确实是打了人,他们若想追究就追究吧。   “你……”   “赵家叔叔!”祁越开口打断还想问什么的赵永福,这样像质问犯人一般对待他的阿凌,他可是看不下去了,“若有人对你出言不逊,你还会把他的话重复一遍不成?此事不如便算了吧!”   他这话说的显然是已经动了怒,再问下去关系可就僵了,其实赵永福心里也明白,他的弟夫郎怕真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何凌也不是那种随便打人的性子,就借着他的话,看似大度的挥挥手,“行了,这事儿我们也不再多问了,雀哥儿你年纪比凌哥儿大,就包含他这一回吧!”   对这个结果刘雀是不太满意的,但也没多说什么,反正现在大家都认为是对方的错,他抿了抿唇,道:“唉,行吧,这回我就原谅凌哥儿了!”   出了这事儿,饭哪里还吃的下去,但若全走了,也是不给赵家面子,祁越便以何凌身子有些不适为由,提前离开了宴席,其他人待吃过饭再走。 第60章 告知   两人一进了家门,何凌便伸出手紧紧的环住祁越的脖颈,把脸埋进他的肩窝,忍了许久的眼泪又一次落下来,濡湿了他的衣襟。   祁越托住他的臀,将人正面抱起,一路进了屋,在凳子上坐下,拍扶着他的后背,让他先发泻自己的情绪。   他不知道自己的小夫郎今天受了什么委屈,这么失控的样子,只在成亲时有那么一次,这笔账他记下了,日后再慢慢算。   何凌哭了好一会儿,才抽噎着抬起头,任由祁越把他脸上的泪水仔细擦干净,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我今天知道了一些事,是有关娘亲的。”   祁越的手顿了顿,那他这般伤心,是与那事有关?他问道:“什么事?”   何凌趴回他胸前,听着耳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平复了一下自己满腔的思绪,把从何天他们那儿听到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怪不得他这般难过,任谁得知自己叫了十几年大伯母的人,就是害死自己生母的罪魁祸首,都会失控,好在阿凌与他们没什么感情,不然怕是会更痛苦。   “我看着父亲在我面前没了气息,明白这种痛苦!”何凌觉得眼中又有了湿意,他眨了眨眼睛没有哭,“父亲当时看着娘亲走的时候,一定也是如此吧。”   眼睁睁地看着亲人离世,那种痛不欲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懂。祁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晖黯,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他离开前还一遍遍地嘱咐我,要好好跟大伯他们相处,要听话,他们都是他的亲人,会善待我的……”何凌抬头望着他的眼睛,“我真庆幸,他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最起码在离开的时候,他的父亲对于亲人还抱有美好的期待,而不是带着更加痛苦的记忆离开人世。   祁越低下头亲了亲他哭得红红的鼻头,莫说这个,若是岳父当时便能知道自己的哥儿会被苛待十几年,怕是就不会走的那般安心了。   何凌被他亲得有些痒,在他胸前蹭了蹭,像个撒娇的小奶猫。   见他的情绪已经没有方才那般激动了,祁越就问了他跟刘雀的事,他的小夫郎还是第一次发脾气到动手打人呢。   对于打人的事,何凌心里虽觉得不太好,但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还是会动手,是对方先出言不逊的。   他将事情经过仔细跟对方讲一遍,当然,对于说许华的那些恶毒言语,他更加委婉了些。   即便如此祁越也猜得出原话是什么,他眯了眯眼睛,这个刘雀今日倒也算赶上了,挑了阿凌最容易失控的时候出言挑衅,被打得可不冤。   “打便打了,只要他没伤着你就行。”他摸摸何凌的头发,道:“这事我们不管了,某人知晓,怕是会更恼火。”   隔日郑越风带着康元过来的时候,就粘粘糊糊的拽着许华的手,一点也舍不得放开,“这几日你有没有想我?”   前些天来了一批外地的商人,郑老爷带着他去洽谈事情,顺便也招待了他们几日,他都没能来古水村,这下见着对方可不得好好看看。   许华红着脸,抽了半天也没能把手抽出去,抬起眼瞪他,“这么些人呢,说什么浑话!”   郑越风一点没怕,反而觉得那眼神勾人,心里痒痒的就想凑上去亲亲他,但上次的教训他还记着呢,还是等没人的时候再亲吧,“那你到底有没有想我?”   见他还敢问,许华又羞又恼,撇过了脸不理会他,被他抓住的手却没有收回去。   郑越风知道他就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其实心里肯定念着自己,用拇指轻轻摩擦着他的手背,笑得合不拢嘴。   许父乐呵呵地看着,他们的感情好,他这个做爹的也就更放心。   因为昨天的事儿,心情一直不怎么明朗的何凌看他们相处,也觉得好了很多,这俩人一个脸皮厚,一个脸皮薄,碰到一起总是很有趣。   祁越轻轻揽住他,道:“阿凌去烧些水,帮忙泡壶茶可好?”   “我去吧!”许华忙要站起身,这种小事儿不用总劳烦他。   “无事,让阿凌去吧!”祁越瞄一眼他边上的郑越风,笑的促狭,“你还是陪客人为好!”   何凌抿着嘴偷偷笑了笑,起身出了堂屋,华哥儿的脸红得都快赶上苹果了。   祁越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转过脸来,看向还在傻乐的郑越风,道:“还笑的出来?你的未婚夫郎可是被人瞧不起了!”   昨儿的事儿他不想在阿凌的面前再提一次,所以才把他支了出去。   “什么?”郑越风终于分出了点注意力在旁处,“谁那么大胆子?!”   许华一脸的懵,他被人瞧不起的事儿,他自己怎么不知道?自从跟郑越风定了亲,每个人见到他就算不巴结讨好,也是笑脸相迎,弄得他都有些不习惯。   祁越又看向许华跟许父,道:“昨日阿凌为何动手打人,我一直未曾与你们提起,想必你们心中也很是好奇吧?”   他们昨日回来以后,俩人对这事就只字未提,父子俩想着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就也没有追问。   “阿凌会气的动手,也是那个刘雀在言语上对华哥儿有所辱没。”看着听到这儿就已经沉了脸色的郑越风,祁越勾了勾唇角,人总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莫要以为挨了一巴掌,就能摆出受害者的姿态来了。   许华就更愣了,这里面还有他的事儿呢?   “他说了些什么?”能让何凌气到动手打人的话,定然十分的不堪入耳,郑越风倒是想听听看,那个哥儿的胆子有多大!   何凌会觉得不好出口,祁越可不会,说给他听的自然是自己猜测出的原话,至于准不准确,又有什么关系,终归都是刘雀自己找死。   许华知道背后一定会有人编排他,毕竟他定亲的对象着实太好,但他没想到会有人去拿这事儿刺何凌,还说的那么恶毒!   许父气得不轻,自家哥儿不过就是定了个好人家,那些人就眼红成这样,处处见不得别人好,这样的人简直是黑了心肠!   郑越风听完一言不发,冷着脸思索了片刻,就起身带着康元出去了,跟端茶进来的何凌擦身而过。   他不明所以地扭头看着他们出了门,“他这是去哪儿?脸色怎的那般难看?”   许华过来把他手里的托盘接过去,边道:“不用管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知道郑越风定是去了赵家,若是这次的事儿只是对方说了他几句,他定不会让他去的,可既然牵扯上了凌哥儿,那么小小的教训一下,也是可以的。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何凌怎么觉着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还有许父也是,莫不是起了什么大争执?   许华扶着他的肩膀把人按到座位上坐好,道:“没有,你想到哪里去了,他就是去处理些事情,你不用担心。”   在古水村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去处理的?何凌想问,但想想还是没开口,既然是不想让他知道的事,那他还是不问了吧。   看他不在追问,许华松了口气,伸手顺顺对方有些乱掉的发丝,轻扬起唇角,此生能得他这一知己,是他的幸事。   祁越喝茶的同时看了他们一眼,眸中有了笑意,既然已经为对方做了,那便要让他清楚明白,只有这般才能让他付出更多真诚的情感,日后遇上了麻烦,才好有助力。这些道理他的小夫郎不懂没关系,他会为他做好的。   郑越风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开始准备晌午饭了,许华跟何凌两个人在灶房忙活,他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指使康元去帮着洗菜,就进了堂屋。   他灌了杯茶解渴,不满的抱怨,“那赵家还是村里的富户呢,家里连茶叶都没,那碗白水我可是一口都喝不下去。”   许父斜睨他一眼,笑了笑没吭声,没定亲的时候,天天赖在他家里,喝白开水喝的不是挺开心嘛,这会儿倒是讲究起来了!   “事情办完了?”祁越见他的表情不似去时那般可怕,想必是有了个满意的结果。   “那是自然!”手里再怎么有些钱,不过也是些乡野村夫,好对付得很,再者说,郑越风也不寻别的麻烦,就那个出言谩骂他家华哥儿的刘雀,见着他跟耗子见着猫一样,根本就不用什么手段。   他勾起唇角冷笑一声,“那哥儿被当着我的面抽了顿竹条,之后被扔到柴房思过去了,估摸着得关上两天,以后再见到华哥儿他们,怕是得绕着走了吧!”   祁越挑挑眉,那赵家倒也不算糊涂,这样的做法,他们既没有什么损失,又让郑越风出了气,还不破坏双方的关系,算得上两全其美!唯一倒霉的也就是刘雀了,不过事情本也就是他惹出来的,也是罪有应得。   “既然你回来了,就在这儿陪着许叔,灶房热,我去送些茶水!”祁越拎着茶壶起了身,这么炎热的天气生火做饭是很受罪的,每次小夫郎大汗淋漓的他就心疼,若不是把许父一个人晾在这儿不太好,他一定陪在他身边帮忙。   郑越风瞪着眼睛看他就这样出去了,直感叹姜还是老的辣,他怎么就没想到这种献殷勤的方式,怪不得华哥儿对他跟凌哥儿对祁越的态度那么不一样,感情是自己没有人家体贴!   “你若想去就去吧,我在这儿热不着也渴不着!”许父见他直盯着灶房,挥挥手让他去,年轻人喜欢粘在一起很正常。   郑越风干笑两声,跟着跑出去了,岳父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结果和他想象的也并不一样,他过去对方非但没有感动,还嫌弃他碍事,一直赶他出去,他幽怨地蹲在灶房门口,看着何凌给帮着生火的祁越擦擦脸上的汗水,时不时还在炒菜的间隙喂对方一口尝尝味道,亲密的让他直咬牙!   人家是大夫,对火候的掌控那是相当熟练,还会做菜,他一个大少爷什么也不会,连康元都不如,自然要被嫌弃。   郑越风沮丧地盯着里面正忙着和面,连眼神都不给他一个的许华,不禁内心绝望,要想达到祁越两夫夫那种如胶似漆的相处,他这辈子是没指望了吧? 第61章 发疯   一直是多事之秋的何家, 近两日又出了事,这回出的还是让全村人都震惊不已的大事,不只惊动了村长, 还惊动了镇上的捕快!   他们家的大儿媳妇刘氏, 前些日子身体不适晕了过去,把李郎中请过去一号脉,竟是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这算算日子, 孩子是谁的不言而喻。   若只是如此, 大家也就当多个乐子,没事儿在一起唠唠,看看他们的笑话,也就过去了, 总归不是多大的事儿。   可偏偏这件事儿它就没完,不知是不是被刘氏怀了何贵孩子这消息给刺激了,郑氏突然发了疯, 拿着菜刀把两个人都给砍了!   刘氏被一刀砍在脖子上, 当场便没了性命, 何贵幸运些,只有大腿上被砍了一刀, 流了不少血, 所幸的是性命无忧。   村长接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被那满屋子红艳艳的鲜血吓的脸色惨白,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 啥时候见过这种血淋淋的场面!   郑氏已经在邻里的帮忙下被捆在了一边,嘴也塞住了,一双眼睛依旧充着血,盯着被钱氏扶靠在怀里的何贵,恨不能再冲上去砍他两刀!   何天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像是被吓傻了一样,衣服上还沾着血,他的身前躺着已经没了声息的刘氏,方才应该是想帮她把伤口捂住的,但也没能把人留住。   被吓得哇哇乱哭的两个娃娃,暂时让隔壁的婶婶给领回去了,再怎么样,也不能让那么小的孩子呆在这种地方。   村长颤抖着手抓住自己同样被惊呆了的儿子,让他赶紧到祁越家去借马,用最快的速度到镇上去把这事儿报官!   冯正被他那一拽唤回了神,慌忙点了点头,踉跄着就出了门,脑中恍惚的差点没撞到门框上去,平时再怎么稳重,这会儿是个人都得混乱。   心里着急再加上天气炎热,他到祁越家的时候,汗水哗哗的往下淌,把身上的衣服都给滲透了,用袖子摸着汗把事儿跟他们说了遍。   听到这样的消息,说何凌心里没有半点波澜是不可能的,他腿上软了一下,被身边的许华扶住,也说不上这会儿是个什么心情。   祁越挑了挑眉,只觉得这何家不消停,他都还没动手,就能自个折腾出这么多事儿,也算是一家子奇葩。   沐琰不会让外人骑,刚好郑越风今儿也在,就把他的马贡献了出来,可冯正并不会骑马,最后只好派康元到镇上去报官。   “真是劳烦郑公子帮忙了!”冯正对着他拱拱手,马这种金贵东西,他们这些乡野村夫平常见的都少,哪里会骑,方才也没仔细想过就跑过来借马,还好人家帮忙。   “哪里,我是华哥儿的未婚夫,也算半个古水村的人,村子里有事理应帮忙!”郑越风摇着扇子一笑,十分的有风度。   他这话说的冯正可是十分爱听,人家一个大少爷把自己跟他们乡下人摆在一处,这是多大的抬举,但一想到何家那摊子事儿,他就高兴不起来了,“这何家最近办这些事儿,不只自己丢人,连带整个村子也跟着丢人。”   说到这儿,他又抬头看看被许华扶着的何凌,道:“凌哥儿,你心里也别难过,谁都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   何凌听到他的话,轻轻点了点头,道:“我没事,就是事情有些突然,我有点惊讶!”   “行,你没多想就好,那我也不在这儿多留了,爹还在何家呢!”要办的事儿已经办完了,冯正还是打算回去陪着他爹,那么大年纪了,看到那种场面,心里头估摸着也慌。   “我随冯大哥一道去吧,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祁越把人叫住,又回过头看向郑越风,“郑公子要不要一起?”   看他那眼神,郑越风就知道他是去看好戏的,想了想也决定去看个热闹,点头道:“那便一起去吧。”   冯正想到祁越是大夫,那何贵不是还伤着吗,正好让他给瞧瞧,就是另一人……“郑公子,那场面可是有些血腥……”   “无碍,本公子不怕那些!”在镇子上,命案这种事儿自然比一个村里发生的要多,郑越风也见过几回,尚能承受。   见他表示没问题,冯正倒也不拦着了,在他们嘱咐过其他人在家休息后,就带着两个人匆匆走了。   “这俩孩子,怎么什么事都要往上凑!”许父到底是上了些年纪,觉得死人的地方晦气,瞅着他们过去就不放心。   何凌心中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些,没什么太多的感触了,他浅浅的叹了口气,拍拍许华扶着他的手,对许父道:“随他们去吧,这会儿太阳大,别在这儿站着了,回屋吧。”   午时的阳光正是毒辣的时候,他们就站了这么一会儿,身上就起了一层汗,何凌把大门关上,跟许华两个人扶着他回了堂屋。   那边三人到何家的时候,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的人,都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想进去又不敢进去的样子。   “行了行了,大晌午的也不嫌晒,都回去吧!”冯正走上去,挥挥手让他们都离开,真是都闲得慌,什么热闹都敢凑。   众人都散了散,但是也没走远,显然是想等他进去以后再围过来,冯正也懒得理会他们了,带着两人进了门。   钱氏依旧扶着脸色刷白的何贵坐在地上,手死死的捂住他还在冒血的伤口,哭得两只眼睛都肿了,半点儿没有以前刻薄嚣张的样子。   刘氏的尸身已经被不知从哪儿拿来的草席子给盖住了,村长跟何天坐在凳子上,前者满脸的无可奈何,后者仿佛一时间苍老了许多。   “爹,郑公子派他身边的小厮已经去镇上了,很快就能回来!”冯正走到村长身边,把情况都告诉了他。   村长点了点头,也是他思虑不周,忘了他儿子不会骑马这茬,光想着让他去借个跑得快的,“还让郑公子的人跟着忙活。”   “村长客气了!”郑越风一点也不介意,康元最近跟着他来古水村都吃胖了,让他多跑跑活动一下也好。   “ 祁越!祁小子,你快来给我儿子看看腿吧,你快帮他看看!”钱氏的表情突然整个亮起来,像看救星一样看着他。   村长听到她的声音转头看了一眼,又看看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叹了口气,帮着开口道:“祁小子就给看看吧!”   到底是一个村子的,总不能真这样放着不管不问,他那伤再这么流血流下去,指不定就要跟着去了。   祁越竟然没有多说什么就过去了,他让钱氏把手拿开,将何贵伤口附近的布料撕开些,把刀伤整个露出来仔细查看了一番。   “咋样?”钱氏见他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了也没开口说话,心里就有些着急。   “性命倒是无忧……”祁越说完,摇头叹了口气,“只是这一刀伤了筋络,腿怕是要废了!”   “啥?!这不可能!”钱氏显然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祁越,你可不要因为我们两家不对付,就随口瞎说!”   祁越冷笑一声站起身,“我也是看在村长的面子上才给他看上一看,你若是不相信,大可以找别人为他诊治!”   钱氏咬着嘴唇,把已经有些意识不清的儿子往自己怀里揽了揽,道:“你能不能先帮他把血给止住?”   祁越漠然的看着她的动作,若她对待他的小夫郎能有这般的一分疼爱,他也不至于过的那般凄苦。   他从袖中摸出一瓶药,重新蹲下身,对她道:“这药撒上会有些疼,你可要把人搂紧,莫要让他四处滚动。”   钱氏闻言又把手紧了紧,低头对目光涣散的何贵轻声安慰道:“阿贵,你别害怕,娘在这儿呢!”   祁越拔掉瓶口的软木塞,把瓶身一斜,对准他腿上的伤口抖上一抖,撒落了些偏褐色的药粉上去。   “啊!!”   何贵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本来绵软无力的身体一下子绷紧,失控的挣扎着就要蜷缩起身体,钱氏被他带的差点扑倒。   见她一个人似乎有些制不住,村长让自己儿子也过去帮忙,免得他等会儿挣来滚去的,再磕碰了哪儿,已经够乱的了!   祁越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把药瓶塞回袖子里,好整以暇的抚了抚因为蹲下而沾了些灰尘的衣摆。   他的药真的是非常管用,等到何贵腿上那种疼痛消失,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他的伤口就不再流血了,甚至连他的脸色都好看了些。   “阿贵,阿贵,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钱氏眼睛里的泪水又涌了出来,把人紧紧的抱在怀里。   冯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着祁越竖起了大拇指,“祁兄弟的药可当真是管用,这都没多大会儿血就止住了!”   郑越风凑到他身边,好奇地小声询问,“他那腿,当真是废了?”   “先前废不废还不一定,现在嘛……”祁越转过头看他,勾唇一笑,“一定是废了。” 第62章 搬家   郑越风猛的打了个寒颤, 往旁边挪了两步,再一次在心中庆幸,还好头回见到何凌的时候, 只是上前搭了两句话, 没干什么过分的举动,不然他现在一定没有这般完好无损!   他突然好想念他的华哥儿,想回去好好的抱抱他,呆在这么可怕的人旁边, 他有一些承受不来。   “你这个毒妇!为什么要这么害我儿子?!”想到自己的儿子以后就要变成一个瘸子, 钱氏就恨不得也砍上那郑氏一刀。   被五花大绑安置在角落里的郑氏对上她的眼神,嘴巴虽被堵住,喉间却发出沉闷的笑声,连带着整个身体都抖动起来, 一双眼睛里满是疯狂的神色,整个人癫狂的有些可怕。   看到她这个样子,钱氏又想起她拿刀砍人的时候, 有些被吓到, 忙别开脸不去看她, 抱着自己的儿子又哭的伤心。   康元带着捕快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晌了,他们咋一听说这事儿, 也是被吓了一跳, 这么个小村子里还会发生这种事儿呢?!   郑氏的罪行已经很确定了,两个人一死一伤,人他们是肯定要带走的, 把绳子给她解了换成枷锁,又抽走她嘴里的布,让她最后留几句话。   “不得好死,你通通不得好死!哈哈哈哈……”郑氏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对着何家人笑的狰狞。   见她的精神明显已经不正常了,捕快把她的嘴重新塞住,拉拽着就把人从屋里扯出去,她充了血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每一个人,直到消失在门外。   何天跌坐回凳子上,绝望的闭上眼,也不知他们家是造了什么孽,祸事一桩接着一桩,两个儿子一个疯一个废,两个儿媳妇死了一个,另一个怕是后半辈子都要呆在大牢里!   唯一一个哥儿好不容易嫁了个有钱人家,却是造成这场惨剧的罪魁祸首,根本指望不上!如今这个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村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要说同情,这何家人落到现在这副境地,那都是自找的,要说活该,那也不是那么回事儿,最后就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带着儿子冯正走了。   村长都走了,祁越两人自然也不会多留,他最后看了一眼几人的惨况,心情非常愉悦的出了他们家门。   “啧啧啧,这便是传说中的自作孽不可活吧!”郑越风手里转着扇子走在他旁边,很是吊儿郎当的道:“我今儿算是见识了!”   “那便希望郑公子引以为戒。”祁越看着前方,勾起了唇角,“可莫要像这些人一般愚不可及。”   郑越风转着的扇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尴尬地弯腰捡起来,赔笑道:“哪儿能啊,我这么知进退,懂礼数,从来不会像他们一样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祁越侧头对他挑挑眉,赞叹道:“郑公子能有这般觉悟,当真是个聪明人,我家小夫郎最近念叨着想吃镇上的麻团了,明日可莫要忘了带来。”   “一定一定,不就是麻团吗,小事一桩!”郑越风嘴上答应的爽快,心里都摔扇子了,让他一个堂堂郑家少爷去买麻团,当他是跑腿小厮吗!   刚腹诽完,抬头就对上祁越似笑非笑的眼睛,忙露出个讨好的笑容,心里默默的把摔掉的扇子又捡回来,买就买吧,反正他家华哥儿也喜欢吃,他多买点,把那个摊子都包了,哼!   夏季的天气炎热无比,刘氏的尸身也不能久放,没几天就会满屋子尸臭,何家连棺材都没给她准备,直接草席子一裹就下了葬,好歹算是给立了个坟。   上庄村的何珍收到他们托人送来的信儿时愣了一瞬,随后就抖着肩膀笑出了声,他真是没想到,他埋下的一颗种子,竟结出这样的果来!   他笑了好一会儿,直笑的眼角泛了泪光,才用丝帕擦一擦,侧头吩咐丫头送几贯钱回去,可莫要让人说他这个嫁出来的哥儿冷心冷情。   钱氏在收到他送来的钱时,一把将其摔在地上,“他当是打发乞丐吗?!”   他嫂子死了,哥哥废了,都不说回来看上一眼,心里有再大的怨恨,这个时候也该消了吧?不说要他多少银子,最起码帮着寻个高明的大夫,给他哥哥看看腿还有没有救!   何贵杵着根拐杖,费力的弯下腰把钱捡起来,塞回她手里,“再怎么说,好歹也是钱不是,别糟蹋了,收起来吧!”   看着他那样子,钱氏忍不住又落下泪来,哭着抱住他,“我可怜的阿贵,你下半辈子就要靠这个拐杖生活了,可怎么办呀?”   何贵的整条左腿都没有感觉了,他的心里也很不甘,可那又能怎么样,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了,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聪明,没想到竟栽在一个哥儿的手里!   “奶奶,娘亲呢?”三岁的小娃娃还懵懵懂懂什么也不知道,吸着手指头拽住钱氏的衣角,询问她已经好几天都没看见的娘亲在哪儿。   “别提你那个娘了,她再也回不来了,回不来了!”钱氏的心里正难过着,一点都不想提起这事儿。   被她这么大声一吼,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嘴里还喊着要找娘亲。   “你对着个孩子凶什么?!”近日来越发沉默的何天见自己的宝贝孙子被吓哭,瞪了她一眼,就把人抱着怀里拍哄。   他们家这种状况,以后也不知道何贵还能不能再娶上一房,这可能就是他唯一的孙子了,可是得宝贝着。   钱氏吼完了也有些后悔,抹着眼泪哭得更凶。   “娘,我累了,回去歇歇。”何贵被她哭的心里更是烦闷,杵着拐杖一步一挪的回了自己屋。   大人在哭,孩子也在哭,扰的住在旁边的邻居也是头疼得很,只觉得这何家是惹了扫把星,祸事接连不断地来,让他们也过不安生!   现在村子里的人路过他们家都是绕着走,唯恐沾上晦气,那就真的哭都找不着地儿去!   何家怎么样,祁越他们是一点都不关心的,他们现在正忙着帮许家父子搬东西,家里的新房子已经盖成了。   因为以后经常在这儿住的也就许父一个人,并没有盖的太大,那样显得太空旷,瞅着肯定越发的寂寞。   也就是加盖了两间屋子,把前院扩大了些,又增建了个后院,都用青砖把围墙砌的高高的,跟祁越家的一样,一点儿让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为了让许父用水更方便,郑越风还专门请了打井的工匠,在后院开了一口井,以后后家里的水直接在这里打就是。   除了新房子,他还定了套全新的家具,以前那些上了年头的都扔掉了,用起来全是咯吱带响的,指不定哪天就散架了!   许父看着这个崭新的家,笑着红了眼圈,觉得那些苦难的日子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他现在的身体调理好了,走路都带风,仔细想想,他也还不到四十,这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精神头,先前被病痛折磨的,他都以为自己是个老头子了。   “怎么样许叔,你对这院子还满意吗?”郑越风笑兮兮的凑上来邀功。   “满意,自然满意!”许父拍拍他的肩膀,心里欣慰,这孩子对他孝敬,都是因为在意他家哥儿,能找到这样一个好汉子,他也就放心了。   许华见这院子里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少,知道郑越风是费了不少心思的,也是为了能让父亲生活得好一些,能让他安心。   站在他身边的何凌挽着他的胳膊,凑到他耳边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被郑公子彻底迷住了呀?”   “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坏了!”许华脸上烧烧的,伸手捏了把他腰间的软肉。   何凌被捏的痒了,忙撒开他退后几步躲开,正撞到祁越的怀里,被对方直接从身后揽住,耳边也有了他的气息,“夫郎这般热情的投怀送抱,为夫好生欢喜。”   这下子脸红的可就换成何凌了,他羞恼的想挣开搂着自己的手,却一点用都没有,那手放在他的腰上纹丝未动。   虽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但看他红的跟熟透的果子一样的脸,也知道是被调戏了,许华幸灾乐祸地笑笑,谁让他使坏,这下风水轮流转了吧!   搬了新家,自然是要庆祝一下,几个人折腾出一大桌子的菜,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还开了一小坛郑越风带来的酒,每个人都喝了些。   何凌是第一次喝酒,虽然只是一小杯,也熏红了脸颊,一双微挑的眸子波光粼粼的像一汪池水,勾的祁越心里痒痒的,低头亲上他的眼睛。   郑越风满心羡慕的看着这一幕,偷偷瞥了眼许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才能像这样,对自己的亲近习以为常。   正这么想着,肩膀上突然一沉,他侧了侧头,看到许华阖着眼靠在他身上,莫非是醉了?方才他好像是喝了好几杯,他伸手摸摸对方的脸,有些热热的。   郑越风勾起唇角在他额头上轻吻了下,许华没有动,应该是睡着了,他偷笑着又亲了一下,也只有睡着了,华哥儿才不会总避着他。   坐在对面被祁越揽在怀里的何凌看到许华嘴角的弧度,笑弯了眉眼,他不是说了吗,华哥儿啊,已经彻底被郑公子给迷住了!   青天白日的几个孩子也不知道避讳,他这个做长辈的还坐在这儿呢!许父笑着摇摇头,起身从桌边离开,年纪到底还是大了,吃饱了就容易犯困,他去睡个晌午觉,这儿就留给他们吧。 第63章 秋收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天气逐渐地又开始转凉,头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秋收,辛辛苦苦了一整年, 等的可就是这个时候。   祁越家的地虽然不多, 但也有五亩,单靠他一个人收也得要好些时候,所以何凌不顾他的反对,跟着一起下了地。:又被镰刀磨起了泡, 祁越心疼坏了, 但也拧不过对方突如其来的犟脾气,只能在劳作的时候督促他多去休息。   “相公没做过这些不熟练,我从小就种地,收起来很快的, 一点都不累!”在他又一次让何凌去坐一坐喝些水的时候他没答应,怎么能自己坐在那儿看相公一个人在这儿忙活。   祁越帮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叹了口气, “我身体比你好, 做这些没事的。”   “我身体也没事儿的, 相公你每天都帮我调养,现在好得很!”何凌把他的手拉下来握在手里, 轻轻摇了摇。   “那你若是觉得累了, 就别逞强去休息知道吗?”祁越回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不放心的又嘱咐了一遍。   “嗯!”何凌点点头,答应的干脆。其实他这两天老觉得身上没力气, 可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若是说了相公肯定得担心,不会让他再下地了,他决定还是瞒着,忍过这段时间就行。   “凌哥儿!”   俩人正说着话呢,就见许华站在地边儿上冲他们招手,还拿着镰刀,见他们转过去看他,就下了地走到他们跟前。   “你咋过来了,没收地?”何凌有些讶异,这时候都恨不得多出两只手来干活,他咋还有闲情逸致来寻他们?   “嗨,就我们家那一亩旱地,没两天就完了,况且今年我爹也帮了把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来帮帮你们!”许华想着他们家有五亩地,两人做起来慢,许父现在也不用他照顾,就过来看看。   听他们家地已经收完了,何凌倒也没跟他客气,他们现在交情日渐深厚,也就不管那些虚头八脑的了。   多了个人,还是个老庄稼把式,做起活儿来就是不一样,很快就收了一大片,何凌舒了口气,看那两人没注意这边,就偷偷揉了揉酸疼的腰,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干活了,这才做了没多大会儿,就腰疼的不行,真是被相公给养娇了!   他们这边收地收的尚算轻松愉快,何家那边可是苦不堪言,往年他们一家子都是劳动力,那收起地来甭提多快,如今只剩下他们这老两口,要收完这十亩地谈何容易。   可要说把这地佃出去让别人来收,又实在是舍不得,那付出去的粮食都够他们吃上很久了!   “这要收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钱氏直起身看着一片金灿灿的麦子,就觉得胳膊疼,往年这情形可都是让她喜的合不拢嘴。   “有你说废话的时间,都能多收两茬麦子了!”何天没好气的呛了她一句,连头都没有抬。   再怎么辛苦,这麦子还是得收,总不能把这好好的粮食留在地里不管,这可都是能换来银子的东西。   “这么多粮食,回头运回去也是件难事儿!”钱氏说到这儿,又想起了什么,语气开始变得不满,“何凌那个白眼狼,知道把自家的牛车给外人用,也不知道给我们也使使!”   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手割了茬麦子,就像在割何凌的肉一样,好歹养他这么大,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何天抿着嘴没有吭声,心里也是有些气的,但他气的不只是何凌,还有何珍,自那次回来过以后,他就再也没有露过面,把自己家害成如今这副样子,他竟然还能心安理得地在地主家享福,丝毫不顾念他们!   纵然把他嫁给个老头做小不对,可他也不应该如此记恨生身父母,他因此而得到了富贵生活   也是事实。   “哎,也不知道阿贵一个人在家带不带的过来两个孩子?”钱氏手底下割着麦子,思绪又开始往家里头跑。   何贵废了一条腿,地里的活自然是做不了了,只能留在家里看顾两个小娃娃,但他动弹着不方便,难免让人忧心。   “行了,做你的活吧,甭在这儿啥都瞎惦记!”何天有些不耐烦,本来就累得不行,还得听她在耳朵边不停的念叨!   钱氏撇撇嘴,又试探着道:“当家的,要不咱也舍些银子买头牛,弄辆牛车吧,反正我们现在还有些银钱。”   马家给的那二十两聘银他们还没动,分出十两来买上一头牛也不是不行,还能给家里面多个劳力。   何天有些意动,有了头牛的话,他们运粮食就要轻松很多了,还能快上不少。   见他似乎有些意思,钱氏又加把劲儿道:“以后农闲的时候,我们不是也能跟赵家一样用牛车赚钱吗!”   反正村里的人多,那一辆牛车来往镇上本来也不够,不存在抢不抢生意的,这个主意还是非常可行的。   想到这儿,何天就咬了咬牙,道:“赶明儿我上镇上看看!”   郑越风再来的时候看他们都在忙活,就撸起袖子,跟着风风火火地下了地,说什么也要体验体验收庄稼的乐趣。   结果在别人手里使得好好的镰刀,到了他这儿就是不听话,要么割毁了麦子,要么割伤了自己的手,让他郁闷得很。   “大少爷,你别在这添乱了行不行?去地边上坐着吧!”许华终于忍无可忍的收了他的镰刀,把人从地里赶出去。   郑越风垂头丧气地走了,坐着地边的树底下,再次感叹自己的没用,他也是想着华哥儿辛苦,想帮帮他来着。   许华看了看满脸不高兴的人,叹了口气,他知道对方的心意,可他已经割伤自己好几次了,虽然口子不怎么大,但是也会疼啊!   “若是担心,就过去看看吧!”何凌也停了手,边对他说话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小盒子递过去,“前两日我磨破了手,相公给的,我已经不用了,你去给他涂涂吧。”   犹豫了会儿,许华还是伸手接了过去,嘴上再怎么嫌弃,心里面还是挂念他的。   他走到沮丧的人身边坐下,在他惊讶的目光里拉过他的手,仔细地把药膏涂抹在每一个伤口上,“做不了就别做了,不缺你这一个!”   郑越风见他虽然板着一张脸,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心里的不开心散了个干净,“是我太没用了,什么也不会做!”   许华给他上完药,听见他说这话,轻拍了下他的脑门儿,“你从小娇生惯养的,这些自然不会,我也没有你管理那么多铺子的本事啊!”   摸了摸被他拍的地方,郑越风心里甜甜的,他的华哥儿就是嘴硬心软,怕他难过还来安慰他。   见他有了笑脸,许华就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泥土,转身往地里走,边道:“你要是实在想帮忙,就把我们割好的麦子收一收,这活儿你总干的了吧!”   “唉!”郑越风兴奋地从地上跳起来,追着他就过去了。   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回来,何凌也就放了心,郑越风的脾气有时候就跟小孩子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好懂得很!   猛然间,他的脑袋一晕,身体跟着晃了晃,他甩甩头,第一时间扭头看看身后,祁越正弯腰在割一簇麦子,没注意他这边,他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脸颊,感觉清醒了些。   人真的是不能总歇着,越歇着身子骨就越不行,他以前身体不好还能干那么多活儿,现在天天养着还这么多毛病。   “怎么了?”祁越起身便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眼神呆呆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走到他身边,伸手碰了下他带着薄汗的脸侧。   何凌被惊了下,回头看见他,忙摇了摇头,“没事儿,就是想着他们两个感情越来越好了,挺开心的。”   祁越往两人那儿看了一眼,回过头来拧了拧眉,“我觉得你脸色有些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被他这么一问,何凌有些心虚,忙提起嘴角笑了笑,“怎么会呢,我要是不舒服一定会跟相公说的,倒是你,这些天累坏了吧?”   他这么说着,抬起手用衣袖帮对方擦拭掉额上滑落的汗水,又理了理他沾在脸上的发丝,有点心疼。   “你相公我好着呢!”祁越拉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下,又凑到他耳边,坏笑道:“为夫体力如何,夫郎不是最清楚吗。”   何凌吓得赶紧捂住他的嘴,看看那边两个人都在低头忙活,才放开手,羞恼的捶了下他的胸口,“在外面呢,怎么什么话都说!”   见他的脸上浮起了一层红云,看着倒是精神许多,祁越也没那么担心了,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道:“好,以后这话只说给夫郎一个人听。”   何凌一把将手抽出去,转过身低头割麦子,不再理会这个竟会惹他的人,他真是越来越坏了,就会逗弄他!   见自家小夫郎是真的恼了,祁越很识趣的没有再去招他,等到这段农忙的时候过去,他再给对方好好查看一下身体好了。 第64章 晕倒   祁越今日睁开眼睛的时候, 天已经大亮了,他侧头看了眼身边,何凌还缩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他凑过去亲亲他的脸, 就先行起了身。   他洗漱过以后就钻进了灶房去准备早饭,这几日忙碌地里的事儿,也没有吃好,他觉得阿凌都瘦了些。   剁了些肉馅调好放着, 祁越又和了面出来擀好切皮, 包出一个个的小馄饨,待出了锅,还煎了蛋放上去。   做完这些他回了屋,见何凌竟然还睡着, 完全没有要醒的迹象,他皱着眉头顺了顺对方散落在脸上的发丝,床上的人动都没有动, 可见睡得有多沉。   估摸着也是这两天累坏了, 祁越也不忍心吵醒他, 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好,起身又出了屋子。   将两份馄饨都给吃掉, 剩下那些生的拿布巾盖起来, 若是他的小夫郎醒了,就可以自己煮来吃。   把该忙的都忙完,祁越就自己出门去了地里, 现在村子里应该没人再敢把主意打到他家来,他还是很放心的。   当何凌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他猛地坐起身看看窗外的天色,竟然已经是快晌午了,他扶着睡的昏沉沉的脑袋,懊恼怎么醒的这般迟。   既然都已经是这个时辰了,他也不着急赶着去地里,把晌午饭做好一并带过去好了,想到这儿,他就掀被子下床,打了些水洗漱。   一进到灶房何凌就发现了那些被盖起来的小馄饨,心里暖暖的,相公一大早起来做的,自己却没能跟他一起吃。   又在心里责怪了自己一遍,他就将馄饨煮熟吃掉,然后焖上饭,炒了几个拿手的菜,放在篮子里提着出了门。   在地里忙活了一早上,相公跟华哥儿肯定都已经饿了,何凌加快了脚步,想早些赶过去,让他们吃上饭。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碰上了最不想碰见的人,就是他的大伯母钱氏,两人打了个照面,都停下脚步。   钱氏手里也提了篮子,显然也是去地里送饭的,何贵如今腿脚不方便,还要看顾两个娃娃跟何富,根本腾不开手,况且他也不会做饭,所以每天晌午都是她回来做了以后,给何天带到地里面去。   何凌他们平时都是回来做完吃过以后,休息半个时辰再过去,从来没跟她碰上过,今天因为起晚,倒是遇见了。   他脚下只是停了停,就转过脸去当作没有看见她,打算直接离开。   “站住!”看他竟然理都不理自己,钱氏就恼了,再咋说自己也是长辈,便是不相熟的人家,他也该问声好才是,“你怎么这般没有礼数!”   何凌被她挡了路,不得不停下,侧头把视线放在她脸上,没有开口。   “你这是什么眼神?是对长辈该有的态度吗?!”理智告诉钱氏不该再没事找事的招惹他,可她就是忍不住,自家现在一片愁云,这个从小被自己挥来喝去的哥儿倒是越过越滋润了。   “何天家的!”何凌开了口,却是让她更为恼火的话,“你闲着没事儿,我可是很忙,要找人说教,麻烦还是寻别人去吧!”   “你叫我什么?”钱氏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居然敢这样称呼自己?!   “你以为,我们两家现在的关系,我该叫你什么?”自赵家那日得知母亲的事,何凌就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多想,可偏偏这个罪魁祸首非要来他眼前晃悠。   “何凌!”钱氏气得差点没喘上气来,指着他的鼻子道:“好歹我也一手把你养大,你连一声大伯母都不肯叫了?可真是越来越有能耐了!”   “一手将我养大?”何凌垂眸把这话重复了一遍,又看向她,眼中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我为何需要你将我一手养大?”   “自然是因为你克死了爹娘,你奶奶心软将你带回来,你这个扫把星竟把她也克死了!”钱氏嫌弃的上下看看他,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这种话说的多了,你是不是自己也信了?”他一勾唇角,笑容冰凉,“我这么晦气,将我一手养大的您,倒是还活蹦乱跳得很!”   “你……你竟敢咒我?!”钱氏差点没砸了手里的篮子,他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连这种混账话都说得出口!   何凌突然踏前一步走近她,露出一个非常美的笑容,“枣哥说我笑起来的样子与母亲相像,你觉得如何?”   钱氏被他突然地靠近弄得有些不适应,往后退了些,察觉出他有些怪怪的,她皱眉道:“我怎么知道,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听见她这么说,何凌收了笑容,往日魅惑的眼睛竟显得有些摄人,“在这个世间,最应该永远记得她的,不应该就是你吗?”   钱氏被他的眼睛看得心里发寒,说话都有一些磕绊,“我,我不知道你、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记得她?”   “为什么?”何凌突然又笑了,眼睛里却有了泪,“你把她推倒在地上的时候,她有没有问过你为什么?”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钱氏一下变了脸色,这件事儿除了何天,她谁也没告诉过,就连她的孩子们都不知道,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人在做天在看!”何凌睁大了眼睛瞪着她,丝毫不管已经滑落的泪水,“你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不会被人发现吗?”   钱氏避开他的眼睛不敢再看,握着篮子的手开始颤抖,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那时会去找何凌的娘,不过是嫉羡他们不被何家接纳,却依旧过得比她还要好的日子,去嘲讽几句解解心中的闷气罢了!   可是不管她说的再多,再怎么难听,对方始终挂着笑容不曾动怒,好似她是个唱戏的丑角,根本就无足轻重。   她最恨的就是他娘亲那副表情,好似包容一切,衬的她越发的丑陋不堪,她推她那一下,也只是想看她恼火,证明她也不过是个凡人。   可她却忘记了地上湿滑的积雪,对方摔倒的那一刻她也是无措的,尤其是她抓住自己的衣角让自己为她找大夫的时候,她慌乱极了,下意识便夺门而出,再不敢回来!   她如愿地在她脸上看到了不同的表情,是母亲要失去孩子的惧怕,那个表情她到现在都清清楚楚的记得,根本无法忘记。   所以她每当看见何凌的时候,就会格外的厌恶,他让自己无时无刻都能想起曾经犯下的罪过,只有在所有人面前贬低他,处处苛待他,才会让她好一些。   久而久之,这种行为就成了习惯,越发的理所当然,连带着她的孩子们也开始欺负他,指使他。   “你把她一个人丢在雪地上的时候,就不会良心不安吗?”何凌捂住自己的心口,他只是想一想便觉得疼,看见了那一幕的对方可曾有过愧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该走了!”钱氏没法再待下去,扭过头便想离开。   何凌却一把拽住她手臂,将人撤回来,力气出奇的大,“怎么?你在害怕?你竟然也会害怕吗?!”   钱氏的手臂被他抓的生疼,心里更是又急又慌,猛的一挥手将他甩开,“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别再问了!”   何凌的身体到底瘦弱,被她大力的一挥,没有站稳,直接坐倒在地上,腹中紧接着便传来一阵绞痛,他伸手捂着肚子,痛苦的扭曲了一张脸。   “你,你咋了?不关我的事!”钱氏见他这样,忙惊慌地后退了几步。   何凌揪着腹部的衣服,含着眼泪的眼睛通红,他抬起头带有恨意的直视她,“当初你也是这般对待母亲吗?然后就心安理得的将她扔在那儿!”   钱氏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她也只是害怕,别人若是知道是她推的人,她怕是会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又怎么敢去帮她找大夫!   “凌哥儿?!”   吴玉兰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她慌乱地抬起头,正见对方挺着肚子往这边来,身边还跟着拎了篮子的林小虎,估摸着也是去地里送饭的。   “不是我!不是我!”钱氏看见她,紧张地摆了摆手,转身便跑掉了。   “凌哥儿,你咋了?!”吴玉兰根本顾不上她,艰难地蹲下身扶住何凌,给他擦了擦满头的冷汗。   何凌只来得及转头看她一眼,就身子一软,晕死了过去。   这可把吴玉兰给吓坏了,摇了他两下,见人没一点反应,就急急的对林小虎道:“虎子,你赶紧去地里叫你祁叔叔回来!”   林小虎答应了一声,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他年纪虽小,也知道这是急事儿。   吴玉兰大着肚子也搬不动他,只好把人挪了挪想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这一动就瞅见了他衣摆后面沾上的血迹,瞬间倒吸了口凉气?! 第65章 生气   等到何凌再次恢复意识时, 他已经躺在了自家的床上,窗外的天色很暗,能看见闪烁的星光, 屋里的桌子上点着一支烛火, 小小的火焰跳跃着照耀出一片暖色的光亮。   已经是晚上了吗?他眨眨眼睛,对晕倒后的事情没有一点儿记忆,想了半晌无果,他动了动身体想起身, 腹间隐隐传来的疼痛让他皱着眉头又躺回去。   伸出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摸了摸, 心中茫然,最近他也没吃什么奇怪的东西呀,怎么会突然腹中剧痛到晕过去呢?   “咯吱”一声轻响,屋门被人推开, 他扭头看过去,正见到祁越端着个碗走了进来,看他已经醒了, 就走到床边将他扶起, 把碗送到他唇边。   碗里是黑糊糊的汤水, 有一股很浓烈的药味,何凌轻拧了下眉, 就乖乖地张开嘴, 任对方将碗里的药全部给他喂下去。   喝完了药,祁越重新把他扶躺到床上,就拿着空碗转身, 竟是要出去了!   “相公?”何凌讶异的出声唤他,觉得他的样子有些怪怪的。   被呼唤的人脚步顿了顿,并未多停留,一言不发的出了屋,“砰”的一声将屋门给重新合上。   何凌不知所措的支起身,看着紧闭的房门瞪大了眼睛,相公在生气?还是在生他的气,为什么?   他心中突然惶恐起来,自打相识,对方从来都没有这样对待过他,为何会突然这样?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在他惶惶不安的时候,祁越又走了进来,这次端着个托盘,有一碗白粥和几个小菜,见他撑着身体坐在床上,脸色就是一变,把托盘往桌上一放,过去就将他压躺回床上,“你就不能老实呆着吗?!”   何凌被他这么凶狠的语气吓的愣住,呆呆地看着他恼怒的眼神,不知该作何反应。   对上他的目光,祁越闭了闭眼睛,放开压着他双肩的手,回身想去拿桌上的饭食,却被人拽住了衣袖。   何凌紧紧地握住手下的布料,带着些微不可查的颤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开口,“相公,你在生我的气吗?”   听到身后人无措的声音,祁越的心口微微刺疼,他的手握成拳,忍住想把人搂进怀里的冲动,使了些力气将衣袖抽走。   光滑的布料从手中滑出,何凌的心中一慌,着急地向前探身,直接抓住他的手,出口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哪里做错了,你跟我说好不好?”   抓住他的那只手在不停的颤抖,可想而知它的主人心里有多么的害怕,疼痛和怒火交织在祁越的心中,让他再也忍受不了回过身,“你当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吗?”   他的眼睛因为恼怒而泛起了红,让何凌看得十分心疼,跟着红了眼圈,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质问,“对不起……”   “身体不舒服为何不告诉我?”祁越握住他的双肩,力道有些大,“我是大夫!”   何凌直到此刻才知道他生气的原因,心中更加愧疚,一定是自己突然晕倒把他吓坏了,所以才会生他的气,“我以为没事的,所以才……”   “你以为?”将手放开,祁越往后退一步,神情漠然,“你若是当真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告诉我,我会有更好的方法解决他。”   何凌的脑中“嗡”的一下一片空白,孩子?什么孩子?他伸手放在腹上,目光惊慌地闪烁着,他肚子里有了孩子?他和祁越的……孩子?   祁越弯身凑近他,捏住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言语冷漠的仿佛是另一个人,“一个多月的孩子很好解决,就像你今天那样轻轻的一摔,就足以杀死他。”   眼中的泪水滚落,顺着脸颊滑下,沾湿了他的手,他像被烫到一样把手收回去,看着何凌满脸泪痕的对着他摇头,“不要,不要……”   他伸出手又抓住祁越,满是惶恐不安的向他确认,“他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祁越终究还是不忍心,沉默了良久,还是给了他确切的答案,“没事。”   何凌猛的瘫坐在床上,捧住自己的肚子泣不成声,他捂住脸,晶莹的泪珠从指缝间滑落,“对不起,对不起……我差点害死了相公的孩子,是我的错!”   若他能早点把自己身体的不适告诉相公,便会发现这个孩子,他就能更加小心的保护他,也不会有今天的事。   “你以为我在意的是这个孩子吗?”   冷漠的声音让何凌抬起头,他对上祁越带着些失望的眼神,似乎连哭泣都要忘记,呆愣的望着他,“相公?”   “你依旧是不明白,我究竟为什么生气。”祁越发出一声说不上情绪的轻笑,后退了几步,就转身消失在门外。   何凌呆坐在床上,任由泪水一颗一颗的顺着下巴滴落,晕湿了被褥,神色茫然的像个被人抛弃的孩子。   祁越出了门,望着天空中并不圆润的月亮,长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对阿凌乱发脾气,可是他控制不住。   当林小虎跑到地里告诉他阿凌晕过去的时候,没人知道他的内心有多么的担忧害怕,尤其是在看到他面无人色的躺在吴玉兰怀中时,他简直觉得呼吸都停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同样脸色苍白的吴玉兰告诉他阿凌怕是小产了,那一瞬间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将对方抱回家中的。   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医术有多么高明,他不想放手的人,阎王便无论如何都拉不过去,可他依旧紧张的颤抖了双手。   万一他用错了药,万一他施错了针,满脑子都是这种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根本就挥之不去!   若是舍弃了那个孩子,救治阿凌的过程一定能更容易,可是他心里清楚,他的小夫郎醒来后一定会非常痛苦自责。   阿凌不可能明白,一块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肉,又怎么能跟他相比,可以为了阿凌而保下他,便可以为了阿凌而舍弃他。   祁越的眸光变得暗沉,他将手负在身后,缓步出了院门,心中窝着的这股火气,总要找个地方出一出不是吗,刚好有一笔账他还没有算。   自从晌午跑走了以后,钱氏心里就一直惶恐不安的,何凌坐在地上看着她的那一幕,好像又让她回到了多年前面对他娘的时候。   “你干什么呢?还吃不吃饭了?”何天看她每一筷子都没夹到菜,还愣愣的往嘴里送,就皱起了眉。   钱氏被他的声音唤回了神,尴尬的停了筷子,干笑道:“我在想着收地的事儿,不知不觉就想远了。”   “都是儿子现在没用,帮不了你们!”听她提起这个,何贵也放下筷子,他现在越发的觉得自己像个废物。   “你别这么说!”钱氏拍拍他的手,安慰道:“牛我们已经买回来了,赶明儿做好了牛车,你就能帮着运粮食了,赶车你总还是行的!”   何贵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就听见外面一声巨响,三人一愣,忙从堂屋跑出去,看见他们家的院门已经被人踹坏了。   “祁越,你干什么?”何天恼怒的指着站在门后的人,气得不行,他们家最近都不去招惹他了,他怎么还不肯放过他们!   祁越勾起唇角冷冷一笑,并没有理会他的质问,直接走到刚杵着拐杖赶出来的何贵跟前,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上。   “啊!儿子!”钱氏惊叫着扑过去想扶人,却慢了一步。   祁越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提起来,刚好避开了钱氏的手,何贵被他拎着,左腿使不上力气,只能靠一条腿撑着,勒紧的衣领还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憋得脸通红。   “你这是要做什么?!”何天又急又气,这莫名其妙的又来找哪门子事儿!   “你快把他放开!”钱氏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被人提起来,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心疼吗?”祁越勾唇一笑,晃晃手里拎着的人,又突然变了神色,冷声道:“那你想一想,今天看到阿凌的时候,我该有多心疼!”   钱氏呼吸一窒,目光开始闪躲起来,她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何天听见这话,恼火的目光转到她身上,“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祁越一脚踢在何贵完好的那条腿上,对方直接疼的跪在地上,膝盖磕上冷硬的地面,又是一疼,让他发出一声痛叫!   “你别打他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钱氏看自己儿子扭曲了一张脸,心疼的不行,唯恐再伤了他完好的这条腿。   祁越一甩手将人狠狠的丢在地上,看他痛的缩成一团,就冷笑着看向她,“若你再敢碰阿凌一根头发,我就让你儿子……”   说到这儿,他脸一侧,看向栓在一旁的那头黄牛,手下一翻,弹出样东西进牠嘴里,转回目光道:“如这头牛一般。”   留下这句让他们有些不解的话,祁越一甩袖,便扭头离开了他们家院子。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那头健壮的黄牛就吐着白沫倒在地上,不一会儿便没了声息。   “啊!”钱氏发出一声尖叫,两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何天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看着那头刚买没几日,还没用上的牛就这样丢了命,心里只恨不得活刮了那净会给他添麻烦的蠢妇! 第66章 和好   吴玉兰捧着肚子在床边坐下, 看着他还有些苍白的脸色,拧眉道:“身上还有些不舒服吧?”   何凌闻言摇摇头,勉强对她提了提嘴角, “已经没什么事了, 劳烦嫂子身体不方便,还惦记着我。”   “莫跟我说这种客气话!”吴玉兰拍拍他的手,扭头看了一眼门外,道:“你跟祁越……”   听她问起这个, 何凌的眼神黯淡下去, “他还在生我的气,话都不怎么跟我说。”   吴玉兰叹了口气,斟酌了会儿,还是开口对他道:“不是我说你, 这次的事儿确实是你不对,身体的事情怎么能瞒着呢!”   “我知道,都是我的不对。”他当时只一心想着不让相公一人辛苦, 却差点失去肚子里的孩子, 对方会生气也是应该的。   “你是没看见, 他昨天见着你时脸色有多可怕!”吴玉兰想想都有些怵,真是应了那句话, 平时越温和的人, 生起气来就越吓人!   何凌心里更是愧疚,也有些心疼,“还好孩子没事!”   “孩子?”吴玉兰皱起眉头不赞同的道:“你以为祁兄弟是在担心孩子吗?阿凌, 他在意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呀!”   他一愣,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祁越失望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   “若是在你和孩子之间选择,你觉得他的答案会是什么?”吴玉兰看着他愣神,问了他一个这样的问题。   他会选择谁,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何凌突然伸出手,把放在枕边的玉佩握在手里,细细的摩擦,眼神逐渐变得温柔。   露出这样的表情,应该就是想通了,吴玉兰也放了心,这两个人还是恩恩爱爱的她才看得舒心,可莫要这么别扭下去。   刚好此时祁越端着药碗进来,她就站起身,道:“行了,看过你没什么大碍,我就放心了,先回去了。”   明白对方是想给他们独处的机会,何凌轻握了握她的手,道:“谢谢嫂子。”   吴玉兰对他笑了笑,回身跟祁越打过招呼,就出了门。   何凌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人走过来,照例把药碗送到他的唇边,一声不吭地盯着他喝完,便想起身离开。   他一伸手环住对方的脖颈,阻了他的动作,“相公,我想去茅房。”   祁越的身形一顿,沉默着把碗放在床边的矮桌上,将人打横抱起往外走。   何凌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整个身体都放松了下来,能让他如此安心的,只有相公的怀抱。   到了茅厕门口,祁越就要将人放下,何凌却揽着他未曾撒手,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有些委屈的道:“我身上没力气,站不住。”   祁越下意识的就想挑眉,但还是忍下了,抱着人进了茅厕,在身后揽住他的腰身,给了他一个支撑。   虽然是自己让他陪着的,可当真被看着如厕,何凌还是很害羞的,他悄悄红了耳根,快速的解决完,就整理好衣服。   带着他洗过手,祁越就重新把人抱回屋放在床上想离开,不想对方还是不放人,把他揽的紧紧的,没一点儿松开的意思。   “我……我自己呆着害怕,你要陪我!”这话说的何凌自己都心虚,现在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候,有什么好怕的。   祁越维持半弯着腰的姿势,看着他的眼睛,也不说要不要留下陪他。   何凌见他始终不说话,咬了咬牙,忍下心中的羞怯,就仰头亲上他的嘴唇,轻轻的厮磨了几下才退开,把红透的脸埋进他的颈窝,“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便是打个喷嚏都告诉给你知道行不行?别不理我……”   他话说完,对方半晌也没回应他,但也没将他推开,不知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他等了又等,终于还是忍不住抬了头,就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他一愣,“你……”   祁越勾着唇角环住他的腰,凑近他耳边,“夫郎哄人的方式,让为夫很是受用。”   何凌明白自己这是又被他逗弄了,可这次他却不觉羞恼,只有满心的喜悦,他将自己与他贴得更近,“你不生我的气了?”   “傻瓜!”祁越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柔和了眉眼,他早就没有那般生气了,只是想让他的小夫郎长长记性,所以才一直不理会他,没成想倒是迎来了意外之喜,方才在茅厕看着他通红的耳根,差点没忍住咬上去。   何凌这才露出笑容,抵上他的额头,“我是傻啊,所以下次再做错事,相公可莫要一声不吭的,得告诉我才行。”   “那你也莫要忘记方才说的话,以后不许再瞒我!”祁越用鼻尖蹭蹭他的,揽紧了手下的腰身,“否则我可不轻饶你!”   重归于好的两个人气氛更胜以往,粘粘乎乎的谁也放不开谁,只觉得贴在一起,才能让自己的心里更安定些。   等郑越风随着许华来探望的时候,感觉眼睛都要被闪瞎,心里当然是嫉妒的不得了,他的华哥儿什么时候也能对他撒撒娇就好了。   何凌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无需再一直呆在床上,他这会儿正跟他们一起坐在院子里,能出来放放风,便觉得更精神了些。   见到郑越风那种酸溜溜的目光,就知道他心里又是在郁闷华哥儿的事儿,便调侃道:“郑公子,你的脸色不太好看,可是病了?”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真是一点没错,何凌跟祁越呆久了,可真是学坏了,明知道他为何不开心,还这般问!   “你哪里不舒服吗?”许华倒是没想那么许多,还以为他当真不舒服,有些担忧的侧头询问。   郑越风的反应极快,直接歪倒在他肩膀上,做出一副虚弱状,“华哥儿,我或许是染了风寒,头疼的厉害!”   何凌哭笑不得,这可真是好不要脸,这种事他也做得出来!   “风寒?”祁越一抬眸,露出一个令对方胆寒的笑容,“那让我为郑公子扎上两针可好,很快就能康复。”   郑越风“蹭”的从许华身上起开,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这种小病就不劳烦你了。”   知道他是在作假,许华恼火的瞪了他一眼,亏他方才担心来着,真是个小孩子一样,调皮得很,“别拿这种事情来玩儿!”   他哪里是在玩儿,他是想借此亲近亲近!郑越风沮丧地垂下头,感觉自己在对方眼中真是一点汉子样都没有!   他又坐直了身体,摆出一副正经脸,跟他们说起了正事儿,“昨日我在镇上见到何珍了,他从圣德医馆出来,脸色不怎么好看!”   这个名字何凌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了,猛的被他提起,竟觉得有些陌生,他轻轻一笑,如今的心态,当真是大为不同了。   “脸色难看的从医馆里出来,估摸着就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祁越的眼皮子都没抬,低头喝了口茶。   “那可是你的医馆,你会不知道?”何珍因为怪病的事儿,每月都去买药他是知道的,郑越风总觉得他那病跟祁越脱不了干系,他用药的手段自己可是见识过了。   何凌听他这么一说,也想起了何珍的病,以前他从来没往相公身上想过,可现在与对方相处了这么久,发生了这么多事,便由不得他不多想了。   祁越放下茶杯,看着他的小夫郎也把目光移到他身上,便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没错,我是给他下了药,在我与阿凌成亲那日。”   心中虽有了猜测,但真听他亲口说出来,何凌还是觉得惊讶的,他第一反应便是握住对方放在桌上的手,他也不知为何,就是想这么做。   祁越被他抓住,侧过头对他笑笑,回握住他,心中却并非如面上这般淡然,如若有朝一日,阿凌了解到全部的他,还会如此这般,紧握住他的手吗?   见那两人又进入旁若无人的气氛,郑越风撇撇嘴,“你这人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知道的越多,就觉得越危险!”   “所以说,你可莫要得罪我。”祁越眯起眼睛,“指不定我心情一个不好,你可就要如那何珍一般了!”   郑越风忙一把抱住许华,满脸的委屈,“华哥儿你看看,他平时都是这么欺负我的!”   “那还不是你自找的!”许华一把将他推开,分明是他自己突然提起这事儿的,又能怪得了谁。   看着威胁了人还被夫郎安慰的人,郑越风直感叹命运的不公,“你的命可真是好,想有的都有,还不怕被欺负!”   祁越用拇指轻轻摩擦着何凌的手背,脸上的表情恍惚了一瞬,笑意再达不到眼底,“是啊,想有的都有。”   何凌却是想起了那唯一的一次对方提起的过去,五岁时便永远失去了双亲,或许比起如今这般身怀本领,他更愿像郑越风那样,偶尔有些笨手笨脚,却有疼爱他的父母,俏皮可爱的妹妹。   他猛地扑进对方的怀里,紧紧的拥抱他,“我便是相公的所有!”   祁越觉得他暖暖的体温,直达到自己的心底,他回搂住对方瘦小的身躯,像拥住了一切,“嗯,我亦是夫郎的所有。”   郑越风同样也看到了他方才的神情,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是说错了话,他有些尴尬地挠挠脖子,还被许华掐了一下大腿,他怎么知道像对方这样的人还有伤心事啊! 第67章 传出   一阵瓷器碎裂的巨响过后, 何珍站在满是狼藉的屋子里喘着粗气,一双眼睛赤红,是恼恨极了的样子。   他觉得最近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时常一阵阵的头晕, 好几次都让他在地主面前失了礼,去医馆却又诊不出任何的问题。   今天也是,他竟然把刚沏的茶水打翻在地主身上,让对方发了好一通脾气, 另几房那幸灾乐祸的眼神简直要让他咬碎一口的牙!   再这样下去, 不用等他生出孩子来便会失去宠爱,到时候等着他的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下场,可是有很多人都盯着他。   他平复了下急促地呼吸,在凳子上坐下, 看向缩在一旁大气儿都不敢喘的丫头,道:“古水村那边最近怎么样,你打听过吗?”   他人现在虽然已经不在哪了, 但一直让人留意着那边的动向, 无论是何家还是祁越他们, 他都想知道他们正在做些什么,若是有些不好的消息传来, 他也能当个乐子笑笑。   丫头小心地看看他, 想起近两日自己听到的消息,对方若是知道了定然会不开心,但她也不能不说, 只好踌躇道!“那个叫何凌的哥儿,似乎是有了身孕……”   “砰”的一声,何凌将刚拿到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上,扭曲了一张脸,咬着牙道:“可当真是好福气啊!”   看他的脸色那般难看,丫头闭着嘴不敢再提,也不知他与那哥儿有何仇怨,每每说到对方,他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何家呢?”何珍重新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水,喝了一口平复心情。   丫头这才又开了口,“前几日他们花钱买了头牛,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就死了,别人问起,他们也是含含糊糊的,只说是病死了。”   何珍喝水的手停顿了一下,这可就奇了怪了,一头牛怎么也得十两银子,莫名奇妙的死了,照他娘的性子,怎么会不去寻那牛贩子算账?   除非那牛根本就没问题,是被别人弄死的,且是他们惹不起的人,要说古水村现在谁让他们最害怕,那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他冷笑一声,他们那一家子也就敢窝里横,碰上了硬茬子可就成了软蛋了,一点用处都没有!   何凌有了身子,何家却死了牛,可真是一家欢喜一家忧!他把杯子放下,准备起身出去透透气,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下动作。   他垂头寻思了好一会儿,才冲丫头招招手,等她过来,便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而后道:“去吧,这事儿传的越快越好。”   丫头福了福身子,就转身快速出了门。   何珍拈起桌上盘中的一块儿点心,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只觉得味道香甜的很,方才那些恶劣的心情似乎也散去不少。   近几日古水村里又起了流言,也不知是从谁那儿传起来的,说是何凌吸走了何家本该有的福气,他刚一有了孩子,那边儿就死了牛。   起初大家听到这种话,也就是当个乐子笑一笑便罢了,可等到传的人多了,大伙便不自觉地开始泛起寻思。   其实仔细想想,指不定真是这样也说不定,自从他嫁出去,那是过得越来越好,事事顺心,这成亲也就半年的功夫,就有了身孕,而何家呢?最近大大小小的祸事那可是从未断过,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而且听嫁到上庄村的媳妇儿回来探亲的时候说,何珍近些时日也总是身体不适,喝多少药都不管用!正相反,这想当初一直身体不怎么好的何凌倒是越来越康健了,或许也是跟他做大夫的相公有关,可这事儿谁又说得准!   先前不是一直说他是狐媚子托生吗,这狐狸精那不是最会抢人家的东西了,他现在的那些福气,指不定还真是从别人那儿偷来的!   恰好就在这流言最盛的时候,林家竟然出了事,他们家在上庄村读书的林小虎跟人打架了,还被打破了脑袋呢,被上庄村村长家的儿子用牛车给送了回来!   村子的人心里可就更害怕了,这跟何凌走的亲近的人家也出了事,那以后会不会轮到他们呀?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更信鬼神之说的老人,那真是家里孙子生个病,隔壁邻居摔个跤都能怪他的身上去,这就导致他们最近没事便往村长家跑,话里话外的就是想让他们搬出村子。   村长被烦的脑仁儿直疼,只能先好言好语地把人打发走,姑且把这事儿压下,这村里的地也不是谁家的,人家花了银钱买的房子,手里握有地契,是你说让人走人家就走的?   对于这件事何凌他们倒还知道的不是很多,一是他最近养身体没怎么出门,祁越也一直陪着,家里的地都雇人收了,二是这种背后说人的坏话,也没人会傻到当着正主的面说,况且大家都因为怕被吸了福气,躲着他们走。   祁越给林小虎重新看过伤口,又上了药包扎好,才对满脸担忧的林家人道:“伤口只是看着吓人,没什么大事,这些时日别沾水好好上药,很快就能愈合。”   林家人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有孕在身情绪敏感的吴玉兰忍不住落下泪来,看着睡梦中脸色苍白的林小虎心疼的不得了,“都是些孩子,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啊!”   方氏也心疼坏了,这可是她最宝贝的大孙子,平时磕着碰着了都担心,莫说脑袋上这么大个口子了!   林山父子俩也放下心来,林生懊恼的抓抓头发,因为最近忙着收庄稼,除了起早摸黑的送他上学堂,就没怎么问过他在那边的情况。   他这个儿子自小便懂事,虽然顽皮了些,但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也正常,前两日就歇了那么一天,还跑前跑后的帮着去地里给他们送饭送水,听话得很,怎么会突然跟人起了冲突?   看几人的情绪都不太好,何凌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最后也只是默默的没有吭声,这时候说再多都没有用,还是期盼小虎这孩子快点好起来吧。   “行了,既然虎子没事,就让你媳妇儿跟你娘照顾,我们回地里去吧。”林山他们是接到消息匆匆赶回来的,现在知道了没大碍把心放下,该干的活儿还是得干。   “我也一道去吧!”方氏听他这么说,跟着道。   “你别去了,玉兰有身子也不方便,你就留下吧!”林山冲她摆摆手,就带着林生出了门。   “你们也无需太过担心,回头我再配些补气血的药,不久就活蹦乱跳了!”林小虎这孩子祁越还是蛮喜欢的,自然会用心医治。   “总是让你们跟着忧心!”方氏对他们笑笑,心中感激。   “婶婶,你别这么说,前两日小虎这孩子还帮我报信儿呢,我都还没谢谢他!”后来祁越有跟何凌说起过,是林小虎跑到地里去说他晕倒了,让他赶紧回去。   吴玉兰情绪稳定了些,擦擦眼泪对他道:“小孩子家家跑跑腿而已,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没等何凌开口反驳她的话,床上的人就动了动,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方氏第一时间注意到,连忙走过去低下头问,“小虎,你咋样?头还疼不疼了?”   “奶奶……”林小虎叫了她一声,就想从床上坐起来,被她伸手扶住,帮着起了身。   “你要不要喝水?”吴玉兰也凑了过去,摸了摸他的脸。   “娘,我没跟人打架,是他们动的手!”林小虎刚坐稳了身体就开口跟她说,他才不是那种跟别人打架的坏孩子。   “那你跟娘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她的孩子自个儿了解,确实不是那种会主动找麻烦的,里面肯定有原因。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林小虎摇摇头,“我跟那几个人都没怎么说过话,他们是自己凑上来的,说我是穷鬼不配跟他们坐在一起读书,还弄坏了叔夫郎给我绣的布包!”   说到最后他的表情变得很沮丧,他可宝贝那个包了,平时用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被那些人推搡的时候给扯破了。   他当时可生气了,想揍他们,可是先生说过,打人是莽夫才会干的事,他们这种有学问的人不能做,他才给忍了下来,谁成想却被推倒在地上,还磕破了脑袋。   何凌看他那么伤心,就伸手摸摸他的头,道:“别难过,回头我再做个新的给你。”   吴玉兰偷偷地抹了抹又流出来的眼泪,都是因为他们家里面不富裕,才让自己的儿子被别人看不起,是他们做父母亲的没用。   “小虎,日后那些人要是再欺负你,你便欺负回去,莫要跟他们客气!”祁越也拍拍他的头,勾起了唇角。   “啊?”林小虎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很纠结,“可是先生对我们说,读书人当以理服人,不能做打架这种粗鲁的事。”   “莫要听他胡说!”祁越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说出的话却不温和,“遇上那些胆敢招惹你的人,你便要将他打怕了,让他再不敢寻你麻烦,这跟你读好书并没有冲突。”   林小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虽然他说的跟先生不一样,可对方是他最崇拜的人,他的话应该最对吧!   吴玉兰和方氏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孩子被带坏,也不知道该不该出言阻止,祁越这个人吧,越是相处的久了,就越能明白他远不是看上去那么温和,其实想想这样也挺好的,起码把何家那一家子极品给收拾服帖了。   那既然如此,他对林小虎说的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最起码欺负别人比被别人欺负要好得多吧?想到这儿,她们就保持了沉默,没有反驳他的这番言论。   何凌看他相公教个孩子去打架,有些好笑,这还当着人家长辈的面呢,就要把人带歪,偏偏小虎还怪听他的。   祁越本人可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带坏他,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有时候就是要使一些强硬的手段,才能保护自己和在乎的人!一味的忍让只会让别人蹬鼻子上脸骑到头上去,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等着去听你的那些大道理,拳头有时候可能会更管用一点。 第68章 揪出   村子里的流言并没有像村长起初设想的那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去,反而愈演愈烈,到他家来拜访的人更加的频繁。   大家若不说起这事儿还好, 一旦说起, 那就是一发不可收拾,所有人都会把自己的坏运气归咎到何凌的身上去,好为自己的内心找个安慰。   甚至有的人家把今年地里收成不好的事儿,也怪到了他头上, 而不是反省是不是自个儿没把庄稼给照料好。   “这些人到底是咋想的?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往你身上扣!”许华恼火极了, 因为他与何凌交好,这事在他面前很少有人提,他也是今儿无意间听到别人谈话才知道事情严重到这种地步,当下就上他们家来了。   祁越冷着一张脸没说话, 这些时日他一直陪在阿凌身边,村里的事儿并不怎么关心,竟就有人在抹黑他的小夫郎, 盘算着赶他们走!   “好了, 别把自己给气坏了。”三个人中最平静的反而是何凌, 他给许华倒了杯水,道:“我从小就被人说是灾星, 都习惯了。”   许华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一口, 压了压心中的火气,“一个个的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竟信那些不靠谱的, 竟有人把家里的鸡少下了两个蛋都往你这儿掰扯,实在是太荒谬了!”   何凌看他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又气呼呼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你都说荒谬了,又何必为了这些生气,明知都是在瞎胡说。”   见他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呵呵的,许华就有些无力,那些人可是都在骂他,还想把他赶出村子,他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我觉得这事儿不是什么偶然!”半晌没说话的祁越突然面无表情的开了口,“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刻意传出的流言。”   若不是如此,好端端的流言怎么会说起就起,如今正值秋收,谁也没有功夫去谈论这些有的没的。   “你是说,有人在刻意针对凌哥儿?”许华一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觉得是有几分道理的。   何凌也是一愣,他倒是没往这儿想过,在村子里讨厌他的人不少,但恨不得将他赶走的,也就只有他们了,“何家?”   “不!”祁越竟意外的一下便反驳了,“他们那一家子的老弱病残,现在没胆子来招惹我们!”   其实在他心里是有一个人选的,只有他最有可能,若当真是那人做的,他连出手报复都不需要,反正早晚他也会……   三人正说着呢,冯正就找上了门来,说是村里好几户人家堵在他们家,非得让村长做出个决断,赶他们出村!村长被烦的没办法,便让儿子来找他们过去,把事儿说一说。   何凌还怀着孩子,祁越不想让他到那种乱糟糟的地方去,就让许华陪着他,自己跟着冯正一道走了。   到了村长家,屋里的人看见他神色各异,有的尴尬,有的心虚,还有的明显带着不待见,这些人大多是辈份比较长的,也有几个年轻的汉子。   “祁小子,你过来了!”村长瞅见他就招呼了一声,他也是被烦的不行,才打算把他找过来,大伙将事情敞亮的说一说。   祁越对他颌了颌首,四下看了看那些人,勾起唇角笑的风度翩翩,“听说诸位近些时日对在下的夫郎很是关注,不介意与在下说道说道吧?”   他这般与众人格格不入的气度一时将人镇住,屋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位老人干咳了一声,开口道:“俗话说得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些话虽听着荒谬,可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没错,何家近些日子以来的祸事确实多地莫名其妙,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另一个人也接了腔,表情俨然一副证据确凿的样子。   “还有那林家的小虎也是,多乖的一个孩子啊,平日里叔叔婶婶的嘴甜得很,怎么就突然跟人打了架,受了那么重的伤!”   “可不是吗,这些可都是跟他有关系人家!”   一旦有人起了头,那些人也就少了些顾忌,七嘴八舌的好像自己个儿说的都是事实,不是什么道听途说的流言。   祁越一直挂着笑容听他们说,直到屋里逐渐安静下来,他才道:“诸位所说的这些,听起来可是跟我夫郎没有半文钱的关系,就这般把罪名按在他身上,也太过牵强了吧。”   “哼,他是你的夫郎,你自然为他说话!”一个中年汉子冷哼一声开了口,“我们家的收成往年可都不错的,今年他日子一过好,就差了许多,定然是被他吸了福气!”   今年他家的收成可是损失了不少,心里憋气极了,正好村子里有了流言,他一下就觉得准是对方的错,否则怎么会这般凑巧!   祁越把目光转向他,看他一脸的愤恨,挑挑眉道:“这位大哥说笑了,庄稼长的好与不好,可都是平日打理的问题,这种事责怪别人,是没有意义的。”   他这么一说,好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一样,那汉子怒道:“别在这儿撇清关系,你这先前没种过庄稼的,地里的粮食倒是长的好!”   他可是见过对方地里的庄稼,那麦穗密的不得了,而且饱满得很,让他看了很是眼红,头回种地的人,怎么会种出这么好的粮食!   “在下虽未种过地,可却是个大夫,常年打理药草,对侍弄植物的事情还是有几分心得的。”与他的激动相比,祁越倒是平静得很。   那汉子被他堵的没话说,直觉得丢了面子,更是气愤,“我说不过你们这些读书人,但这些事儿一定跟何凌脱不了关系,为了大伙好,你们还是尽快从村子里搬出去吧,还要赔偿我们的损失!”   他这话一出,祁越就冷冷一笑,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过也是想借着这事儿打秋风罢了,“你们往我夫郎身上扣些莫须有的罪名,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你们倒是倒打一耙!”   他突然变了脸,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愣,平日见惯了他温和有理的样子,冷不丁看他这般,竟有些被震住。   村长长叹了口气,这事儿本身就是他们无理取闹,非要往人家身上赖,这回要真的是没法儿收场了,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我今日会过来,可不是听你们往我夫郎身上泼脏水的,是为了告诉你们,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惹麻烦,但若有人把麻烦找到我头上,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祁越负着手,视线从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   众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再怎么说他们的辈分摆在哪儿,被一个小辈这样教训,面子自然挂不住,最先开口的那个老人道:“祁越,你说话可也莫要太过分,这里坐的可都比你年纪长!”   “我从来都只尊敬明事理的长辈,如村长这般。”祁越说着还对他一拱手,对方冲他点了点头,“至于那些倚老卖老的,还是算了吧。”   “你……”那老人被他气得一哽,捂着自己的胸口顺气。   他这话可是把在座的都给包含了进去,不就是说他们仗着年岁欺压后辈吗,一点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我们村子不欢迎你这样不尊老的人!”先前的汉子指着他就嚷嚷道:“你快点从古水村滚出去!”   祁越眯了眼睛,突然道:“不知这位在上庄村有没有认识的人啊?”   他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众人都没有听懂,那汉子却突然变了脸色,吱唔着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一直都住在古水村,怎么会认识上庄村的人!”   祁越完全不管他这些辩解,又质问道:“他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传我夫郎坏话?”   那汉子的神情更加慌乱,目光四下躲闪着不敢直视他的目光,额头上不一会儿就冒出了汗,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他这种心虚的反应让在座的人都诧异起来,这是几个意思?感情这里头还有别的事儿呢?   村长可是听明白了,这人一直针对祁越,感情是收了别人的好处啊,再一联想他说的上庄村,心里也是想到了一个人,“祁小子说的是真的吗?”   “他……他胡说,我才没有!”那汉子明显已经是慌了神,却还是嘴硬的不肯承认。   可这会儿他说的话哪里还有人信,他的表情完全已经暴露了,很多人不禁在心中回想,这人确实是在他们耳边絮叨过好几次,他家庄稼收成不好是被何凌抢了福气,还说他们家里最近发生的倒霉事指不定也和对方有关!   见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开始不善起来,那汉子也有些怕了,连忙道:“不止我收了好处的,我只是帮帮腔,话可不是我传出来的!”   他这么一承认,众人的脸色又是一变,看祁越的眼神都有些尴尬,显然是有人针对人家,他们都被利用了!   “给你银子的人是谁?”村长显然更关心这个问题,先问出了口。   那汉子却是摇摇头,道:“是个不认识的小子,我只知道他是上庄村的。”   他的回答倒是在祁越的意料之中,对方现在已经学聪明了很多,自然不会亲自来做这种事,他若是知道才怪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反正他心中清楚,这些人只需要让他们知道是背后有人在挑事就行了,其他的无所谓。   看着他们一个个尴尬到不行的表情,祁越勾唇一笑,对他们拱拱手,道:“方才为了找出传话之人,在言语上对诸位有些冒犯,晚辈在这里赔不是了,还望见谅。”   他主动给出了台阶,他们哪里有不下的道理,自然是都赶紧摆摆手说是情有可原,他们也能理解,让他无需放在心上。   互相客气了几句之后,祁越神色又变的有些感伤,道:“近日因为这些流言,阿凌的情绪十分不好,饭都吃不下,他还怀有身孕,我着实是担心,若是可以,各位在村中请帮着解释一二,莫要让他这般神伤。”   众人看他这般,心中的愧疚更甚,这样编排一个有了孩子的哥儿,他们也着实是有些不像话了,也不知是谁那般缺德,竟如此算计于人。   他有这样的要求也是理所应当,众人都答应了下来,事情到这里也算是结束了,他们也没脸再多待,都告辞离开,那个汉子也偷偷跟着溜走了,祁越没有理会,反正日后他在村里过的也不会多舒坦。   “真是一场闹剧!”家里总算是清静下来,村长也算松了口气,他试探道:“那让人传话的人……”   见他提起这个,祁越就知道他心里也有了猜测,“村长不必忧心,我心中有数,自会处理。”   不过是一些下作的伎俩,当真便以为能瞒天过海了?可真是天真的可以,当他是何家那几个蠢货不成! 第69章 探望   “啪”的一声, 何珍一巴掌抽在丫头的脸上,打的她歪倒在地上,“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要你有什么用!”   丫头捂着脸一声也不敢吭, 她都是照着吩咐去做的,哪里会想到事情败露的这般快。   何珍揉揉打人的手,在凳子上坐下,本来以为这次哪怕不将对方赶走, 也能让他们添一阵子堵呢, 现下真是一样也没办成!   他捂住一阵阵眩晕的脑袋,脸色十分难看,他的病症日渐严重,却始终查不出原因, 地主这些时日也没在他这里宿过,这些让他的脾气越发的暴躁。   每一日他都要忍受药物带来的痛苦才能维持面貌,如今又要被这种病痛折磨, 还要费尽心思去讨一个老头的欢心, 而那些对不起他的人呢?却像是泡在蜜罐里, 被优秀的男人所宠爱,享受着他求而不得的幸福!   他一挥手, 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挥落在地上, 嫉恨的火焰在他眼中燃烧,有一种仿佛要毁尽一切的疯狂,他双手紧抓着跪坐在地上的丫头, “去,给我备些厚礼来。”   丫头被他抓住肩膀,有些吃痛,她皱起了眉,“备什么礼?”   “自然是滋补之物,我的堂哥怀身孕也有些时日了,我理应去探望探望不是吗?”他将她往旁边一推,重新站直了身体。   丫头看着他脸上突然露出的笑容,打了个寒颤,什么也不敢多问,从地上爬起来就出了门。   何珍嘴边噙着笑,眼睛里闪烁着什么。他跟对方也许久未见过面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都像生活在梦里,只不过他的是噩梦,何凌的是美梦!既然上天不公,那他便只好自己来寻回些公平了,总不能让一个人美好的太久。   等到丫头备齐了东西回来时,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头发梳理得很整齐,插着一根金簪,面上似乎沾了一些胭脂,让气色好了许多。   见她进门,也没问她备了些什么,就自铜镜前起了身,道:“走吧。”   坐马车从上庄村到古水村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期间何珍一句话也没有说,沉静的有些可怕,让陪坐在一旁的丫头大气儿都不敢喘。   在路过何家的时候,他连掀开车帘看上一眼都没有,那一家子如今在他眼里也不过如陌路人一般,不值得一提。   马儿嘶鸣了一声,在祁越家门前停下,丫头扶着何珍下了车,便回身去拿车上的东西,他理了理有些皱褶的衣摆,抬头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眼神暗沉。曾经有多少次,他被狼狈的拒之门外,像是被嫌弃的丧家之犬。   让丫头上前叩了门,等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咯吱”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开门的人是一席白衣的何凌,看到他似乎有些惊讶,微微睁大了眼睛。   对方依旧是那么美,美的让他想撕烂他那张脸!何珍笑着上前几步,道:“堂哥,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他的态度熟络的好似真如来串门的亲戚一样,让何凌拧了眉头,他收回还放在门上的手,神情是不同于他的淡漠,“你来做什么?”   “听说堂哥有了身孕,我特意来探望的!”何珍看看他的脸色,又有些伤心的道:“先前弟弟不懂事,伤了堂哥的心,堂哥可是还在怪我?”   “何珍,你这般惺惺作态又是何必!”他们之前的关系早已是势同水火,两人都是心知肚明,他这样又有何意思。   “堂哥心中果然对我有所芥蒂……”何珍的神色又黯然许多,微微红了眼眶,“都是我错事做的太多,才会让堂哥如此,只是此番我确实是诚心前来探望的。”   说到这儿他停了停,拭去滚落的泪水,“如今我嫁入地主家,看似风光,实则有诸多苦痛都只能往肚子里咽,在那地方见多了人情冷暖,就越发念起亲人的好来,这次我当真是想与堂哥修好,还望堂哥能给我一个机会。”   他说的诚恳,何凌似乎有所动容,可考虑到先前种种,他沉默着未发一语。   “堂哥,你可否原谅于我?”何珍又凑前几步,想去拉他垂在身侧的手。   何凌往后缩了缩躲开他,看他满脸泪水又有些不忍心,便侧了侧身让开路,道:“你先进来再说吧,站在这儿也不好看。”   何珍忙点点头,让身边的丫头拿好东西,带着她进了门。   待进了堂屋坐定,他四下张望了几眼,开口问道:“堂哥夫不在吗?”   “小虎前几日受了伤,他过去再给看看伤口。”何凌说着,拿起桌上的水壶又起了身,“我去灶房烧些水,泡壶茶来。”   “堂哥,这种小事让丫头去做就行了!”何珍把水壶夺过来,让小丫头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就打发她去烧水,“你现在有了身子,还是好好休息吧!”   见那小丫头已经拿着茶壶跑出去了,何凌也就没再坚持,坐回到凳子上。   “我也不知道怀孕的人吃些什么好,就把补身子的东西买了一些!”何珍翻动着他带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展示给对方看。   何凌随意看了两眼,有些兴趣缺缺的,“这些东西相公买了许多备在家里,我都不缺,你不必这么费心。”   何珍拿东西的手停了停,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翻弄了一阵,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道:“听说有孩子的人都喜食酸,我特意让人买了些梅子给你当个零嘴,堂哥可要尝尝?”   看着送到眼前的梅子,何凌伸出手捻了一颗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又放回去,”不用了,我不太喜欢这个味道。”   何珍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就笑着把梅子放到一旁,“没事儿,若是不喜欢便不吃了,堂哥的口味最重要!”   “你今日回来,可有到何家去?”何凌抬眸,状似不经意地询问。   何珍不知他此话何意,顿了顿才道:“我一回村就赶来堂哥这里了,还未来得及回家去。”   何凌点了点头,又道:“你该回去看看,这些时日他们出了不少事,怕也是在心中挂念着你。”   “我知道了,待走时便过去看望,堂哥不必担心!”挂念?何珍在心中冷哼一声,他们现在怕是要恨死他了吧!   两人聊了没多大会儿,丫头就端着茶壶回来了,何珍起身接过,让她去马车上侯着,就亲自给何凌倒上一杯,“堂哥请用,小心烫。”   他说完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才把茶壶放下,拿起杯子轻吹了吹,喝上一口,赞叹道:“堂哥夫买的茶叶,比之地主家的,要香浓许多!”   “若是喜欢的话,便多用一些。”何凌也拿起杯子,把浮于表面的几片茶叶吹开,轻抿了一口。   何珍垂眸盯着杯中的茶水,看不清神情,只听见他道:“能与堂哥这般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当真是好极了!”   何凌把杯子放下,没有说话,若是自幼两人便能好好相处,或许这副光景便是常有的事,也不会有那般诸多的仇怨。   “堂哥不这么认为吗?”没有得到回话,何珍抬起头看他,笑得十分灿烂。   轻叹了口气,何凌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是突然伸手捂住腹部,面上的表情变得很是痛苦。   “你怎么了堂哥?”何珍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扶住他歪倒在桌上的身体,很是关切的道:“你没有事吧?哪里不舒服?”   “肚……肚子……”何凌似乎很难过,话都有些说不出来,他弓着背,紧紧地捂着腹部,“相公……叫他……”   “你让我帮你找堂哥夫?那当然……”何珍凑近他,把唇贴在他的耳边,“不行!”   何凌转头诧异的看着他,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眼睛时,仿佛明白了什么,“是你?!你在茶里加了东西!”   何珍放开扶着他的手,掏出手帕擦了擦,边道,“没错,是我,其实你对我还是有所防备的,怕我在梅子里放药,所以不吃。”   他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伸手支着下巴,欣赏他痛苦的模样,“可你被祁越捧在手心里,不明白人心险恶,依旧蠢得要命,你以为我喝过的茶就不会有事了吗?你可是有身孕的人,许多药我吃了没事,你就不一样了,你会失去你的孩子的!”   “你……无耻!”何凌咬着牙,因为痛苦和恼恨红了眼眶,“你做……做这般许多坏事,就不怕遭……遭报应吗?”   “报应?”何珍嗤笑一声,对这两个字很是不屑,“若当真有老天给我报应的话,那他更应该睁开眼睛看看,给了我多少不公!”   见他这般不知悔改,何凌侧过脸去,不愿再看他。   何珍却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你现在是不是很绝望?很痛苦?我当初一无所有时可是比你更甚千百倍!”   甩开他,何珍站起身,四下环顾这处房子,接着道:“你住的这里享清福的时候,根本就不明白我过得是什么日子!”   “如今也是!”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要忍受着病痛对一个老头强颜欢笑,而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将大把的好东西捧到你面前!”   何凌用手撑在桌子上,似乎已经没了和他争辩的力气,只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目光看着他。   “我本来以为那些流言能将你从这里赶走,至少也能让你被村民唾弃!”何珍把手放在又有些晕的额际揉了揉,才道:“没想到祁越那么快就将事情解决了!”   “做这种事,你又有什么好处?”何凌不能理解,他们过各自的生活不好吗,非要有这般诸多算计。   “我畅快啊,看你不好,我就畅快!”何珍张开手,发出一阵有些疯狂的笑声,“哈哈哈……你现在这般,我就很开心!你不知道吧,林小虎的事也是我做的,小孩子嘛,给些好吃的好玩儿的,让他们帮着欺负个人,可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他还是个孩子!”何凌攥紧手下的桌布,流言的事相公早已有了猜测,可他没想到这事儿也是他搞的鬼!   想到林小虎苍白着脸躺在床上的样子,他就内疚的不得了,那么乖巧懂事的孩子,都是因为他才会被别人伤害。 第70章 惧怕   “愧疚吗?身边的人因为你而受了伤!”看他的表情, 何珍就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林家人若是知晓了,怕是会恨你入骨吧, 你今天又弄掉了孩子, 祁越会是什么表情?他对你的宠爱,抵得过他的亲骨肉吗?”   一想到对方会被身边所有的人厌弃,他就开心的不得了,他就是想让他尝一尝, 一无所有的滋味, 体会一下自己的痛苦。   “你以为他们都如你这般内心丑恶吗?”何凌突然坐直了身体,目光平静的看着他,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疼痛的模样。   何珍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怎么会……”   “很惊讶?”何凌拿起放在自己面前的杯子,把里面的茶水倒在地上,“我便是再愚蠢, 也不会让你给的东西进口!”   方才那杯茶, 他不过是沾了沾唇, 根本就没有喝进去,后来装作腹痛, 也只是有心试探, 果然他真的在里面下了药。   何珍猛的后退一步,不能接受自己竟然被他给算计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与你相处这么多年, 你的脾气秉性我太了解了,特意上门来找我复合这种事怎么会做,莫要以为掉两滴眼泪,我便会心软。”何凌一挥手,将手中的空杯砸在地上,瓷器破碎的声响如同他与对方早已破碎的那份血脉亲情。   “你果然没有那般单纯,那不过是你博取别人同情的假象!”何珍被那声音惊醒了思绪,抬手指着对方,没了理智。   “若是单纯便是任你们欺凌的话,那我并不需要!”何凌站起身走近他,“你的母亲曾经伤害了怀孕的我娘,如今你又要来害我的孩子,何珍,我们之间,你觉得谁更恨谁?”   何珍头回听说这件事,也是头回看见他咄咄逼人的眼神,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怎么能容忍自己在他面前软弱,他抬了抬下巴,道:“那都是你们自找的,是你们……”   “啪”的一声脆响,还没说完的话被何凌一巴掌给抽了回去,“这一下,打你欲要害死我的孩子。”   何珍捂着脸,不可置信的回过头,“你竟敢……”   “啪”的一声何凌反手又是一巴掌,“这一下,打你伤害了小虎!”   没有等他捂脸,他又狠狠的抽了一巴掌,一点没有留情面,“这一下,打你曾经对我的诸多欺凌!”   何珍捂着两侧已经红肿起来的脸颊,愤怒的赤红了眼睛,“何凌,你竟敢打我!”   一连三个巴掌,不止抽疼了他的脸,也抽疼了他的自尊,便是何天都没这样打过他,这个从没让他放在眼里的堂哥凭什么对他动手!   “我为何不敢?”纵然对方的身量比他高一些,何凌也再不会如从前那般瑟缩,“从小到大,你这样打我的次数太多了,我不过是还你三下而已!”   何珍咬牙瞪着他,心中的怒火更加高涨,正如对方所说,从小到大打人的都是自己,而不是眼前这个人,他抬起手便想还回去,却被对方一把抓住!   何凌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腕,直视他愤怒的双眼,“我自认为对你的宽容已经够多了,你却始终不知悔改,针对我便罢了,可你不该动我身边的人!”   腕子被他捏得生疼,何珍想使力抽出来,脑袋却一阵的眩晕,他的眼前一花,身体跟着晃了晃,似乎是想倒下。   看他似乎有些不舒服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装的,何凌手上一用力便将他的手推开,谁知对方竟然踉跄了下,坐倒在地上。   “我不管你是真不舒服还是假不舒服,都请从我家离开!”他说着,揉了揉有些酸软的腰身,到底是有了身子,与他耗这么半天,都有些累了。   “阿凌可是乏了?”   门外传来一道声音,何珍诧异的扭头看过去,正见到祁越抬步迈进来,经过他时眼神都未曾停留,直接走到何凌的身边,抬手放在他腰际,代替了他揉按的动作。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何珍瞪大了眼睛看他,不是说他去林家了吗?   祁越侧过头,对他此时的狼狈不带一丝同情,“这是我家,我不在此处,还能在哪儿?”   何珍现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从头到尾蠢的是他自己,对方根本就是在耍他,他还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在那边洋洋得意!   看着他扭曲的脸,祁越勾起唇角。有马鸣声在门外响起的时候,他心下就有些奇怪,昨天郑越风便说过,今日在镇上有事不会过来,那用马的还能有谁?   答案也只有那么一个,他还没有去找他算账,他倒是先登上门来了,此行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事,他倒是想看看对方要如何,所以他就姑且避开,让阿凌去招待他。   结果如他所想,对方果然是要对他的小夫郎下手,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先去歇会儿吧,余下的我来解决。”祁越拍了拍何凌的腰,道:“你莫要再费神了。”   跟他周旋了这么久,何凌确实是想躺一躺,便没有拒绝,最后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何珍,从他身边走过出了门。   安顿好了他的小夫郎,祁越施施然的在桌边坐下,手指轻叩着桌面,一下一下不急不缓,像是的考虑着如何收拾眼前人一般。   他不急着开口,何珍却是被这种沉默的气氛压的喘不过气来,他道:“我如今已然这般了,你还要如何?”   “如何?”祁越停下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连眉眼都染上笑意,“我并不打算如何,应该说,我已经不需要如何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何珍不相信在他做了这种事以后,对方会放过他。   “你最近的身体可否常感不适?”祁越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了他一个问题。   何珍一愣,便是此刻他的头还在一阵一阵的晕眩,让他撑不起身体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知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祁越将手肘撑在膝上,微弯下身看他,“我是圣德医馆的东家。”   “你……”何珍撑着身体的手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他稍缓了缓,才道:“这么说来,我那怪病你也是能救的了?”   “自然。”祁越直起身,笑得很是玩味,“你的那张方子,是我所开。”   “既然如此……”何珍红着一双眼睛,满是怨愤,“你当初为何不肯帮我?!若是你肯帮一帮我,我也不会被家里人嫁给一个老头!”   祁越收起脸上笑意,眸中闪烁而过的是冰凉的寒意,“你是忘记对我的阿凌做过什么吗?你有什么资格来求我帮你!”   “可他不是没事吗?他如今不是好好的吗?甚至都怀了你的骨肉!”何珍不甘心,凭什么只有他遭遇了不幸,何凌也好许华也好,凭什么他们就能拥有一切!   “事到如今,你依旧不曾反思过自己。”祁越站起身,走到他跟前蹲下,“不妨告诉你好了,我不但擅长用药,亦很擅长用毒。”   何珍怔愣了表情,他的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猜测,“你……”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他脸上的笑容带着恶趣味,“浑身溃烂的滋味如何?”   何珍猛的捂住心口剧烈的喘息,满眼的不愿相信,他不想接受,那为他带来一切不幸的怪病,竟然是他曾倾慕的这个男人的手笔!   祁越重新坐回到凳子上,拿起桌上的一个杯子把玩,“在我的面前用毒,你简直太过天真了,你真以为喝下的那杯茶,就只有自己让人加的料吗?”   “你说什么?你放了什么?!何珍的身体上没有任何其他不适,可是他就是知道,对方说的一定不是谎言!   “既然你想害我的孩子……”祁越手一松,杯子掉落在地上摔成碎片,“那你便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不可能,不可能!”何珍喊的有些歇斯底里,他怎么能不会有孩子?!若是他没有孩子,那他如今的富贵生活便拥有不了多久了!   “你不用太难过,反正你也活不了几年了。”祁越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出戏,“也不对,你还是有选择的。”   “你还做了什么?!”何珍觉得自己要崩溃了,这个人整治他的方法好像无穷无尽,他的身体里究竟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隐患?!   “何珍,你以为我当真那般好心,会给你治病的方子吗?”对待曾无数次伤害何凌的人,他又怎么会心慈手软,“药物在一点一点蚕食你的身体,你每用一副,离死亡就更近一步。”   他一直在服用的,是致命的□□?!何珍环抱住自己的身体蜷缩在地上,无法接受他所听到的一切,他每日忍受着火灼般的痛苦吃下去的,却不是救命的良方!   祁越坐在那儿,如一个气质卓越的世家公子,注视着他身前卑微如尘的蝼蚁,“你有两个选择,继续服药,维持你如今的面貌,亦或是停止服药,好让自己多活些年岁,你会怎么选择呢?”   怎么选?无论是哪一个结果他通通都不想要!何珍第一次开始觉得后悔,他当初为何要招惹这个人?为何要跟何凌争?若是他能老实一点,现在他是不是就可以嫁个不错的汉子,过着幸福的生活?最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拖着满是病痛的身体痛哭流涕!   “我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从今以后,莫要在我夫郎眼前出现,否则我这里还有千百种方法让你更加生不如死,相信我,你不会想尝试的。”说完这些话,祁越便不再理会地上的人,起身离开了堂屋,在他这儿浪费的时间太多了,他还得去陪伴他的小夫郎呢。   直到他离开,何珍的身体都没有停止颤抖,他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看清过这个人,曾经他所恋慕的那一切,不过都是对方伪装的假象!真正的他,不是什么让人如沐春风的翩翩公子,而是可怕的令人胆寒的邪魔!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上一章是戏精何凌,猜对的宝贝们举起你的双手给我看~2333333 第71章 孕吐   祁越推开门走进屋里, 躺在床上的人立刻便回过头,看见他过来就支起了身体,散开的发丝垂落在胸前, “他走了吗?”   “嗯。”他应了一声, 在床边坐下,抬手将对方的长发顺了顺,抚在肩后,“腰还酸吗?”   “不酸了!”何凌摇摇头, 倾身靠在他肩上, 问道:“你跟他说了些什么,我怎么听见他又哭又叫的,还挺凄惨,你不会对他动手了吧?”   “瞎想什么呢!祁越被他的猜测逗笑, 低头在他额上亲吻了一下,“可是扰到你了?”   “也没有,我本来就睡不着!”回来躺下也就是歇歇神, 不是真的要在这个时辰睡觉, “他以后不会再来了吧?”   “我想他是不敢再来了, 夫郎抽人巴掌的样子那般厉害,他哪儿还有胆子上门!”他可是在屋外看得清楚, 那三个巴掌抽得干脆利落, 不带喘气儿的!   何凌脸一红,往他怀里藏了藏,那么不温柔的样子全被相公给瞧去了, “我当时太气愤了,他竟然让人去欺负小虎!”   祁越捏捏他红透的脸颊,软软的手感极好,“我的阿凌便是打起人来,也是美艳的不可方物!”   何凌被他说的更是害羞,恼怒的抬眸瞪他,连眼角都染上了一抹薄红。   看着那双勾人的眼睛,祁越心头一热,吻上他的嘴唇,温柔的唅允,只把他亲的喘不上气来,才不舍得退开,“如果不是你肚子里这个小东西……”   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何凌咬了咬嘴唇,轻声道:“我用手……”   祁越柔和了目光,又亲了亲他的唇角,把人拥进怀里,“我把帐都记下了,待日后再还。”   何凌靠在他的胸口,听着平稳的心跳声,眼皮子一合一合的,竟然开始有了困意。   “阿凌,若是有朝一日,你发现我与你看到的不一样,可还会如现在这般呆在我的怀里?”   就在他的意识逐渐远去的时候,头顶上响起了祁越略带着些不确定的声音,问了一个让他听不懂的问题。   何凌已经有些混沌的脑袋思考不了这个高深的问话,下意识便迷迷糊糊地答道:“相公便是相公,怎么会不一样……”   “嗯,不会不一样。”祁越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肩背,眼神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睡吧。”   何凌这才放心地让自己沉入梦乡,揽着他的手好像更紧了一些,似乎要将他嵌入身体里去。   等到秋收的忙碌彻底过去的时候,何凌的身体开始出现了强烈的反应,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莫要说祁越了,便是前来探望的许华等人看到都心疼的不得了,可这事儿他们又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   便是吴玉兰把自己以前孕吐时爱吃的一些东西给他带来,也是作用不大,稍微吃些饭食,依旧吐的仿佛要把整个肠胃掏出来。   因为这个,祁越每天变着花样的给他做东西吃,可惜费尽了心思也没找出样能让他留在肚子里的吃食,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眉头都皱的打成了结。   何凌每日揉着他的眉头让他莫要忧心,等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可他哪儿能不忧心,他现在把人抱在怀里,都能摸到他的骨头。   可任他医术再高明,也对他怀孕中的反应没有半点办法,这都是必经的过程,不是药物就能够抑制的事儿。   最后解决这事儿的人让人意想不到,竟然是郑越风!他那日来串门的时候提了一小篮子的蜜桔,说是从外来商户手里头买的,这边并不常见,给他们尝尝鲜。   谁知何凌竟喜欢的很,一连吃了好几个,当天晌午吃饭的时候还比往日多吃了半碗,也没有吐。   祁越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意,直接甩了一张百两的银票给郑越风,说那商人手里的蜜桔有多少他要多少,都给他买回来!   郑越风把糊在脸上的银票扒拉下来,很是无言,他堂堂郑家的大少爷,一向都是他甩银票给别人,这还是头回被别人甩银票,心情有点复杂。   “这哥儿怀孕以后的胃口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他看着何凌又塞了一瓣橘子进嘴巴里,只觉得牙齿都软了,这玩意儿再怎么好吃,吃的多了也会腻吧?   “凌哥儿还算好的呢,我以前见过一个有身子的哥儿直接把醋往嘴里倒呢!”许华倒是觉得他这般还好,最起码吃的是正常东西。   郑越风想想那画面就觉得嘴巴里酸,连忙摇头打住,而后把视线放在身边人身上,嘻笑道:“不知你日后会喜欢吃什么,我得提前多准备些!”   许华听的脸一红,抬手便打在他脑袋上,“瞎胡说什么呢!”   郑越风呲牙咧嘴地捂住后脑勺,常年做活的人就是不一样,手劲儿可真是大,疼得很!   见他疼许华又有些不忍心,伸出手帮他揉一揉,放缓了语气,“以后可莫要在外面说这些不知羞的话!”   感觉到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后脑上轻抚,动作温柔,郑越风哪里还感觉的到疼,他勾起嘴角笑得开心。   祁越别开脸不去看他那副傻样,把剥好的橘子放在他家小夫郎的手里,道:“这是最后一个,吃完不能再吃了。”   何凌停下咀嚼的动作,眼巴巴的看着他,明显还想吃。   “不行。”祁越很坚决地摇头拒绝,摸了摸他的头,“吃的多了会拉肚子的,对你和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好,听话。”   听到对孩子有影响,何凌就乖乖地点了点头,把最后一口橘子塞进嘴里,就让他把剩下的都收走,眼不见为净。   看他那副努力不把视线往那黄澄澄的果子上放的样子,祁越觉得有些好笑,捏了捏他的脸颊,就把橘子都收进了屋里。   “也不是你怀的是小子还是哥儿,抑或是姑娘?”许华看看他还不显怀的肚子,托着下巴猜想。   “姑娘或哥儿好啊!”郑越风听到他的话眼睛一亮,道:“定然会长得跟凌哥儿一样好看!”   许华斜斜的看他一眼,这么激动,不知道的还当是他要做爹了呢!   对上他的眼睛,郑越风谄笑着搂住他的肩,讨好道:“当然,在我心里最好看的人还是华哥儿你!”   许华翻了个白眼,只觉得他蠢得要命,“行了,别贫了,我又没在意这个,不过若真是个像凌哥儿的小哥儿或姑娘,一定可爱极了!”   郑越风表示赞同,到时候小小软软的一个,定然喜人!   何凌摸摸肚子,眉眼柔和,像抚摸着自己的珍宝,“我倒是觉得,生个像相公那样的小汉子,也是挺好的。”   “若是个像祁大夫那样的汉子,定然要招来许多姑娘小哥儿的喜欢!”许华又想了想,道:“应该说你不论生哪个,门槛儿都会被踩破吧!”   他们夫夫俩的风姿样貌,似乎像谁都不重要,定然都会是个惹人喜欢的漂亮孩子。   郑越风却是垮了脸,他现在成天被祁越压榨欺负,可不想看到个跟他一样的小汉子,那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离孩子出生还早呢,你们是不是想得太远了!”祁越从灶房里出来,把手里端着蛋羹放到何凌跟前,好不容易能吃下些东西了,便想让他多吃几口。   先前他闻见蛋腥味儿便想吐,根本一口都吃不下去,现在有了食欲,入口即化的蛋羹放进嘴里倒是觉得挺香的。   “就是要在这种时侯猜一猜才有趣嘛!”郑越风看他一勺一勺的吃的开心,心里不禁再次感叹有孕之人口味的变化多端,上晌他刚来的时候,还看见对方因为闻见蒸蛋的味道而吐了老半天,这会儿倒是吃得香。   以后他的华哥儿会不会也这样?他不禁在心中想象对方挺着大肚子跟他要东西吃的样子,竟然有点可爱,若是他们的婚期再近一点就好了,他还要等很久呢!   身边的人支着下巴双眼放空,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惆怅的,让许华无奈地叹了口气,跟最初认识时相比,这人真是越来越蠢了!   何凌把最后一勺蛋羹放进嘴里,接过祁越递过来的帕子擦擦嘴,道:“若是华哥儿日后生个像郑公子一样的小子,那可就好玩儿了!”   许华脸上一红,羞恼的道:“你这就真的想远了,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他们现在连亲都没有成,就讨论生什么样的孩子也太着急了些,况且,他才不想生个像对方的小子呢,一定蠢死了!   祁越似乎是与他想到了一起去,挑了挑眉道:“若是生的孩子像他,脑袋必然不太灵光,我看还是算了吧。”   “怎么就不灵光了?我堂堂郑家大少爷,那也是学富五车,管理着手下一片的铺子!”郑越风可就不服气了,不是他不聪明,是祁越这个人城府太深,显得他像个笨蛋一样,好歹他也是惹的一众姑娘哥儿青睐的翩翩公子!   “你现在和人争论的样子,就看起来不太灵光!”许华戳了戳他气鼓鼓的脸颊,心里好笑,也不知郑家是如何养的,在做生意上他确实精明得很,平日的脾气却像个小孩子,跳脱的很!不过他这般倒是挺好的,没有公子哥的架子,很容易相处。   郑越风一下子就蔫儿了,他的华哥儿也跟着别人一块儿欺负他,不帮他说话!   “你不要老是欺负他!”还是何凌看不下去了,轻拍了下祁越的肩膀,“好歹今天他还给我带了蜜橘呢!”   “也是,那就看在蜜桔的份上,不欺负他了!”祁越拥住他的肩膀,眼睛里却依旧满是调侃。   郑越风听见这话可并没有多开心,感情他个大活人还不如几个橘子,他算是看明白了,他们根本就是以欺负自己为乐,统统都学坏了! 第72章 熟人   在乡亲们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时, 村里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有人在河里捞上来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刚看见的时候, 他们都以为这人已经死了, 没成想竟还有气儿!   他的脸上都是血污,湿发也粘在颊上,看不清容貌,旁人也不敢轻易乱碰他, 最后还是得到消息的村长赶过来看了眼, 就让人去请祁越。   等他过来的时候,赶紧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带到那人跟前让他帮着看看,不管怎么样都是条人命,总不能这样放着不管。   祁越蹲下身看了眼他身上的伤就皱起了眉, 那些伤口均是刀剑所留,这个男人明显就是个江湖中人,许是被人追杀的时候不小心坠入河中冲到此地的。   他低着头沉吟, 半晌未言语, 这人若是救了, 于他而言或许便是个麻烦,特别是在尚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   “祁小子, 可是他伤势过重, 不好救治?”看他一直没反应,村长有些担忧的开口问。   祁越被他的声音唤回了神,摇摇头道:“没有, 只是他身上血污太多,一时看不清伤口的情况。”   村长一听,就让自己儿子去河里洗了一条布巾,给那男人简单擦一下,莫要碰了伤口就行。   待那男人露出了真容,围着的几个人都是吸了口气,这人长得可当真是俊,比之祁越来也是不遑多让,这还是他们头回遇见能与之相比汉子呢!   祁越的内心却是比他们更诧异,被人随手救上来的人竟然是他认识的,他该感叹一番世间渺小吗?   其实他跟这个男人也不算熟悉,但也不陌生,有过几面之缘,以对方的身份会如此狼狈地躺在这儿,怕是被人算计了吧,毕竟他的仇敌可是不少啊。   既然是相识的,也没有什么仇怨,祁越倒是乐得做个好人,反正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却能让对方欠个人情,“在这里救治也不方便,不如大伙帮个忙把他抬到我家里去,也好仔细帮他诊治。”   他愿意把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安置到自个儿家,村长也是松了口气,否则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几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抬起来,纵然再怎么小心,也还是时不时地碰到伤处,又冒出血来,连昏睡中的人都皱了眉。   祁越看到了也只是勾勾嘴角没有理会,反正那些伤也只是看着可怕,其实没多大的事儿,最起码死不了。   到了家里,他让乡亲把人抬到耳房安置好,把他们都送出门后,就从药房中取出一瓶药粉,均匀的洒在男人的伤口上。   “相公?”被方才的动静吵醒的何凌寻了过来,看见床上竟躺着个陌生人,有些诧异,“这是谁?”   “被吵醒了?”祁越把已经空掉的瓶子随手往桌上一丢,就走到他身边揽住他,手下习惯性地帮他揉按腰身,“要不要再回去睡会儿?”   何凌近些时日开始变得嗜睡了起来,有时候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睛,所以他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   “已经不困了。”他摇摇头表示没事,又张望了眼床上的人,道:“那个人怎么了?”   祁越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没有苏醒迹象的人,揽着他往外走,边道:“村里人救下的,受了伤,暂时收留他几日,不必理会。”   “不用帮他换身衣服吗?”那人的衣服料子虽好,可是却破掉了,还是湿漉漉的,应该不舒服吧。   “没事,别管他。”祁越随手将门给带上,阻隔了何凌还有些担心的眼神,问道:“你晚上想吃些什么,鸡丝粥好不好?”   何凌很快被他转移了注意力,把屋里人抛到脑后,跟他商量起晚饭来。   萧宇珩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陌生的屋顶,他侧了侧头,看到屋子中间摆着一张木头桌子,上面点着一支蜡烛,正摇曳着一小撮火焰,他盯着发了会儿呆。   脑海中的记忆还停留在跌落河中的那一刻,再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动了动身体,撑着坐起身来,鼻间嗅到一股淡淡的药味,应该是有人在他昏睡的时候给他的伤口上过药了。   但是救他的这人显然不怎么仔细,连包扎都没有,就直接将他晾在了这里。   他摸了摸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胸口,轻咳了一声,还好那人的功力不深厚,不然他这会儿怕是就要丢了性命了。   正当他想抬腿下床的时候,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他目光凌厉的看过去,正见到一个极美艳的哥儿手里捧着什么走了进来,当下一愣。   何凌猛的对上他的眼神,有些被吓到,怔在原地没有靠近。   祁越去沐浴了,给他拿衣服的时候顺便翻找了一套对方未上过身的,想着放到这个屋里,男人若是恢复过来的话就可以自己换上,没成想他竟然已经醒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的时候,床上的男人却是绽开了一个笑容,整张面容瞬间妖冶起来,与方才冷厉的样子完全不同,“这是哪里来的仙人,生的这般好看!”   何凌瞬间就后悔自己过来的举动了,他真应该听相公的话,莫要理会这个人才对。   萧宇珩张口还欲说什么,却是又急咳了两声,牵动着身上的伤口都疼起来,他微微拧了眉。   “你……没事吧?”何凌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但见他似乎很难受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   终于平息了咳嗽的人听见他的问话,又测过脸去,邪笑着挑挑眉,“胸口疼得厉害,美人这般关心我,便过来帮我揉揉可好?”   “……”   何凌深吸了口气,把手里捧着的衣服放到桌子上,道:“你身上的衣服想必难受,这是干净的,你既然醒了就换上吧。”   “不如美人帮我换?”萧宇珩说着,还一手拉开了腰带,回答他的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他放下手,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又仔细环顾了一圈屋中摆设,确实是普通的农家房子,那方才的哥儿便不是有心人派来引诱他的喽?   萧宇珩不敢确定,地方虽很普通,可那哥儿的样貌衣着却又不像个乡下哥儿,勾人的很,若当真存了□□他的心思,他可不见得能把持的住。   但不管是不是当真有什么阴谋,他如今一身的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到这儿他就下了床,拿起桌上的衣服仔细看了看,是很普通的绸布衣衫,没动什么手脚。   身上的衣服半湿不干的难受得紧,他便给脱了下来,将那绸衫换上。   刚刚穿戴整齐,房门就“砰”的一声被人踹开,他下意识地摆出防备的姿势,却在看到来人时一惊,“祁越?”   萧宇珩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在这个地方见到这人,他半年多前就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是你救的我?”若是对方将他救下,那他倒是可以放心了,虽然与对方也不甚熟识,但最起码他们彼此没有仇怨。   祁越沉着脸抬手掷出一物,他没有防备,被正正打中胸口,将他击退两步,那东西也被他下意识接住,是个白瓷的药瓶,应该是助他疗伤之物。   “祁公子送人药物的方式都如此特别!”萧宇珩笑咳了两声,拔掉瓶塞往嘴里倒了颗药丸,他一点也不担心对方给的是□□,他若想杀人,不必如此麻烦。   “是给你一个警告!”祁越甩袖在桌边坐下,“再对我夫郎不正经,便废了你!”   他刚沐浴完回了房,就被阿凌抱住,气呼呼的说他救回来那人脑子有病,细问之下才知道发生了何事,这人可真是一如既往的欠抽!   萧宇珩却差点被药丸子给噎住,他抚着脖子好不容易将药咽下去,震惊的变了神色,“你方才说什么?!”   祁越斜睨他一眼,道:“别让我把话再重复一遍。”   “你娶亲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受了伤,连耳朵都不好使了,“方才那美人儿是你夫郎?!”   “别用这么轻挑的称呼叫他!”祁越拧着眉瞪他,语气不悦,“还想挨打吗?”   “哈哈哈……”萧宇珩却是捧着肚子大笑起来,直到身上的伤口开始抽疼,他才停下,“若是让你的那些爱慕者听到这个消息,怕是心都要碎了吧!”   祁越一脚踢向他的腿弯,被人灵活的一让躲了开去,“看来你的伤是没有大碍了,那么明日就滚吧!”   “那可不行,我的伤还需再恢复恢复!”萧宇珩无赖的在另一边坐下,“你既然救了我,总要救到底吧。”   本来也不是真的让他走,祁越也不跟他多加争论,只道:“留下也行,但你要记住,在我夫郎面前莫要说认识我,我的事也不许多提。”   “哦?他不知道你的身份?”萧宇珩更是来了兴致,这人向来都是云淡风轻,对任何事都不甚在意,如今竟是有了如此喜爱的人,怎能让他不好奇。   “你无需多问,只用记住我的话就行了。”他与阿凌之间的事,自然不会与他多说,他也只是一个暂时的居客,伤好以后自会让他离开。   “好好好,不说不说!”那位美人看着就是个不懂江湖事的普通哥儿,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儿,确实也不适合给他知道,祁越看来是相当在意对方了,亦或是……他在害怕?怕对方知道他真正的面目,而离他远去?   祁越看着窗外的夜色,黯了眼神,他的小夫郎只需要知道自己是他的相公就好了,其他的身份,都不重要,亦无需让他看到。 第73章 曾经   救下那人的时候, 祁越便知道他是个麻烦,可是他却没有想到他竟麻烦至此!   “美人儿,我的手使不上力来, 你给我夹菜可好?”萧宇珩单手撑着下巴, 一双邪魅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坐在对面的人。   祁越抬脚便踹在他的小腿上,桌下地方狭小,他躲无可躲,发出了一声闷哼。   踹了人的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给被骚扰的心烦的人剥了个鸡蛋递到手里, 柔声道:“乖,吃饭,不用理他。”   看着那人温柔似水的样子,萧宇珩越发的觉得有趣, 虽说常常挨对方的揍,可是惹他恼火的过程还是十分有趣的,“美人儿, 我可是病人, 吃不到饭要饿死了~”   何凌长长的叹了口气, 知道不理会他的话,怕是一整顿饭都吃不好, 便把手里还没来得及咬的鸡蛋丢进他的碗里, “行了吗?”   萧宇珩拿起鸡蛋开心的咬了一口,“美人沾过的东西就是不一样,格外好吃!”   祁越狠狠的瞪他一眼, 重新给自家夫郎剥了一个,“跟有孕之人抢吃的,可真是有脸!”   “凌哥儿也不缺这一口,我可是病人!”他说着,还对何凌眨了眨眼睛,“是吧美人!”   何凌低头吃饭全当看不见,以前他一直以为郑越风的脸皮就够厚了,现在见到这位,才知道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是他先前的目光狭隘了!   索性萧宇珩还懂得分寸,得逞过一次便罢了,不会一直纠缠不休,倒也不算多么的惹人厌烦,尚能忍受。   待吃过了饭,他就被祁越赶去洗碗了,把何凌哄去午休,他泡了壶茶坐在他身边,悠闲的样子让萧宇珩咬牙切齿,“好歹我也是堂堂少楼主,你竟然让我在这里洗碗!”   祁越无视他的怨忿,品了一口杯中的茶,笑道:“多动一动,对你的伤口恢复有帮助。”   萧宇珩才不信他的话,对方根本就是借机整治他,不过转念一想,这个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人物,日日在做这种活计,心里倒是平衡了许多。   “你今后就打算一直窝在这个小山村里了?”他手上动作着,侧过脸问他,“你当真甘心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有何不可!”祁越的指尖绕着茶杯口转了一圈,面容平和,“该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和阿凌相依相守,便是我如今想要的生活。”   “你这人可真是奇怪,放着人上人的生活不要,呆在这么个小山村里!”萧宇珩是不理解的,这种油盐酱醋的日子当真比较好吗?   “漂泊在纷乱的江湖中,本来便不是我所喜欢的,只是曾经有东西支撑着我,必须要去完成,一切结束的时候,我也能安心找寻自己想要的了。”祁越回过头看了眼紧闭的屋门,“只是我也没有想到,这般快便遇到能陪我一生的人!”   萧宇珩放下手中的碗,勾起嘴角笑的妖冶,“就选夫郎的眼光这一点来说,你确实厉害,若是我碰上这么个美人,定然也会沉浸在温柔乡!”   祁越手腕一抖,杯中茶水尽数泼向他的面门,对方顺势向后一倒避了开去,没成想下一个刻却被紧随而来的杯子击在肩膀上。   “带着伤的身体到底是不中用了!”萧宇珩揉揉生疼的肩,斜眼看他,“祁公子的身手倒是一如既往的利落!”   “再油嘴滑舌,你以后也就不用开口说话了!”祁越重新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的把视线从他身上飘过。   “我只是羡慕一下你有个漂亮的夫郎而已!”萧宇珩的表情明显没有悔改的意思,轻佻的让人想揍他,“若是那小美人知道你有多凶残,我是不是还有机会啊?”   正低头喝茶的祁越抬眸看他,眼底黑沉一片,“你可以试试看。”   “还是算了吧!”他将手伸进水盆里,继续洗刷碗筷,如同叹息般的道:“我若是死了,我的那些红颜知己可要伤心了!”   “我不管你是被谁追杀的,伤好了就立刻离开,别给我招惹麻烦。”祁越茶也不喝了,站起身提醒了他一句,就回了屋。   萧宇珩看着他离开,把洗干净的碗从盆中提出来,微微眯了眼睛。是啊,他也不能在这里时日太久,算计他的那帮人,可是还在外面活蹦乱跳的呢!   郑越风跟许华看着给他们开门的陌生男人怔住,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敲错了门,四下打量了一番确定没错的时候,更是满肚子的疑惑。   “你们可是祁越的朋友?”那男人倒是一点也不见外,看他们欲言又止的,自己先开了口,好像是这家的主人一般。   “正是,不知你是……”莫不是祁越以前认识的人?郑越风与之相识也有些时日了,从来没见过他的旧时来找过他!   萧宇珩身子一歪靠在门框上,提起嘴角笑的邪肆,手指绕起一缕长发缓缓打圈,“我啊,我是凌哥儿新养的小情人!”   他的话音未落,便觉脑后传来风声,微侧过头,一个橘子贴着他的耳廓飞过,砸落在地上烂的稀碎,他全当没有看见,“敝姓萧。”   郑越风两人一脸的懵,他们也就几天没来而已,怎么就觉得好像错过了许多的故事,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神人?   直到坐在院子里听何凌给他们仔细地讲了事情的经过,才总算是把纷乱的思绪给理清楚,感情这人是从外面捡回来的!   郑越风看着那人顶着祁越杀人的目光锲而不舍地调戏何凌,简直由衷的佩服,不愧是被砍成那样依旧能存活下来的人,胆量就是非常人可比的!   不过佩服归佩服,他心里觉得这人是不简单的,寻常的人又怎么会被人追杀,他隐约觉得他身上有跟祁越相似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总之很微妙。   “这么说萧公子跟祁公子也是初次相识?”郑越风两边看了看,似乎很不经意的问道。   “自然!”萧宇珩的神色上看不出什么破绽,他甚至直视他的眼睛,没有任何闪躲,“一见之下便觉得相见恨晚,脾性十分合得来!”   合得来?他又不瞎,郑越风头回遇见比自己还能侃的人,祁越明明都恨不得将他丢出门去了好吗,他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说出这种话的!   “我是说,在看人的眼光上!”似乎能看出他内心的腹诽一般,对方挑挑眉,冲何凌飞了一个暧昧的眼神。   后者把脸撇开,埋进身边人的怀里,对这等妖孽,还是眼不见为净比较好!   祁越把人揽住,已经懒得理会他了,给他脸色看只会让他更来劲,不如放着不管,“他不会在这里呆很久,伤好便会离开。”   郑越风喝了口茶,点点头,言下之意就是说不必与他有太多接触?这是怕他们惹上麻烦,还是有什么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事?   “真是无情,每天都想着赶我走!”萧宇珩托着下巴看似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内心却是赞叹,这个公子哥倒是有几分聪明,对他们的关系可是抱着怀疑呀。   祁越抬眼看他,暗含着警告,示意他莫要多说话,做好一个借宿养病的客人该有的样子!   “哎呀,我突然觉得有些乏了,去睡会儿,你们慢慢聊!”接收到他的眼神,萧宇珩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站起身离开,既然不受待见,那他还是莫要留在这里碍眼了。   “收留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你就不怕惹祸上身?”郑越风见人走了,才对他道:“还是说,你根本不惧这些?”   祁越拍打何凌肩背的手停了停,不动声色的拿过茶杯喝口茶,道:“身为医者救人一命而已,待他伤好离开,便当从未见过这个人。”   “若是祸事当真寻上门了,你又如何?”郑越风并不信他这套说辞,他现在基本已经肯定,这两人定然是相识的。   只是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隐瞒,他的过去究竟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事,他们几个人如今已然这般熟络了,却依旧不肯透露半分。   有时候他觉得挺不公平的,他们所有的底细祁越都了解的一清二楚,而对方,除了姓名年岁以外,他们几乎是一无所知。   “郑公子,我不管你脑袋里在猜测什么,为了你自己好,最好就此打住。”虽然祁越经常说他蠢,但是他的心里清楚,作为一名商人,从来都不缺少聪明的头脑。   郑越风抿着嘴没再吭声,脸色却不怎么好看,他拿对方当朋友,可对方当真也拿他当朋友吗?便是他与那萧宇珩相识又如何?有一两个故交不是很正常的吗!   “相公,我饿了!”看出两人的气氛已经有些剑拔弩张了,何凌赶紧拽住祁越,“你给我做碗面好不好?”   许华亦在桌下拍了拍郑越风的腿,安抚他有些不忿的情绪,再怎么说那都是人家自己的事,愿不愿意告知他们,还是要看对方的意愿。   祁越没有抚了他小夫郎的好意,起身便去了灶房,都是一些往事,又有何好提的!   “郑公子,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可是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再问这些事情了?”何凌看向还有些不高兴的人,开口道。   郑越风闻言轻拧了眉,道:“我们也就罢了,可是连你他都不曾提过,你不会觉得委屈吗?”   何凌却是垂眸勾起了唇角,神色很是平和,“若是他想让我知道,自会告诉我,可若他不想提起那些,我也不愿逼他,我只需要知道,他是我相公就好了。”   郑越风听罢叹了口气,祁越那种看似正常实则古怪的脾气,估摸着也就只有何凌能受得了他,“好吧,我会收起自己的好奇心,不提这些了。”   对方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不管他过去是什么样的,他始终就是他,他们所认识的便是此刻的这个人,这便够了!   祁越再回来的时候,没人再提方才那小小的不愉快,好似那些都没有发生过,他们依旧如往常一样,只是聚在一起的知己好友。   萧宇珩背靠着门板,侧耳听着院中的谈笑声,勾起了唇角,那人选择隐居于此的理由,他似乎是有些懂了。 第74章 初雪   村子里的夜晚总是很安静, 也就更容易让人听到一些细小的声响,祁越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借着月光看了眼身边睡的正沉的人, 帮他拉了拉被子就下了床。   他打开房门, 正对上院中萧宇珩的眼睛,在他身边还站着几个身着黑衣,几乎隐匿于夜色中的人,他们用黑巾蒙着头脸, 看不清面貌。   “叨扰多日, 我已经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院中的人负手而立,难得的正经了一回。   祁越神色淡淡,似乎早已料到,“这般久才寻到你, 你楼中人的能力可是退步了。”   他此话一出,便立刻收到几道扑面而来的杀气,那几个黑衣人依旧没有动作, 却依稀可看出蓄势待发的气势。   萧宇珩侧过脸扫他们一眼, 冷了声音, “是都活得不耐烦了吗,莫要忘了你们面对的是谁!”   几人气息一窒, 收敛了喷薄而出的杀意, 被人贬低了能力一时不忿,竟忘却了站在他们眼前人的身份,若是对方想杀他们, 也不过是一息之间的事。   会示于人前的,不过也就是能力较弱的楼众,情绪这般易燥,祁越自然不会与他们计较,藏于暗处的那几位倒是淡定的很,气息丝毫未露。   “这么偏僻的小村子,他们便是想破头也不会猜到我在这儿,能寻来就不错了。”萧宇珩适时的为他们辩解了一句,再怎么着也是他的人,还是得护短不是。   “行了,既然接你的人到了,就赶紧滚吧!”这么些天也是被他烦够了,早些把人打发走他也能安生一些。   “好歹同吃同住这么些天,也不说好好道个别!”萧宇珩说着,还张望了屋内一眼,“真可惜,小美人儿在睡着,我也不忍打扰,不如你让我进去看……”   他话未说完,祁越便已进了屋,“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把他们一众人晾在院中。   “脾气可真是差!”萧宇珩摇头叹息,对着紧闭的屋门一拱手,道:“祁公子的恩情萧某谨记于心,唯望日后我们江湖再见。”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话,但他知道自己的话对方一定听进去了,至于以后能不能江湖再见,那便是以后的事了。   几声布料摩擦的声响过后,院中便再没了动静,祁越搂着自己的小夫郎合上眼睛,江湖早已离他远去,他如今所有的,便只是平静生活。   第二天何凌在发现萧宇珩已经走了的时候,很是唏嘘了一阵,这人来的莫名其妙,走的又悄无声息,可真是不同常人。   几天的时间似乎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插科打诨,一时没了他那挺欠揍的声音,还觉得有些冷清,那人虽然油嘴滑舌,倒也不是个坏人。   天气变得越发的寒冷,在不经意间初雪就已经覆盖了整个古水村,纯白一片的颜色,让人看着心里也跟着平静下来。   祁越站在屋檐下,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冰凉在手心并未停留多久便消失无踪,他心中感叹,正如这时间一般转瞬即逝。   他初到此地时,还是满山遍野的绿意盎然,那时的他还是孜然一身无牵无挂,如今却已然有了心爱的人,他们还即将拥有自己的孩子。   “相公……”   屋里传来一声带着些迷糊的轻唤,他收回思绪转身回了屋,床上的人正揉着眼睛坐起身,被子滑落下去,露出了隆起的小腹。   他把门关上隔绝了寒冷的空气,几步走到床边,提起被子将人包裹住,在他还热乎的脸上亲了一口,“时辰还早,怎么不再多睡会儿?”   “睡饱了!”何凌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眼睛看到了窗外纷飞的落雪,惊喜的道:“下雪了吗?”   看他喜悦的模样,祁越也跟着笑弯了眉眼,“嗯,估计昨儿个半夜就开始下了,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你要看看吗?”   怀里的人自然点头,他将人裹的更严实,横抱在怀里出了门。   冰寒的气息扑在脸上,何凌往被子里缩了缩,看着不断从天空落下的白雪,轻声道:“这是我第一次跟相公一起看雪。”   祁越闻言低头亲在他的额头上,眸中映的满满的都是他的面容,“之后的每一场雪,我们都会在一起看。”   何凌藏在被子里的手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还有我们的孩子!”   “嗯,晌午包饺子吃好不好?”给人看过了雪,祁越抱着他回了屋,可莫要再冻出病来了。   他的小夫郎肚子越来越大以后,胃口也跟着变大许多,无时无刻地就想往嘴巴里塞些吃的,除了一些忌讳的食物,他基本上什么都吃,跟最初时恰恰相反。   因为吃得多,他整个人都肉乎起来,身上摸着软绵绵的,原本尖尖的下巴也变得圆润很多,倒是让那张脸少了三分艳丽,多了些稚气。   “那我们吃白菜馅儿的!”一提起吃的,何凌嘴里就开始分泌口水,起初的时候对自己吃得多这事儿,他还会有些不好意思,时间一长倒不在意了,反正吃的多一些对宝宝也好。   把人放在床上,祁越笑着答应,从柜子里取出厚实的衣服,帮人一一穿好,直把他裹成个球才罢手,他现在的身体若是病了,可就麻烦了。   何凌动了动胳膊腿,觉得有些艰难,无言的抬脸看他,“相公,穿的太厚了!”   “听话,天气太冷了,会着凉的!”看他那副笨笨的样子,祁越心情甚悦,摸着他的脑袋安抚。   简单地吃过早餐以后,他就开始准备晌午要用到的馅料,水灵灵的白菜跟新鲜的猪肉剁碎了拌在一起,想想就觉得香。   何凌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啃着刚烤好的红薯,香香甜甜的直暖到心里去,祁越现在基本上不让他沾一点的活儿,他也拧不过,只能在他做事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冷吗?”祁越弄完了馅料,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下,被喂了一口红薯,甜软的味道跟眼前人一样。   “不冷!”灶房里烧着火暖烘烘的,他穿的厚都要出汗了,怎么会冷,“等下我们一起包?两个人包的快!”   见他眼巴巴的瞅着自己,就知道他想帮着做些事儿,反正包饺子不用费什么力气,动动手就成,祁越倒是没拒绝,“嗯,等我和了面,我们一起包。”   何凌这才笑着凑到他唇边亲了一口,一股烤红薯的香甜味道,他压着人深入的亲了好一会儿,才撤开和面去了。   留下何凌捧着红红的脸颊喘息,相公现在真是越来越不知道挑地方了,这里可是灶房!   祁越和好了面,搬了张小木桌放在灶房里,把馅料什么的都放上去,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其实他并不太会包饺子,以前也不怎么吃,即便偶尔吃上那么一回,也是在酒楼中点一份精致的如同装饰品的蒸饺一类。   说起来这还是他头回亲力亲为的包饺子,效果嘛,是很差强人意的,看他小夫郎脸上那怎么也收不住的笑意就知道了。   “我还以为相公什么都会呢!”何凌见他手里的饺子又一次漏了馅儿,终于忍不住道:“原来也有不擅长的啊!”   他对待什么事情都很游刃有余,即便是做饭也很拿手,完美的不像凡人,谁知竟败在小小的水饺上。   祁越摇头失笑,馄饨他就包的挺好,他以为这东西都差不多,没成想还挺难,“人无完人,你相公我也不是事事都会。”   “没事,我来教你!”何凌放下手里又一个白胖的饺子,挪的离他近了些,你的馅料放的有些多了,肯定会漏啊!”   他握住对方的手,一步一步的告诉他该怎么才能把饺子捏的漂亮,低着头认真的模样让身边人勾起了嘴角。   事实证明,聪明的人无论做什么总是能做得很好,也不过就一会儿的功夫,祁越包出来的饺子就和他的相差无几了,一样的白胖可爱。   “怪不得相公事事拿手,学得真快!”何凌赞叹道,初识时教对方插秧也是如此,不过也就是几株的功夫,他就已经完全掌握。   祁越笑而不言,他研读医学毒术之时可是遇到过诸多的难题而不得解,有的甚至让他花费数年才明白其中奥妙。   两人边聊边包,也耗费了不少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晌午,调制出的一小盆馅料基本都用完了,只余下一个个白胖的饺子,看着十分喜人。   何凌伸着懒腰看了眼门外,雪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停了,阳光洒下来,照耀在洁白的雪地上闪闪发光。   祁越见他看着外面发呆,也没有出声打扰,笑着起身去烧了水,把饺子下锅。   回了神的何凌支起下巴,注视着他在灶前忙碌的身影,突然想起对方在他半梦半醒间问的那句话,若是他与此时看起来的不一样,自己会如何?   那时候他困意正浓,没有思索那个问题的含义,如今再来想,似乎依旧会如当时那般说,相公便是相公,没有什么不一样,便是有不一样,在他的眼里也都是一样的。   祁越端着刚煮好的饺子回过身,便对上了凝望他的目光,一时愣住,他不知道对方想起了什么,才会露出这种温柔到似乎能将他的一切都包容的眼神。   “相公,我饿了!”两人相视了好一会儿,何凌突然绽开笑容,揉了揉肚子。   祁越回神,柔和了眉眼,端着盘子回到他身边,在他跟前放下,“那你就多吃些。”   忙活了半天做出来的水饺,味道自然是好,而对他们而言最为美好的事情,便是此刻相互陪伴的彼此。 第75章 寻人   云苏抱紧小小的手炉, 身体冷得缩成一团,嘟着嘴不满的抱怨,“这地方真是冷得要命, 我都要生病了!”   坐在马车另一侧, 手持一卷医书看的认真的沈居明闻言,抬眸看他一眼,道:“我都说了让你莫要跟来,是你不听劝告, 现在知道辛苦了?”   “再辛苦也比闷在谷中好啊……”他自知理亏, 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又问道:“这么偏远的地方,师兄当真会在这儿吗?”   “那萧宇珩是这么说的!”沈居明放下手中书卷,掀开车帘看了一眼, 白茫茫一片中,隐约能看见城镇的影子,“马上到镇上了, 我们先在这里歇脚!”   “嗯。”云苏随口应了声, 脑中想起那人的脸就皱起眉, “那姓萧的整天油嘴滑舌的没个正形,他说的话能信吗?”   “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慌。”沈居明倒觉得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反正我们过来看看也未有损失, 若是能寻到师兄最好,寻不到我们就当来散个心。”   “师兄也真是的,一声不吭便没了踪影, 最起码也跟我们打个招呼呀!”想起这事儿云苏就来气,从以前开始便是如此,他去哪里都是说走就走,可这次消失的时日也太久了些吧!   其实沈居明心中明白,他既然不辞而别,便是不希望他们寻到他,完成了他一直以来想做的事,他或许是想找个地方安静度日吧。   只是明白归明白,如今有了他的下落,他们还是想过来寻找一番,也不可能真的就与他相忘于江湖,全当没有认识过。   车外的声音开始变得嘈杂起来,云苏向外张望了会儿,就兴趣缺缺的缩回了头,“真没意思!”   沈居明无奈地摇了摇头,还真当他们是出来玩的,“肚子饿了吗?我们先寻个地方吃饭吧!”   见对方点头,他就掀开车门帘让赶车的人寻个好的酒楼,一路上舟车劳顿的也没有怎么休息,到了正经的地方还是要吃点好的。   待马车停下,两人下了车,比之燃着炉火的车内更为寒冷的环境,让云苏狠狠的打了个寒颤,把披在身上的狐裘拉的更严实,“冬天最讨厌了!”   作为一个非常怕冷的人,往年的冬日他都是不出门的,只是今年有了意外,都怪他那个师兄,没事瞎跑什么,还得让他们大老远的来找!   知道他畏寒,沈居明便先带着他进了店,对迎上来的小二道:“可有包厢?”   此时正是晌午用饭的时候,楼里客人较满,包厢自然是没了,看两人衣着华贵,小二便陪着小心道:“真是对不住了客官,包厢已经满了,雅座倒是还有空余,不知道二位……”   其实雅座也就剩那么一处了,还是惯常给他们少东家留的,平日一定不会给让出去,可今儿这两位看着可是不好得罪,只能先拿来救急了。   听到没有包厢坐,云苏不满的皱皱眉,再怎么样的雅座也是通透的,哪里有包厢里坐着暖和,但这样的小镇子能有这般酒楼就不错了,他也没有吭声。   见他虽不情愿却没有反对,沈居明便颌了首,道:“劳烦多点几个火盆,我弟弟比较畏寒。”   店小二忙点头应了,将两人带上楼去,平时敞着的窗户此时关的严实,倒是没什么冷风灌进来,让云苏稍稍舒展了眉头。   小二给两人倒了茶,记下他们要的菜色,就躬身走开了。   “若不是过来找人,这样的小镇子我怕是一辈子也不会踏进来!”云苏撇撇嘴拿起茶杯喝了口,立刻吐着舌头放下,“真难喝!”   “出门在外,你就将就些吧!”茶的味道其实尚可,并没有到难喝的程度,只是对方挑剔惯了,才觉得不能入口。   看他喝着茶水一点也不嫌弃,云苏嘟着嘴又默默的把杯子拿起来,味道虽然不怎么样,但好歹是口热的,能让他暖和些。   两人点的菜上的很快,一盘一盘热气腾腾的端上来,看着倒是让人食欲大开,就是不知道吃起来如何。   沈居明盛了碗鱼汤放在他跟前,冬天菜凉的快,这东西就腥了,不如先喝一碗垫垫胃。   云苏尝了一勺,倒是挺鲜美的,没有什么浓重的香料味,但对他来说也并不如何出彩,“也就勉强能入口。”   刚踏上二楼的郑越风恰巧听到这话,他下意识便顺着声音看过去,他们家酒楼的菜色吃过的人哪个不夸一声好,这是谁竟敢大放厥词?   声音就是从他惯常坐的雅座哪儿传过来的,在楼下掌柜的就亲自跟他解释过,说是来了两位看着金贵的客人,便破例将位置给让出去了。   为了酒楼这般做也是正常的,他倒没多在意,便想来寻处普通的位置坐下,谁成想竟听到有人如此评价他家菜色!   占了他的座位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说菜不好,郑越风眯了眯眼睛,他倒是要见识见识,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当下脚步一转,到了两人的桌旁停下,一拱手道:“二位可是对菜品有何不满?”   离的近了,才发现这两人的衣着无一处不精细,尤其是方才说话的那位哥儿,佩戴的物件都很是讲究,容貌气度也同样百里挑一,难怪会说出这般挑剔的言语。   身边突然出现陌生人的声音,云苏转头看过去,满脸都是被打扰的不悦,他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锦衣华服,大冬天的手里还持着折扇,他冷哼一声,自以为风流倜傥,实则就是个没脑的公子哥,“怎样?你有什么意见不成?”   他眼睛里的鄙视郑越风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当然,也是对方完全没有收敛的原因,他心中一哽,好歹他也是镇上未出嫁的姑娘哥儿们心中最理想的相公,还是头回被这么□□裸的瞧不上!   “抱歉,我弟弟年纪尚小,公子还要见谅!”沈居明不赞同的看了云苏一眼,好声好气的赔了礼。   “无碍,我懂我懂!”顺了口气的郑越风摆摆手,谁家还没有个不懂事儿的呢,他家妹子骄横起来也是不遑多让,“在下是这宴月楼的少东家,方才听这位小哥儿似对菜色不甚满意,所以特来询问,若是有何意见还请提出,我们也好改进。”   “哼,那你要改的地方可就太多了!”云苏完全不卖他面子,他最是讨厌这种油头粉面的公子哥了,“怕是你这整个酒楼都要拆了重建吧!”   “小苏!”沈居明轻斥了一声,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他这般着实有些没有礼数。   他这个师弟自小便备受宠爱,要什么有什么,性子骄纵的很,除了师兄以外谁也不怕,无法无天的让他们十分头疼!   被他凶了云苏心里更是不高兴,瞪了郑越风一眼便撇过头去生闷气,都是这个公子哥,平白无故上来搭什么话!   “公子不必听他一个小孩子的胡言乱语,楼中菜品甚好,并无不满。”知道他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沈居明也只是摇头笑了笑,没有再去多说他。   “那便好!”被莫名其妙的瞪了,郑越风也是很无辜,好在他们间还有个懂事的,“二位看着不像此地人,是来游玩的?”   “谁会来这种破地方游玩……”云苏翻了个白眼,小声的嘟囔。   破地方?他们阵子哪里破了?那也是民风淳朴,景色宜人,相当热闹的好镇子行吗?当然这种心里话郑越风是不会说出来的,他干笑两声,道:“也是,那二位是来探亲的?”   沈居明心中一动,这人看着对此处极为熟悉,那应当也知道师兄所在的那个村子该怎么走,或许能与他打听一二,“我们来寻人,不知公子可知古……”   他话未说完便传来了“砰嗵”一声巨响,有一位醉酒的客人掀翻了桌子,杯盘碗碟碎了一地,吓得周围几桌客人忙散开了些!   郑越风拧了拧眉,忙上前去吩咐几个店小二把人拉住,“这位客人醉了,你们先将人请出去,莫要扰了他人用饭!”   “放开,老子才……才没有醉!”那男人挥舞着手欲甩脱他们,“请老子出去?老……老子有的是钱!我、我要喝、喝酒!”   “这位客官,您已经醉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郑越风沉着脸给几个店小二使了眼色,让他们尽快把人拉走。   醉的不轻的男人却正是看到厌烦的看着这边的云苏,一张脸在雪白狐裘的映衬下更显俏丽,他打了个酒嗝,露出色笑,“美人儿,小美人儿,过……过来陪、陪老子喝一杯!”   这下可不止云苏,连沈居明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一个宵小之辈,也敢对师弟出言不逊,当真是不知死活!   郑越风直觉得头疼,喝醉的人最是不可理喻,什么人都敢招惹,他挥挥手,让人赶紧把他带走,莫要再惹恼了其他客人。   “美人儿,老子要美人儿!”那醉汉却丝毫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力气出奇的大,竟让小二们一时拉不动他。   云苏冷哼一声,拿起桌上的杯子便反手掷了出去,正中那男人的嘴巴,直接打掉了他两颗门牙,伴随着一声惨叫混着口中血水掉落在地上,瞬间便让他的酒醒了不少。   郑越风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便捂住自己的嘴,这哥儿好生凶残,还好他方才言语上未有不敬,否则他定然也讨不了好去!   他回身冲两人一拱手,道:“扰了两位的心情,是敝店的不是,今日的饭食在下请了,两位还请海涵,慢用!”   说完,他便让小二带着那人随自己去了,再怎么说也是在他们楼里伤的,带他去寻个医馆诊治一下还是要的。   “哼,便宜他了!”云苏撇撇嘴,什么样的货色,也敢对他污言秽语!   “好了,别气了,吃完我们寻个客栈休息一下。”沈居明给他的碗里夹了筷子菜,这么半天他也没吃进去多少。   方才想与那人打听村子的方位,也没能问出口,回头再寻个人问问吧,既是在附近,应该有不少人都知道。 第76章 寻来   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 古水村中的人甚少出门走动,显得村子里面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烟。   “这怕不是个空村吧?”云苏放下撑着车帘的手, 眉头都打成了个结, “放眼望去,连个人影都看不到,真的有人在住吗?”   “天寒地冻的,人家自然是都呆在家中, 不会出来闲逛, 往年你不也是如此吗!”沈居明的目光都未从书卷上离开,只是有些好笑的提了提嘴角。   见他牵扯上自己,云苏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低头看书的人却并未看到, 他伸手将他的书压下去,“你不要再看了,现在都没个人, 我们找谁问路去?”   “谁说没有?”被他打扰, 沈居明也就不再看了, 向车外侧了侧头,“已经有人过来了!”   闻言, 云苏又一把将车帘掀开, 正看到一个挑了担水的中年男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这边走,踩的地上的积雪“咯吱咯吱”的响,难怪他能听见动静。   “你在车上呆着, 我下去问问。”沈居明将书放进车里的小屉,探出身去让人将车停下,就利落的跳了下去。   那中年男人看见他就停了脚步,上下打量了几眼,脸上带着明显的讶异。   沈居明迎上前去,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叔叔,可有一位名叫祁越的人在此村中居住?”   听见他的问话,何天就皱起了眉,这衣着华贵的有钱公子是祁越的朋友?他心中暗叹了口气,若是未出那许多妖蛾子,他这会儿便能挺着胸脯说那是他侄婿了吧,能和这样的人攀扯上关系该多有面儿!至于现在嘛,他只巴不得对方把他当成个过路的,别在那人面前提起自个儿,“有这么个人。”   沈居明心中一喜,没想到师兄还当真在此,他立刻便道:“可否告知他家在何处?”   “前面的岔路往北边儿拐,头前第五家青砖瓦房的那个便是!”何天抬起冻的通红的手给他指了个方向,不等他再问什么,就挑着水匆匆地走了。   这般匆匆忙忙的做甚?沈居明疑惑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觉得他有些奇怪,但也只是想一想,未曾多加理会,或许是家里急着用水吧。   “如何?可有打听到?”还没回到车上,云苏便盯住他询问,“师兄可在此处?”   沈居明先对车夫说了地方,才上了车,对他道:“确实有名为祁越的人居于此处,十有八九便是师兄了。”   “真的在?”云苏心情也是欢喜,辛苦了这么一路,倒是没有白费力气,“他究竟是有多么想不开,选这么个偏僻的小村子落脚!”   “若是不想被人打扰,这地方倒是挺好的!”地方虽偏,可也是青山绿水,比之那些繁华之地要好上许多,至少不必理会那些尘世纷扰。   “那我们这么贸贸然找上门来,师兄会不会生气呀?”临近门前了,云苏才开始觉得发虚,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整日笑盈盈的师兄,脾气好那都是假象,罚人的手段那可是层出不穷!   “现在才知道怕,是不是有些晚了?”沈居明看他目光闪烁的样子,便知他心中所想,“闹着要跟我来的时候,你就该先深思熟虑一番!”   云苏抱紧手炉缩着身体不吭声了,这个只知道死读书的呆子,根本就不明白他心里想的什么,他忍着寒冷来此的缘由一点都不懂!   马车很快便在一处院子前停下来,两人下了车仰头打量一番,心中倒是稍感安慰了些,最起码住的这地方比村里那些泥培房子要好很多,师兄他还是善待自己的。   沈居明上前叩响了门,等了良久都没人应,就在他打算再敲一次的时候,门里面才传来了脚步声,走的似乎很缓慢,且有些沉重,他眉头一拧,师兄莫不是受伤了?   可如今在江湖中能伤师兄的人都寥寥无几,更别说这个小村子里了,若不是这般的话,那便是他们寻错了,此人只是与师兄姓名相同?   “是谁?”   没等他寻思清楚,门里面便响起陌生的声音,对方很谨慎地没有直接开门。   “祁越可住在这儿?”沈居明朗声问道,想了想又加了句,“我们是他的故人。”   里面的人半晌没吭声,之后便听见他取下门栓,紧闭的木门被拉开,露出一个裹的厚实的哥儿,美艳的脸上带着好奇跟疑惑。   沈居明和云苏同时怔了怔,倒是没想到这样的乡间还有如此姿容的哥儿,他们也就讶异了一瞬,便回过神来,毕竟见过的绝色美人也有不少,眼前人也不算最出彩的那个。   何凌也同样在打量这两个人,看他们的衣着样貌华贵得很,心里就有些小小的紧张,偏偏这种时候相公还不在。   应该是天气太冷的缘故,村长家的孙子着了凉发起热来,冯正急得一头汗的上门来将祁越给请过去了,毕竟这天寒地冻的,李大夫年岁也大了,满是积雪的路不好走。   临走的时候对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的呆在屋子里莫要出来走动,虽然院中的积雪清过了,但是也结着一层冰霜,不小心滑上一跤,他可是要心疼死。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他正坐在堂屋里烤着火炉绣东西,随便相公交代过别乱动,可他也不能不理会,只能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挪过来。   许华他们平时上门的时候会直接在门外喊人,今儿却是只有敲门声,家里就他一个,身子还不方便,就先询问一句。   谁成想对方竟说是相公的故人,犹豫了片刻,他还是给开了门,若当真是故交,人家大老远的过来,天气还这么冷,总不能关在外面吧。   “这可是祁越家?”沈居明见出来一个哥儿,心下更是疑惑,拱着手又确认了一遍。   这两人给他的感觉倒真的与初识的祁越相似,气度卓然的与这个村子格格不入,何凌扶着门板点点头,“是这里,你们与他相识?”   “正是,我们与他相识多年。”沈居明微不可查的看了眼他身后,似乎不像是还有人的样子,“他现下……”   两人看着也不像是坏人,其中那个哥儿似乎很冷,鼻头都被寒风吹得红红的,何凌便将门又拉开了些,侧过身子让开路,道:“你们先进来坐吧,相公出门去了,很快就回来。”   已经抬脚打算往里走的两人停了动作,同时抬头看他,失声问道:“你说什么?!”   何凌看着他们一模一样的神情,被惊得愣了愣,是他说错什么话了吗?   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沈居明轻咳了声,摆正脸色道:“抱歉,我们有些激动了,你方才说,相公?”   何凌有些恍然,他与相公成亲的事想必他们不知道,所以才这般讶异,他有些羞涩的颌首,“我们成亲也有近半年了。”   那岂不就是他失踪没多久的事儿?沈居明和云苏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脸上看到不可思议几个字,心中忍不住再一次怀疑,这个祁越当真是他们的师兄?   “呃,你们要一直站在这儿吗?”看他们似乎陷入了沉思,何凌忍不住提醒道:“天气寒冷,不如先进屋去?”   听了他的话云苏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能在这里挨冻,同时在心里给萧宇珩记上了一笔,怪不得那家伙说他们来时会大吃一惊,问他是什么又卖关子不肯说,原来如此啊!   何凌带他们进去的时候走得很小心,速度很慢,两人这才发现他似乎是有了身孕,对方穿得多,先前竟是没有发觉。   他们又交换了个眼神,云苏探出一直藏在狐裘下的手托住他的手臂,道:“我来扶你走吧。”   不管怎么样,若此人当真是他们师兄的夫郎,那他肚子里怀的可就是师兄的孩子,他们也不能让人给摔了。   手臂上有了支撑,何凌便觉得走的安心了不少,他侧过脸一笑,“多谢。”   堂屋的门上挂着厚重的棉帘,里面点着炉子非常的温暖,云苏一进去便觉得像活过来一样,长舒了口气。   炉子上煨着一个小砂锅,里面是祁越熬好的银耳莲子汤,他嘴馋的时候就能喝些,何凌盛了两碗放在他们跟前,道:“暖暖身子吧。”   汤的味道本就不错,又是在身体正冷的时候来上一碗,便是挑剔如云苏,也觉得一口下去暖到了胃里,舒适很多。   何凌又用棍子在炉膛里扒拉了会儿,里面就滚出一个烤好的红薯,他用帕子包住掰开来,香甜的味道立刻便钻进鼻子里,他将其递给他们,“小心烫。”   云苏从小便锦衣玉食,从来没吃过烤红薯,那玩意儿闻着虽不错,外皮却烤的黑糊糊的,也不知好不好吃,但也不好抚了对方面子,便接到手里,看沈居明吃了,他才小小的咬了一口,登时眼睛一亮,甜甜热热的,在这种时候吃竟当真是不错!   见他们没有嫌弃,何凌就松了口气,他现在有了身子,祁越就弄了很多这样的小吃食给他,拿来招待客人,还怕他们不喜欢。   待在温暖的屋子里,喝了汤又吃了红薯,云苏觉得身上竟冒出了汗来,他解下一直裹在身上的狐裘放在一侧,对这初次见面的人算是有了几分好感。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心情不错,沈居明笑了笑,便把目光放到何凌身上道:“在下名为沈居明,他叫做云苏,我们与师……祁越相识多年,这次特来寻找,希望没有叨扰。”   在并不确定对方身份与师兄意愿的情况下,他还是决定莫要说的太多。   “不会,这还是头回有相公的朋友前来,我叫何凌,你们唤我凌哥儿便好。”何凌觉得相公的友人与他一般有风度,还是挺好相处的。   “我们半年多前便与之分开,他可是一直在此村中?”虽然心中已然确定他人在此,却还是忍不住再确认一番。   何凌摸着肚子轻点了点头,“相公他便是春天时来的此地,之后就一直未曾离开。”   这下子时间也基本对上了,沈居明心中再没有疑惑,他的师兄可真是总出乎人意料,不但隐居于此,还娶了夫郎。   虽说这哥儿从各个方面来说,也算与之相配,但比他更好的选择并不在少数,师兄的想法总是让他们猜之不透。 第77章 同门   祁越步履匆匆地到了家门口, 便看见了停在那儿的马车,那并不是属于郑越风的,他沉下脸色, 等在车上的人跳下来给他弯腰行礼时, 他的眼神已经有些可怕了。   给村长的孙子诊病时他的心里就一直静不下来,总惦记着家中的小夫郎,唯恐对方不听话,磕了碰了哪里。   没想到竟是有了其他意外的状况, 他眯了眯眼睛, 没有理会那人进了门去,萧宇珩这家伙的嘴巴可真是不严实,皮是又痒了吧!   一路进了堂屋里,看见的情形倒是挺和谐, 三个人围坐在炉火旁相谈甚欢,这俩人还真当自己是来走亲访友的吗?   棉帘掀起时灌进的冷风让他们身上一凉,下意识便往门口看去, 见到站在那儿的人时, 云苏下意识“噌”的站起身, 唤道:“师兄!”   沈居明倒是比他稍镇静些,缓缓的站起来对他颌首, “许久未见。”   “相公, 你回来了!”何凌也扶着腰身站起,想走上前迎他。   祁越几步走到他身边将人扶住,柔软了表情, “你坐着便好,起来做甚。”   被无视的两人也没敢随意搭话,把他们晾在这儿,就说明对方心中有恼意,他们还是安静一点为好。只是师兄这般柔情似水的模样,他们还是头回见到呢,以前他即便是笑,也从未到达过眼底。   “今日如何,可有听我的话老实呆着?”祁越扶着他坐下,摸了摸他鼓鼓的肚子。   何凌看了眼还站着的两人,扯了扯他的袖子,道:“相公,客人还在呢!”   他这才给了他们一个眼神,不咸不淡的让人心里发怵,“坐吧,还站着干什么,你们可是客人。”   这么说话谁还敢坐啊,师兄果然还是那个师兄,并没有因为一段时间的乡间生活,便磨去了身上的摄人气势。   何凌觉得他们的相处模式奇奇怪怪的,一点也不像知己好友,倒是有些像长辈和晚辈,若是他没听错的话,方才云苏是唤他师兄吧?   祁越看到他疑惑的目光,轻叹了口气,道:“他们是我学习医术时的同门师弟,你不用太过拘束。”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警告的扫了他们一眼,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要他们莫要多说。   “原来是这般。”何凌明了,他就说他们面对相公的时候,总有一种莫名的敬意,原来是辈份稍长。   “他的身分想必你们也知晓了,以后要唤兄夫郎!”给他解释过了,祁越便侧头看向那两人。   “兄夫郎!”两人同时唤道,并拱手作礼。   何凌一下就不自在起来,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这么正儿八经的拜见,他怎么承受的起!   祁越按住他的肩膀拍了拍,挥手让他们坐下,道:“是那家伙告诉你们我在这儿的?”   他虽未提起姓名,沈居明也知道他在说谁,毫不犹豫便将对方给卖了,“正是,偶然间遇到,便从他口中得知了此事。”   就知道那人不会老老实实地给他保守秘密,上回就应该把他丢在那里自生自灭,救回来了也是给他徒惹麻烦!   “既然来了,那便多待些时日,也好与相公叙叙旧。”何凌倒是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只觉得难得有相公的旧相识来,应当多聚聚。   两人也没敢随意乱接话,瞅了瞅他们师兄的神色,没有吭声。   祁越的意思当然是两人现在就可以走了,但他的小夫郎兴致勃勃的,他也不好泼他冷水,“家中尚有空房,你们就先住下吧。”   家里这算是又多了两个居客,他们既要在这边住下,便让跟着的车夫赶着马车回镇上去了,他在那边等待即可。   吃晌午饭的时候,祁越挽挽袖子就去了灶房,两人可就坐不住了,让师兄去给他们做饭吃,怕是会被下毒吧!凑过去想帮把手,最后只有沈居明被留下了,他还尚有些常识,云苏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还是算了吧。   “平日里,都是师兄在做菜?”被赶回堂屋的云苏看着正在绣东西的何凌,便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先前是我们一起做,自怀孕以来,家里的事他便不让我插手了,里里外外都是他在打理。”何凌见他寻自己说话,就放下了手里的活儿。   师兄还有这么温柔体贴的时候呢?云苏所能回想起的,便只有在记错药方时被对方狠罚的画面,登时打了个冷颤,往事不堪回首。   “你们与相公是入门时便相识的?”先前只听提起认识很多年,也不知具体是如何情况。   “其实自幼便相识!”云苏未出生时,对方便已在谷中了,“因为他家……家道中落,五岁时便被接入门,我自记事起他便是我师兄,沈师兄入门要更晚一些。”   他悄悄的吐了吐舌头,差点就说漏了嘴,还好及时止住了,否则师兄定不饶他。   听他说祁越五岁时便已入门学医,何凌想起他也是那个年岁没的父母,也是因此才会家道中落的吧,那般小的年纪便已经开始学习那么繁复的东西了,他有些心疼。   “兄夫郎呢?你与师兄是缘何成的亲?”云苏心中对这事儿可是好奇死了,非常想知道他那傲人的师兄是如何被拿下的!   “我和他啊……”   何凌把跟何家的恩怨略过,将他们初识的事情简单的告知于他,如今回想起来,仿佛如一场梦般。   云苏半晌无言,光这么听来,他师兄简直像是被对方美色所迷的登徒子嘛,也未曾见过几次便求了亲,不过倒是像他会办的事儿。   师兄这个人看着性子温和会优柔寡断,实则心性冷硬十分的坚定,一旦认定了一件事,便不会有任何犹豫,出手迅速,牢牢将其掌握,对待喜爱之人,必定也是如此吧。   倒是另一个只知道捧着医书死读的,如同一棵千年朽木,怎么样都不开窍,特别的惹人心烦!   而此时这棵朽木,正呆在灶房里,挽着袖子帮人择菜。   “师父他老人家可还安好?”祁越掀开锅盖尝了口鸡汤的味道,头也未回地问他。   “尚还安好,只是师兄……”沈居明停了停手上的动作,抬头道:“他近些年隐退之心渐浓,你却突然这般失踪,他怕是心中失望。”   祁越搅动了下锅中汤水,神情波澜不惊,“我初时便说过,无心于谷主之位,他又何必执着于我,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如今谷中师兄弟众多,又有哪个及得上你,谷主有托付之心也是无可厚非!”沈居明长叹了口气,掐掉菜叶上枯黄的部分,“况且他想托付的,还有已到适合年龄的云苏,只是现下你已有了夫郎,这个怕是不成了,但那谷主之位,你便当真不能接下吗?”   “你莫不是替师父来当说客的!”祁越放下汤勺,走到案前切菜,“正如你所说,谷中弟子那般多,总有比我更合适的,我看你便不错。”   “师兄莫要说笑了,你也知道我更通医理,毒术便要差了许多,与你相差甚远!”他喜医多过于用毒,能坐得谷主之位的当两者兼备,况且他对那位置也无甚兴趣。   “你不擅用毒,云苏却擅长,到时你娶了他做夫郎,刚好互补。”祁越也并不是说说而已,他是当真觉得这位师弟是个不错的人选。   “我一向将云苏当作弟弟,他也当我是哥哥,师兄说这话当真是荒唐!”沈居明将择好的菜放在盆里,拍了拍手抬眼看他,“被他听见可是要生气了。”   祁越轻笑一声,意味深长的道:“还没有开窍呢,云苏师弟也当真是辛苦。”   正从水缸中盛水出来洗菜的沈居明闻言皱眉,不解的侧头问道:“师兄此话是何意?”   祁越却是未再言语,只余切菜的声响,他这个师弟性子成熟稳重,做事稳妥,没有什么让人担心的地方,就是一门心思的扎进医书里便双耳不闻窗外事,在感情上总也不开窍,常常气的云苏跳脚而不自知。   看他不回应自己,沈居明也没放在心上,他踌躇了会儿,又试探着问道:“师兄从前的事,未向兄夫郎提起过吗?”   祁越的手下一顿,神色恍惚了瞬,而后放下了刀回头看他,“没什么好提的,你们也莫要多说。”   沈居明跟着停了动作,对上他似乎压抑着什么的眼睛,叹了口气,“师兄既然选择了他与你度此余生,难道还要瞒他一辈子吗?”   对于这件事祁越的心里其实是很矛盾的,他即因隐瞒对方而心有愧疚,又怕告知对方而令他惧怕,每次对上他将自己当作一切的眼神,他就没办法让对方知道曾经的自己有多残忍。   “其实我觉得兄夫郎即便知道那些事,他也能够理解你。”沈居明未曾见过他这般纠结的神情,觉得他看似未变,实则与先前早已不同,一旦有了在意的人,那在意的事也就多了。   他十岁之时入谷那年所认识的对方,便是挂着温和面具的样子,对待诸多的师兄弟都照顾有加,他一度的认为那便是他原本的模样。   直到有一次他经过对方的药房,听到从中传出了惨叫声,那声音太过凄惨,让他没有忍住心中的好奇,透过窗缝往里面张望。   地上蜷着一个早已不成人形的男子在痛苦的翻滚,身上的血肉与他所能见的速度一点点腐化,直到露出森森的白骨,祁越就站在他跟前,依旧是笑的如沐春风的模样。   那一刻他才明白,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有多可怕,在对方满含着笑意的眼睛看过来时,他仓惶的从那个地方逃离。   之后再遇上的师兄依旧温和有礼,仿佛他那日所见只是一场梦般,他也刻意将那件事遗忘不再回想,只是面对师兄时总是怀着敬畏,于用毒之事也心有排斥,总也学不好,最后便干脆将精力都放在学习医术上了。   可是那样的师兄,如今也会因为一人的想法而满心的踌躇,让他不禁感叹,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忧,说的便是如此吧。   “ 阿凌一直以为是我救赎了他,其实真正被救赎的人,是我才对。”祁越到现在都记得,对方惊惶的抬头看他时,那双仿佛如天边星辰的眼睛,似乎一下便沉静了他的内心。   沈居明忽然便觉得,或许现在这般生活才是真正适合师兄的,最起码他会像此刻一般看到他真正的情绪,而不是像从前,永远隔着一层虚假的面具,让人难以琢磨。 第78章 往事   家里来了客人, 何凌的情绪明显高涨许多,待吃过了晌午饭就要去帮他们收拾房间,祁越当然不可能答应, 一个眼神过去两人就赶紧摇头拒绝, 说自己会收拾,不用劳烦他。   天地良心,云苏从小到大可是连桌子都没有擦过,哪里会打扫房间, 最后这种辛苦的差事自然还是落在沈居明头上。   何凌对此表示担心, 看他们的样子就不像是会做这些事的人,不管不问的当真好吗?   祁越倒是完全没有理会的意思,有沈居明在,总不至于将他的房子给拆了, 若是打扫不出来,那他们就别住了,滚回镇上去!   令他失望的是, 两个人在“乒乒乓乓”了一下晌之后, 还是整理出来了要住的屋子, 确切的说是沈居明在打扫,云苏站在一旁指使。   “你动作真慢, 我脚都要冻僵了!”没住人的屋子里自然不会有什么火盆炉子之类的, 冷得要命,云苏的牙齿都直打颤。   “所以我不是说让你去堂屋坐着就好了吗!”沈居明看他可怜兮兮的缩着身体,伸手碰了碰他的脸, 冰凉凉的。   云苏一下子红了脸,他往狐裘里藏了藏不让他看见,“师兄在那儿陪着兄夫郎呢,我怎么敢那么没眼力劲儿的凑过去!”   沈居明失笑,身为谷主的孙子,对方一向在谷中横行霸道的,也只有在面对师兄时,才像一只见到老虎的兔子,乖巧的不得了。   见他当真信了自己的说辞,云苏又有些失望,害怕师兄是一点没错,可他也不想让这人自己孤零零的在这儿忙活,真是个呆子!   “走吧,这边已经完事了。”沈居明也没有留意对方的神色,带着人就回了堂屋。   他们在那边做事,何凌就一直坐立难安的,时不时的就往外张望,但是相公在边上看着不许他动弹,也没办法去帮帮他们。   这会儿看人进来才松了口气,在他们坐下的时候给倒了茶水,“冻坏了吧,快喝些热茶。”   “你们此番来寻我的事,都有谁知道?”祁越看着他们喝了杯茶,才开口询问。   沈居明知道他是不想太多人知晓他的行踪,便放下杯子,道:“师兄请放心,此事我们只与谷主提起过,毕竟要离谷些时日,还是要让他老人家知道的。”   “嗯,在此住上几日,你们便尽快回去。”能让他们在此留些时日便足够了,至于旁的,他也决计不会应。   云苏两只手握着温热的杯子,犹犹豫豫的道:“师兄带着兄夫郎回谷中居住不是也挺好的吗,为何非要窝在这么个……”   后面的话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给咽了回去,他忙低下头喝水,心中暗悔自己为什么要多嘴?   何凌也是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他们二人前来并不单单是为了拜访,是想将相公给带回去的,他垂了眸子,掩去其中情绪。   他看得出来,沈居明和云苏二人,对于相公屈居于此村中而感到可惜,其实他亦是,他常常都会觉得,如相公这般人物,该当有更加不凡的生活才对,而不是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做一个面朝黄土的乡野村夫。   可若是让自己跟随对方踏出这个地方,去面对不可预知的生活,他又当真有这份勇气吗?   因为心中存着思虑,直到用过晚晌饭回到房间里,何凌还是有些心不在焉,恍惚的差点撞到桌子上去,幸而被一把拉住。   “你在想些什么,一直魂不守舍的?”祁越扶着人坐到床上,担心的看着他的眼睛。   何凌有满腹的话想对他说,最后张了张嘴,却只问了他一个问题,“相公呆在这里,觉得开心吗?”   听到他这么问,祁越便知道是云苏下晌的话让他胡思乱想了,他握住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与夫郎在一起,怎么会不开心!”   何凌的手下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心中安稳的同时更是替他不甘,“相公当真不想随师弟们回去吗?那才是你应有的生活!”   “我应有的生活,便是与夫郎平平淡淡相守一生。”祁越抚上他的脸,轻轻摩擦他柔滑的皮肤,目光温柔似水。   “相公若是顾虑我的话,那大可不必。”他掌心的温度让何凌依赖的蹭了蹭,“不管相公去哪里,我都会随你一起,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他仔细想过了,对于自己而言,家在哪里都不重要,只要陪在对方身边两人相守,那么过的不管是什么样的生活,就都是幸福的。   看着他专注的眼神中只有自己的模样,祁越的的心柔软成一团,他垂眸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轻声道:“夫郎可愿意听一听,我的故事?”   何凌一愣,对方的过往像是隐藏着什么暗伤一样,从不愿触及,他亦做好了此生都不探究的准备,可此时此刻,相公却是要向他讲述?   祁越轻轻的将他搂在怀抱里,手掌拍打着他的肩背,缓缓的开口道:“我出生于医学世家,父母恩爱,对我这个唯一的儿子极为疼宠,那时的我和所有小孩子一样,喜欢调皮捣蛋,总也不肯老老实实的学习父亲教的医术,直到我五岁那年……”   他们府上来了一个神色阴沉的中年男人,他要求父亲帮他救治自己的儿子,父亲不肯,因为那人的帮派无恶不作,在江湖上风评极差,他的儿子亦不是什么好货色,生性淫邪,毁去了无数的姑娘和哥儿,此次便是被人寻仇才受了重伤。   他父亲这个人性情一向固执,他看不上的人,便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是不救,男人似乎是知晓这一点,被拒绝后并未多言,转身便离了府。   事情却并没有这般简单就结束,当天晚上他们家里就闯进来一伙蒙面人,见人便杀,丝毫不手软。   那一晚,他家中如修罗场一般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曾经陪他玩耍的仆人,将他当作孙子疼爱的管家,都变成了再没有生息的尸体。   母亲刚将他塞入狭小到只能容下他的床底,白日见过的那个男人,就拖着只剩一口气的父亲闯了进来,他透过垂落的床幔间小小的缝隙,眼睁睁地看着双亲被他虐杀在刀下,却一丁点儿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当与父亲有交情的岐毒谷谷主赶来时,就只余他一个人呆呆地坐在两具早已冰冷的尸体前,木然的脸上满是泪水,像失了魂魄。   刚被带入谷中的那些时日,他一直便是如此,仿若一具行尸走肉,直到某一天,他抬头看着来探望他的谷主说,他要学本事,他要报仇。   当时的谷主深深地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此后便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小小的人日夜不休的吸纳他所传授的所有东西,甚至疯狂的拿自己来试毒,无数种□□用在自己身上,再一种一种的解开,周而复始。   那段时间的他,性情非常的暴虐,凡是招惹挑衅他的师兄弟,都遭过他的毒手,庆幸的是都被及时救治,未曾丢了性命,吃过苦头的人也不敢再寻他麻烦。   在他十一岁的时候,谷主外出办事的儿子儿媳被人追杀而亡,只余下个刚五岁的小娃娃,看着对方瞬间苍老了许多的模样,他心里也有了些许动容。   谷主对他一直尽心尽力,他却给对方添了太多的麻烦,让他操了太多的心,他不该如此不知恩图报,只顾自己。   杀亲之仇他要自己来报,不许别人插手,但谷主之子的仇,自然要动用岐毒谷之力来寻,否则江湖中人怕是没人再将他们放在眼里了!   谷主尚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祁越身为他亲传弟子,代他理事无人能反驳,即便他还是个孩子也不敢小瞧。   他率谷中弟子揪出所有参与此事之人,全部绞杀,手段极其狠辣毫不留情,让一向不争江湖事的岐毒谷扬了一次名,而且是凶名!   自那以后他便像是换了一个人,再不像从前般锋芒毕露,他的脸上不知何时开始挂上笑容,让人一见之下便生好感,似乎极好相处。   当然,这些只是新晋弟子的想法,了解他诸多手段的人,只觉得他越发让人看不透,极其的危险。   如此又过了许多年,废寝忘食努力了这般久的他,终于到了该做出了结的时候了。他那日谁也没有告知,穿上一身白衣,像个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牵着伴他多年的沐琰,悠然的出了岐毒谷。   “那男人帮派上下数百余众弟子,我一个活口未留。”祁越将手放在何凌脑后,把他压在自己怀里,不敢低头去看他的神情,“他的身上被我放了数十种奇毒,种种相生相克,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折磨了他三天三夜才取其性命。”   大仇得报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心中很空虚,这许多年来他只为报仇而活,当支撑着他的目标完成以后,他就开始觉得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放任沐琰驮着自己,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走过了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地方,见过许多各形各色的人,直到来了此处,遇上他的小夫郎,他的心便安宁了,如同命中注定一般。   “为了学好医学毒术,我救人无数亦杀人无数,但我心中明白,我所背负的罪孽,远远超于我所积下的功德。”他盯着放在桌上的烛火,目光随着跳跃的火焰明明灭灭,“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足以让我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学毒是为了报仇,学医则是为了心中的那份寄托,那是父亲曾经想要好好教给他的东西。每当他用其救人性命时,便会想起父亲的脸,对方笑着告诉他,身为医者要有一颗仁心,治病救人是他们的责任。   只是可惜,他怕是让父亲失望了,他没有所谓的仁心,且犯下无数罪恶,成为了他最是不喜的那种人。   他如今对着他最心爱的人说出他所有的残忍,如同卸去了一身重负,若是他对自己心怀惧怕,或许便是他应有的惩罚吧。 第79章 心疼   紧靠在他的怀中, 何凌的眼泪早已流得满脸都是,他咬着嘴唇没有发出声音,心疼的仿若被刺入千百刀一般, 让他的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   感受到他在发抖的祁越却将人搂得更紧, 即便他再如何恐惧自己,他也不愿把人放开,只想更用力地将其困在自己身边,让他哪儿也去不了。   他的语气怎么能这般平淡?他怎么能像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说出这种痛彻心扉的往事?何凌揪住自己心口的衣服, 力气大的似乎要撕破手下的布料, 他只是听一听便疼得无法喘息,那经历了这所有的相公呢?他该有多疼?   一个才只有五岁的孩子,亲眼目睹疼爱自己的父母如同牛羊一样被别人宰杀,曾经无忧无虑生活的家, 四处都是血淋淋的尸体,每一具皆是他所熟悉的人。   他所有的强大都是由一次次的痛不欲生所换来的,他无法想象, 当自己向他讲述失去双亲的悲伤时, 对方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对方所承受的苦痛, 可是比他要多上千万倍,但他每次都是将他抱在怀里, 温柔地开解安慰, 轻轻的拭去他的眼泪。   上次因为他隐瞒身体不适而出事时,相公会那样跟他发脾气,也是心中感到惧怕吧, 失去亲近之人的痛苦,他比谁都要了解不是吗?   “对不起,对不起……”每回想一些,何凌心中的歉疚就更浓烈一分,他那般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对方的宠爱,却从不曾对他再用心一点。   祁越听见他因为哭泣而嘶哑的声音,愣了良久,才缓缓地低下头,怀中人通红着眼睛,攥着衣服的指尖都有些发白,“为何要说对不起?”   何凌却并没有回答,他抬起手,像每一次对方抚摸自己一样抚上他的脸颊,还挂着眼泪的脸上绽开一个温柔到能融化人心的笑容,轻声道:“没事的,都过去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祁越的眸子颤动了下,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突来的安慰,他为什么要这么温柔的对待他?他究竟有没有听到,自己杀了那么多人!他能眼睛也不眨的让一个人生不如死!他……不害怕吗?   “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这话不是说说而已……”他移动着手指抚上他的眉毛,眼睛,最后在高挺的鼻子上轻点了点,含泪的眼中带着宠溺,“便是有一日你要下地狱去,我也跟着你,好不好?”   “为什么,为什么……”祁越抖着嘴唇问了良久,都没能问出后面的话来。   何凌却像是听懂了一样,伸手环住他,将他的头轻按在自己的肩窝,温柔的抚摸着他脑后的发丝,“因为你是我的相公啊,是我的一切。”   放在他腰上的手猛的收紧,似要将他的骨头折断,喷洒在他颈间的呼吸变的有些急促,不一会儿,他便感觉到了些许湿意。   何凌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肩背,眼睛望着窗外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落的雪花,神色未明。那些死在相公手上,无辜或不无辜的人,很抱歉他无法对他们心存慈悲,他所有的柔软善良,只打算给怀中的这个人,他若能此生安好无恙,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不是吗?   他闭上眼,把脸也埋进对方的颈间,鼻间嗅到的全是他的气息,真好,在生死由命的江湖中,他的相公做了屠戮者,而不是被屠者。   第二日一大早,祁越睁开眼睛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他的小夫郎竟然已经醒了,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怎的醒这般早?”   何凌笑了笑没说话,凑上来亲在他的唇上,不同以往的蜻蜓点水,探出了舌来轻轻描绘他的唇形,撩拨的他心中发痒。   祁越黯了眸子,翻身便压住他加深了这个亲吻,对方配合的环住他的肩背,启口任他动作,两人的气氛逐渐攀升。   直到身体上有了变化,他才离开了唇,望着今日格外热情的人道:“早知我的故事能让阿凌这般主动,我该早些说才是!”   何凌轻喘了两口气,一手勾着他的脖子凑近他,另一手向下探去,“我帮你……”   祁越的呼吸一窒,乱了气息,“夫郎可真会勾人……”   “赖床”的两个人成功错过了早晌饭的时辰,已经背了一卷书的沈居明看了眼他们依旧紧闭的房门心中纳闷,以前在谷中时师兄一向起得早,现在也开始变得懒散了?   云苏揉揉自己扁扁的肚子,不满的对他嘟起嘴,“我饿了!”   沈居明这下可犯了难了,让他打打下手还成,做饭他可不会,寻思了良久,才试探着问道:“要不我们烤些红薯来吃?”   这东西做起来简单,丢进炉膛里烤就成,应该是他唯一能弄出来的食物了。   云苏闻言眼睛一亮,点了点头,他还记得昨天吃过的味道,又甜又软,而且热乎乎的一口咬下去直暖到胃里,很是好吃!   所以当郑越风带着许华又来拜访的时候,给他们开门的人就是拿着半个红薯,吃的双颊鼓鼓的云苏,对方一看见他就皱起了眉,“怎么是你啊?”   这话也是郑越风想问的,这个娇气又挑剔的小哥儿怎么会这么没有形象的啃着烤红薯给他开门?开的还是祁越家的门?   “你们认识?”许华一脸茫然地在他们之间来回看看。   “之前在我家酒楼里有过一面之缘!”郑越风给他解释过,便又转回头道:“我们是来找祁公子和凌哥儿的。”   这人竟然是师兄的朋友?云苏看着他那副公子哥的派头,依旧不喜,便有些不耐,“他们还在睡,要不你们下次再来吧。”   “小苏,是谁在外面?”   就在他准备把门关上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沈居明的声音,他撇撇嘴,知道是没法儿把他赶走了。   郑越风一脸的无言,他脸上的失望会不会太明显了一点,搞搞清楚,谁才是这个家里的常客!   许华倒是觉得这哥儿还挺可爱的,心里的想法全都写在脸上,一眼就能看透,好懂得很,虽说脾气看着不怎么好,但决计不是什么坏人。   沈居明走出来看见门外的人也是一愣,很是意外在这里遇见他,“当真是凑巧,这位公子怎会在此?”   郑越风看了看他沾着柴灰的袖口,心中了然,可算是知道那哥儿的红薯是怎么来的了,面上却是未露,道:“我们与住在这里的祁公子和凌哥儿相识,前来拜访的。”   “原来是师兄与兄夫郎的朋友,幸会,在下名为沈居明,这是我师弟云苏。”沈居明听罢他的话,就对他拱手,“没想到你竟与师兄相识,我们也算是有缘。”   师兄?郑越风对他的称呼有些诧异,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关系?祁越还有师门呢?他心里面想的很多,嘴上却没失了礼数,同样拱手道:“在下郑越风,这是我未婚夫郎许华!”   他这番介绍,让云苏仔细打量了许华几眼,普普通通的样子看着就像是这村子里的哥儿,他还以为像这样的公子哥,喜欢的人会是跟他一样的富家子女,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两位还请进!”一直让人站在门口也不像话,在各自介绍过后,沈居明便让开身请两人进门。   正巧,他们刚踏进院子,正屋的门便被人打开,祁越一脸餮足的从屋中走出来,见着他们的时候挑了挑眉。   “祁公子,这都日上三竿了,才起呢?”郑越风很少见他起晚,好不容易碰上一回,自然是要开口调侃两句。   祁越勾起唇角,拿过靠在檐下的铁锹走过去,扔进他的怀里,“郑公子既然已经来了,就帮忙铲铲雪吧。”   郑越风的脸立刻就垮了下去,觉得他简直就是把他当仆从一样在奴役,“我茶都没喝一口呢,你就让我干活儿!”   已经踏进灶房的祁越,头也不回的冲他挥挥手,“麻利点儿,我还得给阿凌做些吃的,路上那么多雪,他怎么出来走动!”   郑越风咬了咬牙,不情不愿地弯腰铲雪去了,他上辈子一定是欠了对方的!   沈居明与云苏对视一眼,心中同时觉得,师兄在此处的日子过的的确不错,不仅有喜爱之人,还有这般能互相调侃的朋友,真正的像个平常人一样在生活。   待得祁越做好了吃的,才进屋去叫何凌起床,帮着他洗漱过后就带人去了堂屋,他看到坐在那儿的人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天起得晚了。”   “没事,你有身子嘛,多睡会儿是正常的!”许华见他气色挺好的,心中宽慰,看来最近未再有什么不适了。   祁越扶着人坐下,给他盛了红豆粥,剥了鸡蛋,让他快些趁热吃。   何凌却是将鸡蛋先送到他嘴边,眼神温柔的似一池春水,“相公吃!”   看着他的眼睛,祁越轻咬一口,神色满足,似是吃到了什么山珍海味,“你快些吃吧,莫要饿着自己了。”   郑越风猛的搓搓手臂,看那两人你浓我浓的吃饭,纠结了一张脸,“我怎么觉着几天没见,他们俩更腻歪了呢!”   这次不只是他,另外三个人都感觉到了他们不同以往的氛围,似乎更加的融合,让旁人插不进半分去。   沈居明心中一动,隐隐有了猜测,如果当真是如此,那于他师兄而言,便是放下了心中最后一块压着的石头。   “华哥儿,你看看人家!”郑越风表示自己又嫉妒了,那两个都老夫老妻了,还那么粘粘糊糊的,他们亲都还没成,对方就不把他放在心上了!   见他又闹小孩子脾气,许华无言的叹了口气,为了安抚他的情绪,伸手摸摸他的头,行了,别闹,那么多人在呢。”   郑越风稍微得了些安慰,就得寸进尺地握住对方的手摸啊摸的,被瞪了也不放开。   云苏看着跟前的这一双一对,再瞄一眼旁边看书看得认真的人,不高兴的踢了一脚他的凳子,在对方不解的看过来时,又撇开头去不理会,直让他摸不着头脑。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这章何凌的人设莫名的从乖巧受变成了诱受~ 第80章 回去   在祁越这里住的时日越久, 沈居明便越发的觉得不应该再将对方拉回到江湖中去,破坏了他如今应有的宁静。   他抬首望着漆黑的夜空中那一轮圆月,轻叹了口气, 没能将他最记挂的弟子带回去, 谷主心中怕是要失望了吧!   “你不睡觉,站在这儿做什么?”起来上茅房的云苏一拉开门就看见站在院子里的人,皱着眉走过去,“不冷吗?”   沈居明摇了摇头, 对他道:“小苏, 再呆两日,我们便启程回去吧!”   云苏闻言一愣,而后了然,他这几日也都看在眼里, 师兄如今过得很好,若他们执意让人回去,也是给他徒惹烦忧, “我知道了。”   见他这般干脆, 沈居明抬手摸摸他的头, 虽然他这个师弟脾气不怎么好,但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 在正经事上, 总是很听话。   感觉到脑袋上的温度,云苏微红了脸,心中庆幸还好是晚上, 看的不甚清楚,“只是爷爷依旧要继续辛苦,多做几年谷主的位置了!”   自从他爹娘去世以后,爷爷的身体就一年不如一年,纵然谷中精通医理的圣手无数,也没法治好他心中的丧子之痛,幸好有他一直陪在跟前,倒是让对方有了些支撑。   “谷中能力出众者还有不少,或许比之师兄尚有不如,但也不乏有能力担当谷主之位的,你也不必太过忧心!”说到这儿,他又拍拍手下的脑袋,“也定有适合你的如意郎君!”   云苏的神情一僵,猛的挥开他的手,咬着牙瞪了他一眼,“你是我爹吗?我的婚姻大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见人气呼呼地走了,沈居明握住被打开的手,觉得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而后笑着摇摇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脾气,说生气就生气。   从以前开始便是这样,对方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对他发脾气,可对其他的师兄弟倒是挺正常,他曾一度的觉得对方讨厌他。   后来长了些年岁,他开始慢慢懂得,云苏只是更为亲情依赖他,才会总是在他跟前闹情绪,他便发誓要将对方当成亲弟弟一样疼爱。   现在他已经快满十六岁了,等到成了亲做了别人的夫郎,他会撒娇耍脾气的人,便不会再是自己了吧!   想到这儿,他又叹了口气,突然觉得内心惆怅,或许这就是疼爱多年的弟弟,被别人娶走的感觉吧,有些涩涩的。   并未等到沈居明跟祁越提离开的事情,他们的院内便飞进来一只雪白的鸽子,它落在地面上,乖巧地停住不再动弹。   听到动静掀开帘子从屋中出来的沈居明看到那只白鸽皱了皱眉,这是岐毒谷养育的信鸽,用来传递消息,一般无事的时候甚少会用。   他走过去将其拿起,将绑在他肚子上的小竹筒取下,便一挥手把它重新放飞。   抽出筒中小小的纸张摊开,上面的字眼让他瞳孔一缩,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登时便复杂了神色。   “师兄,是谷中来信儿了吗?”云苏也从谷中出来,方才听到的振翅声,应当便是信鸽吧?   沈居明将字条往袖中一塞,转过身若无其事地笑道:“没有,不知是哪里飞来的鸟雀,我一过来便吓走了。”   云苏没有多加怀疑,见他脸色有些不好看,以为他是冷的,便道:“那你还杵在那里做甚,快些进来吧!”   沈居明随着他进了屋,心中各种思绪翻涌,没有办法平静,此事一出,他们更是没办法在这里多呆了,谷中一定乱成了一团!   “沈师弟,随我再去泡壶茶来吧!”祁越突然开口唤他,并直接起了身,未等他便出了门去。   他心中明了事情怕是瞒不住对方,便紧跟着他离开去了灶房。   云苏莫名的看了他们一眼便不再理会,凑在何凌身边看他绣花,他的手就怎么也做不好这种事,不是绣错了线,便是扎破了手。   “是什么样的消息,让你瞒着云苏?”一进灶房,祁越便直接了当的开口询问,他们俩的对话他都听到了,眼前人的神情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沈居明从袖中掏出纸条递给他,“若是小苏知道,怕是会忧心的。”   祁越沉着脸把上面的内容看完,便随手丢进了灶膛,嘴边挂着冷笑,“看来是有人按捺不住,开始图谋谷主之位了!”   看到对方和自己想到了一起,沈居明道:“如今这般情况,身为谷主亲传弟子的师兄和作为孙子的小苏都不在,由几位能力出众的师兄们代理谷主职责也合情合理,只是我们尚不明确,下手的人究竟是他们中的是哪一个,也真是挑了个好时候!”   “你们来寻我的事应当是泄漏了,对方心里定然着急!”他作为谷主心中最看好的继位者,一旦回去,那其他人便不会再有机会,所以要在那之前先把谷主之位掌握在手里。   沈居明心中也有此猜测,他与谷主说明要出来寻他时并未多加防范,他们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只是没有想到有心人倒是被逼得狗急跳墙了。   祁越沉着眸子思虑良久,才神色未明的看向他,道:“今日收拾一番,明天一早我们便启程回谷。”   “师兄?”沈居明诧异的看着他,没想到他竟下此决定,“那兄夫郎该怎么办?”   “自然随我同去!”祁越怎么会把他的小夫郎一个人留在这儿,这一趟用的时日不短,他怎能放的下心。   “可我们这一路舟车劳顿,兄夫郎还怀着身孕,怕是不妥吧?”从这里往岐毒谷的路程遥远,坐马车也要近一个月,这般长途跋涉,定要不好受。   这些祁越自然是想得到的,但只要细心照料,问题当是不大,“你是对我的医术没信心,还是对自己的医术没信心?”   沈居明一愣,对呀,跟着他们两个大夫,又怎么会顾不了一个孕夫,况且他们还不是普通的大夫,当下心中便释然了,“师兄说的是!”   他们回了堂屋,便将此番决定告知还不明情况的两人,云苏瞪大了眼睛,“师兄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祁越撩了衣摆坐下,看向他道:“许久未曾见过师父,心中有所挂念,此番回去也只是探望,不会多留。”   云苏心中奇怪,先前他的态度那般坚决,说什么也不回去,突然要去探望爷爷,总有种哪里不对的感觉。   “行了,回屋收拾东西去,莫要再多问!”不管他满脑子的疑惑,祁越挥挥手便赶他出去,他做的决定哪用与他解释那么许多。   沈居明很有眼力劲儿的拉着人就走了,虽说事情他早晚会知道,但能瞒得一时便是一时,免得他一路上都满心忧思。   他们一走,堂屋里便清净下来,祁越揽住一直笑看着他未曾言语的何凌,道:“你可怪我?没与你商量便做了这个决定。”   怀里的人摇了摇头,将手搭在他手臂上拍了拍,“相公会突然如此,必定有自己的理由,你愿意让我陪在身边,就已经足够了。”   “你这般惯着我,可是要将我给惯坏了。”祁越轻轻的亲吻着他的发顶,将人搂的更紧。   “惯坏了好啊!”何凌抬起脸由下而上的看着他,笑的有些狡诘,“把相公惯的谁也受不了,那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祁越抚上他的脸颊,一口亲在他眉心的梅花印上,“便是夫郎不将为夫惯坏,为夫也都是你一个人的,谁也抢不走。”   “真的?”何凌转了转眼睛,突然伸手揪住他的前襟,道:“我可是听云苏师弟说过,先前恋慕你的人可多了,你老实交代,有没有对那么一两个动过心呀?”   看着他佯装凶恶的瞪着自己,浑不知自己微挑的眉眼这般看去有多勾人,祁越握住他抓着自己的手,移到了“砰砰”跳动的心口上,道:“这颗心脏,从来都只为夫郎一人跳动,不信的话,要不要剖开看看?”   “别说这种话!”何凌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将身体紧贴着他,本就是玩笑之言,他不想听他这样说,“我不喜欢听!”   祁越手下一用力,将他整个人抱坐到自己腿上,拍抚他的后背,“好,不说,都是为夫乱说话。”   即便是言语上,自己的小夫郎也不想听到他被伤害,他心中都懂,只是这话也是他真心之言,他这颗心脏里装的满满的,可都是对方。   “此番回谷的路途很是遥远,阿凌怕是要辛苦了!”若不是出了事,祁越也不会让他受这番折腾,“师父被人谋害昏迷不醒,我若不回去一趟,实在心中难安。”   何凌的身体一顿,松开搂着他的手,心疼的看着他,“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难怪相公要急着回去,那位谷主自小教导他,将他养育长大,对他恩重如山,若是对方有什么好歹,他的心里定然痛苦。   “这事儿我们都暂且瞒着云苏,你莫要在他跟前提起,就说我们此去是游玩便可。”祁越不忘了与他交代,切莫说漏了嘴。   何凌点头,想想那个虽然娇蛮,却心性单纯的人,心下叹了口气,若知道自己的爷爷出了事,他怕是要急死了吧。 第81章 胎动   因为此次出门时日要很久, 所以祁越在将要带的东西都整理妥当后,去林生家和许华家分别拜访过,并将钥匙交给林生让他帮忙照顾家中的牲畜。   得知他要离开数月, 两家人都很是惊讶, 他这个决定也实在是太过突然了些,说走便要走,让他们毫无准备。   但无论如何讶异,既然对方要远行, 他们也是要期盼对方路上顺利, 至于他们家里的一切,都会帮他照顾好,让他莫要忧心。   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隔天一早他们四人便乘着马车离开了古水村, 到镇上并未多做停留,买了一些路上吃的东西,就继续赶路了。   何凌到过的最远的地方便是镇子了, 如今要往更加遥远的地方去, 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的, 总是忍不住想去掀开车帘往外看。   祁越不知第几次拽回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捂热,无奈的道:“你若是真想看, 到了热闹的地方再看, 这里还是荒山野岭的,没什么新鲜玩意儿。”   “我就是心里觉得好奇!”何凌任他握着手,不好意思的笑笑, “这还是我头回出远门呢!”   “等把师傅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就多玩些时日再回去!”把人的手暖热,祁越又帮他整了整靠在腰后的软枕,“会难受吗?”   为了让何凌在路途中更舒服些,他不仅在车里铺了很多层厚实的被褥,还放了好几个软枕软垫,这样他无论想坐还是想躺,都不会太难过。   “不会!”他身下坐的,身后靠的,都是软乎乎的东西,哪里还会不舒服,他又瞄了瞄车外,道:“我们的马车不驾当真没事吗?”   祁越笑了笑,又往小炉子里丢了块碳,回道:“放心,沐琰很聪明,会乖乖的跟着走的。”   沈居明他们的马车行在前方引路,他的沐琰随在后头便不会走丢,他们先前经常这般出行,其实即便不这般,沐琰自个儿也能寻回谷中去,他的记忆力非常好。   “我有时觉得沐琰都不像匹马,倒像个孩子!”喜欢撒娇爱闹脾气,还机灵的很,当真是一匹好马!   正轻抚他肚子的祁越闻言,道:“他可能比一般小孩儿都聪明!”   沐琰其实也是他无意间得到的,那时他刚满十五岁,在一个马市中见到了被马贩虐待的它,饿的骨瘦如柴的用几条绳索拴着,即便被抽了鞭子,眼神里也满是不屈,不停的抬着蹄子挣动。   就是因为它的性子太过刚烈,总是不被驯服,所以卖不出去,马贩才总是打它不给吃的,想磨一磨它的傲骨。   可惜的是,这样的马儿永远不会因为这些而屈服,只会让它越来越倔强,祁越当时一眼就看上了它,花银子买了回去。   起初马儿也不让他靠近,总是甩着头抗拒他的触碰,他一点也不着急,循序渐进的慢慢来。他会偶尔在马厮里陪他一起睡,得知它好酒后会带些好酒与他共饮,亦会带它到谷中空旷的地方奔跑,他站在一旁凝望,从不试图爬上它骄傲的脊梁。   时日过得久了,它对他的防备便松懈下来,会让他抚摸头上的鬓毛,会让他帮它刷背,直到有一天愿意驮着他一起奔驰。   沐琰与其说是他的马,不如说是他的至交好友,所以他离谷之时什么都没有带走,却独独带上它,因为除了自己,它不屈服于任何人。   现在嘛,倒是还多了他的小夫郎,其实对这事儿他一直挺讶异的,那么不服管教的沐琰,怎么就愿意让对方亲近呢?   或许,越是精明的,便越是会被简单的所吸引,便如他一般,就这方面而言,沐琰与他倒当真是相像。   他轻笑出声,引得何凌侧目,“相公在想什么?怎的这般开心?”   “想到了从前的一些往事!”祁越伸手将他抱进怀里,调整了一个让他舒服些的姿势,“沐琰有一次偷喝了我好几坛的酒,结果竟醉了,一头栽进了池子里去,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将它捞上来!”   何凌眨眨眼睛,脑中想象了下那番情形,没忍住趴在他胸前笑出声来,那般神俊的马儿,竟成了落汤鸡了!   勤勤恳恳努力赶路的沐琰丝毫不知道,在它这么辛苦的时候,它的主人已经把它的糗事全都抖了出来,只为博美人一笑。   几人走走停停赶了几天的路,终于是到了一座不小的城里,当天也算是有了落脚的地方。   城里跟小镇子自然是不同,要繁华很多,来往的过路人也大多衣着光鲜,牛啊驴啊此类牲畜也要少于马,一看这里的生活就很优异。   进到客栈的时候,一行人引来了不少人侧目,他们个个容貌出众,衣着华贵,即便是在这繁华的城里也是少见,自然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顺便猜测猜测几人的身份。   他们要了三间上房,又点了些菜让送到房里去,便不理会那些人的窃窃私语,上楼去了。   马车里布置的再怎么舒服,那也是马车,在上面颠簸了一路,何凌的腰身就酸痛的不行,进了房间里就被安排在床上休息。   祁越皱紧了眉头,心疼地给他揉按腰眼,若不是此番师父出了事,他是说什么也不会走这一遭的,平白让夫郎跟着受苦。   何凌伸出食指,轻轻按在他的眉心,笑道:“相公可莫要皱眉了,一点也不好看。”   “好啊,你现在都敢嫌弃为夫了!”祁越把他的手抓在手里,放在唇边亲了一口,又轻轻咬了两下作为惩罚。   他咬的一点都不痛,还有些痒痒的,何凌缩了缩手笑弯了眉眼,“别咬了,痒!”   祁越偏不放他,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在每一根手指上都亲了亲,“谁让你竟敢嫌弃为夫的!”   “唔……”正喜笑颜开的何凌突然闷哼一声变了脸色,他蜷了下身体,神情有些痛苦。   “怎么了?!”祁越也跟着神情一变,下意识便先捉住他的手腕,却发现脉象很平稳,他忙把人捞进怀里,急急的问道:“哪里不舒服?!”   何凌的表情有些呆愣,直到对方又问了一次,他才满脸欣喜地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道:“相公,他动了,他方才才动了!!”   听了他的话,祁越也怔住,直到手掌下又传来微小的震动,他才回过神来,脸上绽开了笑容,仔细摸了摸再没了动静的肚子,心中对这个孩子的存在开始鲜明起来。   “相公,他在一点点长大!”何凌移了下身体,将头枕在对方的腿上,手与他的交叠,“我真期待他出生的那天!”   祁越一翻手掌,与他的十指相扣在一起,低头看着他柔和的眉目,温声道:“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是这世上最好的!”   他们两人都在年纪尚幼之时便失去了父母亲,一个颠沛江湖一个寄人篱下,都未曾完整的感受过被疼宠长大的滋味。   那属于他们的孩子,一定要拥有诸多美好,活得潇洒肆意,他们要做最好的父亲和爹么,给他最幸福完整的家。   因为宝宝第一次胎动,让夫夫俩激动了好一会儿,直到小二上来送饭菜,才算姑且把这事儿放下,再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   待用过了饭,祁越便让人坐着休息,自己拉开门找了小二,让其烧些洗澡水送到房间去,阿凌疲乏了一整天,好好泡个热水澡也能舒服些。   正吩咐着的时候,从楼梯那里上来一位身着红色衣裙的姑娘,她面容娇美,手中握着一柄短剑,平添了几分飒爽,在她身边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人,都是差不多的装扮。   祁越听到动静侧头看过去的时候,正与对方打了个照面,那姑娘一愣之后便是满脸惊喜,疾步走过来,道:“祁公子,你怎么会在此?”   见到她祁越也有些惊讶,“途径此地,在此歇息一晚,没成想竟是遇上了故人!”   这姑娘名为林玉雪,是隐离宫的弟子,与他有过几面之缘,跟萧宇珩一样,都算不上多么熟悉,只是对方心中,似乎并不这般想。   “祁公子在江湖中销声匿迹半年之久,是去了何处?”林玉雪看见他那张含笑的容颜,便有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态,微红着脸询问他的去向。   同他一起的两人此时也走了过来,对他抱了拳当作招呼,显然也对他不陌生,他们亦是隐离宫弟子,林玉雪的师兄师姐,这三人一同行动,看来是来办师门之事。   祁越先对他们一颌首,才又看向跟前人,并未详细多说,只道:“做了些自己的事罢了。”   林玉雪并未深究,江湖中人有一些自己的秘密很是正常,若事事都要打听,必定惹对方厌烦,“祁公子现下可是要回谷中去?”   祁越点头道:“正是。”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们可同行!”林玉雪心中暗喜,隐离宫与岐毒谷在同一方位,她明日也是要回宫中交差的,跟他恰可结伴赶路一些时日。   她那些少女怀春的心思,祁越心中自然是明了的,以前他无回应之心,现在更不会有,便未接她言语,只道:“奔波许久,想必诸位也累了,还请早些回房休息吧。”   林玉雪却并未看出他的拒绝之意,只欣喜他的温柔体贴,“多谢祁公子关心,你也早些歇息,我们明日一早见!”   她心中虽是还想再与对方多聊几句,可他定然也是赶了一天的路,硬缠着他自己也太过不懂事了些,反正接下来一同赶路有的是时间。   看三人各自回了房,祁越轻拧了眉头,这可当真是个麻烦。 第82章 醋意   一夜无梦的歇息过后, 还要接着赶路的四人便都起了身,沈居明先行下了楼,跟掌柜的交代了些易携带的饼子和腌制过的生肉, 方便他们路上做来吃。   “另外, 补身体的汤品也给我打包几份!”毕竟何凌怀着身孕,只吃那些东西是不行的,他们带的有小炉子,到时都可以热来给他喝。   把需要的东西都告知给他们准备, 沈居明又给几人点过早饭, 云苏也在这个时候裹着厚厚的狐裘下楼,在他身边坐下。   “昨晚睡得如何?”沈居明看他神情恹恹的,又问道:“不舒服?”   “没有!”云苏摇摇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只是有些没睡好!”   沈居明暂且放下心来,拿过杯子给他倒了茶水,“先喝些茶醒醒神, 我点了早饭, 等会儿就送上来了!”   “沈公子?苏哥儿?”   云苏刚把杯子接到手里, 楼梯的方向就有人唤他们,转过头去看, 就见到林玉雪三人正往这边过来, 他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林姑娘?”看着走到近前的人,沈居明起身对其拱了拱手,“你怎么在此处?”   “师父让我与师兄师姐出来办些事!”林玉雪对他抱过拳, 道:“你们可是与祁公子一道的?”   沈居明一愣,她是如何知晓的?“你已经见过他了?”   “昨晚刚到时遇上了!”说完,她又羞涩地一笑,“说好今日一同赶路的!”   “嘁!”始终坐着没动弹的云苏发出一声轻嗤,这女人对他师兄的心思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只可惜师兄全然没那个意思,又怎会与她同行,定然是她自说自话擅自决定的!   林玉雪看了他一眼未多说什么,从以前云苏便不怎么喜欢她,起初她以为对方也恋慕祁越,后来无意间发现他喜欢的是沈居明,就不怎么将他放在心上了。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又在闹脾气了,沈居明无奈地摇摇头,兴许都是被千娇万宠的主,两个人一向不怎么对付,特别是知道她对师兄有意之后,更是成天的嚷嚷着绝不让她得呈,他才不要叫她师嫂!   “祁公子还没下来?”没见着祁越,林玉雪便忍不住开口询问,自昨日见到对方,她可是一晚上都激动的没怎么睡!   何凌因为有孕睡眠会多一些,祁越通常都要等他醒了以后,帮着洗漱过才会一起出门,沈居明下来的时候去敲过门,他们已经起身,估摸着也快好了,“应该还在洗漱。”   “那我们能一起坐吗?反正等一下也要一道走!”虽说是在询问,可她脸上的神情可完全不是那个意思,甚至已经开始安排她师兄师姐的位置了。   沈居明还能说些什么,只能伸手道:“请便。”   云苏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当这里是他们的隐离宫吗,这般自作主张!   他们选的位置是一个不甚大的圆桌,共摆了六张椅子,林玉雪三人坐下后,便只余了一个空位,被她安排在了自己身边,另一边挨着的是沈居明。   他看了一眼那个空余,就招手唤来了小二,让他再加张椅子过来。   林玉雪心下奇怪,她还以为此次只有这三位师兄弟一起呢,“你们谷中还有其他的弟子随同?”   沈居明只是笑了笑,未曾多说,其他的就让对方自己去看吧!   像是掐好了时辰一般,早饭刚刚摆上桌子,祁越的身影便出现在楼梯上。   一直把注意力放在那儿的林玉雪绽开笑容,抬手想唤他,却突然僵了表情,对方并不是一个人下来的,在他的臂弯里,还揽着一个身量娇小,容颜艳丽的哥儿!   瞅见她那副神情,云苏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愿意待着就待着呗,也好睁开眼睛看看,师兄他们两个有多恩爱!   祁越搂着何凌走过来,看见坐在那儿的人,微动了动眉,倒是没说什么,扶着自家夫郎在空位上坐下,道:“抱歉,来迟了。”   何凌落座后,见坐在身边的陌生姑娘一直盯着自己看,便对她轻点了点头,也不认识对方,不知该如何称呼,就没有开口。   人都到齐了,自然可以开始动筷子了,等下还要赶路,早些吃完也好早些出发,祁越夹了个春卷放到身边人的碟子里,又开始着手给他盛粥。   林玉雪僵着张脸,看着她心悦的人无微不至的照料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哥儿,手上用力的似乎要折断手里的筷子,她如同从牙缝中挤出来般,道:“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吗?”   祁越像是才想起来,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回道:“是我疏忽了,这是我的夫郎,他叫何凌!”   “你何时成的亲?!”林玉雪瞬间瞪大了眼睛,激动的尖了声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又正了正脸色,“祁公子是在说笑吧?”   “我怎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我与阿凌已经成亲快半年了!”祁越说着还把人往自己身边揽了揽,声音那般大,可莫要吵着阿凌,方才应该让沈居明坐到那边去!   竟然已经有半年之久了?!林玉雪不愿相信,她心心念念了这般久的人,竟早与他人成亲,她简直成了笑话!   因为坐在一起,她几次的情绪变化,何凌都看得很清楚,心下了然,之前还提起过呢,没想到这般快就遇上了相公的恋慕者。   林玉雪稍稍定了定神,让自己冷静了些,问道:“不知何小哥儿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我夫郎不是江湖中人!”祁越本以为对方会直接甩袖离开,没想到比他预料的还要冷静许多。   “那便是哪个名门之后了?”林玉雪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家世身份,竟能让男人娶了他进门!   “我也不是什么名门之后,我在古水村中出生,自小便在村里长大,只是一个普通人!”这次未等祁越开口,何凌便先回答了她的疑问。   “古水村?”林玉雪重复了一遍她听都没听过的名字,心中升起了不屑,原来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那就是个乡下哥儿喽!”   云苏“啪”的一拍桌子,终于忍不住自己的脾气,“乡下哥儿怎么了?兄夫郎即便生在乡下,姿容气度也比某些人好!”   看他为自己说话,何凌扭头对他笑笑,手下按住已经变了脸的祁越,在他手上拍了拍,继续对林玉雪道:“姑娘说的没错,我确是个普通的乡下哥儿,没见过什么世面,会的东西也少之又少,幸好嫁给相公,他见多识广什么都会,自成亲以来就对我宠爱有加,是个顶好的相公!”   他这话虽在贬低自己,林玉雪却一点也不觉开心,他根本就是在向自己炫耀!炫耀这么好的男人是属于他的!   见小夫郎笑盈盈的将对方堵得说不出话来,祁越高兴的同时又心中欣慰,他凑过去亲在对方勾起的唇角上,“阿凌也是顶好的夫郎!”   何凌难得的没有责怪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自己亲近,甚至在他脸上也小小的亲了口,大胆的同时也微红了脸颊,心中还是有些害羞的。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那里卿卿我我,林玉雪简直要咬碎了一口银牙,不过是个小小的乡下哥儿,竟然就夺去了祁越的心,她哪里不如对方?!   “今天的饭食,可是格外的好吃!”云苏得意地夹了个小笼包咬上一口,嚼的特别欢快,那张气恼的脸可真是太下饭了,兄夫郎威武!   一顿早饭,有人吃的畅快,有人满心恼火一口也没吃下去,结束了之后,众人便出了门,各自的马车都等在门口,随时准备出发。   令他们意外的是,林玉雪竟还是决定随他们一起走,他们对此并未多加理会,乐意跟那就跟着吧,反正在马车中也不怎么打照面。   她看着祁越小心的将何凌扶上马车,冷哼一声,自己也扭头上了车。若是就此与其分开,也显得她脸上太不好看了些,况且她也心有不甘!   坐在车上,何凌轻掐了下祁越的大腿,不满的道:“招蜂引蝶!”   “冤枉啊!”祁越举起双手,笑的却很是开心,“我可没有招惹,我跟她面都没有见过几次,是她自己凑过来的!”   “那也是你这张脸招惹来的!”何凌伸手捏捏他的脸颊,“说,到底还有多少姑娘和哥儿惦记着你呢?”   祁越环抱住他,笑着低头埋在他的颈间,轻蹭了两下,声音里满是笑意,“夫郎可是吃醋了?”   “你说呢?”何凌拍了一下他的自己腰间来回抚摸的手,挣出他的怀抱,“她那么露骨地表达自己对你的爱慕,我不能吃醋吗?”   “能,当然能!”祁越又将人揽回来,这次抱的紧紧的不让他挣脱,“但她也就是个不值一提的旁人,为她坏了心情多不值当!”   “哼,人家现在可还在后面跟着呢!”都已经成亲了还不愿放弃,可见对他的感情多么的深厚,“对你可真是情深意重!”   小夫郎生气的样子太过可爱,祁越忍不住低笑出声,在对方羞恼的捶他胸口时,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若是夫郎不喜欢,为夫便去杀了她?”   自从与之敞开心扉之后,他就越来越不在意跟对方说这种话,因为他已坚信,他的阿凌不会因为这些便离他而去,在对方跟前也就更随心所欲了。   “你可别,也没到那种份儿上!”他看着是在说玩笑之言,可何凌心中清楚,若他当真点了头,玩笑可就不是玩笑了!   “好,那便不杀!”祁越抱着人一起靠在身后的软枕上,侧头轻嗅他发间清香,“那夫郎可莫要再与我生气了。”   “气还是要生的!”嘴上虽这么说,何凌的嘴角却是早已勾了起来,说是生气,其实也只是想跟对方撒撒娇而已,正如相公所说,那些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旁人,无需放在心上。 第83章 来人   一行人在赶路的途中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眼前所见的均是白乎乎一片,看不清前路,他们的行进速度自然也慢了下来。   等到天色再次暗沉的时候, 并没有到达一个能落脚的城镇, 而冒着风雪赶夜路显然是不行的,最后只能寻了一处避雪的山坳,作为暂时停留的地方。   外面风大雪大的寒冷得很,祁越就让何凌呆在车上别动弹, 自己掀了门帘下车, 正看到沈居明也从另一辆马车上跳下来。   他活动了下身体,就朝这边走过来,“师兄,今晚我们得在这儿过夜了。”   他们身强体壮的, 一点问题都没有,就是何凌可能会难过一些了,不过好在车上棉被火炉都有, 倒也没有那般的糟糕。   “我们先把火生起来, 弄些东西吃。”祁越打量了几眼这片山坳, 地方不算太大,三辆马车差不多就占满了, 就是风雪灌不进来, 还算不错。   “那得先去寻些干柴回来吧?”林玉雪三人也都下了车,走到他们跟前,“这种天气怕是不太好找, 此时的柴火基本都受潮了。”   “方才经过一片山林,离这里不甚远,我过去一趟寻些回来,居明你帮我看顾好阿凌。”对方的身手不如他,去一趟怕是要耗费不少时间,此时天色不早了,他去还能快些。   “我随祁公子一同前往!”见他要去,林玉雪连忙也揽了活儿,“我轻功不错,不会耽搁时间的!”   祁越本想拒绝,但想了想却点头应了,对方心中对他尚有遐思,留她在此处,若是突然要对付他夫郎,沈居明两人怕顾不上他们三人,将林玉雪带走,最起码双方也算平衡。   能与对方单独相处,林玉雪内心欣喜,刚摆出了羞涩的神情,就见他转身回了马车旁,掀开车帘与何凌说话,登时又沉了脸。   “我去一趟,你若有什么事,唤居明来便好!”祁越拉住他伸过来的手轻捏了捏,告知他自己要离开片刻。   何凌点点头,听见外面呼啸的风声,又嘱咐道:“你要小心一点!”   作过了别,祁越跟林玉雪的身影便消失在风雪中,沈居明与那两名隐离宫弟子一起,将车上的一些做饭食用的器具都搬下来整理。   若是寻常人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中活动定然受不住,对练武之人来说,除了视线上有所妨碍之外,其他的倒是都没有什么问题。   林玉雪分出一些心思来放在身边的人身上,他足尖轻点地面,飞跃于飘雪中,白色的衣袍被风掀起,容颜俊美无瑕,像是降于尘世的仙谪,不染尘垢。   从第一次见到对方起,他便是如这般吸引着她的心神,令她挪不开视线,她当时便想,只有这般的男儿才能配得上她。   她一直都明了,对他心有恋慕的人不止她一个,他亦从不曾为谁停留,不将任何一个放在心上,只留她们沉沦其中。   他看似温和有礼极好亲近,实则心门紧闭拒人于千里之外,便是如此,她依然久久无法将他忘怀,誓要成为站在他身旁的人。   可是有一天,对方在灭杀掉一个门派之后便失踪了,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无影,她内心担忧又焦虑,不知他是否受了伤藏起来休养,半年多都再无消息。   在客栈中与其重逢之时,她简直欣喜若狂,迫不及待的便上前搭话,他似乎丝毫未变,依旧那般的惹人注目,温文尔雅的如同君子。   她以为这次跟他同行,她的机会便来了,却未想到等着她的是更残酷的事实,对方竟然成亲了,娶的还是个除了皮相就一无是处的乡下哥儿。   跟那哥儿在一起的他像是换了一个人,他的目光从不会从对方身上离开,无时无刻都不将他护在怀抱里,即便只是轻轻的皱一下眉,他都要紧张地询问是不是哪里不适!   她看在眼里,嫉在心里,不明白这个哥儿究竟好在哪儿,能让她仰望的人这般呵护备至,恨不得捧在手心。   林玉雪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祁越自然不会不知道,只是懒得去理会而已,她即便再如何恋慕自己,那也不关自己的事。   隐约看见了前方林子的轮廓,他放缓了速度,冬日的树木被积雪覆盖,有许多都很潮湿,根本没办法使用。   祁越停下身形四处打量了一番,尽量寻一些被遮挡风雪的地方,那里应该能寻到些可以烧的木柴。   林玉雪跟在他身后一路往前行进,气氛有些沉默,她便开口问道:“此番回谷,祁公子应当不会再离去了吧,据我所知,云谷主似乎一直有意让你接任!”   祁越的视线一直在林中搜寻,听到她的问话也未曾回头,“林姑娘说笑了,岐毒谷众师兄弟中,能继位的有很多,我此次也只是看望师父,之后便会带阿凌回村中。”   “你的意思是,之后便要在一个小村子里生活?”林玉雪停下了脚步诧异的看着他,她以为对方这次是要回归江湖的。   “自然。”祁越的脚步未停,也不管她跟没跟上,“江湖诸事已与我无关,我此生只想与他平淡度日,再不过问其他。”   “怎么可以?!”林玉雪疾步跑上前去,拦住他的去路,“你武艺超群,医毒双绝,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本领,怎可就此耗费在一个村子里?!”   祁越停在她跟前,相比她的激动,神情平淡的如同不起波澜的湖水,“林姑娘,无论我做出何种决定,似乎都与你无干吧!”   他这话让林玉雪无从反驳,她咬着嘴唇沉默良久,竟是红了眼眶,“你怎可如此无情,你分明就知道我心中对你……”   “林姑娘!”祁越打断她尚未出口的话,他并不想听到阿凌以外的人对他说这些,“你心中如何那是你的事,我心中便只能容下一人!”   林玉雪终是落下泪来,心里却仍有不甘,她伸手往前一扑,欲抱住他,却被人一错步便躲了开去,她羞愤的扭头瞪着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乡下哥儿,你就不怕他死于我的剑下吗?!”   祁越听见这话竟是勾起了唇角露出笑容,眼神却比四处飞舞的雪花更为冰寒,“若你当真敢做,我必让你生不如死!”   林玉雪脚下踉跄了下,往后退了一步,对方的无情永远要比她所想象的更甚,她整个心都扑在他身上,却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对方若是不来招惹,她的那些少女情思,他完全不会放在心上,也没有时间去理会,可她若当真因此伤了阿凌一根头发,他定会让她后悔来这世上一遭!   “林姑娘,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拣完柴,便早些回去吧!”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祁越对她温和一笑,便回转过身继续行路。   林玉雪拭去脸上的泪,洋装无事的跟上他,心中却思绪万千,这个人从不将她看在眼里,自然也就不会装进心里去,无论她做得再多说的再多都是徒劳。   何凌掀开车窗上挂的布帘,看了眼山坳外依旧不停落下的飞雪,心里有些担忧,这么冷的天气也不知相公去哪里寻柴了,会不会冻坏?   云苏刚从车外钻进来,就看见他望眼欲穿的样子,当下勾起唇角调侃道:“兄夫郎可是担忧师兄与那林玉雪单独呆在一处,起了外心呀?”   听见他的声音,何凌转过头来,对上他狡诘的目光,无奈的笑笑,“胡说什么呢,相公才不会如此,你怎么过来了?”   没看到自己想看的神情,云苏无趣的撇撇嘴,挪到他身边坐下,“居明师兄怕你一个人在这儿没意思,就让我过来陪你聊聊天。”   “沈师弟总是这般心细!”他确实如相公所说,做事稳妥,让人很放心。   “嘁,不过就是爱瞎操心罢了!”云苏往后一倒,靠在软枕上,舒服的眯了眯眼睛,“他自小便是如此,什么闲事都爱管,烦人得很!”   “哦?”何凌可完全不信他这套说辞,对方看沈居明的眼神,他可是都看在眼里,“你当真觉得他烦人?那我便去与他说,让他是日后莫要管你!”   见他当真便要起身下去,云苏忙拽住他的胳膊,又欲盖弥彰的道:“你别乱动,师兄可是说了让你好好呆着的,你得听他的话!”   何凌本也就是逗他罢了,顺着他的力道坐回去,戳了戳他微微泛红的脸颊,“既然这般喜欢他,为何不与他说?”   “谁、谁喜欢他呀?”云苏下意识便激动地反驳回去,但看到他满是笑意的眼睛,又泄气般的垂下头,绞着自己的手指,“那个书呆子,整天就知道把我当弟弟,一点都不解风情!”   他这话何凌倒是同意,那位沈师弟什么都好,就是在感情之事上似乎总也不开窍,对云苏疼爱归疼爱,却少了几分情愫,也难怪他这般苦恼。   “什么人?!”   他本欲再劝解对方几句,车外却突然响起沈居明的轻喝声,他刚想探头去看,便被云苏一把按住,对方一脸的严肃,正在细听外面动静。   并未过多久,刀剑相击的声响便清晰起来,马儿也受惊似的发出嘶鸣,他们乘坐的这辆车还随着晃动了几下!   明显外面是来了歹人,与其他三人在打斗,头回遇到这种状况的何凌瞪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心里砰砰直跳! 第84章 遇袭   云苏一直压着何凌不让他动弹, 侧着头不愿遗漏外面的任何声响。他心中虽担心沈居明安危,可也不能将怀着身孕的人独自扔在车上,若有了好歹, 师兄非得扒了他的皮。   他刚这般想着, 就觉帘外有人靠近,下意识的一脚踹过去,正中来人腰腹,那人闷哼一声, 暂时后撤。   何凌被他这突来的动作惊了一跳, 好歹是没叫出声来,这种荒山野岭的,怎么会突然被人袭击,莫不是强盗?   云苏那边刚把人踹走,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觉往这儿靠过来的气息又多了两道,他暗骂一声该死, 伸手入怀中掏出几根毒针夹在指缝, 只等对方靠近便丢出去。   结果却并未如他所想的那般, 三道气息都停在几步开外,丢了什么在马车周围, 他鼻尖轻动一下, 便嗅到一股焦糊味道。   为逼他们出去,对方竟是欲放火烧车,云苏咬了牙, 擒住何凌的腕子,便携着人掠出车外,刚站稳身体,一柄剑便从侧面刺来,他忙护着人闪开。   何凌直到现在脑子还是懵的,只能任由云苏将他拖来拽去,在几柄剑之间来回闪躲,好几次都堪堪划过他的皮肤。   沈居明那边的情况一点儿也不比他们乐观,围困三人的黑衣人有七八个之多,根本让他们无暇关注其他。   云苏在闪躲的间隙,将手中毒针射出,正中一名黑衣人的手腕,却在对方迅速吞服下一粒药丸之后,并未起到作用。   他阴沉了脸色,他那几根针上抹的毒,除了谷中的一些师兄弟,没有人知道是什么,这些人怎会随身带着解药?究竟是哪方的势力?!   一柄剑劈下,正对着他紧拽何凌的手,云苏一扭身将人扯到自己另一侧,未让他得逞,同时从袖中甩出一瓶药砸碎在地上,药粉扬起飘散开来。   他回手将一颗药塞到何凌口中,拽着人疾退几步,抬头看到的情景却又让他黑了脸,那几人竟然又吃了解药,安然无恙!   云苏心中有些焦躁,这些黑衣人简直对他了如指掌,完全没有办法对付,他都不禁怀疑是不是岐毒谷中出了内鬼!   他不清楚这些人的来路,沈居明却是清楚的,定然是害谷主昏迷的那人派过来的,也只有同为谷中弟子,才这般清楚他们的路数。   分神看了眼被围困的的云苏二人,他的心中也焦急起来,也不知师兄有没有开始折返,他们可是快顶不住了!   何凌一点武功也不会,帮不上任何的忙,他只能让自己尽量不发出声音,惊扰了身边人应敌,却还是在一个黑衣人伸手向他擒来的时候惊呼了声!   云苏听见他的声音立刻便将他往自己身边拽,揽着他旋了个身,避开了那人的手,但没躲开旁侧的剑,被划破了手臂,鲜血立刻便染红了衣袖。   何凌心中一惊,抬手便捂住他的伤口,惊慌的不知如何是好,这些人看着完全不像是来谋财的,倒像是害命的!   一剑刺中他,对方不给他们喘气的机会,立刻便紧攻上来,招招都欲将两人逼开。   云苏心下有些奇怪,一次的话是巧合,几次三番可就是刻意了,这些黑衣人的目标竟然是他身边的何凌!一直生活在村里的对方能得罪什么人,必定是要拿他来对付师兄的!   师兄这人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从不会留下祸患,应该不会有人来找他寻仇,可若不是寻仇,那又是如何?   看到的疑点越多,云苏就越是想不通,正满心烦躁的时候,另一边却是传来了惊呼声,他分神看过去,正见到沈居明的肩上红了一片,而在他视线死角的位置,正有一人欲向他攻去!   他当下瞳孔一缩,便什么也顾不得了,足尖一点便跃了过去,正正挡下了一剑,利器入肉的声音伴随着他的闷哼,让背对他的沈居明回过头来!   “小苏!”他赤红了眼睛,一把接住因黑衣人抽出了剑而跌落的身体,看着对方胸前红了一片的衣服,前所未有的惊慌!   因这突发的状况,隐离宫的两人堪堪帮他挡了几招,可是双拳难敌四手,这般多人他们怕是也撑不了多久。   正这般想时,从远处就飞掠而来两人,其中白衣的身影连动,不过片刻工夫,那些人就全部倒在地上,脸色青灰一片,显然是中毒而亡!   这人正是祁越,与他一起的便是林玉雪,他们拾柴归来,离的老远便听见沈居明的悲唤,当下便知出了事,奋力赶过来。   祁越负着手四下看了看,神情像是在酝酿什么可怕的风暴,他沉声问道:“阿凌呢?”   刚抖着手给云苏喂了颗药的沈居明猛的抬头,方才对方所在的那个位置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他心中一窒,完了,兄夫郎被人给带走了!   何凌被人扛于肩上飞掠在风雪之中,慌乱的不行,身上穴道被封完全动弹不得,便是想挣扎也做不到。   他完全不知道这些人是谁,有什么目的,为何要把自己绑了来,若是相公归来发现他被带走,一定会担心的。   也不知他们行进了多久,何凌的身体都被冻得僵硬的时候,才在一处山洞里停了下来,他被人一把丢在地上,轻哼了一声,开口道:“我肚子疼!”   “别耍花样!”扛着他的那人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便准备转身走开。   “是真的,我怀有身孕,被你们这般粗鲁对待,自然会伤到胎儿!”何凌咬着嘴唇,脸色有些苍白,“总得让我吃颗药!”   与他一起的其中一人走过来,打量了他几眼,道:“药在哪儿?我来拿给你。”   “我是哥儿,你若胆敢随意碰我,我宁愿死!”如跕上鱼肉般完全动弹不得的感觉,实在太不好了,“我自己吃!”   两人对视一眼,便有一人凑上前来,伸手在他身上轻点两下,冷声道:“你若是试图逃跑,我们便不会再客气了。”   身体能动之后,何凌便往后缩了缩,靠在石壁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粒药丸来吞下去,这是祁越专门为他配置的安胎之药,他一直随身携带。   两个黑衣人见他乖乖地呆着不乱动,便转身离他远了些,在靠近洞口的地方坐定,还有一人方才出去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何凌抱着双膝坐在角落里,想让寒冷的身体稍微暖和一些,心中倒是没有那般惧怕了,这些人没有要伤他性命的意思,否则方才也不会理会他。   他将下巴抵在膝上,眉眼低垂,此时相公应该已经回去了吧?在发现他不见后一定会很担忧,还有云师弟,被带走前他看到对方被刺了一剑,也不知道要不要紧。   他看了一眼坐在远处一言不发的两人,又紧了紧环抱着自己的手,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干什么,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乡下哥儿,绑了他有什么用?不会是要威胁相公吧?!   想到这儿,何凌的心沉了沉,若是他们当真要用自己去胁迫相公做一些不想做的事,那又该当如何呢?   他的心中有些焦躁起来,可是又毫无办法,他手无缚鸡之力,对方却是三个身强力壮武艺不俗的男子,怎能从他们手下逃脱!   另一个人很快便回到了洞中,除了干柴之外,他还猎了一只野鸡,三人把火堆升起来,并将那只野鸡拿出去处理了架在火上烤。   有了火,洞里的温度也稍微高了些,没有先前那边滲凉,让何凌松了口气,总算没有连牙齿都在打颤。   烤好了鸡,一个黑衣人撕下条腿来,走到他跟前丢给他,不等他说什么就折了回去。   何凌拿着鸡腿看了看,腹中确实有些饥饿了,毕竟还没来得及吃东西就受了通惊吓被带了出来,他们既然要留他性命,那应该不会下毒,他就放心的下了口。   鸡肉没加什么调料,味道说不上好,但在荒郊野岭的能有口热的吃已然是不错了,哪还有那般诸多挑剔。   吃完了东西,他的手上也沾的油乎乎的,探到袖中去掏丝帕,手指却碰到个瓶子,他一愣,复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抬眸看了眼几人,不动声色地掏了帕子把手擦干净。   擦过了手,他又若无其事的吞了颗药,搓着手臂对他们道:“我有些冷,能往火堆那里靠近些吗?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围坐在火堆周边的三人闻言,同时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确实冷得瑟瑟发抖,沉吟了片刻,就有一人道:“过来吧。”   对方不过是个不会武功还怀着身孕的哥儿,想来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也翻不出什么风浪,雇主说了要让他安然无恙,他们自然也不能苛待了他。   他们点了头,何凌就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双手抄在衣袖里,似乎极冷的模样,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眼三人与自己的距离,略微调整了下位置。   三个黑衣人之间就像不熟悉一样,几乎从不交流,只沉默的保持一个随时能起身的姿势,浑身都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   何凌心里有些紧张,他悄悄地咽了咽口水,藏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捏着一个瓶子,机会只有这么一次,若是没能成功,他就只能乖乖地让他们把自己带走了。 第85章 逃出   咬了咬牙, 何凌在袖中将瓶塞拔掉,看了看闭目养神的三个黑衣人,一挥手便将药粉尽数撒了出去, 散开一片粉雾。   在他有所动作时, 便已经睁开眼的黑衣人却已经被药粉沾了身,连抬手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就失去了意识,软倒在地上。   何凌丢掉药瓶, 捂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 长长地舒了口气,同时在心中懊悔,若是自己能早些想起这瓶药来,也许就不会被带走了。   自从先前被何富闯到家里那次之后, 相公便在他身上放了这个,只是后来也没有用上过,他就将其遗忘了, 没想到这次倒是派上了用场。   他缓了缓情绪, 便从地上爬起来, 绕过那几人冲进了风雪中,他现在一定要尽快地离这里远一些, 免得等他们醒过来再被追上。   他被带着赶了一两个时辰的路, 几人的速度很快,距离先前落脚的那个山坳应该已经很远了,让他再走回那里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也不相信相公他们还会待在哪儿。   何凌拉起厚重披风上的兜帽罩在头上,抵挡了一些吹打在脸上的风雪,他要找一个隐蔽些的地方先藏起来,等安全了再去寻找附近的城镇,在那种地方兴许能等到相公他们。   经过几个时辰的大雪,地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但是却不能停下,在这种地方即便不被找到,也会被冻死。   他伸手摸了摸隆起的肚子,拉紧披风将那里护的更严实,苦了他肚子里的孩子,要跟着他受罪,待日后出生,他一定会好好的疼爱他。   何凌的身体在寒冷中逐渐变得僵硬,他把生疼的手指放在唇边哈了口气,双手互相搓了搓,稍稍带来了那么一丁点儿的暖意。   漆黑的夜空,白茫茫的雪地,他的视线里除了这些什么也看不到,心中不禁有些绝望,若是再找不到个落脚的地方,他就真的会死在这儿吧?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自己逃出来是对还是不对,可要是不逃,他当真被拿去做了胁迫相公的筹码,那他宁愿现在就死在这儿。   正当他满心的茫然和不安时,风雪中远远的传来马儿的嘶鸣声,他一愣,慌张地四下看了看,却没有找到能遮蔽他的地方,来的也不知是什么人,若是不怀好意的,那他岂不是就更危险了!   马蹄的声音逐渐向他这边靠近,何凌捂着肚子后退几步,厚实的积雪让他晃了晃身体差点跌倒,再抬头时,他已经看清了那马儿的模样,登时眼睛一亮,“沐琰?!”   在风雪中奔驰而来的,正是他所熟悉的沐琰,听到他的呼唤,它又长嘶一声,很快就到了他跟前,乖巧的停了下来。   “沐琰,你怎么会在这儿?”何凌惊喜地上前捧着它的脸,轻轻摸了摸,心中激动的竟开口去问它问题。   沐琰自然不会回答,它只是甩头打了个响鼻,身上还托了几条被烧断的皮绳,那是用来将它固定在马车上的。   何凌这时才想起,他坐的那辆马车被那些黑衣人放了火,车应该已经烧毁了,这些绳子应该就是那时候被烧断的吧,还好沐琰没事。   只有它单独一匹马跑了过来,那便是没与相公一起,他能这么快就找过来,应该是从他被带走的时候便追着了,何凌搂住它的脖子,轻轻蹭了蹭,僵冷的身体也因其身上的温度暖了一些,“谢谢你跟过来!”   在正是满心绝望的时候遇上熟识的,无论是人亦或是马,都让他的心里安定很多,他将对方身上挂着的绳子全部扯掉,有些犯了难,因为拉车它没有佩戴马鞍,这可让他怎么上去?   像是看懂了他眼神中的为难一般,沐琰的前腿屈了屈,整个身体都矮了下来,成了一个更容易上马的高度。   何凌笑着拍了拍他的身体,赞了句好马,便踩着它弯曲的前腿跨坐上去,轻轻夹了下马腹,怀着身孕,不能让它跑的太快。   沐琰踏了踏蹄子,缓步开始前行,他揪住手下的鬓毛来稳住身形,总算没有那般迷茫了,身边有了陪伴,就会坚强许多。   一人一骑在风雪中行进了很久,直到暗沉的天空中泛起了鱼肚白,飘落的雪花较之先前要小了许多,何凌打了个哈欠,抬手揉揉困倦的眼睛。   便是寻常人一夜未睡也会犯困,更别说是需要诸多睡眠的孕夫了,他矮下身体趴伏在沐琰的背上,想缓一缓自己混沌的脑袋,这样紧贴着它,让冷的木然的身体回暖很多,伸手抱住它的脖子,在轻微的晃动中,意识竟有些飘远。   就在这个时候,沐琰停下了脚步发出一声嘶鸣,惊醒了快要陷入沉眠的何凌,他直起身体,猛的打了个寒颤,不禁在心中庆幸,还好没有睡过去,在这样的天气里,简直是要命的事。   他拍了拍又帮自己一次的沐琰,抬头便看见一个小木屋,看着有些简陋,但确实能避避风雪,他下马走过去,小心地推开虚掩着的门,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搭了个简单的灶台,铺着几张兽皮,角落里还堆了些木柴,其他的就没什么了,应该是山里猎户暂时落脚的地方。   屋子里的地方不大,但还能容得下沐琰进来,他松了口气,若是只能将其放在外面,他怎么能忍心。   何凌用干柴点了火,等屋中暖起来后,就将身体蜷缩在兽皮上,有了种活过来的感觉,他缓缓的合上眼睛,在睡着之前心中想着,但愿能早些与相公重逢。   整整过去了一个晚上,他们都没有找到任何的踪迹,那般大的风雪,有什么痕迹也都会在片刻被掩盖掉。   祁越面无表情地坐在凳子上,心中暴虐的情绪在不停的翻腾,若是对方胆敢将他的小夫郎弄伤一星半点儿,他一定要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祁公子也不必担忧,他们即然将人绑了去,就不会伤其性命。”林玉雪看了看他难看脸色,倒了杯茶放在他跟前。   其实在得知对方被掳走后,她的心里是窃喜的,若是他死在那伙人手里,自己岂不是又有了机会,伤心那都是一时的,像祁越这般强大的男人,早晚会遗忘那些痛苦。   垂眸看了眼杯中的茶水,祁越没有动,只冷声道:“收起你脑子里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如果你还不想死的话。”   林玉雪的身体僵了僵,变了脸色没再吭声,一个小小的乡下哥儿,哪里来的福分就让这人满心满眼的惦记着,不肯分出一分一毫来给旁人。   沈居明叹了口气,心中越发的愧疚,师兄将人交到了他的手里,他却没把对方护住,若是兄夫郎有个好歹,他怕是一辈子都心中难安,“沐琰自那之后就也消失不见了,是不是当真追过去了?”   “十有八九。”只是追没追上便不得而知了,祁越闭了眼,抬手抚上额际,在那些人手里,即便不会有危险,也不会被细心照料,他怀着身孕,若是吃不好睡不好,身体必然要受影响。   都怪他,为何要从阿凌身边离去,拾柴这种小事让沈居明去不就好了,便是慢些又有何妨,起码自己能将人护的周全。   如今也不知他被带到了哪里去,不知道有没有害怕,不知道有没有在心中期盼自己快些去救他?光是想一想这些,他的心就如同被绞在一起般的疼。   “林姑娘,麻烦你离去一下可好?”沈居明看看他,侧头对林玉雪做了个请的手势。   说了这话,那定然就是有什么不愿意让她知道的事要商量,她咬了咬嘴唇,终是离了座位,上楼回房间去了。   见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沈居明才道:“师兄,派人来的必定是谷中的某一位,那么兄夫郎应该也会被带回去安置在附近,我们是不是该早些赶回去?”   对方既然将何凌绑了去,自然是有心让祁越莫要在即位谷主之事上插手,他想安安稳稳地把那个位置拿到手,就不会把筹码放得太远。   “与其在这边耽搁,我们不如加紧回谷,兴许路上还能发现那伙人的踪迹。”他们昨晚也不知对方带着人从哪个方向逃走的,无头苍蝇一样寻了一夜也是无果。   他说的这些祁越自然是想过了,只是他心中放不下,想早些将人寻回,放在身边才安心,只可惜昨夜的风雪未能让他如愿。   现今最好的方法便是如沈居明所说,一路追过去,若让他将那几人找到……他眯了眼睛,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云苏如何了?”祁越眸光一转,看向他。   提起对方,沈居明便黯了神色,心口一抽一抽的疼,“依旧未醒转……”   那一剑并未刺中他的心脏,只是也有些深,昨天流了不少血,若想完全康复,怕是要很长一段时间,他平常最是怕疼,怎么就那般傻冲了上来!   “你留在此处照料他吧,我一人赶回谷中去。”祁越知道,若是将其留在这儿交给别人照顾,他必定放心不下,反正解决那些事他一人便可,无需非得他跟着。   “这怎么行?”说到底,此番若不是他们非要前去寻找,师兄他们也不会跟着回来,那这些事也就不会发生,如今他又怎么能让对方一人去解决。   “居明。”祁越突然开口唤他,神情与以往有所不同,“若云苏醒过来看到的人不是你,他心中定然会难过。”   沈居明愣住,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师兄,小苏不是这般软弱的人。”   祁越叹了口气,如今有了心爱之人他才明白,恋慕着一个人是怎么样的滋味,若那人始终不能回应自己,定然更加难熬,“这么多年了,他心悦于你之事,你便当真看不出来吗?”   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清楚,再多的只能让对方自己去思索,他站起身从此处离开,小夫郎如今正身处险境,他无暇顾及其他,他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沈居明的脑中此时正是一片混乱,师兄的话不停的在回荡,云苏心悦于他?对方不是一直将他当哥哥吗?怎么会心悦于他?   他抬手捂住头,满脸不可置信的同时,却又回想起昨晚自己将他接入怀中时,胸前沾满鲜血的人,脸上安心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写沐琰那一段的时候,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国外的视频,妹子上马上了好久都没上去,最后那匹马自己蹲下来让她踩着腿上的,当时就觉得那匹马巨帅,就忍不住写了这个桥段~23333333 第86章 生病   何凌睁开眼睛的时候, 外面早已是天光大亮,他动了动身体想爬起来,却发现脑袋沉的很, 身上也热烘烘的。   他抬手在自己额头上探了探, 浅叹了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经过昨晚的那番折腾,他竟然发起了热, 在这种前不着村儿后不着店的地方。   沐琰踏着蹄子走过来, 低下头在他脸上蹭了蹭,喷洒出的鼻息让他有些痒,便伸手将它推开了些,一开口便是沙哑的声音, “不要闹,沐琰。”   见它让开,何凌就撑着身体坐起来, 揉揉一阵发晕的额际, 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很庆幸的已经放了晴。   这个小木屋虽然还算暖和,但没吃没喝的肯定不能久待, 趁着现在没再下雪, 他得尽快赶到城镇里去,他能撑,他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撑。   从怀里掏出药瓶又吃了颗, 他就忍着难受从兽皮上站起身,拉着沐琰出了小屋,外面寒冷的空气让他猛的打了个寒颤,正在发热的身体竟稍稍好受了些。   他拉紧了衣服,将兜帽罩在头上,如昨天一般爬上沐琰的背,没等他出声,马儿便缓步开始前行,驮着他在一片白雪中赶路。   何凌第一次出门,所有的路都不认识,更不知道哪个方向会有城镇,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沐琰,看它能不能带自己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都看不见一个人影,便是活物都很少,无时无刻不彰显着此时的天有多寒冷,他摸了摸身下的马儿,心中忧虑,也不知相公他们现今如何了?   从昨夜到此时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突然,他们丝毫没有防备,说起来,这还是成亲以后他头回跟相公分开这么久,他十分的想念对方。   在他纷乱的思绪中,沐琰带着他走了很久,久到大亮的天空又开始黑沉,只在昨夜吃了个鸡腿的肚子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咕噜噜”的叫个不停。   他甩甩昏沉沉的脑袋,眯着眼睛往前看了眼,隐约能看见一个城镇的轮廓,他终于如释重负的露出笑容,总算是能喘口气了。   这个城比他们先前停留的还要更大,来往的行人各种打扮的都有,有些明显是来自外邦,何凌将脑袋上的兜帽拉的更低了些,把额上的哥儿印遮盖严实。   即便是头回出远门,他也知道人心险恶,现在他孤身一人又不会武功,还是尽量小心一点为好,他翻身下马,拉着它的鬓毛随人流前行。   他身上的荷包里只有十几两的碎银子,在不知道何时能与祁越几人重逢的情况下,还是要省着些花,便在一个小摊子上吃了碗面,又寻了间干净些的客栈住下。   他怀着身孕,除了安胎的药物,其他的吃多了对胎儿都不好,就没有去医馆,跟客栈要了碗姜水喝下去,爬到床上把自己裹了个严实。   即便额头上都捂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身体却还是一阵一阵的发冷,在昏暗的房间里,他拧紧了眉头,眼角渗出泪珠,若是相公此时在他身边,那该有多好。   沈居明坐在床边,凝视着昏迷不醒的人,对于早上师兄对他说的那些话,依旧久久不能忘怀,这个为了救他,现在还躺在这里的人,竟然一直将他放在心底。   他探出手,抚上对方苍白的脸颊轻轻摩擦,怪不得每次跟他提起要给他找个如意郎君的时候,便那般恼火的冲自己发脾气。   因为他想嫁的人自始至终都是自己啊,他怎么这般蠢笨,看不出对方的心思,还自以为是的说要做他一辈子的哥哥。   “我说这种话的时候,你一定气死了吧?”沈居明抚摸着他的脸,感受着手指下的温度,自嘲的笑笑,“我就是个大傻瓜!”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触碰所干扰,云苏的睫毛轻颤动了下,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床顶,一时回不过神来。   “小苏,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看他醒了过来,沈居明激动地凑近了些,“伤口还疼不疼了?”   云苏皱了皱眉,侧头瞪他一眼,不过软绵绵的没什么气势,“吵死了!”   还能这么精神的嫌弃自己,想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沈居明长舒了口气,笑道:“好,是我的错,我小声些说话。”   云苏四下看了看,见是在客栈的房间,回忆起遇袭的事,是便问道:“我昏迷了多久?后来如何了?那伙人呢?”   他一连几个问题问出来,沈居明稍顿了顿,才道:“师兄后来赶了过来,那些人都死了,只是……”   “只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云苏最讨厌别人说一半留一半,吊着胃口怪难受的,一点儿也不痛快!   沈居明轻叹了口气,歉疚道:“兄夫郎被人给带走了。”   云苏的脑袋瞬间就是一懵,半晌说不出话来,当时是他护在对方的身边,他一离开,兄夫郎被擒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是我……”   “不是你!”见他的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沈居明忙抚住他的脸道:“这不是你的错,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就算要怪,也该怪我!”   “我不该放开他的手……”云苏懊悔的闭了闭眼睛,看到这人受伤他就什么都顾不得了,是他将对方送到那群人手上,“师兄呢?他一定很生气吧?”   他这个样子让沈居明很心疼,若是自己能再强大些,便不会是如今这般情况了,“师兄他先行出发了,希望能在回谷的路上找到那伙人的踪迹。”   “回谷?”云苏睁开眼睛看他,对他的话抱有疑问,“你们怎么知道他们会往那个方向走?为什么他们要往岐毒谷去?”   不小心说漏了嘴,沈居明有些懊恼,他的目光四下闪躲,想寻个理由搪塞过去。   “你们是不是知道那些人是谁派来的?”他这个表情让云苏更是怀疑了,明显就是有事瞒着他,“到底有什么是不能跟我说的?”   现在再继续瞒着他明显是行不通了,对方的脾气他了解,若是不说,会让他更加恼火,沈居明踌躇了会儿,终是道:“此番师兄肯一同回来,其实是谷中出了事。”   “什么事?”云苏的心中开始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有什么事是他爷爷处理不了,需要让师兄回来的?   沈居明握住他的手,紧紧地攥着,“谷主遭人陷害,至今昏迷不醒。”   “你说什……唔……”云苏欲要坐起,却牵动了胸口的伤处,疼的他又跌落回去。   “你不要乱动,还伤着呢!”沈居明赶紧按住他,就要掀开被子查看他的伤口。   云苏一把抓住他的手,咬着牙红了眼眶,恼火的瞪着他,“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何现在才告诉我?你跟师兄商量好的是不是?!”   “我就是怕你会像现在这样伤心,所以才不说的!”他情绪这么激动,沈居明唯恐他再扯了伤处,“你现在要好好养伤,谷主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何凌被人抓走了,爷爷昏迷不醒,师兄单枪匹马地回谷,他哪里还能静下心来躺在这里养伤?他手臂撑着床铺,就要坐起身来,“不行,我们也要尽快回去!”   “小苏,你不要乱动!”沈居明急的变了脸色,对方那一剑伤得深,他这么大动作,可是要裂开了!   云苏哪里会听他的劝告,起了身就掀开被子下床,胸前已经沾染了些血迹。   “小苏!!”沈居明一把将他抱进怀里,紧紧的搂住不让他动弹,“你不要让我担心了行不行?!”   云苏的身体顿住,过了良久才响起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可是爷爷……爷爷他……”   他四岁多便没了爹娘,可以说是被对方一手养育长大的,一直将他捧在手心里呵护备至,那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世间最疼爱他的人。   “我知道,我都知道!”沈居明把他的脑袋按着自己胸前,温柔的抚摸他的发丝,“我们同样也很忧心,但现在害他那人尚没有达到目的,不会对谷主下最后的毒手,你要相信师兄,他那么聪明厉害,一定不会让谷主有事的,也一定会将兄夫郎救回来!”   在他的安抚下,云苏算是稍稍冷静了些,情况现在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他们不能先自己乱了方寸,对方说的没错,他要尽快养好伤才能赶回去。   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才发觉还被对方紧抱着,红了脸轻轻推开他。   沈居明看着他因为染上了薄红,而显得好看了些的脸色,也跟着有些难为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房门就被人大力地推开。   “祁公子去哪里了?”林玉雪大步踏进来,丝毫没管是不是惊扰了别人,她方才去寻对方,才知道他已经退房了,竟都没与她道个别!   因为房门大开,灌进来了一股冷风,只穿了里衣坐在床上的云苏打个冷颤,沈居明赶紧用被子把人裹住,皱着眉侧头道:“林姑娘,隐离宫的礼数便是如此吗?”   对方头回这般与她说话,林玉雪愣了愣,然后看了眼脸色不怎么好看的云苏,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失礼了,便道:“抱歉,我有些心急了!”   沈居明扶着人重新躺在床上,把被子给他仔仔细细地盖严实,才起身转向她,“师兄在今早就已经出发先行回谷了,我会在此处停留些时日,之后的路程,林姑娘就自己请便吧。”   听到那人当真是走了,林玉雪扭曲了脸,他会这般心急,定然是去寻那个何凌了,她咬了咬牙,甩手便出了房间。   “世间好男儿那般多,又何苦紧追着师兄不放,让自己这般难看!”云苏冷哼一声,很是看不惯她天天追在个成了亲的男子身后,也真是有脸! 第87章 相悦   沈居明将房门关上以后, 回身笑看着他,未曾言语,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自己这般不解风情, 他却依旧心悦自己许久,情之一字,本来就叫人难以控制。   “你看着我做甚?”云苏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瞧,有些不好意思, 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没事。”沈居明摇摇头, 走到床边坐下,低头对他道:“你的伤口方才又出血了,让我看看。”   伤在胸口上,让他看的话不是得脱衣服, 那多尴尬啊,云苏拽着被子往里缩了缩,“看什么看, 我一点事儿都没有, 不用看了!”   “小苏, 你这伤先前便是我包扎的,你不用不好意思。”沈居明看见他四处乱传的眼睛, 就明白他心中所想, 真奇怪,这么明显的情绪,为何他先前就看不懂?当真是当局者迷, “再者说,我是大夫,你也不用避讳。”   这个呆子,谁是因为要避讳,是因为……云苏磨着牙齿,恨不能咬他两口,看能不能把他咬醒,“既然你想看,那便看吧!”   见他答应,沈居明才伸手掀了被子,把手指放在他衣带上的时候,床上的人侧过头去红了耳根,他的心里莫名的也开始有些紧张,抖着手好几次才解开。   包着伤口的细布上果然也是点点血迹,伤口肯定是裂开了,他拧了眉,起身将药箱拿过来,把脏了的细布剪掉,滲血的伤口露了出来。   这般衣襟大敞的躺在自己心悦之人眼前,云苏紧张的揪住床单,眼睛都不敢往他那边看,只能感受到他带着温度的手指帮他处理胸前的伤口,时不时划过旁边的皮肤。   伤口很疼,被他触碰的地方有些痒,正如对方这个人带给他的般,又疼又痒的,却让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沈居明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在走神,视线呆呆地盯着一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因为侧着头,颈部的线条看得很清楚,顺着看到了锁骨,以及自己手侧的……力道一时加重,床上的人闷哼了声,不满的转过头来瞪他,以如今的这副姿态,全然没有威胁感,他忙把视线集中在伤口上,小小的咽了下口水,道:“抱歉,弄疼你了吗?”   话一出口,似乎又像是含着歧意般,他闭了闭眼睛,浅浅的呼了口气,让自己莫要再胡思乱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云苏只觉得他怪怪的,可又想不透哪里怪,皱了皱眉,只道:“你动作快点,这样好冷啊!”   冬季的天气,即便房间燃了好几个火炉,这样敞着衣服久了,也能感觉到丝丝凉意,沈居明闻言,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给他把伤口重新上过药。   往身上缠细布的时候,必须要对方坐起身,他一次次的将手探入他背后,将布一层一层地缠绕上去。之前他昏迷时,将他揽在怀里做这举动,自己也不觉如何,如今他清醒着,每一次靠近感觉到对方的鼻息喷洒在耳边,似乎都格外的难耐。   云苏也很是尴尬,僵硬着身体任他动作,脸红不行,真是的,不过是包扎伤口,他做什么这般紧张!   在他身后将细布打了个结,沈居明侧头便能看见他烧红的脸,心中升起些好笑,看来也不只是他一人心有遐思,身边的人亦是。   师兄说对方已经心悦他许多年了,自己的每一次亲近之举,都能让他如现在这般羞涩吧,先前他不曾关注到,日后便都能看在眼里。   他们如今既已算是两情相悦,那是不是便可以不这般折磨彼此呢?对方追逐他这般久,是不是该换自己来了?   想到此,沈居明伸手一环将其抱住,凑近了他一些,在那红润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云苏的身体一颤,整个人呆愣住,方才的触感只是他的错觉吧?这人怎么会亲他,一定是受了伤脑袋太混乱了!   “小苏,待得救回谷主,你可愿做我的夫郎?”沈居明拥着他,觉得心中似乎被填满了一般,既满足又心安。   “你说……什么?”云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他现在当真是清醒的吗?还是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沈居明松开环着他的手,扶住他的双肩,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我说,我想要娶你,想以相公的身份陪在你身边。”   云苏瞪大了眼睛,茫然的看着他,昏睡了一觉醒来,怎么什么都不一样了?先前还一直说要将他当弟弟的人,竟然突然说要娶他,他是认真的吗?   “师兄都跟我说了,我真是个笨蛋,不懂你的心思!”沈居明抚上他的脸,柔声道:“你那么傻乎乎的冲上来救我,都不知道想想自己的安危吗?”   云苏却像是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凉了个彻底,他将对方的手推开,“怎么?你是因为我救了你,所以想要以身相许?沈居明,我不用你可怜!”   他就说对方怎么会突然开了窍,原来不过是发现了他那可卑的恋慕,用来做救他性命的回报而已,自己还没有低贱到这种地步,用同情交换他的妥协!   看他气愤地将自己推开,眼睛里明明蓄满了泪水,却倔强的不让其掉下来,沈居明慌了神,连忙拽住他的手,“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云苏才不听他的解释,手下用力就要挣开他。   沈居明这次却不再放开,攥紧他的手往自己这边一拽,倾身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阻止了对方还想说出赶他走的话。   贴在唇上的温度,让云苏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的手揪紧他胸前的衣服,做不出任何反应。   两片唇瓣贴了很久,沈居明迟迟没有下一步举动,亲上去时的勇气已经没了,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逾矩,他讪讪的退开,有些尴尬地道:“我……我不是有、有意轻薄你的,我只是……想让你明白。”   回过神的云苏见他这副窘迫到不行的样子,勾起唇角笑出声,摸了摸自己似乎还有余温的嘴唇,低骂道:“呆子!”   听到他像先前一样嫌弃自己,沈居明抬手挠挠后脑,跟着他笑起来,在对方跟前,自己似乎总是不开窍。   在客栈里躺了两日,何凌觉得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好转很多,将小二刚端上来的姜水趁热几口灌下去,略微祛掉了几□□上的寒气。   再这样下去估摸着也不行,他还是得去寻间医馆,即然不能吃药,那便施上几针好了,如此这般拖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般想着,他便起身将披风裹紧,忍着难受出了门,沐琰被安置在客栈的马厮里,他暂时不用担心,问过了掌柜的附近哪里有医馆之后,就把兜帽拉的更靠下,独自出了客栈。   今天的天气不错,没有前两日那般阴沉,太阳很大,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何凌庆幸今日出了门。   因为天气好,街上的行人很多,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响彻在耳边,十分的热闹,他护着肚子穿行在人流中,尽量不挨碰到别人。   只是有些事情不是避免了就不会发生,帽檐拉的低,视线自然是受到了阻隔,不小心蹭撞到相对而行的人,是再正常不过的。   “抱歉。”其实并说不上是谁的错,但何凌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先开口道了歉,反正也不会少块儿肉。   在他欲走开的时候却被人拦下,对方是跟在那人身边的,一副小厮的打扮,“你撞了我们家少爷,是一句抱歉便算的?还不快跪下磕头道歉!”   听见对方嚣张的指责,何凌就忍不住拧了眉,哪有轻轻撞一下就让人磕头的?可他撞到的那位公子一身贵气的打扮,神态倨傲,估摸在城里也是个人物,他如今孤身一人,惹恼了对方定然是不能善了,便好声好气的又道:“冲撞了公子是我不对,还请你见谅。”   “你听不懂人话不成?是要你磕……”   那小厮还欲叫骂,却被自己的主子伸手拦住,他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何凌几眼,“见谅也不是不行,你将这兜帽取下,若是长得好看,本公子就原谅你。”   这般轻挑的说话,定然是已经看出来他是个哥儿,他眉头拧的更紧,往后小小的退了一步,“我生来便相貌丑陋,怕吓到了公子。”   “本公子还是见了些世面的,没那般容易被吓到!”那公子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他,好整以暇的抱着手等他动作。   周围路过的人也只是看上一眼便匆匆走开,连热闹都不看,显然是认得他,知道对方不好惹,怕招来祸患。   何凌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猛地转过身便要折返回去,却被小厮几步赶上挡住了去路,这下可彻底走不了了,他要收回前言,今日就不该出门。   “既然这位小哥儿害羞,我就帮一帮你吧!”小厮话音未落,便朝他探出手来。   何凌心中一慌,“蹬蹬蹬”后退几步躲了过去,还未来得及松上口气,便觉后面有人将他的帽子扯掉,他下意识就扭头看过去,艳丽的容颜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下。   那公子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含着几分痴迷,他舔了舔嘴唇,道:“难怪小哥儿不肯以真容示人,这般姿色,确实要藏起来不给别人看!”   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何凌强装镇定的挺直脊背,勉强直视他,“既然公子已然看过了,是不是就可以放我走了?”   “别急,方才是本公子冲撞了你,不如让我请你喝杯酒当作赔罪!”年轻公子拦着他的身形丝毫未动,神色间竟有几分势在必得。   何凌心中直道不好,他捂着肚子往后退了退,道:“我怀有身孕不宜饮酒,公子无须客气。”   对方瞬间眯了眼睛,在他的肚腹之间打量了番,神色微慍,“你成亲了?”   “正是!”何凌连忙道,希望对方能就此放弃,“我与相公十分恩爱,他此时正在等我,还请公子放我离去!”   “无妨,不如叫上你的相公一起!”那公子却是冷笑了一声,眼神阴暗,不知在想些什么,伸出手来就要去抓他手腕。   后路被小厮堵住退无可退,何凌心中正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侧面便探过一只手擒住了那位公子,他转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绽开了惊喜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英雄救美的是谁~ 第88章 得知   “这位公子, 他就不劳烦你照顾了。”萧宇珩擒着手下的腕子,妖冶的面容上依旧是轻佻的笑容,语气却不容拒绝。   眼看就要抓住那美丽的人儿了, 却半路被人截了胡, 那公子很是不悦,挥手将其甩开,“你是什么东西,本公子的闲事也敢管!”   听他这般与自己说话, 萧宇珩笑的更是邪肆, 他伸手往何凌腰上一搭,道:“我便是他的相公,阁下当真要请我们喝酒吗?”   他的话音刚落,便不知从哪里蹿出几个黑衣人, 安静的立在他身后,眼神十分凌厉,只那般站着, 就让人觉得危险。   “你们要做什么?我们家公子的父亲可是堂堂知府, 你们不怕被抓吗?”小厮忙拦在自家主子跟前, 开玩笑,这可是知府大人的独苗苗, 被伤着了他就完了!   那公子冷着脸注视对方, 眼前人一身的江湖气,明显是江湖中人,这些人一向肆意随性, 不见得会惧怕他爹。   “知府?”萧宇珩吊儿郎当的挑挑眉,风轻云淡的道:“此处的知府是哪一位啊?指不定在我们轻风细雨楼中,尚存有他的秘密呢!”   听罢他的话,那公子瞳孔一缩,即便不是身处江湖,轻风细雨楼的名声他也是听过的,那里网罗天下消息,知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包括诸多朝廷官员的。   在朝为官的人,有几个是完完全全干净的,一旦那些被抖搂出去,那便是死无葬身之地,再无翻身的可能。   将所有的权衡利弊思虑过一番,公子又看了眼被护着的何凌,拱手笑道:“在下也只是想尽一番地主之谊,若是二位没空,那便作罢了。”   “公子的好意,我等心领了!”对方尚算识趣,萧宇珩自然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对他颌了颌首,也算是一笑泯恩仇。   看着人走远了,何凌便立刻推开他环着自己的手,方才也算是帮自己便没有作声,现下就不必再揽着了吧。   “你这算是用完就丢吗?”见他立刻与自己保持距离,萧宇珩状似伤心的叹了口气,“真是一如既往的无情!”   何凌闭了闭眼睛,缓解了一下自己一阵阵发晕的脑袋,方才都是在硬撑着,突然放松下来,身体上的各种不舒服便都明显起来,“萧公子怎会在此?”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这里也不是很方便,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说?”这种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可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何凌刚想张口说去自己下榻的客栈,眼前就猛的一黑,双腿也软绵绵的撑不住自己。   正说着话呢,眼前人就突然向后软倒,吓了萧宇珩一跳,伸手便将他的身体捞住,只见他的脸色潮红一片,额上也冒出了冷汗,明显是在发热。   这种冷死人的天气里,他自己赶了这么远的路,不生病才怪,他一矮身将人打横抱起,匆匆的从此处离开。   在一阵阵轻缓的晃动中,何凌再次恢复了意识,他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四周的环境,似乎是在一辆马车上。   “可还好?”萧宇珩探身过来,对上他的眼睛,伸手在他额上试了试温度,“还有些热,你要吃点东西吗?”   何凌摇摇头,想撑着坐起身来,却有些没力气,身边的人帮着把他扶起来,在身后垫了几个软枕让他靠着,他才开口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萧宇珩将煨在小炉上的水壶提起,到了杯水给他,“你先前在的地方已经偏离了去岐毒谷的方向,我们现下正重新往那边赶。”   喝了口水,有些干疼的喉咙得到了滋润,他也舒服了很多,“当时在大雪中,我完全不知道方向,一直是沐琰带我走的,对了,沐琰呢?你有没有带上他?!”   萧宇珩将他激动坐起的身体按回去,笑道:“放心吧,我让人去过你住的客栈,他在车后面跟着呢。”   这匹马跟他那个主人一样的傲气,说什么也不让他的人碰,便放任了它在后面走了。   何凌这才放下心来,想起昏迷前与对方的谈话,便问道:“萧公子怎么会那般凑巧地出现在哪儿?是有事要办?”   “不。”萧宇珩稍顿了顿,说出句让人意外的话来,“我是特意来寻你的。”   “寻我?”这就更令他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又为何寻我?”   他的反应显然在萧宇珩的意料之中,他捻了捻胸前的发丝,似乎在组织措辞,半晌后才道:“其实这次的事,与我也算有几分关系……”   轻风细雨楼除了网罗情报之外,还培养杀手,只要出得起银子,就可以雇佣他们,帮你完成你想做的事。   袭击何凌等人的那伙黑衣人,便是出自他的楼中,他们所接的任务是将何凌带走,并且毫发无损,至于其他人,能杀则杀!   萧宇珩也是前两天才得知的此事,而后便快马加鞭赶了过来,等找到执行任务的楼众时,何凌已经逃脱了,他一路寻到他呆过的那个小木屋,又凭着猜测去了最近的城。   “我在屋里捡到的,应该是你的东西。”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玉簪递给对方,就是因为有这个,他才能断定对方在那儿呆过,“还好我赶到的及时,不然日后祁越一定会搅得我楼中天翻地覆!”   若是让那公子哥将其带走了,后果想都不用想,他可就甭想安生了。   何凌将簪子接过去,先前脑中一直浑浑沌沌的,连相公送他的东西丢了都不知道,还好又被捡了回来。   “寻到我的人之前,我在另一座城里见过了沈居明他们,祁越以为你被带往了岐毒谷,一个人追了过去,我们现在也往那边赶,兴许还能碰上!”只有安安稳稳地把人交到他手里,才能让对方消些气吧,萧宇珩叹了口气,这还是自家楼里头回推了生意呢!   听他这般说,何凌也就放了心,他问道:“云师弟呢?他先前似乎受了伤,可否无事?”   “他?好得很!”萧宇珩往车壁上一靠,露出个有些戏虐的笑容,“如今和某人成就了好事,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何凌愣了下,而后便明白过来,心里也为他高兴,对方一直以来都为情所苦,现下能得偿所愿,当真是再好不过。   “你现今有病在身,还是莫要久坐了,躺着休息为好。”看他的脸色还是不甚好看,萧宇珩就抽掉了他身后的一个软枕,扶他肩膀,“祁越那边你无需挂心,我派了人去寻他送消息。”   何凌并未逞强,顺着他的力道躺下去,得知另外几人都安好,他身边亦有人护送,就不用一直再紧绷着神经,放心地合上眼睛养神。   顺手给他拉拉被子之后,萧宇珩的手顿住,伺候人怎么伺候的这般顺畅?他低头轻笑了声,便收回手坐好,不再分神去关注躺着的人。   祁越在一处不怎么繁华的小城里停下来,寻了处茶馆暂时歇一歇脚,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始终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要么是对方藏匿的太好,要么就是他们始终缩在野外,很少在城镇中停留。   于他而言,哪个都不算是好消息,阿凌的身体状况,若是一直在野外将就,定然要吃不少苦头,他“啪”的将杯子搁在桌上,眉头都要打成个结。   每过一日,他这心中的担忧便要多上一分,即便知道对方为了能威胁他,必定不会让他的小夫郎有所差池,依旧是止不住的忧虑。成亲之后,对方还从没有在他眼前消失的这般久过,还是在对方怀有身孕的情况下。   正在他心有所思之时,一个面容普通,衣着普通,扔到人堆里便再也找寻不到的男人停在他桌前,抱拳道:“可是祁越祁公子?”   祁越抬首上下打量他几眼,未曾对其有印象,“你是何人?”   “我是来给公子送信的。”男子并未自报家门,只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过去,“这是主子交给我的,公子看过便会明白。”   信纸上是不是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祁越立刻便能分辨,眼前这封显然是没有,他抬手将其接过,不急不慌地拆了开来。   在看到上面内容时,却瞬间变了脸色,他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反复将信查看了好几遍,确定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主子说,您接到信后只需在原地等待,不日他便会带人过来。”男人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平静的将上面的命令转达。   “他在哪儿?!”祁越完全不管他说了些什么,如今他怎么安心在这里干等,“萧宇珩他们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男人像是预料到他会询问一般,又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这上面写的便是他们如今所在的方位,应该已经往这处来了。”   他来时萧宇珩便将这纸条随信笺一同给了他,说是对方要是问起他在哪里,将这纸条给他就是。   祁越一把将纸条夺过去,都没有打开看,便在桌子上丢了锭银子,甩袖出门去了,他现在只恨不得立刻便赶到他的小夫郎跟前去。   他一出茶馆,便牵了马跨坐上去,一夹马腹就绝尘而去,分离了这么些时日,他终于能将他的阿凌重新找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猜对的小宝贝举起你的爪爪~ 第89章 女子   他们行进的路途中, 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零零星星的雪花,并不是很大,倒也没有给赶路的人造成什么困扰。   在萧宇珩的注视下, 何凌吃下去了一小盅的补汤, 是对方在先前待过的城里打包的,就是期望在路途中吃的不那么凑合,毕竟他的病还没有好。   看着他将最后一口喝掉,萧宇珩将瓷盅接过放到一旁, 递了帕子给他, 道:“天黑之前我们就能赶到下一个城里,到时我们会在那儿停留两日,不然你的身体怕是吃不消。”   何凌将沾在唇上的汤汁擦干净,对他点了点头, “劳烦萧公子时刻记挂,此番若不是你,我还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萧宇珩闻言垂眸不知想了些什么, 再抬眼时, 脸上依旧笑的轻佻, “祁越也算是救过我的命,这就当是小小的报答, 更何况, 照顾你这样的美人儿,是我的荣幸。”   见他又开始不正经,何凌无奈的叹了口气, 每每他觉得对方靠谱的时候,他就总会在下一刻打破这种感想,嬉皮笑脸起来。   萧宇珩的嘴角勾着抹邪肆的弧度,望着他的眼睛里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转开脸,挑起车帘看了眼外面,飘落的雪花洁白美丽,却停留的太短,无论如何也抓不到手里。   马车突然间停了下来,他放下手拧起眉头,不等他询问,外面赶车的属下便先行回报道:“主人,有人拦路。”   他眯了眼睛,嘱咐何凌呆在车上莫动,自己探出身去看了眼,登时挑了挑眉,朗声道:“杜坊主当真好雅兴,于雪中品茶!”   正前方的道路中央,一红衣似火的女子靠坐在椅上,手持一杯香茗,时不时品上一口,听见他的声音后,便将杯子递于身侧为她持伞的粉衣少女,回道:“还不是因为萧少楼主忙碌,四处奔忙的毫不停歇,才累的我在此等候!”   萧宇珩纵身从车上跳下,缓步上前停在她不远处,“杜坊主这又是何必,天天地追着晚辈跑,不知道的,还当您倾慕于我呢!”   “放肆!”站于女子另一侧的蓝衣少女开口喝斥,同时将手搭上袖口。   “休要无礼!”红衣女子侧头看了她一眼,止住她的动作,方又将目光转回去,“萧少楼主也莫要与我贫这些有的没的,这么些年了,我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   萧宇珩故作为难的摇着头长叹一口气,“晚辈的回答也始终只有一个,收人钱财□□,我们轻风细雨楼即然接了人家的银子,可没有拿钱不做事的道理。”   红衣女子“啪”的一拍椅子的扶手,脸上现了怒色,“我说过了,会出双倍的价钱,到时将人找到,钱我也替你们还回去!”   “钱财虽然重要,可我楼中信誉更为重要,对方的下落我们确实不能替你查找,还请杜坊主死了这条心吧!”萧宇珩的态度也很强硬,没有跟对方妥协的意思。   “信誉?”那女子冷冷一笑,靠回到椅背上,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马车,“据我所知,萧少楼主此番便亲自退了个任务吧?这车上藏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美人儿,竟能让你破了例?”   她话一出口,萧宇珩便沉了脸色,看来楼中也是要好好整顿一番了,做事这般的处理不干净,要他们何用!“杜坊主,这是我楼中自己的事,就无需你来过问了吧!”   “你楼中的事情我自然没空理会,我只关心我所托之事你究竟接是不接?!”红衣女子眯了眼睛,即便是坐着,气势也丝毫不输。   “此事晚辈只能再次对您说声抱歉了!”萧宇珩一甩衣袖,回身便欲回马车上去。   红衣女子哪肯这般轻易便放他离去,不等她动手,身旁的两名少女便已然窜出,同时袖中飞出几根连着丝线的绣花针,朝着他的背心便疾射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几名黑衣人从隐处飞身而来,手中剑身一挑,便将她们的银针隔开,而后身形一转,提了剑将萧宇珩挡住。   两名少女收针回袖,站着红衣女子的跟前,与他们对峙。   “萧少楼主可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女子坐在椅上未动,上挑的眉眼间却含着戾气,心情似乎已十分不悦。   虽然对方人数比之他来要少,但若当真打起来,他定然是讨不了好去,“这么些年了,对方若是愿意,自会回来看望,既然不回来,杜坊主又何必苦苦追寻!”   “这是我的事,你无需多管,你只要帮我将人寻到便好!”红衣女子才不管他那诸多的大道理,她若是听得进去,也不会纠缠至今。   看来今日是不能善了了,萧宇珩黯了脸色,抽出腰间软剑,率先出了手,直奔那红衣女子而去,对方冷哼一声,飞身而起,与其斗在一处。   何凌坐在车里听着外面的打斗声干着急,那名女子也不知是什么来头,截在这半路寻麻烦,萧宇珩若是敌不过她受了伤可如何是好!   “萧宇珩,你这楼里的规矩即破了一次,那再破一次又何妨?”红衣女子甩出的丝线缠于对方软剑之上,双方互相拉扯,一时僵持住。   “此番不过是欠了人情,借此机会还上一还罢了,杜坊主又何必为难于我?”萧宇珩亦毫不松懈,“再者说,当初接下此事的是我爹,便是破例,也轮不上我啊!”   女子手下一转,两人分开,眨眼间又交手数招,“若不是寻不到你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父亲,我又何必纠缠你一个小辈?不如你将萧楼主的行踪告知于我,我便不在你这里耗费力气了!”   四处飞舞的绣花针,让萧宇珩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付,嘴上却是丝毫不肯落了下风,“怎么?原来杜坊主心中恋慕的不是我,而是我爹不成?”   红衣女子沉了脸,手上招数一变,一根针便擦过对方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这般的油嘴滑舌,也不怕咬了舌头!”   萧宇珩回身后退两步,抬手拭去脸上血迹,勾唇一笑,“杜坊主莫不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   “我看你今日是想把命留下了!”红衣女子眯了眼睛,眉宇间戾气更甚,红袖翻飞间,穿着丝线的绣花针仿若织成了一张网,朝着对面的人便袭了过去。   萧宇珩侧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脚下步子一错,便朝另一个方向掠去,此时的位置离马车太近了,打斗起来怕是要伤了里面的人。   红衣女子的针随着他而变换了方向,铺散开来瞬间又在其身上留下数道伤处,看着对方停顿了身形,她暂且收了招,看了眼安稳停着的马车,道:“没想到萧少楼主还是个情种,为了护着里面的人,也是煞费苦心啊。”   “杜坊主说笑了,晚辈说过,偿还救命恩情罢了!”萧宇珩就怕她的注意力往那边放,轻咳了两声,笑道:“还是说,你在吃醋?”   这次女子却未曾如他所愿的动怒,她身形一闪冲着马车而去,边道:“我倒是想看看,车上藏的是什么样的绝色。”   萧宇珩心中一慌,迅速提剑拦了她去路,却被对方挥袖袭来,他腰身一扭腾空翻了个身,堪堪躲过去。   两人这般大的动作,让拉车的马儿受了惊,抬起前蹄发出声嘶鸣,车身跟着晃动了一下,里面的人发出声闷哼,怕是撞到了哪里。   “凌哥儿,你没事儿吧?”被对方的出招缠住,萧宇珩无暇分身,只好朗声超那里问了句。   “没、没事!”半晌里面才传出声略带惊慌的答话,估摸着是被方才突来的状况惊了一跳。   何凌确实也没伤着哪儿,只是在晃动中胳膊撞到了车壁上,虽有些疼,但没有什么大碍,他平复了下心跳,才开口答了话。   听见对方没事,萧宇珩也就放了心,他有些微恼的看向红衣女子,“杜坊主,你我之间的纠纷,牵扯上无辜的人怕是不好吧!”   “萧少楼主严重了,我可没有要将他怎样的意思,不过是想认识一番罢了!”见他不再是那副嬉皮笑脸惹人烦的样子,女子心中倒是畅快了些。   “他不是江湖中人,没有什么认识的必要了!”他侧头使了个眼色,正与两名少女缠斗的黑衣人瞬间变换了路数,分出一个来守在车旁。   萧宇珩心中有些后悔,此番出来的急,未曾调出名金级杀手来跟随,否则定然能更快地脱身,不会如现下这般被困住。   见他还特意让人来守着,女子提唇一笑,对方越是在意,那么此人对她就越是有用,若是将其擒住,自己的要求便由不得他不答应了!   这般想着,她的出招也随之变化,每一式都朝着马车袭去,丝线飞舞在各处,刁钻的让人防不胜防。   萧宇珩方才便受了伤,动作较之先前迟缓了许多,如今心中又乱,自然是更落下乘,好在后方的黑衣人能将他漏掉的招式接下。   但随着女子出手越发迅速繁复,他所顾及的方向就更多起来,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些纷乱的丝线不敢错眼。   女子却是在此时身形一闪,越过了他们二人直袭马车之中,掀帘探入拽住车内人的手臂,将人拉扯出来,几个起落停在远处。   一切的发生不过在几息之中,让萧宇珩防不胜防,待他击落身周绣线,女子已经拽着人立在几步开外了,当下沉了脸。   何凌此时脑中也是懵的,他只看到一片红色从车外窜入,眼前一花就已落在了雪地上,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萧少楼主,你这藏的严实的美人儿,可是在我手中了,我们各自停手,好好谈谈吧!”女子说话间,跟着她的两名少女瞬间疾退回来,站在她身后。   几名黑衣人也退回萧宇珩身边,两方的形势又回到了最初之时,互相对峙着谁也不肯输了气势,似乎连空气都已凝结。 第90章 姨母   “对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哥儿出手, 就不怕落了玉珑坊坊主的面子吗?”萧宇珩紧紧地握着手中的软剑,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不过是想与他交个朋友,又如何会落面子?”女子看他脸色几番变化, 心情可谓好得很, “萧少楼主可莫要这般小气。”   “杜华裳!”萧宇珩沉着脸唤了她的全名,看了眼面上还红的有些病态的何凌,冷声道:“别怪我没劝告你,若是他伤了一星半点儿, 你的玉珑坊怕是会被搅个天翻地覆!”   依祁越对他的在意程度, 对方要是真的胆敢做出点什么来,那可又是要一片腥风血雨了。   “哼,口气倒是挺大,只可惜我最不怕别人威胁我!”杜华裳将手中拉扯着的人拽近了些, 抬起另一只手去捏他的下巴,“我来看看,能让萧少楼主这般失态的哥儿, 是如何的倾城之色!”   何凌被她拽着, 只觉那手劲儿大的无论如何都挣不脱, 任她双指钳住自己的下巴,抬起他的脸朝向她。   看清他容颜的那一刻, 杜华裳便怔住了, 恍惚间,她似乎又见到了挂念已久的人,她的手有些颤抖, 不可思议地凝视着他。   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太过专注,其中的感情十分复杂,说不清道不明,即像欣喜,又像悲伤,何凌不是很懂,这个陌生的女人为何要这样看自己?   她的异状同样也被萧宇珩看在眼里,他拧着眉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同时又觉得奇怪,那两双在对视的眉眼,竟莫名的有些相似。   杜华裳颤抖着,将捏着他下巴的手缓缓的移上他的脸侧,小心翼翼的如同在触碰易碎的宝物,她的眼睛开始泛起了红,“姐姐……”   何凌往后缩了缩,避开她轻抚自己的手,轻声道:“你认错人了。”   她的手下一空,失去了那份触感,同时也唤回了她的理智,是啊,他是个哥儿,又怎么会是她的姐姐,不过是长相有些相似罢了。   萧宇珩听见她的轻唤,却是眯了眯眼睛,凌哥儿长的与她一直在寻的姐姐相似?不仅如此,作为旁观者的他还发现这两人上挑的眉眼也很是相像,当真会有这般凑巧的事?   杜华裳收起了自己那份被他容貌所勾起的情绪,重新看向对面的人,拽着手下胳膊的力道却不由松了松,“萧宇珩,我们也莫要多说什么废话了,若你想要这哥儿安然无恙,就帮我找到姐姐的下落!”   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想,萧宇珩看了看那两人的脸,越发觉得可能性大,他垂眸沉思,若当真如此的话,那她的姐姐岂不是已经……可不管如何,现在把凌哥儿救下来才是关紧。   看他低着头不说话,杜华裳心中不耐,她咬牙擒住何凌的咽喉,不去看对方有些痛苦的脸,“怎么?你是不相信我会下手吗?”   若是对方自己发现了一切,那么就不算他们楼中失了信誉吧?萧宇珩紧张的看着被制住的人,沉声道:“杜坊主若敢伤了他,就永远别想知道你姐姐的下落!”   他这般说,便是想要妥协了,杜华裳估且松了手,“放心,我意不在杀人,只要你肯帮忙,我自然不会将人如何。”   “凌哥儿,你娘亲叫什么?”萧宇珩并未接她的话,而是莫名其妙的对另一人开了口。   何凌捂住被掐得有些疼的脖子,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见那人坚持的望着自己,便缓声道:“杜锦心,我娘叫杜锦心。”   萧宇珩长舒了口气,一切都如他的意料,心情也是有些复杂,真是如同注定般的巧合,他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人,开口道:“杜坊主,现在你还要动他吗?”   杜华裳愣愣的转回头,看着还不明情况的何凌,握住他的双肩,沙哑了声音,“你再说一次,你娘叫什么?”   她握着自己肩膀的手力道很大,似乎要嵌进肉里去,疼的何凌拧紧了眉,“她叫杜锦心。”   杜华裳猛的浑身一震,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找了这么多年的姐姐,她的孩子如今就站在自己跟前,是如此的不真实。   趁着她精神大乱,萧宇珩急忙掠到何凌身边,揽住人的肩膀扶住他,因为生病他的身体十分虚弱,被扯着耗了这么久,定然疲累了。   何凌也松了口气,发晕的脑袋让他摇晃了下,还好身体被人撑住,不然怕是要跌到地上去了。   被两人动作唤回了神的杜华裳,抬头看到他越发潮红的脸,心中一跳,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杜坊主,他这些时日一直在发热,还被你这番扯来拽去的折腾,你觉得能舒服吗?”已经确定没了危险,萧宇珩也能借机挖苦她一番了,算是去去心中的恼火。   “我不知道……”杜华裳心中愧疚,若是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会对他下手,姐姐要是在,定然要心疼了,想到这儿,她又问道:“你娘亲呢?她现在可好?”   “你是我娘亲的朋友吗?”得知娘亲姓名后,便对自己变了态度,何凌有了此番猜想,而后他黯了神色,“因为早产,生下我之后便过世了。”   像是突然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杜华裳脚下一软,便跌坐在地上,艳红的衣衫铺在白雪上,如同鲜血般刺目,她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方才还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女人,现在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如同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何凌也跟着有些心酸,她跟自己的娘亲关系定然很好吧,才会这般伤心难过。   他扶着腰蹲下身,拉起她陷入冰雪的手,道:“你别难过了,娘亲虽然不在,但她一定在天上看着我们,爹爹会陪着她,她不孤单。”   杜华裳抬起头,看着他柔和的面容,仿佛见到了曾无数次安慰自己的姐姐,每每自己思念爹娘的时候,她就会说这番话。   她眼中的泪水滚落下来,心中的懊悔和悲戚快要将自己淹没,如果不是她,姐姐也不会独自一人远走他乡,连最后一面都没让她见到。   她们姐妹俩年纪尚小的时候,家里就发了大水,一夕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化为泡影,只留下她们两人相依为命。   后来被只收女弟子的玉珑坊收留,才算是结束了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有了一个归宿。她们也因为天资不错,被坊主收为亲传弟子。   随着年纪的长大,她与姐姐性格的不同就越发的彰显,姐姐生性喜静,相比习练武艺,更为喜欢刺绣,有时候能在绣架前做上一整日不动弹,而她恰恰相反,最是坐不住,唯有练武能让她喜爱有加。   可或许是天资更为出色的缘故,姐姐放在练武上的精力虽少,却丝毫不输于她,并隐隐有超越之像,她心高气傲的自然是不服,每日更加的刻苦。   姐姐每每见到,都是温柔的笑着说,让她注意休息,莫要满心的扑在上面把自己累坏,她却觉得对方怕自己超过她,才会这般假惺惺。   事情的开始是在那一日,她偶然间从同门师姐的口中得知,坊主有意将位置传于姐姐,登时便燃起了满心的怒火,倒不是她有多想坐那个位置,只是觉得自己付出了诸多努力却得不到认可,起的小孩子脾气罢了。   她与姐姐大吵了一架,仗着她多年对自己的包容,口无遮拦,理所应当的指责对方将此事瞒着自己,那等伤人的言语,连她每每回想都觉得无地自容,姐姐该有多伤心?   可在当时,她依旧如往常一般,笑看着自己,像能容下自己一切胡闹的长辈,在她发泄完所有的情绪后告诉她,不会与她争任何的东西。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姐姐,第二日坊主亲自召她过去,告诉她姐姐当着她的面自废武功,已经从玉珑坊中离去了。   她觉得坊主是在骗自己,姐姐怎么会这样一声不吭的便离她而去,她只是如以往一般使了使小脾气,对方就不要她了吗?   其实姐姐一开始便不喜这江湖纷扰,她想要的便是如她们幼时一般,在一个山明水秀的小村中,平平淡淡渡此一生,如今她已经长大,姐姐心中也没有了牵挂,即便没有此番的事,她也不会在这里留多久了,坊主之位自然不会去接,当时便已拒绝。   这些都是坊主告诉她的,听完后她的心里五味杂陈,从小到大,与其说是姐姐,对方更像是母亲,无论她多么的任性不懂事,始终都不曾对她发过一次脾气,可是自己却伤害了对方太多次。   之后又过去了许多年,她如愿的做了玉珑坊的坊主,姐姐却再也没有回来过,她像算好了一切般,将大部分的钱财交予轻风细雨楼,给了一个从来没有过的任务,莫要查探她的行踪。   至今为止已经近二十年了,她始终得不到对方的踪迹,她不知道对方生活的怎么样,不知道她有没有成亲,不知道她是否会……时常想起自己?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她的消息,却是死讯,这是上天在惩罚她吗?让她自此一生都没有办法再与姐姐说一声对不起。   “孩子……”杜华裳抬手摸上何凌的脸,动作温柔的唯恐弄痛他,“我叫杜华裳,与你的娘亲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你应该唤我一声姨母。”   姐姐已经走了,那么她留下的这个孩子,自己一定要替她照顾好,方才听他的意思,他爹也去世了,只留他孤零零地一个人。   何凌一愣,瞪大了眼睛,姨母?他从未听爹爹提过娘亲还有姐妹,是娘亲没跟他说吗?对方一看见自己就唤自己姐姐,是因为自己与娘亲相像?   杜华裳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没有反应,明白他是一时弄不清状况,就放柔了声音对他道:“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还有疑问,我之后再慢慢解释给你听,你还生着病,我们莫要呆在这儿了,寻个暖和的地方聊可好?”   这荒郊野岭的还下着雪,确实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即便他现在满脑子的不解,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祁越就来了哦~ 第91章 重逢   何凌扶着后腰起身的时候, 突然闷哼了一声,脸色也跟着变了变,让旁边的两个人都紧张的探出手, 扶住他微晃了下的身体。   “怎么了?”萧宇珩垂头问他, 不会是方才被拉来扯去的动作太大,伤到他肚子里的孩子了吧?   “没事。”何凌缓了会儿,摇了摇头,伸手在肚子上摸了摸, 自那次胎动以后, 小家伙就时不时翻腾一下,每次都让他毫无准备,“孩子方才动了。”   “你怀有身孕?”杜华裳讶异的在他腰腹间打量了番,他身上衣服穿得多, 还披着厚实的披风,这么半天她竟然都没看出来。   何凌对她笑了笑,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神色间很是幸福, “嗯, 已经五个多月了,近些时日才开始动弹起来。”   杜华裳颦着眉, 不甚满意的上下看看旁边的萧宇珩, 身份背景倒还说得过去,就是这人过于油滑轻佻,实在不是个良配, 若是能早些遇到她的侄儿就好了,她定然为他寻个更能托付终身的男子,但如今已然这般了,也没办法,“也罢,既然你们二人已经成亲,那萧少楼主一定要好好对待他,若让我知道你日后对不起他,我可不饶你!”   萧宇珩闻言,知道她是会错意了,也难怪,他们见了面也没说几句就动了手,都没工夫好好解释一番。   “我没与他成亲!”何凌赶紧摆手否认,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对方只是好心送自己一程而已,怎么就被想成这等关系了!   听他这么一说,杜华裳立刻便沉下了脸,也是,轻风细雨楼的少楼主要是成了亲,江湖上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她翻手便一掌拍向他,嘴里边骂道:“萧宇珩,你这个禽兽!”   莫明的被她一掌劈来,还好萧宇珩反应快,不然定被打个正着,他急退几步离的她远些,无奈道:“杜坊主,先莫动手,听我解释!”  “有何好解释的?!你没有将他明媒正娶,就敢辱他清白,让他没名没分的给你生孩子,是欺负没人给他撑腰吗?!”杜华裳可谓是火冒三丈,方才还想着要照顾好这孩子,转眼的功夫就发现他已经让人欺负了,她真是恨不得废了这人,这般想着,甩手便从袖中飞出数十根绣花针。   萧宇珩连忙飞身躲开,心中有苦难言,若当真是自己干的就好了,但是很可惜,这事儿真不是他干的,还得被这般追着打!   “你们……你们别打了!”何凌抱着肚子,急的直跺脚也插不上手,这话说的好好的,怎么说打就又打起来了,他这个所谓的姨母,好歹听人把话说完呀。   心里一急,他的脑袋就更晕了,抬手捂住额头,不知是不是手太凉的缘故,好像比先前更热了些,他轻咳两声,感觉都要看不清两人打斗的身影了。   “阿凌!”   远远的,似乎传来让他此生都不会遗忘的呼唤,他激动地回转过身,便见到令他安心的那个人,正骑着马在飘雪中奔驰而来,一如既往的夺人目光。   祁越的眼中,此时此刻仿佛只能容下那站在雪中的一人,他甚至等不及马儿过去,便飞身而起跃至他跟前,一把将其拥进怀里,这种真实的触感,终于让他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   连日来的担惊受怕和身体上的不适,在见到了最熟悉的人时,化成满腹的委屈,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哽咽出声。   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发现这边的情形,各自收了手,萧宇珩看着紧紧拥在一起的人,心中突然好似空了一块儿,他自嘲地低头一笑,对满脸讶异的女子道:“人家相公过来了,我的冤屈能洗清了吧?”   杜华裳看清了抱着何凌的人,拧着眉转向他,“那是祁越?那个灭杀了一个门派,便消失无踪的医毒圣手?”   “正是他!”萧宇珩把软剑收回腰间,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这般声名远播的人成了你的侄婿,是不是很开心啊?”   杜华裳瞪了他一眼,便转开脸去,看着那边两人心情复杂,若是那人的话,自家侄儿日后受了欺负,她可是斗不过啊。   待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祁越便立刻感觉到怀中人的不对,他将人推开些,伸手覆上他的额头,神色瞬间就变得不太好,“你在发热?”   何凌模模糊糊地点点头,觉得对方的手凉凉的,放在脸上很是舒服,“已经好几日了,反反覆覆的一直也好不了。”   祁越就知道,一旦他不在小夫郎身边,对方定然不会被好好照顾,他弯腰将其打横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阿凌受苦了,是为夫没有保护好你。”   何凌摇摇头,依偎在他怀中,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的相公了,“萧公子这几日一直在照料我,已经好了许多。”   听到自己的夫郎被别人照顾,祁越也并没有多么开心,他终于舍得把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看向在场的那些人,杜华裳的存在让他有些意外,但他与对方不甚熟悉,就没有多问,只把目光放到萧宇珩身上,质问道:“你是怎么照顾的?”   “天地良心,我找到他的时候就已经病着了!”萧宇珩摊手耸肩,冤枉得很,“我到的已经很及时了。”   “相公,萧公子做的已然很好了!”何凌拽拽他的衣服,若不是对方,他怕是就要被那人轻薄了去,他很感激他。   祁越很想问问他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这也不是谈话的地方,阿凌还病着,得先找个地方安置。   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萧宇珩开口道:“我们现下最好赶到城镇里去,一切到那儿再说,刚好杜坊主和凌哥儿的事儿,也要好好聊聊。”   她与自己的夫郎能有什么事?祁越又打量她几眼,却发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并不怎么友善,他不觉得自己与她有什么过节,也就转开了视线没有多加理会。   离开的时候祁越自然是要陪在何凌身边亲自照料的,便把萧宇珩赶去外面骑马了,杜华裳有自己的马车,跟在他们后面。   何凌一上马车便有些撑不住,被他抱在怀里昏睡了过去,他凝望着对方轻拧的眉头很是心疼,日后他定不会让阿凌再离开他的视线一时一刻。   马车的速度比骑马要慢上许多,紧赶慢赶的好歹是在天黑前到了祁越先前所待的小城,寻了城里最好的客栈,他先把何凌抱到房间去安置好,才起身去了萧宇珩那里,他怎么会与自己夫郎在一起的事儿,得跟他交代交代了。   他一撩衣摆,在桌边坐下,道:“那么现在,我们是不是该把事情都说说清楚了?”   萧宇珩倒了杯茶放到他跟前,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才道:“刺杀你们的那些杀手,是出自我的楼中。”   祁越喝茶的手顿了顿,而后“砰”的一声把杯子放在桌上,“你们楼连我的生意都敢接,想钱想疯了不成!”   “这事儿我可是完全不知情!”萧宇珩讪讪的挠挠鼻子,这次确实是他理亏,对方才救了他的命,他手下就把人家夫郎抓了。   “哼,这账我先记着!”莫要以为一句不知道,便能推脱个干净,“所以你才从属下手中寻回了阿凌,把他带了过来?”   “并非如此,在被抓当晚他就用你给的药逃走了,独自奔逃了好几日……”相处的这些天,对方将事情简单地跟萧宇珩说过,一边觉得自己手下没用的同时,又有些心疼他,“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被一个公子哥纠缠,将他救下后,就带来寻你了!”   独自一人在那种寒冷的环境中担惊受怕,若是沐琰没有追过去,凭借他自己的双腿,怕是要被冻死在野外了。   祁越直觉得心中揪痛,他的小夫郎怀着孩子奔逃的时候,心里该有多么的害怕绝望,自己却没能陪在他身边。   “来雇用杀手的那人很谨慎,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过我的人还是寻到了些蛛丝马迹,或许你看过之后,便明白是谁了!”萧宇珩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放在桌上推至他跟前。   祁越又喝了口茶,才拿起那纸条展开,看过上面的内容之后,了然的挑了挑眉,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对方是谁。   他冷笑一声,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点燃,抛在了地上任其烧成灰烬,“这件事情,我不希望还有更多的人知道。”   “放心,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萧宇珩勾唇对他笑了笑,既然要还其人情,那就要还的彻底。   正事该谈的已经谈过了,另外一件事祁越也是惦记了一路,他道:“那位杜坊主是怎么回事?她为何要跟着我们?”   “这事儿说来可就复杂了!”萧宇珩觉得先前发生的诸多,巧合的如同话本,“由我来说并不合适,还是等回头让她来告诉你为好。”   想起他先前说的与自家夫郎有关,祁越才会有此一问的,现在对方既然这般说,他也没有再多追问,反正该他知道的,他自然会知道。   挂念着还在房间里的何凌,祁越也不打算多坐了,起身便要离去,拉开门的时候,他像是刚想起般,侧头道:“惦记别人的夫郎,可不是君子所为,萧少楼主可要自重啊。”   他说完便抬步出了房间,余下萧宇珩盯着大敞的房门呆愣了良久,他捂着脸低下头,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那人的眼光可真是一如既往的毒辣,他自认为没在他跟前露出什么马脚,竟还是被看出来了。   待笑够了,他放下手抬起头,眼底沉淀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他站起身将房门关上,“砰”的一声轻响,把外面和里面完全隔绝。不属于他的东西,便是拿来了又有何用,不如从一开始便站在远处,静静的欣赏一番便好,兴许还能在对方的心中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 第92章 说清   祁越刚回去, 就见到一袭红衣的杜华裳站在他们房间门前,脸上的神情很是踌躇,手抬抬放放了几次, 也没能敲下去。   江湖中素有传闻, 玉珑坊的坊主虽是位女子,性子却强势的很,比之男儿来也不遑多让,如今看来却是不像。   他缓缓的踱步过去, 念其年龄较长, 便拱手道:“不知杜坊主来此,有何见教?”   杜华裳转过头来看他时,已经换了一副神色,说不上是待见他还是不待见他的感觉, “你把病人独自丢在房间里,去了何处?”   这语气已经是带着些质问了,祁越挑挑眉, “我去寻了萧公子, 询问一下阿凌近些时日的情况, 毕竟我没能在他身边。”   “既然这般关心,当初又为何不将人护好?”杜华裳似乎很是气恼, 看他的眼神更为不善, “还是说,你不过也就是嘴巴上说说而已,根本不甚在意他?!”   “杜坊主, 我是不是真心关切阿凌,只需他心中明白就好,与你无关吧?”他对夫郎之心,又何须一个外人来置喙。   “你……”杜华裳被他堵的有些无言,心里更是不放心,这般毒嘴毒舌的小子,以她那侄儿的性子,哪里争论的过他,还不被压制的死死的!   “相公?”   正在两人无声的对峙时,屋里响起了声轻唤,应该是何凌醒过来后,听见了屋外的说话声。   小夫郎已经醒了,祁越也就没心思在这儿与人废话,他推开屋门走进去,看见对方已经坐在床上,见他进来就露出了个笑容。   “怎么不再多睡会儿,吃饭的时候我会叫你的。”他在床沿坐下,伸手擦了擦他额上的汗珠,因为在发热,他方才给对方盖得很厚。   何凌刚欲说什么,就见屋外又踏进一个人,她远远的站在那儿没有靠近,望着他的眼神却满含关切,想起对方先前对他说的事,心中恍惚了一瞬,便道:“杜……坊主,您怎么站在那儿,快请坐。”   没从他口中听到想听的称呼,杜华裳有些失望,但她明白此事急不得,对方现下还懵懵懂懂的不明了事情真相,如此也正常,她就往床边靠近了几步,“无碍,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我只是染了风寒,不碍事的。”何凌也不知该跟她说些什么,他从来没见过娘亲,不知道对方的过去,如今这位看着依旧年轻貌美的坊主说是他的姨母,他的心里是有些复杂的。   祁越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似乎是有故事的样子,对于先前他不在时两人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他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杜华裳浅叹了口气,自己搬了个凳子放在床边坐下,看着眼前与自己姐姐相似的人,轻声问道:“你想听一听我与你娘亲的事吗?”   何凌愣愣的点了点头,他对母亲知之甚少,大多是从村民口中得知,那些也都是对方到村中之后的事了,从前的娘亲如何,他是全然不知的。   杜华裳从不觉得自己对不起谁,唯有姐姐一人,让她愧疚了半生,她恨自己从前的无知任性,竟那般伤害世间最爱她的人。   姐姐刚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她的心中一直抱有期待,对方只是生气了,与她开个小小的玩笑,兴许过两日便会回来,依旧是那般温柔的模样。   而后慢慢的,她从期望到失望,从失望再到绝望,近二十年的时间,姐姐再也没出现在她面前过。   她有时候也会责怪对方的狠心,怎么能这般决绝的消失无踪,但更多的时候,她都是在责怪自己,伤害了她唯一的亲人。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她这般胡乱猜测,苦苦追寻的时候,她那美丽温柔的姐姐早就已经不在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见到对方的机会。   现在面对着姐姐的孩子,她将埋在心中这么多年的歉疚都说了出来,并不为图个心安,只想要让他明白,自己是真心的想替姐姐照顾他,“孩子,我不强迫你开口唤我姨母,我只希望你能记住,你有个能给你撑腰的长辈。”   有个能给自己撑腰的长辈?这么一句话,让何凌心中感慨万千,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没有一个能给自己做主的长辈,受了委屈也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   娘亲当初为什么会离开他不知道,但他清楚对方并没有责怪妹妹的意思,纵然她与父亲在一起的时间是短暂的,可他相信母亲在那些时日里是十分幸福的。   在旁边听完全部的祁越说不惊讶肯定是不可能的,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素未谋面的岳母大人,竟与玉珑坊坊主有这层关系。   不过她会选择隐居的缘由,自己还是有些理解的,江湖中那些恩恩怨怨,纷纷扰扰看得多了,自然便想寻一处能让身心都平静下来的地方,安稳的渡此余生,他不就是如此吗。   何凌抬眸看着神色暗淡的杜华裳,与先前拦他们去路时,那般张扬强势的样子完全不同,他伸出手轻轻的握住对方的,笑道:“我从未见过母亲,可我知道,以她那般的性情,定然没有怪你,如果没有发生意外,她会回去看你也说不定啊。”   被那带着不自然热度的手握住,杜华裳渐渐红了眼眶,一滴泪从中滚落,砸在他的手背上,她用衣袖轻轻的将其抹去,柔和了面容,“你是个好孩子,若是姐姐尚在人世,定然心中欣慰!”   见两人这般相处,祁越也勾起了唇角,这世间又多了一个爱小夫郎的人,他便又多拥有了一份幸福,是好事。   听见他的轻笑声,杜华裳就将目光转到他身上,那还有方才温柔的模样,横眉立目的很是不客气,“你是怎么将人给拐走的?!”   “阿凌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夫郎,怎能用上拐字?”得知了因由,她对自己的敌意也就有了解释,一切不过都是源于关心。   “哼,这孩子心思简单,指不定就是被你骗进了门!”江湖中人心思有多复杂,杜华裳可是明了的很,尤其是对方这种让人看不透的。   “相公没有骗我,我是自己愿意的!”何凌可不能让人这般说他,相公肯娶自己,明明就是他的福气。   祁越眉眼弯弯的捏捏他的脸,觉得他护着自己的样子十分可爱,“我永远都不会欺骗阿凌。”   何凌看着他浅笑,满心满眼的全是信赖,“我知道!”   看看,这把人哄得多向着他!杜华裳心里着急,她们坊中女弟子众多,为情所伤者不在少数,哪个不是被对方的花言巧语欺骗,最后被伤得遍体鳞伤,“他在江湖中是个什么人物,你可清楚?他杀过多少人,你可知道?”   那般的心狠手辣不留余地,便是她听了都觉得后背一凉,若是她的侄儿哪日不小心惹恼了对方,她简直不敢想象。   “我知道,相公都与我说了!”那些往事他每每想起,不觉得害怕,只觉心疼,但凡有所选择,对方也不会逼自己走上这条路。   “你既然知道,便该明白他有多危险,若他对你……”后面的话杜华裳没说出口,但她相信对方能听懂,她才不管本人是不是在这儿,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杜坊主!”其他的话祁越听听也就过了,江湖中说他的人多了去了,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这种话他不想听,“便是有一日我死在阿凌手里,也绝不会伤他一分一毫。”   “相公!”何凌扑进他怀里,不高兴的捶打了下他的胸膛,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又何尝会伤他一分一毫!   被他脸上认真的神情所震,杜华裳呆愣了良久,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将何凌搂在怀里柔声拍哄,一遍一遍地保证自己再不说出这种话来,温柔的没有一点江湖传言中,杀人如麻的模样。   她心中有些感触,她的本意也不是要将两人分开,不过是担心姐姐唯一的孩子会被伤害,让他莫要满心的扑在对方身上罢了,现下看来,倒像是对方满心的扑在她侄儿身上。   “我知道您是在担心我,可是在我被全村人嫌弃的时候,是相公不顾他人眼光,将我娶进了门,一直对我呵护备至,他是世间对我最好的人!”对方觉得相公不好,那他便解释给她听,相公比世间诸多看似和善的人,都要来的有情有义。   “嫌弃?”杜华裳的注意力却是在另一处,她这侄儿样貌好脾性好,不说人见人爱,也不至于遭人嫌弃吧。   祁越拍拍他的背,将村中诸事都告知于她,杜锦心的死因却没说,何家人现在已经遭了报应,这些事说出来也不过是图惹她悲痛罢了。   与其让她满心气愤地去杀了对方,他倒是觉得这般艰苦的活着,才能令他们更加的痛不欲生。   没想到这孩子曾经的生活竟过成那般,难怪他会对祁越如此依赖信任,那家人简直该死,如此的自私自利,杜华裳觉得无比心疼,“苦了你了。”   从前的那些事对于何凌来说,其实已经恍如隔世了,现在他生活的很好,有许多爱他的人,他心中很知足,那些不相干的他又何需时刻记着,反而坏了心情。   双方该说的事情都已说清楚,其他的均可日后慢慢来,现下最紧要的就是何凌的病,他不能吃药,祁越也不愿让他挨针,便打算在用过晚饭后给他准备一桶药浴。   用药浴来治疗风寒,其实有些大材小用,可对他来说,只要能让夫郎不受罪,如何都不算是浪费。   对此杜华裳也是一般无二的想法,玉手一挥,便将跟着自己的两名弟子派出去买所需药材了,给自家侄儿治病,自然要她来掏腰包。   明白她现在是想用各种方法对他的小夫郎好,以弥补这许多年的亏欠,祁越倒也没与她争,反正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爱护阿凌。 第93章 到达   一行人在小城中停留了数日, 接连几天的药浴让何凌的身体恢复如初,也该尽快出发回岐毒谷了,幕后那人此番没能得逞, 也不知会不会狗急跳墙, 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人成功的交到了祁越的手上,又陪了他们这么些天,萧宇珩也是时候离开了,他转头看了眼被对方揽着的人, 调笑道:“真伤心, 美人儿有了相公,就把我抛弃了呢!”   前些时日那般的相处,何凌对他也算有了些更深的了解,看着虽然没个正形, 其实心思细腻,很会照顾人,“先前多谢萧公子照顾, 日后得空, 还可来古水村寻我们, 后会有期。”   萧宇珩垂眸一笑,在看到祁越警告的眼神时, 便敛了几分, 他抓住缰绳翻身上马,最后深深的望了那人儿一眼,“后会有期。”   留下这句话, 他便夹了马腹绝尘而去,一人一骑的身影逐渐消失,看着有几分寂寞。   “小凌,待岐毒谷诸事解决了,记得到玉珑坊寻我。”杜华裳伸手握住他的,眼神中满是不舍,才与她侄儿相聚几日便要分离,着实心情郁郁,只是她身为一坊之主,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也不能离去太久。   “我会去看您的。”何凌也回握住她的手,对方身份尊贵,这几日却一直在他身边照料,爱护自己之心十分真挚,让未曾感受过母爱的他很是温暖,“您也照顾好自己……姨母。”   杜华裳的身体一震,竟是红了眼框,她眨眨眼睛,露出抹欣慰的笑容,“哎,你也一样,还有着身子,要好好保重。”   那声称呼唤出来,何凌也如同卸去了一身重负,以后他也算是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血脉亲人,母亲在天上看到,也会安心的吧。   “此番你定要照顾好他,再有了差池,我定唯你是问!”对这个拐走了自家侄子的人说话,杜华裳可就没有那般客气了。   “姨母放心,侄婿定不会再让他损伤分毫。”祁越浑不在意她的态度,从善如流的便随着小夫郎改了称呼。   “谁是你姨母!”杜华裳咬着一口银牙,眼神间满是不待见,这个笑面虎一样的男人,怎么就招了她家侄儿喜欢!   像是故意要气她一般,祁越在怀中人的脸侧亲了一下,道:“阿凌的姨母便是我的姨母,莫不是杜坊主不愿承认他这个侄儿?”   “你少在这里曲解我的意思!”要不是何凌还在这儿,杜华裳真想直接便动手了,好一解她心中郁气,“将他照顾好!”   何凌见他们这般你来我往的很是有趣,本不想打扰的,可也得顾着时辰,“姨母,若再不出发,都要晌午了。”   听了他的话,杜华裳便把注意力拉了回来,拽着他又絮絮叨叨的交代许多,终是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怀带着满心的不舍之情离开了此处。   将该送走的人都送走,两人也不在此处多留了,坐上了萧宇珩送他们的马车。由于对方还留了名黑衣人帮忙赶车,就没有将沐琰换上,任它像先前那般默默跟着,随他们一同缓缓地出了城。   待他们到达岐毒谷,已经是十几日之后的事情了,此处的路途极为崎岖,若是有外人闯入,定然不得其门而入。   由于谷主性情使然,岐毒谷素来不理会江湖诸事,谷中弟子皆专心于医学毒蛊之术,甚少外出。   这般的置身度外,自然是有利也有弊,多年前他的儿子儿媳被人追杀于外,也算是有不惧谷中名号的缘由在。   后来被祁越施展了一次雷霆手段,世人才真正了解到岐毒谷的可怕之处,因为□□之物防不胜防,一旦被对方悄无声息的下在身上,那可就无力回天了。   身为江湖中人,整日刀光剑影,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有深受重伤的那一日,又有哪一处的大夫,能多的过此谷!   自那日起,岐毒谷在江湖中的地位不断攀升,云谷主也一改从前行事,手段变得强硬起来,不惹则已,一旦招惹了,就是不死不休。   一时之间,有许多人来此欲拜入谷中成为弟子,但大多被拒之门外,都是一些趋炎附势之辈,若是收进来了,指不定便会成为隐患。   这么多年了,岐毒谷都没被外人所扰,却没想到此番谷主竟是遭了自己人的毒手,也不知对方的狼子野心蛰伏了多久。   按照祁越的指示,马车停在一处山谷之外,两名镇守谷口的弟子将其拦下,朗声道:“车上何人?谷中不许外人擅自入内!”   他掀开车帘探出身去看了看,眼前两个人都是生面孔,应该是新晋的弟子,怪不得不认识沐琰,“我是谷中弟子祁越,此次回谷探望师父,速速让开!”   那两名弟子对视一眼,转过头来竟是寸步未挪,“我们未曾听过这个名字,请你赶快离去!”   这算是给自己的下马威吗?祁越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他是不是太久没回来过,便让那些人觉得,一两只蝼蚁也能在他跟前蹦哒了,“我最后再说一次,让开。”   他语气中的戾气让两人有些腿软,可上面交代过,若见到此人定要为难他一番,他们是才入门不足一月的新弟子,要是把这件差事办好,指不定便能拜个辈份高的师傅。   眼前这人他们完全不认识,但既然被谷中人针对,那应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吧,想到这儿他们的态度又强硬起来,“你难道要在岐毒谷闹事不成?那你最好掂量掂量后果!”   祁越不怒反笑,这种愚蠢的货色也能招入谷中,可见那人也聪明不到哪里去,他手下一翻便想将他们放倒,却在此时有一人匆匆的自谷中迎出来。   “祁师弟,你可算是回来了!”那人一见到他便满脸的喜色,几步走到他的马车前,“看到你,我就安心了。”   祁越纵身跳下车去,对其拱手一笑,“三师兄,许久未见了,这些时日诸位师兄弟可好?”   “我们好得很,只是……”对方说的这儿,眼神黯淡了下去,“谷主已昏迷不醒许久,实在令我等难安。”   这名男子名叫韩杨,是谷中大长老的弟子,头上还有两名师兄,已有三十来岁,在诸多师兄弟中性情最是温和。   此番谷主昏迷,便由三位最长的师兄代掌谷中诸事,之所以是他们而不是长老,则是因为谷中的两名长老,大长老已于数年前西去,二长老多年云游在外不知所踪,有资格代行谷主之位的,也就是辈份高的几位师兄了。   “我也是接到消息方才赶回来,没想到竟被拒之门外。”祁越意有所指的看了那两名弟子一眼,“谷中收人的门槛可是越来越低了。”   “竟有此事?”韩杨一愣,侧头便对那两人训斥道:“眼前这位可是谷主唯一的亲传弟子,连他都敢拦,是不想活了吗?!”   那两名弟子瞬间面无血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还请师叔饶命,我等入谷时日尚短,未曾见过师叔真容,望您手下留情!”   祁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起来吧,念在你们也是为谷中安危考虑,这次便算了。”   打发了那两人,他也没再坐回马车上去,对赶车的人打了个手势让其跟随,便与韩杨步行走在前方,路上对方与他说了许多谷中的近况。   “你这一走便是半年多,谷主他老人家时常念叨你。”韩杨一提到对方,就轻叹了口气,“再多的弟子陪同在侧,他始终最牵挂你,若是他现下清醒,定然很高兴!”   “三师兄说笑了,师父对于每位弟子都是一样的,不过是因为我不能常伴于他,故而才提的多了些。”祁越停下脚步,转头对他道:“我想先去看看他。”   “应该的,正好师弟的医术高明,也可再为谷主诊断一番。”韩杨随着他停下,看了眼身后的马车,道:“车上是何人?我先带着去休息?”   “稍待。”祁越对他一颌首,便去了马车旁边,将车里的何凌扶下来,揽着人回到他跟前,“这是我夫郎,名为何凌。”   韩杨有些惊讶,上下打量他一番,而后喜道:“师弟竟然成家了?恭喜恭喜!”   “多谢师兄。”祁越勾唇一笑,方看向身边的人,“你唤三师兄便可。”   “三师兄。”何凌乖巧的唤了声,这人面相瞅着温和,应该是比较好相处的人,让他心中倒是没有那般紧张。   “弟夫郎资容出色,与师弟当真相配!”韩杨赞叹了番,便转向祁越道:“那你去见谷主,我将弟夫郎先带往你的住处。”   “师兄先带赶车之人前去休息便可,阿凌随我一同往师父那里。”祁越吃了先前的教训,现下可不打算让人再离开自己片刻。   “这……”韩杨似乎有些犹豫,“谷主所居之处,擅自……”   “师兄不必忧心,若有什么事,我担着便好。”祁越明白他话中意思,但是这事儿他并不会松口,“况且我娶了夫郎,带去拜见师父,也是应该的事!”   “师弟说的是,谷主向来对你包容,日后应该也不会怪罪,是我多虑了!”听他这般说,韩杨觉得有几分道理,也不再阻拦。   他领着马车去安置了,祁越也揽着人去了另一个方向,如今便是在谷中也并不安全,不把他的小夫郎放在眼皮子底下,他是不会安心的。 第94章 谷主   以前在谷中时, 谷主的住处其实祁越也并不经常去,便是自己的住处也待的甚少,他最常在的地方只有药房和练武场, 怀带着满腔的暴虐和仇恨, 每日毫不停歇的往来这两处,丝毫不觉得疲累。   如今带着自己的夫郎回来,心境上有了很大的不同,忽然发现自己从未好好的看过这个他长大的地方, 感受过它的宁静美好。   在谷主居所的外面, 也守着一位弟子,阶位辈份与谷口的不同,已在谷中多年,自然认得祁越, 一见到他便拱手道:“祁师兄,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方才刚到。”祁越对他一颌首,“此番来是想看看师父他老人家。”   “按理说师兄前来, 我定要放你进去才是, 但现下有了规矩, 唯有见到代掌谷主之位的师兄给的令牌,方可进入, 况且师兄你还带着外人……”说的这儿, 那名弟子看了何凌一眼,面有歉意的对他又拱了拱手,“对不住了, 师兄!”   祁越勾唇笑了起来,今日可真是走到哪儿都能遇上拦路的,“师弟觉得,你在我手下能撑多久?”   弟子的脸色一变,忙后退了几步,摆出戒备的样子,“师兄可莫要乱来,我也是按规矩办事,你若硬闯,将谷主的颜面置于何地?”   “是谷主的颜面,还是你身后那位师兄的颜面?”祁越的笑容未减,却让那弟子冒了冷汗,“师父如今还没死呢,就开始迫不及待地立规矩了吗?”   “师、师兄怎能说出这种不敬谷主的言语?”那弟子脸色都已发白,却依旧硬撑着挡在门前,如今谷中形式已不同以往,他也要做出更有利的取舍。   “哼,不敬他老人家的究竟是谁,你心里不清楚吗?”唯有出了磨难,方能看清一些人心,将师父放在此处,美其名曰让其静养,不过就是令他自生自灭罢了,“岐毒谷现在可还姓云呢!”   见他动了怒,何凌只能安慰性的拍拍他的胳膊,这些事他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插嘴,只看今天几次三番的被拒之门外,也知情况不甚乐观,相公心中忧心谷主也无可厚非。   一番话将那弟子说的哑口无言,那位师兄现在尚未拿到谷主令牌,确实名不正言不顺,而对方身为谷主亲传弟子,若要争论起来,比起更有说服力。   他踌躇良久,才叹了口气往旁侧挪开,“师兄请!”   祁越斜睨他一眼,便揽着人进去了,此次事后,也刚好可将谷中整顿一番,这般轻易便可被拉拢的人,留着也不会是助力。   谷主的院落中空落落的并无一人,只是看着挺干净整洁,应该是有派人来打扫,推开房门走进去,觉得空气很是沉闷,将何凌扶到桌边坐下,祁越便将各处窗户全部打开。   云谷主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容平和,看着像是睡着了一般,他走过去坐在床沿,探手搭上对方的腕子,脉相十分的微弱,竟像是濒死之人。   祁越心中一惊,又仔细号过一遍,依旧是那般脉相,他沉着脸放开手,不发一言的开始查看他身体各处的特征。   何凌安静的坐着不敢出声打扰,只看到对方的脸色变了又变,十分的难看,心中也开始忍不住担忧,不会是连相公都没有办法救治吧?   又一次开始给对方号脉的祁越,眉头突然跳了跳,手指在他腕间按了良久,才撒了手,站起身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衣衫,走到桌边在何凌身边坐下,摇着头叹道:“师父的趣味,可真是越来越奇特了!”   “相公,你在说什么?”何凌疑惑的看着他,怎么诊着诊着病,突然就过来感慨起来了?   祁越拍拍他的手,笑一笑道:“阿凌,此番我们回谷之路一波三折,这有的人呢,却睡得心安理得。”   何凌的眉头都要打成了个结,怎么他说话自己越来越听不懂了,他不赶紧去给谷主治病,做什么在这里跟自己闲聊!   “我们呢,也就算了,只是可怜云师弟……”祁越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看似全无反应的人,笑意渐浓,“被人一剑刺在了胸口上,差点没了性命。”   “哪个混蛋干的?!看我不扒了他的皮!”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突然满脸怒容的跳起来,把何凌惊了一跳。   祁越的手指在桌上敲敲打打,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的师父,装的倒是挺像,若不是他知晓此状,怕是也要被瞒了过去。   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眼睛,方知自己被对方套路,谷主一弯身就在床上坐下,一腿踏在床沿,将手搭上去,身着里衣却有一番洒脱之态,“好啊小子,竟敢诓骗为师!”   “我可没有骗你,云师弟是当真身受重伤……”看对方又一次变了脸色,祁越才慢悠悠接上下半句,“不过并没有性命之忧,停留在途中的一处城里养伤。”   听见自己的宝贝孙儿无事,云谷主也就放了心,直到这时才将目光放到何凌身上,见对方在自己看过去时就紧绷了身体,觉得挺有趣,“何时成的亲?”   祁越拍抚了下他紧绷的后背,回道:“已近半年了。”   云谷主眯起眼睛,肃了一张脸,看着有了几分威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双亲自幼便已不在,我就是你的长辈,不经我的同意,你就私自成亲?更何况,为师想让你与我的小苏成就好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在违背我的意愿吗?”   他突然这般严肃,何凌被吓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从相公和云苏口中听过的对方,是一位非常和善的老人,他都没有想过会被为难。   祁越将受惊的人揽进怀里,不咸不淡的看着起了戏弄之心的人,“师父,有孕之人最受不得惊吓,你今天已经吓了他两次了。”   “有孩子了?”云谷主瞅了眼他的肚腹,细看之下确实是有了弧度,他忙收起那幅吓人的面孔,乐呵呵地冲他摆摆手,“莫怕莫怕,方才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   何凌哭笑不得,害得他白担心一场,还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不让相公为难,好好的与对方相处呢。   云谷主起了身,从一侧的矮柜里拿出一个小匣子,走过来递给他,“身为长辈该给你个见面礼,我也没准备,就送你个小玩意儿玩玩吧。”   长辈赠物,何凌赶紧起身双手接住,在对方眼神的示意下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放了颗龙眼大小,浑圆的珠子,虽不认得是什么,但看着十分金贵,他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   祁越知道他是觉得此礼贵重,不知该不该收下,这种大小的夜明珠也确实少见,但师傅他可不缺这点东西,就对他点头,“接了礼,你就随我唤师父吧。”   “多谢师父!”看他点头,何凌便捧着匣子冲对方弯了弯身,此为长辈赠送,日后他可要好好将其保管。   “无需多礼。”云谷主抬手虚扶了他一下,很是欣慰地看向旁侧的人,“本以为你此生都不可能会娶亲,没想到如今连孩子都快有了。”   祁越微笑不语,曾经他也以为自己心中容不下情爱,谁知世事无常,有了夫郎这个变数。   “好了,现下与为师说说,你们这一路发生了何事?”云谷主示意他们都坐下,旁事都说完了,现在是该说正事的时候了。   祁越将遇袭之事尽数告知了对方,同时萧宇珩给的那张纸条也未曾遗漏,那个人其实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没有让他多么意外。   “你不说我也知道他是谁了,近些日子他实在太过不顾忌,明目张胆地便在我房间翻找令牌,对自己下毒的手段可是自信得很!”云谷主冷冷一笑,是真的以为他老的不中用了,连茶中的药味也嗅不出来了吗?   “你这手将计就计,可是用的顺手啊!”看似他的症状与对方所下之毒相若,其实完全不同,只是有了一个假象,内里未损分毫。   “我也是想借此机会看一看,这偌大的谷中,究竟有多少条蛀虫,有多少人怀揣着狼子野心,等有了机会便一口咬上来!”云谷主不怕人有野心,只怕人有贪心,为得到想要的不择手段,“还有一方面嘛,也是引你这个不孝弟子回来!”   毫无消息的说走就走,也不知与他们交代一句,便是想日后隐于田野,也需告知他们,让心里有个底不是。   “是徒儿的错。”对方也当真是了解他,知晓除非是他出了事,否则绝不会轻易回还,“还让师傅这般煞费苦心。”   云谷主明了他虽认错认的快,心中其实全无悔改之心,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般,便不在这事上与他多说,道:“你这次回来,定然也会让他慌了神。”   “尽耍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小手段,空有夺位之心,却无那般头脑,不过是自寻死路。”祁越也是好奇对方的自信从何而来,当别人都是白痴不成。   “哼,若当真有脑子,也就不会选择给我下药了!”欲要毒害他的若是祁越,兴许就能成了,至于别的人,均是班门弄斧。   祁越轻拍着安静听他们说话的何凌,笑的有些恶趣味,“那就等他即将成事之时,再将其打入谷底。”   距离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有一步之遥,却无论如何也抓不到手里,那种滋味必将十分痛苦,到时对方的脸色一定会很精彩。   两人一出了谷主的院子,何凌便压不下心中的疑惑,开口问他,“云苏师弟不是说谷主的身体不好吗?我看着挺硬朗的呀。”   祁越好笑的捏捏他的脸,又顺便亲了一口,“所谓的不好,只是相对同辈的练武之人,比之普通人那可是再好不过,能蹦跶着呢!”   何凌恍然,云苏先前天天念叨着说他如何如何操劳,他还当见到的会是个病殃殃的老人家,没成想对方性情爽朗,从床上跳起来的动作利落极了,还真是不能道听途说,要眼见为实才行。 第95章 令牌   两人在祁越以前的住处暂且安顿了下来, 他拒绝了韩杨要派弟子来服侍的提议,如同在古水村一般,凡事都亲力亲为。   谷主那里他每日都会去一趟, 出来的时候脸色通常都不太好, 似乎是对其突然病倒的缘由毫无头绪。   从他昏倒开始到现在已经一月有余,也不知还会不会再醒过来,谷中的弟子分为两派,一派坚持等待他苏醒重掌大局, 另一派则觉得, 是时候该选一位新任谷主了。   可即便是选择新谷主,弟子们中间依旧有分歧,三位师兄如今代行谷主之责,将事情管理的井井有条, 从他们中间推一位出来定能胜任,但身为谷主亲传弟子的祁越现在回到谷中,谷主也一直对其青睐有加, 他的能力也最为出众, 让他来做谷主似乎更加理所应当。   因为这些事, 谷中弟子每次都要争论不休,各自坚持心中的想法不肯退缩, 使得谷中的气氛不同以往, 乱哄哄的闹腾的很。   在这种时候,谷中也是起了新的流言,关于祁越的, 说他从前在谷中时,试药的手段狠辣,做人不留余地,便是罚起弟子来也是毫无情面,而且仗着谷主偏爱,行事无法无天,这次刚回谷的时候就又闹上了两回。   他们可是悄悄问过谷口的两名新弟子,若不是求饶求的快,对方可是要下杀手的,连为谷主守门的那位师兄也因为拦住他被大骂了一通。   若是这样的人最后做了谷主,那还有他们的好日子过吗?一时之间支持祁越的人,心里开始动摇起来。   “他们竟然说出这番话来,可当真是不懂事!”韩杨将这些情况告知于他,脸色很是气愤,“我们本就是代行职责,谷主的位置自然是祁师弟你的!”   祁越面色不改,倒了杯茶递给他,“师兄莫恼,本来就是些无稽之谈,何苦因为这些便坏了自己的心情。”   “我就是气不过他们诋毁你!”韩杨把茶接过去喝了口,长舒口气,“师弟你放心,这谷主的位置,我们定然不会跟你抢。”   “师兄们的为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祁越笑着颌首,表示自己不在意,“其实不瞒师兄,师父昨日清醒一会儿,已经谷主令牌交于我手。”   韩杨喝茶的手一顿,而后惊喜的抬头,“谷主竟然清醒过?不愧是师弟,我们想过诸多办法,都没叫醒过他老人家。”   “也不过是侥幸罢了。”祁越低头苦笑,“他身中的究竟是何毒,我也是毫无头绪,若就此下去,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不知是哪个混蛋做出了这种事!”看他伤心,韩杨情绪也低落下来,“师弟也别难过,如今谷主令牌也在你手中,好歹是不会再群龙无首,你不如便早日接了这位置吧!”   “姑且再等些时日吧,反正东西已然在这儿,也不甚着急。”祁越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一面刻了“岐毒”二字,一面雕琢着许多花草般的纹路,那些均是珍贵草药,刻的十分精致。   此物谷主先前时常悬挂腰间,韩杨自然是认得的,确实是谷主令牌无误,“师弟可要好好保管,谷主如今昏迷不醒,这可就是唯一的信物了。”   “师兄放心吧,这般重要的东西,我一直都贴身带着,便是睡觉也不离左右。”祁越将东西又塞回怀中,拿过茶杯喝了口茶。   韩杨抬头看了眼天色,便放下杯子站起身,道:“谷中还有琐事要处理,便不在此打扰师弟了,改日再聊。”   “那就不留师兄了,那些胡言乱语不必理会,只是徒惹烦恼!”祁越也起身跟他拱了手,“令牌之事,还请师兄保密。”   “自然,我知道轻重,师弟如此信任我,我必然不会与人乱说。”韩杨神色认真地跟他保证过,便回身出了院落。   他的身影刚消失,身后的屋门便“吱呀”一声被拉开,何凌扶着腰身从中走出来,“韩杨师兄已经走了?”   祁越听到动静,回头走到他身边,扶着人在石桌边坐下来,方道:“听了这么重大的消息,自然赶着回去筹备。”   “他看着也不像是坏人啊,会不会是你们想岔了?”若当真如相公他们所说,这人也着实可怕,满心的算计图谋。   “坏人的脸上可不会写着坏人二字!”祁越捏捏他的鼻子,在他身边坐下来,“他心心念念谷主令牌许久,如今得知它在我手中,必定要狗急跳墙,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用其接替了谷主之位!”   便是坐了那位置又如何,会比现下更快乐吗?何凌不是很懂,于他而言,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哪怕一辈子粗茶淡饭也是好的。   当天晚上,祁越的院子里便来了“客人”,他听到动静睁开眼睛,侧头看向门口,从那处的缝隙里,正隐隐约约的飘进来一缕烟雾。   他轻动鼻翼嗅了嗅,便勾唇一笑,从枕侧拿出一个瓷瓶,侧身放到何凌鼻下轻轻晃动,而后就收回手,任他安然沉眠。   因为幼时常常拿自己试毒的缘故,祁越早已百毒不侵,这件事只有谷主一人知晓,算是给他保留了一份底牌。   对方所用迷雾中的成份,他方才一嗅便知,效用十分的强横,如若今日躺在这里的人不是他,定然会中招,只可惜呀,那人对他还是不甚了解。   来拜访的这位“客人”很是谨慎,放入迷药之后等了许久,才开始小心翼翼的撬动门栓,即便是已经确定里面的人已然“昏迷”,他发出的动静也非常小。   在门栓掉落到地上的那一刻,祁越轻轻合上了含着笑意的眼睛,房间里没有任何的脚步声,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正一点点地朝着床边接近。   他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连呼吸都轻的几不可闻,仿若当真中了对方的招数昏迷不醒,使其的气息似乎没有那般的紧绷。   对方站在床边停顿了一会儿,才探出手来在他身上轻触了几下,随后便抽走了他藏在怀中的令牌,那一刻,祁越察觉到他的呼吸重了些,明显很是激动。   “明天开始,岐毒谷便要换一个主人了,只是可惜不是你!”拿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来人便放松了许多,甚至站在他床边开了口。   而后祁越感觉到一阵劲风朝着他袭来,却堪堪停在他颈上,“你还不能死,否则我就太可疑了,也罢,就让你看着我得到那个位置吧,亲传弟子祁越!”   说完这句话,对方便扭头离去了,把房门也恢复如初,好似从来没有人来过这里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的踪迹。   祁越睁开眼睛,缓缓地勾起唇角,现下来人应该是去了师父那里吧?他翻了个身将自家的小夫郎拥进怀里,还好对方刚才没对他们下杀手,否则他会让其死得更加凄惨,现在嘛,就等着明天的好戏上演了。   一直以来负责给谷主换衣擦身的弟子今日被吓坏了,昨天还好好的谷主,竟然没了气息!无论他抖着手确认了多少次,结果都没有任何改变!   他登时苍白着脸,连滚带爬的出了谷主居所,将此事禀告给了掌事师兄,事情来得如此突然,让人连个防备都没有。   三位师兄匆匆便赶了过去,先前在昏迷中尚脸色如常的谷主,现下已是面色铁灰,呼吸全无,伸手触碰之下,身体都是一片冷硬,显然已经断气很久了。   他们“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床前,面容悲戚,至于谁真谁假,那就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明白了。   谷主过世是件大事,自然需要告知谷中弟子,并开始处理他的身后之事,消息一出,谷中上下均是一片哗然!   大多数弟子心中,还是对他会苏醒这件事抱着极大的期待,这么些年了,他是如同主心骨般的存在,这般说走便走,怎么让人接受得了!   得到消息的祁越脸色难看的走进来,何凌跟在他身边,神色间很是担心,一只手拽着他的胳膊,似乎在安慰他。   “师弟,我知你心中此时难过,万望节哀。”大师兄叶辛拍了拍他的肩膀,除了这个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叹了口气便把床边的位置让出来。   祁越上前站在那儿,垂头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整个房间的气氛沉闷极了,似乎要让人喘不上气。   “几位师兄能不能先出去,让我与阿凌两人在这儿陪陪他?”过了良久,祁越才开了口,声音听着非常的平静,可他这般状态,让人看着就不由担心。   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便都暗叹了口气,默默从房间里退出去,人家师徒一场,是要好好的道别。   何凌紧紧的拽着他的胳膊,嘴巴张了又张,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也只能道:“相公,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被脸侧垂落的发丝遮住了面目,看不清表情的祁越转过头来,竟笑的十分愉悦,“阿凌哪里话,为夫为何要哭?” 第96章 结束   前任谷主已然身殒, 那么选出新的谷主也是当务之急,众多弟子齐聚议事堂,商量谷主后事的同时, 亦要选出新任谷主, 好为云谷主主持葬仪。   “不知祁师兄现在何处?”整个大堂中辈份高的弟子皆在,独独不见谷主亲传弟子祁越的身影,有人便提出了疑问。   “自谷主去世后,他便心中悲痛, 这几日一直在冰室中守着谷主的尸身……”韩杨面有忧色的叹了口气, “此番也已通知过他了,现下没出现,便是不愿来了吧。”   谷主生前最为喜爱的弟子便是他,如今他会有这番表现, 也是情有可原,但在场有不少弟子欲选他为谷主,他这没有出现可如何是好?   “无碍, 大家按自己心中所说便好, 若是最终定为祁师弟, 我们也无异议。”看众人在窃窃私语,叶辛挥挥手打断他们, 来不来都不重要, 他一心陪伴谷主,都能理解。   此次议事选新任谷主,说难不难, 说不难也难,按理说,身为谷主的亲传弟子,能力也十分出众的祁越来继位,是最顺理成章的事。   可前段时间谷中出现的言论也确实让他们心有戚戚,若是他的手段过于狠辣,那他们以后的日子定然水深火热。   现今掌事的三位师兄人品都不错,做事也十分有条理,可论起能力来,却比不上祁越,与对方尚有些差距。   一时之间要把这事儿定下来,确实让人两难,无论选择哪一个,似乎都不是最好的结果,总有不足以让人信服之处。   众人在议论纷纷的时候,韩杨的神情却有些不对,眼神踌躇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不知为何有所犹豫。   坐在他身边的二师兄乐雨时发现他的异状,皱着眉侧过头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有话便说,莫要这般吞吞吐吐的。”   韩杨看了他一眼,咬牙站起身,摆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诸位,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说,可又怕说出来对两位师兄和祁师弟不公平,故而……”   他说到此又停了话头,神色间确实十分纠结,也不知是何事令他这般为难,众人下意识便把目光投向另两位师兄。   “你不必有这般诸多顾虑,我们不会介意,相信祁师弟也不会,你就直说吧!”叶辛冲他挥挥手让其快说,此次本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商议的时候,没什么不好说的。   “其实前几日我去看望谷主的时候,他曾经清醒过……”韩杨顿了顿,见众人的神情都有些讶异,他接着道:“他醒过来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又陷入了昏迷,但是在此期间,他老人家将谷主令牌交予了我。”   他话音未落,堂内便一片哗然,谷主将令牌交给他是为何?不就是要把谷主之位传给他的意思吗,他们一直以为他老人家更倾向祁越,没成想竟是韩杨!   倒也不是没有人怀疑他的言语,比如此时依旧十分淡然的乐雨时,“你确定谷主是给你,而不是让你交给什么人吗?比如说祁师弟?”   这番话倒是让众人冷静了些,确实有几分道理,当时在场的只有他一人,那自然他说什么是什么,可平日里三师兄性情温和没什么架子,不像是这般心有算计的人啊。   “乐师兄,你这是在怀疑我不成?”韩杨像是被他伤了心,从怀中掏出一面玉牌放于手边的小桌上,悲痛道:“就是怕被这般想,所以我才不愿说出此事,现在令牌就在这儿,你们大可拿去,反正坐不坐这谷主之位,于我都没有妨碍!”   叶辛拿起玉牌打量了一番,确实是谷主令牌无误,他笑着将东西塞回韩杨手中,“韩师弟莫要气恼,乐师弟也不过就是问一问,没有其他意思。”   这般轻易就将东西给了出去,那应当就是没有撒谎吧,毕竟对方在谷中的风评不错,也没有那般大的野心。   乐雨时的眼神中虽然还有疑惑,但到底没再开口说什么,端起茶杯默默的低头喝茶,现在大多数的人都开始倾向于对方,他便是说再多也无甚用处,指不定还会让人觉得别有用心。   叶辛将牌子还回去之后,便朗声道:“既然谷主已将令牌交给韩师弟,那我们也无需再费时选择了,新的谷主便由他来担任!”   “师兄,由我担任谷主是不是不妥,祁师弟他……”见对方直接这般宣布,韩杨心中似乎还有顾虑。   “你由谷主亲自选择,是名正言顺的接任者,有何不妥?祁师弟最是尊敬谷主,他也不会对此事有异议,你别想太多。”叶辛微微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   听了他这番话,韩杨舒了口气,面上的神情放松了些,正欲开口对他说什么,余光却瞥见门口走进来一个人,看过去的时候,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叶师兄此言差矣,我心中的异议可是多得很呢!”祁越负着手从门外跨起来,垂眸看了眼被他握在手里的令牌,嘲讽的提了提嘴角。   韩杨心中暗恼,面上却露出个有些惊喜的表情,“祁师弟,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呢,你来了便好!”   祁越走过来,绕着他缓缓的踱步,边上上下下的打量,嘴里啧啧道:“师兄看着衣冠楚楚,人模人样的,没想到竟是个贼呀!”   “师弟,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叶辛拧了眉,他再如何的厉害,也是师弟,这般不尊师兄,着实有些无礼,“你莫不是对于谷主传位于韩师弟的事有所不满?”   “我自然是不满,因为师父心中的人选根本就不是他!”祁越停下脚步,脸上挂着笑意直视韩杨隐含慍色的眼睛,“他手上的这块令牌,是从我这儿偷去的!”   此话一出,众多弟子面面相嘘,对他这套说辞也不知该不该相信,一时之间都沉默得很,只能静观事情发展。   韩杨长叹了口气,苦笑一声,便抬起拿着玉牌的手递到他跟前,缓缓的摊开,“师弟若当真想要,便拿去吧,师兄不会与你争。”   “争?”祁越将玉牌捏着手里,轻轻的摩擦几下,“这本来就不是你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争,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祁越!”叶辛现下是当真有些恼怒,他莫名其妙过来指责韩杨是贼便也罢了,人家都将东西让给他,竟还口出狂言,再怎么说也是与自己同一师父的师弟,怎可任他这般欺辱,“你如此狂妄,连师兄也不放在眼里,又有什么资格做谷主?!”   众人心中亦有同感,还未坐上谷主之位便这般肆意妄为,那一旦由他坐上了,还会将谁放到眼里去。   半晌都未曾再说过一句话的乐雨时却觉得有趣极了,祁越这个人的脾气着实是对他的胃口,没有那般多的迂腐条例,平日里看着脾性挺好,若张杨起来,那是谁的帐都不买。   并不在意他的恼火,祁越在处空椅子上坐下,一手漫不经心的上上下下抛玩着谷主令牌,“谁说我想要做谷主了?”   “你不想做谷主,现在这般作为又是为何?”叶辛从来都没有看懂过这人,纵然他年岁不大,城府去深得很。   “就算我不想做,也不喜欢别人从我这里偷!”祁越停下抛动的手,捏住玉牌上的挂绳晃动了几下,“为了这么个东西,连谷主都敢谋害,韩师兄的野心未免也太大的些。”   “祁师弟,只是因为谷主将令牌交予我,你便恨我至此吗?”韩杨神色悲痛的看着他,晃了晃身体后退一步,“你说我偷你东西也好,有野心也好,只要能让你平了心中郁气,我都无所谓,可你怎能将谋害谷主这样的罪名扣在我头上?”   他摇摇欲坠的模样和祁越悠闲坐在椅子上的模样,对比实在太强烈,让众多弟子心中都不免出现了偏颇,韩杨师兄在谷中是出了名的尊师重道,说他谋害谷主简直是无稽之谈。   “祁师兄这般含血喷人,也未免太过分了些吧?”   “就算祁师兄想坐谷主之位,那直说便好,不用拐弯抹角的欲擒故纵,还这般对韩师兄赶尽杀绝!”   为对方辩驳的言论开始一道道响起来,祁越抬眸扫过去,那些人立刻便噤了声,只是神色间尚有不服。   叶辛等人都安静下来了,情绪也平复了些,他开口道:“祁师弟,说话要有真凭实据,这般大的罪名你随口便扣下来,可是有些胡闹了。”   “既然能说出这话来,我自然不是随口胡邹。”祁越向后靠在椅背上,拿手支着下巴,“我这里有一个目睹一切的人证。”   韩杨闻言眸光一闪,他敢肯定下手的时候就没有别人在了,他所说的这个人证,或许只是为了诈他一诈,他缓了缓心绪,尽量不露出任何破绽。   “此话当真?”叶辛没想到他还真的有证据,本以为他只是心有不快,来此胡闹一番罢了,“若是真有此人的话,你便让他过来与韩师弟当面对峙。”   “且慢!”韩杨突然开口制止,众人的视线都转向他。   “怎么?韩师兄可是怕了?”祁越挑挑眉梢,唇角的笑意含着几分嘲弄。   “自然不是。”韩杨看着丝毫不乱,很是镇静,“既然事关我的清誉,那我便多问几句,祁师弟如今心中对我有所不满,若是故意寻个人过来胡说八道,我们又如何分辨?”   在场的人均是一愣,对呀,事情究竟如何他们可是全然不知,若是他随意在谷中寻个小师弟,许他一些好处,让其污蔑韩杨,他们也无从得知。   祁越发出一声轻笑,眉眼弯弯的似乎被他给逗乐,“我的这个人证,你们只要见到了便会明白,他绝对不会在此事上说慌。”   “师弟这话未免太过绝对了吧?”韩杨才不管他是不是有真的人证,他现在只需要把怀疑的种子种下,那无论对方说什么,众人都只会半信半疑,“师弟若有心陷害,我可是百口莫辩。”   “谁说我的徒弟会陷害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他的话音刚落,门口便想起一道让众人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惊骇的转过头去,看到的人更是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云谷主在一众弟子讶异的视线中,缓缓的踱步进来,何凌跟在他身后,一进门便去了祁越身边,被他揽在怀里。   “不知我这个人证,说出的话你服是不服?”云谷主停在韩杨跟前,不怒而威的气势将对方压的喘不过气来,瞬间面无血色。   “谷主!”叶辛从惊愣中回过神来,惊喜的上下打量他,“您不是……”   “哼!”他冷哼一声,越过苍白着脸的韩杨,走到主位上坐下,“纵然我这些年来不中用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被毒死的!”   韩杨僵着身体,额上出了一层冷汗,他一侧头,便对上了祁越似笑非笑的目光,对方甚至又冲他晃晃手里的谷主令牌,嘲讽之意十分明显。   他咬着牙心有不甘,盘算了这么久,却在最后的一刻竹篮打水,他不明白自己比对方差在哪里,自己温和待人尊师重道,这人却笑里藏刀心狠手辣,为何谷主就是看不到?!   “叶辛,谋害谷主当如何惩处?”云谷主盯着他的背影,漫不经心的抬手搭上椅子的扶手,轻轻扣响两声。   叶辛心中一惊,看了眼面色灰败的韩杨,骇然得很,他这师弟当真做了那等大逆不道的事?他不敢再多想,拱手道:“回谷主,立杀不饶。”   四个字一出口,韩杨立刻腿软的跌在地上,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顷刻间,近在咫尺的东西就化为了泡影,便是性命都保之不住。   “那还等什么?”谷主连目光都不愿再给他,懒懒的挥挥手,“把韩杨拖出去吧。”   这话便算是将他的罪名给定下了,大堂里的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事情几番的急转而变,着实让他们难以消化。   韩杨所犯下的过错被公之于众,同时被他收买的那些弟子也逐个被揪了出来,岐毒谷此番也是借着这个机会,里里外外的整顿了一番。   一直笼罩在每个人心里的阴云,随着事情的结束都尽数散了去,在他们想着谷主之位日后果真还是要由祁越来接掌的时候,对方却已经在跟谷主辞行。   “你这般快就要回去了?”云谷主颦了眉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两人,“就此留下来在谷中生活,又有何不好?”   “谷中虽好,却给不了我们真正的平静,柴米油盐的平淡一生,才是如今我想要的生活。”祁越与身边的人相视一笑,无需言语便可明白彼此心中所思。   云谷主长叹了口气,知晓自己留不住他,便嘱咐道:“日后有了空闲,就多回来看看吧。”   “师父请放心,地子定会回来看望。”听了他的话,祁越拉着何凌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双双拜了拜,“师父要保重。”   云谷主笑着颌颌首,心下欣慰,其实无论在何处,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能幸福,他也算对他的老友有个交代了。   与谷主做了辞行,夫夫两人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谷,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们也能重归平静。   “相公,我想念林大哥他们和华哥儿他们了!”何凌抚着肚子靠在祁越怀中,觉得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得即短暂又漫长,“我也想念我们的家了。”   祁越将人拥的更紧,轻柔的亲在他的唇角,“以后我们会在那里住一辈子,住到阿凌烦闷了为止。”   何凌轻笑出声,在他的胸前蹭了蹭,“谁会烦自己的家呀,相公尽会胡说!”   祁越弯起嘴角,闭上了眼睛感受此刻的宁静,是啊,谁又会对自己的家感到烦闷,那里拥有他们所有的回忆,是要渡过一生的地方。   不止他与阿凌,待得他们的孩子降生,那里也是他的家,他会在那里长大,在那里玩耍,多年之后,说不定还要在那里娶亲。   等他们两人老了以后,还能坐在院子里,看着子孙们调皮捣蛋,依旧如此刻这般紧紧地拥抱对方,直到他们死去的那一刻。   而距离那一天,还要很久很久,他与他的小夫郎还有无数个日日夜夜,春夏秋冬,自此一生一世,不离对方左右。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归隐正文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非常感谢各位宝贝们这段时间以来的支持,让我能一直坚持不懈的写文章(虽然文笔真的很烂23333),特别是有的宝贝,从我开始写文就追着,每一章都有在下面给我留言,哪怕是一句加油,我都受到了鼓励,全部都看在眼里,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们,我爱你们,鞠躬~   还有两篇番外,会在明天一起放出来,么么哒~ 第97章 番外 婚礼   今天是郑家大少爷郑越风成亲的日子, 有多少未嫁的姑娘哥儿在这天哭成个泪人,直悲泣自己没有这般好的命,飞上枝头做了凤凰。   郑越风胸前顶着个大红花, 笑的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根儿, 他每天期期盼盼,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可总算是把这天给等来了。   过了今天,华哥儿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夫郎, 再也不用跟以前一样, 在外面拉个手都要避讳这避讳那的。   “行了,别傻笑了,丢不丢人!”站在他身边一同迎接宾客的郑老爷忍无可忍地给了他个白眼,这孩子笑的跟脑子有问题一样。   听了他的话, 郑越风收回跑远的思绪,道:“我这不是心里高兴嘛,以后我就是有夫郎的人了!”   “瞧你那点儿出息!”郑老爷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能是有了祁越这个对比, 他觉得他这个儿子越来越傻气了。   “我这样怎么了?华哥儿喜欢就行了!”郑越风心里可是清楚, 许华就喜欢他这种孩子气的样子。   “许久未见,郑公子这自夸的本事可是越来越高明了!”   郑老爷还未来得及开口呛他, 便有人帮他做了这事儿, 父子俩一同看过去,就见祁越揽着何凌拾阶而上,停在他们跟前。   “祁越?凌哥儿?你们竟然回来了!”郑越风看见两人惊喜得很, 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我还以为你们赶不上了呢?”   “郑公子的大喜之日,我们怎敢错过!”祁越冲他挑了挑眉,便转头对郑老爷颌首,“许久未见了,郑老爷。”   “这么些时日未见,祁公子依旧风姿卓越,不像我这傻儿子!”夸赞他的同时,郑老爷也不忘瞪自家儿子一眼。   见自家老爹又损自己,郑越风忙转移了话头,看了眼何凌比之前大了一圈不止的肚子,道:“凌哥儿肚子都这么大了?快生了吧?”   何凌也不戳穿他拿自己当挡箭牌的事儿,笑盈盈的答了话,“已经近七个月了,距离出生估摸还有三月有余。”   郑越风看他小胳膊小腿的挺着那么大个肚子,心里只感叹哥儿的辛苦,以后他可要好好照顾他的华哥儿。   祁越随手将一个小匣子丢进对方怀里,打断了他盯着自家夫郎肚子看的眼神,“这是我给你的贺礼,郑公子可要收好了。”   郑越风接住匣子,好奇地打开看了一眼,见是两个瓷盒,便抬眼看他,“这是药?我大喜的日子你给我送药?”   何凌站的角度刚好能看见那盒子的模样,登时红了脸,用手肘碰了揽着他的人一下,怎么能送这种东西!   祁越抓住他的手握着,安抚的捏了捏,看着不开窍的新郎官勾起嘴角,“我在盒底放了使用的方法,郑公子可莫要忘了看。”   看看何凌红彤彤的脸,再看看手里的木匣子,郑越风好似突然懂了什么,迅速把匣子塞进袖中,笑的没了眼睛,“祁公子,你这礼甚合我心意,多谢多谢。”   他们这你来我往的,郑老爷哪里不明白,他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了声,便道:“来来来,莫要在门口站着了,快快里面请!”   郑越风招来康元将两人带进了门去安置,手探入袖中摸摸那匣子,心里开始止不住的冒出遐思,头回觉得祁越这人真是不错!   将客人都迎的差不多了,时辰也已到,郑越风便骑上高头大马,喜滋滋的出发前去古水村迎接许华。   祁越二人坐在席间听着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逐渐远去,心里也是为他们高兴,他们眼看着两人从不识到相识,再到相互心悦,能有修成正果的这一日,是再好不过的事。   等到迎亲的队伍再回来时,已近了吉时,郑越风拽着手中的红绸,将蒙了盖头的人从门外牵进来,一脸的得意洋洋。   郑老爷与郑夫人坐在上首,眉目间也尽是喜气,笑吟吟地看着两个孩子拜了堂,乐的怎么也合不拢嘴。   郑月言远远的看见何凌他们坐的那桌,雀跃地溜过来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何凌哥哥,你们何时回来的?”   “今日刚到,都没来得及回村,直接到这儿来了!”看着小姑娘跟以前一样的跳脱,何凌心中觉得对方可爱。   “你的肚子现在好大了,我能摸摸吗?”郑月言盯着他圆鼓鼓的肚子,抬起手跃跃欲试。   “郑小姐,孩子如今还在我夫郎腹中,你打算往哪儿摸?”祁越伸手将人往自己身边搂了搂,拒绝之心十分明确,他怎么能让人在自己夫郎身上摸来摸去。   郑月言撇撇嘴,把手收了回去,她还是等下次对方不在场的时候再说吧,不然她永远都不会得手。   三人并未聊上几句,一身红衣的郑越风便过来这桌敬酒,看到自家妹子,轻敲了下她的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你管我!”郑月言冲他吐了吐舌头,“我就愿意在这儿!”   郑越风无奈地摇摇头不再管她,对另外两人举了杯,道:“祁越,凌哥儿,我与华哥儿能有今日,离不开你们相助,敬你们一杯!”   何凌有孕不能喝酒,祁越代为举杯与对方互敬,共同将其饮下,“华哥儿与我夫郎交情甚好,郑公子可要好好待他。”   “我此生此世定然不负他!”郑越风正了脸色,神情很是坚定。   敬过了酒,他人就去了下一桌,何凌握住祁越的手,柔和了面容,无论是他与相公,还是华哥儿和郑公子,愿他们此生都能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在婚宴之上,人们似乎总是热情高涨,待郑越风终于被放过,能到新房之时,已是飞红了眼角,有了醉意。   他踏进房间里,见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规矩的坐在挂了红幔的床上,就忍不住咧开了嘴角,带着酒味坐到他身边,“可是等的心急了?”   对方离的他极近,许华被盖头掩着的脸浮起了薄红,他佯装嫌弃的将人推开些,“离我远一点,身上的味道熏死了。”   郑越风顺着他的力道退开了些,笑的有些傻乎乎的,他起身走到桌边拿起喜秤,又回转到床边,“我要掀盖头了!”   听到他的话,许华有些紧张,他的双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没有出声,他怕一开口,颤抖的声音就会出卖他。   秤头轻轻地挑起盖头的一角,而后将整块红布从他头上揭下,郑越风将喜秤放到一边,在他身前蹲下来,凝视着他被一片红色映衬得很是柔和的面容,“华哥儿,你真好看。”   许华只觉得脸上更是烧热,他抬眸瞪了对方一眼,来掩饰心中羞怯,“别说这种话,肉麻死了!”   被他那般含羞带怯的瞪上一眼,郑越风终是忍不住心头的悸动,他伸手将人向下一拽,便覆上了令他肖想已久的唇瓣。   这般突然的举动,让许华僵直了身体,他甚至不敢抬手去碰他,任对方灼热的手掌扣住自己的后劲,与其嘴唇相贴。   郑越风轻含着他的唇,小心地一遍遍允吻,每一次都让他更为上瘾,一点也舍不得分开,只想细细的品尝。   感觉到柔软从自己的唇齿间探入的时候,许华惊的屏住了呼吸,那条作怪的舌在他口中四处乱窜,每每滑过敏感之处,都让他的身体起了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即欢愉又难受,在对方动作越发激烈的时候,他忍不住一把将人推开,掩着唇侧过脸去,“合卺酒还没有喝!”   正兴起的时候被推开,郑越风有些不满,可看到对方红的欲要滴出血来的脸颊,又很愉悦的笑了笑,他起身走到桌边,提起酒壶将两个酒杯倒满,拿着走回他跟前。   “夫郎,喝酒吧。”他在床上坐下,将其中一杯递到对方眼前,挑了挑眉。   听他这般称呼自己,许华心中更是羞怯,他抖着手将酒接过来,对上那人含着笑意的眼睛,磨磨蹭蹭了许久,才咬着牙与其停在半空的手相互环绕,喝下了杯中酒。   郑越风搂住他的腰身将人拉近,使其紧紧的贴着自己,不留一丝空隙,“夫郎,我们的酒已经喝完了。”   贴得那么近,他身体上的变化许华自然感觉得到,他犹不死心,轻声开口道:“杯、杯子……”   郑越风拿过他手里的酒杯,和自己的一起随手往地上一丢,也不管会不会碎,眼睛直直的盯着他,“我的夫郎,现在你还有什么借口?”   被他紧紧地抱着,许华躲无可躲,他深吸了口气,心中好笑,都已经嫁过来了,又有什么好犹豫的,想到此,他闭上眼睛仰起了脸。   郑越风看着他要把自己全然交给他的模样,心中喜悦又温暖,满满的不留一丝余地,他会疼爱这人一生,不让对方再受一点苦难,怀带着这份承诺,他将唇覆了上去。 第98章 番外 包子   又是一年炎热的时候, 稍微动一动便能出了一身的汗,何凌挺着一个硕大的肚子,更是一步都不愿动弹。   他此时正躺在屋里的小榻上, 搭了条薄被, 眯着眼睛昏昏欲睡,因为肚子太大,姿势看着并不怎么舒服。   祁越端着碗酸梅汤走进来,就看见了他这副模样, 轻轻的皱了皱眉,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何凌便更加的不好过,每晚都难受的睡不着,有时候即便睡着了, 也会被突然闹腾的孩子一脚踢醒。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塌边上坐下,看着他眼睛下方的青黑, 心疼的叹了口气, 若是可以, 他真想替对方受这份罪。   何凌本就没有睡着,身边来了人自然能感觉的到, 他睁开眼睛看见他担忧的脸, 轻轻的笑了笑,“相公做什么这般愁眉苦脸的?”   见人醒着,祁越便伸手摸了摸他有些汗湿的头发, 跟着露出了笑容,“我的夫郎连睡觉都这般好看,要是有人来跟我抢可如何是好?”   何凌轻笑出声,稍微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身体,让自己舒服了点,“相公这般厉害,又有谁能抢得过你。”   “说的也是,若有不长眼的,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祁越刮了下他的鼻子,指指自己放在旁侧小几上的碗,“我刚做了酸梅汤,你要不要喝?”   “要。”正热的难受,口里发干的很,这汤来得正是时候,何凌点头应了,便在对方的帮助下坐起身子。   “叩叩叩”   刚拿了酸梅汤准备喂给他的小夫郎,就听见外面的敲门声,祁越无奈的将碗放到对方手里让他先喝,便起身出了屋。   走进院子里,毒辣的阳光便晒的他眯了眼睛,他抬手遮在额上,缓步走到门边,将热的略有些烫手的门栓取下,打开了木门。   外面的人一袭红衣似火,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来得热烈,祁越诧异的挑了挑眉,笑道:“姨母来的可当真是突然!”   “小凌呢?他身体如何了?”杜华裳也不与他那般多废话,首先便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   对方一向这般直奔主题,祁越都习惯了,“最近被那肚子折腾的厉害,饭吃的不多,觉也没怎么睡好。”   从岐毒谷回来的时候,他们去玉珑坊住过些时日,若不是何凌思念家里,杜华裳都不舍得放他们走。   回了古水村之后,她也是时常便送信过来询问他的状况,伴随着许多各种各样的补品,堆的他们家里到处都是。   祁越也会代替何凌给她写信,都是生活中的琐事和宝宝成长的情况,每每送出,就会换来更多的补养之物,让他们也很是无奈。   这回对方会亲自跑过来,他心中也有些猜测,估摸着是上回的信中提到这几日或许会生产,心里放心不下就赶来了吧。   “都怪你!”杜华裳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若不是这人做了坏事,她的侄儿哪用这般辛苦,”我去看看他。”   见她越过自己便进了门,祁越无奈的摇摇头,没关门就跟着进去了,她那两个徒弟还在外面,马车上估计带了不少东西。   两人刚走到屋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碗碟碎裂的声响,随后就是一声痛哼,他们同时心中一跳,急忙冲了进去。   何凌正抱着肚子,神色痛苦的趴倒在塌上,盛了酸梅汤的碗摔碎在地面,估计是突来的疼痛让他没有拿住。   “阿凌?!”祁越变了脸色奔上前,将他蜷缩着的身体搂进怀里,慌乱的拭去他额上不断冒出的冷汗。   “相公,要……要生……”何凌艰难地抬起手,紧紧地揪住他的衣袖,腹中一阵又一阵袭来的剧痛,让他连话都说不完整。   祁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种关键的时候,他不能自己先乱了手脚,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放到床铺上去,扭头对急的有些手足无措的女子道:“劳烦姨母让人烧些热水来!”   杜华裳忙胡乱地点点头,提着裙子便出了门去,她至今都未曾成亲,又哪里清楚生孩子的事,见她侄儿这般的难过,可不是慌了手脚。   “阿凌,你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祁越在他口中塞了颗药丸,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一番话也不知是在安慰谁,“孩子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的!”   交握的手中传来对方的温度,让被疼痛乱了思绪的何凌清醒了些,他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望着他的眼神中是全然的信任。   祁越在他的脸侧重重的亲了口,转了个方向坐下,褪去他身上裤子,直盯着他的眼睛,“阿凌,你要用力。”   何凌的手紧攥着枕头,对上他的目光,神色坚定了许多,他咬紧牙关,狠狠的用了力气!   “啊!”   屋子里传出的痛叫声,让拿了人参折返回来的杜华裳心中一抖,将盒子打翻在地上,她腿软了一下,被身边的弟子撑住身体,竟是没有勇气推开眼前的门。   她害怕进去后看到的场面太过凄惨,会让自己心疼死,她红着眼眶落下泪来,听到里面一声比一声痛苦的叫喊声,只能在心中默默的祈祷对方没事。   “阿凌,我在这儿!”祁越赤红着眼睛,看着躺在他跟前的人涨红着一张脸,额际暴起了青筋,努力咬牙坚持的模样,心被狠狠的揪成一团。   何凌的汗水早已将枕头打湿,他已经十分的疲累,可身下的那份疼在提醒着他,孩子还没有生出来,他不能在此时停下休息。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他的声音因为不断地痛叫变的嘶哑起来,被汗湿的眼睫也看不清东西,耳边不断响起相公的声音,一次一次的给了他力气。   杜华裳坐在门前的石阶上,两只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心中的担心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烈,她咬住嘴唇,觉得煎熬无比。   也不去过去了多久,一声婴儿的啼哭终于从房间中传出来,她长长的舒了口气,手撑在旁侧,才没让自己歪倒过去。   “姨母,拿水进来!”   祁越的声音紧接着传进耳朵,杜华裳赶紧拭去因为放松又一次滚落的泪水,站起身接过弟子手中的水盆,亲自端了进去。   房间里能嗅到一股很浓烈的血腥味,何凌倒在床上双目紧闭,应该是因为力竭昏了过去,他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湿了个彻底,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祁越示意她将水盆放在架上,就把手中抱着的布团塞到她怀里,“劳烦姨母带出去照料一下,阿凌这边我得顾着。”   臂间猛的被放入软乎乎的一团,杜华裳僵着身体都不敢动,她低下头看去,被包的只露了张脸的小婴儿吸着拳头正睡的香,小脸上的皮肤皱巴巴的,“怎么这般丑?”   “刚出生的孩子都是如此。”祁越伸手又在那小脑袋上摸了摸,便道:“姨母先将孩子带出去吧,我得给阿凌擦一擦身。”   杜华裳抱着刚出生的宝宝出了门,他把水盆端到床边放在小柜上,拧了巾帕替何凌擦拭身上的脏污。   看到他在睡梦中依旧拧起的眉头,祁越弯身下去吻在他的额心,而后便忍不住垂下头埋在他的颈间,嗅着鼻息间汗水的味道,狂烈跳动的心脏才算是平息了些,天知道方才那段时间他有多么的度日如年,还好一切都结束了,他再也不想有第二次。   何凌生了个大胖小子,郑越风他们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了,当下便心急火燎地从镇上赶了过来。   因为他们离得远,算是最后来拜访的人,林生一家和许父在孩子出生第二天就已经过来探望过。   “孩子呢孩子呢?”他一进门眼睛就四下乱瞅,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小孩儿的踪迹,“我说祁越,你把孩子藏哪儿了?”   祁越简直哭笑不得,谁家会把刚出生几天的孩子放在院子里,“跟凌哥儿在屋里呢,我带你们去看一看。”   何凌刚生了孩子没多久,还不能见风,屋里门窗都关得严实,他们进去的时候,他正靠坐在床上抱着孩子拍哄,杜华裳陪着他。   看见有个没见过的女子在这儿,两人都是一愣,待祁越介绍过才恍然,原来这就是先前跟他们提过的那个姨母,看着当真年轻。   祁越将孩子从何凌手中接过抱给他们看,郑越风雀跃的凑过去,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良久。现在的小婴儿已经不是刚出生那般丑丑的,白嫩嫩的皮肤看着漂亮极了,他心下遗憾,“这要是个姑娘或哥儿该多好!”   “说什么呢?”许华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这般好看的小汉子,以后还不知多招人喜欢呢,你竟然还嫌弃!”   被教训了的郑越风讪讪的挠挠鼻子,他哪里嫌弃,只是表达一下心中的失望而已,但为了不再被骂,他还是闭嘴没说,轻咳了声,就岔开话去,“起名字了吗?”   祁越回头与何凌相视一笑,才对他们道:“祁麟,他的名字叫祁麟。”   郑越风默默的跟着念了一遍,就明白了其中深意,心中不禁又开始羡慕,“华哥儿,我们也赶紧生个孩子吧!”   此话换来的自然是许华狠狠的一瞪,孩子这事儿是说有就能有的吗?总是这么说风就是雨的,自己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祁越抱着孩子回到床边,在何凌身边坐下,伸出一只手将他揽入怀中,亲了下他勾起的唇角,心中被填的很满。   自此以后,他们会如同普通的乡间人家一般,带着属于两人的孩子,与诸多的朋友们,幸福平淡的度过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蒸了许久的包子终于热乎乎的出笼了,这篇文也彻底结束,再次感谢宝贝们的支持,谢谢~   (ps:过几天开新坑,希望各位继续支持,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