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幕直播我儿飞升》作者：本草石南
　　简介：
　　师仙俞灵根一般、资质一般、悟性一般，所在宗门自然也一般，按照他的人生规划，混到化神当个长老就是修仙的尽头。
　　可谁知，一日之间，他就成了无数宗门座上宾，全因未来他和许知澜的大好儿‘当众’飞升。
　　听起来是件好事，但，天下皆知，那位大名鼎鼎的道尊大徒弟许知澜他是男的啊！
　　孩子谁生？
　　他吗？
　　——
　　鸿光大世界已经三万年无人飞升成功，天机门老祖以命相占，才知仙路已断。
　　然而这日，天光大亮，万里高空上竟出现一天幕，所示画面竟是千年后有一子怀抱双亲牌位硬拼仙路飞升成功！
　　整个鸿光修真界都沸腾了！
　　*
　　师仙俞：求你，赶紧想办法自己生一个吧！
　　许知澜：再求一次。
　　师仙俞：求你了！
　　许知澜：再来。
　　……
　　师仙俞：爱生不生你不生我麻溜滚。
　　内容标签： 生子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升级流 轻松 龙傲天
　　主角：师仙俞 许知澜
　　一句话简介：可我是男的，怎么生？
　　立意：走出不一样的人生


第1章
　　灵气生于天地之间，世界之中，滋养万物。
　　修其极致则通仙灵之气。
　　大道三千界，皆有不同。
　　以灵气浓郁与否区分大小世界。
　　唯有一界名为仙，通三千界，其化生仙灵之气，万物修其可得长生。
　　三千界者若求长生，唯有逆天而行，过雷劫，踏仙路，方可飞升至仙界。
　　虽道三千界皆存通仙路，但小世界灵气稀薄，大多修者自身之道难以沟通仙灵之气，且无法降下雷劫，唯有去往大世界方可继续修行。
　　三千界中，鸿光便是灵气浓郁的大世界。
　　曾飞升无数修者。
　　人、妖、魔、鬼、物皆有……
　　但自三万年前问道宗大能飞升后，便无人再能顺利通过仙路。
　　且自此出生鸿光者先是无法通往其他大世界，再到无法去往各个小世界，最后连他界之人亦难以再出现于鸿光，更有灵气外泄的虚空裂缝不停出现于鸿光各处！
　　万年前，天机门老祖以命相占。
　　方知仙路断绝！灵气渐稀！鸿光修者危矣！
　　此消息原只传于大能之间，历经万年方才尽人皆知。
　　百年前，天地灵气骤增，大小秘境重现，上古遗迹再出。
　　疑似灵脉复苏之兆……
　　但百年来亦无登仙成功者。
　　直到这日，天幕现世……
　　风声骤停。
　　一声惊雷落下。
　　万物寂静，呼啸的风停在树梢，鸟兽哀哀垂头，蝼蚁潜入地底。
　　滚滚黑意转瞬间压满整片天空，整个天空仿佛都被黑暗侵占，巨大的阴影悄然蔓延至整个修真界。
　　采摘灵草的练气修士抬起头，不远处正在与妖兽厮杀的金丹修士也抬起头，另一座山头上的正练剑的化神收剑朝天上看去。
　　一人。
　　十人。
　　百人。
　　……
　　数万万人都齐齐往天上看去。
　　这时，震天旱雷声凭空响起。
　　一个巨大幕布似画卷般正在万里高空飞速展开。
　　画面如同水镜般清晰，眨眼的功夫便现于世人眼前。
　　天幕内电闪雷鸣，天幕外却仍是蓝天白云且不带一丝声响。
　　只见天幕中黑云遍布。
　　【黑压压的云层里正游动着似龙形态之物，周身流动刺眼的雷电光芒，忽而消失再忽而出现。
　　有一人就静站雷云之下。
　　不多时，千万道雷电俱下。
　　齐齐往雷云下之人劈去！
　　百道，千道，一时间也数不清到底落下多少雷。
　　只知道那雷才到半空，就被莫名的力量吸引，只能如雨水般直落入地面纹路泛微光的阵法中，竟就这般消散无痕。
　　但，天不可欺。
　　哪怕外物化去大半雷劫，既要渡劫，终还是得靠自身力量。
　　游动不停的粗壮雷龙再也忍耐不住，顺着雷电再次迅猛冲下！
　　阵法毁退后，只见渡劫之人怀抱一物，在雷龙中腾空而起，迎上那千百道数也数不清的天雷。
　　硬生生以血肉之躯边迎雷劫边构建领域，就这么一步一顿，拼凑出新的登天仙路。
　　不知过去多久。
　　雷电消散，黑云褪去。
　　甘露化，异象出。
　　终是登上天门。
　　这时，天幕飞快扫过对方仍带两分少年稚气的脸，惊鸿一瞥亦能见其风神秀逸。
　　最后画面定格在怀中那缠绕着雷劫与仙灵之力的双亲牌位上。】
　　雪山之巅，执子对弈的道尊打乱棋盘。
　　天机门，门主龟壳摇裂。
　　妖族妖圣打翻茶盏。
　　……
　　不论何族，只要见到天幕者，即便那些隐世老祖都难免失态。
　　齐齐仰头，看着那遮天巨幕缓缓消散，直到碧空之上难再寻一丝痕迹。
　　方才…是有人在渡劫飞升？还是传说中都难得一见的九天雷劫？
　　修士们不管修为几何，眼中纷纷露出狂喜之意。
　　是，飞升成功了！
　　鸿光大世界仙路再接！
　　修为高深的大能终是无需再困于这一方世界。
　　修为尚浅者也可追那实在的长生之路。
　　一切，都有盼头了！
　　与此同时，修真界某一角，修为刚到筑基大圆满的小修士师仙俞也久久盯着天空没有收回视线。
　　他刚刚是看到了他的名字吧？
　　那位飞升大能所怀抱的双亲牌位上面正正好就有‘师仙俞’三个字。
　　好巧，和他的名字一模一样。


第2章
　　天幕现世已有七日。
　　凡尘俗世中人都以为是仙家手段，而修真界大多修士也猜测是真有大能飞升成功。
　　直到天机门放出消息。
　　只道，天幕所示为千年后之事。
　　千年啊……
　　师仙俞听到这个消息，就很是感慨。
　　修士千千万，但真能有千年寿元的又有几个？
　　就他自己来说，灵根一般、资质一般、悟性也一般，要想活到千年后，那必须得加倍加倍再努力修行才行！
　　即便如此，要是没有碰上大机缘，千年寿元怕也是到顶了。
　　当然，师仙俞也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就算是逆天修行，也得尽人事再逆天。
　　倒是早前天幕上那位千年后飞升的大能，飞升时对方抱着的双亲牌位，让他有些在意。
　　没办法！
　　任谁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牌位上，都会恍惚一瞬。
　　差点就真以为自己能生出那般大好儿了！
　　但！他也没忘记，牌位上‘师仙俞’旁边还有个并排着的‘许知澜’。
　　别的且先不提。
　　许知澜可是大名鼎鼎。
　　道尊大弟子，初悟剑意的时候便可一剑封住长虹通往虚空的裂缝，便有美称一剑封天。
　　千年前就已经是出窍期，修为一直压制在出窍为的就是与道尊同镇那些灵气外泄的各个虚空小通道。
　　据说，修的还是太上忘情道。
　　许知澜应还是许知澜，那般风采者生出如此强者也是正常。
　　而那位‘师仙俞’……
　　也怎么得是个天资卓越清雅绝俗的女修！
　　总归不可能是他这个男修吧？
　　修真界地大物博，大抵同名同姓罢了。
　　天幕的事情自有大能去操心。
　　师仙俞稍微感慨了一下同名不同命后，便拿起笔，认真的做起了明日仙门大比的准备。
　　是的，百年一次的鸿光仙门大比。
　　这次刚好轮到第一宗门问道宗举行，可以说是各方门派势力都会关注也几乎都会参加。
　　刚刚好，就给师仙俞碰上了。
　　他修为虽然不高，但架不住运气还行，自家小宗门里同境界又符合年龄要求的加上他也刚好凑够数。
　　刚好就能参加最低那个筑基比试。
　　掌门师叔说了，不求拿头名，中规中矩，不要垫底就好。
　　师仙俞很清楚修真界人才辈出，他也没有什么远大目标，能凑个热闹就不错。
　　但要真落得最后几名。
　　百年内都会在大比排行的玉简记录上……
　　不不不，万万不可。
　　他要脸。
　　别的他比不过，但他可以做计划啊！
　　两颗中品灵石就能买来的各宗门参赛弟子信息。
　　一招一式包括性格各个方面全方位分析，再提前模拟比试！争取不垫底！
　　师仙俞静心凝神，提笔就纸上飞快写下‘仙门筑基比试第三千八百二十次模拟计划’。
　　一夜未眠。
　　天微亮。
　　敲门声响起。
　　师仙俞赶忙开门，果不其然，门外站着比他还紧张还要劝他别紧张的掌门师叔。
　　也怪不得如此。
　　他们九洲门小门小派的，真垫底的话，就更难招收好弟子了。
　　叨叨絮絮过后，九洲门掌门就带着弟子赶往比试的道场。
　　先是问道门这个东道主请出宗门里修为高深的大能说了两句激励的话语。
　　再到上一届化神魁首提着这次的奖励露个脸。
　　师仙俞远远看着道场上那位耀眼的红衣男子，怪羡慕的。
　　化神期呢！
　　他做了六十三次人生修行计划，目前修为最高的那次，也就是化神。
　　这位魁首确实不一般，天生道体，悟性绝佳，不仅是万宝阁少主还是道尊的四徒弟。
　　以抬手即可凭空画咒施咒闻名修真界，除此之外，还擅鞭法。
　　师仙俞仗着自己有几分修真界罕见的修目之术再看两眼，便收回视线，打量起周围可能存在的对手。
　　初期比试都是同时进行，抽奖结束后，就可以到比试场地等候。
　　他是第三场。
　　还能再默默做两次计划模拟。
　　不多时，就念到师仙俞的名字。
　　他该进场了。
　　师仙俞揣着完美计划中的八分胜算，刚抬起脚步，整个人忽然就被阴影所笼罩。
　　竟是天暗了下来。
　　师仙俞抬头看去。
　　只见原本还是万里晴空的天骤然多了个水镜般的画面，色彩鲜明且遮天蔽日。
　　这是…天幕再现……
　　一时间，道场上所有人都停下动作。
　　齐齐抬头看向天幕。
　　【画面渐渐清晰，依旧是无声传出，远远就看到两人正在交谈。
　　按照身形和影约可见的侧脸样貌分辨，其中安静听着的应当就是飞升成功那位。
　　而正在说话的另一人有着张看不出年岁又仿佛时刻都在笑的娃娃脸男人，身上衣服颜色倒是鲜艳，蓝蓝绿绿的，腰间还别了个大红鞭子，只是…两袖空空……】
　　师仙俞心下一惊。
　　这两袖空空的男人可不正是刚才看到的那位红衣魁首楼月天吗？
　　对方腰间那件有着神秘纹路又隐约流动着金光的大红鞭子正是楼月天所持法宝，在鸿光神兵录中排行第八。
　　想到这，师仙俞飞快朝道场上首大能汇聚之处看去，刚好就看到见那红衣人附近的小骚动。
　　符师没了双手……
　　道场上认得楼月天这张脸的人不算少，就算没见过，也都认得对方那件上古神兵。
　　有人唏嘘，有人感慨万分，亦有人幸灾乐祸……
　　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好奇。
　　不管世人怎么想，天幕仍在继续。
　　【画面中两人已经结束了交谈，开始往院里走去，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门，画面也一分一分暗下许多。
　　直到推开最后一道紧闭的木门。
　　入目就是牌位，密密麻麻的牌位。
　　随着二人开始祭拜，牌位上的字也落入世人眼中。
　　先是最正中位置的‘许伍’。
　　再到偏后左右两侧分布的‘宋祁安’、‘柳行夏’、‘方千问’。】
　　世人皆知，道尊姓许名伍，未取道号。
　　门下五个弟子，除了大徒弟许知澜和四徒弟楼月天外，整整齐齐，全在上头。
　　而前几日天幕中那位飞升渡劫者怀里还抱了个‘许知澜’……
　　四周不禁有人失声道：“怎么会这样！道尊一脉竟如此！”
　　“我，我的名字也在后面！”
　　“师父师叔师兄师姐…还有我……”
　　“那，那竟是我数半问道宗弟子！”
　　……
　　“凝神，精心，未来尤未至，向道之心不可乱。”
　　问道宗宗主直接现身传音。
　　用起清心至宝，稳固在场修士道心。
　　千年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问道宗怎会死如此多修士？道尊一脉又怎至于此？
　　虚空裂缝又由谁人接手修补？
　　只要是看到天幕者，都忍不住去思考这个问题。
　　唯有天机门依旧忙碌。
　　都在使劲摇龟壳摇竹筒摇骰子摇点什么算个不停。
　　天机，就在他们眼前！
　　师仙俞听着身边那个天机门弟子跪在地上不停投掷筊杯的疯狂动静，默默往一旁挪动两步，留出充足位置给对方发挥。
　　他也很想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比卜算更快的是，抬头，睁大眼睛，认真看。
　　【很快，天幕中的两人便祭拜完毕，画面跟随他们的脚步缓缓走到了偏殿里。
　　真的是走。
　　因为那天幕就对着二人走路的双腿，一步又一步的投放许久。
　　直到那位飞升大能跪在团蒲上，画面才缓缓向上，入目就是并不陌生的双亲牌位，牌位旁还有一盏烛光微弱到几近于无的双莲聚魂灯。
　　白色的魂烟细如发丝，从灯中飘出，绕向牌位。
　　画面继续往上。
　　是一副双人画像，一人抚琴，另一人持剑，清逸绝尘、丰神俊逸，可谓是天作之合。
　　下方落款。
　　琴有音，剑有意，赠友人师仙俞，依元作。】
　　画是好画，人物栩栩如生仿佛跃然纸上。
　　观天幕的无数修士也认出那持剑者确实是一剑封天的许知澜无误。
　　但另一人那模样，便是再玉貌昳丽，似也是个男子？
　　难不成？有男装之好？
　　修士们疑惑不解。
　　唯有师仙俞，他眼睛眨也不眨，呆呆愣愣，盯着天幕上抚琴男子眼睛眨也不眨。
　　好半晌，他才用尽全身力气，从储物袋的角落里扒拉出一面镜子，默默把把视线移到镜子上。
　　目光对上镜子那一刻，他慌得往后退了两步！
　　哈哈，一模一样。
　　不仅长的像，连名字都一模一样呢！
　　“道友，踩到我的筊杯…你，你和画上抚琴那位好像，我记得我的对手就是师仙俞，莫非你……”
　　话音还没落下。
　　师仙俞就感觉四周火热的目光全朝他投来，或者说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后，都诡异的移到了他的肚子上。
　　……
　　他下意识捂住肚子。
　　不，不是！
　　他男的！生不出！
　　真不行！


第3章
　　“我，我不是，你们认错了！大概是名字相似，下意识就觉得长得也一两分相同……”
　　师仙俞非常努力的解释，余光刚好瞥见天幕微微扭曲后正渐渐淡去。
　　他赶忙趁热打铁道：“不信你们再看，其实也就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
　　闻言，周围修士迅速抬头看去，就只看到消散前最后一眼扭曲到不太能分辨模样的画卷。
　　这一打岔，那抚琴男子的模样也真不太清晰。
　　众人只恨天幕无法用任何手段记录下画面，不然定是要拿出来好好对比！
　　“可是明明……”天机门的小弟子依旧固执说着，甚至都忘了还被师仙俞踩着的卜算筊杯。
　　师仙俞抬起脚，蹲下与天机门弟子平视，又递出手帕，语气陈恳道：“对不住了道友，方才天幕着实精彩，这才不慎踩着你的法宝。我也不太懂这方便的禁忌，听闻卜算尤其苛刻，若有冒犯，还请道友直言如何补救。”
　　一番废话下来，刚好就到比试擂台上的长老再次呼唤‘师仙俞’。
　　天幕确实影响重大。
　　但都影响不到他们这场隔着千年的仙门大比。
　　比试自然是要继续的。
　　师仙俞在周围修士那依旧带着几分怀疑的目光里，大大方方走上擂台。
　　接着，对上依旧恍惚的天机门弟子。
　　第三招便被攻到只能走入死门，死门中的阵法攻击得他吐了满脸血，花了不少时间费尽力气才找到生门，终于险胜！
　　师仙俞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直到脸庞被血迹模糊得谁都认不出他的模样，才拱手对着天机门被打下擂台的弟子道：“承让承让……”
　　又紧接着捂住胸口。
　　再次开口：“林道友若是因那法宝之事寻我，便到庚午院，眼下请恕在下先行疗伤。”
　　这话一出，就是天机门的这位林道友再想留人，也没办法。
　　很快，师仙俞就带着一脸血，一瘸一拐退场。
　　这才刚走进人群里，就被拎住了后衣领。赶忙往后看去，见是掌门师叔才没那么紧张。
　　“唉，也不用如此拼命，比试而已。来，先擦把脸……”
　　师仙俞的心再次提到嗓子口。
　　真擦了脸，他这番努力可不就白费？
　　他连忙咳嗽几声表示自己还好，现在更需要回去尽快疗伤。
　　“那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你这次可真不错！竟能在天机门的乾坤小阵里找到生路，虽说只是筑基弟子使出来，但也……”
　　掌门出手相送速度自然是快，才几句话的时间师仙俞就被拎着回到屋里。
　　然而，他才刚站稳，就迎上了掌门师叔真挚的询问。
　　“你觉不觉得，方才天幕中的那个抚琴男子很像你？”
　　……
　　师仙俞再咳两声：“师伯要不再想想那位的模样？您可不能只听到这么个名，就安上我的脸。”
　　说着说着，唇角又溢出丝丝鲜血，脉中灵力也紊乱不止。
　　掌门一看，那还再问，把上好丹药往小辈手里一塞，就赶忙出门去找医修。
　　难得的好苗子。
　　可是有六分能在这次比试冲到上游的模样呢！不能出事！
　　房门一关。
　　师仙俞深呼一口气，灵力重归正常，人却没有丝毫轻松的模样。
　　甚至绕着桌子开始踱步。
　　怎么会如此？
　　那画卷！那模样！那落款！
　　依元，依元。
　　又什么琴有音的。
　　不就是师父带他去五音门蹭课时，那个嘲笑他弹琴没什么能听声音的小师姐依元吗？
　　不是吧？
　　真是他啊？
　　原来他规划的修行路线真能到化神？还能结识许知澜这样的……
　　呸，不对不对！
　　重点是，怎么就和许知澜一起了？甚至儿子厉害得飞升都成异象展示于千年前！
　　难不成？许知澜是女扮男装的吗？
　　也不像啊……
　　那到底怎么还能折腾出个儿子来？
　　师仙俞继续踱步。
　　已知许知澜是男的，修为高深，孩子也总不会是许知澜生的。
　　那谁生的？
　　他吗？
　　他能吗就他？
　　先不提女修也难生育后代，且也不愿以修为停滞的代价生育。
　　就，两个男的，也生不了啊！
　　即便能生，未免也太惊世骇俗！
　　可，哪怕再不愿，仔细回想，那位飞升大能眉眼与许知澜如出一辙，而唇鼻则是有八分似他……
　　师仙俞头一回觉得记忆力好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年少时也幻想过名扬修真界，成为无数仙门座上宾……
　　万万没想到！
　　会是这种扬名法！
　　心情复杂到千言万语归为两个字，焦灼。
　　眼下暂时是应付过去。
　　可到底没人是傻子。
　　修真界可不乏善剥丝抽茧者，更别说，那天幕直接把模样都放了出来。
　　能躲一时，也躲不了一世。
　　该怎么办呢？
　　师仙俞门一上锁，阵法一落。
　　先躲两天。
　　第三天。
　　师仙俞在脸上涂涂抹抹，努力修改自己的模样。
　　感谢师父常年带他‘游历’各大门派，感谢七岁那年遇到的合欢宗哥哥姐姐们！感谢勤奋好学过目不忘的自己！
　　他起码有勇气出门比试了。
　　“要不还是请医修看看吧！脸色实在太差，可莫要勉强啊！输赢真的不重要。”
　　师仙俞的伪装得到了掌门师叔的肯定。
　　周围遇到的修士也确实没怎么过多关注他。
　　但，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比试完，再次险胜的他继续以疗伤的名头离开。
　　这次掌门师叔送得更快了。
　　大概演得太真，把他往屋里床上一放，留句‘定要让医修看过’，就风一般的离开。
　　房门被风带上，师仙俞更加紧张起来，他假作不经意打量着四周。
　　一张芙蓉面，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那带着温度的手也迅速探向他的丹田。
　　“怀了？”
　　师仙俞被吓得半口气不上不下，听到这话，更是气得特意抹灰的脸色都红润两分：“师父！你胡说些什么！”
　　“那不是抬头看天幕见到小仙有个好儿子给羡慕的呗？”孟红帆很是认真的继续在徒弟丹田处摸索，确认对方伤势的同时开口道：“所以你真能生？”
　　“师父你醒醒！我是男的！”师仙俞知道自家师父不正经，但也真的承受不住这样的询问。
　　“对哦，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
　　孟红帆把没事装病的徒弟往床里推了推，坐在床上，随手掏出两个仙果。
　　一个塞进徒弟嘴里，另一个自己啃啃，带着几分好奇：“怎么回事？你喜欢男的？什么时候发觉的？怎么不跟师父讲讲？师父可不是那种棒打鸳鸯的人，许知澜看起来确实还可以的，就是不知道……”
　　“师父，求你，求你说点我爱听的。”师仙俞生无可恋，果也吃不动。
　　“你怕是都不爱听。”
　　孟红帆摇了摇头，她从兜里掏了个储物袋出来。
　　看了眼从小就死要面子的倒霉徒弟，把对方手里的果换成特意准备的储物袋，说道：“这仙门大比你也别再去了，现在找个师父也不知道的山头，赶紧闭关去吧。”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什么天机门、道尊住所或者是去佛宗出家，都能拖一拖。”
　　“那天幕实在离奇了些，很怪。”
　　“我觉得，嗯，算了，我也说不出点什么，你就感觉一下，反正可能是有点算计在里面的。”
　　“不然你说这飞升好端端的，怎么飞升了还要搞个直播给千年前的人看呢？就好像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和许知澜未来的儿子能重建仙路。注意是重建登仙飞升之路。”
　　……
　　孟红帆涂着胭脂的小嘴一张，边吃果子还能边叭叭叭说个不停。
　　说就算了，一边说又一边叹起气。
　　“师父的修为也就这样，护不住你啊！”
　　“我出的那些怕也是馊主意，要是在我老家，把你上交了还能有点保障。但这修真界，能信得过七成的也就那位时刻忙碌拯救世界的道君，剩下三成是我对人心向来保持着的怀疑。”
　　“你说这事怎么就偏偏找上你了呢？难道是觉得你长得格外好看就选中了吗？”
　　孟红帆仙果也吃不下了。
　　她看向倒霉徒弟今天故意折腾得不太好看的脸。
　　四目相对，双双叹气。
　　“大概是天妒英才吧。”师仙俞苦中作乐。
　　孟红帆纠正道：“是天妒红颜。”
　　“所以，你觉得孩子是怎么来的？”
　　孟红帆把果壳收好，擦了擦手，认真又严肃。
　　怀着探讨的心，发出好奇的猜想：“你说，有没有可能，那许知澜因为某种原因男扮女装？又或者，他体质特殊？我以前听说过，男的其实也……”
　　师仙俞知道自家师父身上有些不同的机缘，就像是他身上也有一些无法说清楚的机缘。
　　但不管如何，目前鸿光只有阴阳结合才能诞生后代。
　　正想开口说什么。
　　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每次三下，不紧不慢。
　　孟红帆以为是师弟回来了，刚走两步，又想到徒弟装病着，师弟要是着急肯定不会这么客气。
　　可要是让倒霉徒弟开似乎也不太稳妥。
　　况且，这个时候能是谁来？
　　师仙俞接收到自家师父的询问目光，沉默片刻，才开口：“我总觉得，这几天不太对劲。”
　　像是有人在盯着他。
　　……
　　未尽之言懂得都懂。
　　师徒二人面面相觑片刻。
　　最后还是孟红帆这个当师父的去开门。
　　而师仙俞，自然是躺床上继续当重伤病患。
　　“红帆真人。”
　　来人一身白衣，身姿挺拔，剑眉星目，丰神俊朗。
　　他朝孟红帆拱手行礼后，淡淡开口：“在下许知澜，天幕又现，师尊请二位共观。”


第4章
　　孟红帆微笑，僵硬开口：“稍等。”
　　转头看向装病徒弟时，脸上已经带上两分惊恐。
　　最后，最后他们俩倒霉师徒说了什么来着了？
　　……
　　所以这屋子隔音怎么样？
　　她那防止偷窥的阵法，重在屏蔽天机，也防止神魂窥探，就是似乎好像…在物理上近距离并不那么有效啊！
　　谁让这屋子那么小！
　　当初编写的时候就是为了专门骗过天道才琢磨的。
　　师仙俞已经从装病的状态变成装死的状态了。
　　如果可以，他是真的想装死，这样就不用面对某位千年后和他有了个出息儿子的许知澜。
　　……
　　仅光是想想，他都非常非常非常的尴尬。
　　想找个虚空裂缝钻进去。
　　孟红帆一看倒霉徒弟的模样，就知道指望不上。
　　后知后觉又想到自己没给许知澜还礼，人家可实打实比自己高好些个境界，而现在再去还礼也太刻意。
　　再想到天幕已经出现，死腿赶紧动起来，不能再拖下去了！
　　孟红帆脑子乱糟糟，鬼魂般飘到了徒弟床头，语气幽幽道：“徒儿，走吧，该上路了。”
　　听起来不太吉利。
　　但莫名契合师仙俞此时此刻的心情。
　　师仙俞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身份什么的已经暴露得不能再暴露。
　　放弃挣扎。
　　迅速站起身的同时，顺便用了个祛尘术，把身上的伪装卸掉。
　　尴尬归尴尬。
　　师仙俞起身快步跟着师父走到门口，目不斜视的朝着许知澜迅速行了个见前辈大能的拱手礼。
　　是真的，目不斜视，就直勾勾只盯着对方的白衣。
　　不敢看啊，他心虚尴尬！
　　也不知道许知澜是怎么想的。
　　反正也回了他一个礼，还是平辈礼。
　　随后抬袖挥动，约莫是用了法宝，缩地成寸，眨眼就到了道场之上的楼阁中。
　　许知澜再次微微抬手，示意师徒二人落座前方两个空位。
　　这是仅此于上首的位置。
　　四周，密密麻麻坐着参加仙门大比的各宗长老以及不少修为莫测的大能。
　　……
　　孟红帆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本身胆子大，也不虚，朝着上首道君以及问道宗掌门的方向简单行礼，让她坐就坐。
　　师仙俞跟在师父身后，该行礼就行礼，眼睛也不乱转，只看正前方，一副乖巧好弟子的模样。
　　无视周围那些明明看着天幕却分神打探的视线。
　　坐下的那一刻，无比庆幸出门前卸下所有的伪装。
　　要是真在这群都活成精了的大能长老们面前‘装病’，那才真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师仙俞很清楚目前没有其他路子可以再走，只好看向天幕，试试能不能找补一下。
　　说不定，还有其他转机呢？
　　还能继续争辩几分此师仙俞非彼师仙俞呢？
　　怀着这样的期待，他抬起头。
　　直接就看到了天幕上面正在啃果子还把果子往飞升大能嘴里塞去的熟悉面孔。
　　哦，可不是他家师父吗？
　　狡辩不了一点。
　　反倒是又坐实了两分。
　　师仙俞直接笑了。
　　笑容无悲无喜，有几分超脱凡俗之感。
　　天幕依旧没有传出任何声音，为此诸多修士都特意在唇语解读上费了一番功夫专研。
　　不少人自认定能在这次天幕解读出画面交谈之语。
　　然而，他们败给了孟红帆。
　　【天幕中的师红帆口唇动个不停，边吃边说，吃得快说得更快，那不知名仙果一个一个冒出来，时不时就遮挡那嚼动不停的嘴巴。
　　某位飞升大能也不打断，就很认真的听，递来的果子也吃。
　　一人说，一人听，气氛很是融洽。】
　　但观看天幕的修士就很焦躁了。
　　他们压根辨认不出来孟红帆在说些什么。
　　最让众修士无言的是，这般画面已经持续一炷香之久！甚至大有再继续下去的趋势！
　　到底，孟红帆在说些什么？
　　无数人都试图探究。
　　师仙俞倒是清楚。
　　肯定是在说叨叨絮絮的废话，他师父就爱说这些，一天不说，闷得慌，所以交友遍布天下。
　　又过去两柱香。
　　师仙俞看到天幕中的那位师父收起果壳开始擦手，就知道对方要最后总结关键事情了。
　　【只见千年后的孟红帆神秘一笑，又退离身旁人十步远，在飞快布置了个小小阵法，随后直接掏出一大把引雷符撕开，全使用在自己身上。
　　片刻后，道道惊雷朝着孟红帆劈下。
　　却总是在中途诡异扭曲。如雨水般垂直落入地面，消散不见。
　　孟红帆用自己示范完毕，又从兜里掏出只小松鼠，分了个果壳又低声说了一炷香。
　　再加固阵法。
　　便喂了小松鼠一株化形草。
　　片刻后，天劫落下。
　　雷依旧无法劈中渡劫者！
　　小松鼠在阵法中啃完果壳，到最后一道小雷才冲出去迎接。
　　就这般，化形成个孩童！
　　雷云散去，孟红帆和小妖击了个掌，又交换了点东西，那松鼠小妖就离开了。】
　　早在天幕中阵法初成时就有不少隐晦目光投向孟红帆，眼下更是灼热不少。
　　避雷之法并不算少，但大多都只能抵挡一两道雷。
　　这等大片劫云都可避的方法……
　　可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
　　孟红帆在修真界中其实并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对方一手神秘莫测的阵法造诣在早些年还是引起过轰动的。
　　全因那借天道法则以传信的沟通玉镜。
　　能传音传信之物修真界并不少，但这般以天道为证而绑定神识且能多人同时沟通的东西，确实是妙的很！
　　因此，千年后会有这手段，各大宗门长老大能也不意外。
　　天幕仍在继续。
　　【便见那飞升大能笑着走到孟红帆面前，鼓掌夸赞着。
　　奶奶真棒，阵法超绝。】
　　阁楼里的孟红帆看到天幕上倒霉徒弟未来儿子那张又乖又讨喜的漂亮脸蛋，忍不住戳了两把身旁的徒弟。
　　笑着说道：“他叫我奶奶哎！”
　　……
　　师仙俞使劲扯了两下那刚好垂到自己手上的袖子。
　　是是是。
　　全天下人都知道师父你被叫奶奶了！全阁楼里的修士也都知道师父你高兴了！
　　求求，收着点吧。
　　【天幕里的孟红帆听到这话也明显高兴的很，还特意踩上石头，摸了摸飞升大能的脑袋。
　　竟也有两分含饴弄孙的感觉。
　　没过多久，孟红帆神色又是一正。
　　她再继续掏兜。
　　捞出一本封面写有“飞升五千八百九十二次模拟计划”的书册。
　　见状，飞升大能收敛笑意，他双手接过。
　　缓缓翻开第一页。】
　　天下修士翘首以盼。
　　这时天幕先是扫过几行字。
　　【大意为：先祭拜飞升的先祖，增加两分气运，自家宗门都没先祖，可以去别的宗门借几个性格好又飞升过的，以沟通仙界……】
　　沉默。
　　就很沉默。
　　看起来，并不是很靠谱，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无数修士正想继续再往下看看，但只看到‘飞升第一次模拟计划’，书就合上了。
　　【这时，天幕中的孟红帆又往那书册上叠了一本。
　　名为‘虚空裂缝修补第五万四千七百七十七次计划’。
　　又一本‘鸿光空间与灵气法则推演第九百万九千八百三十二次模拟’。
　　再一本‘沟通仙界第三千五百九十二计划’……
　　就这么叠了数十本。
　　最后一本为‘飞升仙路再建第一千六百七十三次模拟计划’。】
　　鸿光修士皆哗然！
　　原来，仙路竟是有计划的重建！
　　而楼阁中，数位长老大能都站起身来，难掩失态。
　　就这么直勾勾看向孟红帆，目光灼热无比！
　　哪怕是道君都不免投去视线。
　　不管是仙路重建，还是虚空裂缝，以及那起伏的灵气全都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而现下，竟是有解决的希望？
　　这怎能不让人动容！
　　孟红帆顶着各方打探的视线，双手微微捂住嘴巴，努力保持惊讶中又有点开心再飞快收敛情绪的模样。
　　演技出神入化。
　　她……
　　冤啊！
　　这哪里是自个能静下心搞出来的东西？她平时笔都不拿几次，书也不爱看几本，更别说写这些玩意！
　　喜欢做计划的分明是自家徒儿！小小年纪就开始规划人生，偶尔连出行也得写个一二三四。
　　虽然千年后字迹有所改变，变得更好看更飘逸更工整。
　　但那分明就是倒霉徒弟的字！
　　孟红帆委屈。
　　好大一口锅扣在自己头顶，整的自己跟什么绝世天才似的，有点爽又有点憋屈。
　　但，她什么神态都不能表现出来。
　　阵法肯定是她捣鼓的，还有几本用词比较科学的，应该是和她有点联系。
　　既然有联系，徒弟也是她带出来的，四舍五入也算是她的一部分创作，全抗下就扛着吧。
　　总不能让筑基小弟子认下。
　　那可真是，身怀巨宝，群狼环伺！
　　她修为高，早前也出过风头，还能再顶顶。
　　师仙俞看着那一本本列出次数的计划书，就非常震惊！
　　千年后，他还能写出这种东西吗？都能推理法则，岂不是不止化神？甚至差不多能飞升？
　　那么厉害的？
　　做梦都没敢梦这么大的！
　　即便如此，师仙俞也在努力维持惊讶的表情，再降低存在。
　　太高调不好。
　　师父说了，太高调容易被逮着人抓，还容易被关小黑屋强制做重复的枯燥事情。
　　师仙俞也知道这样压力都会给到师父身上，不是很对得起师父。
　　但，他没办法啊。
　　他只是筑基期！
　　什么飞升，什么仙路，什么法则裂缝，真的一个不懂。
　　逼着他也写不出。
　　逼他去死倒是非常容易，抬剑可得。


第5章
　　师仙俞对自己有非常清晰的认知。
　　如果真能在千年内走到飞升那一步，那他肯定付出了数万倍的努力，并且所遇到的机缘也得大得恐怖。
　　期间发生的每一件事，做过的每一次尝试，方才造就天幕中的他。
　　但凡其中有那么几步走错。
　　也不能断定无法达到飞升的境界。
　　可那属于未来的计划书上，必定是有那么几条变动的。
　　简而言之，没有那千年的时间阅历。
　　他写不出来什么模拟计划。
　　其实，师仙俞也清楚计划书这件事瞒不了太久，只要天幕没有消失，总有一天会全部都抖出来。
　　可眼下都已经这样了，先能瞒一天是一天吧。
　　他渐渐冷静下来，抬头看向天幕画面。
　　今日的天幕格外久。
　　当然，也可能大部分都是孟红帆那意义不太多的吃果与废话，衬得时间很是漫长。
　　总之天幕还在继续。
　　【画面里的孟红帆忽然高兴一拍手，把最后拿出来的那本‘飞升仙路再建’重新拿起来，在手里晃了两下。
　　随后也不说什么，拉着飞升大能踩上宽厚大如皆门般的铁剑，冲天而起。】
　　看到这一幕，孟红帆若无旁人的感慨起来：“万宝阁果然没骗人，这剑质量是真不错啊，千年后还能用。”
　　她反正都已经注定要出尽风头，债多不压身，便再次戳了戳身旁徒弟，建议道：“真不要一把？瞧瞧飞起来，多安全啊。什么是踏实，这就是！”
　　师仙俞使劲摇头拒绝。
　　这和踩着铁板有什么区别吗？
　　是真的丑。
　　站上去就不太聪明的样子！没看到他未来儿子都不笑了吗？
　　“年轻人，不懂安全踏实的好处。”
　　孟红帆摇了摇头，本来还想说点什么，那双注视着天幕的眼睛猛的睁大。
　　她这是真的惊得激动起来。
　　两只手都抓向徒弟，晃动不停：“龙！徒弟快看是龙啊！鸿光修真界真的还有龙！”
　　【随着大铁剑腾空，巨大的龙头静静伏在千年后的问道宗旁。
　　躯体蜿蜒千万里，不见其尾巴。
　　壮观无比。】
　　“不对！这是……”孟红帆皱起眉头。
　　“龙尸为镇！”
　　楼阁中有人失声道。
　　鸿光修真界已经有数万年没有出现过真龙的踪迹，成年真龙肉身强横，天赋神通与空间相连，可横渡虚空万界。
　　上一次有消息，还是魔域那边捕风抓影说是见过魔龙身影。
　　也有传言说，鸿光大世界刚出现问题时，诸多神兽血脉便已经施展神通离开鸿光。
　　“祂看起来就像活着一样。”
　　师仙俞边听着耳边师父的叹息，边认真打量天幕画面。
　　这才惊觉，除了龙尸周身仍是郁郁葱葱外，其他处皆为荒山沙砥，没有一点绿意。
　　随着飞剑飞离龙尸范围，荒凉感越重，除了光秃秃的沙土，不见任何人烟。
　　就像是整个世界都正在走向衰败……
　　也许不仅仅只是像。
　　楼阁中因龙尸出现的躁动全然消失，只剩下沉如死水般的静默。
　　原以为看到鸿光再起的希望，却未曾想到，又看到了另一番…绝境。
　　千年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整个修真界都在等一个答案。
　　【天幕中剑光闪动。
　　只见拿着计划书的孟红帆大摇大摆走进明显败破许多的天武宗。
　　画面再闪，就是孟红帆笑着带出了天武宗至宝武道珠。
　　紧接着又去了万佛宗，摘了九瓣佛莲。
　　再到天机门……
　　二人所到之处，每个门派势力都算是竭力相助。
　　唯独剑宗和万宝阁比较特别。
　　前者太穷，穷到只能从建宗便在的宗门石碑上撬一大块道石下来。
　　后者太富，直接打开宝库任意挑选。】
　　师仙俞很熟悉这套流程。
　　从小，自家师父就是带他到处打秋风蹭课切磋。
　　还美名其曰，资源共享。
　　【天幕画面切换飞快。
　　几十个宗门都只是晃过几个重要画面。
　　直到，无极宗前，孟红帆笑容一收，把人家山门一踹，闹事似的，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那模样，活灵活现的恶霸出街强要保护费。】
　　见状，楼阁里无极宗长老脸色有些不好看。
　　既是来讨要仙宝灵物，也得有个求人的样子！
　　无极宗可是鸿光五大宗门之一，即便千年后出现道统没落，也不应如此欺人！
　　【这次天幕将孟红帆嚣张的脸清晰录入。
　　因此，唇语解读也顺利。
　　‘害我徒孙双亲皆亡的狗老贼快出来，我带债主来讨债了。’】
　　这话一出，楼阁里数道目光齐刷刷将无极宗几位长老所在之处团团包围。
　　……
　　无极宗长老们脸色黑了又绿，绿了又白，白了再红。
　　到底是谁！
　　惹出如此弥天大祸！
　　然而天幕就此中断，仿佛力竭般，都不带画面扭曲，直接消失不见。
　　……
　　被各种视线打量的无极宗长老恨不得钻进天幕里，让那未来之事继续下去！
　　到底是谁犯这糊涂！
　　几人坐立难安。
　　最后还是无极宗大长老猛的站起身来，郑重开口：“待知晓来龙去脉，我无极宗定不会饶恕那人！”
　　说完，实在待不下去。
　　两句客套话后，就匆匆离开。
　　阁楼中修士眸光各异，想法各异，唯一相同的就是那总时不时落在孟红帆师徒二人身上的视线。
　　仿佛要把两个人看出花来。
　　这下如坐针毡的就是师仙俞了。
　　天幕确实已经结束，可他的绝望与无助才刚刚拉开帷幕！
　　怎么办怎么办？
　　没等师仙俞焦虑出个什么，上首的许伍道尊三两语后就把他师徒二人一起带着退离阁楼。
　　眨眼，就到了山间亭中。
　　师仙俞安安分分，眼睛也不乱转，只在有限的视野里观察。
　　除了道尊和许知澜外，亭子里还有一位须发皆白的大能。
　　刚刚似乎并不在楼阁中。
　　许伍抬手示意落座。
　　既认真又诚恳道：“事发突然，方才天幕已现红帆真人身影，只好如此行事。还望见谅。”
　　“不打紧不打紧。”孟红帆带着徒弟落座，笑着开口：“要不是道尊带我过去，现在我可不知道会被谁掳走。”
　　那些不讲理的大能是真的会把她抢去强制做工！
　　她是真的受够了被关屋里日夜劳作。
　　前世做资本牛马，今生当修士还得做牛马，怎一个惨字了得。
　　“真人说笑了，修真界谁人不知真人一手阵法新奇莫测，再难复刻。”
　　许伍道尊将倒满茶水的杯子推向孟红帆，又再倒一杯推给师仙俞。
　　缓缓开口：“若不是事发突然，原也不欲太早打扰。天幕留痕，有心之人仍是能窥探一二。千年虽不能沧海变桑田，但也有太多不定之事，恐已有不少心思涌动者。”
　　师仙俞抬头看向道尊，眨了眨眼。
　　道尊亲自开口跟他解释哎。
　　真的…怪荣幸的。
　　要知道，修真界里谁不是听着道尊镇补虚空裂缝的事迹长大的。就是，道尊说话文绉绉的，要不是学的多，差点没听懂。
　　大概，这就是道尊的风范吧？
　　“忘了介绍。”
　　道尊朝着师仙俞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位是天机门太上长老。”
　　天机门太上长老！传说中那位身带玄龟血脉活了不知道多久的陆天师！
　　倒霉师徒二人齐齐想起身行礼。
　　还没动作，就感觉到有股力量压着他们坐下了。
　　“不必多礼，叫我陆老就好。”陆天师摆摆手，好不容易憋到道尊把他介绍完，终于能大大方方的看着对面师徒来回打量。
　　最后视线落在孟红帆身上。
　　“你来的地方不太一般，我要是还没老眼昏花记忆错乱，有些像是和创立九洲门那位是同一处的。”
　　陆天师仿佛提前知道孟红帆想说些什么。
　　对方一张嘴，他就开口：“既来之则安之。当年九州门小子都找不到归乡之路，而今鸿光自封，寻路就更难了。”
　　异界尤可归。
　　异世……
　　不同世，可就难了。
　　孟红帆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就打起精神。
　　乐观道：“有机会总得试试，路在脚下，别管太多，先走就是了。说不定，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你们说的话也挺像，都是有趣之人。”
　　陆天师老神老在的捧起茶杯。
　　视线往师仙俞身上一落。
　　开口说道：“你的未来清晰可见，亦道道分明，但过往……”
　　“身负大气运者，过往不可寻也。”陆天师缓缓摇头。
　　……
　　师仙俞正支起耳朵听师父的秘密，谁知陆天师算着算着就算到自己头上。
　　本来也挺好奇的。
　　但是！
　　身负大气运？
　　谁？
　　要不是师仙俞还记着对方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隐世大能，都想指着自个，发出震耳欲聋的质问。
　　‘大气运者？是在说花了整整九年才筑基成功的我吗？’


第6章
　　师仙俞年少时确实也做过些白日梦，即便灵根普通了些，资质也不算非常好，也都幻想过成为一招一式开天辟地的大能。
　　毕竟修真界流传着各种传说，别说五灵根登天门，就是凡人顿悟飞升也不少。
　　再加上他确实是有过那么一些奇遇。
　　甚至还想过被师父从襁褓里捡回来的自己会不会是什么神秘大家族的后代。
　　直到……
　　他练气九层后整整八年没能突破筑基！八年！
　　要不是他年纪小的时候就跟着师父引气入体并且也提前做过计划，怕是筑基的时候白发都出来了。
　　总而言之，从第一次服用筑基丹突破失败开始，师仙俞就不再做梦了。
　　他接受自己的平庸。
　　脚踏实地修行，并且善于规划艰难修行的人生。
　　而现在，跟他说他其实是大气运者？谁家大气运者筑基突破了八年又三次才成功！
　　就是凡人界的话本子都不带这么写的。
　　总不能天幕一出来。
　　就把这名头把他脑袋上套吧！
　　当然，从某个角度来说，师仙俞也承认自己确实是有那么点运气在身上的。
　　不然怎么天幕里有他的身影呢？
　　他也不是怀疑陆老的能力。
　　他是，怀疑自己啊！
　　师仙俞虽然心里想法异常活跃，但脸上始终都维持着那副乖巧安静好晚辈的模样，眼神都不带任何变化。
　　因此陆天师也并不知道他的卜算之语给小辈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创伤。
　　“虽说未来足够清晰，但既是未发生之事，也不能太早下定论。”
　　说到这，陆天师放下茶杯。
　　他从兜里掏了又掏，最后拿出片不到巴掌大的壳，抛送到师仙俞怀里。
　　才继续开口：“日后定会有不少人寻你踪迹，带着这个，除非卜算之术压我一筹，不然定是算不到你些什么。”
　　师仙俞双眼微亮，连忙道谢，并且收好这件宝物。
　　来的正好，可解燃眉之急啊！没有什么比遮掩行踪更妙更合适的了！
　　他也是实实在在担心过被奇怪的修士抓去做些什么。
　　毕竟，那位千年后飞升大能的另一位父亲着实厉害了些，没法抓。
　　可不就只能对弱小又无辜的他下手？
　　想到这，师仙俞很想看一眼就坐在道尊身旁的许知澜。
　　犹豫许久。
　　还是放弃了！
　　他心虚，他尴尬，他一想到这‘天定姻缘’，就有种想往地里爬的感觉。
　　很怪。
　　又…有那么一点点点的好奇。
　　好吧，是亿点。
　　就师仙俞这么个犹豫的时间里，道尊就已经和孟红帆谈好，说是先安心在问道宗进行仙门大比，而后如何大比结束再商讨也不迟。
　　又因天幕再三留下师仙俞的痕迹，这段时间便让许知澜看护一二。
　　……
　　师仙俞脑子里只剩下那句让许知澜看护一二。
　　他！
　　还没接受好怎么面对许知澜呢！
　　也不知道许知澜是怎么看待他这位突然出现的…未来儿子的另一个父亲……
　　师仙俞的想法乱糟糟的。
　　直到被师父带着暂时离开亭子，也都没理出个什么头绪来。
　　“呆头呆脑的想什么呢？”
　　孟红帆用刚从桌上顺来的仙果砸了一下倒霉徒弟的额头，趁着对方张开嘴巴就要说话的时候，把果子塞了过去。
　　笑着开口：“千年悟道果，可是好东西，赶紧吃，外头可没有。”
　　说完，孟红帆自己也美滋滋的啃了一个起来。
　　见徒弟还是呆呆的，继续说道：“别愁了，反正再糟糕也糟糕不过现在，眼睛转来转去找什么？许小道君被道尊留下说话了，你就这么急着……”
　　师仙俞赶忙打断道：“师父！您收着点吧！咱们也没走出多远！”
　　有些时候，他真的觉得师父浑身是胆。
　　很符合对方那‘烂命一条直接干’的经典发言。
　　“怕什么？这里可是历代道尊居所元清山，三步一阵法，五步一禁制，数万阵法环环相扣以镇虚空裂缝。想把消息传出去，都难呢！”
　　孟红帆还特地指出地上的阵法痕迹，让徒弟开开眼界。
　　等倒霉徒弟缓过神，她才笑嘻嘻的凑过去，满脸好奇的开口询问道：“仙儿，今天见了那许小道君，觉得怎么样？”
　　师仙俞一点也不想回答。
　　但也经不住他师父左一句右一句，为了结束这个话题，他连忙小声说道：“许道君自然是俊美不凡，仙人之姿……”
　　话还没说完。
　　他就发现自家师父忽然不笑了，人也正经了，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完，壳都不见了。
　　……
　　师父，你笑啊！
　　你不是说自己生性爱笑吗？
　　别这样开玩笑，他心脏不好，慌得很！
　　“小徒较为率真，赤子之心，哈哈哈。”
　　师仙俞听着师父都开始胡言乱语补救，面无表情。
　　脸上只有淡淡的死意。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元清山，只知道许知澜朝着他和师父微微颔首后，他们三个人就一路无言。
　　直到师仙俞回到院子，许知澜才停下脚步，说是会在周围看护，便隐去了身形。
　　言简意赅，语气淡淡。
　　真是一个修无情道的好苗子！
　　师仙俞回到屋里，房门一关，朝着自家师父露出了一个微笑。
　　“徒儿冷静！”
　　孟红帆后退一步，重新把门打开，她清了清嗓子，说道：“为师还要去见一见其他宗门的大能与长老，想必他们有很多话要同师父说，仙儿你就在屋里乖乖呆着，好好冷静修炼。回见！”
　　没等师仙俞开口。
　　自家师父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他盯着一眼就能看到院子的门，默默把它再次关上。
　　不关的话，总觉得许知澜就在面前。
　　师仙俞又开始围着桌子踱步起来。
　　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
　　特别是和许知澜有关的，他就浑身难受！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只好打开玉镜。
　　各种传讯蜂拥而至。
　　闪出的光让玉镜滚烫不止，便想起来天幕上出现自家师父身影，自己的身份也都暴露。
　　……
　　师仙俞把玉镜一关。
　　盘腿坐上床榻，开始修行！这一修，就是三天！
　　别管他修行有没有进展，反正是攒到勇气出门面对一切了。
　　师仙俞很冷静的对许道君行礼。
　　很冷静的去参加比试。
　　很冷静的无视周围的各种视线。
　　很冷静的回到屋里。
　　如此冷静的，过了整整十天。
　　期间赢了五场比试。
　　又礼貌邀请许知澜到屋里来喝茶三次。
　　现在是第三次。
　　师仙俞目不斜视，给坐在身旁的许知澜倒了杯茶，就双手捧茶杯，盯着地面发呆。
　　并且在心里质问自己！为什么不把人带到圆桌的位置坐下！
　　面对面怎么了？
　　不就是一杯茶的时间吗？
　　可是，真的好奇怪。
　　特别是都不说话，更奇怪了！
　　“地上可是有什么不妥？”
　　师仙俞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是，许知澜在说话吗？
　　除了客套的几个词外，还会说别的？
　　他微微转头。
　　撞入了一双深邃如苍穹般的眼眸里。
　　“你肯看我了？”


第7章
　　这，这什么话！
　　师仙俞直接听懵了，脑子都转不动，就这么呆呆的继续看着许知澜。
　　“你这几日从不与我对视。”许知澜依旧语气淡淡，停顿片刻，又询问道：“可是怕我？”
　　师仙俞连忙摇头，又支支吾吾道：“不，不是，我，我就是有点…有点紧张……”
　　话音未落。
　　身旁落座的身影忽然消失，只觉得眼前落下大片黑暗。
　　师仙俞僵硬把脑袋回正，微微抬头，就对上了许知澜那弯下腰后凑近的脸。
　　近到，他仿佛能数清楚对方脸上根根分明的睫毛。
　　太…太近了……
　　“嗯。”
　　许知澜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注视着师仙俞的双眼里也无波无澜：“那便看久些，久了，就不会紧张了。”
　　师仙俞盯着眼前一张又一合的薄唇。
　　只觉得脑子里更空白了。
　　要看什么？看哪里？
　　“仙儿徒儿！我回来……”
　　孟红帆左脚刚踏进门槛，视线落在某个进展迅速的画面上，默默把脚收了回去。
　　还没说完的话也在嘴里转了一圈。
　　变成：“来得不巧，就当我没回来过吧！哎今天的天好蓝啊花好绿啊……”
　　师仙俞那没办法转动的脑子终于在自家师父出现的这一刻迅速恢复正常。
　　当然，也部分原因是许知澜已经退回到一旁继续坐下喝茶。
　　总之他赶忙开口：“师父你回来了啊！”
　　可算是终于回来了啊！
　　听到倒霉徒弟的呼唤，刚转身的孟红帆也只能重新踏入屋里。
　　先是神色如常的和许知澜打了个招呼，才走到师仙俞身旁。
　　笑着说道：“我又没被妖怪抓走，肯定能回来啊！别担心，小问题，能解决，就是时间稍微花得多了一点点，也需要再补充多那么一点点。”
　　师仙俞瞬间听懂了自家师父的暗示。
　　也就是说，师父已经成功把计划书什么的都揽在身上，只要不出差错，暂时不会有人怀疑这些跟他有关。
　　真是感天动地上穷碧落下黄泉都只有一个的绝佳好师父！
　　“师父！我就知道您最最最棒了！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倒您！来，快吃果。”
　　师仙俞满脸笑容站起身凑到师父身前，从储物袋里拿出果又掰好果壳才送到自家师父手里。
　　真是孝顺大好弟子的典范。
　　孟红帆就吃这套，她笑着说道：“听说你这几日比试都不错，全赢了呢！进步很大……”
　　师徒二人一来一回，相互吹捧表演着浓厚师徒情，嘴都不带停。
　　实际上眼神则是在无声交流着……
　　为什么许知澜在这里？
　　是的。
　　为什么眼下，许知澜还在屋里喝茶，并且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呢？
　　师仙俞也想知道啊！
　　他只是，客套着邀请对方留下来喝杯茶，也没想过对方真能同意。
　　然后，然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孟红帆眼睛都转抽筋，嘴巴也快说干，还是得不到什么明确信息，最重要的是，许知澜依旧在屋里喝茶！
　　都过去半个时辰！
　　不打算走吗？
　　她也没法了，给徒弟一个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的眼神，找了个位置坐下休息。
　　……
　　师仙俞也没辙。
　　他都糊里糊涂着呢！
　　能怎么解决？
　　既然许知澜爱喝，就坐下来，默默再泡三杯茶，咱们仨继续喝呗。
　　一盏茶结束。
　　倒霉师徒二人总算是把人送出门。
　　孟红帆本来还想打趣徒弟几句，但想到许知澜还在附近看护，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只能讨论起正事来。
　　比如说这几日是如何忽悠那些前辈大能。
　　别的她不清楚，计划书这种东西倒真是她教小徒弟做的，当年就是想着骗骗五岁小孩，没想到小孩就真能坚持下来。
　　因此从模板格式上倒也说得头头是道。
　　至于内容……
　　她确实不懂啊！可她老家那边人才多得很，修仙话本也多，再结合科学什么的忽悠几下，也行得通。
　　“目前的问题就是仙门大比。”
　　孟红帆语气稍微认真了一些，她也清楚自家徒弟的实力，说道：“你怕是不知道，就这几天的时间咱们师徒已经成功名扬整个修真界了，盯着你的人可实在不少。名次什么的我就不说，你心里有数，安全，安全最重要……”
　　师仙俞被师父叨叨了许久的‘安全’，又被塞了好些法宝护身，耳边才终于清静下来。
　　仙门大比……
　　大概是天幕的缘故，他之前遇到的对手都有些心神不宁，在早前缜密计划下，也都险胜。
　　就这么险险胜着，进了前十。
　　这个名次远远超出了他的真实水平。
　　也就导致，下一场他遇上的对手只要平常发挥，就不会有太大的意外。
　　师仙俞叹了一口气。
　　赢，是有点异想天开。
　　但他可以尽量输得体面一些。
　　师仙俞从储物袋里抽出个空白本子，老老实实又认认真真做起计划。
　　只是，脑海里偶尔会闪过许知澜那双眼睛。
　　以及对方很是突然的那几句话与并不算太长久的对视。
　　……
　　总觉得不对劲！
　　像是被耍了！
　　师仙俞停下笔，思来想去，又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大概是许小道君太少接触人，说话比较直白吧？
　　花了好些功夫将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开，终于又提起笔书写。
　　两日后。
　　师仙俞跟着神色复杂目光幽怨的掌门师叔走去道场。
　　他暂时没心思去揣摩师叔内心想法，因为这次许知澜就走在他身侧，并且没有隐藏踪迹的想法。
　　总觉得他们两个一起露面，非常不妥当！
　　绝对会传出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
　　很快，师仙俞就没空想这一方面了。
　　因为道场上人非常多。
　　特别是他要去的擂台场，简直人山人海！脑袋挤着脑袋，比抢仙宝都要恐怖！
　　师仙俞这才记起来，仙门大比其实是不限制外来修士观战的。
　　也就是说……
　　这里头有不少修士都是千里迢迢赶来见一见‘天幕里的那位师仙俞’。
　　一想到等会自己还要输得体面，师仙俞恨不得当场背上重重的壳。
　　当个缩头乌龟。
　　乌龟是不可能乌龟的。
　　他好好的人修也变不成妖。
　　再说了，缩头乌龟比输得体面还要更丢脸。
　　师仙俞挂上绝望的微笑，陈恳请求许知澜隐藏行踪，再拜托师叔结束比试后麻溜带他离开。
　　便踏上飞剑。
　　坦然赴输。
　　输得起，才是真男人。
　　擂台上的师仙俞刚站稳，四面八方就传来稀碎却震耳欲聋的讨论声。
　　像是有千百万只蚊子在耳边嗡嗡嗡。
　　难怪师父总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名扬天下实在不容易。
　　师仙俞这次的对手是无极宗的体修，对方身强体壮，胳膊就和他的脑袋一样粗。
　　没夸张，是真的。
　　从之前买的情报来看，这位体修是个率真的性情中人。
　　简单来说，人很强，拳头很硬，脑子不太聪明。
　　所以，想输得体面，并不难。
　　也就这几念之间，擂台四周的说话声更多更大，密密麻麻，堪比音修的音阵。
　　师仙俞神色淡淡。
　　他可算知道为什么许知澜天天神色淡淡了。
　　每次出现都有这么多嗡嗡嗡簇拥的话，真的只能神色淡淡来面对。
　　比试就要开始。
　　师仙俞朝着对面板着脸的体修拱手行礼。
　　就在这时。
　　阵阵震动声遍布整个道场，包括师仙俞也感受到了！
　　是来自储物袋里的玉镜！
　　下一瞬，天微暗。
　　天幕出现了。
　　众修士这才想起来近段时间玉镜多了个提示天幕的功能，以防止错过天幕画面。
　　眼下来看，这个功能确实很好。
　　师仙俞也记起师父跟她提过一嘴的玉镜‘升级’。
　　他抬头看向天幕。
　　有那么点纳闷。
　　这天幕可来得太巧了，又刚好是在他比试的时候。
　　距离天幕画面清晰还有那么一段时间。
　　师仙俞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换个地方看’，再眨眼，他的人就出现并不太陌生的楼阁里。
　　还贴心的帮他落了坐。
　　……
　　眼前除了是许知澜，还能是谁？
　　“徒儿你来得可真快，这位置不错，视野清晰。也不用太仰着脑袋。”
　　孟红帆快步走到倒霉徒弟身旁，好奇看了眼站着的许知澜，见对方坐在徒弟右边，她就顺势坐了左边。
　　师仙俞接不了这话。
　　可不快吗？
　　动的是许知澜的腿。
　　他倒是注意到，楼阁中多了不少修士，且那些修士都或是直白或是隐晦的打量着自己。
　　看来，不只是擂台下多了人。
　　各方大能也都出动了。
　　【天幕画面已然清晰，却古怪的定格在上次天幕结束的最后一刻。
　　好半晌过去。
　　画面忽然扭曲抽动起来，闪跳不止，如同一面镜子反复被打破。
　　不知道过去多久。
　　终于凝聚出了新的画面。
　　深不见底的虚空裂缝周围，无数宗门修士聚集于此，身上都带着剧烈打斗且明显力竭的痕迹。
　　裂缝正被神秘的力量缓缓修补合拢。
　　但没有一个修士掉以轻心。
　　所有人都戒备万分的观察着四周，或者应该说，戒备的目光不止是四周，也包括他们同行之人。
　　仿佛暗处存在隐蔽的敌人，也仿佛他们的同伴时刻会叛变。
　　就在这时。
　　许伍道尊忽然现身于虚空裂缝前，单手撑着剑跪于地，口中鲜血不停溢出。
　　同时，不少大能纷纷出现。
　　除了许知澜外的其他几个道尊弟子也满脸担忧的走过去。
　　然而，道尊制止了所有人靠近的动作。
　　他也没说什么。
　　只是站起身来，环顾了一遍天地。
　　便抬起剑。
　　在无数人制止中，自刎于虚空裂缝前。
　　鲜血从许伍道尊身上不停流出，青衫变血衣，顺着地上阵法纹路流入裂缝中。
　　许伍道尊朝众人一笑。
　　下一瞬骨肉皆化，血衣皆碎。
　　唯剩宝剑落地，哐当一响声。
　　天地静一瞬。
　　红雨下。
　　万物悲。
　　圣人陨。】
　　天下修士皆屏息。
　　楼阁内除却许伍道尊外无人不起身。
　　即便透过天幕，都能感受到天地同悲的余韵。
　　这是天地所认的圣人。
　　圣人者，心怀天下，而一心为天下。
　　所行诸事亦是为天下。
　　可被天地证为圣人的许伍道尊却是自刎而亡！


第8章
　　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修士们无人不想透过天幕窥探得未来的变数，好早作打算。
　　但天幕只是将悲壮的画面展现。
　　那些具体的前因后果与一概细节都没有透露半分。
　　就如同天意，难辨莫测。
　　【天幕内红雨淅淅淋淋的下着。
　　循着红雨，画面缓缓浮上高空。
　　只见数不清的大小虚空裂缝遍布鸿光各处，地上，天上……
　　所到之处，疮痍满目。
　　红雨越下越大。
　　道道雷鸣声响彻天际，虚空裂缝前遍布雷电之力的阵法与红色雨水一点一滴融合，将扩散的裂缝缓缓修补。
　　不多时，有雷龙游动于云层间，刚出现，便齐齐往某一处冲去。
　　画面紧随其后。
　　只见万千雷龙皆朝下而去，那架势不比飞升劫云小。
　　地面阵法微亮，阵法中盘腿坐着一人。
　　道道雷电经他身上过，流入阵法中，再溢向四面八方的虚空裂缝。
　　一身白衣，神色自若，无波无澜。
　　正是许知澜。
　　雨一直在下，万千道雷也不曾停歇。
　　许知澜不做任何抵挡。
　　如大山般，稳坐阵法之中，不曾挪动半步。】
　　看到这，师仙俞察觉楼阁中大多数人都朝许知澜看去，便也转过头，默默打量着。
　　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对方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天幕中的许知澜与现在身旁之人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差别。
　　就是……
　　怎么那么爱穿白衣？
　　白衣就罢，身上连点别的颜色都不怎么多带。
　　也得亏许知澜身影高大，气血也充足，不然瞧着多丧气啊。
　　师仙俞盯着那身白衣上难以察觉的暗纹看得正入神，忽然惊觉许知澜正朝自己看过来。
　　他下意识连忙扭头再一抬。
　　假装继续认真看天幕。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慌张这么心虚，反正就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大概，还是他们二人之间‘关系’实在尴尬吧！
　　这下师仙俞也不敢再四处乱看，只一心盯着远处的天幕。
　　【不知过去多久，雷光愈来愈大，直到白光一闪，再下一瞬，画面炸开亮闪闪的黑色。
　　就当世人以为画面逐渐扭曲的天幕要消散时……
　　天幕又是一凝。
　　只见问道宗那熟悉的道场之上，正汇聚着数个宗门的掌门、长老以及大能。
　　人群似乎分成了两拨。
　　多的那边几乎占据大半个道场，站在最前头的就是无极宗、玄月门、青光派、烈火羽等上宗仙门势力，其后还有数不清密密麻麻的各种小宗门，甚至还有人修之外的势力。
　　少的那头，则是以天武宗、剑宗、天机门、万宝阁几大门派势力为首。
　　只见两边都在争辩不停。
　　由于天幕视角自高空往下，画面过远，露面之人太多，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很快，许知澜带着师弟师妹以及问道宗数人现身。
　　场面就更是激烈起来。
　　新加入的问道宗弟子们明显战力十足。
　　争着吵着。
　　竟是要有不少人拔剑动武。
　　场面一度变得更加混乱。】
　　天幕将这混乱画面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
　　许多修士正盯着天幕仔细端详，在那密密麻麻都是人的道场上竟也找到了自己的身影。
　　有心者，只凭借这片刻露出的些许痕迹，都能推测出他们想要的信息。
　　师仙俞也努力看了许久。
　　先是找到了剑宗后头跟着的九洲门，也看到了掌门师叔和吵得正起劲的自家师父，就是没见自己。
　　大概，那时候修为还是不够吧？
　　【忽然。
　　天幕又是一阵扭曲。
　　待画面再次清晰起来时，已是在群山之巅。
　　无极宗、玄月门等多个势力将许知澜死死包围起来。
　　除却仙门宗派外，还有不少魔修、鬼修以及妖修隐匿四处，似是打算伺机而动。
　　很明显。
　　所有修士的目标都是许知澜。
　　只见许知澜难得眉头微皱。
　　剑光微闪，也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便已经打了起来。
　　也是这时，天幕画面直接灭掉，消散不见。】
　　阁楼中各宗门修士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没什么表情的许知澜，一时间也无人出声。
　　最后都齐齐看向了上首的道尊。
　　没办法。
　　他们中有不少人出现在了天幕里。
　　甚至有那么大部分，存于围攻许知澜的画面中。
　　……
　　他们就觉得很冤枉！
　　这次的天幕根本没有透露太多的细节，仿佛有意将那些重要的事情隐瞒。
　　他们只隐约看出道尊为封虚空裂缝而亡。
　　以及似乎为了某件事情而围攻许知澜。
　　可到底是为什么，压根就不清楚。
　　“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无极宗的掌门很是笃定的开口说着。
　　不管事实如何。
　　必定，也只能都是误会！
　　“对对对！肯定是存在误会的！”
　　“无缘无故我们怎么会这么对许小道君呢！”
　　“世人皆知许小道君随您一同镇守虚空裂缝多年，怕是有谁从中作梗才会如此！”
　　“是极是极！”
　　……
　　发声者多为出现在天幕最后一个画面的大能。
　　他们对自己的行为心里其实是有数的，短短几念间也有过数种猜测。
　　但不管如何。
　　眼下都不能道出，只咬定有问题！
　　“未来之事仍未发生。”天机门掌门悠悠开口，他看向许伍道尊，继续开口：“当务之急，还是那虚空裂缝遍布鸿光之事。”
　　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根本无法追责太多，即便是天道法则，都无法认同这因果。
　　当然，不能追责太多，也不是丝毫不作为。
　　还得看苦主是如何去想又如何做。
　　苦主许知澜依旧没有太多情绪，哪怕在看到天幕中自己被围攻，也没有丝毫惊讶或不悦。
　　倒是师仙俞有点不高兴。
　　虽然说天幕画面没有明确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
　　但许知澜被针对这么大的事情，道尊都没有现身。再加上画面中草木都没有那么茂盛，十有八九就是虚空裂缝修补之后的事情。
　　天幕都清清楚楚把许知澜修补虚空裂缝而作出的努力记下了，如此大的功劳，那些人居然还围攻许知澜！
　　真是岁数都活脸皮上，厚得不行！
　　师仙俞悄悄看向还在神色淡淡的许知澜。
　　淡吧淡吧。
　　被欺负了才知道皱眉头，可晚了！
　　许知澜抬眸，对上了师仙俞那充斥着诸多情绪的生动双眸。
　　就如此静静看着。
　　……
　　被迫四目相对的师仙俞转头也不是，说话也不合时机。
　　还没等他想出怎么化解。
　　腰上搭来一只手，随后一空。
　　眨眼间。
　　他就出现在了四周人头攒动的比试擂台上。
　　太突然。
　　有点猝不及防。
　　师仙俞有时候真的很想知道许知澜都在想些什么。
　　把他带回来，好歹知会一声吧？
　　难不成，以为他那看过去的同情目光是想着早点回来比试好体面输掉？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随着长老那比试开始的声音而消失。
　　师仙俞正了正神色。
　　原想先出招，就看到对面的体修拳头提起来又放下，就这么反复折腾，神情无比纠结。
　　他也不急动手。
　　念头转两圈，也就猜到怎么一回事。
　　对方既然是无极宗的修士，就楼阁里无极宗那边大能的行事来看，恐怕眼前的体修是收到了相关的传音。
　　这也不难猜。
　　毕竟无极宗刚刚在天幕里针对着许知澜，现在要是与他这个许知澜未来的道侣比试太‘过’，即便合情合理，也肯定有些风波。
　　“在下听闻陈道友已是悟得几分拳意，仰慕多时，此番能与道友全力以赴相互切磋心中甚是欢喜，不必同我客气，道友请。”
　　师仙俞别的不算太行，忽悠人倒是跟师父学了个十足。
　　三两句就让体修正了正神色，认真参赛。
　　当然，他也不是急着去输。
　　主要是人家陈道友是真老实，总不能让人家打假赛或者认输，那也太欺负老实人。
　　次要呢……
　　他还是想让无极宗出些小风波的。
　　老实人不能欺负。
　　神色淡淡的人也不能去欺负啊。
　　师仙俞想得很好。
　　他反正也是打不过，输得还算体面又伤得稍微重一些，就可以了。
　　但万万没想到！
　　刚刚那一句全力以赴的开解，竟让眼前这位陈岩道友当场顿悟，拳意更上一层楼。
　　即便计划书里有过这么个假设，他也生生挨了陈岩敬佩对手而实实在在全力以赴的几拳头！
　　师仙俞用尽毕生所学，撑了三刻钟。
　　被陈岩一拳打飞出场外。
　　飞在天上的那瞬间。
　　他在思考。
　　没有想象中的体面，但虽败犹荣，比他计划书里多撑了一刻钟！
　　也对某几个招式的切换运动有了点想法。
　　师仙俞想得正起劲。
　　腰一紧，身一轻。
　　四周的景象就换到了屋里，他人也在床上躺着了。
　　“含着。”许知澜塞了颗丹药进师仙俞微张的嘴里，指尖碰到一丝温热，微愣，片刻后才开口道：“闭目，凝神，循灵气走向……”
　　师仙俞皱着脸，把眼睛眨了又眨。
　　不眨眼，他怕眼泪掉下来。
　　嘴里的药好苦，苦得他周身的疼痛都被忽略，只有嘴里的味觉不断放大。
　　“怎了？”许知澜疑惑询问着。
　　师仙俞要脸，不好说自己觉得苦。
　　但嘴里那丹药真的是比命还苦，一时间都没办法调整好表情。
　　他只能把头摇了再摇。
　　许知澜思索片刻。
　　如同摆弄玩具般把师仙俞摆成盘腿的姿势。
　　随后用手盖住对方那双满是各种情绪的明亮眼眸，继续开口道：“闭目，凝神，循灵气走……”
　　师仙俞被苦得没边，渴望解脱的他只能按照许知澜说的去做。
　　等他再睁开眼。
　　屋里已经没有了许知澜的身影，而他身上的伤也已然全好，甚至灵气充沛得可以再去打一场。
　　拿起玉镜一看。
　　竟然只过去三个时辰！
　　神药啊！良药苦口名不虚传！
　　但如果再让他吃一颗。
　　对不起。
　　等他真的快死了，再说吧。
　　不然这辈子都不想再吃这样厉害的东西了。
　　夜渐深。
　　师仙俞久久不见师父的影，也知道师父肯定是被楼阁那边的事情耽误住了，不然不会不来笑一下被一拳打飞的他。
　　打开玉镜，给信息发个不停的好友们群发‘人还好，勿念’。
　　又单独给去信依元去信‘可真的是太谢谢谢你了’。
　　做完这些，师仙俞也没敢多看那些发过来的信息，怕自己不小心手抖回了消息。
　　人心难测多说多错。
　　这不只是保护自己，也是保护他那些普普通通的朋友们。
　　夜还长。
　　师仙俞把玉镜收好，就撑着体内灵气充沛，开始修行。
　　下次，他必然不能被人打飞出去！
　　两日后。
　　师仙俞终于等到了他久久未归的师父。
　　对方坐下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给你找了个课上’。
　　嗯，格外熟悉的话语。
　　小的时候，师父去到个新的宗门，就跟他说，给他找了个课上。
　　“这次学什么？跟谁学？”
　　师仙俞很淡定，见孟红帆没说话，还从对方手里主动接过仙果吃了起来。
　　孟红帆低头看着茶杯：“都学点，主要学剑和术法。跟…跟……”
　　师仙俞有种不详的预感。
　　“跟许小道君。”


第9章
　　“和谁？”
　　师仙俞眼睛都瞪圆，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怎么又和许知澜有关了！
　　这段时间，就没有一件事是跟对方无关的！
　　“就是和许知澜学点东西啊！”
　　孟红帆拿起茶底猛的灌了一口水，心里也有了底气继续说道：“徒弟啊，你仙门大比输得如此惨烈，大家都实在是很关心你，想都帮你进步呢！”
　　……
　　哦。
　　就是嫌他太弱了。
　　这是他想的吗？
　　他也很努力，但还是技不如人呐！
　　“你也不要太有压力！你的真实水准我也已经跟道尊他们反复沟通过，就当跟以前一样，学点新东西。”
　　孟红帆哪能不了解自个唯一的徒弟，对方眼皮一垂，就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连忙伸手拍了拍倒霉徒弟的肩膀。
　　开口劝哄道：“看开点，找谁学不是学呢？再说了，人家许知澜可是得道尊真传的，又忙着修补各处虚空裂缝，就是问道宗亲传弟子想学都没机会学呢！要不是天幕现世，师父还没门路给你找这样的课蹭上……”
　　师仙俞也不是不想学，更不是不想和许知澜学。
　　就像师父说的，要不是出现天幕，他哪能找得到这样的好事啊？人家许知澜的修为天赋摆在那里，任谁碰到都算得上是个大大小小的好机缘了。
　　但……
　　他就是觉得别扭！
　　非常，别扭。
　　心里总有一口气不上不下。
　　那口气名为——未来他们二人会有个能飞升的孩子。
　　这任谁都会别扭的啊！
　　毕竟，现在他和许知澜最多就真真是点头之交。
　　每次看到都相□□点头。
　　师仙俞又想到许知澜还在四周，也不好多说再多，便点头保证：“师父我知道的，我会好好学，技多不压身嘛。”
　　“好好，你想明白就好。”
　　说完，孟红帆搓了搓手，眼睛直勾勾看着倒霉徒弟，轻咳两声，才继续说道：“徒儿呀，我说，我是说，假如，假如你想修补虚空裂缝会怎么做……”
　　话都没说完。
　　师仙俞就一副见鬼的模样，飞快打断师父那异想天开话语的同时反问道：“怎么不干脆问我有些什么能保证飞升成功的想法？”
　　听到这话，孟红帆满脸欣喜：“乖徒怎么知道我还想问什么！真是深知为师所思所想啊！”
　　……
　　师仙俞双手抓住自家师父肩膀，摇晃道：“师父！你快醒醒！好好睁开眼睛看看我是个什么修为吧！”
　　“徒弟啊！我知道你是筑基，可我也只是勉勉强强刚到出窍的修为！现在已经用尽了毕生所学的知识了，实在是还差那么亿点点……”
　　孟红帆也没办法。
　　她肚子里墨水就那么多，让她搞搞阵法码码代码还行，再加上自己也不怎么爱做计划，弄这个真的有点顾头不顾尾。
　　有种不是女娲却要补天的迷茫感！
　　别的不提，她是真要去补天啊，能不迷茫吗？
　　孟红帆思来想去。
　　干脆也就掏出这几天忽悠过的所有话语以及简陋的计划书全都摆在倒霉徒弟面前。
　　直接破罐摔碎。
　　无赖道：“不管怎么样，您就努力努力，试上一试吧！咱们俩一起搞，总归不会比我自己折腾还差了！但求您一试！”
　　师仙俞很想掰着手指给不正经的师父数一数自己跟对方到底差了多少个大境界。
　　但瞧着师父那疲惫的模样。
　　只默默叹了口气，认命拿起那一张张的纸。
　　怎么说师父都是为了自己。
　　不然也不用顶过这件麻烦事，他能帮得上忙自然是好…好不了了。
　　师仙俞哭丧着脸，拿起那不仅缺胳膊少腿还墨迹难分的字，质问师父：“您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这字别说我，怕是您自己都看不懂吧！”
　　“我！我这辈子也没写过那么多字啊！写着写着，不就糊涂了。别慌！徒弟你别慌！我努力一个一个给你翻译……”
　　夜格外的漫长。
　　许知澜感受到那即便隔着房屋都丰富至极的各种情绪，忍不住将视线投去半晌。
　　看到窗户映出师仙俞那似是谋杀师长的灯影，沉默片刻。
　　这师徒二人真是……
　　与众不同。
　　那，倘若届时他教学。
　　可会如此？
　　师仙俞可不知道未来的‘老师’在想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通宵达旦，彻夜未眠。
　　整整三天三夜，拼命理清思路、整理归纳、条条列清，再把手都要抄废，终于赶出来一本勉强像个样子的计划书。
　　孟红帆既骄傲又得意的晃动手上那本自己参与创作一大部分的计划书。
　　美滋滋拍了拍倒霉徒弟的小脑袋：“乖徒真棒！回头师父去敲诈那些老妖怪的宝贝，再分你九成护身！”
　　她都想好了。
　　到时候就可以跟那些大能表示自己字迹潦草，再说多亏有徒弟整理书写。
　　更长远点思考，如果到时候天幕再出现类似的计划书，也可以暗示他人都是‘徒弟整理’。
　　这样子说不定还能瞒得更久。
　　一箭双雕！
　　“师父慢走，不送。”师仙俞趴在床榻矮桌上，奄奄一息。
　　累，手要写废了。
　　孟红帆赶时间，也没再说什么，留下句‘好好休息认真学习努力进步’。
　　就打开门走了。
　　走得太快，门都忘了关。
　　师仙俞动都不想动，就这么趴着阖眸休息。
　　直到……
　　感觉不太对劲！好像有些什么东西！
　　他猛的抬头睁开眼。
　　身前多了道并不陌生的身影。
　　是许知澜！
　　师仙俞猛的挺直腰板，由于用力过猛，差点闪到腰。
　　等他好不容易坐得端庄。
　　刚刚还站在身前的许知澜已经自觉落座，还泡了壶新茶，又倒了一杯给他。
　　嗯……
　　就很不见外。
　　挺好的，挺好。
　　师仙俞默默接过茶杯，道谢后，小口小口喝起热茶。
　　明明是在他落脚的房间里。
　　拘谨起来的却是他。
　　时间如流水般缓缓流逝。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有些莫名奇怪。
　　师仙俞左思右想，怎么都摸不清那边脸上不带什么表情的许知澜在想着什么。
　　就这么不爱说话？
　　沉思片刻，他主动开口道：“家师前几日提到您要指导我剑法与术式？可是要今日就开始？”
　　见许知澜没有直接回答。
　　他还稍微解释了一下，讲明这几天都在帮师父规整文字。
　　不是故意不去学的！
　　也不是每天都死鱼般趴在桌子上的！
　　“不急，你先休息。”
　　许知澜说完，又给师仙俞倒茶。
　　师仙俞规矩道谢。
　　再次陷入沉默。
　　……
　　也许是习惯了师父嘴巴不停歇的热闹。
　　屋里那么安静。
　　他就很难受！
　　师仙俞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在脑海里找了个看过且记得听清楚的剑谱。
　　就着那个剑谱，终于是跟许知澜搭上正常的对话了，可喜可贺！
　　即便明显都是他在讲，许知澜偶尔纠正，也总算是打破了僵持的沉默。
　　就在师仙俞说完一通废话，正停下来喝口茶润润喉时。
　　许知澜开口了。
　　“可愿随我搬去元清山？”
　　……
　　师仙俞差点被咽下去的茶水呛到。
　　这发言听起来着实是有些太过暧昧了！
　　好在他脑子转的快，几念间就想通了前因后果。
　　仙门大比应当就这几日结束。
　　他目前也不可能离开道尊所属的问道宗，且不提道尊之前表明庇护的想法，光是修真界各处虎视眈眈的视线……
　　乱跑那就是自寻死路！
　　再者，他还要跟许知澜学剑与术法。
　　搬到元清山也很正常。
　　师仙俞没有拒绝的理由，也就应了下来。
　　他也没忘记自家师父。
　　就顺口问了句师父知不知道要搬过去以及到时候师父是不是也要在元清山停留一段时间。
　　得到的回答是。
　　“我不知。”
　　师仙俞好久没听到这么直白又不带客套的回答了。
　　他忽然开始好奇某个问题。
　　于是，趁着所谓收拾行李的时间，默默给师父发去一条信息。
　　一炷香后。
　　师仙俞御剑跟着许知澜穿过问道宗，再飞上元清山。
　　一直到山之巅。
　　几乎满是白雪之处。
　　许知澜才在一座被白雪覆盖的庭院前停下来。
　　说实话，要不是许知澜停下，师仙俞差点看不出这里有个院子。
　　到处都是白色。
　　就连许知澜都是白的！
　　他眼睛有点使不过来，也可能是冻的。
　　这里，好冷！
　　灵气浓郁是浓郁，但灵气里也带着一股寒意。
　　是修为都无法抵挡的冷！
　　十有八九存在什么跟冰雪相关的至宝，或者是存在什么与众不同的天地法则。
　　“可是觉得冷？”
　　“亿点点。”
　　师仙俞回答完后忍了忍，没忍住，默默找了件专门御寒的法衣披上。
　　得亏鸿光修真界北域那边较为特殊，专门制造了一批御寒法衣。
　　不然他就要在许知澜面前流鼻涕了！
　　“寒气静心，便于修行。”
　　许知澜带人走进院落中，随意推开一间客房房门，察觉到里头有些许漏风，看去才知竟是被雪压塌了一角。
　　沉默片刻。
　　说道：“且等我稍加修补。”
　　师仙俞还能说不吗？
　　这都是许知澜的地盘了。
　　他微笑，点头。
　　许知澜抬手清去屋中霜雪，把师仙俞安置坐下，泡了壶热茶，又取出些带着火灵十足的仙果。
　　随后就开始修补房屋。
　　一阵哐哐当当。
　　塌的地方更大了，连墙都裂开。
　　不知道的以为是再拆家。
　　“也罢，换一处。”
　　许知澜神色自若，带着师仙俞换到了新的屋子里。
　　依旧是存在漏风塌陷。
　　他难得解释了句‘甚少有人到访’。
　　安置师仙俞后，又是一阵修补。
　　最终以房顶崩了一块告终。
　　许知澜神色淡淡。
　　再带着师仙俞继续找房间。
　　如此转移多处。
　　“要不。”师仙俞看着开始摸索窗户的许知澜，小声建议道：“别补了……”
　　再补下去，怕是院子都没了。
　　话都没说完。
　　窗户整个都往外落去，墙壁也塌裂，直接压向了院子里还算完好的正厅。
　　……
　　现在，是真的，不用再补了。
　　都快成废墟。
　　师仙俞揣着手，在微暗的天色中静静盯着眼前那杯许知澜新倒给他的茶水。
　　这种尴尬。
　　他懂。
　　不抬头不看，就是眼下最大的帮助与支持。
　　“还有一处。”
　　许知澜其实并不觉得尴尬，他只觉得施加在房屋上的阵法太简陋。
　　不然怎么没等他修好就坏了？
　　但到底三番五次出错，便难得带上了几分抱歉：“不知你可愿……”
　　“我愿意，我愿意！”
　　师仙俞多贴心的人，怎么会说不愿意呢？这种时候，必须愿意！
　　就是让他找个山洞住下都行。
　　只要别再执着修补这什么屋子。
　　他算是明白了。
　　人各有所长。
　　任许知澜再风光无限，也真不擅长修房子！
　　不多时，师仙俞就被带到了院里唯一完好无损且不漏风的房间里。
　　摆设质朴。
　　仍是有些许生活的痕迹。
　　似乎……
　　许知澜转身关上房门，走去点燃烛火，又将佩剑解下放入剑架。
　　语气淡淡道：“你愿同我住一屋便好。”


第10章
　　什么？
　　同住一屋？
　　师仙俞傻眼了。
　　脑子还浑浑噩噩着，就看到许知澜又泡了一壶热茶，示意他落座屋子里唯一一张椅子。
　　是的，屋里不管是床还是椅或是别的什么物件，有且只有一件。
　　……
　　这茶就非喝不可吗？
　　不对，应该说，这屋子就一定要住吗？
　　他们修行之人，可以不睡觉的！
　　师仙俞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可看着许知澜那神色淡淡又坦坦荡荡的模样，仿佛只是单纯留宿道友一夜。
　　难道，是他想太多了吗？
　　可是全天下都知道他们未来有点什么啊！许知澜自己也知道啊！
　　绝对不是他想得多！
　　师仙俞欲言又止。
　　半晌，才开口说道：“我…你…这山上，就没别的地方能住了吗？”
　　话才刚说完，师仙俞就对上许知澜那摇曳烛光下与山雪相似的朦胧双眸。
　　他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道尊还有其他几位道君不住在这里吗？”
　　绝对没有嫌弃的意思。
　　他只是觉得……
　　很怪。
　　“他们不在。”许知澜回答后，看着衣袍裹紧的师仙俞，思索片刻，又开口道：“可要加阵法御寒？”
　　师仙俞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又猛的想到今日许知澜破坏力十足的修补。
　　连忙说道：“让我来吧？虽说阵法没有师父精通，也还是得她两分传承。”
　　“好。”
　　师仙俞得到答复，赶忙布置起御寒阵法。
　　忙点好。
　　不做点什么忙起来，他站在屋里都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
　　不知道忙碌了多久。
　　等他布置完阵法，屋里渐渐温暖，抬眼就看到坐在床边静静注视着他的许知澜。
　　……
　　师仙俞后悔了。
　　他应该让许知澜布置阵法的，到时候屋子塌了，随便住哪里，就是冰天雪地里打坐，都比眼下的情况正常！
　　夜渐深，屋渐暖。
　　师仙俞喝了一杯又一杯的热茶，不知道过去多久，在许知澜不带情绪的注视下，浑浑噩噩就爬到床榻上盘腿而坐。
　　身旁是同样盘腿，却早已入定修炼的许知澜。
　　……
　　他已经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了。
　　就算是至交好友，都没几个在同一张床榻上打坐的吧？
　　怪，太怪了。
　　许知澜单独和他相处以来，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带上了些奇怪的色彩！
　　是他想太多吗？
　　师仙俞再次陷入了自我怀疑。
　　烛光闪了闪。
　　想也想不出些什么，最后只能认命的凝神修行。
　　不多时。
　　一旁的许知澜缓缓睁开眼，他看了半晌入定的师仙俞。
　　待他重新阖眸，烛光也随之熄灭。
　　次日。
　　师仙俞结束修行，第一件事就是转头看去。
　　确定屋里只有他一人。
　　瞬间松了口气。
　　不然，真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师仙俞裹好御寒外袍又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打开房间门。
　　不出意料，许知澜果然在院子里。
　　正在雪中练剑。
　　剑自然是好得不得了，一招一式都有道痕留道迹。
　　人也有种天地合一的感觉。
　　大概…白色衣服真的很容易和白茫茫的雪景融为一片吧！
　　眼看着许知澜飞快收剑又朝自己看来，师仙俞下意识鼓掌并大声夸赞起来！
　　“好剑！真棒！真是世间绝无……”
　　说着说着。
　　师仙俞意识到，眼前的高大男人并不是自家‘爱慕虚荣’的师父。
　　顿了顿，还是把没说完的话继续补上：“…仅有。”
　　“你也可以。”许知澜直接把剑抛给了师仙俞，见对方笑得挺开心，便开口道：“练。”
　　……
　　师仙俞手忙脚乱接稳剑，脸上带着化不开的茫然。
　　就像山上永远都化不开的雪那样。
　　他可以吗？
　　练什么？
　　剑吗？不就看了一眼？怎么练？
　　师父难道没跟许知澜说清楚吗？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修士！不是那些过目不忘即刻复刻的天才啊！他甚至没有什么方面是特别精通的，不然也不用四处学艺了！
　　师仙俞和许知澜四目相对良久。
　　最后，还是师仙俞先开了口。
　　他哭丧着脸道：“您是让我练刚刚您用的剑招吗？我没看懂，练不出啊！”
　　沉默蔓延在冰天雪地里。
　　许知澜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并没有教授他人的经验，更准确来说，是并没有交过任何人。
　　即便指点过其他修士，也是直接切磋。
　　他回忆起年少时练剑的经历，试探着开口道：“那今日先挥剑三万下？”
　　为了增加可靠性，还许知澜特地继续解释：“我三岁初学剑时，师尊便是如此教导我的。”
　　……
　　师仙俞很想努力微笑，但他笑不出来了。
　　他是听说过剑宗入门学剑每日一万下，但怎么到许知澜这里翻三倍了？
　　每天三万下，他除了挥剑还能做别的吗？
　　再说了！
　　道尊啊道尊，让三岁的孩子挥剑三万下真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师仙俞觉得这条路子不太符合自己，认真建议道：“您也许应该考虑一下，我只是个普通修士。”
　　雪中，许知澜认真思索许久。
　　久到雪都落到白头。
　　师仙俞实在看不过去，抱着剑，走去拉过对方的衣袖，把人带到了树下。
　　语气严肃：“下雨天要会躲雨，下雪天也要会躲雪。不然，衣服会湿的。”
　　而且，看起来还很不聪明的样子。
　　“好，我记住了。”
　　许知澜任由师仙俞拂去自己身上的雪，他等对方结束动作。
　　才开口道：“你将先前学过的剑招练一遍。”
　　师仙俞终于听到件他能做到的事情，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顺手握住怀中剑。
　　朝着院中空地劈砍而去。
　　不能说有几分好，至少确实流畅使出来。
　　待一遍过后。
　　许知澜简单指出其中问题所在，又折了一支院中的树枝，与师仙俞对战起来。
　　一有不对之处，就出言纠正。
　　如此过去好半日。
　　许知澜只留句‘继续练’，人就没影了。
　　雪已经停了。
　　而师仙俞还在努力练剑，他没办法从许知澜那张表情不多的脸上看出对方是否满意，只能不停的继续重复之前的动作。
　　直到灵力用尽。
　　师仙俞撑着剑在雪里歇息，歇着歇着，目光落在了手感熟悉但气息格外陌生的法剑上。
　　……
　　等等，这不是许知澜的剑吗？
　　怎么就到了自己手上？
　　师仙俞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打量着手中剑。
　　把剑都看得嗡鸣起来。
　　才确认，这是九品炼器大师时与特意为许知澜量身而造的本命法宝，封空剑。
　　在鸿光神兵录中排行第十七，据说是因为使用次数不多，位置才不算高。
　　他是真的搞不懂许知澜了！
　　为什么，本命法宝都在他手上？
　　谁家本命法宝随便给别人练剑，练的还是不太厉害的剑法？
　　师仙俞真的有点怀疑，许知澜在和他搞暧昧。
　　有证据！
　　就是，证据都不是很能证明的样子。
　　想到这，他赶忙给师父又急催了两条询问信息。
　　他就想知道！
　　到底许知澜修的是不是无情道啊！
　　谁家无情道比合欢宗还要多小动作的？
　　别的不提。
　　师仙俞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封空剑上。
　　他还没用过那么好的剑，也没近距离接触过这么厉害的法宝。
　　趁着许知澜没回来。
　　他默默把剑擦了一遍又一遍，又用之前蹭课学到保养兵器的方法，给封空剑上上下下做了个周全护养。
　　最后细布一擦。
　　封空剑通体闪亮，焕然一新，还发出了轻快的剑鸣。
　　师仙俞很满意，封空剑也很满意。
　　雪夜微凉。
　　师仙俞站在门口等了许久的许知澜，久久不见人回来，便默默爬上床打坐了。
　　心里还嘀咕着。
　　不是说好要护在他身旁吗？
　　怎么把他放雪山上人就不见了？
　　可别是……
　　嫌他太笨学不好剑琢磨着要换人来教吧？
　　他其实也没那么差！
　　只是天才们表现得实在太过突出，才显得平庸者不足。
　　师仙俞心神不宁。
　　久久才入定。
　　夜半。
　　风夹着雪呼啸而入。
　　师仙俞睁开双眼，正好看到许知澜推开门。
　　他连忙起身：“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说完。
　　总觉得不太对劲。
　　师仙俞又赶忙加了句：“快拍拍身上的雪，先喝杯热茶，你今天去哪里了，怎么都不带剑……”
　　好像更怪了。
　　像是迎接丈夫晚归还要问上几句的妻子。
　　呸呸。
　　谁是妻子呢！
　　许知澜看着师仙俞脸色变了又变，本来还想继续看，谁知人忽然转过身，开始整理连张被子都没有的床。
　　便回答道：“今日去山下同师弟他们学了一下如何教授剑招术法。”
　　“哎呀，真是麻烦您替我费心了。”
　　师仙俞松开手里的团蒲，飞快给许知澜倒了杯热茶，又积极送到对方手里。
　　乖巧开口：“我不太聪明，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您多多教两遍。”
　　“不会，你很聪明。”
　　许知澜看着师仙俞那眨了又眨的眼睛。
　　思索片刻。
　　学着孟红帆做过的动作，抬手摸了摸师仙俞的脑袋。
　　有点好摸。
　　他又再摸了两下。
　　……
　　师仙俞眼睁睁看着许知澜把自己脑袋薅了一遍又一遍。
　　比他家师父还过分。
　　他乖巧笑了笑，也懂事的抬起手，替许知澜除去脑袋上那丝丝冰雪。
　　哇，好顺滑的头发。
　　他也多薅两把！
　　没过多久，师仙俞又重新盘腿坐在床上。
　　大概是一回生二回熟。
　　再加上白天的时候从早到晚都在练剑，灵气亏空得很，也没有别的心思，闭目就入定了。
　　倒是许知澜还睁着眼。
　　将飞过来不知道在身前左右晃悠什么的本命剑轻轻弹开，又阻止对方飞去打扰师仙俞，这才凝神修行。
　　天一亮。
　　师仙俞神清气爽起身，还没走两步，封空剑就飞到他面前，在他手边打着转。
　　屋里没见许知澜的人。
　　他便握住剑，带着剑出门。
　　真是奇了怪了。
　　怎么会有修士连本命法宝都不带就出门的呢？
　　师仙俞远远就看到许知澜站在没有叶子的树下，快步跑过去，抬手将剑递出去：“道君！你的剑。”
　　他正想开口探讨一下出门忘记带武器的严重性。
　　谁知。
　　许知澜竟然握住了他抬起的手！
　　与许知澜这个人截然相反，那温热到滚烫的手掌覆盖在他手背上，源源不断传来阵阵热意。
　　太暖了。
　　雪都要被烫化。
　　师仙俞正呆滞着。
　　整个人就从后背被许知澜半抱入怀，随后，双手双腿带动一招一式，劈砍收放，凌厉至极。
　　是他从未使出来的厉害，可他压根没时间去注意！
　　漫天霜雪纷纷落。
　　不多时，一套剑招就比划完了。
　　时间似乎流逝得很快。
　　又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总之，从开始到结束，师仙俞脑子里也只有许知澜身上的热意。
　　太近了？
　　“你不专心。”
　　许知澜盯着师仙俞呆呆愣愣似是没有回过神的侧脸，开口严肃批评。
　　……
　　见鬼的不专心！
　　谁能专心得起来？
　　就问！
　　到底谁能？
　　师仙俞身体僵硬，思来想去，怎么想也想不通。
　　之前也还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呢？
　　好不容易，他才挤出一句：“你昨日不是去学了怎么教剑招吗？”
　　“是。”
　　许知澜摆弄了一下师仙俞莫名其妙绷直得难以弯曲的手臂，试图理解这是什么情况。
　　同时，随口解释道：“山下的莫师弟就是这么教他的小师妹，成效显著，进展堪称一日千里。”


第11章
　　师仙俞很想笑两声，但他笑不出来。
　　可不是进展飞速吗？
　　那位莫师弟和人家小师妹明显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即便去药田里双双挖个三天三夜灵草都不会觉得累，指不定还嫌时间短。
　　什么不学，偏偏千挑万选出这么一个去学。
　　也是有点天分在身上的。
　　“可是有什么不妥？”
　　许知澜并没有觉得自己的教学存在什么问题，他带着师仙俞的手挽了个剑花，继续说道：“刘师侄也是这么带着他的八岁小儿练剑的，就是那孩子学得不大认真，就同你一般。”
　　……
　　好好，他还跟八岁小儿比较起来了。
　　但这也不一样啊！
　　谁家两个大男人身贴着身手拉着手学东西的？
　　师仙俞很想再说些什么。
　　可惜，许知澜并没有再给他机会。
　　只一句“这次务必专心”。
　　便再次带着他练起剑。
　　……
　　他还能怎么办？
　　为了努力忽略掉某些过于亲密的异样，也只能拼命转移注意力，专心去学那带着剑意的一招一式。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无数次。
　　师仙俞没有阻止第一次。
　　也就错过了最好的开口机会，后头为了能摆脱这种尴尬局面，他也只能使劲又努力的学，竭力一次就学明白。
　　别的不提。
　　短短十几日，师仙俞的学习也确实是成效显著，堪称一日千里。
　　不管是剑招还是法术甚至是身法，都突飞猛进。
　　原本筑基大圆满的境界也频频松动起来。
　　还没等师仙俞做些什么关于境界松动的计划，天幕又出现了。
　　依旧是被许知澜带到道场楼阁里。
　　倒是半个月都没有音讯的师父没见着影，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大概是之前天幕出现的虚空裂缝过于骇人，此番楼阁中除了各大仙门大能外还有各个势力的修士。
　　乍看过去，黑压压一片。
　　师仙俞明显察觉到，落在自己和许知澜身上的打量只多不少。
　　好在这次天幕画面清晰得很快。
　　楼阁中修士纷纷抬头看去。
　　【只见天幕画面仍然是数半仙门势力围攻在许知澜，战斗极其激烈。
　　有正面追击的，有各个方位拦截的，还有暗中刺杀的……
　　总之看起来所有修士都对许知澜势在必得，且即便是同行之人，都隐约有种相互防备彼此之感。
　　天幕画面中所有除许知澜外的修士，目光中都带着隐秘的兴奋。
　　不同于杀敌。
　　也不是为博得声明。
　　仿佛…许知澜是件天灵地宝。
　　为的是，自身利益。
　　忽然，天幕又是一闪。
　　数以万计的修士仍在追杀着，只多不少。
　　甚至是越来越多。
　　他们使用着各种招数与各样法宝，忘却诸多顾忌，只一心寻得许知澜的踪迹。
　　天幕将无数修士们那蝼蚁般密密麻麻的身影映入画面，再缓缓往云上延伸。
　　只见白衣早已染红的许知澜避开追击飞入云中。
　　不多时，云中涌动着一股黑意。
　　再下一瞬。
　　一物从云中冲出。
　　角似鹿，项似蛇，腹似蜃，爪似鹰。
　　银白须髯飘动，纯黑的躯体仿佛流动着斑斓色彩，庞大且蜿蜒起伏。
　　人心现。
　　神龙出。】
　　一切，都有了解释。


第12章
　　天幕画面一扫而过龙尸以镇的大地，被无数修士觊觎着的许知澜，还有那盘旋九天之上身姿飘逸矫健的巨龙……
　　师仙俞看得眼睛都瞪圆了。
　　即便今日师父不在身边，他似乎都隐约听到对方那兴奋的声音。
　　‘是龙，是活生生的龙！’
　　想到这，师仙俞连忙转头朝着许知澜看去。
　　对方依旧是没有波澜的表情，仿佛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即便未来会被数万修士追击。
　　他又朝着上首的道尊看去。
　　对方和许知澜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脸上显露不出任何的情绪。
　　阁楼中所有修士都作出和师仙俞一模一样的打量动作。
　　他们不是没有人想问些什么。
　　但人家道尊都没开口，且还如此淡然，怕是早就知晓。
　　那他们也……
　　天幕一出。
　　人心浮动。
　　即便鸿光的未来已经摆在所有修士面前，仙路重建，飞升亦有望，也还是有人经不住欲望的考验。
　　毕竟，那可是龙啊！
　　浑身上下皆能作为宝物！
　　更是有传言，龙族强横，能在如今天地封闭情形下离开初鸿，去往其他大小世界。
　　若能得之，岂不是可一试？
　　【天幕可不知人心如何难测，仍在继续着画面。
　　龙首一抬，龙尾一摆。
　　天地风起云涌。
　　转眼便没有了龙的踪迹。
　　但那片密密麻麻修士也不是没有相应的手段。
　　更何况，他们本就是有备而来。
　　这场追杀仍然在继续着。
　　龙身所过之处，血如雨下。
　　就像是道尊离世那日般。
　　悲壮又凄凉。
　　期间也有不少修士得到风声后试图相助许知澜，好几个宗门也派出弟子抵挡部分追击着，问道宗与万宝阁更是全力而出。
　　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且利益动人心，又怎能保证其中真有从一而终者？】
　　即便是天幕外。
　　此时也都是人心浮动着，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打算。
　　师仙俞趁楼阁中修士大能们或是若有所思又或是看向天幕时，飞快打量着这些人。
　　先不说大半都出现在追击许知澜的天幕画面中。
　　又怎么能保证，那些不出现的人就不想呢？那可是还未真正成长到难以抵抗的龙族！
　　说不定只是因为各种原因而无法前往罢了。
　　登仙之路并不是人人都能踏上，又成功迈过的！且目前也尚未修复登仙路。
　　而龙……
　　是实在出现于眼前。
　　就在身边。
　　仿佛，唾手可得。
　　师仙俞只分神片刻，等他再次抬起头时，天幕画面正好闪动起来。
　　一眨眼。
　　他就看到了走在林子里拔灵草的自己。
　　……
　　一时间，四面八方的神识都似乎向他扫来。
　　师仙俞忽略各方打探，一心看天幕。
　　有点尴尬。
　　因为天幕把他的脸清清楚楚映放出来，连鬓边发丝都清晰可见。
　　【只见画面中的师仙俞心不在焉的拨着地上的灵草。
　　连着拔了好颗，似乎都不太满意，又站起身来，换了个位置继续拔。
　　如此过去半晌。
　　起身似是打算离开。
　　还没走几步。
　　忽然就像是受惊般，瞬间防备起来，目光警惕的盯着某个房子。
　　画面顺着师仙俞的视线，只能看到惊飞的鸟兽，以及摇动的枝叶。
　　师仙俞都已经转身，看起来打算离开的模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回过头，小心翼翼的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指尖布置阵法的小动作就没停过。
　　很快。
　　师仙俞就看到了地上一身血衣发丝银白的人。
　　他随手从旁边折了根树枝。
　　远远戳了戳。
　　没见动静，又走近两步，在看到地上人的长相时，惊讶的将手里枯枝抛开。
　　很明显，他认得许知澜的模样。
　　师仙俞快步上前，半跪在许知澜身前。
　　他先是盯着许知澜的凌乱银白长发打量片刻，随后犹豫着伸出食指。
　　轻轻戳了一下许知澜的脸颊。
　　沉思片刻。
　　师仙俞干脆双手都用上，摸索揉弄着许知澜的脸。
　　最后左右都掐了一把对方的脸颊。
　　目光又移到凌乱却依旧顺滑长发上，手默默往上抬，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孩子那般，满脸严肃认真的玩了几下。
　　大概是意识到周围并不安全。
　　师仙俞警惕打量四周。
　　随后很是鬼鬼祟祟的试图把许知澜抱起来。
　　但他失败了。
　　也许是龙身的效果任然存在。
　　别说抱，他连人都没抬动，也无法撼动对方半分。
　　师仙俞又伸出手薅了一下许知澜的头发，再掐了把面无血色的脸颊。
　　最后鬼鬼祟祟打量四面八方，空着的手指动个不停。
　　二人身影一闪。
　　竟也没看出到底用了什么招式，就这么消失在林子里。
　　几念后。
　　好几个修士同时到达此处，围着地上那滩血迹，飞快交手，并将沾染龙血的枯枝草叶都收集起来，连土都没放过。
　　天幕戛然而止。】
　　师仙俞尴尬中心跳得有些快，直到天幕消失，方才冷静下来。
　　还好，还好画面没有再继续。
　　修真界里的修士或多或少都有些机缘和秘密，师父有，许知澜有。
　　他也有……
　　师仙俞是孟红帆从不稳定的秘境里带出来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除了那用料极佳的襁褓外，婴孩脖子上还挂着一块平安锁模样的小小木牌，上面刻着‘师仙俞’。
　　孟红帆还以为是谁家修士不小心把孩子落在秘境里。
　　然而，她找遍鸿光修真界，都没有找到孩子的双亲。
　　即便是去天机门，也只得到个双亲已逝不得不将其落下的卦象。
　　而师仙俞的秘密，就和那块小木牌有关。
　　说话还不太利索的时候。
　　他就发现他可以进入一个奇怪的地方，一口枯泉，一座空木塔，一片枯枝树林。
　　师仙俞小的时候也想和自家师父说，但他只起了个开头，就被打断了，被再三叮嘱那是独属于他的机缘，不要让任何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知晓。
　　哪怕是师父，也不行。
　　永远都不要去考验人性。
　　当然，小的时候师父还说过他这是‘龙傲天配置’，不能轻易泄露。
　　等长大一些就不说了。
　　筑基失败后，更是再也没提过。
　　总之，随着师仙俞学的东西越多，也就知道这是个类似芥子空间的地方。
　　不同于那些凭借在实物之上的空间。
　　多年研究下，他是可以完全将木牌隐藏无形，修为再高，都无法查探。
　　除却进去是什么地方出来后还是在原地外，他还发现，两处时间流速不同。
　　空间里七日，外头才过去一天。
　　东西是个好东西。
　　奈何，他修为不太高，寿数也不太多。
　　即便时间流速不同，可消耗的生命时间依旧没变。
　　若是进入后不得突破……
　　白白虚度年华也是有可能的，除非有必要临时做做计划或是急求突破，也很少频繁停留其中。
　　也是这么一件至宝，让师仙俞产生过自己丝丝幻想，比如会不会有很厉害的家世很强大的父母。
　　别的不提。
　　这样宝物绝对是不能泄露，否则……
　　他必定会比天幕中的许知澜还要惨。
　　能存活物的空间法宝修真界本就不多，更别说是无迹可寻的芥子空间。
　　鸿光修真界里拥有的修士，怕是也就一掌之数。
　　更别说，时间流速还不同。
　　师仙俞也不知道看到天幕的修士们都是如何猜测，他只能庆幸自己进入空间前手指动个不停的抹去痕迹。
　　往阵法上推也好，逃跑法宝上猜也行。
　　反正，谁问起来。
　　身为筑基小修士的他都只会统一回答，不知道。
　　天幕早就消失。
　　楼阁中却无人离开。
　　气氛很是焦灼，仿佛在酝酿着些什么。
　　师仙俞也以为会有一场‘恶战’，不管是唇枪舌战，还是别的什么。
　　然而。
　　许知澜站起身，往上首道尊方向一行礼。
　　都没分个视线给其他任何人，就直接带着身旁的师仙俞离开了。
　　师仙俞站在冰天雪地里，边裹紧衣服，边犹豫着开口：“我们…就这样走了？”
　　“师尊会解决的。”许知澜语气淡淡。
　　……
　　师仙俞沉默了。
　　当师父确实不容易，不管是他师父还是许知澜的师父，都挺幸苦的样子。
　　离院子还有一小段路。
　　二人沉默着在皑皑白雪中行走。
　　师仙俞想着事情，走得不太认真。
　　一脚就踩进深雪里，差点摔了一跤，得亏被许知澜扶住，才没有栽进雪里。
　　“你不专心。”
　　许知澜下意识开口说着。
　　察觉说得太顺口，有几分不妥，便边把人往院里带去，边继续说道：“在想什么？”
　　师仙俞有些犹豫。
　　但还是好奇心与某些隐秘的情感显露了心神。
　　忍不住开了口：“你真和天幕所显示的画面一样？是…龙族？”
　　“若是说天幕，确实是那般。”许知澜也没有隐瞒的想法，他大大方方说道：“我的父亲是师尊的兄长，母亲是鸿光最后的龙族。准确来说，我只有一半的龙族血脉。”
　　二人走入院中。
　　雪越下越大。
　　许知澜朝着师仙俞看去，刚好对上那满是好奇与惊叹以及那落在他发间不停打量的视线。
　　似乎，还有些别的情感在其中，
　　他停下脚步。
　　缓缓开口：“可是想看？


第13章
　　闻言，师仙俞有些不自然的脸红起来。
　　他想他超想的！
　　九州门的宗门标志上就盘旋着一条龙。
　　宗门纪事上就记录着开派祖师特别喜欢龙族，还在各族聚守的某场盛事上做出诱拐龙族幼崽回宗门，并被龙族围殴后还开心傻笑的壮举。
　　宗门里处处也都有着龙的身影，石雕、墙壁、挂画…无处不在。
　　从小生活在九洲门的师仙俞自然而然也对龙极其好奇。
　　于是，年幼时他反复询问师父关于龙的事情。
　　至于师父的回答……
　　哦，他师父不太爱读书。
　　即便再喜欢龙，除了一句‘师父我可是龙的传人’，就支支吾吾再说不出点什么，只能编各种真真假假关于龙的故事转移话题。
　　师仙俞那时候真以为孟红帆是龙的传人，身上有龙族血脉，还缠着对方变成龙给他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龙的传人，真的只是人。
　　和九洲门老祖亲自设计的宗门记号差不多。想有，但实际无。
　　现在不一样了！
　　师仙俞面前就站着能盘旋九天之上的龙！还是好大一条，又威风凛凛的那种！
　　他不求拥有。
　　只想认认真真再仔仔细细看那么一眼。
　　“可以吗？”
　　师仙俞还是矜持的，他试图表现出替许知澜着想的贴心模样。
　　可那扬起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就连眼睛也亮闪闪。
　　许知澜看着师仙俞，竟难得笑了笑。
　　他正想回答。
　　忽然察觉到什么，抬头朝着某个方向看去。
　　“徒儿儿儿…你你在哪里里……”
　　叫魂般的声音回响在冰天雪地里，一阵又一阵，随着冷冽的寒风飘来荡去。
　　有些渗人。
　　师仙俞认出了这是自家师父的声音。
　　……
　　沉默片刻。
　　不得不咬牙切齿开口：“在这里！”
　　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坏他好事。
　　整个初鸿还有哪里能看到龙吗？
　　他理解师父也想同观的心思。
　　但，人家许道君明显也不是凡间街头卖艺的啊！
　　总不会谁想看就给看吧！
　　师仙俞飞快扫了一眼已经没有半分笑意的许知澜。
　　心中无比沉痛。
　　他还没来得及欣赏对方昙花一现的笑容，也没能看到气势磅礴的龙！
　　“在…在哪里？”
　　孟红帆仿佛就要唱了起来。
　　过了好半晌，她终于踩着巨大的铁剑从天而降，地面的雪都被他震飞起来。
　　“许小道君也在这里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加高大威猛了。”
　　笑眯眯的孟红帆颤抖着身子，边搓手取暖，边走到徒弟身边。
　　那双发光的眼睛不停打量着许知澜，仿佛第一次见对方。
　　龙哎！她是真没见过！
　　直到被倒霉徒弟硬拽了拽袖子。
　　孟红帆才飞快把被拉松导致有些漏风的衣服裹紧，说道：“真冷…哎，这院子怎么塌成这样了……”
　　她想起刚刚降落的时候动作有些大，顿有些心虚。
　　转头看去。
　　就见到她的乖徒弟一脸非常不高兴的样子，浑身带着幽怨，那股怨气居然是冲她来的。
　　很怪。
　　不太确定，再看两眼。
　　一时间，院子里也没人开口。
　　沉默得有些诡异。
　　最后还是师仙俞气势汹汹的把孟红帆拉进了屋里单独说话。
　　差点就把人拉去平时进出的房间，得亏想起来那是许知澜的住处，脚下一拐，转到了勉强还能用的客厅里。
　　“师父你找我有什么事？”
　　孟红帆听着徒弟毫不客气的话语，有点纳闷道：“怎么感觉你不太欢迎我呢？怎么？我破坏你俩相处了？”
　　“是！”师仙俞很不开心，没有半分隐藏，全都摆在脸上。
　　这下孟红帆是真有些惊讶，倒霉徒弟居然被打趣都不带回避。
　　看来肯定是发生了些什么要紧大事。
　　好奇，但还是哄徒弟要紧。
　　她连忙开口：“对不起了仙儿，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啦。反正你们相处的时间多着呢，总有机会的嘛。师父几百都要上千岁的孤寡老人一个，记忆力不好，总是坏了事，你就原谅我吧。”
　　师仙俞就像一只猫，被顺着摸了两把毛，也就眯起了眼睛。
　　缓缓开口：“这次又要抄什么？”
　　“知我者，莫过于乖徒仙儿是也！”
　　孟红帆一拍手，拿出玉镜点了点：“我把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发给你了，抽空整理就好。那边催得紧，我得闭关研究起来，怕是要好久不能来探望你了……”
　　师仙俞听着师父的叨叨絮絮，嘴里被塞了仙果，手上多了个精致的储物袋。
　　顿时，所有的气都消了。
　　若不是接顶了他这麻烦事，平日最爱四处广交好友的师父也不必用上‘闭关’的借口。
　　“闭关也有闭关的好处，我还是在道尊庇护下闭的关，安全着呢！倒是你在外头注意些，可别被妖怪抓走了，师父能力就这么大，很难救你的！”
　　“我看你修为已经开始松动，是时候该准备准备结丹的事情，早前我也跟你讲了不少，等会统一玉镜传给你。”
　　“还有，你问我的那事我也发玉镜里了。”
　　……
　　孟红帆认认真真叮嘱每一件事，都说完，也不打算多留。
　　挥挥手就踏剑离开。
　　师仙俞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师父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在天际边。
　　竟有几分小时候被送去其他宗门蹭课的不舍。
　　很快，师仙俞回到屋里。
　　他沉默着接过许知澜递过的热茶，有点想问还能不能继续之前的话题。
　　又不太好开口。
　　实在是说出来总觉得目的性太强，过于直白透露他就想看龙的心思。
　　犹豫许久。
　　直到许知澜把剑递给师仙俞，表示天色尚早，应勤于修行。
　　师仙俞终于明白一件事。
　　有些机会！错过就是错过了！再等下一次，谁也不知道还要多久！
　　犹豫就会败北。
　　勤快修行的一天到日落结束。
　　师仙俞回到屋里，做出一副要给孟红帆整理计划书的模样。
　　实际上，他是在认真看自家师父从各门派大能处打听到的消息。
　　别的不提。
　　他家师父和人聊天套话是真的强中之强。
　　这不，师仙俞就知晓了，道尊早年确实从各宗门处以珍宝换取上古太上忘情道流传下来的数多残卷，并且笃定表示这是给徒弟许知澜所准备。
　　再加上好些个大能的佐证。
　　许知澜确确实实修炼的是太上忘情心法。
　　师仙俞心情复杂。
　　他可以理解天幕中被数万修士围攻的许知澜道心散，无法再修那神色淡淡的无情道，而转修其他道法。
　　但不明白，眼下确确实实走无情道的许知澜，为什么同他过分暧昧！
　　那各种言行举止，简直比合欢宗的修士还要厉害啊！
　　这实在不应该。
　　师仙俞并没有纠结太久。
　　他已经不是个闲人。
　　不仅得整理好远远超出他修为能力之外的计划书，还要抽空分析规划结丹的事情。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筑基给他留下的印象着实太深刻。
　　他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与完美的计划，再去结丹！
　　次日。
　　晌午才过不到一个时辰，许知澜就阻止师仙俞再继续练习术法，直接把人带回了屋里。
　　只见屋中多了一张书桌以及两个椅子。
　　师仙俞很感动。
　　还没来得及表达感谢，就被许知澜按着坐下。
　　“白日光线足，便于抄写，夜里灵气浓郁，剑招术法再练也不迟。”许知澜不慌不忙磨起墨。
　　师仙俞想起夜晚那呼啸的寒风。
　　收回了他的感动，也吞下已经到嘴边的感谢。
　　最后许知澜还是放弃了夜里让师仙俞练习的计划。
　　没办法。
　　夜里呼啸不止的寒风将师仙俞整个人刮了起来，要不是他一直盯着，都不知道一夜过后人会在山上哪个地方。
　　对于筑基的修士来说，还是太过勉强。
　　而师仙俞自从某个夜晚被狂风吹得失态之后，就不爱跟许知澜说话了。
　　没错，他就是迁怒！
　　谁让出主意的是许知澜。
　　许知澜也不知道看没看出师仙俞的不高兴。
　　他依旧日日如常教导。
　　夜里则是坐在师仙俞身边静静磨墨，偶尔也会给出一些计划书上的建议。
　　时光飞逝。
　　如此就过去了两月余。
　　天幕一直都没有再出现，修真界看似又恢复往日的平静。
　　师仙俞倒是过得不大平静了。
　　他最近修为上进展太快。
　　不管是每日都要练的招法，还是超过境界的计划书，以及许知澜时不时出言的建议。
　　都让他无法再压制修为。
　　师仙俞争分夺秒又加上早年准备过的那些，他终于做出了‘第六百六十六次结丹模拟计划’。
　　六六大顺，凑个吉利。
　　这次结丹的场地是许知澜准备的，据说从修行开始许知澜都在那处突破。
　　突破时的护法自然也就是许知澜。
　　因为某些失败的经历，师仙俞结丹这件事除了许知澜知道外，他也就只在玉镜上知会了孟红帆一声。
　　少些人知晓也不是坏处。
　　起码安全。
　　做好周全计划。
　　师仙俞就在一个阳光明媚天朗气清的日子，跟着许知澜到了距离万道宗极远的一处深山山谷里。
　　荒凉，又充斥着某种强大生物的气息。
　　山势之间就是天然形成的阵法。
　　刚好将一切都遮挡。
　　包括许知澜所留下的龙族痕迹。
　　师仙俞只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许知澜真没把他当外人，就没有时间再想别的了。
　　他才刚盘腿啊！
　　雷劫就下了，像是憋了许久似的。
　　幸好他都有所应对之策。
　　将丹田汇聚，凝神使其不断压缩，再以雷劫淬炼……
　　师仙俞有条不紊进行着一项又一项，丝丝龙气也随着雷电不断将其丹田淬炼打磨。
　　任何修士见了都会羡慕。
　　那可是桀骜不驯的龙，气息竟就这么容易汇入丹田！乖顺得仿佛本来就该如此，实在让人嫉妒。
　　雷劫的规模并没有超出寻常修士太多。
　　就是雷劈得有点多。
　　不大，却一道接着一道。
　　直到雷劫停下。
　　……
　　雷劫停下？
　　师仙俞反应过来，连忙加速将丹田凝聚成丹。
　　但雷劫已经消失了。
　　云都散了！
　　他丹田却仍是那半压缩的状态，并未成功化丹。
　　不是，他那么大的劫云呢？雷呢？
　　快继续啊！
　　师仙俞都傻眼了。
　　他猛的睁开双眼，抬头看向山谷外万里无云的蓝天，一个激动之下，气血逆流，唇角溢出丝丝鲜血。
　　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等师仙俞重新恢复意识，人已经回到了熟悉的房间里。
　　不同的是，身上盖了一床温暖柔软的被子。
　　师仙俞睁开双眼，很想应景流下几滴伤心的眼泪。
　　明明一切都挺顺利的啊。
　　难道是他动作太慢了？
　　师仙俞坐起身来，听到许知澜走到他身边问他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也只是摇了摇头。
　　盘腿打坐，静心阖眸，开始疗伤。
　　可才闭眼不到半柱香。
　　师仙俞又猛的睁开双眼。
　　他想不通啊！
　　实在是不明白，雷怎么就停了？
　　丹田凝聚速度与他人相比也是正常，甚至可以说偏快了！而且劫云散去也是正常散去，并没有突破失败的迹象！
　　最让人不解的是。
　　师仙俞现在灵力什么的都正常，最后晕倒其实就纯纯是被气的。
　　真的想不通！
　　就在这时，师仙俞周身忽然一紧又一暖。
　　他茫然抬眼。
　　额头就贴上了许知澜的下巴。
　　满是热意的大手盖在他的后脑勺，把他的脸压向结实有力的胸膛。
　　滚烫的躯体将他禁锢在怀里，低沉的嗓音缓缓闯入他的大脑：“没关系的，再努力一下就好了。”
　　……
　　师仙俞浑身发麻，身体烫，脑袋烫，耳朵烫，脸烫。
　　都烫！
　　他忘记了所有。
　　满心都只剩下一个想法。
　　这个修无情道的许知澜又在勾引他了！


第14章
　　“你……”
　　师仙俞有些说不出话，好半晌，脑子里的温度才稍微降下些许，也总算能正常思考。
　　闷声继续说道：“你又是从哪学来的？”
　　他实在不觉得，许知澜平常是会做出这般举动的人。
　　若真有如此温柔贴心。
　　也用不着每日神色淡淡不爱说话还冷脸对人，更无法修成那太上忘情之道。
　　修真界里人鬼佛魔都会说谎。
　　但所修行的道法必定是他们本心所化，做不得假。
　　听到这话，许知澜沉默片刻。
　　才开口：“前些日子莫师弟破境失败，他那小师妹便是如此做法，而后莫师弟道心愈发愈坚定，更是当场顿悟。”
　　……
　　这是逮着某位莫师弟使劲学吗？
　　那也得学对路子才行啊！
　　人家莫师弟和那位小师妹怕是关系匪浅，明显就是情投意合。
　　他们俩还没到那份上呢！
　　师仙俞不得不开口试图劝说着：“他们二人似乎算不得什么人人都能效仿的好例子。”
　　大概是这么长一句都不带换气的话需要些许时间去理解，总之许知澜并没有立刻接话。
　　师仙俞也没再说些什么。
　　他太累了。
　　是身体上的疲惫，也是心灵上的疲惫。
　　为了这次结丹，师仙俞做足了精细的准备，却还是失败了。
　　他备受打击，非常难受。
　　也累得不想动弹。
　　眼下天气寒冷，许知澜的怀抱又着实滚烫……
　　反正师仙俞就这么静静窝在许知澜的怀里，汲取着温暖。
　　他把所有烦恼都抛开。
　　耳边、脑海里只剩下许知澜心口怦怦的节律跳动，连带着他的心跳也跟上了同一节奏。
　　不知不觉，师仙俞就睡了过去。
　　许知澜感受着怀中人那平稳绵长的呼吸，正想调整姿势让人躺下休息，可才刚松开些手，对方就有惊醒的趋势。
　　便以灵力操控着被子轻盖在师仙俞的后背。
　　做完这些，许知澜静静盯着脸色因温暖而渐渐红润的师仙俞，半晌又半晌。
　　他认为对方说的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莫师弟与其小师妹的方法并不适用在太多人身上。
　　但确确实实莫名合适师仙俞。
　　虽然进展远远不如莫师弟他们，却也还是有一定的效果。
　　下次也许可以登门请教一下莫师弟。
　　大抵是他哪里做得还不够。
　　才导致没能顺利完全发挥其功效。
　　熟睡的师仙俞无法得知许知澜内心的打算。
　　他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
　　等他醒过来，已经是次日大中午了。
　　山上的雪难得停了下来。
　　阳光照在屋檐下垂的冰锥，闪出亮晶晶的光芒。
　　师仙俞在院里走了一圈，没找到许知澜的人影，就裹着衣服回了屋里。
　　确实是难得能见日头的好天气。
　　可那温度，却似乎还要再冷上一分。
　　师仙俞坐到书桌前，翻开之前的结丹计划书，认认真真看了一遍，也没看出有什么疏漏。
　　绞尽脑汁思考许久。
　　最后拿出玉镜，在上头匿名发布了百来个结丹失败感悟的悬赏，又顺便挂上几十个成功结丹的感悟。
　　玉镜在孟红帆和万宝阁经年累月的完善下，多了数不清的功能，这悬赏令便是其中之一。
　　不仅可以选择是否匿名发出，只要结束悬赏，一切都走万宝阁那边，不需要过多接触。
　　最特别的就是玉镜中那一丝天道，可有天道为证的效果。
　　除此之外，还有一处是只要持有玉镜者都能自由发言的论道场。
　　可惜，修真界没有多少修士是真愿意敞开心扉分享自身经验。
　　倒是有不少脾气不好的，在上面四处‘征战’，一张嘴皮子挑遍天下修士，以至于平时露面都躲躲藏藏。
　　师仙俞本着不错过任何信息的想法，也在论道场里寻找和结丹相关的言论起来。
　　才看了不到十几条发言。
　　他的悬赏令那边就有了结果。
　　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毕竟他给出的价格不算太低，只是一份感悟，又不是别的功法，接的人自然不少。
　　师仙俞相对于修真界其他各大门派的筑基修士，手头可以说是非常的富裕。
　　他一不练剑，二不修医，三不打铁。
　　穷也穷不到他身上。
　　最重要的是，孟红帆和万宝阁以‘利薄多销’的理念合作玉镜的贩卖。
　　作为孟红帆唯一的徒弟。
　　师仙俞手上还持有玉镜百分之一的利！可别小看这个数目，若是让其他修士得知，怕是都恨不得直接夺舍他。
　　当然，师仙俞也不是白拿这层利。
　　大多时候万宝阁找不到他师父处理玉镜中的问题，都会来找他。
　　至于筑基小修士怎么处理，他师父也传授了一套技巧。
　　首先使劲拍两下，关闭所有阵法重新打开。还是不行，大大问题叫师父，小问题不要乱动，懂的就小幅度调整调整，玉镜能动就行，其他不要求太多。
　　最重要的是，不管出现任何问题都不要改！
　　师仙俞坚持贯彻师父的叮嘱，至今万宝阁那边都不知道，他其实懂的东西不太多这个事实。
　　题外话且不多说。
　　师仙俞拿到那数多感悟，就结束了悬赏令，认认真真阅读起失败那些修士发来的感悟。
　　等师仙俞把所有悬赏来的感悟都看完，他还是没找出自己失败的原因。
　　只因他的雷劫确确实实是正常结束。
　　这也做不得假，许知澜就能证明。
　　中途也没有发生任何不对劲的事情，非要说，那就是他压缩丹田需要的淬炼精度得比正常修士多太多。
　　这方面师仙俞也是考虑过的。
　　他是四灵根。
　　在修真界来说，属于那种外门弟子努力修行一辈子才能勉强筑基的天赋。
　　不同的是，他的四条灵根都是上等灵根，无比粗壮，灵医宗长老都亲口表示只差一丝就到天灵根的程度。
　　也就是这么点不同。
　　总算让他成功在人才济济的修真界里，勉强当个资质普通而不是低下的修士。
　　即便如此，师仙俞也因他这灵根问题，修行需要的努力必须做出更多。
　　不管是吸纳的灵气还是别的什么，都得要做到极致才能突破。
　　当年也有大宗门长老连叹可惜。
　　说他若是五灵根，还能走那相互制衡相互成就的自然道法，指不定还都能成天灵根。
　　师仙俞没办法改变自身资质。
　　只能结合各家所学，包括那上古五灵根道法，都从万宝阁里换来，为的就是努力平衡着体内过多又过于旺盛的灵根。
　　难道，还是他这灵根所需灵气太多的问题？
　　师仙俞研究不出个什么。
　　他师父又闭关，不好打扰，早前结识的修士们又怕给对方带去不便。
　　最后，只能去问许知澜。
　　就着这个问题，师仙俞难得见齐了道尊一脉，还是在许知澜这塌了一半的大厅里。
　　道尊依旧是之前看起来严肃结束后又感觉不失温和的模样，坐下就开始泡茶。
　　其他几个弟子倒是东张西望个不停，也再三打量着师仙俞，许是顾忌着自家师尊和师兄，都乖乖坐着，没说别的废话。
　　一番沟通交流后。
　　师仙俞只觉得耳边嗡嗡嗡响个不停，非常吵，还一个比一个大声。
　　他默默接过道尊递过来的茶水，看着耐心倾听徒弟们发言的道尊以及神色淡淡的许知澜。
　　更觉得当师父不容易了。
　　茶是真要不停倒，不然徒弟们吵起来，润喉会不及时。
　　难怪许知澜喜欢泡茶，原来是跟道尊学的。
　　就这样吵吵闹闹三日。
　　大厅终于是被吵得塌了，喝茶的地方只能改到院子里。
　　所幸天黑之前讨论的结果也出来了。
　　众人一致决定，让他再去劫雷下继续淬炼丹田。
　　至于劫雷怎么来的。
　　当然是，‘借’。
　　师仙俞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见道尊同意，也没再说些什么。
　　直到……
　　宋祁安带着他和许知澜，偷偷摸摸到了某个不知名修士的结丹雷劫范围外。
　　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四师弟去打听过了，里面是个魔修，干的坏事可不少，嫂…师道友你不必同他客气，劈死他算是咱们的功德呢！”
　　宋祁安笑着露出了大白牙，一副为民着想，正气凛然的模样。
　　大概是想到了些什么。
　　催促道：“快些进去，莫要浪费天雷了，三师妹那边还等着我们呢！”
　　师仙俞看了眼黑漆漆的雷。
　　他很想说，不怕劈死里头的正主，就怕劈死他这个蹭雷的啊！
　　还有！刚刚许知澜这个二师弟是想叫他嫂子吧？他分明都听到了！
　　师仙俞也明白富贵险中求的道理。
　　没有多加墨迹。
　　直接就迈进劫云里。
　　只听到一声‘谁人害我’。
　　他什么都不管，盘腿便借雷淬炼丹田了。
　　等他结束后。
　　魔修已经被师兄弟二人收拾好，匆匆忙忙就赶路去到了许知澜的三师妹柳行夏身边。
　　……
　　这位师妹给她准备了一只筑基大圆满妖邪。
　　冷着一张脸，剑架在妖邪脖子上，逼着对方突破，不然就打死。
　　不知为何。
　　他们明明是再正道不过的修士，在妖邪哭泣声中，竟有几分逼良为娼之感。
　　师仙俞就如此蹭了几天的雷劫，许知澜的每位师弟师妹都给他准备好各种各样的‘筑基恶修’。
　　不能说丹田里没有进展。
　　就是太慢了，且大概是他被雷劈的次数多了，天雷似乎都有点不太想在他身上浪费力气。
　　而这时，修真界中忽然出现好些已许多年未有动静的秘境踪迹。
　　自从鸿光界自封后，秘境出现得也越来越少。
　　现在各秘境现身，好些道虚空裂缝也都随之出现，二者间怕是有不小关联。
　　道尊一脉本就志在修补虚空裂缝。
　　因此，许知澜那几个师弟师妹也不再四处抓恶修，开始忙了起来，即便是许知澜都时不时带着师仙俞去修补近一些的虚空裂缝。
　　奔波途中，师仙俞还听闻修真界中出现了‘一伙逼迫筑基修士突破且扩大其雷劫’的恶人恶事。
　　太恶了。
　　都逼得恶人开始告状。
　　如此忙碌了好些日子。
　　师仙俞和许知澜刚回到万道宗，都没坐下喝口热茶，就被道尊召去了楼阁中。
　　今日天气不太好。
　　雾意朦胧。
　　且天幕也未出，忽然召集，就很奇怪。，特别是楼阁中依旧是各方大能汇集。
　　师仙俞正忐忑着。
　　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灵医宗那位据说是一心只向诡医之道的大能就走到了他的身前。
　　语气殷勤：“你便是师仙俞吧？我徒孙同我提起过你，今日一见确实与她描述那般可爱，这是见面礼。对了，你和许小子最近感情如何？打算要几时要孩子？”


第15章
　　……
　　师仙俞手里被塞了个储物袋，收也不是，退也不是。
　　很难想象，这种本该流传在凡间普通人之间的催婚催生话语，居然出现于大能齐聚的修真界。
　　他真的很想大声澄清。
　　首先，他和许知澜并没有深入发展到超出道友情意外的感情！
　　其次！
　　孩子是能要就能有的吗？他们两个都是男的，男的啊！
　　很想咆哮，也只是想想。
　　师仙俞不太合适这么做，毕竟他还要借着许知澜和道尊的虎皮保护一下弱小无助的自己。
　　他只是个筑基小修士。
　　拳头不够大，也不合适这么同大能讲话。
　　师仙俞正斟酌着该如何开口回答时，他身旁站着的许知澜上前一步。
　　“柳医。”
　　闻言，诡医后退两步，笑着开口：“你们小年轻就是害羞，多问几句都不得，也罢也罢，不同你们讲了。”
　　说完后，干脆利落就回到原本的位置。
　　似是只过来随口问两句。
　　师仙俞定了定神，紧跟着许知澜走到了道尊身后站着。
　　他不是不想坐。
　　只是人家许知澜都站着，他站一站也没什么。
　　再说了，在场坐下的修士无一不是修真界最顶尖的那些个，就连平日一起在楼阁里看天幕的好些长老也都只能老实站着呢。
　　想必，今日要商议的事情，定是不小。
　　事实和师仙俞所估算的也差不多。
　　只见天机门那边以‘鸿光已至如此，虚空裂缝逐日增多，天下危矣’开了个头。
　　然后就是道尊接话，承认虚空裂缝确实明显增多，随后再到坐着的大能们逐一开口，或是补充或是提问。
　　师仙俞已经很努力很认真的试图跟上诸位大能们的思绪。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家活得都久，讲话一个比一个有文化，全都致力于用最短的字句表达出内心复杂的思想。
　　用他师父的话来说就是，每个字都懂但结合在一起便很难理解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提及之物也太大，大到不是他这个小修士能去把握。
　　师仙俞开始出神，发呆。
　　不是他想。
　　真的，挺无聊。同样的一件事反反复复用不同的话去说，没听错的话，还有几个大能在文绉绉相互推卸着责任……
　　直到，某位擅于阵法一道的大能主动提及孟红帆。
　　其他修士也纷纷接话。
　　师仙俞赶忙打起精神，心里隐隐有种不祥预感的同时，重新竖起耳朵。
　　可不是他杞人忧天。
　　眼下师父明明不在场，却把话题往师父身上推，要是有什么疑惑，岂不是得让他代为回答？
　　届时要是说不出个一二。
　　那他可真是把师父的脸都给丢尽！
　　然而，众大能并没有讨论孟红帆的阵法，也没有分析那一本一本计划书内容。
　　反倒是说起了天幕中曾经出现过几本计划书的名目，又讲到孟红帆早前提出来的某些猜测。
　　说是，极有可能飞升后突破鸿光界，从外连接到里，才能真正解决虚空裂缝与通往各世界界门的问题。
　　三千大小世界一直都有虚空裂缝的存在，特别是大世界，所容纳的灵气多了，虚空裂缝出现频率就越大。
　　但这其实算不得太大的问题。
　　正常的虚空裂缝都会自我修复，异常的也会有修士去解决。
　　可偏偏鸿光界的界门封锁。
　　不仅飞升无门，更是无法联通其他三千界。
　　就导致虚空裂缝没办法正常修复，也随之出现越来越多的异常虚空裂缝。
　　所有修士都明白。
　　若是继续任由其继续发展，灵气只会顺着虚空裂缝流失。
　　再过数年，鸿光必定会由大世界退成小世界。
　　届时只能看小世界所允许的修士修为是多少，超出的那些，恐怕将会被排挤出世界，迷失于虚空之中。
　　再深入猜想。
　　退化成小世界还是最好的结果。
　　裂缝依旧存在，不曾消失的话，只怕最终等待鸿光的结局就是整个世界的消亡。
　　“天机改，灵气涌，秘境出，按照如今虚空裂缝出现的趋势，作为大世界至多还能撑千年。”
　　陆天师微微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
　　继续开口：“不知诸位可记得天幕中道尊殉道一事。如只是虚空裂缝，何至于人人自危且打斗不止？我以寿数为占，竟窥探不到半分真相，恐其中多有变动，诸君且做好心理准备罢。”
　　在场几乎都是活了成千上万年之数的修士。
　　他们早在天幕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有过无数的猜想，而如今陆天师直言天机不可泄露，也都清楚那场未知的恶变避无可避。
　　灰暗且带着血色的未来将众人笼罩，沉默也蔓延于楼阁之中。
　　过了许久。
　　方才有大能叹息道：“若能于变动初起前恢复界门，许可邀其他界修士相助。”
　　“恢复界门还得先通那仙路，渡劫期修士并不难寻，难的是过天门入仙界。”
　　“可我等修士真能过天门吗？”
　　“唯命定之人方能解罢。”
　　“天幕出，天机改，千年后真能盼得天命者？”
　　……
　　师仙俞紧张得眼睛都不敢眨了。
　　那边大能们一开始讨论‘天命者’，就有不少人朝着他和许知澜看过来。
　　难怪这次要把他这个小筑基修士喊来。
　　合着都铺垫这个呢！
　　师仙俞承认，大能们说的话都很有道理！
　　他也明白什么是天时地利人和，很多时候，某些事情确实也只有某些人能做得到。
　　可，就很难办啊！
　　且不提他和许知澜二人愿不愿意，就那孩子来说，他是真不知道如何现世的。
　　“不妨一问许小道君与师小友？有何不同的见解？”
　　师仙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来了。
　　他没有什么见解，生不出就是生不出，哪怕他和许知澜真的两情相悦，他也没有这个功能。
　　“那天命者既表现是有我二人血脉，可诸君尽知，我二人皆是男子。着实不知道何解。”
　　许知澜依旧是神色淡淡，好一副修无情道的模样。
　　听到这话，师仙俞连忙坚定附议：“在下看法与许道君一致。”
　　该说的都说了。
　　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大能们其实也没想着这二人会给出什么样的好建议，他们都些自己的通天本事，自然都仔细去调查过许知澜和师仙俞。
　　男子啊……
　　着实有些难办，但不是完全没办法。
　　毕竟千年后确确实实做到了。
　　于是，诸位大能就此开始起琢磨商议如何造出命定之子。
　　其中诡医发言最为积极，各种建议层出不穷。
　　然后就是丹宗那边，说是要研究个男子生子丹。
　　以及某个不知道怎么进场的万魔宗，试图想要研究血肉融合的生子方法。
　　还有妖族建议从灵修入手，天地感悟生子。
　　……
　　师仙俞麻木了。
　　他和许知澜这么大个人就站在这里呢！
　　都不顾及顾及他们俩了吗？
　　也是，生死利益面前，拳头小的只能老实听吩咐。
　　不知道过去多久。
　　楼阁中各个宗门势力的大能结束商讨，一一散去。
　　师仙俞也跟着许知澜回到大雪落个不停的院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寒风过于刺骨，冻得脑子也有些不灵光。
　　某些服用生子丹后腹部隆起的骇人画面不断在他脑海里浮现。
　　师仙俞一个恍惚。
　　竟在接过许知澜递来的热茶时，忽然抬头注视着眼前人那双深邃眼眸。
　　语气诚恳又真挚询问道：“听闻龙族身坚体硬无所不能，可能生子？”


第16章
　　……
　　约莫是这发言太过惊悚。
　　听到这话的许知澜难得不再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模样，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是复杂。
　　看向师仙俞的目光也带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见状，师仙俞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强人所难。
　　又在心里嘀咕着许知澜的无情道修得不太到位，这就变脸色了，还得再深入修行才行！
　　沉吟片刻。
　　他继续期待的补充询问道：“我的意思是，龙族肉身神躯强横无比，如果…如果能生的话？可以你生吗？”
　　越说，师仙俞的声音越小。
　　他也知道心虚。
　　生子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身强体健的那一方去做吗？
　　身为脆弱的筑基小修士，做这种事情的话，很容易就死掉的啊！他这是经过缜密的思考，才得来的万全之策……
　　好吧，编不下去了。
　　其实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而已。
　　他承认，他就是不想让‘生’的这个过程进行在自己身上！
　　至于孩子是他和许知澜的血脉……
　　只要不是他来‘生’，白得个大好儿子谁不开心啊？
　　师仙俞虽然心虚，但还是直勾勾盯着许知澜，不错过对方脸上的任何表情。
　　万一，万一许知澜就答应了呢？
　　他怀着十二分的期待看着对方口唇微张，还没听到声音，身上的玉镜就猛的震动起来。
　　天色骤暗两分。
　　透过风雪，可看到铺遍大半个天空的画面。
　　是天幕再现。
　　……
　　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他骗个保证的时候出！老天爷这是非要跟他对着干吗？
　　师仙俞生气！
　　他有预感，就差那么一点点，便可以哄骗到许知澜的保证。
　　届时，就算真有什么生子丹，也无需他受那骇人之苦。
　　眼下被天幕这么一打岔。
　　等过阵子再去问的话，就肯定没那么好忽悠了！
　　要知道，唬人骗人哄人都和杀人同法，讲究的就是一个快狠准……
　　许知澜见师仙俞忽然跟个蔫巴小草似的，抬手轻轻拍了拍对方刚好垂在他胸口的脑袋。
　　同时开口道：“莫要想太多了，且先观天幕罢。”
　　师仙俞低着头，泪很想应景的流。
　　瞧瞧许知澜这话。
　　可不就是反应过来，委婉的拒绝了呗。
　　心碎，是今日的他。
　　漫天霜雪实在阻挡视线。
　　师仙俞又跟着许知澜回到了楼阁中，周围还是方才见过的那些大能们。
　　不同的是，这次每人都落了坐。有本就属于楼阁的椅子，还有自带桌椅的，比如妖族和万宝阁那边的桌椅就很是浮夸。
　　这次师仙俞是跟着许知澜坐在了道尊身边。
　　别的不说。
　　安全感就很足。
　　大概是离道尊比较近，也没有过多的目光聚集。
　　【天幕画面缓缓流动。
　　只见银发许知澜和师仙俞二人身上飞快闪过，随后就是坐在床上傻笑着的大胖娃娃，画面一转又是巴掌大的细长金龙……
　　每一幕都切换极快。
　　天下修士皆屏息凝视，连眨眼都不敢，只那一念间的功夫都能换好几个场景。
　　所有浮现的画面都是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或是人形或是龙形，偶尔银发许知澜和师仙俞也会伴其左右。
　　任谁瞧见，都得称赞这是个温馨又幸福的一家三口。】
　　师仙俞当然也没眨眼，别的不提，那小胖娃娃是真的可爱，长得讨喜极了。
　　要他真有这么个崽。
　　也不是，不能养。
　　那么问题来了。
　　已知许知澜是条身躯黑得都发光的黑龙，为什么孩子是金龙？
　　难道，这就是天命之子的待遇吗？
　　师仙俞认真盯着天幕观察许久。
　　直到天幕定格在长大些许的五爪金龙身上，他也算是终于找出相似之处。
　　小龙腾空蜿蜒的身子确实是金色，脑袋却有着银白的须髯。
　　是亲生的，没错了。
　　【金色小龙在院子里的花丛来回掠过，身上还带着几片花瓣，又窜到树前，用尾巴敲了几下树。
　　等到树叶如雨般掉落。
　　他衔着花与果子，风风火火的窜进了屋里。
　　屋中，一身黑衣的许知澜正在泡茶，而师仙俞则是拿着玉镜点个不停。
　　二人都察觉到小龙的靠近。
　　师仙俞放下玉镜顺势抱住了朝他冲来的小龙，亲了亲金龙的脑袋，又理了理沾满叶子的须髯。
　　长榻对面坐着的许知澜静静看着，泡茶的动作并未停下，唇角带着一丝笑意。】
　　师仙俞认真盯着银发许知澜的笑容。
　　挺，挺好看的。
　　当然，还是上次许知澜对他昙花一现的笑容最好看！
　　因为，他来不及多看，得到了又没来得及珍惜的才是最好的。
　　再说了，天幕里的这个笑容也不是属于他，而是属于未来的师仙俞，意义不一样。
　　师仙俞打量完天幕里的许知澜。
　　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这时间就如此厉害吗？许知澜不仅不再神色淡淡，还不再穿白衣了！
　　除了那依旧未改的热爱泡茶外，他差点都认不出人来了！
　　着实神奇。
　　【天幕仍在继续。
　　只见小龙用脑袋蹭了蹭师仙俞，又把尾巴勾着许知澜的手腕，如此翻滚几圈，撒够娇，才变成了个八九岁的孩童。
　　他先是欢快的唤着‘爹爹’和‘父亲’，再把手里的花花果果都均匀分到双亲手里。
　　最后乖巧站好。
　　双手用力握紧，鼓着脸半晌，转眼就从玉雪可爱的八九岁小童变成了十一二岁的小少年。
　　高高兴兴说着：“我长大了！”
　　忽然长大的小龙也不再撒娇，而是严肃着小脸，表示：“我已经快是大人了，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也要开始李健修行……”
　　在一大堆废话铺垫后。
　　小龙表示：“我想去刚现世的那个林都秘境。”】
　　林都秘境！
　　师仙俞确认自己听到过，前些日子传闻重新出现的秘境里就有这个林都。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林都秘境最为活跃，如无意外，第一个先开放通道的就是它。
　　其次，这个秘境只有筑基以下修为才能进入。
　　据说林都秘境是鸿光某位上古大能飞升时无法带走的小世界化生。
　　因其规则并不完善，无法单独成为真正的小世界。
　　只能依附鸿光滋养。
　　若得机缘，假以时日也不是没有成为小世界的可能。
　　许也因如此，鸿光出现异常后首先关闭的秘境就是林都。
　　距今已有两万多年未曾现世。
　　【“……秘境频现，林都又是第一个，必不会安生。”
　　天幕画面转到许知澜身上时，对方已经说了许多。
　　世人能读出的，也只有最后几句。
　　师仙俞咬了一口小龙递过来的果子，许是不大好吃，废了几份工夫才压住神色。
　　他喝了口茶，连忙把果子塞进对面的许知澜嘴里。
　　这才开口说着：“鸿光已有千年之久没有出现过秘境了，上一个秘境关闭，还是师父把我带出来的那个。仔细算算，林都秘境有两万八千年没有现世，如今出现太过突然，师父与陆老已经去检查了道尊的封印，她总担心……”
　　画面转到了许知澜那头，只见对方面无表情把果子吃干净，眸色中似还有几分冷意与忧虑。】
　　观看天幕的修士们心里叫那个着急，恨不得钻到天幕中去看。
　　所有人都清楚。
　　天幕漏掉的消息才是最重要的，必定是会影响未来，而天机不可泄露之事。
　　所幸，天幕还是有些信息透露出来。
　　从未来的师仙俞口中可以得知，林都秘境一直没有现世于鸿光。
　　可是！前些日子分明就已经探得林都秘境的动静！
　　是林都秘境没能真正开启？
　　还是，他们的未来已然因天幕出现改变？
　　又或者天幕中许知澜和师仙俞若担心之事已然提前？
　　【只见天幕画面一闪，白日已变夜晚。
　　十二三岁的小龙踩着夜色，鬼鬼祟祟沿着墙壁无声无息行走。
　　直到窗台的位置。
　　他默默停下动作，竖起耳朵，偷听。
　　“小乖缠了我一天，说是一定要去秘境。”
　　坐在书桌前的师仙俞实在写不下去，放下笔，抬头看向许知澜，似是希望对方能解决问题。
　　许知澜没有停下磨墨的动作。
　　他眉头微皱。
　　开口：“太危险了，且不说林都本就有小世界的潜质，窥视者数多。单它是如今鸿光祸事后出现的第一个秘境便不简单。若我修为再低些，都要亲自去查探。”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光是想想都真的觉得好危险。”
　　师仙俞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要是小乖真想去，怕是会背着我们偷偷前往。你也不是不知道，小乖小乖，越长大越不乖，皮的很。指不定现在就在什么地方做足了出发的打算。”】
　　……
　　师仙俞替未来儿子尴尬。
　　天幕丝毫没有透露出天命者的姓名，却在今日，让整个鸿光都知道，对方是个不乖的小乖。
　　还是从‘他’的嘴里。
　　以后修士们提起小龙，怕是都会想起这小乖的乳名了！
　　【“那就把他锁起来！”
　　许知澜停下动作，用最平静的表情说出最狠的话。
　　这话一出。
　　窗台外蹲着的小龙都打了个哆嗦。
　　随后，那还带着两分肉感的脸蛋气呼呼的，眼睛里都像是冒着火。
　　表情瞧着更坚定了。】
　　师仙俞看到这幕，就和在场其他修士大能那般，忍不住转头瞧了一眼许知澜。
　　着实没想到。
　　你许知澜整日神色淡淡漠不关心，却是这样的许知澜啊！
　　竟如此霸道凶狠！
　　都不是关起来，而是锁起来！
　　都说无情道练久了心理会变态，想来是有一两分真的。


第17章
　　许知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符合世人对无情道的印象。
　　面对八方打量，仍是不动如山。
　　仿佛…天幕所示也是理所当然。
　　嘶，更变态了。
　　无情道，恐怖如斯。
　　师仙俞有时候觉得许知澜整个人都挺割裂的，比如没有表情的脸，以及别出心裁又颇为频繁的暧昧与勾引。
　　视线最后扫了一眼许知澜还是黑色的鬓发。
　　他也就继续抬头看回天幕。
　　【只见天幕画面中的师仙俞表情也有些凝固，良久才开口：“这…这不太好吧，孩子还小，好好教就行了，不用这么暴力……”
　　“教可以，林都不能去。”许知澜继续他磨墨的动作，低垂的眉眼不带半分表情。
　　师仙俞拿起笔，在许知澜的手背上画了几笔，道：“林都确实危险，但我师父总说，危险越大收益越大，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总拘着孩子也不好。”
　　“不行就是不行。”
　　许知澜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继续开口：“你方才不还赞同我的想法？”
　　师仙俞添了两笔墨，继续画画：“我赞同呀！我只是觉得，师父前阵子跟我说的很有道理，咱们都太溺爱小乖了，应该放他出去接受一下修真界的毒打。”
　　“怕是他毒打别人。”许知澜非常公正的给出评价。
　　这时，师仙俞的画也成了。
　　他朝着许知澜的手背吹了两口气，看着上头的小乌龟，乐呵道：“这不就行了！别管是谁毒打谁，是时候把他放出去了。”
　　“你是不知道，这这几年周围只要是有点灵智的，都来跟我抱怨小乖的壮举。便是城里的魔头恶妖这些年全都安分守己起来，都不乐意替我们带孩子了。”
　　说到这，师仙俞忽然神色一正。
　　他抬头直视着许知澜：“这几年在魔域里动作太大，我们的行踪早便传了出去……”
　　天幕似是有意遮挡事情全貌。
　　画面就放大到了许知澜手背那笔锋稚嫩只得三分神似的小乌龟上。
　　久久定格。】
　　……
　　师仙俞又开始尴尬了。
　　自从天幕出现，他替自己尴尬也替别人尴尬的毛病就一犯再犯。
　　画面里那么多东西可以转移视线，就连窗台外都蹲着个天命之子。
　　就非要把未来的他调情画出的东西公布于众吗？
　　还画得不太好看！
　　师仙俞表情稍微扭曲，恨不得现在就马上苦练画技，保证以后有谁来问他，都能画出个活灵活现的乌龟。
　　【半晌过后。
　　天幕中的师仙俞应当是说了不少事，画面重新落在二人身上。
　　只见许知澜把墨迹未干的手背贴在师仙俞脸上，漫不经心开口：“那便让他们来，来一个杀一个。”
　　“你真是，我跟你讲不通了。”
　　师仙俞有些生气，他把玉镜掏出来，拍在桌子上：“让我师父来治治你！”
　　许知澜笑了笑。
　　他闪身到窗台的位置，长手一捞，将某只偷听得满脸心虚的小龙提溜过来。
　　手背随意印在对方脸上，开口：“行，也让师父一齐治治小乖吧。”
　　师仙俞还想说什么，一见小龙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心虚的小龙也同样笑个不停。
　　始作俑者则是静静看着父子二人，淡笑不语。】
　　这一刻，世人对许知澜的认知再次刷新。
　　不仅心机，杀意还很重。
　　且还狂得很。
　　也不知道是天幕中那场追杀造成，还是许知澜本性如此。
　　师仙俞倒是有不同的想法。
　　他觉得天幕里的许知澜看起来，自然了不少，多了点活人的气息。
　　也不是说现在的许知澜不好。
　　具体也很难讲清楚，就是，感觉对方似乎没有那么轻松……
　　今日的天幕仍有继续下去的趋势。
　　【只见画面色彩一改。
　　黑夜转白日。
　　也不知道中间都发生了些什么，总之许知澜和师仙俞还有孟红帆以及数不清的妖魔鬼怪站在城门口。
　　瞧着似乎是在给小龙送行。
　　许是涉及天机。
　　天幕一改往日的清晰，周围都朦朦胧胧，城门上也只知晓有两字。
　　除却经常现身天幕的四人外，皆难以看清长相，依稀能分辨身形与服装色彩，以及那无法遮挡的妖魔气息。
　　是，真妖魔鬼怪，没半分弄虚作假。
　　“多的话我也不说了，这几本你收好，都是爹的血泪化作的经验，指不定能用得上。”
　　师仙俞边说，边掏了一大沓本子，送到小龙手里。
　　最上面那本模模糊糊展示着‘快速采摘草药的第六百四十五次修订’。】
　　看到这一幕，师仙俞稳住表情，藏在袖子中的手指忍不住抽了两下。
　　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好在之前师父那些计划书都是由他执笔，以耳濡目染为借口，倒也说得过去。
　　【天幕中的孟红帆像是想到了什么，也飞快掏出几本册子，压在了那厚厚一叠上。
　　笑眯眯道：“出门在外，苦别人，也不能苦了自己。”
　　只见最上面那本封面写着——荒野速成烤肉九百六十八式。】
　　不愧是孟红帆，颇具个人特色。
　　师仙俞微笑。
　　有了这几个本子，他倒也不会那么快被猜出来。
　　只是，没看错的话，上面还是他的字吧？
　　但他并没有这么热衷于荒野速成烤肉，倒是自家师父，从未戒过口腹之欲。
　　【天幕画面在展示清楚的字的内容后就更模糊起来。
　　只大概能看得出许知澜送了一把剑。
　　再然后就是各种妖魔鬼怪掏东西都不敢太靠近小龙，周身气息一晃再晃的场景。
　　小龙也来者不拒。
　　他把东西全都收下，拍拍衣袖，就踩上了飞剑。
　　挥两下手，高高兴兴就离开了。
　　比他更高兴的是那无数装作擦眼泪的妖魔鬼怪们。
　　气息都化为实体，收也收不住，自由自在左右晃悠，把画面渲染得又红又黑又白又绿。
　　颜色丰富至极。
　　天幕也渐渐模糊得只剩下这几种颜色，直到消失无影。】
　　天幕消失后，楼阁里的大能们又就着此番天幕讨论起来。
　　重点挺多的。
　　有未来的许知澜和师仙俞，还有至今不知道大名的小金龙，以及那数都数不清，不知道从哪里来那么多能凑成个城的妖魔鬼怪。
　　不管商议了些什么。
　　大能们都对许知澜再三保证，在场的宗门势力绝不会如天幕中那般背刺辜负他。
　　许知澜依旧神色淡淡。
　　行了个礼。
　　没怎么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今日天幕看多了的错觉。
　　即便楼阁中的许知澜头发不是银白，竟也能看出几分天幕中的狂意。
　　楼阁还未散场，关于林都秘境确切的开启时间就先传了过来。
　　不多不少。
　　刚好是半个月。
　　林都作为有希望化成独立小世界的秘境，向来不限名额，只要修为满足其要求便可入内。
　　即便现世时间于天幕有所出入，都清楚它危险无比。
　　也都还是有不少修士心动无比。
　　就连各大宗门，亦是打算派出相应的弟子去探索。
　　那可是数万年没现世的秘境。
　　万年的时间，就是一株最普通的聚灵草，有个万年份的前缀，都能有不少神奇的功效！
　　我辈修士，烂命一条，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拼了！
　　师仙俞也有些意动。
　　他倒不是奔着‘富贵在天’去的，而是想着去秘境里看看能不能撞撞机缘，解决结丹的问题。
　　再说了，筑基期的秘境，这不正正好吗？但凡他结丹了，都没办法去呢！
　　楼阁中没个什么新意的商议结束后，师仙俞回到院子里，就试探着把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
　　老实说。
　　他是有那么点忐忑的。
　　总觉得许知澜下一秒，就会开口说个，太危险锁起来。
　　……
　　都怪天幕！
　　“那便去罢。”许知澜微微颔首，继续开口：“正好我也打算查探一番。”
　　师仙俞有些懵。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耳朵没问题，才说到：“你也不是筑基，怎么去？”
　　“族中有一秘法，修为不至渡劫便能随法则压制修为，只是在法则中不可解开，且修为只能发挥至该境界巅峰时的一半之数。”
　　许知澜认真解释着。
　　闻言，师仙俞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起来。
　　族中什么的，就是龙族吧？
　　真不把他当外人，全都说了，也不怕他有什么坏心思。
　　且这短短几句，再结合不久前的天幕，岂不是天幕里的许知澜已到渡劫期？
　　那现在的许知澜是个什么境界呢？
　　还有……
　　许知澜的头发，是随了龙形的银白须髯吗？为何现在是黑色？
　　师仙俞心里有很多想法。
　　想问，又不好意思。
　　为了遮掩自己的无数个好奇，连忙开口道：“那咱们得好好准备，不能让人认出来，不然麻烦多得很。刚好前些年师父带我去蹭…学过改头换面的伪装之术，来来，我们进屋里说……”
　　师仙俞拉着许知澜进了屋。
　　难得将所学发挥出来的他从储物袋里不断往外掏东西，转眼间就把房间空地都占满。
　　他自信说道：“你随意挑选，衣服都是特意置购的法衣，能随意调整身形，不管冷酷的剑修还是善良的医修又或者是富贵仙门的傻儿子，我全都能给你整出……”
　　许知澜拿起了身旁那件粉衣黄纱流光闪烁还挂着配套耳饰头饰的女式仙裙。
　　……
　　师仙俞的滔滔不绝戛然而止。
　　要，要这个吗？
　　他看了眼许知澜冷若冰霜的俊朗面容。
　　也……
　　不是不行。


第18章
　　“这也包括在伪装里吗？”许知澜边说，边往师仙俞身上比划了一下。
　　大小正正合适。
　　都不需要发挥法衣的调节功效，仿佛量身定制。
　　或许，本就是量身打造。
　　师仙俞一看许知澜的动作，就知道自己误会了。
　　但他并不打算放弃，跃跃欲试着推荐道：“这当然是啦！更换性别的伪装向来都是最热门也最有效的。你想想，谁能猜到秘境中那娇滴滴的女修竟是男性呢！这就是反差，意是想不到！试试吧，用过的都说好，站在亲友仇敌面前，都难以认出……”
　　“我试？”许知澜憋了半晌，才接了一句：“娇滴滴的女修？”
　　目光都有些恍惚。
　　无奈摇头道：“怕是做不到。”
　　师仙俞也觉得这对于目前总是神色淡淡的许知澜来说，实在太过充满挑战。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性格而已，这个不行，那就换一个！
　　他自信满满开口继续建议道：“不需要，不需要娇滴滴！如果是道君你，根本不用改换性格，咱们就继续保持眼下的模样，自是飘然若仙、孤傲清冷，如那雪山之巅的雪莲，只可远观而不能近触……”
　　师仙俞越说越高兴，他甚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扒拉出了一套月牙白又带了条淡青披帛的长裙。
　　就这么架起在许知澜身前。
　　眼睛亮闪闪的，赞叹道：“这个好！这身就是专门为了话少的性格准备的，再加上一把剑，都不需要其他配饰，发型也无需特意挽发，就已经非常完美……”
　　见许知澜还是没有出声。
　　师仙俞也不气馁，继续说道：“你可真别不信，如此反差之大的打扮，是真能骗过不少修士。我师父当年四处被围堵，她把头发一剃，穿上僧袍，又不知道哪儿学了罗汉之法，时不时就杵着禅杖来个金刚一怒，还光明正大去各处论道。这不，谁都认不出她，佛宗都觉得她有悟性，再三邀她过去呢！”
　　举完绝佳好例子，师仙俞又加了把火：“你若也如此打扮，放外头，定是无人认得出！”
　　许知澜有些好奇师仙俞到底都学了些什么。
　　这伪装一法，怎似乎到对方手中就成了各种不同的打扮？
　　他的视线在黄白两件衣裙上扫过，这才开口问道：“你平日若是做伪装，出去会是何模样？”
　　“那就多了，不想跟其他人接触的时候就是一心只有剑的倒霉穷剑修，需要多与人打交道就是医术尚且过得去手头拮据的医修，最多还是没什么见识没什么灵石倒是有个好宗门的普通法修。”
　　师仙俞掐着手指算了许久，觉得一时半会也说不完全。
　　简单概括道：“总之，就看有什么需求再做什么打扮又演作个什么人，行走修真界，能用得上的模样可太多太多。”
　　实际上，只要许知澜换个模样出去，性格鲜明一些，外头都猜不出身份。
　　真正出神入化的伪装不在于低调。
　　而是伪装后的人够鲜活，有着属于‘自己’的个性与真真假假难以分辨的过往经历。
　　当然，这些他暂时不打算告诉许知澜。
　　因为……
　　师仙俞真的很想看对方穿这身月牙白的长裙！
　　多有意思！
　　许知澜迅速抓住了关键：“听你所言，你怎总做伪装出行？且这些伪装似乎都不大富裕？”
　　师仙俞深深看了眼许知澜，摇头晃脑说道：“人心险恶，财不可外泄，穷些好，穷就是最好的保护色。”
　　难道是他师徒二人不想光明正大行走修真界吗？
　　还不是，拳头不够硬。
　　自己本身又是头超绝大肥羊。
　　但凡他们师徒俩能有道尊和许知澜这样的修为……
　　出门都得整点仙兽开路轰轰烈烈的大场面！
　　“当然，有需要的时候还是会装一下大宗门大家族的富贵子弟。”
　　师仙俞仔仔细细都说清楚后，继续抬起手上那件月牙白长袍。
　　热情再次推销道：“不过是换件衣服做个不同以往的新打扮罢了，且试一试罢。你再想想，两位女修秘境中结伴而行，根本没人会往她们是男人身上猜啊！”
　　闻言，许知澜若有所思。
　　目光再次落在流光溢彩的黄色长裙上，道：“你既想穿这身，那我陪着也无妨。”
　　师仙俞还没来得及高兴终于把人磨同意，就愣住了。
　　……
　　什么叫做…他想穿这身？


第19章
　　他想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好像是提到了结伴同行什么的，但也没说他要穿，更没表示出任何想要穿面前这一身嫩黄衣裙意思吧！
　　还有什么‘陪着也无妨’。
　　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师仙俞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许知澜就是想让他穿这周身都亮闪闪的裙子。
　　幼年时师父跟他讲的故事里，龙就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绝对是许知澜自己的喜好！
　　他有时候真觉得，许知澜不应该修无情道。
　　瞧瞧这一个又一个的圈套。
　　就等着他往下跳！
　　师仙俞会跳吗？
　　那当然。
　　“可以呀！只是你可不能中途反悔哦！”师仙俞晃了晃手上的法袍，笑盈盈道：“穿上了这身衣服，你可就是另一个人了，要演好我们的伪装……”
　　他又不是第一次扮成女子。
　　小的时候，师父还把他打扮成女娃娃唬一些消息不灵通的修士，说当年捡来的是双胎，收两份见面礼呢！
　　总之他就没怕穿过这身长裙。
　　红妆什么的也不过只是穿着打扮罢，修士里也不是没有爱红妆的男子。
　　合欢宗里不就一抓一大把嘛！
　　听说妖族也挺喜欢的呢！
　　“自然如此。”许知澜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便也学着师仙俞的动作。
　　拿起架着黄色长裙的架子，在许知澜比划着。
　　即便如此，他也不大能想象得出师仙俞穿上这身衣服的模样。
　　只依稀感觉……
　　定会好看得紧。
　　师仙俞为了方便许知澜的动作，还特地往前一步，又把手里的衣服暂放一旁。
　　同时开口询问道：“我们突然离开似乎目标有些明显，是不是还要再做些安排？林都离万道宗有些距离，进入秘境也要做些准备，还是得早些过去才行。”
　　许知澜接话道：“我们今日出发即可。方才我已让二师弟和五师弟假作成我二人的模样去修补细碎的那些虚空小裂缝。”
　　师仙俞没想到许知澜这么早就做好了打算。
　　看来对方在林都秘境出现在天幕中时，已经有了确切的想法。
　　稍微同情了一下许知澜这两位被抓去干活的师弟，便抓起月牙白的衣服，塞到许知澜手里，让人赶紧去换。
　　都要出发了。
　　那必须得抓紧时间。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某个人烟稀少的深山老林里再换伪装。
　　这样更加稳妥保险。
　　不过既然许知澜修为高深，又疑似有缩步成寸的法宝，也实在不需要委屈自己。
　　师仙俞给的那件长裙款式并不复杂，穿换与各大宗门的法袍相似，也就没有特意叮嘱什么。
　　他从储物袋里翻了个屏风出来，便拿着许知澜点名道姓要的那条裙子去换上。
　　动作算不上非常娴熟。
　　花了些时间，将柔软亵裤的两裤腿团好，拍了拍胸口，整个人便焕然一新！
　　说出来有些离谱。
　　这个方法是她师父教的。
　　师父还顺带教遍合欢宗男修，说是不必磕丹药堆丹毒就能得到的完美模样。
　　哦，还教了怎么画虚假的腹部肌肉线条。
　　师仙俞边出神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手里动不停，找出昂贵的梳发法簪，选了个漂亮又灵动的发型。
　　便对着镜子，把一个又一个配套的饰品找地方插进去。
　　最后，开始在脸上修修涂涂，眉毛改细画长，顺便沿着睫毛根部也画两笔，眼睛下面涂点红色，嘴巴也涂点红，晕开染开。
　　大功告成！
　　师仙俞对着镜子左右看，爱，还就怪好看的。
　　他很满意。
　　提着裙子出去找许知澜。
　　一眼过去。
　　看到的不是许知澜的脸，而是对方衣领处隐约可见的……
　　胸有沟壑？
　　啊？
　　师仙俞清清楚楚记得，他刚刚并没有传授许知澜亵裤拍胸口的方法啊！而且，就是拍了，也没有这种效果！
　　他瞪圆双眼。
　　三两步冲到许知澜身前，刚抬起手，就被许知澜抱住了。
　　师仙俞又愣了。
　　茫然抬头。
　　许知澜把朝他扑游而来全身流溢光彩的金色小鱼抱稳，淡淡开口：“地上东西多，莫要摔倒。”
　　嗯。
　　比他所想还要赏心悦目，
　　也璀璨夺目。
　　不知师仙俞是怎么做到的，相貌明明没有太大变动，但那张脸，一时间竟也很难分辨出原本的模样。
　　师仙俞低头看了眼并没有遮挡物的脚下。
　　有些纳闷，也没多想。
　　他往后退了小步，从许知澜滚烫又熟悉的怀抱里退出后，轻咳两声。
　　开口道：“我给你整理一下衣服。”
　　说完，师仙俞那双手就在衣服四处摆弄。
　　最后如愿摸到了许知澜的鼓起的胸口，他忍不住按了一下，有起伏。
　　……
　　是真的！
　　师仙俞茫然了瞬间。
　　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弄虚作假都难画出来的结实大胸肌！
　　难怪呢……
　　师仙俞忍不住又多按了两下，继续咳嗽两声，说道：“还是得调整一下。”
　　为了掩盖尴尬。
　　他飞快调整领口又整理起腰带，后退一步认真打量。
　　腰细，腿长，胸有‘沟壑’，袖袍宽大飘飘似仙。
　　就是高得不得了，以及长相过于俊朗。
　　师仙俞掏出刚刚用过的工具，又开始了修眉涂抹的步骤，不过这次他没有往许知澜脸上涂红色，而是用了点灰黑的粉涂在对方眼睛周围。
　　唇倒是加了点红，就一点点。
　　师仙俞越画越满意。
　　忍不住点头再点头，没错没错。
　　神色淡淡目中无人再背把剑打造出一心向剑的性格，这就是他要的，孤傲清冷大美人！
　　他这门手艺真的好厉害！
　　俊男变美女没有任何问题，堪称化腐朽为神奇！
　　师仙俞本来还想给许知澜调整一下身高。
　　思来想去。
　　还是决定保持原样！换成给自己垫高些鞋子！
　　高些怎么了？
　　没见过女修长得高吗？
　　高点好！那才是真的高不可攀！
　　师仙俞开开心心化了一面水镜出来，拉着许知澜走到水镜前，说道：“澜澜师姐，我的手艺是不是很神奇？你瞧，好不好看！”
　　就现在许知澜这样走出去。
　　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修士，会认为眼前这个冷艳女修和一剑封天的许知澜是同一人！
　　许知澜原只想扫一眼便过，但在看到镜中那和自己截然不同又毫不相干的模样时，还是沉默对视半晌。
　　他转过头。
　　就见着傻乐的金色小鱼满脸骄傲，仿佛在等待夸奖，又翘着尾巴高兴得没边，满头翠珠也随之晃来动去。
　　许知澜的唇角不知何时扬起了个弧度，打碎了周身的冷冽孤傲之气。
　　开口道：“仙仙师妹才是真好看。”
　　往日同他总有两分拘谨，今日就……
　　很，可爱。


第20章
　　师仙俞愣住了。
　　他眼睛眨也不眨，就这么直勾勾盯着许知澜。
　　一是冰雪融化送春来的笑容，让他舍不得眨眼。
　　二是冷艳大美人开口却有着截然相反的男性低沉嗓音，让他发愣恍惚。
　　还有……
　　师仙俞支支吾吾道：“你怎么忽然这样叫我。”
　　取的还是名字中间的字，又叠词呢！
　　就不像是许知澜该说的话。
　　当然，师仙俞再扭捏支吾，双眼也依旧盯着许知澜唇角的笑容。
　　好看确实好看。
　　但还是有些可惜，可惜许知澜眼下做了伪装。
　　他便不能看到对方没有特意女性化过的相貌下露出如此笑容，会是怎样的光景……
　　“我见红帆真人便是这般唤你，怎了，可是我不能如此？”
　　许知澜神色微敛。
　　笑容转瞬即逝，又回到往日的模样，似还带了两分歉意。
　　“怎么会，当然可以，当然是可以的。”
　　师仙俞看到许知澜脸上没了笑，慌慌张张开口。
　　直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才是对方惯来的正常神态，才轻咳两声。
　　找补般继续说道：“师父他对我的称呼可多了，高兴的时候叫几声仙儿，不高兴的时候，就说要把小鱼抓到锅里煮了煲汤喝。对我来说都不过是称呼罢了，倒是方才，我唤那一声可是唐突了你？”
　　“不会，你也说了，不过是个称呼罢。”
　　许知澜说完后，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看着师仙俞继续开口：“只要仙仙师妹喜欢，都好都可以。”
　　……
　　师仙俞觉得有些脸热。
　　唤就唤吧，还说什么喜欢，又讲都可以。
　　怪怪的！
　　比这更怪的是，许知澜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加上这脸这身衣服，实在是太破坏他的一番精湛手艺。
　　因此，师仙俞掏出两颗变声丹药。
　　自己飞快吞了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的数着发出声音，确定听起来比较接近女性的声音。
　　这才把变声丹药分给许知澜。
　　“这是聚气丹改良而成的丹药，只是短暂修改声线，需要多适应一下发声，功效不是非常好，胜在维持得久也没有太多副作用。”
　　师仙俞见许知澜吞下后来回数了好几遍一二三四五六七，只能勉强听起来分不清男女。
　　便再次开口：“想来这丹药的功效在你身上就只能发挥至此，也不是大问题，只要听不出原本的声音就好了。到时候你可以扮演个不爱说话，冷冷酷酷的孤傲女剑修。”
　　“而我！”
　　师仙俞故意掐着嗓音，学着师父扒拉同性友人时的模样，双手挽上许知澜的胳膊。
　　笑眯眯朝着水镜看去，语气荡漾道：“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余仙仙！”
　　水镜中，两名绝色容颜的女修姿态亲密，流动着光彩的嫩黄色与月牙白紧贴交缠，不分彼此。
　　仿佛世间最亲近便是如此。
　　师仙俞玩得可开心了。
　　以往都是师父或者师父带去见的那些长辈师友们把他当成换衣娃娃玩。
　　如今他可算是翻了身。
　　竟能给一剑封天的许知澜许道君换衣打扮！
　　他丝毫不觉得尴尬。
　　压根没时间去想，就只顾着兴奋。
　　所以言行举止都就放肆了不少，收也收不住，更是戏瘾大发，演上头了。
　　师仙俞扒拉着许知澜的手臂，抬起头，期待道：“那么我的澜澜好师姐，你想姓什么呢？”
　　许知澜本想让师仙俞随意起，可接触到对方的目光，便沉思片刻，道：“姓言，言澜就不错。”
　　“好好！可不能让别人也叫你澜澜师姐，我独一个人叫就好了！”
　　师仙俞傻乐着说道。
　　随后嘴巴又是一闭一张，就密密麻麻的开始构思起真真假假的身份。
　　首先选了两个小到难寻踪迹又是孟红帆带着师仙俞到过的宗门，为什么是两，而不是同宗门，也是考虑过修行资源的合理分配。
　　半真半假的捏起了一个剑修一个医修的身份，前者不需要说太多话，后者则是方便需要说话的时候接近其他修士。
　　再在身份上缝缝补补。
　　也得说出几个‘宗门’里的同门师兄弟。　　还必须得加上，师长不放心单独外出才甚少出门历练。
　　别的不提。
　　女修长得如此好看，师长不放心的说辞只会更有说服力。
　　至于师父是谁。
　　那当然是能含糊就含糊过去，不能再现编或者随机应变拉凑一个。
　　许知澜静静听着师仙俞说了好半晌，时不时点头附议。
　　只在最后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觉得，仙仙师妹叫余仙就很好了。我也不喜他人唤你仙仙，独我一人是最好。”
　　师仙俞这下已经不只是脸热，耳朵也热了。
　　他清楚记得这是不久前自己对许知澜说过的话。
　　可为什么，从许知澜嘴里第二次说出来，就感觉完全变了个味道？
　　是他的错吗？
　　这个‘独我一人’，似乎也太霸道了些？
　　而且这么一应一和的。
　　就像是……
　　在做些什么许诺。
　　师仙俞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与许知澜眼下的姿势太过亲密无间，甚至他大半个人都往对方身上靠。
　　就很像某种缠人的小妖精。
　　还是女装版。
　　师仙俞正想‘自然而然’把挽在许知澜手臂间的手抽回来，
　　才行动作到一半。
　　手腕就被许知澜扣住了。
　　他茫然转头看去，只先看到了许知澜被他匀上一抹红的唇。
　　第一反应就是。
　　自己的鞋子还得再垫点。
　　没等他实施行动，耳边终于传来了许知澜变声后的清朗声音。
　　“不是说今日出发吗？且先走，其他路上再说。”
　　师仙俞应了声好。
　　就发现许知澜抬手替他把东西都收到了个陌生储物袋里，又把储物袋塞进他的手中。
　　很快，四周灵气波动明显，明显是要施展缩地成寸。
　　师仙俞正纳闷着怎么许知澜忽然这么急。
　　就听到院里传来了几道叽叽喳喳又‘大师兄’个不停的热闹叫唤。
　　以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师仙俞反手紧紧抓住许知澜的双臂。
　　表情严肃道：“你说得对，必须即刻出发，一念都不能耽误！赶路要紧！”
　　缩地成寸呢！快施展啊！
　　还等什么？
　　许知澜你不会想让师弟师妹们欣赏我俩的佳人模样吧？


第21章
　　也就瞬间的事情。
　　四周景象骤然变化成山林，师仙俞刚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又重新提起来。
　　也许是此番动作太过匆忙。
　　他和许知澜好巧不巧，就出现在万丈悬崖峭壁那摇摇欲坠的唯一一块岩石上。
　　……
　　摔是肯定摔不死。
　　但落脚之地着实太刁钻了些。
　　师仙俞迅速召出飞剑，踩上去后，顺带把许知澜也一齐拉了上来。
　　做完这些。
　　后知后觉又意识到，自己这把用了许久的飞剑似乎太拥挤了一些？
　　怎么感觉，他整个人都贴在许知澜的怀里？
　　这一刻，师仙俞是有点怀念自家师父那棺材板似的巨大铁剑。
　　除却稍微难以入目且御剑模样一言难尽外。
　　至少位置十分阔绰，就是站上七八个修士都绰绰有余，换做他和许知澜站上头，保准狂风吹起衣摆都碰不到一起。
　　再怀念都只能想想。
　　师仙俞也做不出再重新掏出一把更长的飞剑，或是让许知澜自己御剑的动作。
　　太刻意！就会显得他心里有鬼！
　　“先去附近的仙城，我们直接走传送阵吧？”
　　师仙俞刚说完，只觉得耳边微痒，一阵滚烫的气息就夹着应答声，顺着耳，钻入思绪杂乱的脑海。
　　太近了！
　　很难想象，他们俩要是就这么踩着飞剑赶路……
　　石头摩擦都会起火花！
　　更何况是人？
　　他排除杂念，取出玉镜，打开地图，神色严肃，凝神御剑。
　　一心一意奔往最近的仙城传送阵。
　　因此，师仙俞也就没注意到自己发间摇晃不停的各种发饰偶尔会拍打在许知澜的肩颈与脸颊。
　　许知澜也不提。
　　只是在师仙俞的某些发饰要坠落发间时，用灵力再重新把它推回去。
　　鎏金溢彩的小鱼可不能就飞这么一趟，便沿途掉落鳞片。
　　在师仙俞全神贯注且不吝啬丝毫灵气的努力下，很快就到达目的地。
　　传送阵前聚集的修士很多。
　　特别是去往林都秘境附近仙城的，更是排起了长队，加价都得老实等候。
　　周围人一多。
　　师仙俞也就瞬间入了戏，脸上一副看什么都新奇的活泼模样，拽着许知澜的袖子排进队伍里。
　　小声嘀嘀咕咕个不停。
　　从抱怨师父太严格太唠叨，到医修好难好累药材难背也难寻，再到新学的术法有些用得不够流畅……
　　许知澜一听，就知道师仙俞说的术法是他新教授的那些个招式。
　　便也开口拆分细解了几句。
　　时间就在这三言两语中流逝。
　　天色微暗。
　　师仙俞和许知澜终于顺利通过传送阵法，到距离林都秘境预计开启位置最近处的仙城中。
　　虽离秘境开启仍有半月余，可这仙城里也早已经是人山人海。
　　方才他们所排着的那以龟速缓慢移动的传送阵，便可窥得一二。
　　师仙俞早就猜到了人会多。
　　趁着排队的时间，他已经在玉镜上匿名购换好落脚的客栈房间。
　　是中规中矩又比较大型些的客栈，就很像是师长会为晚辈提前打点好的住所。
　　缜密的身份需要各种细节的铺垫。
　　不然就会如无根浮萍。
　　一吹就翻。
　　普通身份翻也不要紧。
　　但，这不他们二人都不太普通，做出的伪装也不普通。
　　着实不能让外人知晓。
　　所以，师仙俞先是带许知澜去了一趟客栈。
　　确定好房间无误。
　　便高高兴兴又亲亲热热的挽着许知澜的手臂，在仙城里逛了起来。
　　他是真的很努力在维持伪装。
　　拉着许知澜穿过人海，时不时停留在各种摊位前，对着那些值钱或不值钱的东西，说这个适合哪个师兄师弟，这个又像哪个长老。
　　满口胡话，没几个字是真的。
　　逛着走着。
　　师仙俞忽然故作好奇，询问道：“澜澜师姐没有看上的东西吗？也是，澜澜师姐心里就只有修行和剑……”
　　“有。”许知澜忽然开了口。
　　“不过澜澜师姐愿意陪我出来就…啊？什么？”
　　师仙俞正沉迷在铺垫身份的自导自演中，忽然听到许知澜的话，愣住了。
　　一时间竟不知怎么接话。
　　许知澜见师仙俞没说什么，便扣住对方的手腕，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个法器摊位前。
　　他直接从摊位上拿起一物。
　　是盏中心坠了条小胖鱼的莲形静心灯。
　　递到师仙俞手中：“送你。”
　　“承蒙惠顾，三百中品灵石。”
　　售卖法器的女修一看两位来客容貌穿着皆不俗，笑眯眯就开口：“道友好眼光，我这静心灯可是特意仔细打磨制成，将清心丹放置其中，灵鱼可是会游起来，整整有三千六百种形态，颇有趣意！当然，功效方面也是顶顶好……”
　　师仙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那边许知澜就已经把灵石递了笑得合不拢嘴的店家，手里还多了一把送的静心丹。
　　买也买了。
　　师仙俞只好提着那放入静心丹后跟花灯似亮个不停的游动小鱼盏继续逛起来。
　　勉勉强强把身份的消息都从嘴里‘漏’出去。
　　这才带着静心灯又拉着许知澜回到客栈里。
　　师仙俞脚步飞快。
　　随着房门一关，他就把灯塞回了许知澜手上，仿佛静心灯烫手。
　　静心静心。
　　他的心可没有静半分。
　　“怎了？”许知澜见师仙俞脸上也没有了在外头时的笑意，问道：“可是不喜欢？”
　　……
　　师仙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有些懊恼。
　　找了个椅子坐下。
　　半真半假道：“怎么突然送我这个？我提着就感觉好像个逛灯会的孩童，有些不好意思。”
　　像孩童是真的。
　　不好意思也是真的。
　　只不过，这其中的不好意思不是因为拿着灯像孩童。
　　而是别的什么。
　　比如说，像道侣像有情人这一类……
　　许知澜还是头一回应对这样的场面。
　　他很少送礼。
　　更没有送不出去的东西。
　　沉思片刻。
　　许知澜拿起静心灯，将清心丹取出后，指尖微动。
　　霎时间，灯心冒出一阵金光。
　　随着光芒渐渐收拢，灯芯中游鱼金闪闪，周身上下都流动着光芒，活灵活现肆意舒展，煞是好看。
　　许知澜把灯盏再次递到师仙俞面前：“小鱼，金色的，更像你。”
　　闻言，师仙俞都乱了一刻。
　　视线紧紧盯着那盏灯，目光死死追着那条鱼。
　　心脏跳动一下又一下。
　　仿佛要窜出胸口。
　　是心动的感觉？
　　更是，忍不住要……
　　师仙俞缓缓伸出手。
　　就在手要触碰上灯的那一刻，他猛的改握上许知澜提着灯的手。
　　眼还是盯着灯中鱼。
　　口中却艰难问道：“你放了什么进去？”
　　“龙血。”
　　许知澜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妥，拉着师仙俞的手，探进灯芯里。
　　直到让法器认了主。
　　这才半弯着腰，扶过卸了力气后倒在自己身上的师仙俞，开口道：“抱歉，它的静心效果被破坏了。是我考虑不周全，来日我送你更好的。”
　　是他的错。
　　只想着龙血耀眼，忽略了其他功效。
　　龙鳞倒是有几分静心之用。
　　但却是黑色。
　　“龙血？就这勉强才能算是中下品法器的静心灯哪里用得上龙血！你在想什么啊？”
　　师仙俞恍恍惚惚，开始口不择言。
　　静心灯加上龙血简直是勾人心魂，他不仅想要夺灯，还想夺人……
　　“我在想，他日可改换龙鳞，龙鳞静心。”
　　师仙俞放弃挣扎劝说。
　　对一头龙而言，大概放一滴血换一片鳞不算是什么大事。
　　疲惫的他只能随口问道：“怎还要等他日？”
　　“小鱼金色，像你，好看。”许知澜随手把灯放在桌上，将师仙俞抱起来，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师仙俞正想挣扎两下。
　　忽然反正过来。
　　金色？金色的龙鳞？
　　等等！
　　已知许知澜是黑龙，肯定是没有金色的龙鳞。
　　有的是那……
　　天幕中的小龙。


第22章
　　小龙都还没出世，鳞片就已经被其中一个爹惦记着送给另一个爹了……
　　听起来怪不正经的样子。
　　而且，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也很不对劲啊！
　　师仙俞非常确定以及肯定，自己仍是没有与许知澜发展到能超出道友的关系。
　　也许偶尔存在些许暧昧，但也只是偶尔只是些许！
　　怎么就开始收礼物了呢？
　　又怎么还琢磨起了以后的事情？
　　他想不通，且就压根没弄明白过。
　　师仙俞琢磨的事情一多，人也开始有些昏。
　　他修为不算高，而龙血本就是罕见且功效强悍之物，为抵挡那静心灯变异后的功效，更是耗尽体内大半灵力。
　　想着想着，便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过来。
　　已经是第二天的大中午。
　　师仙俞睁开眼，就看到挨在他身旁掐诀打坐的许知澜。
　　……
　　他确实是只定了一间房。
　　但这屋里除了有张大床外，还有个长塌呀！这不比挤在他旁边舒服？
　　今日，师仙俞也依旧猜不明白许知澜的心思。
　　他放弃思考。
　　离秘境开启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还要再做好些准备才行。
　　虽总说人算不如天算，极其周全缜密的计划也难保会出现纰漏，但还是得尽人事再听天意。
　　许知澜察觉到身旁的动静，便结束打坐。
　　只见师仙俞边拿着个玉镜边翻找储物袋里的物件，时不时还会掏出本子写写画画，小鱼搬家似的，来来回回忙碌个不停。
　　就这么盯着瞧了好半晌。
　　终于等到师仙俞停下喝口水的间隙，问道：“可需要帮忙？”
　　“要！”
　　师仙俞半点没和许知澜客气。
　　直接把手里的玉镜塞过去，就开始叮嘱对方要搜集些怎样的信息，再从中找到与秘境相关的消息记录下来。
　　而他，则是又新掏出个玉镜，挂上各种林都秘境地图的悬赏令。
　　万年的时间确实能让沧海变桑田，林都秘境中也必定会有不少变动。
　　即便如此，地图与消息这些东西，有总比没有要强得多。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的上。
　　除了在玉镜上收集林都秘境的消息外，师仙俞还每天都拉着许知澜到外头走几圈。
　　既能打听林都秘境的事情，又可以加深他人对伪装身份的印象。
　　一举两得。
　　至于搁置在桌上那盏融了龙血的小鱼灯……
　　最后还是进了师仙俞的储物袋。
　　没办法！
　　师仙俞总不能让这沾了龙血法宝单独落在客栈里，万一丢了，那才是真的亏。
　　当然，他也还是有那么亿点点喜欢的。
　　亮闪闪有新意还用了心思的礼物，谁能不喜欢？
　　转眼间，就到了林都秘境开启的日子。
　　师仙俞已经提前做好了厚厚的一本计划。
　　他也不怕许知澜看穿，反正不是头一回在对方面前写。
　　揣着集齐各种消息和地图的计划书，别的不提，心里就是踏实了不少。
　　天亮没多久，师仙俞就拉着许知澜早早赶往秘境开启的地点。
　　其他那些大宗门弟子或是天之骄子何时出发他也不懂。
　　反正对于师仙俞来说，赶早不赶晚。早点去，指不定还能凑上几场热闹，或是得些什么不一样的消息。
　　哪怕早早就出发，等他二人到的时候，四周也已经挤满了修士，别说是落脚点难寻，飞剑都难以停留。
　　仿佛大半个修真界的修士都赶了过来。
　　师仙俞没打算做第一批进秘境的修士，便没再往前凑，而是拉着许知澜逛起四周临时搭建的小摊位。
　　大多都是出售丹药符咒地图这一类。
　　倒也不是真要买，他早就把东西都准备好，只是看看能不能捡捡漏，再消磨一下时间。
　　师仙俞一开始还高高兴兴挽着许知澜的手臂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
　　最后变成了紧紧拽着许知澜的胳膊，防止被人潮冲散。
　　他后悔了。
　　就不应该再逛什么摊子，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下耐心等着，那不舒服？
　　非得找罪受……
　　终于，师仙俞艰难看到个没多少人的摊位角落，他赶紧指着某个摊位上露出的地图一角说道：“澜澜师姐，你瞧这份地图，和之前看到的都不大相似。”
　　这才拔萝卜似的，带着许知澜艰难脱离人群。
　　“这是我师爷的师爷的师爷亲自记录的地图，时间约是三万年前，绝对保真。”
　　背着把巨剑的老实修士五感敏锐。
　　一见有客人，连忙陈恳道：“我知道时间是有点久，但我只卖三颗下品灵石。”
　　“行，买一份。”师仙俞直接把灵石递去，都不带讲价。
　　他认得前面这位剑宗道友。
　　更准确来说，是认得这周围摊位上的数张熟悉面孔。
　　剑修、刀修、医修、御兽……
　　无一不是都是手头拮据的。
　　每次各大盛会前，都会出现他们勤勤恳恳摆的小摊。
　　售卖的东西，便宜、保真、但不保管用。
　　是的，不保功效。
　　倒卖的尽是宗门里放了不知道几千年的东西，哪里能保证得了功效。
　　也正因如此，除了真的穷到不行的修士，很少有人光顾他们的摊位。
　　这也方便了师仙俞带着许知澜透口气。
　　他也没想到。
　　林都秘境前摆的摊位那么多，逛的修士更多啊！
　　师仙俞眼尖，见隔壁医修摊后刚好有两个矮凳，便赶忙递灵石换了个歇脚的地方。
　　带着许知澜并排坐上矮凳。
　　他看了眼长手长脚都缩放好又坐得规规矩矩的许知澜。
　　有点怪。
　　再多看一眼。
　　“澜澜师姐以往很少来这种地方吧？”
　　师仙俞开口询问着，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不用想都知道。
　　正常修士也没几个会有缩在摊位后像个孩童坐小矮凳的机会。
　　更别说是许知澜这等人物。
　　“挤是挤了些，不过也着实热闹。”
　　师仙俞从储物袋里掏了个果，递到许知澜手里。
　　见医修和剑修的摊位前都好不容易来了人，怕太大声妨碍对方生意，便凑到许知澜耳边：“师父跟我说过，热闹的街头方能看尽人生百态。你瞧见看地图那两人了没？我跟你说，他们绝对会砍价！”
　　许知澜垂眸看向手中的仙果，先是问了句：“为何？”
　　才张口咬了下去。
　　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甜两分。
　　“你不懂了吧！你看他们那颜色款式不大相配的法衣与配饰法器，那犹犹豫豫的样子，还有……”
　　师仙俞小声嘀嘀咕咕个不停。
　　似要把街头上察言观色的毕生所学都教导给身旁的许知澜。
　　秘境前的修士越来越多。
　　便是再普通的摊子前也人潮涌动，四面八方都是交谈议论声。
　　而在某个小摊位后。
　　姿态亲密衣袍交叠的两人接连啃了一个又一个的仙果，点评着一个又一个的来往者……
　　师仙俞刚指了个高价买符咒的冤大头给许知澜看，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
　　忽然，天色一暗。
　　紧接着玉镜阵阵震动。
　　抬头看去。
　　是天幕。
　　【只见天幕画面微晃，便是十一二岁少年御剑飞行的身影。
　　大抵是头回出家门远行。
　　小龙踩着的剑飞出了无数种姿势，忽高忽低，还打着圈圈转个不停。
　　看得出来，心情很是不错。
　　画面不停闪动。
　　少年在林子里踩在妖兽头顶、少年在水边用剑扎鱼、少年到仙城住进客栈……
　　从开始的兴奋，少年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举止成熟不少。
　　一路来都不怎张扬。
　　身上连法器都不多带，看起来就像个练气的小修士。
　　奔波数日。
　　小龙终于赶到了林都秘境。
　　秘境前人头攒动。
　　他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外头等了半日，直到那夜深人静时，才慢悠走了传送通道。】
　　见状。
　　林都秘境前的众修士连呼吸都放轻，眼睛眨也不敢眨。
　　生怕错过接下来的任何细节。
　　如无意外，天幕就要展示少年在林都秘境内所发生的事情，也正是他们此行之地！
　　虽说天幕展示的是千年后……
　　但千年于秘境来说不过是开开合合几次，基本不会出现太大的变化。
　　未卜先知，莫过于此啊！
　　秘境前数万万人静立，皆仰头注视。
　　天地间，唯剩鸟叫虫鸣与那风吹树叶间隙的沙沙声在响动。
　　【天幕画面渐渐清晰。
　　少年是直接出现在半空，他应是想御剑，但不知为何，召出来的剑无法腾空飞行。
　　倒也未慌。
　　又试着自身之力腾空。
　　也没有成功。
　　小龙皱了皱眉头。
　　在半空翻腾几下后，也不在挣扎，干脆换了个后背着地的姿势。
　　就这么生生往下落。
　　砸起阵阵飞烟与石碎。
　　烟灰散去。
　　头发乱了些许且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小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抬头看了眼残月。
　　就随意找了个方向走去。
　　紧接着就是水面晃动，残月摇摆。
　　等水波平稳，小龙已经换了身新衣裳，披着半湿的头发，从湖里拎着条有他三个那么大的鱼出来。
　　月光不大明亮。
　　只依稀能看出那鱼似是带着几分人影。
　　而水面的月，渐圆。
　　天幕画面暗了许久。
　　等再次拥有色彩，里头已是白日。
　　小龙在巨大的五叶灵茶树下支了个烧好火的架子，旁边是一头摩诃黑鹿牛。
　　他爬上树，动作矫健，摘了好些叶子。
　　随后回到树下，半靠着树干，翻动某本‘荒野速成烤肉’，随手片起黑鹿牛，慢悠慢悠烤起来。
　　不多时，两片嫩叶夹着焦嫩的妖兽肉。
　　一口下去。
　　颇为享受。】
　　……
　　师仙俞似乎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
　　实际上，他也有点，嘴馋。
　　实在是小龙吃起来太香了，仿佛人间美味。
　　【天幕画面中黑鹿牛从开始的少了几片肉，到没了半条腿，小龙都未曾停下动作。
　　忽然。
　　小龙朝着某个方向看去，神色微收。
　　只见草丛中走出了个瞧着同样也就十一二岁的圆脸少年。
　　那少年把口水咽了又咽。
　　半晌都说不出话，好不容易说清楚自己没有敌意，就匆匆忙忙问着能不能换点肉吃。
　　圆脸少年还特意表示，是要小龙烤的肉。
　　他很急。
　　急得都把从秘境里找到的东西全一股脑放出来。
　　同样圆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盯着小龙，问：“可以吗？”
　　“可以。”小龙看了眼少年那堆乱七八糟的收获，继续说道：“我不要你的东西。这样吧，你今天帮我采摘这片的灵草，我们就一起吃完剩下这头牛。”
　　“好！”圆脸少年高兴得露出尖尖虎牙，三两步就跳到小龙身边坐好。
　　眼睛盯着火堆里的肉，移都移不开。
　　大概是终于想起忘了介绍自己，他再次咽了咽口水，才开口：“谢谢你！我叫白至雪，你叫什么呀？”
　　小龙抬了抬眼。
　　随手把身旁那本‘烤肉速成’收起来。
　　神色淡淡道：“龙傲天。”
　　画面一暗。
　　天幕骤然消失。】
　　“不愧是拥有傲世凌天之姿者！真真是，人如其名！”
　　“是极是极！”
　　“此名取得甚好，不知是他双亲中的那位所取。”
　　师仙俞在小龙说完名字的时候就喉咙痒痒，现在听到那‘傲世凌天’以及那句问谁取的名字，更是咳嗽不止。
　　尴尬，就很尴尬！
　　这绝对不会也不能是孩子的真名！
　　龙傲天。
　　一个从小就反复出现在师父道出的故事里，每每现身都伴随着腥风血雨恨海情天，强制又霸道的天才。
　　到底谁这么会起？
　　反正绝对不可能是他给起的！


第23章
　　“原是唤作龙傲天？这么多时日过去，总算得知这位天命者的名字了。”
　　“竟未随许道君或那位师道友的姓？”
　　“他本就为龙族，自是可以姓龙。”
　　“此名大气！”
　　……
　　师仙俞接过许知澜递来的扁壶，连着喝了好几口水，喉头的痒意才终于压下去。
　　可不是名字大气吗？
　　没点天大的气运，都压不住这名字掀起的各种因果呢！
　　许知澜的注意力一直在师仙俞身上，自然也知道对方是听到小龙的名字后才异样连连。
　　便问道：“怎么？可是有甚不妥？”
　　听到这话，师仙俞默默点了点头，又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下细说。
　　只好拿出玉镜。
　　从里头找出师父，再精准搜索龙傲天三个字。
　　很快，密密麻麻的信息就展现在玉镜中。
　　包括自家师父各种远离龙傲天的叮嘱，以及时不时出现的一排排龙傲天发言。
　　‘我要这天，再也遮不住我的眼！’
　　‘既然你拒绝我的爱，那就试试我的恨！’
　　‘呵，你是在玩火！’
　　‘很好你已经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命由我不由天！’
　　……
　　许知澜认真将师仙俞展示的消息都看了个遍，并且将孟红帆讲述那三五个龙傲天霸道强制爱的故事也阅读了个完全。
　　半晌，他才给出评价：“此人头脑颇为独特。”
　　师仙俞只能微笑。
　　谁让未来儿子就喜欢做如此独特的人？
　　年轻人，大概就是比较有想法罢。
　　天幕过后，秘境前人人都在谈论着那位少年龙傲天。
　　师仙俞听得都已经麻木。
　　即便玉镜里连连传来自家师父询问的信息，他都能淡然回复三个字，你起的。
　　约莫是理亏。
　　玉镜上的信息便都刷成叮嘱着他秘境里注意安全，又再三强调保命要紧。
　　师仙俞刚敷衍完师父，八方灵气异动，林都秘境现世了。
　　紧接着，各大宗门的飞舟划过天际。
　　还有不少仙兽驾车而过。
　　嗯，是他想象中的大场面。
　　不过跟现在的他没什么太大关系。
　　想到这，师仙俞看了眼同自己挤在小摊位矮凳上的许知澜。
　　按理来说，人家许知澜这种时候就算不在宗门飞舟里，也肯定早就御剑等待在通道前。
　　谁知，竟被他这小修士拐来了普通人群里。
　　这世界上的因缘还真是奇妙得很。
　　“我们不急进去，再坐会，前头可挤着呢。”师仙俞看戏般的又递给许知澜个新的果子。
　　排排坐，吃果果。
　　反正没谁认得他俩，不算大问题！
　　“好。”
　　许知澜乖乖应答着。
　　反正在师仙俞看来就是很乖。
　　他很满意，又挑了个更大更圆的，备着等对方吃完再送去。
　　时间缓缓流逝。
　　逛摊位的修士越来越少，不少小摊子也都收拾起来。
　　师仙俞觉得差不多，谢过那位医修后，便拉着许知澜赶往秘境通道入口。
　　其实现在进去的修士还是不少。
　　但也没必要再等下去。
　　他们的身份还算‘干净’，没有见不得人的，跟着其他普通修士一起进去，倒还显得更加正常。
　　很快就到了通道入口处。
　　在这里还有不少修士停留着，他们三五成群，可以看出是打算结伴组队进入秘境。
　　师仙俞若不是被天幕透露而后的命运，他本也应该在那些结伴的修士里。
　　人多确实事多，但力量也相对大些。
　　找几个靠谱的同伴进入秘境，有时候也能多一份生机。
　　就算是死，那也能多个人一起做鬼嘛！
　　而现在的师仙俞就没有找队伍找同伴的烦恼了。
　　他的同行者已经比天下几乎所有的修士都要靠谱。
　　像是许知澜这等天才，进秘境都是走龙傲天那种独行路线的。
　　别的不提。
　　这份气运也是让他蹭到了。
　　师仙俞没有耽误时间，见时间不早，便双手紧紧挽着许知澜的胳膊走进通道。
　　紧，是怕走丢。
　　挽着，是女修独有表达亲密的方式。
　　这么些日子下来，他早就习惯这样的动作，丝毫不觉得尴尬，还认为自己伪装的演技已至出神入化。
　　好玩，爱玩，就玩。
　　进入通道后，空间迅速转换。
　　眼前一黑一亮。
　　师仙俞和许知澜已是在万丈高空之上，这高度可不是平时御剑那种，且也比天幕中小龙的位置还要再险峻。
　　若是摔下去，不死也得挨个重伤。
　　要知道，修真界里也不是没有御剑把自己摔死的修士。
　　当然，这也仅限于修为筑基及以下。
　　许知澜反应得很快。
　　刚现身秘境，他便将师仙俞拥入怀，再调整着后背朝下。
　　姿势动作与天幕中的小龙如出一辙。
　　……
　　师仙俞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许知澜。
　　随后，默默从储物袋里掏出飞鸢法器，先是自个半个身子扒拉上去，再拽着许知澜往上趴。
　　有法器不用，非得用身体抗？
　　这就是身坚体硬的龙族吗？
　　哪怕法器注入灵力后也无法正常飞行，可飞鸢本身便能在空中短暂滑飞，卸力几分再用这件法器做个垫靠，安全无伤落地还是能做得到的。
　　正如师仙俞计划的那样。
　　飞鸢坠毁，他二人也稳妥落地。
　　就是可惜这件中品飞鸢法器，若不是秘境里无法飞行，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师仙俞为法器默哀一秒。
　　随后迅速收敛飞鸢的尸体碎片，打算到时候出秘境找个机会送去给不太富裕的器修朋友当材料。
　　废物再利用，绝对不浪费丝毫修行资源。
　　做完这些，师仙俞回忆着刚刚在飞鸢上看到的画面，询问过许知澜的意见后，就选了处疑似有山脉方向走去。
　　林都秘境非常对得起自身所带着的‘林’字。
　　四面八方，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参天大树，哪怕在半空坠落时，入眼也都是片片所差无几的翠绿。
　　作为一方小世界，秘境里灵气浓郁，处处都生机勃勃，就连普通草木都染上几分灵意。
　　师仙俞才和许知澜走了不到半刻钟，就已经看到了好几片扎堆长的灵草。
　　他分别薅了几颗仔细看过，年份都是百年往上。
　　即便是普通灵草，放在外头也能卖出不错的价格。
　　就这么走走停停。
　　天色微暗时，寻到了一处浅浅的小水潭，周围很是泥泞，却长了好些和杂草模样无异的聚魂草。
　　这还是师仙俞没事拿着根棍子，用灵气试探几下才得以发现。
　　聚魂草是个好东西。
　　虽说修士逆天而行通常很难有下一世，但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况且不正常死亡的修士多得去了，魂魄俱全得机缘转鬼修，或是夺舍或是停留某处……
　　总之全都用得上聚魂草。
　　年份越高，越难得，养魂聚灵效果越好，有市无价。
　　师仙俞仔细看过，这片聚魂草最低都有百年份，最好的那几株更是有万年份！
　　他高兴的搓搓手。
　　从储物袋里翻找出相关书籍，认真确认采摘步骤，又拿出特制的手套，分了一双给许知澜。
　　便拉着人踩进浅水潭。
　　二人严格按照书中所示摘取，也时刻留心着周围，以防不测。
　　天色全然暗下，也才只取了大半。
　　“差不多了，万年份的我留了两株，千年的也还有些许，给点它们继续生长的机会。”
　　师仙俞向来奉行所遇机缘都稍留一线。
　　不然现在全薅光了，以后可怎么办？
　　别的不提，他千年后还有个龙傲天儿子呢，可得给儿子点发现好东西的机会。
　　对此许知澜也没有异议。
　　倒是在分那些摘好的聚魂草时他有些别的想法，只留了几颗，其他的打算都给师仙俞。
　　但最后还是僵持不过师仙俞，只能沉默着跟在对方身后。
　　“我知道你见过的好东西多，不怎么放在心上，但东西是你自己摘的，给我也没必要啊。我又不是没摘有，好啦好啦，你拿着，要是我什么时候缺了，保准会找你要的……”
　　师仙俞从储物袋里摸索半天都没有摸到果子。
　　只好找了瓶之前练着玩的丹药，道：“这是我之前瞎练的甜点版辟谷丹，也不好意思拿出来给别人看，你还是头一个知晓的。你瞧这像不像一朵花？且尝尝？”
　　许知澜接过丹药瓶，倒了大半在掌心，借着不太明亮的月光辨认那一枚一枚稚嫩得仿佛幼童捏出的金色花瓣。
　　也没说什么。
　　拿起就尝了起来。
　　“怎么样？”
　　师仙俞借机凑回许知澜身边，挨着人，看了眼对方手心里那几颗花瓣丹药，很是好奇。
　　半晌，许知澜才开口：“桂花味的。”
　　师仙俞依稀记得自己确实添了点桂花，这么一想起，更是好奇味道，就伸手从许知澜掌心拿了颗放进嘴里。
　　夹满桂花的清甜融化在口唇中。
　　顿时高兴了。
　　又捡了一颗放进嘴里：“我就知道我的创意不错，这多好吃呀！就是，怎么觉得，越吃越想吃，似乎越饿呢？难道是里头有什么药性相冲了？你有没有这种饿的感觉？”
　　“约莫是太好吃了。”许知澜认真回答着。
　　师仙俞看向又往嘴里送了颗丹药的许知澜，唇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点着头说：“对哦，也有这种可能！那我们可得更仔细尝它……”
　　真好哄。
　　仙果可以，丹药也可以。
　　他下次从路边摘颗草编个戒指，说是特意编的，指不定也可以。


第24章
　　许知澜不知道师仙俞在起些什么坏心思。
　　他就按师仙俞说的那样认真品尝丹药的味道，直到手心的丹药二人全都分完。
　　便自然而然将还剩几颗的丹药瓶收起。
　　是，桂花味的金色小鱼。
　　夜渐深。
　　二人都没打算停下脚步，仍然在树叶间隙透过的细微月光下，缓步前行。
　　直到三更天。
　　万籁俱寂。
　　方才停下脚步，稍作休息。
　　对探索秘境而已，无法飞行确实称得上巨大的困扰。
　　不过这也难不倒早早做好计划的师仙俞。
　　他和许知澜抓了头四肢矫健瞧着就很能跑的大妖兽，舒舒服服坐在妖兽还算宽厚的背上，指哪儿，妖兽就往哪跑。
　　倒不是妖兽极具灵性，而是他们拳头大。
　　不听话便打，再不听，便打死换个新的代步妖兽。
　　修真界向来残酷，拳头大也就是如此方便好使。
　　有了妖兽代步，速度确实快了不少。
　　一日下来，收获颇丰。
　　主要还是灵草和一些罕见的天地灵物，就那般散落在四周，连几只厉害妖兽都没有，伸出手就能摘光，轻易得仿佛他们就是那大道都垂怜爱护的天道之子。
　　说实话，挺怪的。
　　反正师仙俞就总觉得不对劲。
　　如此一两次还好，可若是次次都如此，那绝对是有问题啊！
　　天下哪有这般好的事情？
　　要知道，不管是天灵地宝还是灵树仙草，全都蕴含着天地灵气，对修士对妖兽都有极大益处，即便尚未生出灵智者，都会凭本能守候其左右。
　　而眼下实在是，太轻松了。
　　就如同猎人的陷阱……
　　师仙俞和许知澜商量过后，决定先停止收集这些仙草地宝，首要观察地势，再寻找一下其他修士的踪迹。
　　许是林都秘境太大，他们至今都没有遇到第三个活着的人类。
　　甚至可以说，连厉害点的妖兽都没遇到过。
　　如此又过去小半日。
　　天色已暗。
　　他们仍没有寻到任何修士的踪迹，倒是难得寻到了一只筑基大圆满的青眼虎斑狼。
　　许知澜并没有对妖兽下死手，反复将它打得趴到在地暂无反抗之心，便观察起身边两头妖兽身上的异样。
　　乍一看和外头的妖兽没有太大异样。
　　但实际上，体内妖力空虚，警惕性强，相对于攻击性，不如说更擅长逃跑。
　　再回忆路上遇到过的妖兽。
　　头次攻击失败后，都毫不恋战，转身便逃，那是刻在它们身体上的本能……
　　二人都猜到是这片林子不太对劲，便不再停留，寻找着离开的路。
　　又是走了一整夜。
　　好不容易找到几座草木还算稀少的石山，依旧是敞开任由他们采集的罕见石土。
　　……
　　师仙俞拉着许知澜嘀嘀咕咕半晌。
　　决定继续采集。
　　秘境之行本就是伴随着风险的，他们总不能想着避开风险，就次次都放弃已经到手边的东西吧？
　　空手进来再空手出去？
　　那进入秘境还有什么意义？
　　再说了，这么多‘陷阱’摆在这里，不踩几个，哪里会得到真相？
　　当然。
　　最重要还是得时刻保持警惕，任何宝物，都不如身上这条命珍贵。
　　师仙俞和许知澜又回到了采采挖挖的重复性‘劳作’中。
　　如此过去大半日。
　　他二人正敲着某块巨大的沉星石试着分辨起品阶时，异变忽起！
　　早有准备的许知澜揽着师仙俞退离沉星石十几丈，只见那石块骤然变大，似是想将他二人吞噬。
　　一次未成。
　　脚下土地也变得泥泞不堪，如同一张巨口，不停将落在上头之物吞吃。
　　许知澜动作极快，不慌不忙，四处躲避。
　　与它们一齐动作的还有某头代步妖兽，四条腿都跑出残影来。
　　然而。
　　异变不止如此。
　　山土草木，视线所及之处，无一不动了起来。
　　潜伏已久的它们终于露出了獠牙。
　　“居然全都是？”
　　师仙俞瞥见不远处某颗树上曾摘过的仙果都露出诡异扭曲的模样，想到自己采摘过的东西，皱着眉头，趁许知澜带自己四下躲避的时间，分神瞧了眼储物袋。
　　里头的东西都还未变。
　　也确实是天材地宝原有的模样，就连随手丢进去的小块沉星石也没有丝毫变化。
　　连忙说道：“好奇怪，我们之前收集的那些东西竟都是真的。”
　　闻言，许知澜扫了一圈周围，几下纵身跳跃到奔跑的妖兽身上。
　　借着这时间也检查起储物袋中属于秘境之物。
　　不管如何分辨，都还是那样天材地宝。
　　许知澜试探着隔空取出。
　　在现身秘境那一刻，天材地宝就像是被夺舍般，扭曲着自身的模样，拼命想要接近他们，想要将他们吞噬殆尽。
　　许知澜还想再试些什么。
　　可惜即便妖兽再努力，也都逃不过这四面八方的杀机。
　　他只能跳离兽背，寻找下一个可落脚之处。
　　师仙俞眼睛一直在周围转看着，不知道过去多久，他艰难透过那铺天盖地生长的树木枝叶，发现天上多了一轮月。
　　可明明如今还是白日，日头也未曾下山。
　　连忙朝着许知澜说道：“天上日月并行，我瞧着那日月都有些怪异，就和这四周……”
　　话还没说完。
　　大地直接裂开一道缝隙。
　　而日月瞬间消失，天地骤暗。
　　声音都不再有。
　　师仙俞也在同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沉。
　　脑袋很沉，四肢很重，浑身都不舒服。
　　身着嫩黄纱裙的女子扶额起身，缓缓撩起床幔，打量着四周的目光有些涣散。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随着‘砰’的重物落下声，床幔也重新盖上。
　　长相娇美的女子躺在柔软红被中，双目无神盯着上方。
　　好久好久。
　　他才终于记起来，自己的名字叫师仙俞。
　　……
　　大概是睡蒙了吧？
　　师仙俞用手背敲两下额头，再缓了一阵后，才坐起身来。
　　看到身上的纱裙时，又是一愣。
　　他怎么穿女子的衣服？
　　师仙俞呆呆坐着，想了好久好久，终于把睡迷糊的脑袋给想清楚了。
　　他，师仙俞，高乡县人士。
　　五十年前，天灾四起，兵荒马乱，尚在襁褓时□□娘捡回家养了十八年。
　　他的干娘孟红帆，是个雄鹰般的女人，有着钢铁的意志与手段。
　　在乱世打拼下一座处于深山的青砖大院。
　　前几个月，他娘刚为他置办完婚礼，就传来周边村落起了瘟疫的风声。也不知道他娘怎么想的，反正安排妥当许多事情，就离开了家门。
　　说是要趁着年轻，再去找找乱世的出路。
　　最后只给他留下一句话：‘早点努力生出我的龙傲天孙子。’
　　师仙俞摸着床上的红被，叹了口气。
　　他也想生啊。
　　可，这不他和媳妇都是男的吗？
　　男的怎么生？就算换上女装，也生不出来啊！
　　对了。
　　他的媳妇呢？
　　师仙俞回忆起某张神色淡淡恍若仙神般可望而不可即的容颜，忍不住笑了两声。
　　他媳妇真好看。
　　就是……
　　为什么记忆里都是抬头看的？
　　似乎可能也许好像，媳妇比他高比他壮比他厉害？
　　……
　　也，不是不行。
　　但有些叫不出口夫君。
　　师仙俞站起身，边在四周寻找熟悉的身影，边开口呼唤：“澜澜？”
　　他走出房间。
　　踩着青石板在院里四处找，大厅没有，厨房没有，杂物房没有，到处都没有。
　　师仙俞打开院子沉重的大门。
　　又绕着自家大院找了一圈又一圈，依旧没寻见对方的身影。
　　顿时间有些慌了。
　　他的夫君许知澜呢？


第25章
　　要知道外头的瘟疫十有八九是真的。
　　都兵荒马乱这么些年了，死的人也多，尸体堆久了，可不就有瘟疫？
　　师仙俞也略懂一些医术。
　　依稀记得似乎是他娘小时候带他去学的。
　　总之，瘟疫不好治，且治好了也极有可能预后不佳。
　　最可怕的是，没有治的机会。有可能是病程太急发作快，更有可能直接被官府‘处理’掉。
　　“澜澜！夫君！许知澜！我再也不偷偷叫你媳妇了，快出来吧！”
　　师仙俞知道许知澜不是那般会开玩笑的人。
　　不在就是不在，不会躲起来。
　　他又仔仔细细找了一遍，确定见不到人，也没有任何留下的信息。
　　便从书房里拿了纸和笔。
　　写清楚出门的打算，要去哪里找，什么时候出发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最后落款，仙仙。
　　做完这些，师仙俞又到屋里找了些面纱，叠了好几层带脸上。
　　觉得还是差点什么。
　　再翻找出个江湖郎中的药箱，塞了点平时用的草药又不放心，到处翻找，莫名其妙从一袋子里不停倒出一堆小金砖，便也塞了几块进去。
　　这才背着药箱离开了大院子。
　　他要去找许知澜。
　　以对方的性格，绝对不会贸然消失不留任何音信，必定是出事了！
　　师仙俞顺着山路而下。
　　越往外，草木就越荒凉，他知道，这些都是周围村子里的人留下的痕迹。
　　灾年不好过，野草也能饱腹。
　　这些，他娘很小的时候就从故事里讲过给他听。
　　可许知澜那样的大少爷就不一定知道了。
　　除了空有几分力气还能冷着脸外，怕是连还嘴都不会，下山遇到那些村里蛮横不讲理的人，肯定会被欺负！
　　想到这，师仙俞脚步加快了几分。
　　他还记得和许知澜说过这些日子都要做女装打扮，营造出山里那家大户是两对双胎结亲的假象。
　　毕竟住在山里，人多点，村民也不敢打注意。
　　很快，师仙俞就到了第一个村子。
　　原本那些村民是不想理他的，连门都不愿意开，但后头见他拿着药箱，这才愿意同他说话。
　　有想让他看病的，也有些是想卖草药给他的。
　　师仙俞也不管村民怀着怎样的心思，大病他也治不好，小病看两眼也快得很。
　　收草药就更简单了。
　　直接说今天一个人下山不方便，可以先订好，等改天再让哥哥或者夫君下来取。
　　就这样，师仙俞走了一个又一个的村子。
　　他总觉得不安，特别是听说镇上要烧死那几个被妖魔附身的人……
　　哪里有什么妖魔附身？
　　这年头，妖魔难寻，人心叵测！
　　师仙俞担心自己走得不够快，原还想找村里有牛车的人家租，又担心浪费太多时间，便自己跑起来。
　　直到跑过路上无数头牛驴。
　　他才惊觉，自己身体好像棒得不行！这速度，千里马怕也不过如此。
　　很快，师仙俞就到了镇子里。
　　多快呢？
　　也就不到两盏茶的时间。
　　连气都没怎么喘，光顾着担心了。
　　大概这就是他娘常说的，爱情的力量吧？
　　师仙俞没空再多想其他的，找人问了个路，便径直朝着那据说是要架火把邪魔都烧死的位置奔去。
　　远远的。
　　他就看到了被绑在柱子上冷若冰霜亦如寒梅般孤傲的许知澜！
　　那一身白衣，是他亲自为对方穿换的！只有化成灰才会认不出！再迟些许，怕就真认不出了！
　　“澜澜！”
　　师仙俞想扑过去。
　　然而，被拿着长枪的官兵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你！离远点，他们是邪魔，被邪魔附体了，小心把你这小娘子给吃了！”
　　官兵半点没好气，要不是看在对方衣着华丽怕是来头不小的份子上，早就推人了。
　　师仙俞连忙反驳：“她不是妖魔！”
　　还想再说什么，见官兵半点不给脸色，也知道这不是个能沟通的。
　　他先是朝着直直盯着自己的许知澜做了个‘等我’的口型。
　　便在人群里找起了能做主的人。
　　在看到穿着一身官服的矮胖子时，用了点巧劲，挤到对方身旁。
　　“他们不过是中了邪毒，才有这般表现，虽然难治，但我可以试上一试。”
　　师仙俞压根就没有给那就要生气的矮胖官说话的机会。
　　直接褪下自己的手腕上的大镯子。
　　又从药箱里掏出几块沉甸甸的黄金。
　　见那胖官一愣。
　　师仙俞趁热打铁道：“我乃山中红医一脉，最喜诊那些疑难杂症，如果大人信得过我，将他们都送来我那山头。”
　　“是吗？”
　　胖官面上还是那严肃的模样，手里接连拿了几块黄金，人都站不稳了，才招手把一旁的手下叫过来。
　　两人假作小声商议。
　　半晌后，脸上已经换成笑容道：“原来真是山中孟先生那一脉，失敬失敬。既然孟小姐需要，那便将他们送去吧，只是您可别让他们跑出来啊，到时候那我可就不好办。”
　　师仙俞当然连连应是。
　　看到官兵把人都从柱子上解下来，他原是想去帮忙，但还是忍住了。
　　戏必须要演完全。
　　不给‘官老爷’面子，吃亏的还得是他。
　　师仙俞回程是坐着马车回去的。
　　当然，马车不是那死胖子出，还是得他自己掏银子。
　　甚至那些运送‘病人’的牛车也是他掏银子。
　　反正都出钱了，他干脆以女子单独一架车的名义，给每个女孩都定了个马车。
　　天色微暗。
　　师仙俞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回到山里。
　　他当然没打算把所有人都带回自己家，万一里头真有染病的，又或者居心叵测的，多麻烦。
　　当然，把人丢在野外也不太好。
　　所幸他家在建起大院子前也是有几间草屋在山脚，今天救回来的人不多，去那边还能每个人一间房。
　　“多谢道友。”
　　“道友大恩他日必报！”
　　……
　　官兵一离开，救回来的人就开始胡言乱语，师仙俞瞧着这些个也不像是道士，而且他也不是啊，怎么就叫他道友了？
　　难道真的有点问题？
　　师仙俞不敢应，也没表现出什么，摆了摆手，就拉着许知澜回家。
　　一路都沉默不语。
　　等回到家里，把院门和房门都关上。
　　他才气呼呼又担忧的把人按在床榻边做好，边诊脉，边说道：“你怎么出门都不跟我说一声，外头又是打仗又是瘟疫的，万一出了事怎么办？娘走了，你也要走吗？那我怎么办？”
　　……
　　许知澜看着泪光连连的师仙俞，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连忙问道：“娘？何处来的娘？”
　　他反扣住师仙俞的脉门。
　　欲查探，却无法动用丝毫灵力。
　　“就是我娘啊？”
　　师仙俞本想演一下，让许知澜认识到错误，听到这话，顿时急了，开口：“你不记得我娘了？怎么会？”
　　许知澜眉宇紧锁。
　　他没有回答师仙俞的话，而是继续试图检查对方身上的问题。
　　“你别动！”
　　师仙俞直接按住了许知澜双手，严肃道：“现在我问一句，你回答一句。首先，你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许知澜只好停下动作，说道：“秘境里。”
　　师仙俞听到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并没有绝望，而是继续问：“我娘叫什么名字？”
　　“据我所知，你只有师父。”许知澜回答的时候还斟酌了几分。
　　师仙俞没有放弃，再次开口：“最后，你还爱不爱我？”
　　在心里数过一二三。
　　他眼睛缓缓瞪圆。
　　“完了完了。你都不马上回答爱我了！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结婚了？是不是不记得我们的海誓山盟？是不是心里已经没有了我的痕迹？是因为我没有叫过你夫君吗？”
　　师仙俞很难过。
　　虽然他一时间也有点记不起来那些什么山盟海誓了，但就是不开心。
　　进门了的媳妇都要跑了吗？
　　那么好看那么能干，最重要，他真挺喜欢的……
　　不行！
　　绝对不行！
　　师仙俞微垂，刚好落在许知澜的领口处，顿时眸光微闪。
　　他双手扒拉上许知澜的肩头：“你是我娘招来的上门女婿，是我的夫君！”
　　说着说着，其中一只手顺着对方领口滑下去。
　　随后，直接把碍事的女装扯开，飞快摸了两把那弧度完美又富有弹性的结实胸膛。
　　许知澜直接愣住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师仙俞那张微凉且嫩滑的脸都已经贴上他的心口处，还、还亲了一口？
　　……
　　他有些艰难开口：“你…在做什么？”
　　“做一些刺激的事情！医书上提到过，刺激刺激，就能记起来了！”


第26章
　　师仙俞眼睛亮亮的。
　　抬起的视线落在许知澜的薄唇, 目不转睛，再舔了舔上唇。
　　他可真是太聪明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刺激的吗？
　　就是，怎么忽然好像想不起来相关的回忆呢？模模糊糊的, 好像隔着些什么……
　　难道是他们太久没有了！
　　想到这。
　　师仙俞不再犹豫，特意压低声音, 唤了声：“夫君~”
　　便直接对准目标，扑了上去。
　　记不起来就记不起来吧, 再创造新的记忆就好了！
　　想法很美好。
　　但师仙俞并没有成功。
　　就差那么一丝, 一毫, 一点点……
　　他都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扑在自己脸上了, 却无法再前进半分。
　　因为, 下巴被许知澜钳住了。
　　师仙俞不甘！
　　他使劲嘟起嘴, 还差那么一些些些的时候，脸就被钳着往后推去一分。
　　而后再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撼动许知澜那紧紧捏在他下巴上的手。
　　这牛劲！
　　该使的地方不使, 不该使的时候偏偏用来折磨他！
　　难道这事只是他想做吗？
　　不。
　　他是为了治病！
　　“夫君, 好澜澜, 让我亲一口！就先亲一下！亲一下试试能不能好！”
　　师仙俞边说，两只手边在许知澜身上胡乱游动。
　　才刚往下探到块块分明的腹部肌肉。
　　都没好好感受几下，手腕就齐齐被对方一只手捞稳禁锢。
　　师仙俞睁大了双眼, 说道：“夫君, 可不能讳疾忌医啊！我们就先试试，这个不行的话，约莫是刺激力度不够大，可以再继续往下试！”
　　许知澜竟也听懂了往下的含义。
　　沉默半晌，才赶忙解释道：“我和你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不是这样？我们真的成亲了！都三个月了！娘还催我们生龙傲天呢！难道你不打算认了？”
　　师仙俞真有点生气了。
　　既气脑子出了问题的许知澜，也气自己。
　　他挣扎着后退, 发现许知澜只阻止他靠近，却不阻止退离，更是气得不行。
　　这不明显就不想跟他亲近吗？
　　便看都不再看一眼许知澜。
　　转身就快步走到床边，背着对方坐下。
　　见状，许知澜有些无措。
　　走到师仙俞身旁，想要好好解释，但只要一走过去对方就捂住耳朵，仅用背对着自己。
　　他站左边，师仙俞就转右边，走到右边，对方又转左边。
　　明显拒绝跟他交流。
　　是一条气鼓鼓的金色小鱼。
　　许知澜坐在背对着自己的师仙俞身旁，抬起手，动作很轻的将对方那紧捂耳朵的双手往下拉些许。
　　缓声开口：“小鱼听我解释好吗？”
　　“你以前都不叫我小俞的！”
　　师仙俞轻声控诉着。
　　他清清楚楚记得，许知澜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
　　媳妇变了。
　　忘了自己忘了一切。
　　师仙俞也知道许知澜不记得东西，很无辜。
　　但他也好无辜的。
　　睡得迷迷糊糊醒来，脑子昏昏沉沉记性又不太好，终于记起来自个成亲了，谁知道找来找去找不到人。
　　好不容易挨个村子问过去又及时把人救下，对方竟不记得和他成了亲！甚至有些抗拒他……
　　就很心碎，很难过。
　　他真是个可怜又倒霉的伤心人。
　　许知澜把人转过来，看到师仙俞眼睛湿漉漉的，心下一紧，连忙开口唤道：“好好，不叫你小鱼，叫仙仙。仙仙不要生我的气，听我好好说，可以吗？”
　　人急了，连话都直白起来。
　　用词什么的竟都不再文绉绉，还会哄人呢。
　　师仙俞脑子里莫名其妙涌出好几道这样的想法，可想而知，以前的许知澜确实是个体面人家的大少爷。
　　盯着眼前的许知澜打量了好几眼。
　　才静静注视对方那双深邃的眸，开口道：“那你还记得我多少？还爱我吗？”
　　……
　　许知澜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接话。
　　斟酌片刻，才看着师仙俞，郑重开口道：“我并不知爱是何感受，师父也不曾教导过，他只告诉我人不能放纵欲望，不能任凭片刻的念头操控言行举止。”
　　师仙俞茫然。
　　啊？
　　不懂爱？这不是他娘小时候讲的话本故事中奇奇怪怪的男主人公吗？
　　这都被他碰上了？
　　他是什么？注定要被虐得遍体鳞伤才可以相伴余生的另一个主人公？
　　听起来不是很美妙的样子……
　　“我同你在的这些时日都很欢喜，你很特别，特别的可爱，我想一直同你在一起。”
　　许知澜说得很认真。
　　还特地强调道：“想了很多次。”
　　师仙俞听得懵懵的。
　　心尖有点甜滋滋，像是沾了块蜜，把整片心都染上甜意。
　　着实开心。
　　但。
　　特别又特别的可爱……
　　还什么想在一起想很多次。
　　挺肉麻的。
　　一边甜滋滋一边麻，也是蛮神奇的体验。
　　不管怎么说。
　　师仙俞到底是高兴起来了。
　　瞧，就算许知澜不记得自己，这不还是喜欢着他！
　　“那你亲我一口。”
　　师仙俞视线再次落在许知澜的薄唇上。
　　他刚才好努力都没亲到！现在，必须让许知澜主动换回来！
　　想到这，努力压平嘴角不让自己笑起来，继续说道：“你亲我一口，我就听你狡辩。”
　　“是解释。”
　　许知澜有些无奈。
　　他犹豫片刻，松开握在师仙俞腕间的双手，转而捧住对方双颊，动作很轻很郑重的在一侧脸蛋上，落下个吻。
　　而后很快后退，道：“冒犯了。”
　　话音刚落。
　　师仙俞眼睛一眯，嘴角一翘。
　　便把脑袋往前撞去。
　　直到准确无误的将自己的唇印贴在许知澜的唇上，感受着那柔软与滚烫，他高高兴兴‘啵’了一口。
　　确定声音足够响亮。
　　师仙俞这才收回脑袋，跟只偷腥成功的猫似的，笑个不停。
　　许知澜微愣。
　　见身前人左右摇晃，明显乐开了怀，便也没说什么，只是无奈的看着对方。
　　“你快说吧，我只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说完了就要乖乖给我诊脉检查。”
　　师仙俞堪堪将笑意收起。
　　确定媳妇不会跑，便也多了几分耐心。
　　闻言，许知澜先是扫了眼四周。
　　方才开口道：“我们原是修真界的修士……”
　　师仙俞一开始听得还挺认真。
　　听着听着。
　　人就往许知澜怀里倒去。
　　他靠在那强壮得有点硬的肩膀，默默调整姿势，等舒服了，视线就忍不住朝许知澜那一张一合的薄唇看去。
　　刚亲过。
　　就不太记得是什么感觉了。
　　失策。
　　方才应该亲久一点的。
　　没过多久，许知澜所谓的解释也都说完。
　　师仙俞打了个哈欠，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原本是奔着修炼成仙而去的道人，为了修为精进才入这秘境寻宝？那问题来了。”
　　“身为修士的我们还能成亲吗？”
　　师仙俞问的很认真。
　　也只有在说这个问题的时候比较认真。
　　没办法，许知澜的故事听起来不是那么有趣的样子。
　　根本比不了他娘那杀得七进九出的石猴故事，半根猴毛都比不上。
　　“修士可以结为道侣。”
　　许知澜回答完后，叹了口气，问道：“你可是不信？”
　　听到这话。
　　师仙俞摸了摸许知澜的下巴，被对方抓住手，也不急着抽回来，而是再次打了个哈欠，说着：“也不是不信，周公梦蝶，谁又知不是蝶梦周工？”
　　“可我确实没有你说的这些记忆，没办法知晓到底周公为真，还是蝶为真。”
　　师仙俞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便挺直腰板坐好。
　　继续开口：“既然分不出，那便且都当真过着呗。来，我先给你诊病。你若不放心，待我诊完你，你也给我瞧瞧就是了。”
　　许知澜顺着师仙俞的动作抬起手腕，任由对方动作。
　　此处怪异，无法动用丝毫灵力。
　　除了应许也别无他法。
　　“你这脉……”
　　师仙俞说到一半，就对上许知澜那双似是带着询问的声音。
　　他硬着头皮道：“我好像不是很懂诊脉，只能依稀看出很有力。”
　　怪！太怪了！
　　师仙俞明明记得自己会那么点医术，怎么就不会诊脉呢？
　　他今日也看了几个病人……
　　好吧，那些病人都没给他诊脉，只远远说了病情，便让他开药了。
　　药也是药箱里现成的。
　　上头还有字，什么风寒束表之类的……
　　“我也不大懂。”
　　许知澜按了一下师仙俞腕口的脉。
　　道：“也有力。”
　　……
　　师仙俞轻咳两声，抽回手，道：“你饿了吗？我们去煮点东西吃吧？”
　　先翻过这一页再说。
　　闻言，许知澜想到了些什么，开口：“不饿。你可是饿了？若没有，最好暂时不要随意进食。之前的秘境中万物皆有异变，我担心此处也是一样。”
　　师仙俞点了点头。
　　他确实不怎饿，又见许知澜说得这般严肃，就更没有进食的打算。
　　不过是一顿饭罢了。
　　既然媳妇不愿吃，那就不吃，等饿了再吃也不是不行。
　　许知澜见师仙俞都听进去，犹豫片刻，还是试着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寻找出路，你……”
　　“那就走吧。”
　　师仙俞这次应得倒是干脆。
　　他今天出去把人捞回来做得太过了，不管是黄金，还是以治瘟疫的名头。
　　就算许知澜不提，过个一两天也是要主动开口说的。
　　反正院子就在这。
　　他娘又不是不认路，即便被砸了，都还有残骸，能重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出去躲些时日罢了。
　　“不过，我们要先把东西都藏起来。”师仙俞拉着许知澜离开卧室，到杂物间里，扒拉出几十个大木头箱子，说道：“娘都准备好了，我们直接把东西全装进去，再埋到指定的地方就好。家具什么的搬附近一山洞里……”
　　许知澜目光有些复杂。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这个秘境比较与众不同，还是师仙俞记忆中的‘娘’比较特殊非凡。
　　应是二者都有吧。
　　夜渐深。
　　师仙俞和许知澜来来回回跑了几十趟，身强体壮的他们也就稍微脏了些许衣裙的下摆，半刻钟的时间就‘安置’好了整个家。
　　最后只剩下师仙俞要带的药箱，以及路引、碎银与最后几块金子。
　　说来也纳闷。
　　师仙俞现在都想不起来，金子哪里来的，只珍惜的带上那奇怪的布袋子。
　　就着夜色，二人绕开山路匆匆从密林另一处下山。
　　次日。
　　正午烈日当头时。
　　脚程快得惊人的师仙俞和许知澜已经到了府城里。
　　也不知是不是瘟疫四行的缘故，即便是府城，行人也极少，竟还不如昨日的镇上人多，显得很是空荡荡。
　　师仙俞寻了个客栈，定好客房后，就递给小二几枚铜板，直白打听起来。
　　他们就是外地过来的，都不用找再多借口。
　　小二也不遮着掩着。
　　就说城里有怪病，死倒是没死几个，就是病得身体很虚，走动不便。
　　还表示要不是自己穷，也不愿意出来见生人。
　　再轻的病也会死人，且这年头，实在是拿不出几个钱来治病。
　　师仙俞也不止向小二打听。
　　他就坐在客栈里，有商人似的来客，就摆出药箱，再递上铜板。
　　这么问了好些个商人。
　　也收集到许多关于瘟疫的事情。
　　瘟疫一事，怕是真蔓延到许多地方，不然不会人人自危，便是外头的战乱都停下好些时日。
　　但到底是个什么病……
　　似乎处处病得都不太一样？
　　那些从其他处赶来府城的商人或是其他，都是听说这边的疫病并不致命，方才过来歇脚。
　　师仙俞与许知澜商量一番，决定再在府城停留几天，多收集些消息，再决定要去往何处。
　　然而。
　　就在第二日，他们从商人处得知，‘孟先生’一脉涉嫌巫蛊，所居住山头附近的村落不仅疫病严重还出现了活死人……
　　总之。
　　师仙俞和许知澜一家六口全被通缉了，据说府城正在赶制通缉令。
　　至于哪里来的一家六口。
　　他们家每个人都有男女俩身份，可不就是整整齐齐六口人？
　　不带半点犹豫。
　　二人立刻离开了府城！
　　废话，他们的模样可太好记了，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别的什么，简直是活生生的靶子！
　　都不用等通缉令出现。
　　只要稍微流传出些关于他们的消息，就已经足够辨认出来。
　　事实证明，师仙俞和许知澜的选择非常正确。
　　他们才离开不久，就有一队官兵冲出了城，朝他们离开的方向四处搜寻。
　　蹲在大树上未曾离城门多远的二人险险避开。
　　“再躲会儿吧，等夜里走更安全些。”师仙俞趴在许知澜怀里，有些无聊的打量着四周。
　　他刚想和对方聊聊天。
　　还未开口，就发现城里又出来一队官兵，瞧那对着行人敞开询问的通缉令，可不就是他和许知澜？
　　原以为两队官兵已是极限。
　　没想到还有出来！
　　甚至，更有从别的城镇过来的……
　　师仙俞就纳闷了。
　　他不就是给了几块金子又捞了几个人吗？虽然世道艰难，但有金子的大户还是不少的。
　　至于那几个‘道友’来‘道友’去的人，应当是和许知澜在同一个修道大梦中。
　　是这些人有问题？
　　还是说，这大梦一场本就是疫病的一种？
　　可要真如此，他家许知澜也肯定有问题啊！
　　但目前瞧着除了脑子不太正常外，其他可没有半点不对，走路都比他走得快，丝毫不怀疑能单手打死虎。
　　难不成只会坏脑子？
　　这般的话，也不至于官兵频频追捕吧？
　　师仙俞想不通。
　　不是很理解出动这么多官兵的意义。
　　甚至，再晚些的时候还有那似是附近战场上的兵队模样者，人也多，乍一看去都数不清，密密麻麻的搜寻着，仿佛他们犯了什么弥天大罪。
　　师仙俞这下是真的不敢再多吭一声，就静静地和许知澜趴在茂盛的大树上，欲与枝叶融为一体。
　　直到夜深人静时。
　　四周静悄悄，终于不再有那些搜寻他们的身影。
　　二人也总算能从树上下来，活动一下肢体。
　　此地确实不宜久留。
　　身强体壮的他们一夜翻越无数个山头，气都不带喘，就差没走出个十万八千里。
　　然而，还没等歇息片刻。
　　天亮之后又有官兵开始搜寻起他们！
　　且还不是昨天的那批，完完全全就是新的官兵……
　　他们都连夜走到隔壁州郡了，怎么还在追？通缉的消息竟如此灵通的吗？
　　前面几次还能接着地形或者遮挡物躲过去。
　　但渐渐，再绝佳的地形与再隐蔽的遮挡物都没有用了作用。
　　那些追着的官兵就跟在他们身上放了只眼睛似的，穷追不舍。
　　师仙俞和许知澜也不是没直接和官兵交手过。
　　可只要动手，四周就会远远不断加入新的官兵，多得难以置信，即便是战场上都从未见过如此之快的增援。
　　且最重要的是，那些官兵都是下狠手的。
　　而他和许知澜到底还顾忌着是条人命，只是把人打晕过去而已。
　　打斗实在耗费体力，还没个尽头。
　　到底不如逃更稳妥些。
　　又过两天。
　　甚至都不再是官兵来追捕，连普通百姓都浩浩荡荡加入其中。
　　他们只能每天与无数人‘比赛’奔跑。
　　所幸他二人是真的年轻力壮身体好，竟也没谁能追得上他们。
　　只是这样的日子过的颇为艰难。
　　唯有深夜方能休息片刻。
　　师仙俞觉得怪啊！
　　这天天不干正事的，怎么就盯着他们两个无辜百姓转？
　　难不成抓住他们就能解决完所有天灾人祸，还能填饱肚子安居乐业不成？
　　更怪的是，跑了几天他居然不饿。
　　莫非，许知澜的‘梦’方才是真？
　　师仙俞还没想出些什么。
　　他们在路过某个村落的时候，便被那些面目狰狞似是早有准备的村民团团包围起来。
　　“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追捕我二人？”师仙俞忍了又忍，到底忍不住，还是问了起来。
　　村民们情绪明显激动得很。
　　听到这话，纷纷都辱骂着开口，眼中带着敌视与警惕。
　　师仙俞认真听了半晌。
　　才发现在这些村民的口中，所有的疫病都是由他和许知澜等人引起。
　　很明显，被追捕的不止他们两人。
　　但听着那罪魁祸首，也就是首要追击的就是他二人之中的许知澜。
　　还说只要杀了许知澜，一切都会平息。
　　……
　　师仙俞很想建议村民们，有病就去积极治疗，听信流言对病情是没有任何帮助的！
　　但明显，眼下的村民根本就听不进。
　　他思索片刻。
　　拿出了药箱里的三块大金砖，开口道：“其实我和我姐姐并不是官府说的那样染了病，你们瞧谁家染了病得还能跑完好几个州郡都不带停歇？其实我二人本是皇家子弟，只是如今世道太乱，方才被追铺不停。我看大家过得也不容易，村口的田地收成都不太好，这几块金砖你们拿去分了，就当没见过我二人。若不愿，我和我姐姐就是投河，都不会让官府辱没我等的风骨！”
　　师仙俞一番话说的那是既带悲情也带同情，最后几句更是激昂且悲壮。
　　仿佛自己真有那般身世。
　　而村民们听完这话后，也不知道是何缘故，竟就这么沉默着，再没有上前半步。
　　只是面色越来越难看，甚至有些扭曲。
　　就如此僵持许久。
　　师仙俞觉得村民们是不好开口，就当他们默认了，仗着自己力气大，一块一块把金砖掰开，丢在地上，生生丢出一条出路。
　　村民们如饿狼般幽深的目光紧紧盯着师仙俞。
　　见状，许知澜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周围人，最后才把视线放到师仙俞身上。
　　心下有了几分猜测。
　　等离远那些村民，他才开口道：“你怎知如此可行？”
　　“只要是个人都爱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给了理由和借口还有台阶，就是鬼到了我面前都会顺着往下走，怎么会不行呢？”
　　师仙俞信心十足。
　　他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
　　但也有些忧虑，钱财不是永远都取之不尽的，况且这样的招数用多了，风险也大。
　　便问道：“我们接下来往什么地方去呢？这天下，真还有我们能落脚的地方吗？”
　　许知澜本想说些什么，但又想到方才师仙俞的一番动作，才答道：“自是有的，且再看两日。”
　　师仙俞其实也没指望许知澜能给些什么回答。
　　眼看着山下又起了动静，也不再多说，随意找了个方向就跑。
　　哪里还有多想的时间啊？
　　逃都来不及了。
　　就这么官兵百姓追他们努力跑……
　　师仙俞渐渐有些喘不过气，他发现，自己身体好像不太对劲！
　　不仅开始使不上劲，四肢和身体都很沉，像是坠了几座沉甸甸的大山，难受得很。
　　可把脉之后，脉搏上又没有任何的变化。
　　莫非是这几日透支了体力也没怎吃过东西？
　　可他也不饿。
　　且师仙俞瞧着许知澜还是那副活蹦乱跳身强体健的模样。
　　许知澜早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师仙俞的不对劲。
　　他直接抱起师仙俞继续躲避身后的追击，时不时就询问起怀中人的感受。
　　“我难道真得了病不成？”师仙俞用半吊子医术琢磨半日，也得不出更好的解释。
　　许知澜没接话。
　　他找了个机会把师仙俞藏在树上，自己则是去抓了个落单的官兵，询问起来。
　　很快就得知，那些被抓到的修士有少部分才刚捕获就病死了。
　　至于要怎么处理被抓到的修士，也只说是烧死祭天。
　　除此之外，许知澜还问了其他一些消息。
　　比如天下局势如何之类的。
　　只抓一人，消息还不够准确。
　　他又从不同的地方再逮了几个来问，得到没有太大出入的信息，才将人都打晕了捆在路上。
　　这些被抓住的官兵百姓也不是什么都能答上来。
　　但奇怪的是，他们竟都依稀都说出大概是什么地方在打仗，且打得最凶最厉害。
　　师仙俞藏在隐蔽的地方也听了个仔细。
　　因此，当许知澜建议往人人都能说得出来的打仗位置去探个究竟时，也只是犹豫片刻，就答应了。
　　反正他们也已经没有地方能去。
　　也找不到丝毫他娘的踪迹。
　　战场上刀剑确实无眼，可也不见得他们这些时日被追捕有多轻松。
　　再说了。
　　他身上这怪病，是真的很莫名其妙得很，才过去不到半日就加重了不少。
　　若任由下去，怕也只有病死。
　　还不如趁着他还没有病得睁不开眼，随许知澜去找寻所谓的真相。
　　是真，是假，又如何呢？
　　总归现在的他是想许知澜陪在身边的。
　　即便是生命最后的尽头，也想一齐在这乱世中多走那么几段路。
　　大概是师仙俞的想法都摆在了脸上。
　　许知澜轻轻摸了两下怀中小鱼的额头，轻声安慰道：“莫要多想，病很快就会好了。”
　　师仙俞点点头，表情脆弱，语气诚恳：“能亲一下吗？”
　　再不亲，他就要死了。
　　……
　　许知澜无法。
　　特别是师仙俞还缠得紧，便趁着闪身藏入树后躲过追兵时，弯腰在小鱼那微凉的眉间落下个吻。
　　然而师仙俞并不满意。
　　他继续表情脆弱，语气也幽怨道：“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这样的。”
　　蜻蜓点水也不过如此！
　　也太快了些。
　　他想要，激烈点的，用力点的，深入点的……
　　许知澜见追兵又来，随口就问了句：“那是要怎样？”
　　“这都不知道，你行不行的，早知道没病之前就……”师仙俞用气声嘟囔个不停。
　　他其实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但再不说几句，似乎就没时间说了，也就发泄似的自言自语着。
　　又过半日。
　　二人远远在山顶就看到山下另一个同样被追捕的男人，那男人已经被官兵围剿到穷途末路，瞧着明显已经激烈打斗许久。
　　许知澜特意没有离开这片山林，依旧维持着能看到山下战况的位置躲避追寻。
　　就这么看了两个时辰。
　　忽然，那原本一直占据上风的男人竟直接力竭，连丝毫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被无数百姓官兵捕获。
　　再然后……
　　所有人朝着被抓到的男人齐涌而上。
　　那被捕获的男人竟就直接消失在无数官兵百姓手中，只剩下一件飘落地上的衣衫。
　　师仙俞看的那是一愣又一愣的。
　　先是愣那男人的消失，再愣自己视力竟如此出众。
　　最后开始庆幸这几日都避免和追击的官兵百姓直接对上。
　　“可还撑得住？”
　　许知澜询问完师仙俞的状况，各种不适依旧处于不断加重的状态，也不再以躲避为主，而是从官兵那边顺了把长枪，直奔目的地。
　　师仙俞已经换到了许知澜的背上趴着，他脑袋都开始发沉，眼睛也重不行。
　　还是努力睁大双眼。
　　盯着跑得比千里马还快的许知澜是如何一把长枪灵活打晕追击者。
　　渐渐的。
　　他眼睛也睁不开了。
　　人也恍惚。
　　师仙俞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昏昏沉沉睡过去。
　　但被许知澜的声声‘小鱼小鱼’给叫醒了，他好不容易睁开双眼，就发现人好像飘在天上……
　　哦，不对，应该说是许知澜带着他飞在天上。
　　是梦吗？
　　师仙俞觉得自己大概快要死了。
　　他看向着急的许知澜，艰难开口说道：“能…能亲，亲我一下吗？要刺激点的……”
　　真的就要死了。
　　再不亲可来不及了。
　　许知澜眉宇紧锁，掐住师仙俞的脸颊，使得对方维持张口的动作后，也微微张开唇。
　　一颗金灿灿的圆珠就从他口中飞出。
　　随后变小再变小，缓缓沉落入了师仙俞的嘴里。
　　“含着。”许知澜开口叮嘱道。
　　师仙俞本想吞咽的动作一停，他有些含糊着说道：“我要的是亲一口，不是吃这个什么……”
　　浑浑噩噩的大脑猛地被冲击着。
　　就像是天灵盖上被灌下苦涩清甘的汤药般，整个人分外清楚起来。
　　他，师仙俞，九州门弟子。
　　现在就想找个地方静静死一死。
　　苍天啊！大地啊！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尴尬的事情！
　　甚至他上一秒还在问许知澜要亲一口，还是刺激的亲一口……
　　绝望。
　　是此时此刻的师仙俞。
　　“好些了吗？”许知澜关切询问着。
　　师仙俞脸上有着淡淡的死意。
　　将那明显是许知澜的龙丹压在舌下，方才开口说道：“脑子好了，灵力也能使用些许，但是身上的状况并没有好转，应该是此地的规则仍约束着我。”
　　“在战场的范围内我变发现可以使用少量灵力，且暂无林都那边对飞行的约束。”
　　许知澜避开下面那些士兵朝他射来的弓箭与火药，继续开口：“若无意外，阵眼应当就在此处，但我已经寻许久，都未见异样。”
　　师仙俞打量着周遭那些渐渐开始扭曲变换的人或物，直接从储物袋里找出有着隐匿与防御双重功效的法器，罩在自己与许知澜身上。
　　很快，就发现各种攻击仍然在精准射来。
　　从准头分辨，目标是许知澜。
　　“此地似乎尤其针对你。”
　　师仙俞说完后，拿出阵盘开始推演起来。
　　他从小跟就在孟红帆身边，于阵法一道虽然没有绝佳天赋，但下过苦功夫的他也还是有几分真本事。
　　四肢仍是沉重不堪。
　　所幸大脑仍是片片清明，脑子还能动，就不妨碍他继续以师父那诡异的圆圈竖线之阵术推演位置。
　　“这里的分布和林都一模一样，之前林都中阵术可见除却妖兽外万物都为同个整体，而此地则没有除外之物，所见结为整体，包括人魂。”
　　师仙俞把自己推演得到的说出。
　　他在林都中也试着用过，只是由于空中不能定位，阵法推演也就不完全。
　　许知澜用剑气挑开攻击，颔首道：“林都大抵是生出了意识，灵气浓郁其实是其本身的生命力，封闭数万年，自身已无外力可再精进，方才这般吞噬外来者。灵力越是充沛者，则越是其目标。”
　　他像是又想到什么。
　　看了眼师仙俞，继续说道：“林都等了太久，应是不想浪费丝毫可吞噬的灵气，方才幻出此地，身无定神法宝者则便将其记忆模糊。万物为其，其为万物，因此，模糊记忆者已属林都万物的一部分，若足够坚定，也能改变其部分意志。”
　　听到这话，师仙俞默默在心里改了一句。
　　什么定神法宝，说得好听，直接讲心智不坚定的会被影响就对了。
　　但话又说回来。
　　他好像也确实影响着，都凭空把雄鹰般的‘干娘’一生给捏造出来了。
　　师仙俞只乱想片刻。
　　很快就收回心神，接着许知澜给出的信息去推演
　　一盏茶后，连忙道：“它的核心之处在地上！正不停游动！”
　　“龙丹可通我心音，你直接道出位置。”
　　许知澜说完，翻身而下，冲入那千军万马与四周渐长的密密麻麻参天枝叶中。
　　听到这话，师仙俞压了一下舌下正在发烫的龙丹，耳根微热。
　　他迅速凝神。
　　考虑到‘万物为其’的特性，目前他应该也在万物的范围内。
　　便开口道：“以你自身为中正，乾亥三十六丈。”
　　“离午二八丈。”
　　“震甲二十五丈。”
　　“坤未八尺！”
　　……
　　师仙俞一边报数，一边观察着战局。
　　渐渐，他发觉不对。
　　这玩意怎么越看越像是他结丹时借雷劫淬炼丹田时的样子？
　　他报数后凝神再看。
　　确实！
　　不管是许知澜的攻击还是剑意，落在它身上都没有起到任何攻击的效果，反而那些扭曲之物还有几分荡漾意味。
　　……
　　“不要攻击，直接抓！艮丑三十一丈！”
　　师仙俞边说，边以构成封扣之阵术，他不是信任自己的能力，而是相信他师父的阵法。
　　即便是天道他师父都能借一分力，何况是困术！
　　然而林都狡诈。
　　察觉到师仙俞和许知澜转换方法后，便不再吝啬自己的实力，也不再珍惜许知澜这条满是力量的罕见猎物。
　　不仅发出猛烈攻击，还试图将许知澜包围吞噬。
　　许知澜虽然只能发挥不到数半的筑基修为，但他本身凭借的也不只是修为，更有无上剑术与强悍的肉身。
　　如此一来一回，也只是平添几道转眼便凝固的伤痕。
　　一时间，谁都奈何不了谁。
　　师仙俞和许知澜都知道不能继续拖下去，时间越久，只会越有利于林都。
　　毕竟，这里就是林都。
　　“巽辰五尺！困！”
　　师仙俞提醒着许知澜他已经用上阵法。
　　许是林都胜券在握，核心已渐渐离远许知澜本身的位置，下一次比这还近的位置可不好等。
　　许知澜得到提醒后，身后化出龙形之魂，直接将手中本命剑封空插入师仙俞所说的位置。
　　而师仙俞早在许知澜抬剑之时，便冲到许知澜身旁，为封空剑注入灵力。
　　二人合力封空剑短暂突破林都的修为限制。
　　龙魂顺着本命剑扎注入泞如泥潭般的土地中，结合封空剑的力量，将所束缚之物压困。
　　霎时间，天地一暗。
　　师仙俞只觉得胸口一重，再有光线时，法衣染血且脸色苍白的冰霜佳人正握剑倒在自己怀中。
　　而四下模样古怪。
　　竟是无数大大小小的枯骨漂浮于昏暗空间中，陈旧的泥土气息蔓延在每处角落。
　　师仙俞有些慌张。
　　他抱着许知澜跳上一块巨大的兽骨之上，半坐在地上后，检查着许知澜身上大大小小数都数不清却快要愈合的伤口。
　　是的，他再迟上几秒，真的就全愈合完了。
　　……
　　大概这就是龙族的强悍吧？
　　“许知澜？许知澜！澜澜师姐？澜澜，夫君……”
　　师仙俞把能叫的称呼都叫上，连夫君都喊了一声，可人却一直没醒。
　　时间缓缓流逝，他心头也越是着急。
　　身上是没有伤口了。
　　可人不醒，问题更大！
　　也不知道是龙族的特性又或是其他，师仙俞试图用灵气查探其脉门，却半点都进不去。
　　真的，冲都冲不开，比石头还坚硬。
　　他还想喂两把丹药什么的，但嘴巴也根本掐不开。
　　这时，师仙俞忽然意识到口中还有颗依旧滚烫的龙丹，许是含得久了，都差点忘了嘴巴里还有这样东西。
　　难道一直都没醒，是龙丹离体了？
　　且不管怎样，龙丹回到许知澜体内也肯定比离体要好得多。
　　想到这，他上下打量着许知澜，最后视线落在对方那不带血色的苍白薄唇上。
　　没记错的话，龙丹是从许知澜嘴巴里出来的。
　　回去也不能随便塞个地方就进去，当然是得从嘴巴回去最稳妥，也最安全。
　　再说了，就许知澜这个身体的坚硬结实程度，他就是想找个伤口塞也塞不进去。
　　师仙俞都没有怎么犹豫。
　　想干就干。
　　直接就亲上许知澜那冰冰凉又柔软的唇，费劲力气，试图撬开对方紧扣的唇齿。
　　可以说是唇舌并用。
　　师仙俞正专注认真又努力时。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许知澜睁开了双眼。
　　……
　　而他的嘴巴，还下意识在努力着，又是啃，又是咬，又是舔。


第27章
　　不是。
　　怎么就睁开了眼睛？
　　师仙俞茫然。
　　师仙俞震惊。
　　师仙俞身体失去控制, 脑子片片空白。
　　只有那不听话的嘴巴。
　　还在动。
　　还在…还在动！
　　师仙俞好不容易回过神，连忙把舌尖的龙丹推进去，谁知, 许知澜压根没接。
　　他都撤开些许了！
　　眼看着龙丹已经顺着许知澜唇角滑落下去，连忙又张开口叼回来。
　　……
　　场面一度很尴尬。
　　这到底是谁的丹？是他的吗？就这么急着叼回来？
　　如今可如何是好？
　　师仙俞能怎么办。
　　也只能继续把龙丹压回舌下, 起身的时候，还带起一丝涎液。
　　他飞快用手背擦擦嘴巴。
　　也不看许知澜, 视线没有聚焦的注视着远方, 开口淡淡道：“你醒了啊？我以为你醒不过来是因为没有龙丹, 就想把它还给你。”
　　生硬解释完后。
　　师仙俞还没等来回复, 就想起了不久前自己大胆要求了好几次的‘亲一口’。
　　甚至还想过, 要是许知澜不会, 换他来也行。
　　哈哈。没想到吧，他真来了。
　　就是明显也不是很行。
　　连人家的嘴巴都撬不开，可真没用啊……
　　许知澜也看出了师仙俞的种种不自然。
　　他倒是不觉得有些什么, 这与对方在林都中的表现并没有太大出入。
　　只是有少许的可惜。
　　至于可惜什么, 也只有他自己才知晓。
　　许知澜扫了眼四周, 方才开口说道：“如今还尚在林都内，且先留在你身边。”
　　闻言，师仙俞一言不发。
　　只是压紧舌下那颗渡来渡去都依旧滚烫的龙丹。
　　什么身边, 分明是嘴里！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一开始, 不只是一趟普通的秘境之行吗？
　　都怪林都！
　　全都是这破秘境，非要模糊更改他的记忆，还弄了个什么新婚三月出来。
　　不然，他怎么会做出这么多大胆放肆的举动？
　　肯定是还在被秘境影响！
　　都是秘境坏了他的脑袋！
　　师仙俞迅速找出罪魁祸首，才缓缓说道：“定是那林都还在影响我，方才有些神志不清, 难以思考。”
　　许知澜正要说已经将秘境意识暂时封印，听到这话，便也没直接提，而是开口道：“我想也是如此。”
　　又是一阵沉默。
　　师仙俞总觉得再安静下去，有种他心虚的感觉，便连忙试图转移话题说道：“真是太狡猾了！且也不知道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周遭很是古怪，除却漂浮的各种兽骨人骨外，似乎不再有其他多余的东西。”
　　闻言，许知澜坐起身，更是仔细的观察着周围。
　　这片空间很静。
　　且分外陈旧。
　　似乎除了他二人外，再无其他活物。
　　或许，事实也正是如此，他们是这么多年来，唯一光顾此地的活物。
　　这里才是林都最核心的地方。
　　也许，也是真正的秘境。
　　许知澜将猜测告之师仙俞，又招来几种不同的兽骨，感知着上面留下已然与林都同化的痕迹。
　　连灵魂都融入了林都之中。
　　“不对呀，那其他修士呢？难不成全在折损在那幻境之中？”
　　师仙俞可不觉得会这么简单。
　　就连许知澜都能用秘法压制修为进来，不见得修真界里其他那些活久成精的会安分待着。
　　且即便秘境再难，天无绝人之路，既然他和许知澜能有办法出来，其他人肯定也有活命的手段。
　　总归不会就这几日的功夫全死光就对了。
　　许知澜默默将封印好的林都意识从身体里抓出来，说道：“许是还在这里头。”
　　师仙俞一听，连忙朝着许知澜手上那团白乎乎，如同云团般的东西看去。
　　他伸出手，想了想，先问道：“可以碰吗？”
　　“可。”
　　许知澜朝师仙俞递去，又继续说道：“封印后它便如同失去活力般，再没有任何的东西。它本就只有一道吞噬的意识，并没有诞生真正的神志，如今不管对它做出何等动作，都难以再给出任何的反应。”
　　触碰石头，石头会有反应吗？
　　自然是没有的。
　　而如今的林都秘境，就是如此一死物。
　　也许曾经有过灵智，也可能曾诞生过生物，甚至有朝着小世界天道发展的规则。
　　但它失败了。
　　数万年未曾现世的它不知经历了些什么，如今只有维持吞噬的本能。
　　“若没有机缘，它再也无法化为轮回自然的真正小世界。”
　　许知澜叹了口气。
　　他猜测着也许与鸿光界的异样有关，依存于鸿光的林都方才遭受如此巨变。
　　甚至，他们之前在秘境中经历的那些人间乱世，也极可能是林都演变小世界中止时所出现的惨状。
　　方会出现世间魂魄与世界等同融合的场面。
　　师仙俞伸出手指，戳了戳这个也能称得上是‘林都’的东西。
　　软软的还会回弹。
　　听完许知澜的种种猜测，他决定原谅林都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原谅。
　　“那我们要怎么处理它？又要怎么把那些修士都给弄出来？”
　　师仙俞觉得还挺好玩，直接从许知澜手里接过来，又是捏又是戳的，为了解气，他还锤了两拳头。
　　不管怎么捣鼓，几念间都能恢复原样。
　　玩着玩着，忽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这玩意似乎太坚韧了点？怎么戳来戳去都戳不坏的？
　　师仙俞连忙水火法器各种都试着用上。
　　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面各种折腾。
　　就印证了许知澜之前说的话，和石头似的，没有任何反应。
　　不仅破坏不了，连带着那道封印，似乎都在这短短不到几句话的时间，就已经刻入了林都法则之中。
　　……
　　那可怎么整？
　　先不说怎么把被困在里面的修士捞出来。
　　他们俩也不知道怎么离开秘境啊！
　　说是猜测如今的地方才是真的秘境，可也都清楚，手上封印的这块，也同样是秘境。
　　到底出口在什么地方，更是难以讲清。
　　反正值得肯定的是，他们来时的那边翠绿森林，必定与秘境通道相关。
　　而现在，别说是绿色了。
　　这片空间里除了白骨就是灰茫茫的一片。
　　许知澜也跟着师仙俞一起折腾起这块云团似的秘境核心。
　　可就算将它分成两半，松手那一刻也会瞬间复原。哪怕不松手，少的那边都会自动消散，又重归一体。
　　是个怪东西。
　　二人弄了好半日，都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师仙俞当场翻书，试图寻找这到底该怎么解决。
　　翻来翻去，都只能从秘境演化成世界上去琢磨。
　　大概接触到天道层面的东西，都不大容易被销毁破坏，本身就带有道痕？
　　“如果将其与林都隔绝开来，许能有些变动。”许知澜刚说完，就看到师仙俞掏出个储物袋跃跃欲试着。
　　他连忙阻止道：“若你就这般放进去，储物袋怕是会当场炸裂开，所存之物即便不销毁，也都会四散开来。能存放秘境的，必定得是那有演变成世界之资者，不论是物，还是人。”
　　师仙俞有些好奇，问道：“人也行？”
　　“自然是可以，听闻上古有大神，以自身化为世界，日月间替，轮回不息。”
　　“这个我也听过，师父讲过故事，非常伟大的古神，以自身化万物。”师仙俞点点头，又接着点评道：“但有人这么做，感觉也挺危险的。”
　　许知澜继续开口：“龙族体内便有一方空间，虽不能存放活物……”
　　“不行。”
　　师仙俞连忙把‘林都’抢在怀里，都不等许知澜说完话，便很是戒备盯着对方。
　　开口道：“我不是说了很危险吗？且你自己都讲了，不能存放活物，哪里有什么演化世界之资？况且人家古神都难免牺牲了。”
　　他觉得许知澜进秘境一趟，脑子也不好使了。
　　捏了捏抱着的‘林都’。
　　师仙俞轻咳两声。
　　说道：“我倒是有办法，你知道的，大家都有点机缘嘛。巧了，我也有。你甭管怎样，我现在就把手上的这团林都装进去……”
　　他一见许知澜皱眉，便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想法。
　　眨眼间的功夫，双手空落落。
　　笑着开口：“哎呀，进去了。”
　　“可有不适？”许知澜连忙闪身到师仙俞面前，着急询问。
　　师仙俞摇了摇头，倒也不怎么担心。
　　翻阅过无数典籍来研究芥子空间的他当然知道，能存放活物还可以任由植物生长的芥子空间本就属于小世界的一种。
　　虽然他那空间如今塔空了，树枯了，泉也干了。
　　但听师父讲了那么多龙傲天的故事，又仔仔细细研究个透彻，哪能不明白那处空间也曾牛逼过？说不定真是个什么飞升大能的小世界呢！
　　况且，芥子空间怎么说都是外物。
　　用这来隔绝‘林都’，总比许知澜的身体要靠谱得多！
　　他承认自己也确实冲动了些。
　　可就刚刚许知澜那说话的模样，要不是他动作快些，怕不是就真要用身体来试验了。
　　师仙俞为了证明自己没事，又把‘林都’取了出来。
　　刚抬起来。
　　就发现面团似的林都颤颤个不停，而后噗呲噗呲的往四周吐着云雾。
　　吐着吐着。
　　渐渐就只剩下巴掌大小。
　　“我可没做什么，你别冤枉我啊！你欺负我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师仙俞边说，边把‘林都’拎看个仔细。
　　但不管他怎么看，也瞧不出是出了个什么问题。
　　直到周围烟雾渐浓，浓到出现丝丝绿意，地上似乎还躺着人影。
　　师仙俞才连忙拉住许知澜：“你看，这好像就是我们刚进林都时周围的模样。还有地上那个，衣服瞧着有些像是天机门的。”
　　说完，他也反应过来是方才的隔绝生了作用。
　　顿时理直气也壮，扯着许知澜的衣袖，再次开口道：“我都说了我也有些机缘了吧？可比你用身体去试的想法靠谱多了，真要用身体试，早前几日怎不见你肯给我先试试……”


第28章
　　师仙俞一个激动。
　　嘴就不听使唤。
　　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的时候, 已经太迟太迟。
　　他也不是那个……
　　师仙俞放弃挣扎，都不打算再多解释一句。
　　只转移话题般继续叨叨：“你都自己讲了储物袋承受秘境有可能会炸开，那你还敢用自己来试？也不怕炸开吗？”
　　许知澜沉默片刻。
　　许是沉默会使人失态, 同样也使人变态。
　　他缓缓反问道：“试什么？你要如何试？”
　　师仙俞放过了自己。
　　但许知澜没有放过他！
　　好吧，他承认, 他就是这么个意思！
　　师仙俞鼓起勇气朝着许知澜贴过去，瞪圆的双眼紧紧盯着着对方那深邃的瞳。
　　话已经到了嘴边。
　　张口就能问出‘难道你想试’, 但就是怎么都吐不出去。
　　好半晌后, 师仙俞把那已经小了大半圈的‘林都’往许知澜手里一塞, 道：“试试试, 就知道试, 快看看它怎么了, 瞧着半死不活，怪可怜的样子……”
　　是他不想调戏许知澜吗？
　　话都准备好怎么说了！
　　可就是，没做好心理准备, 到底还是有些道德与廉耻在约束着。
　　因此, 师仙俞就觉得奇怪了。
　　到底许知澜知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带着怎样的意思啊？
　　是无心之举？
　　还是有意为之！
　　还有在秘境里说的那什么, 想一直同他在一起……
　　到底是真的，还是哄当时的他！
　　又究竟是朋友间的在一起，还是超出友谊的在一起？
　　师仙俞想着想着, 就觉得脸上烫烫的, 心间还带点麻麻的高兴。
　　怪开心的。
　　毕竟，有人想一直和他在一起哎！说明，既然认可他的人品，也喜欢跟他这个人玩，更是证明了他的魅力！
　　许知澜见师仙俞一时皱眉又一时欣喜，既气鼓鼓也双颊微红, 脸色变来又变去。
　　也就没有开口去打搅小鱼活泼多变的心思。
　　他将‘林都’检查一番，确定封印没有被破坏，其余也暂时看不出些什么来。
　　只依稀觉得‘林都’的力量弱了几分。
　　似乎有些不大完整。
　　“怎么样？研究出来了吗？”
　　师仙俞回神后就凑到了许知澜身前，又伸出手戳了两下‘林都’。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被方才的隔绝刺激到了。
　　原本已经停下吐气的‘林都’再次颤抖起来。
　　这次吐出的云雾更加绵长。
　　长到直接打开秘境通道，无数的枝叶将那些或是昏迷或是清醒的修士抛赶上蓝天。
　　大有将所有人丢出秘境的趋势。
　　师仙俞看了眼四面八方蠢蠢欲动却似乎在顾忌着什么的枝叶，道：“它好像想送客了，我们要出去吗？”
　　总感觉这次秘境收获不算小。
　　但要他说些什么，也只能数出刚进来那几天收集的天材地宝。
　　哦，还有那缠着又抱又亲又啃，尴尬却无法磨灭的回忆。
　　……
　　着实是，收获太多太多！
　　“走吧，错过这次，林都怕也一时半会无法再打开通道了。”
　　许知澜半跪于地。
　　将‘林都’接触满是枝叶的沙石泥土，道：“下次再开时，愿你已重回大道之途。”
　　听到这话，师仙俞也跟着蹲了下来。
　　伸出手指再次戳了戳。
　　边感受着那份柔软绵弹，边开口叮嘱道：“当秘境多好啊！可别再学修士想不开走什么屠杀之道了，那是你们这些自带法则的秘境该学的吗？再瞎整下去，可是会草木干，溪水枯，连地都只有二三里那么大呢！好好干，争取变成大世界，到时候风光了，还能自己给自己去名字呢……”
　　师仙俞用捏造的半真实例子恐吓完‘林都’，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反正叨叨几句当做报仇，是叨得开心了。
　　难怪他师父那么爱‘劝说’，着实是有两分乐趣的。
　　“快走吧，记得藏好点，下次要是没做坏事就被抓到，可不能怪我俩没提醒你啊！”
　　师仙俞说完，就松开了手，
　　眨眼间，‘林都’便化成烟雾，无形散开。
　　他拍拍裙子又整理了一下裙摆，还用灵力把法衣上那些损坏了的地方给重新修整。
　　再顺手给许知澜也调整起来。
　　鉴于他心里有鬼。
　　双手就只是在许知澜那月牙白的裙摆四周拍了又拍，丝毫不敢再往上半步。
　　师仙俞怕啊！
　　他怕他的手不听使唤，自己就会扒拉人家的衣服。
　　还会探进去！
　　可怕的很……
　　师仙俞确认法衣又重新恢复原本的光彩，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灵力已经被耗空。
　　好在离开秘境并不需要他们再额外多出什么力。
　　粗壮的树枝凭空出现在他二人脚下，就这么动作迅速地往天空一甩一抛！
　　师仙俞都还没收回给许知澜拍裙摆的手，只来得及扒拉上许知澜的胳膊。
　　人就在天上飞了。
　　报复！一定是林都的报复！
　　许知澜倒是有所察觉。
　　不过视线一直都放在师仙俞身上，又觉得没有太大威胁，也就没打算动作。
　　而眼下，也不算危险。
　　他伸手将再次变得金灿灿的小鱼抱在怀里，而后坠入通道。
　　不多时。
　　二人就回到了鸿光界。
　　师仙俞正打算说些什么，忽然发现腕间多了一抹夹着翠与红意的细细金色，他将那条似细绳般的东西捻起。
　　扯了扯，没扯断。
　　赶忙神识扫了一遍，先是一惊再是严肃，最后满是喜意：“是木土双灵之源！”
　　五行浓郁到极致便会生出本源之物。
　　可洗髓易经。
　　仅佩之，所属灵根者便能修行一日千里，别说其他用法，更是多得数不清。
　　当然，修真界甚少能孕育出本源之物。
　　不仅仅是条件苛刻，更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方才能成就。
　　更别说双灵之源。
　　那真真是数万年都不会出现一次的好东西！
　　师仙俞刚把那根细绳般模样的至宝送到许知澜眼前，就看见对方抬起的手腕上也有同样一道。
　　顿时更是欢喜。
　　也顾不得方才林都把他们俩给直接抽出来的事情，笑眯眯道：“还挺懂事的，送了我们个好礼物呢！”
　　除却林都外，也没谁能给他们如此宝物了。
　　而且送的还是两件！
　　贴心，稳妥。
　　师仙俞挺高兴的，摸摸自己手上的，又去碰碰许知澜腕间那条，心里美滋滋的很。
　　这可不是想有就能有的东西，甚至就没在修真界里流通过，唯有大气运者方才可得。若不是他平时看得杂书多，都险些认不出来。
　　这一趟，光是这么个东西，便已经完全超值了！
　　“先收好，等寻个落脚的地方再细看。”
　　师仙俞替许知澜把袖子给拉上盖住手腕，顺便也把自己的遮住。
　　这才发现他在的是左手，许知澜则是右手。
　　若是双手交握，这一左一右两根线绳，颇有情人成双入对之物的感觉。
　　……
　　似乎有些贴心过头了。
　　师仙俞也不怎么在意这个，成双成对又怎么样？
　　这可是双灵之源啊！
　　就算他戴着的这条绳上刻着许知澜的名，也绝对不会摘下来！
　　当价值远超一切的时候，尴尬很多时候都可以烟消云散。
　　“咦？这是什么地方？好像并不是我们进入通道之处啊！”
　　师仙俞有些茫然的打量四周，更茫然的是，此处灵气有些混乱。
　　和修真界不大一样。
　　却也不是凡人界那般匮乏。
　　似乎被其他气息不断冲击着，导致灵气忽高忽低，四处乱窜。
　　许知澜见师仙俞的指尖已经离开他的衣摆，这才看了眼四周环境，道：“我们应该是在妖族之域。”
　　“怎么会到这里？也太远了些吧！”
　　师仙俞有些吃惊。
　　但想想又觉得很正常，林都属于行踪不定的秘境小世界，因其依附鸿光，便可以出现在鸿光任一角落。
　　别的地方还好，妖域的话……
　　对人族修士可不太友好。
　　毕竟妖域之所以存在这重重结界，为的就是防止修士对妖族出手。
　　妖族啊……
　　虽说普通妖修开灵智千难万难还得渡雷劫，但天道于寿数与修行一途上却偏爱妖族，随着年岁增长亦能赠加实力。
　　更不要说还有诸多天地厚爱的神兽仙灵，神带各种天赋神通。
　　这些在修士眼中，全都是可用的材料，全都能为修行的助力。
　　数万年前，鸿光各族乱战。
　　其中妖族死得连那最低微小妖的尸骨都瓜被分干净，哪怕妖族内部亦是从未停止交战，见到这样的惨状大妖们齐齐具怒。
　　布下重重结界，再以祖辈为阵，防止异族入内。
　　如今即便过去无数岁月，各族关系和缓，妖族也仍是不敢松懈半分。
　　妖域内弱肉强食丧命他妖只口都是常事。
　　但要是离开妖域。
　　那可是骨头都会被修士挫成灰，魂魄被驱使。
　　死都不安宁！
　　许知澜见小鱼有些忧心忡忡，便开口说道：“无事，带着我的龙丹，对外说是蛟蛇一族便可。”
　　不说还好。
　　一说，师仙俞才猛然想起，舌下那颗滚烫的龙丹还在压着。
　　他竟是被提醒才想起来的。
　　又记起这玩意口口相传那几段过程。
　　……
　　师仙俞微笑。
　　然后借着重新再加布置伪装的名头，给许知澜猛猛在脸上贴画白色的鳞片。
　　他今天就要让威猛大黑龙变傲娇小白蛇！
　　而师仙俞自己则是应了许知澜的要求，当一尾摸到龙门门槛的金色小龙鱼。
　　行吧。
　　龙鱼就龙鱼，起码带个龙字，也是威武不少。
　　师仙俞的伪装技术越来越娴熟，才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摇身变成了妖里妖气眼尾上挑的金色小龙鱼。
　　他又觉得许知澜身上还差点什么。
　　便拿着特制的画笔，盯着对着许知澜的脸认真打量，再反复涂抹。
　　师仙俞自己都不知道，他一专注起来，就会无意识的用舌尖逗弄着口中的龙丹。
　　龙丹本就与许知澜同是一体。
　　许知澜一直盯着师仙俞唇间若隐若现的红舌头与圆丹，眸色渐深。
　　再深。
　　被盯得久了，师仙俞也很难不察觉。
　　他用手挥了两下许知澜那焦灼在自己嘴巴上的视线，语气不太自然：“看什么呢？”
　　怎么忽然一副想亲人的样子？
　　好怪！
　　不久前还是他想霸王硬上弓呢，如今竟然就调转了？
　　师仙俞胡思乱想正起劲。
　　忽然就听到了许知澜那莫名低沉暗哑上几分的声音。
　　“我与龙丹同感，莫要以舌玩弄。”


第29章
　　以…以舌玩弄什么？
　　又什么同感？
　　师仙俞顿时肢体僵硬, 双颊通红，更是觉得自己耳朵脑子都出现了问题。
　　不然，怎么一时间都没办法理解许知澜到底在说些什么？
　　怎么听起来就……
　　如此不对劲！
　　师仙俞呆滞许久后, 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将龙丹重新压在舌下。
　　老老实实连舌头都不敢再动。
　　好半天, 他舌头打结了般解释着：“你可别…别胡说，我才没有…才没有玩弄……”
　　越说, 就觉得气氛越是焦灼, 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黏腻。
　　师仙俞又试图转移话题道：“不要动！我还没给你涂化好脸上那块颜色, 等下放太久, 可就画不开了……”
　　当然, 这些都是借口。
　　师仙俞只能用说不完的废话来假装自己很忙。
　　不然真的没办法应对许知澜口中的‘玩弄’二字。
　　若是同感的话, 那他舌尖搅动着的究竟是龙丹，还是…许知澜呢？
　　越想，师仙俞的脸越红, 就越能感受到舌下龙丹的滚烫, 以及身前许知澜落在他身上那道视线的灼热。
　　热得他心神不宁。
　　连笔尖都不知道落在哪里。
　　“都怪你！一开口说话, 我就忘了要怎么画了！”
　　师仙俞倒打一耙。
　　不管怎么样，反正都是许知澜的错。
　　而后语气稍微和缓：“你把眼睛闭上，不许动也不许说话, 我想想要怎么修改你的眼形。”
　　直到许知澜闭上双眼。
　　灼热视线终于消失。
　　师仙俞总算没那么紧张, 怀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报复心理，他将许知澜的眼形改了又改，直接硬是让那眼角下垂两分。
　　试图营造出几分楚楚可怜的美人假象。
　　然而，对方一睁开眼，又让眼睛重新带上了攻击性。
　　师仙俞也懒得再改。
　　他左右打量着，虽然和楚楚可怜不太相干, 但活灵活现的捣鼓出了个厌世高冷清纯傲娇白蛇！
　　别管这几个词怎么组在一起的。
　　反正师仙俞就要这么觉得！
　　师仙俞欣赏片刻后，又幻化出水镜，打量着活泼中带着几分妖艳的自己。
　　定了个师父最爱的‘妖艳贱货’人设，
　　便高高兴兴挽上许知澜的手臂，屁股左一扭右一晃的往妖气聚集的地方走去。
　　至于之前发生的‘小’事。
　　就当做是他忘性大，压根不记得了！
　　人生在世，不要为难自己。
　　跨不过去的，就直接假装记性不好，一切都能解决。
　　暂且不提其他。
　　再说回妖域。
　　离开妖域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这层层结界不仅是防外头的修士进来，也是防止小妖误出。
　　离开的路还得好好打听打听。
　　可不能猛猛乱冲，指不定就冲到哪位不死大妖的嘴里也说不定。
　　没过多久，二人就到了妖族聚集的小市集上。
　　许是有大妖坐镇，也没谁轻易放肆，不是以物换物，就是打一架再决定，还有用自己来换的……
　　总之，各种换购方式都十分丰富精彩。
　　师仙俞看得眼睛都不眨，屁股也忘记扭，走路慢得真似条鱼，久久都不晃动一下尾巴。
　　直到隔壁摊位上勾引不成反打架的戏码结束。
　　他才猛然想起来扮演的人设，扭扭再晃晃，左右带着裙子摆了一下。
　　裙摆就这么把某个正在奔跑的妖族幼崽给绊倒了。
　　幼崽摔倒后愣愣趴在师仙俞的裙子上，也不见动作，模样呆呆的。
　　脑袋上那对白色半圆兽耳抖了再抖。
　　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怎么了。
　　妖族惯来野蛮凶横。
　　却大多对幼崽格外关爱。
　　这不。
　　一出问题，师仙俞就察觉到周围妖族的视线似乎都暗暗投了过来。
　　他连忙把那摔倒又垂着脑袋的幼崽扶起来。
　　刚想说些什么。
　　玉镜连连震动不停。
　　蓝天微暗。
　　师仙俞抬头看去，天幕又现。
　　除此之外，他还发觉，妖域中持有玉镜的妖似乎并不是很多，只有少数修为高些的妖才拥有。
　　不过有些意外的是，那小幼崽身上也传出了玉镜的动静，约莫来历不凡。
　　“快看，是天幕又出来了。”
　　“小点声！那么大声干什么？”
　　“别吵了，都小点声，先看天幕！”
　　……
　　市集里闹哄哄了一阵子，好半晌，才渐渐安静下来。
　　而天幕里已有了变化。
　　【画面还是在树木翠绿的林都，小龙正使唤着那位叫白至雪的圆脸少年挖草。
　　白至雪大概是没怎么做过如此精细的事情。
　　砸出来的灵草不是缺了根，就是皱巴巴的叶，更是逮着一片地一直薅，似是要薅干净才罢休。
　　小龙看得眉头皱了又皱。
　　他实在看不下去，掏出了一本册子，按住还要继续拔灵草的白至雪，叮嘱仔仔细细看完最后三页。
　　“不是说好挖灵草的吗？怎么还要念书？”
　　白至雪大惊失色。
　　一句话就暴露出他不爱读书的本质。
　　“你别管。”
　　霸道龙傲天高高在下盯着白至雪，面无表情。
　　冷冷酷酷继续开口：“既然吃了我的烤肉，就得听我的。现在，看。”】
　　……
　　师仙俞沉默。
　　经典，太经典了。
　　这发言妥妥的龙傲天。
　　他可能是年纪大了人也不爱做梦了，实在有些不太理解年轻龙傲天的想法。
　　【圆脸少年还是挺讲理的人，含泪翻书阅读，被迫严格按照‘快速采摘草药的第六百四十五次修订’要求，认真摘草。
　　还得留下一小部分。
　　如书中所说那般，做可持续发展，生生不息方可予后来者。
　　“写这本书的大能必定是个心怀天下的人。”白至雪苦中作乐说着。
　　龙傲天原本不怎么搭理圆脸少年，听到这话，他那张尚且稚嫩的面容才露出几分同龄人的骄傲。
　　说道：“那是自然！我……”】
　　师仙俞屏住呼吸！
　　他担心，他紧张，他怕！就怕小龙说漏嘴……
　　虽然之前都往师父身上推得差不多，可要是小龙说得太多，暴露也就是瞬间的事情。
　　所幸事情并没有往师仙俞最不想看到的那方面发展。
　　【只见龙傲天还没来得及想再什么，忽然神色一凝固。
　　他皱着眉头打量四周的树木，问道：“方才，这些树动了？”
　　“好像是吧？”白至雪还在苦哈哈挖草，他头都没抬，继续开口：“它不一直在动吗？”
　　“它？”龙傲天十分敏锐，捕抓到了圆脸少年话中的纰漏。
　　“你不知道吗？这样，你再给我烤一头牛，我就告诉你如何？”白至雪笑眯眯的做出交易。
　　很快，二人就采摘完灵草，便开始去寻找能食用的妖兽。
　　然而一路过去，各种天材地宝见了不少，也都收集好些，就是没见到妖兽。
　　好不容易终于逮到一头。
　　已是夜上三更时。
　　两人也不在意时间早晚，当场就开始起火烤肉。
　　正吃得起劲。
　　骤然间，异变四起，万物扭曲，狰狞着试图吞噬一切。
　　“它们都是一体，是林……”
　　白至雪匆忙想同龙傲天说些什么，可不等话说完。
　　画面中天地一暗。
　　再亮的时候，就是龙傲天从金玉雕刻的床上翻身而起。
　　他打量了一圈四周富丽堂皇的摆设，直接推开门，逛起了大到不行却空无一人的宅院。
　　直到把花园也走了两圈。
　　他才自言自语道：“不对，我实在不应该如此平凡才是！”】
　　师仙俞看着天幕中与自己有着五六分相似的面容，开始思考起来，是否未来的自己与许知澜在教育上存在些许问题。
　　又或者。
　　小龙被他家师父带坏了。
　　怎么连失忆都这样？
　　龙傲天含量似乎有些超标了吧！
　　许知澜也有些沉默。
　　但也不觉得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孩子挺像小鱼的。
　　也可爱。
　　【天幕中的龙傲天站在原地沉思片刻，很快，就打开沉重的大门，随意找了个方向就离开。
　　路过村子，被村民诬陷偷银钱。
　　他不慌不忙。
　　把所有说话的村民都揍了一顿，正大光明从这些人身上收取了所谓的‘补偿’。
　　走到城镇。
　　被说身患瘟疫，他不急着跑，而是大摇大摆靠近那些官兵，大声喊着：“我不会传染你们的，绝对不是接近就传染，我碰你们也不会有事，更别说流血流泪，都不会有问题！”
　　……
　　镇上所有人哭求他快点离开，并奉上重金厚礼。
　　府城里。
　　面对着一张又一张画有自己模样的通缉令，他主动掀下来，表示谁找到他的弟弟就以重金许诺。
　　还主动找上官府，希望能撤下通缉令，又表示自己没病。
　　官兵试图将其抓拿。
　　龙傲天顺手捞了官服官印，在马棚放了把火，骑着千里马奔到城门，弃马踩着官兵脑袋跑走了。
　　随后，杂货摊上摸了点工具，涂涂抹抹，摇身一变黑脸官老爷。
　　官兵见了都得行礼。
　　可惜这一招也没长久多少日。
　　终于，龙傲天遇到修士。
　　他偷听修士说话，又见那些手段后，便用了点小技巧，融入了修士当中，找那什么破局之法。
　　但跟着修士躲藏走了两日。
　　龙傲天就觉得这些人不太聪明，不像是能解决问题的样子。
　　就重新一个人上路。
　　哪里人多走哪里，主打一个热闹的地方都得有他。
　　画面飞快转换。
　　一幕又一幕，中间许是还省略了不少。
　　总之，眨眼的功夫，天幕中便是龙傲天化身金龙腾空而起，追着一团似云非云的东西。
　　就这般你追我赶不知过去多久。
　　金龙终是把那物逮住。
　　又是用爪挠，又是用尾巴拍，捣鼓许久后，再用牙齿啃咬。
　　许是不小心，竟吃了块进去。
　　龙一愣。
　　没等做出反应，龙口就开始不停往外冒白雾！
　　龙直接呆滞了。
　　四爪匆忙想捂住口却怎么都堵不住白雾。】
　　看到这稍显滑稽的画面，师仙俞很想笑，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小龙吞吃的是什么。
　　顿时就紧张起来。
　　可还没等他多想些什么，天幕画面便一闪一闪不停变动起来。
　　【只见天幕时而出现龙傲天的人形身影，时而又是林都的风景。
　　不停变换。
　　最后直接模糊抽动片刻。
　　再下一瞬。
　　就是回到鸿光修真界中龙傲天从一群修士手中救下圆脸少年至白雪。
　　又到二人蹲在悬崖边摸鸟兽的蛋。
　　龙傲天叫白至雪去大窝里捡。
　　他则是盯着四周放风。
　　画面不停变幻。
　　直到两人遇到元婴期的乾元灵神雀。
　　白至雪眸中金光一晃而过，转头朝着龙傲天招手说道：“龙大哥你快过来，你看，天上这个能吃不！咱们把它搞下来？”
　　天幕戛然而止。】
　　这次的天幕虽然时间不长，但画面闪动变化得比较多，除却有些地方模糊不清外，也基本得知龙傲天已然顺利离开林都。
　　大概是此番并没有太多‘天机’可揣测，又或者妖族较为坦率。
　　总之天幕结束后，市集上又恢复原来的热闹，最多只是谈论龙傲天的妖变多了。
　　不少妖还挺欣赏龙傲天的作风，不管是那言行举止，或是在林都幻境中的所作所为，并将此称之为——大妖风范。
　　师仙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微笑。
　　如果大妖都是这等下水摸鱼上树摸蛋的作风。
　　那他着实无话可说。
　　毕竟，小龙着实有些顽皮了。
　　难怪得叫小乖。
　　不叫的话，怕是都不乖。
　　师仙俞稍微感慨了一下未来儿子的性情，余光瞥见身前那妖族幼崽仍呆呆愣愣站在原地。
　　视线扫过对方那带着几道花纹的圆圆白色兽耳。
　　赶忙蹲下，开口道：“有没有摔疼呀？是哪里不舒服吗？”
　　幼崽听到声音。
　　耳朵动了动，缓缓抬起白白嫩嫩的小胖脸，圆溜溜的金色眼睛就直落在说话的师仙俞身上，原本只是打量的视线渐渐变成直勾勾的看。
　　很快，就露出三分诧异两分惊讶，剩下五分全是茫然的神情。
　　随后又转头看向师仙俞身旁的许知澜。
　　更茫然了。
　　幼崽那双眼睛转来转去，反反复复盯着身前的师仙俞和许知澜。
　　似乎更圆了两分。
　　师仙俞时刻都谨记和崽崽们说话都要轻声细语再加点语气助词。
　　这是无数宗门实践得出的真理。
　　不管是孩童还是灵兽，都得温柔再温柔去沟通。
　　他见妖族幼崽脸上小表情丰富无比，笑着继续开口说道：“怎么了呀？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姐……”
　　“娘！”
　　玉雪可爱的幼崽伸出爪，一只手拽住师仙俞一只手拉着许知澜，脆生生叫唤着。
　　那双金灿灿的眼睛像是冒着光。
　　师仙俞还有个‘姐’字没说出口，就被这声呼唤给砸晕了脑袋。
　　……
　　叫了什么？
　　娘？
　　怎么又多了个崽？
　　不是，他什么时候有了个崽？
　　还有！
　　他明明确实是男的啊！


第30章
　　“不, 不是，娃你别乱叫，我还是黄瓜大闺女呢……”
　　师仙俞慌慌张张, 嘴里说的话也乱七八糟。
　　察觉到四下那些热衷围观瞧热闹的妖都有聚集过来的意图。
　　便一手拉着许知澜，另一只带着幼崽, 三两步走带到妖少，却保证其他妖能看到的角落。
　　师仙俞重新蹲下身, 努力与小幼崽平视, 柔声道：“你是不是走丢了呀？需要我……”
　　幼崽耳朵再次动了动, 飞快摇头的同时, 拉起师仙俞和许知澜的衣摆抓到在一起, 这才空出手指了指天空。
　　继续说道：“哥哥！的凉…娘！”
　　师仙俞沉默片刻。
　　他看着话都说不利索, 路约莫也是走不平稳的小幼崽。
　　仔细打量对方憨态可掬的模样。
　　圆圆的眼睛再加上圆圆的脸，答案呼之欲出……
　　“我，雪雪！”
　　白至雪等不了那么久了, 他扑抱住师仙俞, 用脸蛋蹭上师仙俞的手臂。
　　继续说道：“肉肉, 吃肉肉！”
　　说着说着，他擦了把嘴。
　　虽然不理解龙傲天的爹们为什么都变成了娘，但还很是非常渴望开口：“好吃, 想吃……”
　　……
　　师仙俞觉得很棘手。
　　他赶忙朝着许知澜投去求救的目光。
　　肉不是不会烤, 但也实在没烤过几次，能吃，却不保证好吃，更没办法确定适不适合幼崽吃。
　　即便妖族的幼崽比较结实，可谁也说不准究竟是何跟脚，又有没有什么忌口。
　　许知澜早就随着师仙俞蹲下, 试图跟幼崽讲道理：“我们不大擅长烤肉。”
　　听到这话，白至雪愣住了，他皱起眉头思考片刻。
　　很快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高高兴兴道：“哥哥！烧肉肉！烧蛋蛋！”
　　说完还四处张望。
　　明显就是在寻找些什么。
　　师仙俞再次沉默了。
　　他认真又严肃的打断幼崽的幻想：“你那哥哥还没出世呢。”
　　别找了。
　　找也是找不到的！
　　这修真界谁不盼着‘龙傲天’现世？
　　可，也不是说有就能有！
　　即便是他和许知澜这俩名义上的双亲，也根本不知道小龙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白至雪认真思考了。
　　小小的脑子转动许久，还是没怎么想明白。
　　他把嘴张得老大，指了指嘴巴。
　　也不说话，就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直直看向眼前的师仙俞和许知澜。
　　师仙俞和许知澜提前体会到了哄崽的艰难。
　　看似讲理。
　　实际上，只讲自己的理。
　　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懂，反正看起来是没听懂的。
　　就这般，两大一小僵持了良久。
　　还是白至雪先呆不住。
　　他耐心不多，急得晃悠起拽住二人的衣摆：“雪雪饿，吃吃……”
　　像是怕两人不信。
　　分别拉过师仙俞和许知澜的手，引着他们摸自己的肚子。
　　一摸下去。
　　入手就是圆滚滚的触感，还挺结实。
　　……
　　师仙俞并不觉得幼崽真饿，怕是看天幕烤鸟蛋什么的看馋了。
　　这下就更不敢乱给东西对方吃了。
　　白至雪努力仰头，满脸期待的等着，然而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二人的反应。
　　圆圆的小脸渐渐染上失落。
　　随后，嘴巴一扁，无声抽泣，掉下大颗大颗的眼泪。
　　速度之快。
　　师仙俞都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幼崽哭起来。
　　“别哭别哭！”
　　师仙俞连忙用袖摆给幼崽擦眼泪。
　　他本想求助许知澜，见对方一副努力思考又思考不出来些什么的模样，也只能自力更生。
　　连忙开口：“雪雪乖啊，别哭了，虽然没有烤肉也没有蛋，但是，我有糖！对！有糖丹！还是小兔子形状的！很可爱的，雪雪想不想要？”
　　“想！”白至雪抽泣着吐出坚定的字眼。
　　师仙俞飞快拿出个比拳头还大的丹药瓶，继续说道：“好，那雪雪答应我，不能再哭，再哭的话，我可不能吃糖丹哦！还有，这个小兔子糖丹会冻舌头的，只能舔，不能咬，更不能大口吃，知道吗？”
　　幼崽抬起两爪，左右揉着洗了把脸，除了眼眶红红外，脸上已经重新洋溢起灿烂笑容，清澈的眼眸里也满是期待。
　　他重重点了点头。
　　又怕师仙俞没看到，出声：“舔舔！”
　　“真乖。”
　　师仙俞伸出手飞快摸了一把幼崽带耳朵的小脑袋，强忍着不去薅那抖动不停地耳朵。
　　收回手，就从丹药瓶子里抽出带根棍的静心丹。
　　没错，这就是静心丹，顾名思义就用来静心。
　　丹药重加凉草与同样功效却甜滋滋的仙果，被练成一直活灵活现小白兔的模样，微微摇晃，外面那层还会抖动个不停，煞是可爱。
　　此丹是师仙俞幼年时，孟红帆寻丹器俩修的友人特制而出，功效就只有精心。
　　硬要再说有什么不同。
　　就是入口非常凉，还有种在嘴上爆炸沸腾的感觉，还伴随着甜滋滋的果味，非常特别。
　　师仙俞之所以能想起这兔子静心丹，也是他小时候爱吃，长大了还特地学着练，储物袋里装了不少。
　　只是每每拿出来吃都会被师父撞上。
　　他怪不好意思的。
　　往往在独自做计划时才会慢慢尝上一两颗。
　　“兔兔！白白！”
　　白至雪看着抖动的兔子，眼睛瞪得更圆了，他又指了指自己，道：“雪雪！白白！”
　　说完，迫不及待抓上棍。
　　伸出舌头添了一口。
　　“嘶……”
　　幼崽耳朵都往后压，眼睛紧闭，脸也皱起一瞬间。
　　但很快就睁开圆眼，满脸惊讶道：“好甜！”
　　白至雪高兴极了。
　　两只耳朵一晃一晃的，舔上一口，耳朵就后压一次，眼睛也闭上，直到吧咋嘴尝到甜味，才开开心心睁开眼睛，继续舔。
　　大概是师仙俞和许知澜的视线太过强烈。
　　幼崽吃了几口后抬起了头。
　　犹豫片刻，又把吃得耳朵都短了一截的丹药抬起，左右两边都递了递：“吃吃？”
　　“不用，雪雪吃就好了。”
　　师仙俞赶忙拒绝。
　　见一旁许知澜还没答复，赶紧扯了扯对方的袖子。
　　愣着做什么？难不成真要同幼崽抢吃的？
　　许知澜语气淡淡：“不必。”
　　幼崽得到应答，开开心心继续吃了起来，专心无比，全心全意只有手上的小兔，边吃还边晃着玩。
　　就在这时。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出现在白至雪身旁。
　　后面的直接抱起白至雪，说着：“小祖宗，可算找到你了。”
　　“里里，兔兔！吃！”
　　白至雪把手上的兔形丹药高高举起，开开心心晃动到对方嘴边，可见这是幼崽平时亲近的人。
　　这时，师仙俞也收到了前面那个妖修的传音。
　　“两位可否借一步说话，悄悄走远些，别惊动我家这位小祖宗。”
　　语句间满是无奈。
　　想来平日带幼崽并不轻松。
　　师仙俞和许知澜扫过妖修那同样微圆的兽耳，便和对方移步到了幼崽看不到的地方。
　　“我家少主有些贪嘴，打扰到二位了，这些兽丹就当做是赔罪。”
　　师仙俞和许知澜都没有拒绝。
　　稍微说了两句客套话，又解释了一下兔形静心丹，就把剩下的丹药瓶子也递给妖修，给对方继续哄幼崽。
　　很快，妖修就闪身离开了。
　　从对方身形可以看出，修为最少有化神。
　　那说话不大利索的幼崽在妖族身份是真不太一般，就是不知道跟脚是什么。
　　师仙俞稍微出神片刻。
　　等他回过神，就发现许知澜还在盯着那妖修离开的地方，按那视线的高度看来，约莫是拿着丹药瓶的手。
　　……
　　大概知道方才为何要他催促才拒绝幼崽了。
　　师仙俞从储物袋掏出新的大丹药瓶子。
　　取出一根白兔静心丹。
　　先是尝了口，从嘴凉到心间，回味片刻。
　　笑着开口道：“澜澜姐姐要不要和我尝尝这糖丹的味道呀？我小时候可爱吃了！但师父就不给我吃，还说吃多了会掉牙齿！长大后我就特地学了这门手艺，猛猛练丹，想吃就吃！”
　　“好。”
　　许知澜微微颔首。
　　随后，低头弯腰尝了一口。
　　紧接着微愣片刻，才抬头看向师仙俞，说道：“很特别的味道，这等方式似还增强了静心功效，着实是巧思妙计。”
　　说完，许知澜又尝一口。
　　神情淡淡。
　　瞧着似乎心是更静了。
　　师仙俞静不下来。
　　他愣愣的举着白兔丹药，感觉心口处的凉意化成甜，又从心尖蔓延到口唇。
　　不仅甜，还麻麻颤颤的。
　　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是丹药的功效在作用着，还是结合口中龙丹后出现了异样。
　　……
　　他确实是在邀请许知澜尝一口。
　　但不是尝他手上拿着的这个已经吃过的啊！
　　丹药瓶子那么大，也不止这么颗丹药，更不必如此省。
　　况且再说了。
　　他们目前是可以舔同一颗糖丹的关系吗？
　　好吧，嘴巴亲过了，龙丹也还含着。听起来，舔个糖丸似乎也没什么稀奇。
　　可话又说回来。
　　也没有到那么快的进展吧？
　　师仙俞心绪不宁。
　　越想，脑子越乱，就越是理不出头绪。
　　总觉得太快，又觉得还差点什么。
　　下意识就拿起静心丹舔了一口，平缓思绪，再接着舔一口。
　　直到师仙俞又尝一口时和许知澜撞上了脑袋，手中糖丸兔子的脑袋已经肉眼可见小了大半圈。
　　才再次反应过来。
　　他们真的是太亲密了！就一块糖丹，竟还要一人一口！想想就觉得歪腻，还是歪腻到令人发指的那种！
　　也许是静心丹吃多了。
　　又可能坏掉的脑子转动太频繁太迅速把经络都给疏通。
　　再或者近日不小心‘误’食过多的龙涎……
　　总之，师仙俞正胡思乱想着，修为忽然间就松动了。
　　快得措不及防。
　　也无法阻止，天已渐渐聚起乌云，根本没有再多格外准备的时间。
　　即便如此，将要被雷劈的感觉依旧令他欣喜若狂。
　　这雷劫对师仙俞而言，正是来得时候。
　　不就是被雷劈吗？
　　他有经验。
　　也好过整日被修无情道的许知澜撩拨。


第31章
　　更好过去思考他们之间进展诡异到…似乎跳过许多步骤就直接蹦出个孩子也不奇怪的关系。
　　师仙俞是冷静了。
　　他直接把兔形静心丹往许知澜手里塞去, 说道：“修为突然松动，约莫还能再压制半个时辰。”
　　反观方才还在神情淡淡的许知澜倒是有些紧张。
　　他眉头微皱。
　　直接带着师仙俞离开了妖修的小市集。
　　时间匆忙，也没有再好的准备。
　　况且他们还深处妖域, 功法术式上的使用也需得谨慎些，免得泄露身份。
　　妖修性情蛮横不是随便说说。
　　他们可不会管其他族修士是怎么进来的, 见一个便杀一个。
　　至于理由？
　　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妖族本身就不大和平，相互厮杀是常有的事情, 只是杀个人修而已。
　　是件再正常普通不过的事情。
　　半个时辰的时间确实过于紧凑了些。
　　二人只能匆匆寻得一处没有多少妖修, 同理灵气也异常稀薄的荒凉之处, 再简单布置下类似于妖族结界的阵法。
　　为了防止灵气不足, 还特地在四处放置不少灵石, 以备使用。
　　等做完这些, 师仙俞脑袋正上方的天空早已是黑云密布。
　　往扎着把铁剑的阵法正中盘腿而坐。
　　确认许知澜已走到雷劫范围之外，便阖眸开始突破。
　　有了早前几次‘蹭’雷劫的经历。
　　师仙俞应对天雷虽说还没能到达得心应手的程度，却也是经验颇为丰富。
　　他毫不懈怠, 引雷而入时, 将丹田压缩再压缩。
　　原以为灵气会不足。
　　没想到, 舌下压着的龙丹竟早早就输送道道和缓的灵力至他周身。
　　这下就更没有后顾之忧。
　　师仙俞一心结丹。
　　他不止在纸上反复完善计划，更是在脑海心间都模拟无数次。
　　又知晓丹田与经脉确实存在不小异常。
　　便更加珍惜时间与那降落而下的道道天雷。
　　为此，更是按着师父反复提到过的某种说法贴着铁剑而坐, 目的就是引雷。
　　所幸师仙俞的准备都没有白费。
　　他将丹田压缩到极致, 借着最后一道雷反复淬炼！
　　眼看着丹就要成。
　　却只是眼看。
　　……
　　天雷散去，那已汇聚成圆丹模样之物又轰然四散开来，重新化成灵液模样的丹田。
　　唯留一丹的虚影，停留在上方。
　　是，假丹？
　　师仙俞研究半晌。
　　像是假丹，可假丹又分明不是这个模样。
　　他早前也是翻阅过不少文书以备突破的。
　　哪怕结出假丹, 也都有个还算真实只是相对略微简单的丹在，而不是此刻丹田中的虚影。
　　至于突破失败……
　　也不是第一次第二次发生在他身上了。
　　人只要接受自己不是天才，平庸而已，又不是不努力。
　　跌倒就跌倒，爬起来继续就是，无需自卑。
　　师仙俞当然还是有那么点小小的失落。
　　就那么一点点，也只是出现片刻，都没来得及多想些什么，就已经被丹田里的虚影夺去了注意力。
　　相对于失落什么的，明显还是丹田出现异样更重要些。
　　“澜澜！我又失败了！”
　　师仙俞睁开双眼，状作悲伤，扑向朝他走来的许知澜。
　　先是飞快扫了圈四周，明显带上了打抖的痕迹。
　　又确认没有其他任何修士的气息。
　　这才拽住许知澜的手臂，把手腕递到对方指尖，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失败就算了，好像结出了奇怪的东西，你快替我看看。”
　　这金丹可关乎而后所有的修行！
　　要是结错了方向，按这个状态再继续下去，很有可能日后修为无法再精进半步。
　　更别说重伤跌落境界什么的，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甚至还会危及性命……
　　师仙俞大大方方接纳着许知澜那道灼热又霸道的灵力在体内游走，见对方环绕丹田许久都没有其他动作。
　　忍不住开口询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奇怪？”
　　“确实罕见。”
　　许知澜神情严肃。
　　他动作小心试探着那道虚影，却未料，直接便穿了过去，仿佛那假丹未曾存在。
　　如此反复动作后，便转而去查探师仙俞的丹田经脉与灵力，又带着对方的灵力运转了几个大小周天。
　　大概是两人离得太近。
　　也可能许知澜的灵力太滚烫。
　　又或者别的什么。
　　反正，师仙俞抬眼注视着模样专注又认真的许知澜，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怪热的。
　　经脉中被灵力爬过的地方也烫烫的。
　　连带着心间，同样滚烫。
　　也许是太慌太担忧了才会有如此感觉吧？
　　师仙俞忍了忍。
　　还是没忍住，开口再次询问道：“如何？可有发现不妥？”
　　“我已搜寻几番，并未见异样。”
　　许知澜不是第一次检查师仙俞体内的丹田与灵力运行，早在为对方定制修行术法剑招时，便以此简单查探过一二。
　　他记忆还算明朗，并未有任何模糊。
　　若非要说这几次检查有什么不同，便是师仙俞的经脉与丹田都更为开阔，灵气也凝练许多。
　　这都算不得坏事。
　　思及此，许知澜反问道：“运转周天时可有觉得不适？”
　　“没有，感觉挺通顺的。”
　　师仙俞说完，就发觉许知澜的视线落在他的双颊上。
　　……
　　难道涂了粉都遮不住热得发红的脸吗？
　　他连忙继续说道：“可能是心头慌，所以就紧张了些。”
　　许知澜点点头。
　　他又将灵力重新汇集在师仙俞的丹田。
　　再三试探起圆丹模样的虚影，仍是触摸不到丝毫根本，方才开口：“这虚影倒有两分像是结丹未成留下的幻象，但也不能妄下定论，这几日你且不要动用灵力。”
　　师仙俞觉得许知澜说得很有道理。
　　商讨一番后。
　　决定先到玉镜上，收集与假丹有关的消息，再问问师长。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妖域结界太重，又或者这边使用玉镜的妖修实在不算太多。
　　信息传递过于迟缓。
　　二人手持玉镜良久，除了能阅读早前读过对方信息外，其他传都传不出去。
　　师仙俞作为万宝阁唯二的玉镜维护修理大师。
　　他先是在玉镜上四处戳动，再将玉镜彻底关闭再打开，又使劲拍打好些下。
　　等了半晌，上头依旧只显示个转动不停的太极图。
　　这才摸着下巴道：“这里灵气稀薄，再加上妖力震荡，且应该是没有几个师父布置过的加强信号阵法，仅凭天道做媒介，只能用些基础或特意增强的功能，其他怕是都不大好使。 ”
　　什么叫精通，什么叫专业。
　　这就是。
　　“妖族有一大医，本为仙草化灵，以毒入道，不成，后以医入道，大成。师尊与她有几分交情，我亦见过她几次。”
　　许知澜也不知道想到些什么。
　　犹豫片刻，方才说道：“只是她性情颇为独特，若你愿意，我们即可动身去寻她。”
　　师仙俞隐约是听过妖族的这位大医的传闻，说是周身功德连万佛寺那群和尚见了都得弯腰叹句‘大德’。
　　怎么还有个‘以毒入道不成’？
　　难道原来一开始没打算过要治病的吗？
　　而且，到底是怎么样的性情，才会让许知澜这么淡淡的人都犹豫啊？
　　眼下都这个情况了。
　　一时半会，在隐藏身份的情况下怕是也无法离开妖域，更没有别的路子能走。
　　师仙俞还是想早点解决身上的问题。
　　医师性情诡异其实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会治病就行。
　　其他的又不妨碍治病，不是大问题。
　　师仙俞都不带犹豫，直接就开口：“那咱们就走吧！早些看过，有病趁早治，没病也能安安心！我可不是那种讳疾忌医的人……”
　　说到这，难免回想起林都幻境中强迫许知澜‘刺激’治疗一事。
　　嘶。
　　那可真真是太刺激了。
　　师仙俞飞快扫了眼许知澜的衣领处，也不敢再往下看去。
　　从储物袋里重新掏出做伪装的几样工具。
　　假装很忙的调整起身上因天雷而稍微变化的部位。
　　不多时。
　　师仙俞便换了个病弱金色小鲤鱼的无辜形象，紧紧挨在高冷厌世大白蛇身旁，可怜弱小又无助，怯生生的看着一切。
　　别的且不提。
　　他是真演得开心。
　　师仙俞想得还挺周到，这副久病的模样正好方便去打听那位大医的行踪。
　　只是，他二人许是运气不太好。
　　往那妖气聚集的地方奔去，不是误入两族混战之处，就是刚好大妖离去市集散开，更有甚，还不小心打扰了某个灵智半开的小妖群顺天交应意合……
　　师仙俞和许知澜就这么被那似羊非羊的小妖群追杀几百里。
　　他们理亏，也不好还手。
　　只能埋头苦跑。
　　跑着跑着。
　　好不容易小妖们放弃追击，师仙俞蓦地就挨天雷劈了一道。
　　事发忽然。
　　就连许知澜都是在雷落往师仙俞身上方才察觉，可见雷劫之迅速。
　　师仙俞被劈得头皮有点紧，连带着周身上下都发麻，是真的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天雷直接从头往下窜啊！
　　他吐出一口白烟，抬头看万里晴空的蓝天，道：“我没发誓，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刚说完。
　　又挨了一道！
　　师仙俞都没看清楚那雷是怎么出现的！
　　“我……”师仙俞还想再说些什么，才刚开口，天灵盖一麻，再着了一道。
　　劈得人都愣住。
　　感觉周身上下都麻麻的，舌下的龙丹似还带着些许雷电的力量，嘴巴持续麻个不停。
　　等他回过神。
　　人已经在许知澜怀里躺着。
　　师仙俞这下是真变成了病弱小鱼，头发被劈得散乱微卷，脸色也发白，目光涣散。
　　他微微颤颤抬起手，抓住许知澜的衣摆。
　　双眼无神，道：“我…我好像结丹了？”
　　怎么结的呢？
　　只知道被雷劈，其余一概不知。
　　突然，也茫然。
　　就在这时，师仙俞像是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什么。
　　连忙拽住许知澜的手，激动道：“两颗！我好像结了两颗丹！还有你的龙丹，它…它变小了！是不是被雷劈坏了？”
　　说完，他张开口，抬起舌，将龙丹展示着。
　　是真小了啊！
　　他清楚感知到，龙丹被雷劈后，如糖果化开般，渐渐作小！还好像吃了点什么进去，麻麻的，可能被雷劈傻了出现的错觉，但又挺真实的。
　　反正眼下龙丹就只有之前的一半大而已。
　　太怪了！
　　他突然被雷劈三下结丹就罢，怎么还把许知澜的龙丹给劈出问题了呢？
　　有种天上掉馅饼，又抢走点东西，很是混乱的感觉。
　　许知澜本想先给师仙俞检查身体，但见那龙丹确实有异，与寻常不大一致，可自身确实未曾受到任何影响，亦不曾觉察半分。
　　便抬指，探入正乖乖张口的小鱼舌下。


第32章
　　师仙俞只是打算让许知澜看, 谁知对方竟然探了根手指进去？
　　一时间，他闭上也不是，张着又觉得好怪。
　　即便努力不多琢磨, 也难以忽视那根不属于他的东西在口舌间抽捻动弹着。
　　听起来很不对劲。
　　实际上，也非常不对劲啊！
　　不是……
　　真想看, 就不能拿出来再看吗？
　　非得在他嘴里捣鼓？
　　迟则生变是吧？
　　师仙俞脑子转动飞快，看似各种不满, 实际上没有任何动作, 依旧维持着乖乖张嘴的模样, 任由许知澜检查。
　　直到, 口中涎液有些不受控制的堆积。
　　再继续下去, 恐怕有些丢脸。
　　便连忙唔唔两声发出微弱的抗议与催促。
　　“龙丹并无异样。”
　　许知澜眉头微皱, 收回手后，继续开口：“许是短时间内流逝部分龙气方才如此，许是不曾触及本源, 我便未有感知……”
　　说是如此说。
　　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若只是简单的龙气, 会导致龙丹化小至如此模样吗？且就连原本萦绕在龙丹周围的纹路都暗淡几分。
　　这明显就是本源流逝的模样……
　　可确确实实又检查不出来任何的不妥, 自身仍是如常。
　　师仙俞见许知澜说着就发呆起来，而对方抽回的手指就杵在他面前，水润润的, 似是泛着光。
　　……
　　犹豫片刻。
　　他趁着人还没回过神, 连忙捞起衣袖，飞快擦拭那还带着他口水与些许温度的手指。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
　　全部！擦干净！
　　要不是担心做得太过，会让对方多想，他甚至还想用水好好冲洗冲洗，再上个除尘术。
　　很快，师仙俞就已经擦拭完毕。
　　甚至贴心的将对方的长袖拉上盖过手指, 再把手臂按下去。
　　抬着手多累啊！
　　还是放下吧。
　　许知澜默默看着勤劳的金色小鱼忙活半晌，直到对方做完动作。
　　他才开口询问道：“小鱼可有感觉不适？”
　　“也没有什么不舒服。”师仙俞又赶忙把被累雷劈的时候龙丹像糖一般化开的事仔仔细细讲了遍，有些担忧道：“要不还是把它取出来再瞧瞧吧？”
　　可别再往他口中看了。
　　很难为情啊！
　　说来有些难以启齿，但确实就很像…他少时在合欢宗撞到的一幕又一幕！
　　“不必。”
　　许知澜微微摇头。
　　沉吟片刻，方才开口：“若是如此，应是龙丹以气补上了你雷罚突破时的亏空，倒不会是恶事。要真有不妥，寻医后一同看便是。”
　　师仙俞也觉得有道理。
　　有问题还是要找专业的人，可好过他们胡乱猜测。
　　也不打算再停留此处耽误时间。
　　重新寻了处妖气紊乱的方向而去。
　　妖域中御剑飞行的妖修并不多，几乎都是依托别的手段。
　　因此，他们此番也不是御剑，而是找了根妖域最结实的树木，砍去枝叶，便借此行走。
　　可以说是非常充满野性的御树之法。
　　比偶尔远远碰到的那些骑着大骨头或是坐着个石头锅的要体面得多。
　　许是运气总算好了几分。
　　二人这次准确无误的找到了个规模可观的妖城。
　　先是找了个地方住下，便边散出消息要寻医治病，又边往那些可以悬赏打听消息的地方不断打探。
　　考虑到妖族确实颇多野性未退者。
　　他们给出相关悬赏的价格并不算太高，拿出的东西也都是稀少而不稀奇。
　　再加上许知澜已解除部分修为上的压制，这一路来除却突破的时候有妖修打搅外，倒也没有出现过什么需要动手的事情。
　　“仙医前几日还在妖中城，不过办完事又离开了，究竟是要去什么地方，可不太好说……”
　　长着一双狐狸眼的妖修半倚着门，她轻叹了口气。
　　声音娇媚，开口道：“大家都知道仙医的脾气，打听去处这件事难办得很，我族中老少一齐出动，才能从各处拼凑打听到几分。不是我说，换作别的妖，这两日内绝对是给不出准确答案的。妹妹啊，要是真心实意想找仙医，这个价格，得加！”
　　师仙俞耐心听完一通废话。
　　他假装脆弱以手帕捂嘴压着声音咳嗽了两声，才继续说道：“姐姐，我这路也走得不容易，已经花去不少积蓄，我……”
　　演得正起劲。
　　师仙俞忽然脸色一变，脸是真的白了起来，他连忙伸手拽住许知澜，惊慌道：“先带我回住处，快。”
　　闻言，许知澜也不问什么。
　　揽过师仙俞，闪身便直接离开了。
　　他解开修为的压制，动作很快，几念之间，就将人带回了不大不小的客栈房间中。
　　师仙俞也顾不得太多，从储物袋里拿出师父特意为他准备的七品阵盘，往屋内一落。
　　同时朝着许知澜开口：“有颗金丹不见了！”
　　慌乱、紧张又带着几分迷茫。
　　但很快他就重新镇定下来。
　　确定最后感知到的波动是在芥子空间中，便继续道：“我且离开片刻。”
　　话音还没落下，师仙俞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房间里。
　　许知澜伸手去抓。
　　都没能抓到他的小鱼。
　　师仙俞很急，急得都忘了跟许知澜先报个平安，在多说几句。
　　一心只挂念着寻找某颗离‘家’出走，甚至还无声偷渡的金丹。
　　然而，刚进空间，他就傻眼了。
　　草木再生，枯泉涌动，就连木塔都带上了几分古朴的气息。
　　更别说周遭原本笼罩着的厚重迷雾已散去几分。
　　这还是他的空间吗？
　　怎么几日不见，就跟师父讲故事里龙傲天的金手指差不多了？
　　他还特地认真瞧了那泉……
　　还真是灵泉水啊！
　　龙傲天的标配，堪比灵气浓郁程度堪比极品灵石的灵泉！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功效。
　　突然，实在是太突然！
　　师仙俞来不及细细去感受这份迟来的金手指。
　　他能察觉到，那颗脱离他神海的金丹就在这里！气息虽然微弱，但确确实实来过！
　　……
　　这偌大修真界，就没听说过谁家金丹会自主离开身体的。
　　当然，也似乎没谁练出了两颗金丹。
　　师仙俞很想知道，金丹究竟是怎么溜进他的芥子空间！难道他不是空间的所有者吗？
　　还是说，芥子空间认为金丹属于他的一部分？
　　但不管怎么想，全部都很离谱啊！
　　这一刻，师仙俞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那什么身负大气运者。
　　不然，哪个正经修士会遇到这么离谱的事情？
　　只是这天道的厚爱，颇为沉重了些。
　　他认命的在空间里翻来找去。
　　本来打算先去木塔。
　　但不知为何，推不开门。
　　仔细感知一番，确定房门与木塔周围都没有金丹留下的任何痕迹，便转而去其他处寻找起来。
　　随后再到草木刚冒出的林子里。
　　又从木塔边上扒拉出个锄头，顺着金丹的气息，把地都翻了个便。
　　最后，才是那汪涌出涟漪的浅浅灵泉水。
　　师仙俞真以为泉水很浅，没怎么做准备，直到脱下衣物踩进去，才发现竟能淹没他半个身子。
　　灵泉确实是好东西。
　　才刚下来，灵气就自发涌他经脉中，甚至无需他动作便运转起一个又一个周天。
　　真正实现了什么都不做就能修行。
　　且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弊处。
　　用他家师父的话来说。
　　就是离谱得像是天道开了挂。
　　师仙俞只在心中稍微感慨一番，便埋头寻找起那枚着实不听话的金丹。
　　他有预感。
　　金丹就在这泉水之中！
　　一番水下艰难搜寻。
　　师仙俞终于在泉眼涌起时，看到那颗被泉水冲涌而起的小金丹。
　　周身还冒着金光。
　　看起来玩得开心又挺高兴找到了个好地方似得。
　　……
　　很怪。
　　即便这是自己的金丹，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师仙俞气冲冲朝着金丹游去，才刚伸出手，金光微闪。
　　那枚金丹就已经自觉回到了他的体内。
　　两颗金丹搅动。
　　眨眼间的功夫就调换位置数百下，待停下后，已经分不清究竟那颗才是方才溜进空间里的。
　　……
　　师仙俞上岸穿衣，面无表情。
　　好不容易把金丹找回来了，却有种气不知道往哪里出的感觉。
　　憋得他难受。
　　于是，也不打算再停留空间里。
　　直接回到客栈。
　　刚现身，就被许知澜抓住了手腕。
　　许知澜正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气鼓鼓又湿漉漉的小鱼，便抬起另一只手，催动灵力，一下又一下，梳动烘干那顺滑的黑发。
　　同时询问道：“小鱼怎么又不开心了？”
　　“还不是那颗金丹！”
　　这话可是问在了师仙俞的心上，他正闷着气，没处撒。
　　也不等许知澜再问，就继续开口：“你知道吗！有颗金丹它自己跑了，就跟长腿似的，跑进我的空间里。这就算了，它挺会找地方躲的，就在灵力最足的泉眼里，玩得可舒服了！”
　　他在外面干着急又四处寻找，甚至都没来得及跟许知澜解释太多就离开。
　　金丹倒好，自己是玩得开心了。
　　这像话吗？
　　“这便罢，等我好不容易找到它，它就立刻重回我身体里，转眼跟另一颗转个不停。现在好了，我也分不出哪颗是乖的丹，哪颗是调皮丹了！”
　　师仙俞越说越气。
　　难道这就是大气运者必定要承受的烦恼吗？
　　还是独独他一人如此？
　　许知澜半抱过依旧气的不行的小鱼，将身上暖意渡去，指尖轻轻梳动柔软的发间，附和道：“着实顽劣了些。”
　　“就是！它太……”
　　师仙俞说着说着，感觉有些不对劲。
　　怎么许知澜的声音离自己那么近？近得就像是贴着他的耳讲出的？甚至都能感受到耳边的热气！
　　还有，身上未免也太暖和了些，都感觉发烫了！
　　他这才惊觉。
　　自己整个人都已经被许知澜拥入怀中。


第33章
　　不是？怎么忽然就被抱住了？还以手为梳整理他的头发？
　　暧昧了, 真暧昧了！
　　刚刚不还在好好说话吗？
　　哦，似乎不停说话的只有他……
　　可这也未免太过亲密了些吧？这真的是正常道友关系会做的事情吗？
　　师仙俞只是出神瞬间，很快思绪又重新拉了回来, 目前暂时没有空去深入思考这些重复许多次的问题。
　　他还在气那个调皮还玩离家出走的金丹。
　　把许知澜往外推出半个胳膊远，板着脸开口：“你认真严肃点！在说正事呢！”
　　不要搂搂抱抱又梳头发摸脑袋什么的。
　　许知澜认为自己一直都挺严肃的。
　　但既然小鱼都这么说, 那必定得表现得更加认真严肃起来。
　　他将指尖最后触及的发尾烘干后，便将手移到对方的腕间, 道：“修真界中也有能人异士将金丹离体, 不算少见。但金丹主动离体, 着实怪异。且让我再细细检查一番。”
　　“好, 那你慢慢来, 我不急的。”
　　师仙俞乖乖伸出手。
　　检查肯定是要再检查检查。
　　怎么说许知澜都实打实的是个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人物, 见多识广，这方面总是比他这个莫名其妙就结丹的小修士要懂得多。
　　且一回生二回熟。
　　他其实都有些习惯许知澜那气息滚烫的灵力。
　　很快，师仙俞便沉下心。
　　随着许知澜那道流入他体内的灵力, 齐齐卷动在金丹周围。
　　两颗金丹就静静漂浮着, 动也不动, 内息圆满，丝毫瞧不出其一曾有离体而出的痕迹。
　　时间缓缓流逝。
　　良久，许知澜才收回灵力, 道：“两枚金丹都较之前浑厚许多, 你应当也察觉到修为稳固且有所上涨。我只能依稀窥探出其上皆缠绕着龙气，也不知是否因你所言金丹彼此缠转多时方才染上，只眼下二者皆无区别。”
　　听到这话，师仙俞恍惚片刻。
　　不说还不曾发觉，如今许知澜一提起，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自己修为真涨了！
　　而且不只是涨那么一点点。
　　原本金丹期还有些浮动的境界不仅稳固起来，眼下似乎还大有一举冲至金丹中期的趋势。
　　这才过去多少天啊？
　　继莫名其妙结丹后又来个无缘无故就修为大涨？
　　不对。
　　恐怕算不得是无缘无故！
　　那调皮丹潜入芥子空间的灵泉中也有不少时候了，要知道，芥子空间与修真界流速不同，约莫在那灵泉之眼上得了些好处……
　　方才造就他眼下这般修为境界突飞猛进。
　　一时间，师仙俞也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继续生气。
　　若要高兴也得带上几分谨慎与担忧。
　　生气的话他又没办法找出调皮丹，更是不知如何出掉胸口的恶气。
　　思来想去，还是早点找专业的医修好好看看。
　　有问题便早点解决，没问题…那都得琢磨琢磨怎么把金丹控制在身体里！
　　别的就不多说，这金丹自个会跑，且似乎还不太受他的控制，本身就是个大大的问题……
　　师仙俞和许知澜商量一番。
　　还是决定继续去寻那位妖修口中的‘仙医’，越早越好，迟是真的会生变！可不，方才就异变了！
　　再拖下去，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不多时。
　　正打算关门的狐媚妖修就看到了刚刚匆忙离开疑似发病的小妖。
　　目光扫向对方身旁那清冷出尘的白衣大妖身上。
　　就方才那离去的身法，怕是比如今坐镇妖城里的那位还要厉害几分！
　　想到这，她连忙换上笑容。
　　很是谄媚的开口：“两位姐姐回来了呀，可是还想继续刚才的生意？价格都好商量的……”
　　师仙俞这次也不打算再在价格上磨蹭些什么。
　　见眼前的妖修称呼已经从‘妹妹’到‘姐姐’，便知道对方应该是对许知澜的实力有所忌惮。
　　在确定妖修真能给出仙医的行踪，就飞快定下了个价格。
　　“好好，两位姐姐尽管放心，明日下午，哦不，早上！早上我保准给出答复！”
　　妖修脸上的笑容更加真挚起来。
　　师仙俞没说什么，拉着许知澜继续就去下一家，总不能只把希望放在一家身上，那可不太保险。
　　反正现在财已经稍微外露，除此之外，显露的还有许知澜的实力，如此两两出现，倒也暂时不用担心会被盯上。
　　就这么找了好几家。
　　还真如早前那位妖修所说的那样，愿意接下寻找仙医行踪的妖并不多。
　　最后也只勉强再找了两处，且说的都是先尽力试试。
　　师仙俞也不敢把希望都托付在这些打听消息的妖修身上。
　　本想和许知澜去妖多的地方打探打探。
　　又或者与那些大型售卖宝物消息的商人合作。
　　可惜，妖修聚集的地方气息太过紊乱，许知澜考虑到金丹可能会被影响，便没有同意。
　　至于后者……
　　这妖城实在不算太大，压根就没有几个正经的店铺，更别说售卖宝物消息了。
　　也许妖修各族都有自己的门路。
　　反正他这个假妖修和许知澜这个勉强算是半妖的龙，是没办法找到什么正经路子的。
　　只转了那么几圈。
　　许知澜察觉到好些妖都在隐晦打量他二人，便带着小鱼回到了住处。
　　“玉镜好像能用了。”
　　师仙俞不死心掏出玉镜，发现上头终于不再是那个转动不停的阴阳鱼，检查一番，高兴说道：“这妖城里落放有相关的阵法，可算是能用…好像，还是有点难联系妖域之外的人……”
　　他继续检查。
　　很快就能确定，那查阅资料的功能勉强流畅，但要是想同妖域外的修士沟通，消息很慢很慢。
　　慢得阴阳鱼游动都迟缓起来。
　　不是无法传送，而是速度有限。
　　师仙俞也没有办法。
　　他这半吊子的修理玉镜手法，着实没有加快传送信息速度的能力。
　　哪怕是他师父，面对这样的情况，也大多都只会说‘天意如此’。
　　一个人撑起来的大型系列功能法器难免会有些滥竽充数。
　　发生什么情况，都是很正常。
　　“先把情况发出去问问师父吧，她见多了怪人怪事，什么都能讲上几句，约莫对此也有所研究。”
　　师仙俞边说，边用神识解释清楚前因后果。
　　发完，还不忘补上几句‘快救救您唯一的乖徒儿吧’，又觉得不够，继续加上好些废话。
　　许知澜将这一幕收入眼帘。
　　小鱼和红帆真人的师徒情谊，着实自在融洽。
　　思及此，他也取出玉镜，在询问小鱼的想法后，也求助起了为数不多的几人。
　　许是得了启示，在给自家师尊传出信息后，又补了一句。
　　‘快救救您为唯一的大徒弟吧。’
　　师仙俞结束完对自家师父的废话输出，余光瞥了眼身旁的许知澜，刚好就看到对方发出的讯息。
　　……
　　他沉默片刻。
　　心情复杂，询问道：“你平时就这么跟道尊说话吗？实在…不太像。”
　　“我见小鱼如此，颇有趣意。”
　　许知澜说完，想了想，厚此薄彼可不大好，便给师弟师妹们都发了条‘救救唯一的大师兄’。
　　师仙俞看着许知澜面无表情的发完所有的‘救救’，默默收回脑袋，摸索玉镜，假装很忙。
　　好的不学，专门就挑他身上怪的学。
　　……
　　话又说回来了，他身上有什么好的值得许知澜学吗？
　　师仙俞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再继续探究身上的优点。
　　对着缓慢读取信息的玉镜忙了一夜。
　　可算是找到好些关于多枚金丹以及金丹离体、金丹异变的消息。
　　看到修真界里还有这么些修士跟他有着相似的苦恼，他也不再那么焦虑。
　　天亮后，还有心思给自己和许知澜再次调整起适合身份的伪装。
　　没过多久。
　　二人就在狐媚妖修手里拿到了几处地点。
　　是的，不是一处，而是几处。
　　狐媚妖修明确表示，仙医绝对就在这几处中的某一个地方，但实在没办法继续深入查探。
　　命，也是很宝贵的。
　　所幸这几处相隔并不算非常远，只要够快，基本能当日寻完。
　　妖修大概也理亏，还附带赠送他们一份地图。
　　只是画工稀巴烂，如三岁小儿，还带着不少兽爪印子，难以分辨。
　　师仙俞没时间计较太多。
　　简单询问完地图上的信息，便和许知澜匆忙赶路。
　　一切都还算顺利。
　　在许知澜的真正实力加持下，哪怕站着根烂木头都比价值千金的灵舟动作得要快。
　　然而。
　　就在他们贴绕而地图上按着个红色爪子的区域时。
　　师仙俞的金丹，正大光明溜了。
　　就在二人眼皮子底下。
　　金丹从师仙俞的腹部探去，一溜烟，便欢快往下扎去，灵活得就像是重获自由的小鱼。
　　师仙俞目瞪口呆，紧接着咬牙切齿：“你看它！”
　　是真的会自个到处乱跑！
　　许知澜并没有接话。
　　他早在金丹闪动的片刻，就已经动身去追，还不忘控制那载着师仙俞的大树紧随自身。
　　金丹动作确实快。
　　但怎么都快不过许知澜。
　　眨眼间的功夫，金丹就被许知澜拦截在原地，它也不再动弹，安静得就像是乖乖在等待许知澜将他带走。
　　直到许知澜抬手将它握住。
　　金丹才叭的一下。
　　炸出道道龙气。
　　定眼看去。
　　真正的金丹早就贴着许知澜的衣摆高高兴兴飞了出去。
　　飞着飞着，忽然又停下动作。
　　像是在等待着些什么。
　　直到许知澜动作，金丹才闪身躲藏进树木中。
　　师仙俞好不容易跟上，看到的就是许知澜沉着脸，表情很是凝重。
　　他连忙问道：“没找到吗？”
　　“着实顽劣。”
　　许知澜语气比平时重了几分。
　　先是垂眸看向指尖那道与自己有些许相似的气息，随后才猛地盯向躲在草丛中未曾离开的金丹。


第34章
　　许知澜眸色渐深, 道：“你且等着，待我将它捉回来。”
　　师仙俞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面前就没有了许知澜的身影。
　　……
　　很明显, 那调皮丹不知道做了些什么。
　　把许知澜也气着了。
　　这不，都用上‘捉’字！
　　师仙俞也想帮忙, 但早前许知澜便再三叮嘱他先不要使用修为，再加上, 他的速度也确实不如许知澜, 甚至比不上金丹。
　　想到这, 就难免纳闷起来。
　　调皮丹为什么飞得比他还快？难道他这个正主, 还比不上颗‘离家出走’的金丹吗？
　　他只能用‘不走寻常路的都比较优秀’这个说法安慰自己。
　　并且暗暗思考着。
　　等找回金丹, 一定想个办法出出气。
　　忍不了, 真的忍不了一点。
　　师仙俞也不知道许知澜那头发生了什么，他就心急如焚的站在大树上，追着许知澜的身影走。
　　好在这一路都能感知到金丹的气息。
　　也隐约知晓金丹的方向, 确确实实就在正前方, 从未跟丢。
　　就问这三千世界中, 哪个修士会追着自个的金丹跑啊！
　　谁家的金丹又会自个跑啊！
　　离谱，真的是太离谱了。
　　也不知道是金丹太能跑还是太会躲。
　　眼看着日暮西下。。
　　师仙俞仍是没等到许知澜将金丹捉回来，大树桩子好不容易跟上去了, 就见到许知澜这条龙被调皮丹戏弄。
　　好一出金丹戏龙。
　　也难怪许知澜生了气。
　　那调皮丹着实狡猾, 停停又走走，甚至还会预判许知澜的动作，三步一假象，时而真时而假。
　　师仙俞光是远远瞧着，都觉得脑袋发胀。
　　好好的金丹，怎么就这么能跑呢？求求上天, 快快结束这场噩梦吧！
　　许是他虔诚的心愿感动了天道。
　　师仙俞发现金丹忽然改变左右躲藏的路线，竟直直朝某个方位冲去，而后就这么了停下来！
　　就在西边那片山坡后面！
　　他还记着舌下龙丹的作用，连忙开口道：“金丹就在日落方向那边的山坡后，似是被什么困住，不再移动了。”
　　与此同时。
　　山坡后的一块大岩石上，正奋力爬动着个小小的身影，终于经过不断地努力，身影爬到了最高处！
　　白至雪迎着夕阳叉了会腰。
　　这才找了个看日落的好地方坐下。
　　先是把爪子在衣服上来回蹭了好几下，确定爪干净了，才郑重掏出个好大的丹药瓶。
　　小心翼翼的，抽出了根带着抖动白兔子的糖丹。
　　他张开嘴。
　　正想舔一口。
　　忽然，某颗金灿灿的东西，贴上了糖丹兔子的耳朵。
　　白至雪一愣。
　　仔细检查糖丹没被吃，便默默转过身，背对着那颗丹。
　　重新张开嘴，伸出舌头。
　　舔了个空。
　　……
　　等师仙俞和许知澜两人追过来时，看到的就是金丹托着兔形静心丹小幅度飞动，而手短腿短的妖族幼崽红着眼眶在巨石上使劲追。
　　通红的夕阳打过来，竟还有几分童趣之感。
　　“哥哥娘！”
　　白至雪追着追着，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便指着金丹，大声告状：“丹丹坏！”
　　师仙俞沉默片刻。
　　哥哥就哥哥，娘就娘，哥哥娘到底是什么东西？
　　况且，不管是他还是许知澜，都着实没办法当娘啊！
　　还有他这金丹到底怎么回事？还欺负幼崽的？
　　瞧瞧，都把幼崽气得都会说三个字了！
　　师仙俞跃至岩上。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幼崽就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扑抱住他的膝盖，眼泪汪汪又悲痛欲绝的告起了状。
　　“丹丹坏！雪雪的，雪雪吃，丹抢！坏……”
　　一旁的许知澜看准时机。
　　见那金丹托着糖丹停留原地，便伸手将糖丹取下，另一手扣住金丹，以五指锁灵为牢，防这顽劣的小东西再跑走。
　　做完这些，他闪身出现在岩上。
　　将那糖丹还给还在不停哭诉着‘坏’的妖族小幼崽。
　　白至雪赶忙伸出爪子握紧兔子糖丹，顾不得其他，先重重舔了一大口。
　　被凉得脸都皱起来，看起来模样更可怜。
　　等尝到了甜味，终于露出了个笑容。
　　但很快又收起笑容，认真对着师仙俞和许知澜建议道：“丹丹坏！不听话！哥哥娘，好好教，再坏，打爪爪……”
　　可见真的是被气到了。
　　师仙俞也很想按着金丹揍一顿，但金丹就这么点大，不管怎么打，都挺奇怪的。
　　还有种左手打右手的感觉。
　　毕竟，再气人，这也是他的金丹。
　　想到这，师仙俞瞪了眼许知澜掌心锁着的金丹，也没急着处理，而是蹲下，尽量与幼崽平视。
　　说道：“好好，回头我们一定好好教训它！对了，雪雪怎么自己在这里？”
　　白至雪听到这话，胸膛微挺。
　　一手叉腰，一手抓着兔形糖丹，语气壮志凌云：“雪雪，勇敢！做大事！”
　　师仙俞点点头，继续开口：“对对，雪雪最勇敢了，那么勇敢的雪雪可以告诉我，你出来有同族知道吗？”
　　“知道！”
　　白至雪目光疑惑的打量着师仙俞，像是怀疑对方是不是听不懂他的话。
　　为此，他再次重复：“做大事！雪雪！一个！”
　　师仙俞有些怀疑，毕竟这位小祖宗早前有过乱跑的经历。
　　但也没在幼崽面前表现。
　　他正想再问上几句，忽然天色一变，玉镜震动。
　　天幕将漫天云霞挤到四周。
　　画面缓缓浮现。
　　白至雪先是仰着脑袋看了两眼，随后又回到他精心挑选好的位置，坐下。
　　还朝着师仙俞和许知澜招手。
　　热情道：“哥哥娘，快来，坐坐。”
　　师仙俞没有拒接小幼崽的好意，带着许知澜坐在了白至雪身旁。
　　见白至雪吃糖丹吃得开心。
　　本也想拿出两根，自己同许知澜也尝尝。
　　但余光瞥见许知澜掌心那枚安静得像是在琢磨下次出逃的金丹，还是打消了啃静心丹的念头。
　　总觉得要是自己和许知澜都吃上。
　　会发生不太美妙的事情。
　　也罢。
　　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忍忍吧。
　　下次再吃也不迟。
　　【天幕画面已然清晰。
　　这次也依旧锁定着龙傲天的身影。
　　只见龙傲天与圆脸少年白至雪，一路祸害妖兽，连吃带拿，好不自在。
　　直到路过某个邪修作祟的村落时，总算是难得做了些好事，把那邪修给揪了出来解决掉。
　　许是被村民们一句句‘仙师’给捧得高兴了。
　　二人一改作风。
　　开始做起好人好事。
　　比如救下个被修士追击的女修，再为逃婚的大家族小姐搭把手，又搅乱拍卖所带出个半妖少女。
　　赶路时还教训了个见色起意的世家纨绔子弟。
　　出尽风头。
　　才不到半月就高挂悬赏榜。】
　　……
　　师仙俞看着那画面转幻极快的天幕，忍不住发出由衷的感慨：“不愧是龙傲天。”
　　这儿子，真能啊！
　　才半个月，身边就已经聚集了三个如花似玉的少女。
　　【天幕画面闪动更快起来。
　　大多枝节末梢都不再去展示，就光放出几个龙傲天巧入宝地、巧得宝物、巧遭遇追击、巧夺宝物……
　　宝物刚好能每人平分上一件，还都是趁手好物。
　　巧得真的太有水平。
　　几次下来，龙傲天一伙人名声渐起。
　　是的，一伙。
　　中间莫名其妙多了几个身份各异男男女女，队伍极其浩大。
　　约莫那也算不得太好的名声，而他们自己也都知晓，次次出行都不忘伪装一番。
　　装着装着。
　　就成了修真界人人敬而远之亦正亦邪的诡修。
　　一伙人里不乏有远见者。
　　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正巧鸿光为维持道统办了个学院，一帮人相互问了下年龄。
　　好家伙，全都二十五岁以下。
　　便浩浩荡荡的赶往学院，打算去读个几年书换点正大光明的好听身份。
　　为了不让人怀疑。
　　他们分散行动。
　　画面来回切换几下，就是一伙人在学院中穿着各院服饰假装一见如故的场景。
　　再一转，就到了讲堂中。
　　龙傲天前后左右坐满女修，他神色淡淡，礼貌周全同女修交谈，同时又朝着走进来的少年白至雪做了个过来的动作。】
　　看到这，师仙俞转头看了眼幼崽白至雪。
　　二十五以下的千年妖修吗？
　　是不是有点牵强了？但也不是不合理，毕竟妖族越是强大的血脉，生长时间便越是漫长。
　　千年还是个孩子，都在理。
　　那……
　　师仙俞又飞快扫了眼许知澜。
　　龙族如此强悍，血脉在妖族中可是一等一的，也…是这么算？
　　许知澜察觉到师仙俞的打量，思索片刻，便知晓对方的想法，解释道：“半妖血脉，若是以人形生长，灵智大多如人般成长。”
　　一旁的白至雪也听到这话。
　　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忽然干劲十足到：“雪雪要，多吃吃，快快的！长大！上学！”
　　师仙俞不太想打击幼崽读书的激情。
　　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默默抬头继续看天幕。
　　【天幕画面已经进展到学院秘境探险。
　　也不知道秘境中都发生了些什么，这回，龙傲天身边的莺莺燕燕更多了，还有几个看起来颇为邪气的修士。
　　值得一提的是。
　　有男有女，很是精彩。
　　这二十多人在山洞里稍作歇息，明明没几个人说话，但都频频看向龙傲天，目光暗藏刀光剑影。
　　很是‘热闹’。
　　就在这时，异变忽起。
　　好几个修士被暗影缠住，他们用尽手段挣扎无果，纷纷看向龙傲天，齐齐开口：“傲天哥哥！”
　　天幕画面戛然而止。】
　　“傲天哥哥！”白至雪忽然也用稚嫩的童音嗷了这么一句。
　　惊得师仙俞一个哆嗦。
　　莫名其妙的，脑海里就冒出师父曾经讲过的故事里那句名言。
　　——傲天哥哥保护我。


第35章
　　……
　　即便天幕无法传音, 师仙俞仿佛都能听到那让人汗毛直立的呼唤声。
　　真真是龙傲天啊。
　　师父故事中的那些天道之子也不过如此。
　　若他没猜错，天幕里的龙傲天压根没开窍。
　　就那学许知澜神色淡淡中还带着点不耐烦的模样，少女少男们明显白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不过仔细想想也挺正常。
　　小龙原本似乎就不是少年的模样, 说要离家修行时，方才卯足了劲头变化做少年。
　　实际到底是个几岁, 都很难说。
　　师仙俞想得正起劲，身旁幼崽就指着天空, 再次喊了声。
　　……
　　虽说童言童语怪是可爱, 且幼崽还突破了三个字往四个字发展。
　　但他还是忍不住按住白至雪的小胖手。
　　认真道：“不要学奇怪的东西。”
　　说完, 师仙俞迎着幼崽那疑惑的表情, 继续补充着：“龙哥哥就挺好……”
　　似乎也不是非常好的样子。
　　他连忙改口：“龙大哥就很好！对, 就这个！”
　　“嗯嗯！”白至雪茫然片刻就听懂了, 他重重点头，郑重开口：“龙哥哥！”
　　“龙大哥。”师仙俞试图纠正。
　　白至雪沉思道：“龙龙哥哥！”
　　“龙……”师仙俞放弃挣扎，越说, 感觉就越把好好的幼崽带得更偏, 他摸了把小家伙的脑袋, 无奈开口：“长大再说吧。”
　　时间还长着呢。
　　再说了，白至雪分明就比小龙要大，眼下又有天幕现世, 指不定往后就不兴叫这声‘哥’了呢？
　　也罢, 都是孩子们自己的事，就让他们自个再去计较吧。
　　……
　　师仙俞沉默片刻。
　　他明明还是个独身修士，怎么就开始考虑起孩子的问题了？
　　都怪天幕！
　　“龙龙好，给雪雪吃！丹丹坏，抢雪雪吃！”
　　妖族小幼崽还在嘟囔个不停，可以说是非常记仇。
　　闻言, 师仙俞想到了些什么，意有所指道：“金丹不听话，经常偷偷离家出走，不乖得很。”
　　并不是在说那调皮丹。
　　也是想让小幼崽明白偷偷离家是不对的。
　　然而幼崽白至雪并没听出师仙俞的言外之意，还重重点头附和：“跑跑，不乖，坏大妖，嗷呜！吃掉！”
　　……
　　挺好的，幼崽还懂乱跑会被吃掉。
　　但怎么就自己出来了呢？
　　师仙俞无言片刻，但很快就找到幼崽话语中的纰漏，继续开口：“我看雪雪这么乖，是不是没有偷偷跑过呀？”
　　白至雪低头盯着舔得耳朵脑袋都消失只剩下个小圆的糖丹，作出一副专心吃糖的模样。
　　他都不再说话了。
　　安静得像个雪白的瓷娃娃。
　　师仙俞一瞧，差点笑出声。
　　原来幼崽也是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呢！
　　他继续加把劲：“雪雪好乖的，比我家金丹乖多了，肯定不是那样不听话的孩子……”
　　“嘘，吃饭饭，不说话。”
　　白至雪三两下吃完糖丹，飞快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个比自己脑袋还要大的不知名烤熟腿肉。
　　他先是往师仙俞手里塞了一个。
　　又站起身，走到不爱说话的许知澜身旁，再次掏出个递给对方。
　　做完后白至雪也没离开。
　　而是幽幽打量许知澜掌心扣着的那颗金丹后，轻轻哼了一口气，只拿出半个脑袋那么大的送到金丹面前。
　　嘟囔道：“丹丹小，吃小肉。”
　　“它吃不了。”许知澜刚拒绝完，掌心金丹就闪着金光往腿肉的方向撞。
　　似是在抗议。
　　白至雪用复杂的眼光打量着许知澜，又同情的看着逃也逃不出的丹，叹了口气。
　　讲道理般继续开口：“要吃，丹丹饿，吃饭饭，长高高。哥哥娘凶，不好。”
　　……
　　许知澜试图解释道：“金丹无法进食，你吃便好。”
　　掌心丹光芒更盛。
　　撞击也更起劲，像是在反驳些什么。
　　“丹丹饿！”
　　白至雪看着许知澜的目光更加复杂了，他都不等回答，就主动把仍带余温的香喷喷腿肉往金丹撞击的指缝位置递去。
　　师仙俞就在一旁看着。
　　他不是不想帮忙。
　　但，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帮，一不小心，怕是就会变成幼崽眼里故意饿着金丹的坏妖。
　　算了，相信许知澜肯定能做好的！
　　要真做不好……
　　那就许知澜全受着吧。
　　他们二人总得有个人在幼崽面前留下好印象，不然怎么套话把崽送家回去？
　　僵持半晌。
　　许知澜实在没法同幼崽讲理，最后还是接下了沉甸甸的好意。
　　白至雪分享完食物后，高高兴兴绕在许知澜和师仙俞后背走，回到原本的位置坐下。
　　掏出比脑袋还要大的烤腿。
　　嗷呜一口，含糊开口：“吃饭饭，长高高！”
　　师仙俞见幼崽吃得香，也没去打扰。
　　手上这不知名妖兽的烤腿肉所蕴含的灵气很是充沛，光是拿在手上便能闻到极其诱人的香味，且温度适中，正好入口，想来应是白至雪的亲人为其准备。
　　少见是少见，也不算太贵重。
　　便承了幼崽这份情，回头再补一份礼就是。
　　师仙俞和许知澜目光交接片刻，很快就跟着幼崽在微暗的夕阳下享用起食物。
　　日渐落，夜渐起。
　　只有没办法吃到烤腿肉的金丹，身上光芒越来越暗。
　　白至雪瞧着小小的，实际上，胃口不小。
　　他大口啃咬，没花多少时间，手上就只个干净的大骨头。
　　又迅速掏出个新的烤腿，还不忘转头看两眼身旁的需不需要再补上。
　　而这时的师仙俞才吃了不到一半。
　　谢过幼崽的好意后，他就眼睁睁看着小幼崽吃了一个又一个又一个又……
　　岩下随手丢骨头的位置都叠起了个腿骨小丘。
　　好…能吃。
　　就这么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幼崽掏出葫芦咕噜咕噜喝完水，洗干净爪子，又用爪子洗洗脸颊，再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
　　终于，停止进食的动作。
　　师仙俞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些爱捡孩子捡妖兽的宗门那么穷了。
　　不好养，真的不好养。
　　甚至恍惚间，他都开始琢磨着，若是只有自己，真的能养得起一头小龙吗？
　　应该还是可以吧？
　　只是平日得拮据些许。
　　师仙俞看着吃饱就开始躺下的白至雪，连忙把没用的思考都抛出脑后。
　　开口道：“雪雪吃饱了吗？夜里睡在外头可是会被妖兽叼走的哦，是不是该回家了呀？”
　　“不睡觉觉。”白至雪左右滚了滚，又翻身面对着师仙俞，鼓起严肃的小脸：“雪雪，这里，做大事！等！”
　　听到这话，师仙俞打量了一圈周围。
　　灵气不算太稀薄，但也不浓郁，妖力紊乱与其他处也没什么不同。
　　并无阵法结界的力量余留。
　　观灵法与乾坤推演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除了视野开阔，没有太多遮挡障碍物外，压根就寻不出丝毫的出奇之处。
　　能做什么大事？
　　在这等着被妖兽发现然后叼走吗？
　　还是说，这里就属于白至雪同族的领地？在这待着便可等其他妖来寻？
　　但眼下天都黑了。
　　别说是个妖，连兽都不见几只！
　　“雪雪要做什么大事？夜深了可是会有狼兽出来的，一口就能咬起小妖，可凶……”
　　师仙俞话都没说完。
　　小幼崽就直接跳了起来，挥动小拳头，放出豪言壮志。
　　“不怕，雪雪打，雪雪厉害！”
　　白至雪边说，边挥动拳头，一下又一下的展示着。
　　……
　　师仙俞光是跟白至雪沟通，就已经隐约窥见将来要带小龙的困难。
　　不敢想象，不乖的小乖得有多不乖。
　　他连忙给许知澜个眼神。
　　示意对方也想想办法，说说话，早点把幼崽哄回家，也好早点继续去寻医。
　　许知澜动了。
　　他站起身，单手按住挥拳头的妖族幼崽，掌心扣着金丹，胳膊胳膊下钳着幼崽。
　　又招来一路御试的大树，朝师仙俞看去。
　　师仙俞沉默。
　　他看了眼愣住的白至雪。
　　心下感慨着，拳头硬果然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正打算跃跳到树干上。
　　幼崽终于反应过来，扭动着身体，大声道道：“不走，雪雪不走，办大事！哥哥娘坏，都坏！”
　　师仙俞见幼崽反抗，便走过去轻声劝哄着：“雪雪乖，我们去四周找找你的族人。”
　　白至雪真不高兴了。
　　爪子使劲扒拉着许知澜那坚硬如磐石的胳膊，脸都鼓红了，急得眼眶也湿润。
　　不停说着‘不走’、‘坏’。
　　就在许知澜带着妖族幼崽纵身跃上所御之树时，幼崽身形一闪。
　　紧接着掌中一空。
　　白至雪就和金丹重新出现在岩石上。
　　“丹丹好！谢谢丹丹！”幼崽高高兴兴双手捧起金丹，又看着树上的许知澜和师仙俞，气呼呼道：“哥哥娘坏！”
　　……
　　许知澜垂眸看了眼掌心，除了金丹的龙气外，还有幼崽身上的一丝力量。
　　二者结合方才逃脱出去。
　　他抬眼，闪身，试图捉回金丹与幼崽。
　　已有防备的金丹带着幼崽就在岩石上跑来转去，时而消失时而出现。
　　师仙俞有些哭笑不得。
　　只能跳下去帮忙。
　　一时间，岩石上好不热闹。
　　白至雪开始还气着，后头越闪越躲，便越开心，像是玩耍般，时不时还要冒出几声‘我在这里’、‘快来抓我’。
　　许是幼崽身上有些不凡。
　　便是小小岩石的范围，都难以抓到对方身形。
　　这场‘游戏’持续了许久。
　　忽然。
　　白至雪停下了动作。
　　他任由师仙俞和许知澜一人一边按住他的肩膀或胳膊，伸出还能动的那只小手，指向天空。
　　眼睛亮闪闪道：“来了！”
　　只见万千华光如瀑布般从天际边泄落而下。
　　便是月华星辰也被其掩盖。
　　入目之处，只剩下那直朝岩石累累贯串垂下的万道金丝。
　　这是…帝流浆。


第36章
　　草木精灵受其精气即能成妖, 鬼魅妖怪食之能显神通。
　　据闻帝流浆自仙界滑落，携有仙性，具洗髓易经重换天赋之能, 将其入丹人药入阵入器…能成仙品。
　　但此物难以存留。
　　便是侥幸存留，也得在月余用尽, 且随着时日功效渐退。
　　最重要的是，天机难测, 非天命者不可得。
　　再强求也无法求得半分。
　　这帝流浆只有在它落下的地方, 才能看得到它, 便是差一分一毫, 都无法知晓帝流浆的痕迹, 一步之遥就只能错过。
　　可想而知, 遇上帝流浆真真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哇，好多，”
　　幼崽有些惊讶, 他把掌心的金丹高高捧起来, 跟天上的光芒比了比, 笑着开口道：“亮亮，像丹丹，好看。”
　　说完, 白至雪举着丹, 仰着脸，等待那些流动的光落在自己身上。
　　师仙俞和许知澜这下也总算知道幼崽为什么留在岩石上不肯离去了。
　　这是场大机缘大造化，
　　估摸着这场帝流浆的分量不少。
　　二人便也没有离开。
　　蹭幼崽的机缘着实有些可耻。
　　特别是他们这两个大人还差点坏了幼崽的事，更是非要将幼崽带走。
　　但帝流浆就在眼前，难以存留，又非独占, 要是就这么转身离开，那才真是脑子有问题。
　　至于什么非天命者不可得。
　　都修仙了，谁见着帝流浆还会考虑这个啊！
　　逆天而行的修士们狠起来，可没什么顾虑。
　　再说二人身影都已经登上天幕多时，论天命，修真界目前比他二人还天命的那个…还没出世呢……
　　万千金丝华光瞬间将巨大岩石笼罩。
　　金光耀眼，金丝密麻，无法视物。一丝又一丝，尽入窥其者内。
　　但惊奇的事，明明帝流浆落向岩石，却没有一丝流向岩石。
　　全然被金丹截取。
　　是的，在金光笼罩天机屏蔽下，金丹就真似那重获自由的鱼，又模仿着曾经落至过的泉眼，转圈至汇聚一漩涡，在帝流浆中肆意畅游、任意索取。
　　若不是同行还有其他几个，它怕是能全都把帝流浆给吸干。
　　也差点都这么做了。
　　最后堪堪停止漩涡的索取，又吐出几丝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
　　星月再现，帝流浆尽。
　　金丹安安静静落在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的幼崽掌心，被幼崽用手指戳了一下又一下都不动弹半分。
　　白至雪见金丹没动静，便递到师仙俞身前，轻声道：“吃饱饱，丹丹睡睡。”
　　闻言，师仙俞看向气息又往上涨不少的金丹。
　　可不是吃饱了吗？
　　眼看着都已经金丹大圆满了。
　　就它一颗，大圆满了！而他这个本尊，以及本尊身体里的金丹没圆满……
　　师仙俞语气难免有些幽怨，道：“好，那我把它收起来了。”
　　说完，接过金丹收回后，他轻咳两声。
　　拉着许知澜蹲下与幼崽平视，郑重开口：“雪雪对不起，我们不知道雪雪要做这么重要的大事，差点就让雪雪错过这么重要的机缘。而且我们还没有经过雪雪同意就留在这里享用了这份机缘，真的很对不起。”
　　许知澜也认真说道：“抱歉，是我做得不对，不应不听你的想法便莽撞带走你。”
　　听到这道歉的幼崽脸蛋眼睛亮闪闪的，他伸出两只手，高高举起在师仙俞和许知澜肩膀上拍了拍。
　　非常大方道：“雪雪不气，原谅！”
　　说完，他又像是想到些什么，继续开口：“掉星星，以前，雪雪的。今天，丹丹，雪雪，哥哥娘的！”
　　这……
　　还分以前和今天吗？
　　小幼崽真是深藏不露啊！
　　“此等要密莫要轻易外泄。”许知澜眉头一皱，说完，对少白至雪茫然的圆眼，才意识到眼前是个妖族小幼崽。
　　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是师仙俞接了话：“雪雪好厉害，不过雪雪这么厉害，很容易被坏人坏妖盯上，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把自己有这么厉害的寻宝能力说出来。”
　　“丹丹好，龙哥哥好，哥哥娘好，不坏。”
　　幼崽心里自有一番标准。
　　他打了个哈欠，眼皮也渐渐合拢，脑袋一垂再垂，只留一句‘雪雪睡’，就摔到师仙俞怀里。
　　师仙俞刚抱稳幼崽，便见幼崽在他怀里卷成一团白色带些纹路的小兽。
　　脑袋都卷起来，一时间也分不出是个什么。
　　反正圆滚滚，煞是可爱。
　　他动一下，幼崽也跟着动一下，像是要醒过来。
　　师仙俞和许知澜无声开口商量后，决定就在这岩上休息一晚。
　　幼崽瞧着是有神通在身上的。
　　等天亮了醒来，问过幼崽，再离开也不迟。
　　二人并排挨着坐下，不知不觉，就成了相依而坐。
　　夜很快就过去。
　　天才刚亮没多久，幼崽还团成球未醒。
　　一群修为不低的妖修就将岩石团团包围，手中持着武器，目光警惕的打量着许知澜和师仙俞，又频频看向师仙俞怀中的白色小兽。
　　似是来者不善。
　　就这般无声僵持良久。
　　那围攻的几十个妖修只在师仙俞和许知澜想离开的时候亮出武器，其他时候都维持着警惕的模样默不作声。
　　师仙俞倒是想开口，一时间也无从开口。
　　直到幼崽白至雪悠悠醒来。
　　察觉这一幕后，赶忙从师仙俞怀里跃出，化为带着兽耳的孩童模样，张开双手，道：“不打架，不打架！”
　　“哥哥娘好！”
　　白至雪指了指身后的师仙俞和许知澜，随后直接从岩石上跳到离他最近的那个妖修怀里，笑着说道：“宁宁好，不打架。”
　　“武宁见过小少主。”
　　身材魁梧高大的妖修嘴上说得严肃，手却掐了把白至雪的脸蛋，又继续开口：“不要随意给其他妖修起奇怪的称呼，也不能随便叫她们娘，小心回头被你娘揍。”
　　“宁宁坏。”
　　白至雪一听，就想跳出妖修怀抱，却被按住，无法动弹。
　　他哼哼个不停。
　　紧接着就在妖修身上爬来爬去捣乱。
　　自称武宁的妖修也不在意幼崽的动作，而是看向岩上的两位女妖。
　　笑着说道：“既然是小少主的朋友，也是我们虎族的朋友，我族就在附近落脚，现在过去还能吃上一顿，怎么样？”
　　妖修话说得随意，目光也少了警惕与打量，只是多几分好奇。
　　周围的其他妖修早在幼崽那句‘不打架’的时候就收回了武器，眼下动作也随意了许多。
　　白至雪听到武宁的话，连忙抬头，朝着许知澜和师仙俞大声开口：“哥哥娘，来，吃肉肉！”
　　说着说着。
　　也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擦了擦嘴巴，期待道：“傲天哥哥，烤肉肉，香。”
　　“你那傲天哥哥都没出世就惦记着人家的烤肉了？”虎宁哈哈大笑，他也没多防着岩上的两个妖修，嘲笑完幼崽，就继续朝着幼崽带回来的妖修看去。
　　师仙俞和许知澜承了帝流浆的情，自然是要把幼崽安然送至亲族中。
　　且也得回礼才行。
　　便就没有拒绝。
　　跟着虎宁一走，才发现所谓的附近，也御树走了大半日。
　　刚到那垒着兽骨的营地。
　　就开饭了。
　　虎族对他们幼崽小少主带回来的朋友都不设防，很是热情的分享各种…烤得不算很好吃的肉。
　　也不是没有煮的。
　　更难吃。
　　大概是修士大多都抛弃口腹之欲，而专注于修行吧？
　　反正妖修这些食物，灵气充沛，味道堪忧。
　　只有幼崽吃的不太一样，毕竟那是幼崽自己亲自烤的。
　　还没有妖兽大的幼崽在火堆前奋力翻动烤肉。
　　真的是非常努力。
　　……
　　不能怪幼崽馋。
　　平时吃得是真的差了一点点。
　　也就昨晚分享给他们的烤腿不错，该不会那就是幼崽能拿出来最好吃的东西了吧？
　　师仙俞瞧着小幼崽仍旧努力的动作。
　　无私分享起储物袋里随意堆放的人间调料，稍微让这顿烤肉带上了味道。
　　也就是他这举动，让虎族妖修更是敞开心扉。
　　姓名都没互通，就觉得他两女妖再好不过，妖美心善还大方，不愧是少主带回来的人。
　　憨厚又淳朴。
　　就让师仙俞觉得有些奇怪。
　　众所周知，妖族很是排外，族群不同就很难融入其中，甚至有些族群内部都有很大的问题。
　　虎族在妖族算是个大族，即便是虎族分支，也不可能轻易轻易把其他妖修带回来，更不会像现在这样。
　　气氛融洽和谐得有些过头。
　　师仙俞和许知澜也不打算久留，用完饭就把分别给幼崽的回礼留下，还特地去又送了好些兔形静心丹。
　　别的暂且不知，这糖丹小幼崽是喜爱极了的。
　　“这么急着走？少主很少带朋友回来，还以为你们能多留几天呢。”
　　虎宁分别将虎族信物递给两个妖修。
　　继续说道：“这信物代表我虎族，大一些的妖城里都有我虎族的妖，下次想来找少主玩就直接过来。”
　　师仙俞接过那爪子般的石头信物。
　　顺势语气无奈的解释着：“雪雪确实很可爱，也想多留几天。但可惜我早年修行时出了岔子，反反复复不见好，前几天更是加重了，这好不容易得了仙医的消息，必须得早些动身。”
　　这也算不上借口。
　　金丹大概是昨夜得到好处，倒是安分到现在，但隐患仍存，必须早点看过才是。
　　“仙医？”
　　虎宁哈哈笑了两声。
　　开口说道：“那你们是不用走了。仙医刚好被我们请来瞧小少主说话总是几个字几个字的问题，你的病比较急，先看你的也行。反正少主这样说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幼崽说话确实是有些简短过头了。
　　只是，竟然这么巧吗？


第37章
　　师仙俞觉得最近实在是太顺利, 简直顺利过了头。
　　又是结丹又是境界突飞猛进甚至还遇上帝流浆。
　　眼下还恰好碰到仙医。
　　真有几分那什么大气运者，又天命所归的感觉了。
　　就是跟小龙比还是差上太多。
　　毕竟真真‘龙傲天’，比不得, 也不想比。
　　思及此，师仙俞又忽然想起来芥子空间的事情。
　　这几日实在过得有些太匆忙, 都忘了那空间里头的变化。
　　若没猜错，约莫是跟林都秘境有关, 毕竟近些时日对芥子空间的使用就只有他把‘林都’装进去。
　　回头有了时间, 可得好好到空间里查探查探。
　　师仙俞暂时把空间的事情放一旁, 惊讶中又带着些不好意思道：“那可真是太巧了, 我身上的毛病是真不能再等, 实在太感谢……”
　　“哎, 别急着谢。”虎宁打断了师仙俞的话，他欲言又止，半晌, 才开口：“仙医真的…算了我不好多说, 你们去了就知道了。能不能治得上, 还得看你治病的心诚不诚。”
　　……
　　都用上‘心诚’两字了，可见仙医确实性情特殊。
　　就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特殊法。
　　师仙俞想了又想，觉得不管是怎样个脾气, 应当都还是能承受得住的。
　　毕竟, 自家师父也是修真界一等一的古怪。
　　在师父手下磨砺多年的他，早已练出浑身的本事。
　　虎宁见这个叫余仙仙的小妖态度坚决，而旁边那叫言蓝的大妖也没有多说什么。
　　便继续开口：“那还等什么？赶紧跟我来吧，顺便还能哄哄那小祖宗好好给医仙看看，这都多大了，说话来来回回都几个字, 那能行？”
　　师仙俞和许知澜自然不会拒绝，连连应下。
　　虎宁动作很快，走路也风风火火的，三两步就带着俩不太熟悉的妖穿过驻扎的帐篷。
　　走到个还算雅致的小院前。
　　从四周流动的灵气可以窥见此处小院阵法密布。
　　师仙俞猜测着这应该是件移动法宝，随身携带随时可收取，瞧那院落的形制与檐下雕话，颇具雅意，不大像是妖修喜好的风格。
　　想来应是出自修真界里某位器修之手，不然就是万宝阁中价格极高的那批好货。
　　从这可以看出，仙医不属于贫穷医修的范围里。
　　虎宁停下脚步，很有礼貌的敲了三下门，随后直接推开。
　　刚好就看到自家少主躲在石桌下，气呼呼鼓着脸，抱着石桌的圆柱怎么都不愿意出来的模样。
　　他笑道：“哟，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少主是在躲些什么？”
　　白至雪听到这话，哼的一声，把脸转了过去。
　　眼睛盯着师仙俞和许知澜打量片刻，觉得这俩也不会帮自己，就转到柱子另外那面，不给他们再看自己。
　　“少主，你就出来吧。”
　　“仙医又没有做什么，不过是就让你站着而已。”
　　“可快出来吧。”
　　……
　　几个妖修远远围着石桌，劝了又劝。
　　不是没有想上去逮的。
　　可那也得要逮得成功才行，就他们这实力，怕是刚伸脚，少主就跑得没影了。
　　虎宁也不理会桌下的幼崽，朝着身后的‘言蓝’和‘余仙仙’开口道：“仙医就在里面，我们进去吧。”
　　说完，笔直往前走去。
　　师仙俞看了眼探出半个眼睛又迅速缩回脑袋的白至雪，也没多说多做些什么，就拉着许知澜跟上虎宁的脚步。
　　幼崽不好哄啊！
　　既然虎宁没有开口，就不必往身上揽活。
　　很快，二人就到了屋里。
　　刚走进去。
　　便看到个娇小的绿衣女子抱着比她还要高出一小截的琴，从里间走到厅里。
　　她也不看来妖。
　　自顾自的把琴放在琴桌上，随后坐下，指尖一动，十分沉浸的弹奏起来。
　　……
　　师仙俞微笑。
　　闭眼。
　　认真仔细去欣赏。
　　他家师父曾评价过他的琴声，呕哑糟咂难为听。
　　如今，他把这个评价转让给眼前这位。
　　这才是极具攻击力的琴声啊！
　　能把古琴弹得跟唢呐似的穿透力十足，绝非正常人或妖可做到。
　　师仙俞很想把这位推荐去五音门。
　　毕竟，五音门近年在他师父启发下，就爱收这般既有穿透力又带攻击性的人才，妖才也行。
　　指定能把依元气得整日跺脚直说‘成何体统’。
　　想到这，师仙俞脸上的微笑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天幕泄露自己姓名与面容的，可不正是依元作的画。
　　虽说那是未来发生的事情。
　　但记仇的他在心里想想报复的手段，也不违德。
　　师仙俞胡思乱想一通后，琴声终于停了。
　　“我的演奏，如何？”
　　仙医开口询问着。
　　语气很是认真，像是真想听个实在的评价。
　　虎宁挠挠头，回答得很快：“我不懂啊，也没怎么听过这人族的东西，反正肯定比上一次好。”
　　“如听仙乐耳暂鸣。”师仙俞感慨着。
　　现在耳朵还嗡嗡作响，有点听不清人声，可不是正是耳暂鸣吗？
　　他忍不住建议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人修那边有个宗门叫五音门，若是让他们得知这一手琴音，必定是争着抢着要收入门的。”
　　古琴都能弹得如雷震动。
　　其他那些什么有弦乐器必定是不在话下！
　　这样的评价不仅引来了仙医的注视，就连左右两边的虎宁和许知澜都忍不住侧目。
　　最后还剩许知澜没有回答。
　　他沉默片刻。
　　才蹦出一个字：“可。”
　　仙医总觉得这样的评价似曾相识，她看向许知澜，眼睛眯起。
　　站起身，走到许知澜身边左右打量。
　　再仔细看两眼师仙俞。
　　视线又落在许知澜身上，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手一拍，乐道：“好！”
　　随后医仙也没再说话。
　　就站定，直勾勾盯着许知澜，时不时笑两声。
　　分外诡异。
　　半晌，屋里都没人说话。
　　师仙俞觉得许知澜一直维持神色淡淡也不是个办法。
　　况且这伪装是他提出来的。
　　不管有没有被认出来，他都得担负一定的责任。
　　便主动开口道：“您就是仙医吗？我此番前来……”
　　“看病是吧？行。我的规矩是，每解决一个问题就得满足我个力所能及的小小要求。”
　　仙医说到这，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好不容易才收回笑容，板着脸，盯着许知澜认真说道：“我要你师父也穿成你这样！”
　　……
　　沉默蔓延在屋子里。
　　师仙俞除了沉默，还很心虚。
　　不仅被认出来，怎么还把道尊给带进沟里了？
　　这合适吗？
　　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还是别看了吧，不过是多个金丹而已。
　　许知澜依旧神色如常，他看向仙医，郑重说道：“此事与师尊无关，且并不力所能及。”
　　“也是，你确实也使唤不着他。”
　　仙医摆了摆手。
　　又觉得别的事情都不如这件有趣，思来想去，目光在许知澜和师仙俞身上来回转动。
　　眉眼一弯，道：“那换个容易些的，最近我喜欢看话本子，你们两个就给我演其中我最爱的那一话。如何？这可是力所能及了，可比你们眼下还要轻松。”
　　听到这话，师仙俞微微松了口气，连忙点头道：“自然是可以的。”
　　跟让道尊着女装相比。
　　简直是太可以了！
　　这难度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再不答应，谁知道仙医还有什么奇思妙想？
　　“好。”
　　仙医朝着师仙俞甜甜笑了笑。
　　她从如花瓣般舒展开来的衣摆下摸出个缠绕着绿色藤蔓的玉镜，在上头戳来戳去，最后抬手递到师仙俞面前。
　　期待开口：“就这一出，我爱看。”
　　师仙俞回了个礼貌的微笑。
　　接过玉镜，在看到上面频频出现的两个姓名时，就直觉不对。
　　余仙师、蓝知叙。
　　这不就是自个和许知澜的名倒过来？
　　他稳住心神继续往下看去。
　　笑容渐渐带上死意。
　　这是什么失忆又恢复又失忆的恨海情天啊？
　　怎么还带上抽筋挖骨？
　　不能因为许知澜是头龙，就安排这样的剧情吧？
　　还有那‘你不许死’的霸道话语，谁又把龙傲天的性格安上去了？
　　仙医看到师仙俞垂下拿玉镜的手腕，连忙为对方把手抬起来，点着抽筋挖骨往下的描述：“就这幕！这里最精彩！”
　　她觉得自己还是该给小辈们一点选择的。
　　便重新扒拉了一遍，点着说道：“不然他们互诉衷肠定情的也行，或者……”
　　“就您选的第一个！”
　　师仙俞就扫了那么两眼，飞快坐下了决定。
　　越翻越离谱。
　　那字眼更是越发越往合欢宗功法上靠拢！
　　这是人能演的吗？
　　又是可以给其他人或妖看的吗？
　　都怪自己。
　　应得太快了！
　　许知澜收到师仙俞那带着歉意的目光，他扫了眼玉镜上的文字。
　　眉头渐皱。
　　但还是开口说着：“无碍，演便是了。”
　　“好好。”
　　医仙高高兴兴抬手，把琴什么的都收起来，就留出宽敞的大厅正中，期待的睁大眼睛。
　　师仙俞和许知澜将那着实离谱的话本一幕阅览记下，便开始了他们如同木偶人般表情丝毫不充沛的演出。
　　“你不许死！我的蓝，都是我的错……”
　　师仙俞绝望的半抱着躺在地上睁眼看他的许知澜，发出真真痛苦的咆哮。
　　没办法，书上就是说的咆哮。
　　这到底是谁写的？
　　邪书！该烧！
　　幼崽悄悄溜进来，睁大眼睛看着大厅里的怪异表演，大概是从没看过这样的热闹，眼睛眨都不眨，比医仙看得都认真。
　　直到两人二话不说嘴就要往着嘴贴上。
　　白至雪就被虎宁蒙住眼睛，带到了屋外。
　　任由他再闹再闯。
　　都进不去。
　　哼！不看不就看！
　　幼崽气呼呼的上窜下跑，试图把院里的其他妖修赶出去。
　　他被赶出来，也要赶一些出去！
　　“继续啊，怎么停了？”
　　仙医睁大眼睛等待最激烈的画面，然而两个人就不演了！
　　她不大满意道：“这也不太方便吗？你们人族就是多事，再顺意不过的事情而已，又不是见不得人。罢了，跳过这个赶紧给我继续。”
　　……
　　师仙俞很想大声告诉仙医。
　　这就是见不得人！
　　哪个修士生死关头还亲个不停甚至摸来摸去的？
　　合欢宗都不会这样！妖修也绝对不可能这样！
　　二人艰难将这幕表演完。
　　最后双双朝着无人的某个方向看去，齐齐放出狠话：“今日之事，我二人记下了！”
　　师仙俞表情稍微狰狞。
　　到底是谁写出来的？他也记下了！
　　“好好，太好了，加上这衣着打扮更是别有一番趣意！我懂了，原来如此也不错！”
　　医仙非常满意的拍着手掌，笑得灿烂。
　　连连赞叹道：“便是天幕也不过如此！”
　　说完，她又想到些什么，眼睛一亮。
　　开口说着：“下次若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一定要再来找我！其他妖和人都说我医术超绝呢！绝对全给你看好！”
　　师仙俞笑不出声。
　　这次都没治完，就开始期待下一次了吗？
　　他艰难收拾好心情，为身旁的难兄难弟许知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好了，你们是来治点什么或者看些什么的？”
　　医仙朝着二人招了招手。
　　她先是看向许知澜道：“你的毛病瞧着确实减退了许多，甚至可以称得上看不出半分。但我还是从人间学来的那句话，不通则痛，还有…还有什么来者？疏什么的，反正就是之前和你师父说过的那些。”
　　听到这话，师仙俞有些好奇看向许知澜。
　　原来对方也有需要寻医的病？
　　医仙不想重复太多自己说过的话，而且她记性也不算太好，也是看在两人都有参与的份上才多说几句。
　　又将视线落在师仙俞身上：“那你呢？是怎么了？”
　　师仙俞正想开口。
　　稍微感知了一□□内的金丹，脸直接黑了。
　　金丹呢！
　　他的金丹什么时候又出去了！
　　“抱歉，请您稍等片刻，我先去把病抓回来。”师仙俞说完，拉过许知澜的手，就往门外冲。
　　一打开门。
　　好热闹。
　　金丹带着幼崽满院子乱窜的追着妖修闹腾。
　　连虎宁都被摆了几道，身上衣服乱糟糟的，鞋子还没了一只。
　　白至雪看到师仙俞和许知澜，大概是心虚，停下了动作。
　　正想说些什么呢。
　　贴在他耳朵上的金丹就当场消失了。
　　幼崽默默低下头。
　　谁都不看，也不说话，就盯着地面。
　　师仙俞察觉金丹已经躲回丹田，又玩了一出缠绕后让他分不出哪颗丹是哪颗的游戏。
　　气，但也还好。
　　相比之前调皮丹的壮举。
　　现在只是在外面和幼崽玩，似乎也不是太恶劣的事情。
　　也罢，先让仙医看完再说吧。
　　师仙俞又拉着许知澜转身回了屋里，随手把门也关上。
　　“坐。”仙医也瞧到了院子里的热闹，示意师仙俞坐在他身旁，开口说道：“你先讲讲怎么回事吧。”
　　师仙俞叹了口气。
　　把早前结丹的异样，以及莫名其妙结丹又莫名其妙结两颗丹，还有金丹会离体到处乱跑的事情说出来。
　　他也没有太多的保留。
　　看病这种事，总不能说一半藏一半，特别是疑难杂症，如此作为肯定是治不好的。
　　又把金丹会自行吸收天地宝物的事情说了。
　　着重点了一下，自己目前的修为甚至还没有那颗金丹高！
　　多离谱啊！
　　师仙俞这个正主都没有金丹那么灵力圆满！反复感慨，是因为他心里满是疑惑不解以及…不甘！
　　他一个多努力的修士。
　　计划什么的做得满满当当，怎么就总有计划之外的事情呢？
　　闻言，仙医沉稳的点点头。
　　她从裙摆摸出个腕枕，让师仙俞把手腕放在上面后，指尖就压上对方的脉。
　　妖灵之力并没有直接进入对方体内。
　　时间缓缓流逝。
　　医仙收回手，笑着朝着师仙俞和许知澜说道：“恭喜二位，不出意外的话，这是怀了。”


第38章
　　怀…怀了？
　　怀什么？金丹吗？
　　金丹用怀这个字合适吗？
　　开玩笑的吧？
　　师仙俞有些表情茫然, 再渐渐带上几分惊慌失措，连忙开口确认道：“我究竟怀了个什么？”
　　“应该是天幕上那位龙傲天吧？如果你们没有别的孩子，是没错了。”
　　说到这, 仙医笑着发出感慨：“真是修真界一大幸事啊。”
　　……
　　师仙俞还是不大能接受。
　　他甚至觉得仙医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有些难以理解。
　　半晌，才愣愣开口：“谁？谁怀了？我吗？我行吗我就怀了？那不是颗金丹吗？”
　　“你行不行我不知道, 反正勉强算是你怀上了，说是怀了个金丹也行, 怀了个金蛋也可以。”
　　仙医像是想到什么。
　　继续开口：“前些日子还有不少人来找我, 问我有没有生子之法可以用在你们身上。现在倒是不用再琢磨了, 天意自在, 我们这些捣鼓的可万万比不上。如此, 才是身负天命者。”
　　最后那句她说得很轻很轻, 仿佛风一吹就会散。
　　师仙俞震惊！师仙俞不解！
　　他还是黄瓜大闺女……
　　呸呸，反正他和许知澜清清白白的，怎么就怀了呢？
　　也不对！
　　这金丹不是他自个身体里出来的吗？
　　怎么就成他和许知澜的了？
　　那颗龙丹就那么厉害？含嘴里都能让他金丹变异？或者说变异金丹？
　　“所以, 我是怎么…怎么‘怀’上的？”
　　师仙俞艰难把‘怀’字给吐出来, 也很难把这个字跟自己联系上。
　　明明只是结丹而已。
　　就算多结了一颗, 他都非常确定这是自己努力结丹的成果啊！哪怕成果较为奇怪特殊！
　　怎么可能不是丹而是蛋呢？
　　龙族已经恐怖至此，连多碰一下龙丹都能这般了吗？
　　仙医招手示意师仙俞再把腕抬过来，道：“问得好, 我也挺想知道的。”
　　她语气中满是好奇。
　　搭上那睁得极圆的眼睛, 瞧着有几分庸医的感觉。
　　“再仔细瞧瞧吧，方才就只粗略一观。”
　　仙医大概是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太靠谱，又继续解释道：“我本为草木之灵，在生命与灵魂上钻研极深，才勉强能窥得丹中有灵，灵带龙气。换做其他修士或医者, 没有特殊秘法，怕是琢磨个几百年都弄不清楚。”
　　一听这话，师仙俞连忙开口：“丹中有灵也不一定就是怀了吧？就可能罢了……”
　　“虽然我也不理解我的医术水平为什么人妖皆赞，但至今从没有误诊的。”
　　仙医并没有生气。
　　受到质疑的她只是收起笑容，认真又严肃的说着：“你放心！我说怀了就是怀了！哪怕没怀，我也必定想办法让你们怀上！”
　　……
　　师仙俞结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放心，我曾在人间入世百年，还是有几分医德在身，说出来的话，绝对不会收回去！”
　　仙医斗志十足。
　　她直接捞起师仙俞的手腕，说声‘有点痛给我忍着’，就飞快将灵力穿刺而入。
　　师仙俞急了，试图说些什么。
　　但他才刚张开嘴巴，那一股密密麻麻的刺痛就从腕间飞速蔓延至金丹所在的神海处。
　　除了痛外，还有种经脉麻痹灵气停滞之感。
　　一时间四肢无力口唇难启，更无法说话。
　　……
　　他是真的想要大声告诉仙医，不必做到这种程度！
　　不管是怀丹还是怀蛋什么的都不需要！
　　饶是心中有千言万语。
　　却无法开口。
　　师仙俞只能双目含泪紧紧盯着仙医，试图让对方借此感悟到自己的真实想法。
　　许知澜看到师仙俞那发白的脸色与眼中频频闪过的痛苦。
　　思及仙医的查探手段。
　　便走到师仙俞身后，轻声说道：“很快就能好了。”
　　……
　　师仙俞觉得不太好，恐怕也好不了。
　　他直接闭上双眼。
　　沉下心，认真‘注视’脉内仙医的一举一动。
　　不知道过去多久，仙医收回了灵力。
　　同一时间师仙俞脉内所有异样与那肢体无力感瞬间消失。
　　他睁开双眼。
　　朝着仙医看去，目光忍不住还是带上了些许的期待。
　　说不定……
　　“丹中确实有灵，且正在缓慢生魂，龙气萦绕，龙蛋无疑！”
　　仙医说完，重重点了点头。
　　肯定着自己的探查结果。
　　她又想到不久前师仙俞的询问，犹豫片刻，才以手指天，开口道：“有几分天人感应真气交集之意，但若是仍要探究是怎么出现的，抱歉，我是真不知道。也许只有天，才能给你们答案。”
　　师仙俞顺着仙医的手指往上瞧了眼，没看到天，倒是见着了绿油油的鲛纱装饰。
　　好绿。
　　绿得就如莫名其妙有了个蛋的他和许知澜。
　　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他就说自己最近顺利过头了吧！走得太顺，跌跟头的时候就会更狠！
　　天上果然没有白掉的馅饼。
　　莫名其妙结丹，只会结出一个蛋。
　　“这下可放心了吧。”
　　仙医挺高兴的。
　　也不知道是在高兴自己保住名声，还是在高兴这修真界话本子都写不出来的精彩与有趣。
　　笑得正欢，她忽然脸色一正，看向师仙俞，开口：“也不能放心太早，你知道你经脉灵根有异吗？”
　　师仙俞懵了。
　　也顾不得去琢磨丹又蛋的，紧张道：“是有什么不对吗？还请仙医直说。”
　　仙医眯着眼，认真打量师仙俞，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
　　才缓缓说道：“我不确定具体是什么问题，只依稀能看出是后天才导致如此，你原本的经脉灵根甚至别的一些什么，不应该是这样。简单来说，你本是特殊体质，但因为某些原因才变成如此，所以不论修行或每每突破总需比常人艰难上无数倍。”
　　师仙俞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比金丹变成金蛋还要离奇。
　　是真有什么不得了的体质吗？
　　原来自己不简单啊！
　　小时候做的白日梦，还真就在长大后一一实现了？
　　不踏实，太不踏实了。
　　许知澜眉头紧锁，问道：“除此可还有其他影响？又该如何解决？”
　　仙医看着师仙俞的目光似有几分复杂，但很快又成那副庸医模样，摆摆手，说道：“解决不了，这不是鸿光能解决的，也别想着解决了。至于影响……”
　　她理直气也壮。
　　开口就是：“我不知道。”
　　……
　　师仙俞沉默片刻，只能憋出一句：“我身上的问题这么大的吗？”
　　直接就是别想着解决？
　　他是真没想到，看病还真就看出个大毛病来！
　　“想开点，你现在能跑能跳能修行能怀个金丹还能上天幕，再差也不会差到什么地方去。反正死是死不了的，活到就是赚到……”
　　仙医拍了拍师仙俞的肩膀。
　　自觉安慰的话已经非常挺实在。
　　许知澜抓住话语中的纰漏，不死心继续追问着：“鸿光解决不了，也就是说其他处有解决的办法？”
　　闻言，仙医沉默。
　　好半晌，才叹了口气：“你们小辈就是爱问来问去，问再多也无济于事，时机合适，该知道的总会知道。我只能说，最好不要解决。”
　　“别问了别问了，我只是个不得不治病的灵妖，哪能什么都知道？都知道的话，我不得被劈成灰炭？反正他体质不寻常，非常不寻常，要不是我品德高尚，怕是也会动几分心思。”
　　仙医有些烦了。
　　她也猜到这二人必定特殊，才能以天幕现人前，但不表示她想惹上麻烦事啊。
　　这师仙俞……
　　也不好说是无意藏于鸿光，还是鸿光引起而来。
　　总归天有天意。
　　想到这，仙医忍不住小声嘟囔道：“只让你们给我演一出，真的是亏，太亏了。早知如此，就得……”
　　“还望仙医明示。”
　　许知澜后退半步，行了个礼，语气诚恳，态度坚决。
　　见状，师仙俞也动作飞快。
　　站起身，跟着行礼。
　　这可是他自己的身体啊！用了这么多年，只觉得修行艰难，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严重的异常！
　　存在问题就是存在隐患，谁知道会不会在某个要紧关头突然爆发……
　　得治！
　　不治或是治不好也要弄清楚！
　　仙医见二人久久维持着拱手附身行礼的动作，重重哼了一声：“我说我品德高尚，不是为了让你们用道德来挟持我的，我是妖灵，可不吃这套。”
　　她抬起手。
　　试图用妖灵之力打乱二人的身形，却被硬生生被许知澜的龙气抗下。
　　……
　　仙医再次觉得人修真不好忽悠。
　　她抬头，视线穿过屋顶看了眼天，确定大白天不会挨雷劈。
　　才缓缓开口：“谁叫我心肠好呢。我只能告诉你们，鸿光于他而言，很安全。最危险的，大概就是坐在你们面前的我。”
　　许知澜知晓仙医这般模样就是不会再继续多说。
　　既然时机未到，待到时机再寻仙医细问，也未尝不可。
　　便再次行礼：“您说笑，您修功德已久，自是不屑使用那等卑劣手段。”
　　“唉，功德功德，功德实在不好修。”
　　仙医扶额叹息。
　　忽然，脸上一喜。
　　她直勾勾看向师仙俞和许知澜，高兴招手，道：“接了你们这单，定会有大大大功德。别再愁什么身体问题了，一时半会死不了的都算不得要紧事。先来愁愁你们那好孩儿，龙傲天该怎么生出来吧？”
　　师仙俞面色僵硬。
　　……
　　生？
　　怎么生？用什么生？
　　金丹不是会自个冒出来四处蹦跶吗？
　　怎么还要生的？
　　仙医不知道师仙俞的烦恼。
　　她只是继续感慨道：“金丹化龙蛋可不容易，如今虽有灵，却也只是徒有虚形而无实质。如此拖延久了，依旧只虚不实，金丹就只能成死蛋喽……”


第39章
　　一听这话, 师仙俞都暂时把‘生’的有仇抛却在脑后。
　　如今有都有了！
　　金丹还整日活蹦乱跳四处闹腾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金丹变死蛋吧？
　　况且就如今鸿光的形式，小龙是非得降世不可。
　　那可是天幕锁定追随视线的天命者。
　　修真界中多得是修士在期待着, 甚至还有不少在琢磨如何让他和许知澜赶紧让小龙出世……
　　仙医见师仙俞和许知澜都变了脸色，惊讶道：“你们难道以为怀了就能生出来？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普通怀孕生子都得稳胎保胎呢！你们这就可不普通, 定是得比正常生子都要复杂繁琐许多，更需步步摸索。”
　　“还请仙医明……”
　　仙医一看许知澜又是拱手行礼, 嫌弃换了个方向, 开口：“来来回回就这么一句话, 半点新意都没有。我既然说了会治, 就保准让你家孩子稳稳降世。”
　　说完, 她从裙摆翻出玉镜。
　　接着摸出一本老旧的书, 又掏出一本泛黄的书，再找出一本……
　　直到桌面堆了高高一大叠，裙下冒出无数根藤蔓, 飞快撩起本本书册, 不停翻找。
　　师仙俞瞧见有好些本书页都已经摇摇欲坠, 从那残缺的边边角角，可知其使用率之高。
　　需要翻书的…医修吗？
　　也，行吧。
　　谁说这不是个好习惯呢？他都还爱做计划呢！
　　时间缓缓流逝。
　　仙医那藤蔓都把书页翻得如枯叶般飘落而下了, 她才飞快将所有书册连带书页都塞回裙里, 手中玉镜往桌面一扣。
　　开口道：“嗯…这个问题，有点棘手。你们再跟我细说那颗金丹龙蛋的情况……”
　　师仙俞不想质疑仙医。
　　主要是仙医的表现与用词，瞧着都不大踏实。
　　当然，早前那么多医修都没看出他身上灵根体质存在问题，而仙医就诊这么一次脉就瞧出来，说明确实有过人之处。
　　他也没有犹豫, 将金丹的种种行为都道出，只是在空间灵泉与帝流浆上稍作更改。
　　空间灵泉改为强行突破某个残缺小秘境的禁制再浸入灵泉中。
　　而帝流浆关乎白至雪的天赋。
　　便改成无意间曾在追寻金丹是收集到了极月之华。
　　乍一听都挺类似。
　　实际上，空间灵泉与帝流浆才是真真千万年难得窥见的好东西。
　　“我知道了！”仙医猛地拍手，说道：“这龙蛋成形需要大量天地灵宝，还得是能方便它吸收取用的，如此可稳固其灵。四处活跃算是在‘寻找食物’，吃饱了自然也就不会再闹腾。”
　　说着说着。
　　她又捞起师仙俞手腕继续诊脉。
　　摸样专注且认真，时而皱眉时而惊讶，最后眉头微蹙，道：“但只天地灵宝，怕是还不足让其真成龙蛋，还是缺了，缺了太多东西……”
　　说到这，仙医收回手，话锋再转：“即便补齐，也得有促成其降世的契机。它不能一直是金丹，更不能长久只在你体内形成，这般于你于它皆不利。”
　　“可到底要怎么做呢？”
　　“只是天灵地宝绝对做不到的。”
　　“它不能只有灵，还的得有灵魂啊！”
　　“从哪里扣个灵魂给它？那还算得上是天幕中的龙傲天吗？”
　　……
　　骤然间，凭空震雷。
　　被劈了好几次的师仙俞下意识举剑贴地。
　　反观一旁的仙医，则是惊得从自言自语中清醒过来。
　　她知晓自己说错话，赶忙嘟囔：“行行行，不乱给它塞灵魂，就纯纯保胎行了吧？真是的，明明有安排，怎么因果还落我身上？没一分功德是好赚的！”
　　师仙俞确定这次的凭空而起的天雷目标不是自己，先是被‘保胎’二字震了震，又接着听到仙医那‘塞灵魂’的话语。
　　邪，真的怪邪的。
　　且听这意思，似乎还真能塞。
　　……
　　要是不清楚，还以为面前站着的是什么修真界大魔头呢。
　　仙医察觉到师仙俞的视线和脸上的震惊，微笑道：“治病嘛，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走些野路子。管用就行，别的别管。”
　　师仙俞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点头再点头。
　　他又不是傻子。
　　哪能不给治病的大夫台阶下。
　　且这还极有可能是唯一一个能治病的。
　　仙医很忙，解释完，裙摆里继续冒出藤蔓翻书，眼睛飞快掠过零落飘散的书页。
　　又一本一页将其更换。
　　动作不停重复。
　　师仙俞和许知澜也不好打扰，就这么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大概是仙医见不得有人不干活。
　　藤蔓硬是塞了一堆书到两人怀里，意思非常明显。
　　二人对视后，便寻了个位置坐下，老老实实翻阅起文字晦涩难懂、字句都在理却不怎么能理解的医书。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多久。
　　直到白至雪悄悄跑进来，这个瞅瞅，那个看看，在转来转去似乎在找些什么。
　　天色渐暗。
　　转悠半晌都没有达成目的幼崽约莫是饿了。
　　又掏出了心爱的烤腿肉。
　　大方的幼崽并没有只顾着自己吃，只要是在屋里的都有份，挨个发，还特地给金丹也留了个。
　　“嗯？给我的？”
　　仙医刚抬起还没来记得翻页的手被强硬塞了个油滋滋的烤腿妖兽肉，犹豫片刻，试着咬了一小口。
　　大概是味道还行，也算符合心意。
　　便朝着白至雪招手道：“过来吧，我给你瞧瞧。”
　　“雪雪好，没病！”
　　幼崽拒绝。
　　迈着腿就迅速往外跑，还没跑出门，就被门口候着的虎宁拎起来，送到了仙医面前。
　　“小少主就是嘴硬，您别放心上。”虎宁边说，边把自家少主的胳膊抽出来，送到仙医面前，连连赔罪。
　　仙医才不会跟幼崽计较。
　　她对着白至雪做了个得逞的鬼脸，飞快搭脉。
　　一碰就收，快得幼崽都来不及扁嘴委屈。
　　“没什么问题，喉咙什么的都正常，身体长得也好，就是懒，不爱在说话上使心思。”
　　医仙给出结论。
　　随后慢悠慢悠的吃起了她的诊金腿肉。
　　虎宁笑容都稳不住。
　　他看向气呼呼别过脸的幼崽，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确实是自家少主会做出来的事情！
　　……
　　想都不再细想，直接就传讯给少主的长辈。
　　可快管管吧！不然百年后仍旧还是嚷嚷着几个字，真会被其他族嘲笑的！
　　经过这么一打岔，仙医便表示自己夜里还有些事，收回数多书籍，就让师仙俞和许知澜白日再来。
　　二人自是应许，离开院子后，就在虎宁热情招呼下，到了虎族的兽皮大帐篷里落脚。
　　嗯…是和幼崽同住。
　　瞧着白至雪那高兴的模样，就知道是幼崽自个做的主。
　　大概是已经接受了金丹是未来的龙蛋。
　　夜半时分。
　　师仙俞睁开眼就看到金丹落在白至雪脑袋上蹦来蹦去，也很淡定的接受了。
　　按照仙医那金丹外出就是‘饿’的说法。
　　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个丹药瓶。
　　才刚打开，金丹就窜落到了瓶口上，卡得就跟原本的木塞似的。
　　千万颗极品灵石才能出这几滴极品灵乳。
　　还挺识货。
　　小有积蓄的师仙俞也不心疼，直接往金丹上就倒去。
　　只见金丹迅速将灵乳吸收干净，一滴不剩。
　　“乖一些，可别到处乱跑了。”
　　师仙俞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金丹，忍不住说道：“也难怪要叫小乖，根本就不乖。”
　　金丹吸取完灵乳后还停留在原地闪了又闪。
　　没等师仙俞再说些什么。
　　一旁瞧了半晌的许知澜就拿出个大玉瓶，往金丹的方向递去，才刚靠近，金丹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钻进了玉瓶里。
　　师仙俞询问道：“这是？”
　　“同是灵石本源。”许知澜刚说完，金丹就飞了出来，闪回师仙俞体内。
　　这是灵乳的另一种别称。
　　瞧许知澜这手笔，应当是比师仙俞手上的存货要多。
　　师仙俞有些好奇金丹到底吸收了多少，他扒拉过半个脑袋那么大的玉瓶，一看，里头已经是空空如也。
　　再问道：“这里面原本有多少？”
　　“约莫是问道宗道场西侧那一池水之数。”
　　师仙俞心下微动，直觉不好。
　　不乖的金丹实在太能吃了！不会生生将他和许知澜都吃穷了吧？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不无道理。
　　时间晃眼而过。
　　这才第三日！才是经过仙医诊断的第三日！
　　尝到甜头的金丹每每‘饿’了，就会乖乖飘在师仙俞和许知澜的身前。
　　吃饱后跟幼崽闹片刻才回去‘休息’。
　　如此每日数次，这个‘数’，是数不胜数的意思，频繁得令人发指。
　　光是一炷香内，就能见着金丹好几次！
　　才三天啊！
　　不乖的未来小乖已经把师仙俞的大半天材地宝吃光了！剩下的那些要么是啃不动，要么就是挑嘴嫌弃不爱吃！
　　师仙俞靠着万宝阁中玉镜分成，已经算是修真界挺有积蓄的那一批。
　　没想到，变得落魄，也不过只需要三天。
　　白至雪抱着丹，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他身后是早就收拾好东西打算启程的同族，这三天已经是非常尊重他这个少主才停留下来。
　　虽然只是个幼崽，但他也很懂事，不会太耽误同族门。
　　悲痛道：“丹丹，雪雪会想你的！”
　　痛苦向来都能磨炼人。
　　这不，幼崽都开口说了六个字。
　　师仙俞和许知澜站在仙医小院的门口，并没有过多关注幼崽那声声凄凉的离别之语。
　　“你带着的那些，还剩多少？按照今日这分量下去，够小乖吃几日？”师仙俞凑到许知澜身前，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起来。
　　他愁啊！
　　再吃下去，是真得和秘境门口那批卖功效减半丹药的修士抢生意了。
　　这还没降世呢！
　　保胎就已经这么难了，真要养，简直不敢再想！


第40章
　　闻言, 许知澜像是被问住了。
　　沉默片刻，才接话道：“至多应还能半年。”
　　用词很谨慎。
　　不是‘至少’，而是‘至多’。
　　毕竟金丹龙蛋的食量日渐增大, 谁也说不准到时候还能不能同估摸着的差不多。
　　“这不会是你的全部财产了吧？”
　　师仙俞说完，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 语气不对，且这么说话也好像太过轻视对方。
　　但要他改口又不知道怎么改。
　　就只能补充说道：“我在万宝阁还存有不少东西, 要是离开妖域, 应当还能再多撑些时日……”
　　许知澜更沉默了。
　　过了许久, 才说道：“我还能同师尊再要些, 问道宗处我也仍有多年月俸未领, 师弟师妹应也愿意支援我些许, 双亲有些东西存留，母亲那边有份产业只是我不好出面领。”
　　……
　　师仙俞也跟着沉默起来。
　　看来那至多还能半年的财产确实已经是许知澜自己攒下的大部分了，不然不会把宗门的月俸都拿出来说,
　　甚至还打算问道尊和师弟师妹再要点。
　　连双亲都没放过。
　　到处拼凑。
　　一剑封空竟沦落至此, 全是因为那颗光逮着好东西且越吃越多的龙丹！
　　有些凄凉……
　　等等！
　　师仙俞脑中灵光一闪, 双眼也跟着亮了起来。
　　如同窥见天光且还将迅速其抓住般。
　　他连忙扯住许知澜衣袖，高兴贴近道：“澜澜蓝！我们可以回问道宗，让你师父把早前那些大能全部都叫过来, 他们前些时日不是还研究什么生子秘法吗？如今眼看着已有金丹化龙蛋, 怎么说他们也得给些帮助吧！这可不是只单单咱们二人的事，还是整个修真界的要事！”
　　人人都盼龙傲天。
　　这不！你们的龙傲天来了！
　　虽然还只是颗金丹，但也要出出力啊！
　　不努力，哪里来的龙傲天，修真界怎么有成仙的希望？
　　师仙俞也不等许知澜说话。
　　继续开口：“咱们俩的师父掏空积蓄约莫也能养活小龙，可这着实不该让他们出。未来的小龙可是龙傲天, 是能重建登天大道，于修真界于各个宗门都是有利的要事？就该让大家都来帮帮忙，众人拾柴火焰高，一人贡献一份力，明天能登仙门……”
　　越说，他越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就更想早点离开妖域。
　　天材地宝实在不禁花。
　　更是难以收集。
　　且还是得留点小积蓄在手里以防万一的，
　　许知澜看着眼睛亮闪闪的小鱼，颔首道：“你说得有理，待仙医那边有结果，便按照你说的去办。”
　　语气没有半分勉强。
　　相对于掏空自家师尊，他觉得让其他大能都来分担确实再好不过。
　　“好好！”
　　师仙俞乐得不行，暂时想出解决的办法后，心口沉甸甸的负压感也散去不小。
　　最重要的是，别人出钱养自己孩子。
　　心里就很舒服！
　　他忍不住畅想起未来：“到时候我们就……”
　　“哥哥娘！雪雪走了！要想雪雪！要找雪雪！”
　　师仙俞的畅想被冲过来的幼崽打断，怀里还被硬塞了两条比脑袋还大的腿肉。
　　也得亏法衣上附有祛尘术。
　　不然这好几次下来，层层油脂怕是洗都洗不干净。
　　日头渐盛。
　　随着幼崽一步三回头的走远，直到身影消失不见，这场告别终于落下了帷幕。
　　二人带着金丹龙蛋回到院里。
　　仙医察觉到动静，便抬头看了眼，看到那发光漂浮的金丹，停下翻书的动作，反复打量着。
　　见状，师仙俞捞过金丹，低声哄了两句：“你乖乖的给仙医瞧瞧，耐心些，别直接就回来，等仙医说看完了，我就让澜澜给你加餐，好不好？”
　　金丹身上的光闪了又闪。
　　师仙俞知道，这是同意了，便直接把掌心的金丹龙蛋递给仙医。
　　说来也是纳闷。
　　这金丹龙蛋似乎就认定许知澜叫澜澜，又认定他叫小鱼或者仙仙，说别的都没有反应，就这几次词再加上个‘雪雪’会认得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些时日太过放肆，总是张口闭口就澜澜蓝蓝的把金丹带坏。
　　……
　　就先假装不是自己的错吧！
　　仙医这是第二次看这颗金丹龙蛋，前几次金丹都不情愿，昨日好不容易摸上，才刚碰上去，金丹似乎就觉得完成了任务，飞快冲回师仙俞身体里。
　　一个还没出世就很狡猾的崽子！
　　今天总算能抓住来回看，她也不客气，直接里里外外瞧了个遍，还赶紧把妖灵之力也用上。
　　大概是仙医那灵力确实不大好受。
　　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金丹就飞快窜到师仙俞掌心里，光芒暗淡，仿若奄奄一息的躺着。
　　模样好不可怜。
　　师仙俞还没什么动作，许知澜就已经连着给它送去了好几种天材地宝。
　　金丹稍微回亮些许。
　　待吸收完所有，确定没有一分遗漏，才迫不及待钻回师仙俞体内。
　　“灵确实是稳了许多，但形还是没有半点凝聚，光吃不长肉。”仙医摇头评价着。
　　她还想多看看的。
　　可惜金丹动作太快，现在就能从她手里逃脱，似乎还有几分抵挡妖灵之力的本事……
　　嘶。
　　这小崽子不只是得天眷顾那么简单。
　　师仙俞还惦记着离开妖域的事情，他也不打算遮遮掩着：“这也没有办法，我们已经非常精心喂养，连手上的宝物都已经消耗去大半。正因如此，我们怕是得回修真界才能收集更多的天灵地宝，便想冒昧问一下仙医，您可知晓离开妖域的办法。毕竟我二人的亲友都在修真界中……”
　　“离开妖域？”
　　仙医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脸上忽然带上几分明悟，看向一旁的许知澜，道：“你不是龙族吗？我记得鸿光龙族也算是妖。且你就出了半颗不到的龙丹之气？其他全靠师仙俞化丹？这怎能行？”
　　说完，仙医伸手在裙摆里摸索寻找。
　　许是想要的东西不好找，她先是弯腰，再到蹲下，最后连裙子都翻起来。
　　终于找到了一本敞开模样的石书。
　　她盯着空白的石书看了片刻，也不知道都看出来些什么，反正脑袋是点了又点。
　　最后把石书重新往裙摆里一塞。
　　仙医认真开口建议道：“你们先别急着离开妖域，按照龙族的习惯，鸿光必定是有他们的族地与通往龙族埋骨之处的龙渊以及…他们留下的遗泽。”
　　“龙真是个小气又大气爱财又不那么爱的奇怪种族，天道在人族之外偶尔也会偏爱龙族，赋予龙诸多神通力量以及漫长的寿数。”
　　仙医轻声感慨着。
　　见许知澜盯着自己，便说道：“你只算半条龙，别瞪我，我实话实说。总之，你们先去龙族在鸿光的族地碰碰运气吧，反正目前鸿光能称得上龙的就只有你和那颗丹了。别的不提，就龙的性子而言，哪怕离开了，也肯定还会留下些什么，或者说留下些他们看不上和带不走的东西。”
　　“多谢仙医提点。”
　　许知澜拱手，真心道谢。
　　他以人形生活数年，又是人族抚养长大，身上本就有人族血脉，因此有些时候总会忽略龙族的身份。
　　且本身也不缺力量与宝物，气运亦是绝佳。
　　自然就从没惦记过什么龙族祖地。
　　即便传承记忆中确实有这么一处地方。
　　“小事小事。”
　　仙医摆摆手，她随手掰下两条藤蔓，递到二人身前，说道：“这东西你们拿着，想找我的时候灌入灵力，它会为你们指名我的方向。在你们没有离开妖域前，我大概也不会走太远。不过……”
　　她眸光闪了闪。
　　翻手又递去玉镜子，笑道：“当然还是玉镜最方便！这妖域老旧老旧的，传讯都传不好，回到修真界的话直接用玉镜联系我就好了。”
　　说完，仙医凑到师仙俞面前，努力露出个灿烂和蔼的笑容后，询问起师仙俞能不能为自己引见一下孟红帆。
　　玉镜真是个好东西，方方面面她都捣鼓了个透彻。
　　若她不需要攒什么功德，真想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埋在上头。
　　且明明早前退出过个叫什么‘游戏’的功能，是条小蛇动来动去，她才摸索了不到十三天五个时辰！这功能就消失了……
　　想不通啊！
　　师仙俞自然是连连应好。
　　他觉得仙医还是挺好相处的，除了话比较多，有时候总有奇思妙想。
　　……
　　似乎和自家师父有些像。
　　二人应该挺合得来，就怕太合得来，会对修真界的未来不太友好。
　　仙医得了应许，心情不错，笑着说道：“行了，你们早点上路吧。”
　　说完。
　　她自己也觉得话不对劲，好像盼着两人送死似的。
　　便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上路找龙族的地盘…反正你们懂我的意思。接下来的时日我也会继续想办法让你二人把龙傲天安全生下来。初步想法是，等那金丹化龙蛋就从师仙俞身上转去许知澜体内，都怀一下，免得少了些什么……”
　　听到这话，许知澜微愣。
　　师仙俞则是眸光一亮。
　　好！这个想法好！
　　师仙俞就差没有鼓掌同意，即便没开口说些什么，脸上的雀跃那是藏也藏不住。
　　“还有，灵.肉.交.融也是挺有必要的，也就是你们人修说的那什么巫山.云雨？颠.鸢.倒.凤？鱼.水.之.欢？”
　　师仙俞的笑容直接僵了。
　　随着仙医一个词一个词往外冒，不仅笑容僵硬，身体也僵硬，便是大脑都忘记了该如何动弹。
　　反观许知澜。
　　神色淡淡中带着一点不那么淡。
　　眸光都似乎比之前暗了许多，眼里仿佛压着团团化不开的浓墨。


第41章
　　“怎么都不说话？”
　　面对仙医的询问, 二人缄默无言。
　　像是两个哑巴。
　　师仙俞视线空落落的盯着正前方，周身僵硬得几乎都要失去所有的感知。
　　仅仅剩下唇口仍有反应。
　　那舌下压着的龙丹发出灼灼热意，烫得他有些神志不清。
　　不仅无法动弹也无法言语, 只能且只可以当哑巴。
　　仙医左右来回瞅着师仙俞和许知澜，饶有兴致打量许久后, 忽然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笑容。
　　尾音长长的‘哦’了一声。
　　这才似笑非笑说道：“我忘了，你们人虽然比妖还热衷此事, 但就偏要去遮遮掩掩。美名其曰, 含蓄矜持, 我懂我懂。”
　　揶揄完二人后, 仙医抬抬手, 院子大门直接打开。
　　只留了句‘慢走’, 她便自顾自回到屋里。
　　师仙俞和许知澜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他们也不打算再多打扰仙医，即便没有对视，都默契走出了院子。
　　就这么沉默招来之前那颗大树, 沉默纵身跃上, 沉默的御树飞行……
　　由于树干粗壮, 他们两人甚至隔着三尺远。
　　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
　　才保持这样的距离。
　　直到金丹再次从师仙俞腰腹一侧鬼鬼祟祟冒出来，许知澜才主动往前那么半步。
　　真的是，半步, 他才刚抬脚。
　　师仙俞就莫名其妙像是被吓到般往后退半步。
　　……
　　那模样, 说是心里没鬼都不信。
　　就是不知道那只‘鬼’，到底代表着什么。
　　二人都没有再动作。
　　又过去半晌，师仙俞察觉到金丹的动静，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许知澜走过来是为了金丹，而不是……
　　好吧！也不会是！
　　“又饿了是吧？”师仙俞飞快低头, 伸手戳了戳靠在他袖摆处挡风的金丹，同时继续开口：“我这的你都挑了个遍，全不爱吃，怎么就这么挑食呢？”
　　金丹大概不爱听这些话。
　　闪了两下，就顺着风，冲掉进许知澜的衣摆，在里头四处胡乱撞了一番。
　　直到被许知澜揪出来，它才安安分分躺手心上，表现得乖乖的样子，不再动作。
　　在许知澜投喂金丹的时间里，二人依旧是沉默无言。
　　许知澜也试图打算做些什么。
　　只是，他一抬头，还没说话，那边的师仙俞就跟条受惊小鱼似的，飞快将视线移开。
　　仿佛今日的他们，注定只能沉默。
　　……
　　师仙俞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
　　但他也不想这样。
　　那不是，被仙医连连几个露骨之词害的吗？
　　考虑到那些应该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的他也不必为之苦恼。
　　师仙俞主动往许知澜那边迈开小半步。
　　见许知澜没有反应，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视线更是只盯着金丹。
　　他便迈出一大步，直接挨到了对方身旁。
　　师仙俞也没急着开口，等到金丹吃饱喝足，他就直接把金丹抓起来。
　　用指腹挠着金丹玩的同时，开口问道：“澜澜呀，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你知道龙族以前的地盘在哪里吗？还有那什么埋骨的龙渊是不是又在别的地方？我们要不要先去收集些消息？”
　　一口气直接说了好多话，还都是问句，甚至故作轻松同往日那般叫了声‘澜澜’。
　　可以说师仙俞是非常努力的缓和着气氛了。
　　“不用再去收集消息，龙族传承记忆里留有族地的位置，族地也是可以通往龙渊。”
　　向来说话简言意骇的许知澜难得也一一回话。
　　并且非常努力将话语延长，即便他自己听起来似乎有点像是在说废话，但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他顿了顿，又继续开口：“如果没有走错方向，我们只要朝前一直去就好。”
　　“也是，龙族有传承记忆。”
　　师仙俞边开口，边松开挣扎的金丹，让它回到体内，又看向许知澜，继续问道：“那是记忆里有地图吗？还是用别的什么办法？龙族好久之前在鸿光就没有消息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种族闯进去过……”
　　越说，师仙俞就越好奇。
　　早前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全都抛在脑后，现在就想知道那些关于龙族的一个个问题。
　　实在是龙族太强大也太神秘。
　　而他宗门又是亦龙为图腾，且不说宗门老祖极度好龙，他家师父也对龙归属感强得很，偶尔还开口闭口龙的传人。
　　许知澜耐心等着师仙俞说完，才缓缓开口：“我能隐约感觉到龙气汇集与指引，再加上传承记忆中的方位，应该是不会有错的。”
　　随后又讲起，龙族其实已经在三万年前就已经带着鸿光最后几个白泽血脉举族离开鸿光。
　　这是传承记忆中就有的明确消息。
　　龙族从白泽处得知鸿光有变。
　　即便只是模糊的只言片语，也毅然而然决定迁往其他大世界。
　　天机之下无法做出其他改变，龙族得天地眷顾，一呼一吸皆与灵气相关，只有离开才不会加速灵气衰败。
　　其他称得上神兽的种族知晓龙族的行动，纷纷前来探过口风。
　　“那些身怀神通的种族虽没能从龙族处得到有用的确切消息，但根据妖族如今现状来看，不是消逝在岁月中，许就是紧随龙族纷纷离开鸿光了。”
　　说到这，许知澜轻叹一声。
　　而后继续开口：“举族迁移其他三千大小世界谈何容易？唯有这般神通各异且存世者皆能数清的种族，方能做到。”
　　“也是，哪怕其他族收到消息，怕也没有离开的勇气。听说以前与其他大小世界相连的通道极不稳定，一个不小心就会落入没有灵气的无尽虚空之中，再也寻不到路。”
　　师仙俞也跟着感慨。
　　感慨完，他又把话题重新拉回来，继续好奇：“龙族真的全都离开了？”
　　那……
　　眼前的许知澜怎么来的？
　　龙族血脉越稀薄，就越难化成真正的龙形。
　　天幕中，许知澜可是完完整整的龙！
　　就是模样似乎有点不同。
　　白脑袋，黑身子。
　　据他宗门记载所知，龙的颜色基本一整条下来除了眼睛会变点颜色，身躯颜色都是同样的。
　　可没有什么豹纹龙这种东西。
　　当然，他不是说许知澜的龙形不好看。
　　师仙俞还是挺喜欢的。
　　银白的须髯，看着就很好摸。
　　“真龙全离开了。”许知澜清楚师仙俞想问些什么，继续开口：“我母亲是龙族不止多少万年前遗失在鸿光的死蛋，万年前得幸有外祖父以秘法催化，方才聚魂成灵。”
　　说完，他看到小鱼眼睛亮闪闪，还连连发出无声的惊叹。
　　又把某些秘闻讲下去：“外祖父在偏僻地境里一眼认出石头堆里的圆石是龙蛋，便带回去，想着培养忠诚的追随者。母亲诞世后他很高兴，一直将小龙形态的母亲带在身边，却不让母亲露面，想着到时机再让修真界大吃一惊。可谁知……”
　　许知澜说到这，就顿住了。
　　一旁的师仙俞本就听得认真，这下哪忍得住，便挨着许知澜，用胳膊捅了又捅，开口催促：“谁知怎么了？你快说呀，不要卖关子了！”
　　“谁知还没等到那日，母亲就误食多颗年份极大的化形草，当场化形成走路都不稳当的一二岁女童，且追着外祖父喊爹。”
　　这些都是许知澜从母亲为他留下的书信中得知。
　　至于有几分是母亲的美化，那就不得而知。
　　师仙俞光是想想那个画面也觉得有趣，笑着开口：“谁能说这不是大吃一惊呢？”
　　不过对象变了而已。
　　这不提到刚出世的龙族……
　　他继续贴近许知澜：“龙族诞生一开始是龙形，那澜澜你呢？你小时候是什么模样？”
　　“少时形态不稳，时而龙形时而人形，随着年纪增加人形的时候更多……”
　　师仙俞心里仿佛藏着千千万万个问题。
　　特别是关于许知澜的，他全都想知道，眼下对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然是得好好问个遍。
　　这一问，就有些不眠不休。
　　直到二人御着的大树停在了个高耸入云的峡谷前。
　　师仙俞才艰难收回了好奇心。
　　盯着峡谷打量的同时，开口道：“奇怪，刚刚好像没看到这片峡谷，是走进了才突然发现的。哎，你看，这峡谷之间似乎游动着浓厚的浅金色，外头好像还有一层结界般的东西。这里就是龙族的族地吗？”
　　“就是这里。”许知澜看了眼身旁的小鱼，确定龙丹还在对方口中，这才说道：“你先进去。”
　　听到这话，师仙俞有些懵：“啊？进去？”
　　反复确定又看到许知澜点头。
　　虽然不太明白，但也按着对方说的那样，跃下后，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结界般的薄膜带着小小的一层阻力。
　　他稍加用力走，就冲破薄膜，整个人仿佛游走进醇厚的灵力池里，十分惬意。
　　就在这时。
　　师仙俞听到了阵阵龙吟声。
　　那龙吟由谷内朝外冲去，声势浩大，在掠过他时，连忙转头。
　　便瞧见了白首黑身的巨大龙躯！
　　还没来得及欣赏许知澜这道着实漂亮的龙身，就发现阵阵龙吟化成无数道巨龙虚影，正朝许知澜攻去！
　　还是围攻！
　　……
　　不是！
　　许知澜明明是龙啊！怎么回家还挨打的？
　　反倒是他这个人毫无芥蒂的走了进来？
　　“小心！”
　　师仙俞话刚说出口，那围攻早就开始，战况激烈。
　　这时，第二阵龙吟又从谷内传出。
　　他激动开口提醒时不小心往外半步，还没等他动作，许知澜的龙尾巴便扫在他身上，把他扫进了结界里。
　　……
　　说实话，这么大一条尾巴，即便能感受倒压着力量，也挺疼的。
　　师仙俞也想帮忙。
　　可还没等他想出来些什么，第三阵龙吟已经结束了。
　　巨龙被虚影围攻得摔入结界之中。
　　那肖想已久的银髯擦过他的脸，最后化为人形的许知澜摔在他怀中，吐了口黑血。
　　“澜澜！”师仙俞被龙的力量带得摔在地上，还不忘先检查浑身被打的黑一块紫一块的许知澜，愤愤开口：“怎么你回族地还要被打的？我都能进来，你不能进？这是什么道理！”
　　瞧瞧那张脸。
　　都被打得没那么好看了！
　　“持龙丹者皆为龙之伴侣，自是能入族地。外祖身份特殊，母亲自诞生便是天地难容的魔龙，我身带魔龙之血，要回族地需得受此考验。只这三道已是功德加身方才轻拿轻放，若母亲前来，怕是三天三夜都不会停歇。”
　　许知澜摸了摸师仙俞那气得发白的脸。
　　说道：“小鱼别生气。”
　　“我哪是生气我是担心……”
　　说着说着，师仙俞忽然顿住了，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龙的什么伴什么侣来着？


第42章
　　不是啊！
　　他怎么就成许知澜的伴侣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为什么他不知道！
　　难道是只有他不知道吗？
　　“小鱼不担心。”许知澜很是努力笑了笑, 继续开口：“只是看起来严重，其实并没有伤及根……”
　　‘本’字都没吐出来。
　　倒是先连连吐了好几口黑血。
　　师仙俞狠狠薅了两把许知澜那散开的发尾，咬牙切齿道：“你这还不严重, 脸都肿了，又是青一块紫一块, 都不好看了，非要等躺地上动弹不得才是真严重是吧？”
　　他真有点生气了！
　　不气别的, 就气现在躺他怀里半死不活的这头坏龙。
　　更气还不能说些什么, 毕竟都伤成这样了。
　　思及此, 便从储物袋里掏出功效最好的那批丹药, 继续开口：“快些疗伤吧！回头再找你算账！”
　　“算什么账？”
　　许知澜茫然的睁大眼睛。
　　他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吧？
　　……
　　师仙俞觉得许知澜着实太狡猾！
　　他终于知道小龙的狡猾是跟谁学的了, 就是从许知澜身上学来的。
　　明明刚刚还说了那样的话！
　　现在居然作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明知故问，坏得很！
　　“你，现在就立刻马上给我快点疗伤！”
　　师仙俞拍开坏龙那只还摸在自己脸上的手, 语气严肃, 面色也严肃。
　　说完, 又想到那颗龙丹。
　　就说怎么总是放在他这里，原来还有这种说法。
　　再仔细点琢磨，是不是因为龙丹在他这里, 许知澜才会伤得这么重？
　　龙丹离体太久也会有所影响吧？
　　想到这, 师仙俞赶忙说道：“龙丹回到你体内可是会恢复得更快？”
　　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东西。
　　回到身体里肯定是更好一些的。
　　“不必，龙丹其实用处不算太多。”
　　许知澜摇了摇头。
　　见师仙俞还要再说，他撑起身体盘腿而坐，直接阖眸运转起灵力。
　　动作很快，快得堪称匆忙。
　　……
　　师仙俞觉得舌下的龙丹很烫，不只是单纯的烫人, 也烫手。
　　师父常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他现在既是手短嘴也软。
　　好在师父还有后半句，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只要脸皮厚些，假装不知道，应当也能再撑上好些时日。
　　就是……
　　真的有必要再强撑吗？
　　他感觉许知澜问题真的非常大！
　　师仙俞思来想去，越想越不对劲。
　　为了防止自己想出些奇怪东西，掏出玉镜，看到镜上阴阳鱼转得缓慢到肉眼看不出，也知晓这地方有些屏蔽天机的作用。
　　他也没收回玉镜，而是找到自家师父，开始一字一句以抱怨的形式述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大事！
　　自从天幕之后，师仙俞的生活真的是跌宕起伏。
　　不对，应该说除了突破失败外，几乎没有多少跌，全是起伏，一次比一次离奇且不可思议。
　　谁能想到结多一个金丹还能变成龙蛋呢？
　　放在整个三千大小世界，他怕是唯一一个吧？
　　还有许知澜！
　　他都不想说了，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在他们又算什么？
　　师仙俞不管不顾，全朝着师父发泄一通，能不能收到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需要倾述。
　　至于到时候师父看到了会取笑他什么的。
　　笑吧，笑吧，怕是早就在私下笑得嘴巴都烂了，也不怕再被笑这几次。
　　时间缓缓流逝。
　　不知道过去多久，月色落在峡谷中，将那漂浮流动的金色照得灼灼生辉。
　　一时间，师仙俞还以为自己身处金色的海洋里。
　　他把玉镜收起，抬手在金闪闪的灵气中划拉来再划拉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前的一切所造成的错觉。
　　还是空气中的灵气真浓郁到了某个程度。
　　师仙俞甚至感受到如水般的阻力，很微小，但就是隐约存在。
　　还没等他继续研究。
　　余光就瞥到许知澜的脸，发现上头的青紫连带肿痕已经消失。
　　对方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打坐。
　　还睁开了眼。
　　此时，那双平日总是深邃裸黑的眼眸已变成鎏金般的颜色。
　　明亮亮的，隐约可见瞳中五瓣花。
　　“你疗伤完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师仙俞问完，边将被许知澜压住的衣摆抽出来，边抱怨道：“怎么都不说句话的，怪吓人……”
　　他还带些怨气。
　　没发泄完呢。
　　许知澜没有正面回答师仙俞的话，而是说着：“此地龙气太重，我以人形疗伤灵气走向总被打乱。我们先往前方走，换处空旷些的地方。”
　　“那就是还没好！”
　　师仙俞瞪了眼许知澜。
　　遮遮掩掩不直接说话，狡猾。
　　他搀过许知澜的手臂将人扶起来，说道：“你这疗伤怎么先只疗在皮肉上的？我瞧着还以为你大好了呢！别逞强了，我扶着你往里走。”
　　许知澜沉默不语。
　　他也没有挣扎，十分顺从的靠在师仙俞肩上，等察觉对方似乎有些被他压垮，才巧妙的分了些力道。
　　既让小鱼有搀扶感，也不会太劳累着。
　　“你怎么不说话，要当哑巴龙吗？”
　　师仙俞嘴巴很利索。
　　半点不饶人。
　　明显还没从给自家师父发去抱怨讯息中回过神。
　　被点名的许知澜不情不愿开口道：“方才你说我不好看。”
　　师仙俞微愣。
　　他有说出来吗？原来不是只在心里想想啊？
　　可，那是真的不太好看了！
　　原来多好看的脸，又冷又俊，貌若神颜。
　　做男做女都精彩呢。
　　“有吗？我只是随口一提罢了，你怎么会不好看呢，渊清玉絜，又多了两分平日没有的柔弱，好看极了，别多想。”
　　师仙俞用尽毕生所学，勉强从在肚子里翻到几滴墨水。
　　心虚的夸赞着。
　　毕竟都不小心说出来了，可见着实是不大好看的。但这让重伤病患听到不大好，还是委婉些吧。
　　“渊清玉絜是说人品格高尚，世人多用此形容师尊。”
　　许知澜语气很轻。
　　轻得像是还带着几分委屈。
　　……
　　师仙俞沉默了。
　　他就说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似乎也和许知澜有关，这不，原来是说品格高尚。
　　那肯定也有人用来形容过一剑封空许知澜。
　　还以为是形容气质冷如渊，又像玉那般好看呢！
　　没真才实学太害人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揪出来。
　　“我说我其实也不是很懂这个词，就觉得听起来很好便用上了，你信吗？”
　　师仙俞还是勇敢承认自己没什么文采。
　　但要他对着许知澜方才那微肿的脸夸赞，又实在是昧着良心。
　　再看许知澜，一副‘没关系我很坚强’的模样。
　　等等，不对！
　　不应该是他找许知澜算账吗？
　　怎么忽然反转过来了？
　　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但是问题到底在哪里，一时间也真想不出来。
　　而且……
　　许知澜这模样，真的很脆弱，头发凌乱，脸色苍白，与平时截然不同，有种别样的美感。
　　还是不能说太重的话啊。
　　师仙俞正继续搜刮肚子里的墨水时，眼前就是个宽敞到不行的一大块地，从八方杵着的石柱可以猜测处，大概是龙族里类似道场之地。
　　连忙开口：“前面就是了，好大一片地，安置个方才我见到的龙身绰绰有余。”
　　说完，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走着走着。
　　他才发现许知澜下半身已经不知不觉化为龙形了。
　　师仙俞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忽然身上一紧。
　　脸颊被游动的银白发须扫过。
　　而后竟是被龙躯体卷起，携着他就冲进那道场中，瞬间的功夫，缠在他身上的龙越化越大。
　　大到他觉得自己渺小如鸟兽。
　　之所以没有用蚂蚁，是暂时还没到那种程度。
　　可要是再这般继续下去，那就说不定了。
　　所幸许知澜没有再继续变大。
　　约莫还有几分意识惦记着他师仙俞是个脆弱的人类修士，也不再缠紧他，只有那比人还要大上几分的尾髯仍半盖在他身上。
　　即便如此，师仙俞还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那尾巴下爬出来！
　　龙，真的很大，也很重。
　　哪怕是尾巴，与看似轻柔飘逸的须髯，都有一定的重量。
　　现在，师仙俞站在许知澜盘得乱七八糟的龙躯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总是当人又很少做龙。
　　盘得歪歪扭扭，一点高一点低的，不大美观。
　　还有那遍布龙躯的银白须髯，许是受了伤，杂乱得很，看起来光泽也不大好。
　　明显就不健康。
　　师仙俞觊觎这龙髯许久了。
　　在巨大龙躯上走了几步，又伸出手摸了摸漂浮的银白须髯，盯着巨大的龙头看了许久，再三确定许知澜不会受到影响。
　　便高高兴兴的打算替许知澜梳理一番。
　　他看着龙首处凌乱的须髯，忍了再忍，实在忍不住，便御剑至龙首，拿出储物袋里最大的梳子，抬手薅了把……
　　好软！好细！还带点韧劲！
　　比想象中的还要特别！
　　师仙俞沉浸在梳理须髯中，有时候梳得满意了，还会捞过一大把，抱在怀里用手梳着玩。
　　他玩得实在高兴，连时间都忘了。
　　一心一意都是把须髯梳得顺滑，甚至还琢磨着龙族有没有什么保养方法。
　　龙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睁眼就是小小的人在自己身上走来又走去。人很忙，手上动作都没停过，对它的髯须又摸又抱，兴高采烈得很。
　　它盯着金色的小人打量了片刻。
　　也没有动作，就这么任由小人肆.意玩弄须髯。
　　人真的很小，但动作丝毫不慢还很灵活，轻巧的双手来回穿过长髯。
　　就像条小鱼在他身上游来游去。
　　还会埋进须髯里。
　　很可爱。
　　师仙俞发觉舌下的龙丹越来越烫，察觉不对，连忙朝着龙首看去，对上那双鎏金色的龙瞳，稍微结巴说道：“你…你醒了啊？我，我在给你梳梳长须，刚刚看到有些打结了，想着梳开应该会更好些……”
　　闻言，龙的眼睛更是明亮。
　　人的声音小小的。
　　可爱。
　　也正因如此，它不敢开口，声音太大，怕吓坏人。
　　它甚至不敢动，就怕力道控制不好，会伤到身上那明显很精致的小人。
　　师仙俞等了好半晌，发现巨龙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有眨过，像是石化了般。
　　疑惑问道：“许知澜，你怎么了？”
　　龙知道小人这是在叫自己。
　　它很想说些什么。
　　没等开口，因为有些急而呼出的气，就把身上小人吹得倒退好几步。
　　……
　　龙吓到了！
　　连呼吸都不敢呼吸了！
　　生怕小人就这么被自己给吹走。
　　师仙俞觉得不太对劲。
　　他抓着长髯稳住身形后，再次试探朝着龙首开口：“许知澜？你……”
　　话都没说完。
　　眼前的龙忽然就化小，小到身体与他一般粗壮，便卷着他落地。
　　紧接着龙首贴上他的脸颊，龙尾贴在他后背，尾髯穿过双臂。
　　以如此刁钻的姿势，蹭了一下。
　　又蹭了一下，再蹭一下……
　　“许知澜，你怎么了！没事你就说句人话！实在没办法说，你就写出来！”
　　师仙俞又是急又是担忧。
　　看着龙首那双睁得大且圆还有几分不聪明的眼睛，一颗心，一沉再沉。
　　他怎么觉得，许知澜变傻子了？


第43章
　　师仙俞与许知澜相处不算太久, 也都称不上特别了解对方。
　　但，他很清楚。
　　许知澜是修真界那批称得上真正天才里的佼佼者，除了修墙外, 其他方方面面目前暂时没找到第二个明显的短缺处。
　　一双眼睛平时深邃不见底，情绪也从不轻易外露。
　　可不会像现在这样！
　　光是对视, 就知道出现大问题了！幼崽白至雪都要比他瞧着聪明两分！
　　更别说这诡异的缠绕姿势，以及使劲与他脸颊亲密贴蹭的大脑袋……
　　瞧着就很傻。
　　绝对、绝对不是许知澜会做出来的事情！
　　“澜澜啊, 你别吓我, 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解决好好说话！”
　　师仙俞最后发出绝望的挣扎。
　　直到被龙首上的须髯糊了一脸, 对上龙清澈又明亮还似是泛着欢喜的双眼。
　　不得不接受……
　　不！
　　他不接受！
　　“走, 我们回去找仙医！”师仙俞抱住龙脑袋, 语气非常坚决。
　　有病就治。
　　不过是脑子坏了, 傻了而已。
　　应当…不是大问题的吧？
　　也能治好的吧？
　　龙不知道人的烦恼。
　　见小人主动抱住自己，顿时更高兴了，脑袋继续左右蹭蹭, 一个激动, 好不容易才摸索出来的合适的力道有些失去控制。
　　同一时间。
　　师仙俞发出惊呼：“别, 别缠那么紧！透不过气了！”
　　龙直接愣住了。
　　看到小人表现得很是痛苦后，吓得迅速松开人，直接腾空飞到柱子后躲着, 整个就是惊慌失措！
　　它不敢再对上小人的目光。
　　怕被讨厌。
　　师仙俞好不容易喘了口气, 回过神，龙不见了！
　　……
　　那么大一头龙呢？
　　脑袋坏了也就罢，怎么还跑掉了？
　　这下师仙俞是真慌了，连连呼唤道：“澜澜？澜澜，你在哪里？”
　　叫了好半晌都没见动静。
　　他刚御剑而起，就看到某根柱子后探出了半个心虚的龙脑袋, 一见他看过去，就连忙缩回去。
　　粗壮的石柱将龙遮挡得严严实实。
　　……
　　师仙俞以前搞不懂许知澜在想什么，现在也搞不懂龙在想什么。
　　但非常明确的就是。
　　变成龙的许知澜肯定是脑子出问题了！不然怎么也想不出对方这么做的理由来！
　　他本来是想直接走过去的。
　　又担心追过去后，龙又继续躲起来。
　　师仙俞连金丹龙蛋都追不上，就更别说是这么实实在在一条腾空而飞的龙。
　　从龙的举止可以看出对方有些心虚。
　　大概是心虚刚刚绞得他喘不过气。
　　沉思片刻，而后便继续呼唤，再做出悲伤的模样，开口说道：“澜澜你去哪里了？是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吗？这里好大的，没有龙陪着，我会害怕……”
　　怕字才刚吐出口。
　　龙就闪身出现在了他面前。
　　那摇来晃去的龙首大有继续往他脸上蹭的趋势，却不知道在顾及着什么，只有须髯飘了过来，龙脑袋并没有再进半步。
　　是一头，挺好骗的傻龙。
　　师仙俞鉴定完毕。
　　他稍微整理好慌乱的思绪与心情，脸上挂起温柔的笑容，抬手轻轻摸了摸龙脑袋，柔声说道：“澜澜呀，谢谢你出来陪我。只是我身上有些异样，得去找仙医才能解决问题，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我去找医修呢？”
　　龙很好忽悠。
　　都不需要师仙俞说完话，那龙首就频频点动着，瞧着似乎还挺高兴的。
　　见状，师仙俞心情更是复杂。
　　只是没时间让他细想太多，连忙趁热打铁道：“外头的人啊妖啊都没有见过你这么漂亮的龙，看到你肯定会想把你抢走的，我很担心啊！所以，澜澜你能不能变得……”
　　话才说到半，眼前的龙骤然消失。
　　在金色光晕中变成了一个……
　　三岁孩童？
　　师仙俞眼睛都瞪大了。
　　他甚至抬手把眼睛揉了又揉，睁开眼后，看到的还是头顶龙角身穿道袍的三岁孩童！
　　很可爱，长得也像许知澜。
　　但，这确确实实就是两三岁的模样啊！比幼崽白至雪还要矮呢！
　　三岁许知澜有些茫然的打量着师仙俞，很快，就收敛了神色，板着小脸，很努力做吹稳重的模样。
　　他缓缓用稚嫩的童音开口询问着：“人，这是哪里？”
　　……
　　人？
　　师仙俞愣了片刻，头一回被这么称呼，还怪奇特的。
　　他刚想回答。
　　就发现三岁许知澜的脸上满满是和年纪不一样的稳重，那种强装大人的模样特别明显，而且很熟悉。
　　跟道尊简直如出一辙。
　　想到这，师仙俞连忙蹲下平视对方，先是回答之前的问题：“这里是龙族的族地。”
　　见三岁许知澜扫了圈四周。
　　这才试探开口道：“你不记得我了？那你记得道尊吗？”
　　“道尊？”三岁许知澜似乎还不太理解这个词，他思考片刻，才说道：“我只有师尊，是我小叔。”
　　师仙俞记起许知澜说过自己的父亲是道尊的兄长，连忙点头道：“对对，许伍道尊，就是你师尊！那你还记得宋祁安、柳行夏、楼月天、方千问吗？”
　　他一口气连连念了四个人的名字。
　　借此试探三岁模样的许知澜究竟记得多少。
　　三岁许知澜直视着眼前的修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我应该认识他们吗？或者是，我会认识他们吗？”
　　聪明！
　　这样才是许知澜，即便似乎只有三岁！
　　师仙俞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着，也迅速察觉到现在的幼崽许知澜和那龙形许知澜区别很明显。
　　毕竟，幼崽不仅问了这么多问题，也没有直接冲上来抱住他。
　　便忍不住继续开口：“那你还记得我吗？”
　　三岁许知澜被连着问了两次同样的话，即便没有得到回答，也还是点头开口：“我记得，你是在我身上走来走去，替我梳理须髯的小人。”
　　说完。
　　他直直盯着眼前人，说道：“我很喜欢你。”
　　师仙俞忽然听到这声童音稚嫩的‘喜欢’，愣住了。
　　没等他再想些什么。
　　就听到幼崽许知澜很是自责的道歉。
　　“虽然我不知道我怎么忽然到了这里，但是很抱歉刚刚伤到你了，对不起。”
　　师仙俞觉得自己的心瞬间被击中了！
　　眼前幼崽有着许知澜的脸，金色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带着歉意的认真。
　　好可爱！
　　他忍不住伸出手，避开那俩龙角，摸了摸幼崽许知澜的头，柔声说道：“没事的哦，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喜欢你，不要再自责了。”
　　三岁许知澜没想到不仅得到谅解，还听到小人说的‘喜欢’。
　　藏不住心事的忍不住扬起嘴角。
　　随后，往前走了两步，飞快亲了一下师仙俞的嘴角，说道：“我最喜欢你。”
　　师仙俞这次没愣住，他已经接受许知澜变成了个可爱的小幼崽，被幼崽亲是很幸福的事情。
　　实际上，压根就没多想。
　　直接抱住凑过来的幼崽许知澜，他也亲了一口许知澜的小脸蛋，说道：“我也最喜欢你。”
　　嘿嘿。
　　原来许知澜小时候，这么可爱！
　　还会主动亲人哎！
　　早前他还好奇许知澜年幼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这不，亲眼见到了。
　　三岁许知澜脸颊微红，他眼神亮闪闪的注视着小人，询问道：“那你能只喜欢我吗？”
　　师仙俞盯着幼崽微红的脸蛋看了许久。
　　是个会害羞的年纪呢！
　　他也不直接回答，而是说道：“那只能看我们澜澜的表现了。”
　　“反正我只喜欢你。”三岁许知澜语气很是认真。
　　师仙俞笑着点了点头，应和道：“好好。”
　　幼崽的喜欢就是这么单纯直白！
　　嘿嘿，可爱。
　　他已经悄悄掏出留影石记下来了，得藏好点，可不能让许知澜知道。
　　一大一小，气氛很是融洽。
　　三岁许知澜往后退了半步，郑重开口：“抱歉，我好像不记得你了。我们能不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许知澜。”
　　师仙俞也认真起来，说道：“我是师仙俞。”
　　“好，我会记住的。”
　　话音刚落，金色光晕就笼罩在许知澜小小的身影上，随后像四处蔓开。
　　这变化出现得十分突然，光晕散开看似缓慢实际则飞快。
　　师仙俞才刚反应过来。
　　眼前的幼崽就已经变成了个七八岁的持剑孩童，头上的龙角也消失不见。
　　两人都还没动作。
　　难得出来透气的封空剑便主动脱离孩童许知澜的手，直接冲到了师仙俞面前，左右翻转，似乎在展示着什么。
　　……
　　师仙俞脑子有些乱。
　　察觉到封空剑的举动，他很努力几种注意力打量，只能依稀感觉到剑没有那么亮。
　　便开口哄道：“回头再给你做保养，现在还有大事要解决。”
　　封空剑绕着师仙俞转了一圈，转到一半的时候，似乎终于察觉到主人许知澜的变化。
　　飞快冲到孩童面前。
　　发出阵阵锋鸣后，僵硬摔落在孩童许知澜的掌心。
　　孩童许知澜挽了个剑花。
　　他眼中茫然很快退去，微微低头看向蹲着的师仙俞，唤了声‘小鱼’。
　　才说道：“我忽然长大了，也记起许多事。可是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如此模样。”
　　师仙俞听着孩童许知澜已经开始带上文绉绉的话语，便知道人是真的长大了几岁，没有半分作假。
　　但，怎么就那么快那么突然？
　　且瞬间就大了几岁！
　　早知道他再多抱两下三岁许知澜，当然，眼前的孩童许知澜也同样可爱。
　　思及此，他又记起和许知澜过来时那一路上，自己曾无数次好奇着许知澜幼年成长的模样。
　　更是时不时在心里闪过，‘能亲眼见到该多好’的念头。
　　……
　　老天爷不会真听到他的心声了吧？
　　他就只是随便想想而已啊！


第44章
　　难不成, 许知澜还真的就这么长大一次才行？
　　如果就这么简单还好。
　　只怕，会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
　　师仙俞遇到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天意莫测, 世事无常。
　　该防着的还是得小心提防点。
　　他站起身，见孩童许知澜得使劲仰头看他, 又重新蹲下，说道：“为了进族地, 你受了重伤……”
　　简单把龙吟声围攻许知澜的事情说出来后, 再着重描述了许知澜重伤的模样。
　　脸上身上的青紫肿块, 还有几次呕黑血不止。
　　最后还要强调, 他从来没见过许知澜这么狼狈！
　　即便是早前的林都之战, 也都伤得优雅美丽。
　　可不像这次。
　　是真的挨了重打, 且还多次打脸上。
　　孩童许知澜仔细听完后，看着师仙俞询问道：“小鱼可是喜欢好看的？”
　　……
　　师仙俞沉默。
　　怎么许知澜都变小了，还是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他喜欢好看的吗？
　　那肯定是当然喜欢的啊！
　　许知澜模样多好, 年少时自己就像长这么个俊朗无双又出尘飘逸的样子, 不然怎么会三番五次强调脸被打肿了！
　　但他能承认吗？
　　师仙俞默默开口：“澜澜就已经长得极好看了。”
　　听到这话, 孩童许知澜点了点头：“小鱼喜欢好看的。”
　　他好看，小鱼喜欢他。
　　……
　　师仙俞无话可说。
　　孩童许知澜大概还没有学会委婉，说话直白, 就这么把真相公布出来。
　　孩童许知澜久久等不到师仙俞说话。
　　他主动走到对方身上, 有些拘谨的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努力抱住师仙俞，说道：“我会保持一直都好看，小鱼要一直都喜欢我。”
　　听到这熟悉的话语，师仙俞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避开封空剑，将双手孩童许知澜揽抱着, 依旧应和着：“好，只要澜澜一直都好看，我就一直喜欢澜澜。”
　　孩童许知澜笑了笑，他亲了一下师仙俞的脸颊，后退半步，认真开口道：“虽然我现在还没有筑基，但我会变得很厉害，小鱼不要担心我，我会保护你。”
　　说完，拿起封空剑，当场就给师仙俞表演了一套连贯的剑术。
　　一招一式之间，竟已带上几分剑意之势。
　　师仙俞站起身连连鼓掌。
　　等到孩童许知澜收剑站定，微微仰脸等待夸赞，他忍不住说道：“真厉害！我现在练剑都没能向你一样连贯呢！更别说摸到剑意的感觉了，真真是天纵奇才……”
　　可爱可爱！
　　这个年纪正是等称赞的时候呢！
　　他必定不能错过。
　　等师仙俞把肚子里能夸的词语都搜刮了一遍后，他忽然惊觉不对，连忙开口问道：“你现在仍未筑基？”
　　不是吧？
　　连修为都倒退回去了吗？
　　连筑基都没有了？
　　这哪里是重伤，可别是出了什么差错吧？
　　鸿光修真界从未听闻有这种重新生长的奇怪事情啊！莫不是他孤陋寡闻了？
　　“我自小龙身与大道同修。”
　　孩童许知澜还以为小鱼问的是他的修为。
　　先是化出水桶般粗壮的龙身，随后才重新变回人形，继续说道：“师尊让我以道压龙性，又言年幼不适合筑基太早，便一直压制着道途上的修为。你不要担心，就算没有筑基，我的拳头也很硬的。”
　　师仙俞看着孩童许知澜举起拳头。
　　许是这动作过于天真，即便有再多忧愁，心情都难免缓和几分。
　　忍不住笑道：“澜澜是龙，拳头自然再坚硬不过。”
　　船到桥头自然直。
　　都已经这样了，应该不会再糟糕下去。
　　努力找解决的办法就好了！
　　“既然澜澜这么厉害，那我们也不用再等，可以出发去寻仙医了。”
　　师仙俞抬头看了眼夜色。
　　以免夜长梦多。
　　他还是决定连夜回去找仙医，早点找到问题，早点治好。
　　反正龙族族地也没长脚，不会跑。
　　只是……
　　师仙俞还是有些担心，要是下次再过来，许知澜又被那龙吟声揍了怎么办？
　　应该不会回来一次就被揍一次吧？
　　更不会好不容易治好了，被揍后再变傻又重新长大吧？
　　那可如何顶得住啊！
　　师仙俞没有莽撞直接离开，而是问起孩童许知澜，有没有相关的传承记忆。
　　又再三确定着，离开后回来会不会又被攻击。
　　魔龙怎么了，魔龙也是龙啊！
　　他记得虽然也不怎么赞同入魔一事，但也没有像他们这些人族的修士那样排斥，怎么到了龙族这里，下手就那么狠……
　　“传承记忆里并没有后面的记载，应当只会在初次攻击。”
　　孩童许知澜不是很确定的说着。
　　他也清楚去找仙医大抵是为了看自己身上的问题。
　　又继续补充道：“其他龙族除去触犯禁忌者，并没有再次引动惩戒考验的，小鱼不用太担心。”
　　师仙俞已经不是第一次从孩童许知澜嘴里听到‘不用担心’的话语。
　　他已经再三收敛情绪。
　　却还是被许知澜感知到了，不管是那呆龙还是幼崽许知澜或者眼前的孩童，全都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安慰着他。
　　情绪也真在这一次一次里平复下来。
　　“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师仙俞笑容也轻松了两分，他走去牵起孩童许知澜那还举着的拳头，继续说道：“你现在认识仙医吗？”
　　“认识。”孩童许知澜点了点头。
　　师仙俞有些惊讶：“原来你这个年纪就已经见过她了呀？那你肯定也清楚她的行事风格，不知道这次她又会让我们做些什么……”
　　孩童许知澜笃定开口道：“会做奇怪的事情。”
　　一大一小边聊边缓缓穿过流动着金色荧光的峡谷。
　　师仙俞正想就着‘奇怪的事情’再说些什么。
　　刚穿过结界的他就卡住了。
　　更准确来说，是师仙俞和孩童许知澜交握的手，卡在结界中。
　　师仙俞确实是穿过了结界。
　　但孩童许知澜却无法再往前半步，他只能紧紧握住小鱼的手，不敢也不愿松开，表现得更是警惕无比，仿佛只要松懈下来，小鱼就会在眼前消失不见。
　　师仙俞傻眼了。
　　他拉着孩童许知澜的手使劲往外拽，却仍旧是纹丝不动，只能边拽边咬牙切齿道：“怎么回事？你怎么出不来？这龙族族地还不给龙离开的？什么破道理啊……”
　　努力了好半天都没任何进展。
　　师仙俞刚想松开些手，扒拉着孩童许知澜再试试，谁知，手刚张开，还保持着触碰对方掌心的姿势，就被孩童许知澜紧紧扣住。
　　他也停下动作。
　　看向抿唇且明显不高兴的孩童许知澜，刚想说些什么，对方就先开口了。
　　“你要离开吗？”
　　师仙俞听出了言外之意，是怕留下孩童许知澜一个呢！
　　他连忙开口：“我要走那肯定是要带上澜澜的，怎么会一个人离开呢？澜澜出不来，那我也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肯定比问题多！再多琢磨琢磨就好了……”
　　说完，师仙俞见孩童许知澜又重新抿唇不语。
　　便主动走回了结界里，继续说道：“既然出不去，那我们先找个地方歇一下，等白日再做打算，好不好？”
　　“好。”孩童许知澜低低应了声，与师仙俞十指相扣的小手依旧握得很紧。
　　师仙俞哪里看得孩童许知澜这可怜巴巴担心被丢下的小模样。
　　又是问饿不饿，又是问冷不冷。
　　再从储物袋里找出兔子静心丹，笑着递到对方手里。
　　别的不提。
　　许知澜确实好哄得很，不管是哪个年纪的许知澜，就连笨龙也好哄。
　　只送了这么个兔子小零嘴，便肉眼瞧着心情好了几分。
　　师仙俞也跟着抓了根静心丹吃。
　　舔一口，就看一眼同样动作的孩童许知澜，忧愁什么的都先抛在脑后，先瞧瞧用留影石记下。
　　嘿嘿，开心。
　　就要穿过峡谷时，孩童许知澜说话了：“未来小鱼是我的伴侣吗？”
　　……
　　刚舔了口冰凉静心丹的师仙俞差点被呛死。
　　他连续咳嗽两声，才故作镇定反问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说完，又想舌下那颗存在感越来越低的龙丹，继续开口：“是因为龙丹吗？”
　　“传承记忆里说，龙丹大多都会送给伴侣。”孩童许知澜边说，边抬头注视着师仙俞，继续问道：“那小鱼是吗？”
　　师仙俞连着狂舔几口静心丹。
　　就指望这丹药能给他镇定心神，最好是直接给出能顺利忽悠过去的好办法。
　　但可惜，这只是颗普普通通的改造丹药。
　　并没有什么神奇的功效。
　　凉意从舌尖蔓延入思绪杂乱的脑海。
　　师仙俞想摇头，可又忽然记起对方问的是‘未来’……
　　这问题可太刁钻！
　　未来他和许知澜会成道侣吗？
　　谁能知道未来呢？
　　还真能。
　　天幕明晃晃就在数万万人的视线中，把他师仙俞的名字和许知澜并排，出现在了天命者的双亲牌位上。
　　答案显而易见。
　　……
　　师仙俞没必要也不需要去作假。
　　不然等许知澜恢复所有记忆，得多尴尬。
　　他轻咳两声道：“现在还不是，未来可能大概也许是吧。”
　　听到这话，孩童许知澜若有所思。
　　尝了两口兔子丹后。
　　继续开口问着：“那长大的我是在追求你吗？”
　　师仙俞身体僵硬，目光呆滞。
　　好问题。
　　可又把给他问住了！
　　他还能怎么说？
　　只好如实回答道：“似乎…并没有吧？”
　　最后的‘吧’字，是因为不确定。
　　毕竟，许知澜各种小动作特别多，又是撩拨又是暧昧，但偏偏又说不出什么不对劲。
　　“真没用。”
　　孩童许知澜无情的嘲讽着。
　　很快，就语气真挚再次开口：“那我能追求小鱼吗？”
　　既然这么没用，只能他来了！


第45章
　　师仙俞这次没舔丹药就被呛得连连咳嗽！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这么大点的孩童能懂些什么, 只是想跟他一起玩，不愿同他分开罢了！
　　想到这，师仙俞摸了摸孩童许知澜的脑袋, 说道：“等澜澜长大些再思考这件事吧，大人的事情, 还是应该大人解决哦。”
　　“你嫌我小。”
　　幼崽许知澜眉头微皱。
　　也不等师仙俞再说些什么，他就重新舒展眉头, 像是想通了般, 开口道：“那好吧, 等我长大了, 可以保护你了, 再跟你说。”
　　师仙俞连连点头说着好。
　　哪能不好？
　　他实在是没办法跟七八岁大小的孩童深入讨论这样的问题。
　　眼下孩童许知澜主动翻页了, 肯定得应好啊！
　　师仙俞实在是怕了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语出惊人，此时他们也已经穿过了道场，走到了颗巨大的茂盛树木前。
　　龙族族地里安静无比。
　　除了他二人外根本没有其他活物, 只有金色灵气在不停的游动着。
　　确认周遭安全无比后, 师仙俞就带着吃完孩童许知澜坐下, 打算背靠巨木歇息过这一夜。
　　许是精神与身体都回到幼年的缘故。
　　孩童许知澜才刚坐下没多久，把丹药吃完，又说了几句话, 就不知不觉靠着师仙俞睡了过去。
　　师仙俞打量着那张小小的脸, 见脸颊上还带点肉，便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把孩童许知澜的小脸。
　　随后再用自己浅薄到几近于无的医修知识，检查着对方的身体。
　　刚刚练气二阶，正是爱睡觉的年纪。
　　至于其他还有什么问题，他只是个假医修，实在看不出有什么, 甚至若不是眼看着许知澜先变成龙再变幼童，都要以为眼前的孩童许知澜真只有七八岁。
　　师仙俞放下孩童许知澜的手腕，先从储物袋找出张大毯子，把两人都盖上。
　　再拿出玉镜，给仙医发了条讯息过去。
　　一时半会龙怕是出不去。
　　若是仙医能过来也行，即便过不来，给些参考意见都可以。
　　实在不行的话，他只能带着孩童许知澜往族地里走，瞧瞧能不能解决问问题。
　　怎么说这变换的根源都在此，人间有句话叫‘解铃还需系铃人’。
　　又道是毒蛇栖栖之地，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虽然蛇与龙的差异太大，且前者也无法与后者相提并论，但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总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师仙俞脑子里有很多杂乱的思绪，原本应该是睡不着的，但周遭灵气浓郁至极，怀里又钻进了个热腾腾的小火炉。
　　不知不觉，就合上了眼眸。
　　也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无意识进入修行的状态，总之等他醒过来再睁开双眼时，就看到一只手。
　　那只手正在为他遮挡那透过树叶间隙正正好落在他眼处的阳光。
　　并不是孩童那般的小手。
　　瞧着约莫跟他掌心差不多大。
　　师仙俞顺着手臂看去，就见到了十三四岁的少年许知澜。
　　他微愣。
　　久久没能移开视线。
　　“小鱼？”少年许知澜将那遮挡阳光的手往下拉半分，在师仙俞眼前晃了又晃，认真问道：“可是没睡醒？不若再闭眼歇息些时间？”
　　师仙俞终于回过神。
　　目光还是没能从少年许知澜脸上移开，如今这模样虽仍带着几分少年人独有的稚嫩，但也已经初具几分许知澜的‘神色淡淡’。
　　真的，好年轻。
　　用师父的话来说，就是嫩得可以捏出水的年纪。
　　“不用，我已经醒了。”
　　师仙俞摇了摇头，他站起身，收好毯子后，才发现身旁的少年许知澜都已经跟他一般高了！
　　昨日还是那么小，伸手就能揽进怀里，还爱吃糖丹呢！
　　嗯…糖丹先不算。
　　每个年纪的许知澜应该都挺喜欢吃的，每每拿出来都能哄好。
　　“你又长大了。”师仙俞忍不住继续感慨：“长得好快。”
　　早知道……
　　他就得趁着许知澜还没变模样，多抱几下还没膝盖高的幼崽许知澜，多捏几下孩童许知澜的脸蛋。
　　就算是那胆小的呆龙，都可以多看看不聪明的清澈双眸！
　　现在再说都是遗憾。
　　只能从留影石里找几分慰藉。
　　听到这话，少年许知澜直勾勾看着师仙俞，问道：“长大不好吗？小鱼是更喜欢年幼的我？”
　　“都喜欢，都喜欢，不管是龙，还是幼崽或者孩童以及现在与未来的你，都喜欢。”
　　师仙俞下意识就一口气回答出来。
　　每次都这么问，他都不用思考，就学会了端水。
　　这种问题肯定得一碗水端平。
　　他微微抬手，原本是打算摸摸许知澜的脑袋，但眼前的少年已经与他同高，再摸过去似乎不大合适。
　　便只能改成整理自己的衣服。
　　继续说道：“不管是那个你，都是澜澜。”
　　非常完美的回答。
　　师仙俞给自己打个十分满分。
　　“我也喜欢小鱼。”少年许知澜说完，许是仍觉得不够，再补充道：“最喜欢小鱼。”
　　师仙俞两天里听这句话已经听腻了。
　　每个年纪的许知澜似乎都要跟他强调上两句。
　　他连连点头：“我也是我也是。”
　　喜欢好，都喜欢，全喜欢，只喜欢，最喜欢……
　　背都能背出来了。
　　少年许知澜看出师仙俞的敷衍，但也没在这方面再说什么，发觉对方似乎总是打量着他的身高。
　　沉默片刻后，开口解释道：“我现下虽有金丹期，但只是无法压制修为方才如此，修到化神再分神仍能使身体成长，师尊找仙医为我看过，说是合体期必能成长至完全。”
　　师仙俞见少年这么努力的解释着自己还能长高，努力忍着笑意。
　　当然，也有几分心虚。
　　要不是他一直用少年许知澜跟自己比着到底谁更高些，也不至于引出这事。
　　连忙说道：“我自然是知道你仍会长大，你瞧我现在才金丹，而你小小年级就已经是金丹，果真太厉害了！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结丹的呢……”
　　“是……”少年许知澜语气犹豫的打断了师仙俞的发言，伸手指道：“这颗丹吗？”
　　师仙俞顺着指尖的位置抬头看去。
　　金丹龙蛋正飘在自己的头顶，像条小鱼般，在阳光打过的金色灵气流里游来游去。
　　瞧那模样似乎还挺惬意的。
　　掐指细算，金丹已经有一夜未出现，也不知道是察觉到昨天形式紧张，还是这龙族族地有些什么特殊。
　　见金丹自己玩得开心，也没有乱跑的趋势。
　　师仙俞便收回脑袋，回答道：“也算是，它是其中之一。”
　　“之一？”少年许知澜有些不解。
　　“此事说来话长……”
　　师仙俞还犹豫着要不要跟少年许知澜说清楚，忽然玉镜传来阵阵震动。
　　他赶忙捞过金丹又拉着少年许知澜走出到树荫外。
　　抬头一看，穿过金色灵气流外可不正是天幕。
　　许知澜眉宇紧锁，召出封空剑，戒备着四周。
　　这等铺天盖地之物简直闻所未闻。
　　难道是族地有变？
　　可分明那笼罩大半天空之物又是在族地外的范围……
　　“别慌，这是天幕，天机门那边的说法是，天幕所示皆为千年后之事。”
　　师仙俞拉着少年许知澜找了个好点的位置。
　　从储物袋里翻找出两个椅子，带着对方坐下。见金丹在一旁团团转来转去，又找了个高桌，把放在上头。
　　都安置好后，才抬头静待天幕展示。
　　【天幕很快画面渐渐清晰。
　　这次延续了上次天幕定格的瞬间，少女少男们齐齐看着龙傲天，目光里都带着几分期待，就连张开的嘴巴都维持着‘哥’字的状态。
　　龙傲天扫了一眼。
　　直接从储物袋里连连往外掏出好几把剑，来了个简易版的万剑归宗，把所有人都救了下来。
　　最后谁身边都没去。
　　而是走到白至雪身旁，问道：“看出些什么来了吗？”
　　白至雪没应答。
　　而是直接伸手抓了把那些早前束缚过众人之物，随后神色一变：“快走。”
　　话音刚落下。
　　白至雪就已经拉着龙傲天跑到了洞外，紧随其后的还有之前天幕中就已经与他们相识的那小队成员。
　　其他人见状，哪里还不知道轻重。
　　顾不得其他连连往外逃去。
　　逃得慢的那些眼看着就要被漆黑所吞噬。
　　所幸留在洞中的剑替他们挡了几下，模样虽然狼狈，但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画面又是再转。
　　秘境中险象频出，再三陷入死境后，龙傲天大概是烦了身边拖后腿的那些个累赘修士，便打算使用些巧妙地手法，在不伤人性命的同时把对方都送出了秘境。
　　可惜，他的主意注定落了空。
　　秘境不知为何，无法自由进出，即便毁去所持有的学院石牌也失去原有的功效。
　　发现这个情况后，学生们都有些慌张，但怎么说都是学院用心培养的修士。
　　很快也镇定下来。
　　只是龙傲天的神色更加淡了。
　　淡到天幕都特地放大，给出一张脸部的特写，久久定格。】
　　少年许知澜看着天幕中那年轻修士的相貌，若有所思。
　　见天幕久久没有变化。
　　便转头看向身旁的师仙俞，目光在对方五官上扫过，最后落在那与天幕某修士一模一样的唇上。
　　“这千年后的天幕中人，与你我是何关系？”
　　师仙俞猛地听到这问话，也不像早前那般一惊一乍。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除了大许知澜外，怎么每个年纪的许知澜都喜欢问问题？
　　这不是给他出难题吗？
　　师仙俞本想让少年许知澜专心看天幕。
　　谁知这天幕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想仔细看的时候非要迅速晃过画面，现在想要画面继续动了，又久久定格。
　　好半晌都没个动静。
　　活像是非要跟少年许知澜一起等个他的回答。


第46章
　　“很难回答吗？”少年许知澜微微垂眸, 表情似乎有些脆弱。
　　反正师仙俞是觉得脆弱的。
　　他只想忽悠过去。
　　可如今，对方一问再问，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据说, 是…我们的孩子。”
　　要知道，他说出‘我们’两个字。
　　着实是挺艰难的。
　　毕竟这听起来就像是在承认些什么似的。
　　思及此, 师仙俞连忙又补充道：“是我们未来千年后的，这些都是天幕所透露出来的消息。跟目前的我们没有……”
　　他顿了顿。
　　见金丹飘了起来, 似是在聆听他们之间的对话。
　　只能稍改用词, 开口：“没有太大的关系。你放心, 现在不会有个比你还大的孩子忽然出现。”
　　“有也无妨。”
　　少年许知澜忽然笑了。
　　他抬头看向天幕：“难怪小鱼之前说未来可能会是伴侣, 原来是从这里得到的启示。”
　　师仙俞赶忙也跟着看回天幕。
　　半个字没敢接话。
　　总觉得接了, 对方会再次语出惊人。
　　【天幕画面终于发生变化。
　　闪动之后, 就是众人再次落入险境，龙傲天与那些早有默契的伙伴对视几次，便决定与白至雪一齐断后。
　　随后就是艰难的逃脱。
　　而后一幕又一幕闪得太快, 竟也很难拼凑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依稀能看出龙傲天与伙伴们以学院石牌为基, 在秘境各种布置与学院相接的大型传送阵。
　　阵法成功后, 空间连连波动。
　　成功确实是成功了，几乎所有学生都被阵法锁定，全传送了出去。
　　只有龙傲天和白至雪, 两个都无法被阵法锁定, 哪怕是拿着学院石牌，阵法落在他们身上的波动也是一阵又一阵的。
　　二人商量过后，又继续布置着阵法。
　　也不知道是学艺不精，还是学艺太精，即便在俞发俞密集的各种突发险象下，也只是受些轻伤。
　　反正都还能活蹦乱跳。
　　就这么又坚持半日, 原本已经冷却的阵法竟然莫名其妙重新启动。
　　一阵天旋地转之间。
　　龙傲天跟白至雪直直朝着个峡谷掉去。
　　然后落在结界上。
　　回弹了几下，顺着结界，滚落在峡谷前。
　　或者应该说只有龙傲天落在峡谷前。
　　白至雪弹了两下后，身上白光不停闪动，便穿过了结界，摔了个结实。
　　与此同时，阵阵流动的金色从结界内部往外冲，最后化作无数道龙影，朝着龙傲天发动攻击。】
　　师仙俞聚精会神看着。
　　他再清楚不过，这就是那几阵龙吟声！
　　也是导致许知澜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的罪魁祸首！
　　修为正常的许知澜都被打成猪头，如今小龙还有伤在身……
　　不敢想象会是怎么一个凄惨模样。
　　师仙俞没有不忍再看的想法。
　　而是努力再把眼睛睁大。
　　小乖实在是太不乖，天幕中虽险但都比较顺利，是该接受些族地族龙的毒打。
　　当然，被毒打可以，成猪头也行，重新生长就大可不必。
　　【只见天幕画面中龙傲天迅速起身，拍去身上灰尘后还顺带整理好衣冠，这才做出迎战的姿势。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那三场围攻就跟阵风似得，吹过来后交头接耳，象征性的打了几下。
　　还都是朝着屁股打的。
　　最后一条龙影温柔摆尾，把龙傲天直接扫进结界里，就彻底消失不见。】
　　师仙俞直接站了起来。
　　他真想指着天幕指着这族地，替许知澜问上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这小龙就不用挨上那几顿揍！
　　……
　　师仙俞懂了，师仙俞悟了。
　　小龙小龙。
　　可不占个小字吗？
　　怕是降世真没几年，以龙族的寿数来看，真是幼崽中的幼崽。
　　许知澜缺就缺在年纪！
　　这不，被打后就变小了，可惜迟了！
　　师仙俞重新坐下，把金丹龙蛋捞到手里，捏着玩。
　　没被揍也好。
　　毕竟确实受了伤。
　　【天幕中的龙傲天并不领龙族虚影轻拿轻放的情。
　　他扫了两下后臀。
　　冷脸扫视四周，明显不满意那道道龙影都打他的屁股。
　　还没看出些什么。
　　龙傲天身影渐渐化小，直到衣服半挂在幼崽的身上，露出小半个胳膊。
　　这时，白至雪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脸上满满都是惊讶。
　　龙傲天茫然。
　　龙傲天惊恐！
　　龙傲天埋进了衣服里，不愿意这个恐怖的接受现实。】
　　师仙俞看着天幕上那堆顾着个小包的衣服，乐得不行。
　　他还特地把金丹高高举起。
　　让未来的龙蛋好好看这一幕。
　　【白至雪脸上惊讶很快退去，像是明白了什么，眯着眼，笑眯眯的蹲在衣服前。
　　嘴巴一张一合。
　　但因角度只是个小侧脸的问题，并不能知晓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龙傲天终于被哄得从衣服里爬出来，看到白至雪想要帮他，还鼓着脸不愿意，非要自己动手。
　　约莫是妖族都有皮毛化衣的本领。
　　从衣服里爬出来后龙傲天也不是光溜溜的模样，而是多了件金色的小袍。
　　龙傲天气得走来走去。
　　小小一个，即便冷着脸都可爱极了。
　　他尝试着离开族地能不能恢复之前的模样，可谁知他压根就没办法离开结界。
　　用尽办法，都撼动不了半分这层金色的薄膜。
　　气得狠狠踹了两脚又踹两脚。
　　最后还是白至雪走过来，蹲下不知道和小小的龙傲天都嘀咕了些什么。
　　总之，最后画面再晃的时候，白至雪已经变成了十多岁小少年的模样，牵着幼崽龙傲天往里走去。
　　天幕就此缓缓消散，重新恢复到成蓝天白云。】
　　师仙俞把高举的金丹放下，语重心长道：“不听话就会被龙打屁股，知道吗？”
　　金丹还没做出反应。
　　少年许知澜就先朝着师仙俞和金丹看去。
　　师仙俞察觉到少年许知澜的动作，见对方面色淡淡，竟也不怎么能看出心思，就默默把看起来也不怎么饿的金丹又送回了神识中。
　　他暂时不想解释金丹龙蛋和龙傲天的关系。
　　不仅仅是因为解释起来有点复杂，而且要说的话也太多。
　　还因为不久前少年许知澜那句‘有也无妨’。
　　感觉对方似乎还挺期待有的！
　　不行，师仙俞觉得自己不能这么纵容小少年，这个年纪也不适合在这方面想太多。
　　先安心长大。
　　等到变回原来不喜欢问问题、只沉默解决问题的许知澜就好。
　　少年许知澜看着师仙俞把桌椅都收起，便开口说道：“天幕里他们往里走了，我们也往里走，如何？”
　　“好。”
　　师仙俞本来也打算四处看看，现在知道身体变小不只是许知澜如此，倒也少了几分担忧。
　　若记忆能像这几次一样，随着长大恢复，那就再好不过。
　　就怕没办法恢复，可就棘手了。
　　脑子有问题可是修真界最难解决的问题之一。
　　不少修士就是这般彻底入了魔。
　　可不是那种单纯的魔修，是疯魔，疯到再也无发自由控制自己的想法。
　　龙族族地很大。
　　二人没打算就这么双脚走个遍，直接御剑转起来，感觉什么地方比较特别，就下去走几步。
　　约莫是少年许知澜还惦记着当幼崽孩童时说过的‘保护你’，每每都是他先去试探，确定安全，才让师仙俞过去。
　　对此师仙俞也没有拒绝。
　　那可是年幼的许知澜‘们’做过的保证，没必要去破坏。
　　几次下来，不仅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反倒捡了好些不算非常珍贵却也年份极好的天灵地宝。
　　这族地真的是太久太久没有龙踏足。
　　结界在此，其他种族更是无法轻易入内，连虫兽都没有半只。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些也都算得上是龙族留下的部分遗产，合着也该是许知澜这条刚挨过打的龙来继承。
　　不然还要白挨打不成？
　　师仙俞可不准许知澜吃这样的大亏。
　　当然，不管是采摘收取，都没有全然搜刮完。
　　他全将所见的宝物均分三份，只取两份，留一份在原地。
　　两份分别是许知澜和小乖该拿的。
　　剩下的那份就看看未来谁能到这个地方吧！说不定鸿光还能再有龙族呢？
　　就像是许知澜的母亲那样，不也诞生了嘛。
　　机缘留点给未来者。
　　保不准就是自己的后辈子孙呢。
　　忙活小半日。
　　师仙俞也有些焦虑了，特别是发现少年许知澜没有半点再继续长大的意思。
　　之前几次长得都挺快的啊！
　　难不成就卡在这里了？
　　少年许知澜看出师仙俞收集天材地宝时的心不在焉。
　　便开口说道：“传承记忆里标记有宝库的位置，里头除了宝物外，还会存放龙族至宝。记忆中是有那么一两件无法搬迁之物，但要进宝库，必须先入龙渊。”
　　闻言，师仙俞眼睛直接亮了起来。
　　龙族至宝！以及龙族埋骨之地龙渊！
　　这两样，总有一样能治许知澜身上的问题吧？至少能让许知澜离开族地，到外头看病吧？
　　师仙俞并没有直接就做出决定。而是询问起身旁少年许知澜的建议。
　　他虽然按目前来说应该是比身旁的少年许知澜多出不少年月的记忆，但从修为已经其他方面来说……
　　天才总是比普通修士要优秀的！
　　哪怕他自个似乎也不是特别普通，人家许知澜少年时就结丹，比他这个迟迟才结出不正常金丹的肯定是出彩得多。
　　“那便进龙渊吧。”
　　少年许知澜说到这，顿了顿，方才认真开口：“与龙渊有关的记忆只有进入后才会开放，小鱼跟紧我身后，莫要走丢。”
　　说完，他伸出手，拉过师仙俞的手腕。
　　五指就这么插入师仙俞的指缝，而后紧紧相扣。
　　“如此你我便永远不会失散了。”


第47章
　　师仙俞听着少年许知澜呢喃般的话语, 又感受着对方手掌指节传过来的滚烫热意。
　　这才惊觉，许知澜是真的长大了！
　　即便同年幼那些许知澜般总是说些‘喜欢’又试图践行‘保护’什么的，还总是要紧紧握住他的手。
　　可与之前到底还是不同了！
　　少年许知澜都开始和真正的许知澜那样, 搞小动作的时候撩拨起人！
　　说的话都带上不明的意味！
　　难道，这就是合欢宗所说的, 与生俱来的天赋吗？
　　甚至师仙俞都觉得舌下那存在感弱了许久的龙丹都开始微微发烫起来。
　　……
　　他倒是想抽回手。
　　但这样的动作似乎又有些伤人，且表现得太明显。
　　可能会伤到对方脆弱的一颗少年心。
　　犹豫再三。
　　许知澜还是决定保持现状。
　　不就是牵个手而已吗！又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不痛不痒最多有点热烫。
　　等许知澜恢复记忆, 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的！
　　就这样, 少年许知澜牵着师仙俞往某个方向缓步走去。
　　真的是‘缓’。
　　过去好半晌, 走出去也没多远……
　　“要不, 还是御剑？”
　　师仙俞建议着。
　　就当前这速度走下去, 可不得天荒地老到白了头？
　　少年许知澜回答道：“不必, 就在前方。”
　　都这么说了，师仙俞看着面前空旷的好一大段路，即便不解, 也还是继续跟着往前走。
　　如此走着走着。
　　眼前一黑, 四周骤变。
　　他们竟就这么出现在了人声鼎沸的街头！
　　师仙俞瞧着热闹得与修真界无异的长街, 视线迅速锁定被人群拥挤着的少年许知澜，同时也反复确认五指依旧与对方紧扣。
　　这是真的会走散！
　　得握紧些，再握紧些……
　　还没等师仙俞探究起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景象又是一变。
　　只见他和少年许知澜站在月下, 放眼望去就是无边无际且散发着金色微光的花海。
　　四周空无一人。
　　只能看到满天璀璨夺目的星子。
　　随后又变。
　　他们直接到了个宽阔且满是极品灵石的大山洞。
　　才刚站稳没多久，再换到了白云之巅，可见人间万家灯火。
　　就这样，他们进去森林，去到海里，到过高山……
　　就如同天幕画面切换频繁那般。
　　出现在处处地方。
　　甚至还有虚空之中！以及那仿若上古的场景里！
　　师仙俞和少年许知澜抽空商讨一番, 都认为这些大概是龙族先辈们曾经到过的地方。
　　不知为何散落在龙渊的入口。
　　事实证明，他们的猜想应当与实际没有太大出入。
　　在漫长的场景变幻后，二人站在了片没有半点生机全是砂砾泥土的寂寥大地上，入目皆是龙躯，数不尽的龙。
　　有躺在地上的，也有半埋入地下的，还有只剩完整巨大骨架的……
　　它们有些隔得很远，有些靠得很近。
　　除却早已骨化的那些龙，其他大多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似的。
　　仿佛发出些许动静，就能将其惊醒。
　　师仙俞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些龙躯都太大了，如一座座连绵山脉，累在四面八方，哪怕离他都很远很远，都因其庞大，那发须都根根分明。
　　真龙就是如此。
　　即便是死去的龙，都散发着骇人的气势。
　　不由得，师仙俞想起了天幕画面曾窥得一角的龙躯。
　　相比龙渊中的先辈。
　　天幕中那以镇山河的龙尸明显衰败无比，甚至已有石化成山川河流之态，明显用自身滋养着周身的大地。
　　已失去其魂，也再无真龙存留的气势。
　　大能们曾推演那龙尸以镇山河之法。
　　不仅得知其封锁虚空之道相同，更有应和牵动与道尊自刎时大阵之能。
　　鸿光会此阵的不止一人，但却只有一龙。
　　而那龙尸…是许知澜。
　　思及此，师仙俞心口微涩。
　　连忙将少年许知澜的五指扣得更紧，比对方还要再紧上两分。
　　他不知那天幕中的许知澜对修真界对修士，对那些曾围攻他者究竟是何看法。
　　但对方最后却仍是以身体力行……
　　贯彻着许伍道尊一脉安佑鸿光的理念。
　　他想，他终于明白，师父为什么总说能自私也是件快活的事情，说着说着，却又摇头道自私也不快活。
　　世间难得两全法。
　　师仙俞是个自私的人，他不想也不愿意许知澜化成那连绵山川。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小鱼？你怎么了？可是被龙气所慑？”少年许知澜看着师仙俞那泛白的神色，语气中满是担忧。
　　师仙俞刚想回话。
　　谁知眼前的少年许知澜竟化作一阵烟，就从他手中飘散。
　　他试图去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神色越来越难看，甚至还带上几分他从未见过的惊慌。
　　直到少年许知澜的身影彻底消失。
　　师仙俞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化作了阵阵白烟，被吹散的不止是对方，还有自己……
　　再有意识时，师仙俞首先看向原与少年许知澜交握的手。
　　掌心已是空荡荡。
　　就像刚刚那阵烟，轻轻一吹就散。
　　“你有什么想学的吗？”
　　忽然，悦耳又带着些许温润如酒的声音回响起来。
　　师仙俞连忙朝着声源处看去。
　　只见一穿着青衫长袍的男子正散漫的躺靠在竹椅上看书，说完话也打算不分出丝毫的视线，就这么继续静静看着手中的书。
　　“见过前辈，请问前辈这是何处？与我同行的人…龙，去了什么地方？”
　　师仙俞料想龙渊应当不会有太大危险。
　　至少对许知澜这条龙，还是有些优待的，再不济也至多像是早前的那阵阵龙吟声般，给出些许惩罚教训，应当不会致命。
　　话音落下半晌，那持书之人再次开口：“你有什么想学的吗？”
　　“在下并无想学的东西。”师仙俞行了个鸿光自古通用的礼节，才继续说道：“只想知晓同行者的行踪。”
　　他方才趁着行礼的动作，已经飞快打量完这个巨大的洞穴。
　　发现四周堆满了书，各种各样的书。
　　除却书本模样外，还有玉简、书简、各种不知名皮毛记录……
　　只要是能留下信息的，都随意摆放在此。
　　堆在地上、挂在墙上、贴在石壁顶上，密密麻麻。
　　说实话，有些像杂物堆。
　　“你有什么想学的吗？”
　　师仙俞不死心，继续行礼开口：“在下一心只想知道同行哪一位的行踪，请前辈成全！”
　　“你有什么想学的吗？”
　　……
　　师仙俞说了又说，试了再试，终于发现眼前那道身影只会回答这么一句‘你有什么想学的吗’。
　　他也小心翼翼靠近面容姣好的男子。
　　这才发觉，对方看的是本小人连环画图，也就是凡事坊间画的一些故事。
　　再靠近两步。
　　男子挥袖将师仙俞抚退几步：“你有什么想学的吗？”
　　师仙俞再上前。
　　又被袖风轻抚退后，同时也听到那字句语气都没有任何改变的询问话语。
　　就这么反反复复好几次。
　　他终于确定，这只是个会单一做出反应与决定的虚影幻想。
　　早年师父曾研究过此，并借着各种典籍，试图在玉镜中做出一个没有任何灵魂也不会化成器灵的新生命。
　　后来，被天雷劈了好几个月，也就放弃了。
　　师仙俞协助师父做过相关的研究，自然也就看出眼前的男子是前人留下并无自主思考能力的虚影。
　　也许是对方修为高深莫测。
　　即便只是道虚影，都与真人无疑。
　　他清楚继续跟对方僵持是没有结果的。
　　便主动开口：“多谢前辈好意，既然如此，在下想学阵法。”
　　“允。”男子应答后，身影渐渐做淡，最后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洞穴中忽开一通道。
　　数本书籍、玉简、不知名兽皮都往里飞去，最后连带着师仙俞也被吸入其中。
　　师仙俞再站定时，就发现自己站在个相对较小的洞穴里。
　　四周连门都没有一道。
　　只有无数杂物似的书简堆放左右，比他的人还高。
　　他用尽所有手段都无法离开这个山洞。
　　甚至连自己的芥子空间都进不去！
　　最后只能老老实实，拿起身边的阵法书，硬着头皮看下去。
　　师仙俞也猜到这应该是龙族的试炼。
　　自己这个持有龙丹者，也得到了些许惠泽。
　　即便如此，他还是想知道许知澜在何处。
　　分别时少年许知澜脸上的惊慌仍历历在目，让他无法心安。
　　师仙俞接连翻了好几本，实在看不下去。
　　刚放下书，就发现山洞竟多了个小门！他连忙朝着小门走去，做足了准备，才穿了过去。
　　仍是方才的山洞。
　　不过这次那位青衫长袍的男子站了起来，手边是刚刚师仙俞看过的几本书。
　　“丙戌元年阵法随笔，背。”青衫男子抬手将师仙俞拉直身前，手持一戒尺。
　　三个弹指间都不见师仙俞开口。
　　指尖微动，召起对方手掌，在上面结结实实落下一板子。
　　师仙俞有种回到学堂的感觉。
　　特别是青衫男子就这么重复开口，把他刚刚看过的每本书都来一遍，只要背错，就要挨个板子。
　　还是那种奉行‘棍棒之下出真理’的古板授课夫子的学堂。
　　没有通过的师仙俞自然是被衣袖抚过，又回到了小山洞里。
　　……
　　第二次，师仙俞做足了准备。
　　还特地选了早前颇有研究可以称得上是倒背如流的几本。
　　然而没想到，错一个字都得挨板子就算。
　　只要是他视线扫过还没拿起来的，对方都要检查。
　　第三次。
　　师仙俞使劲逮着玉简来看。
　　谁知这次青衫男子改考心得！可即便他洋洋洒洒说出一大堆听起来很有道理的。
　　对方只一句。
　　“这方面我也不懂，但我觉得你没有认真。”
　　随后又是结结实实几板子。
　　大概是良心出现。
　　或者本就有此安排。
　　青衫男子笑得有些幸灾乐祸，他招手放出之前师仙俞背书支支吾吾又被打的画面。
　　徐徐说道：“你只要错一次，你那伴侣就会在休息时看到这影像，且他所经历诸事皆难上一分。关爱小龙成长，龙龙有责，感谢你的参与。”


第48章
　　师仙俞无话可说。
　　他也曾猜测过少年许知澜大概是和他一样, 必须要学些什么东西，但按青衫男子的话来看，很大可能是另一种形式的历练。
　　且还可以不停加大难度……
　　既然自己这边会影响到少年许知澜, 那对方是不是也会影响自己？
　　又或者，单纯只是‘关爱’小龙成长？
　　而这小龙……
　　原来在龙族来看, 许知澜也还是算在小龙的范畴里啊！
　　那怎么在族地的时候下手还那么狠？
　　莫不是天幕中的小乖年纪实在太小，小到都不能下重手？又或者, 那便是龙傲天特有的天命光环？
　　师仙俞是想不通的, 也不再纠结小龙得有多小才是真的小这个问题, 而是绕到‘关爱’二字上。
　　嗯……
　　从青衫男子幸灾乐祸的语气来看, 恐怕不止是字面意义上的关照爱护。
　　有种倒霉笼罩的感觉。
　　再加上那句‘龙龙有责’, 很明显这不止是一条龙的责任。
　　龙越多, 大概少年许知澜遭受的考验历练也就越多。
　　……
　　光是想想就不大幸运的样子。
　　少年许知澜再倒霉也与眼下的师仙俞无关。
　　师仙俞能做的只有继续背阵法，同时琢磨一下心得体会。
　　青衫男子透露出来的消息至少是能确定些许行踪，因此也稍微宽心些许。当然, 在没有亲眼看到少年许知澜前, 他都无法正真安心。
　　必须要加快速度……
　　想法很美好。
　　师仙俞也很努力。
　　可万万没想到, 不止是要背青衫男子拿到的那些阵法典籍，而是所有！所有洞穴里与阵法相关的东西，都要他背得一字不误！
　　……
　　这究竟是何等古板恐怖的学习考核啊？
　　掌心挨板子都挨出习惯来了！
　　阵法学没学成暂且不知, 掌法倒是多有心得, 都能深入钻研如何出掌时不伤自己半分！
　　师仙俞有充分理由怀疑，不管他选择学些什么，青衫男子十有八.九是都不会教，全都要求刻苦背诵如流再加补充心得想法。
　　学进去就行，学成什么样，完全不管。
　　不得不说, 这也是个学习的办法，但实在是个再笨不过的死办法啊！
　　就这满山洞的书，得背到什么个天荒地老？
　　师仙俞有苦说不出。
　　特别是青衫男子根本就无法沟通，他除了背书，就只能背书。
　　别的根本无路可走！
　　从一开始的焦躁不安到稍微心安背书，再到背得反复痛苦又如坐针毡、芒刺在背再心神不宁……
　　反反复复之后。
　　师仙俞竟真就沉下心学了起来，可以说是异常沉浸，背得忘乎所以，整个脑子除了背就是学。
　　不是他想。
　　是这个破地方除了阵法，连储物袋都打不开，打坐也难以感受灵气。
　　就真的只能读书啊！
　　不知道过去多少时日。
　　师仙俞反正是觉得有几千个甲子那么久，一日不见都能如隔三秋了，现在洞中不分时日，此处又似是有所玄机，时光是真的漫长无比。
　　终于，他终于将最后一张兽皮上记载的阵法只字不漏背出！
　　并且又临摹阵法形态，再口述其心得，还施展上头金丹期能用出的简单小阵……
　　没错！
　　考核的范围更大了！
　　不对就挨打板子，好不容易感觉应当是对了，每次换来的都是青衫男子一句‘我也不懂这个，不过我觉得你可以做得更好’。
　　……
　　可不是做得更好吗？做多了谁不能更好啊！
　　总不至于一直退步吧？
　　不管怎样。
　　师仙俞终于、终于是完成了这个难得不可思议的阵法考核！甚至他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居然真的完成了！
　　这其中不止自己有早前便学过，更多是从未见过且时间远可以追溯到上古的完本或残本记录，甚至还有不少与鸿光阵法体系不大一样的东西。
　　毫不夸张的说，除却某些宗门压箱底的阵法记录以及大能们的孤本和那些遗失在时光中者，可能整个鸿光的阵法都在这个小山洞里了。
　　他全背下来了！
　　师仙俞为自己感到骄傲，为自己感到自豪！
　　站在青衫男子面前，赶忙收回下意识伸出去的手，腰板也更挺直。
　　“恭喜你终于完成了阵法的初步学习，这只是个开始，望往后继续于此道继续专研，学有所成。”
　　青衫男子顿了顿，继续开口道：“学无止境，苦海无涯。”
　　……
　　听听，这像话吗？自己都知道是苦海无涯啊！
　　苦，简直苦不堪言。
　　师仙俞微笑，微笑是对努力背下整个山洞阵法记录的自己的一个尊重！
　　青衫男子抬手找出片片水镜。
　　缓缓说道：“这是你伴侣所经的种种历练与考验，一炷香内可观。”
　　师仙俞没等青衫男子说完，眼睛就早已扑到画面中那道道少年许知澜的身影上。
　　有沉默前行赶路的，有站在人群中神色淡淡的，再有妖兽修士激战的，更多的是被不同的人痛殴痛击的……
　　他仔细看过那些将少年许知澜压着打的修士。
　　这些人各个容貌出众，不仅身体强悍手段也同样强悍，厉害得不像是人，又或者，本来就不是人。
　　毕竟，关爱小龙成长，龙龙有责。
　　看得出来，很多龙都非常努力参与其中，且还挺兴奋的。
　　水镜大多都是少年许知澜落于下风时的画面。
　　师仙俞看得很是认真，眼都花了，好不容易等到几个里画面的少年许知澜抓住机会开始反击。
　　这时，所有的水镜都消失了。
　　“一炷香时间到。”
　　青衫男子笑眯眯开口：“现在你可以随意选取洞中五件学习，待学完通过考核，再让你观看一炷香，如此重复直至你的伴侣通过考验。”
　　说完，他举起戒尺。
　　笑着继续说道：“不选也不行，必须要学，学无止境。”
　　……
　　师仙俞认为发明这个一学一看的简直就是鬼才！
　　关洞里背书学习暂时不提，加大难度什么的也暂且不说，就这背五本才能看一炷香还强制去学的形式。
　　真的不会破坏感情吗？
　　要知道修真界且特别是妖修，不爱学习的特别特别多，哪怕是正统的大仙门弟子，也有不少天才忍受不了那些典籍上的考核。
　　其他龙族如何不得而知。
　　反正师仙俞在反复数次后，原本与许知澜就颇带怨念的薄弱情感，更加是怨念十足。
　　他真的付出了太多太多。
　　多到脑子都被充实过分的知识填满！多到金丹龙蛋冒出来几次都被吓得躲回去，连跑都不敢乱跑！
　　可想这知识的力量是多么可怕……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师仙俞投向水镜的目光都带上幽怨，对掌心之法的领悟也加深再加深。
　　水镜忽然齐齐裂开。
　　“恭喜，你与伴侣都通过了族地的试炼考核，以后要齐心协力共走大道。他日若还有想学之物，尽可回来钻研学习。”
　　说完，青衫男子将戒尺送到师仙俞手中。
　　道：“留给你当纪念。”
　　师仙俞在青山男子抬起戒尺的时候就已经掌心一紧了，接过戒尺更是心情复杂。
　　这纪念，光是拿着就感觉手疼。
　　眼看男子身影渐渐消散。
　　他连忙躬身行礼，真挚道：“多谢前辈教诲。”
　　不管怎样，师仙俞是真有不小的收获。
　　即便眼下不算太明显，脑海中塞得满满当当的知识也会在以后发挥应有的作用。
　　如此一想……
　　笨方法也有笨方法的妙处，背得多了其义自见。
　　师仙俞再起身，洞中已无青衫男子的身影。
　　而原本密封到连个小缝隙都没有的山洞也多了一条泛着金光的通道。
　　师仙俞没有犹豫，直接往通道快步走去。
　　然而，踏进金光中后他并没有见到少年许知澜，也没有去到其他什么地方。
　　四周浮着一面又一面的水镜，不仅展示少年许知澜的试炼过程，还有他在洞中苦读以及…被青衫男子以不同角度在掌心打板子的画面……
　　甚至这些画面还贴心放大他那或是慌张或是懊悔或是佯装淡定的表情与各种小动作。
　　……
　　师仙俞非常确定，这肯定就是青衫男子口中，让少年许知澜看到的东西！
　　还真是，太会找角度！
　　显得他好像在背书一道尤其不擅长，不太聪明就算了，还总是被打手板，左右手都被打的那种。
　　师仙俞压根不敢去琢磨少年许知澜看到这些画面会想些什么，总之应该不会继续‘神色淡淡’就是了。
　　反正自个看到，着实觉得尴尬无比，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画了一些时候，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
　　这时，师仙俞也发现身后的通道已经消失，沉思片刻后，便决定继续往前走。
　　他缓步前行。
　　穿过密集漂浮的水镜。
　　一幕又一幕的画面不是他挨板子，就是少年许知澜激烈交战。
　　师仙俞挨个看过再穿过。
　　随着身影触碰到水镜，画面就如镜般碎裂开来。
　　走得越远，周身的碎裂越多，多到处处都是破碎水镜画面。
　　一个不留神，便再也分不清方向。
　　师仙俞就这么走了好半晌，忽然，似是从破碎水镜间隙中看到了道熟悉的身影一角。
　　他定眼再看，却怎么也找不到。
　　连忙往前追赶。
　　同时也留心着四面八方间隙间的光影。
　　很快！
　　师仙俞再次看到那道熟悉无比的身影！
　　他连忙追了过去。
　　接连撞碎无数片水镜，白色的衣袍就在身前的水镜之后，迅速伸手试图抓住水镜间隙的胳膊……
　　却捞了个空。
　　水镜碎片后压根就是空无一物！
　　师仙俞正有些失落。
　　忽地，腕间一紧！
　　他连忙往后看去，竟然是许知澜！
　　脸上才刚爬起喜意。
　　不对……
　　不是许知澜……


第49章
　　“你又长大了……”师仙俞忍不住呢喃着。
　　不管是身形还是神态, 都与许知澜极度接近。
　　但面容上还是带着几分少年的青涩。
　　约莫有十八九岁。
　　也是他没见过的模样。
　　师仙俞本想避开对方那幽深又直勾勾的视线，可才刚移开，还是没忍住, 再转回去多看了几眼。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已有几分稳重成熟, 气质出尘，神色淡淡。
　　却莫名锋芒毕露。
　　很耀眼, 很特别, 很帅……
　　心口在这一瞬间都跳快了几拍。
　　大概是嫉妒是羡慕吧？
　　“长大了不好吗？”
　　青年许知澜边说, 边轻轻将师仙俞的手腕抬起, 另一只手的五指缓缓插入师仙俞的指缝间。
　　他也没等师仙俞回答。
　　抬头看向还没回过神的师仙俞, 继续说道：“这次我一定抓紧你, 不会让你再走丢了。”
　　师仙俞总觉得青年许知澜的目光灼热似烈日，里头燃烧着些他无法触摸的东西。
　　便垂眸避开视线。
　　开口：“龙族的考验怎么能说是走丢呢？也算不上……”
　　说着说着，师仙俞意识到不对。
　　什么叫走丢？
　　他们二人这顶多是走散吧？
　　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当然, 他也知道年纪不算太大的许知澜们是看重他才如此想, 但这也不适用在他身上！
　　于是，师仙俞抬头认真说道：“我们没有走丢，是走散, 况且还在龙族的龙渊里, 实际上算不得散开。”
　　“好。”青年许知澜应了声后，继续开口：“不管怎样，即便再走散，小鱼不要太担心，我一定先会找到你。”
　　边说，他便靠近。
　　说到‘别担心’的时候空着的手抱了一下师仙俞。待最后那个字落下时, 又松开，往后退了半步。
　　师仙俞都没反应过来，眼睛眨都没眨，实际上人一愣一愣的。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天赋异禀！
　　在撩拨方面，许知澜不分年龄大小，统统技艺超绝，并且大有随着年龄增长持续飞速精进的趋势。
　　青年许知澜见师仙俞久久不说话，便问道：“小鱼不相信我吗？”
　　“信，我信！”
　　师仙俞赶忙回答，他还有点恍惚，下意识继续开口：“除了澜澜我还能信谁呢？当然是最相信我们澜澜了！”
　　人还没回神，嘴巴就先自觉开哄了。
　　而许知澜还真挺就好哄。
　　青年许知澜听到这话竟然笑了一下，虽然很快就收起笑容，师仙俞也还是看到了。
　　与大许知澜不同。
　　对方的笑容虽冷但却带着几分恣意潇洒。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师仙俞又看愣了。
　　他自遇到青年许知澜起，大脑就没有正常运转过几回。
　　大概是身形一致。
　　又或者相貌与气质都已经大大接近。
　　有时也会恍惚，对方是不是已经恢复记忆。
　　更恍惚着如果自己在许知澜这个年纪的时候遇到对方，是否能有所交集，又是否依旧会得到如此优待……
　　大抵是不会的。
　　人生的一切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千年后有千年后的意外交集，而现今也是有天幕才得以相识。
　　若非意外恒生。
　　怎能相交？
　　但话又说回来，所有的相遇，也都能用意外来定义。
　　说不定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天意呢？
　　师仙俞并没有在此纠结。
　　只是忍不住感慨一番。
　　毕竟，青年许知澜真的不大一样，有种他努力努力，就能与对方称兄道弟再同探秘境直至至交的感觉。
　　简单来说，就是很好骗，骗骗就可以让对方付出真心的感觉。
　　不是说其他年纪的许知澜不好骗。
　　而是青年许知澜看起来年龄上与他相近，骗起来心理负担不大。
　　青年许知澜回了一句‘我也最相信小鱼’后，怎么也等不到师仙俞回答。
　　只见对方愣愣盯着自己许久，也不说话。
　　他凑近些许，问道：“小鱼在想些什么？”
　　“在想怎么骗你。”师仙俞不假思索的回话。
　　嘴巴依旧比脑子快。
　　太快太利索，等他反应过来，已是覆水难收。
　　听到这话的青年许知澜又笑了。
　　目若朗星，丰神如玉。
　　缓缓开口道：“你怎知，不是我骗你呢？”
　　师仙俞顺着这话头沉思片刻。
　　刚觉得非常有道理，身前的青年许知澜又说话了。
　　“若我真被骗了，那必定是心甘情愿被小鱼骗倒的。”
　　青年许知澜将紧扣的指尖稍加握紧。
　　继续说道：“所以小鱼不要总是欺我骗我，我都会当真的。”
　　每句话，便是假的，也都会当真的。
　　师仙俞没听出青年许知澜的言外之意，或者说，他都忘了之前随口敷衍过的某些话。
　　当即反驳道：“不许造谣，我可没有欺你骗你。”
　　顶多就是哄哄。
　　哄哄哪里算骗啊！他就在心里想想而已，怎么就成又欺又骗了。
　　“是我不对，我的错，不应该这么说小鱼。”青年许知澜说着说着，将空着的掌心伸展送到师仙俞面前。
　　微微垂眸，一副受训的模样。
　　师仙俞原还没想到这又是闹哪一出。
　　直到余光瞥见水镜画面中自己挨板子那一幕……
　　沉默片刻。
　　上下前后左右找地缝无果。
　　师仙俞当机立断，直接从储物袋里掏出方才青衫男子赠以留念的戒尺！
　　狠狠在青年许知澜掌心连打三下！
　　丝毫不收半分力，完全就是发泄怒意！收什么收？还能打坏修为不知道比他高出多少的许知澜不成？
　　现在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可恶！
　　师仙俞打完后，板着脸收回戒尺，脑袋转到一边，什么都看，就是不看青年许知澜。
　　“小鱼不要生气，是我不好……”
　　青年许知澜抬手以剑气击散周围的水镜画面。
　　另一只依旧与师仙俞十指紧扣的手则是默默降低存在感。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
　　水镜画面齐齐如烟雾般散开。
　　一抹青烟飘聚在二人身前，渐渐化作某个面容并不算太陌生的青衫男子。
　　“忘了告诉你们，想要完全通过试炼，还得在龙族试炼擂台上击败百位同族，现在也还不是太迟。”
　　青衫男子笑眯眯说着。
　　他视线在许知澜和师仙俞身上扫过，像是真打量了那么几下，才继续开口：“那么，你们是想要单独擂台赛，还是伴侣同行呢？”
　　“此番擂台不受时间空间限制，有可能与后来者激战，也可能与前人交手，一切皆有可能，务必把握时机。与你们而言，我个龙推荐伴侣同行，既然选择与伴侣共享大道，便不应在大道之途上独自前行。”
　　青衫男子说了好长一段话。
　　也不管后辈们仔细没仔细听，不再继续解释，静静等待着最终的选择。
　　“小鱼可愿与我上擂台？”青年许知澜看向师仙俞，认真询问着。
　　他还想在说些什么的。
　　但没等开口，就得到了答复。
　　“愿意愿意。”
　　师仙俞赶紧回答，他现在看到青衫男子就手紧，更觉得对方还有不少诸如不停背书这类笨方法以及记录打手板什么的在后头。
　　在一起还好些。
　　若是分开了，青衫男子将他被其他擂台参与者打得鼻青眼肿如猪头般的画面记下，再让许知澜仔细观赏……
　　灾难。
　　实在是太灾难了！
　　“小鱼放心，我定会……”
　　青衫男子微笑。
　　抬手就把师仙俞和许知澜送走。
　　待这片空间只剩他一道青烟，才轻哼道：“磨磨唧唧又黏黏糊糊说话还兜来转去的，啧，毒打还是少了……”
　　师仙俞并不知道青衫男子那番举动。
　　不然他定会更加小心谨慎。
　　也不是说谨慎就有用，总好过没做些什么准备。
　　因此，他魂魄忽然被拘在一玩泥巴的幼童身体内。
　　就很茫然。
　　擂台呢？
　　说好的擂台赛呢？
　　怎么开始玩泥巴了？
　　然而令师仙俞吃惊的还在后头。
　　随着孩童结束独自玩泥巴的游戏，他渐渐发现，这座小城里，所有人不是长着他的模样，就是长许知澜的样子！
　　从老到少，从男到女……
　　全部都是！且若是成双作对的，必定是一个‘师仙俞’一个‘许知澜’。
　　就这么一路过去，被禁锢在幼童体内的师仙俞就已经见到了不止十多对各年龄段的‘师仙俞与许知澜’。
　　恐怖得就如同恶作剧。
　　或许，这本就是一场恶作剧。
　　随着时间流逝。
　　师仙俞发现自己竟然还会不经意间在几个‘师仙俞’靠近时，飘到其他‘师仙俞’体内。
　　而只要在某个个体中待得久，他也能短暂控制行动片刻。
　　一番摸索，师仙俞也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就是在这男女老少全都有的‘许知澜’里，找出真正的许知澜。
　　……
　　师仙俞只能沉默。
　　难于大海捞针。
　　正常的许知澜都不太容易认出来，更别说现在是青年许知澜。
　　而且经过他的观察，所有的‘师仙俞’和‘许知澜’都偶尔会贴切他们二人的性格。
　　偶尔得就像是师父总说玉镜会时不时抽风那样突兀。
　　师仙俞没办法。
　　只能抓紧时间去观察，认真分辨到底哪一个才是许知澜！
　　时间缓缓流逝。
　　夜色渐起，城中也开始了热闹的灯会。
　　师仙俞好不容易才在一年轻男子身上稳固住，正走到人不算太多的树下，打算试一试阵法之类的手段是否可行时。
　　忽然有个年轻的‘许知澜’走了过来。
　　开口就是：“小鱼。”
　　见状，师仙俞微愣。
　　正要说些什么时，又一‘许知澜’快步走过来，说道：“小鱼，他？”
　　还没等反应过来。
　　再来了个身穿白衣的女子‘许知澜’，皱眉扫了全周围，开口：“怎么回事？”
　　中年‘许知澜’从黑暗中缓步走来，目光直勾勾盯着师仙俞，发出深入灵魂的拷问：“小鱼不会认不得我吧？”
　　……
　　师仙俞沉默。


第50章
　　师仙俞转身就跑, 都不带半点犹豫。
　　真也好，假也罢。
　　一个许知澜他都应付不过来，眼下这么多个, 不赶紧跑，难不成还要留下来判案吗？
　　事实证明, 师仙俞的决定非常明智。
　　他一跑，那几个‘许知澜’反应也很迅速, 几乎在同时就跟着跑了起来。
　　期间周围还不停有各种各样的‘许知澜’在加入。
　　甚至, 还看到几个‘师仙俞’在犹豫后竟也跟着朝他跑过来！
　　……
　　这是什么比试奔跑的大场面吗？
　　就非要凑不可？
　　师仙俞没办法, 只能趁机冲进灯会的人群中, 放弃对当下这个躯体的控制, 再任由自己随意附身到周围其他‘师仙俞’身体。
　　目送追逐的人群离开, 他默默松了口气。
　　不怕那些‘许知澜’都是假的。
　　就担心里头藏了个真。
　　他一下子也认不出来啊！
　　天又黑，人又多，最重要的是, 就刚刚那几个, 确实是分辨不出来谁是真谁是假！
　　要是认错了……
　　师仙俞轻飘飘的魂魄都颤了颤, 压根不敢细想。
　　总觉得后果难以承担。
　　且找人也不能随便乱找，还是这灵魂随意游走飘荡的情况。
　　万一认错，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还是仔细些又谨慎些为妙。
　　师仙俞原本还想着早些和青年许知澜会面, 再商量满城‘师仙俞和许知澜’的异样以及如何离开。
　　经过这么一遭, 也不急着会面什么的了。
　　先摸清楚如今身处何处，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再做打算也不迟。
　　至于危险什么的……
　　只能说，他相信龙族不会害许知澜，最多就是‘关爱小龙成长’！
　　特殊关照的那种关爱法。
　　不知道过去多久，城中人头攒动的热闹灯会终于到尾声。
　　师仙俞已经在十几个‘师仙俞’身上停留。
　　如今落着的是个约莫四五岁大的孩童,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好对一切都好奇，脑子里满满都是奇思妙想，张口就是各种或正常或稀奇古怪的问题。
　　借着这个孩童，他也知道了不少事情。
　　比如眼下这座城叫‘真情’，又比如灯会是专门为有情人而准备，以及相似的模样在他们眼里并没有什么特别……
　　师仙俞决定继续在孩童身上停留。
　　或者应该说，尽量在年幼的孩子身上停留，从他们口中更容易得到相关的信息。
　　大人们都习以为常的事，只有孩童会想着探索究竟。
　　夜渐深。
　　已是万籁俱静时。
　　师仙俞附身的孩童正数着羊试图哄自己睡觉，他思索片刻，也数起今天大概见过多少个不一样的‘许知澜’。
　　数着数着，孩童睡着了。
　　大概是附身者对他这个魂魄也有所影响，他也渐渐失去了意识。
　　等再睁开眼。
　　师仙俞已经换到了不知道哪户人家的丫鬟‘师仙俞’身上了。
　　起来就是利索的洗漱，然后扫洒……
　　这丫鬟能接触到的其他‘师仙俞’几乎同样都是丫鬟，好不容易才借着小厮‘师仙俞’再飘到门房‘师仙俞’，最后才趁着开门的机会，逃到宅院的外头。
　　听起来简单，实际也不怎么困难，就是有些耗费时间。
　　几乎半个早晨的时间都耗在宅院里。
　　所幸师仙俞也不急，很有耐心的停留再找准时间转换，如此反复得多了，还让他找到些许技巧，也捏准怎样的时间和距离最适合转移。
　　如此又过去大半日。
　　他成功掌握如何精确附身选中的‘师仙俞’，很快，也就落在了年纪不大的孩童身上。
　　此时天色已然微暗。
　　孩童在家中吃过晚饭没多久，就被长辈们带出了门。
　　又是灯会……
　　师仙俞仔细端详着街边的店铺，以及摆在路上的各个摊位，似乎和昨夜没有太大的区别。
　　也是，只一天而已，即便存在区别，也大不到什么地方去。
　　问题是，真的过去了一天吗？
　　还是此处永远都只重复在灯会这天呢？
　　目前暂时还不能确定。
　　虽说昨晚师仙俞也参加了这灯会，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找合适的地点以及‘师仙俞’，再试图借此试探能否使用阵法。
　　后头又出现意外，被追逐不停。
　　因此也就没怎么来得及记下四周摊位上的详细物品，只能粗略想起个大概。
　　自从打算慢慢摸索起，师仙俞便认真的将视线所到之处全都记了一遍。
　　要不是眼下他只是个轻飘飘的魂体。
　　都想拿出个留影石，或是本子什么的，认真记录，多几分记录总能多几分保障。
　　当然，即便师仙俞只是个魂体，他也找准时间，附身到一做灯笼的摊贩上。
　　利用灯笼剩下的些许零碎纸张，一一在上头画了相同的东西，随后分别在各个地方藏下。
　　他动作很快，掐准了控制躯体的极限，在摊位后坐下，刚刚好就结束。
　　摊贩‘师仙俞’只是恍惚片刻，又继续做起他的灯笼，半点没有意识到自己有那么一段时间被偷走。
　　除此之外，师仙俞在控制时也很是注意。
　　只要是在人前，一举一动都极力符合摊贩的行为，即便是离开，都用了人有三急的说法。
　　约莫是他演技不错，又或者与摊贩平时没什么区别，也就没有‘许知澜’注意到，更没谁再来追着他跑。
　　如此重复又做了几次小动作。
　　师仙俞最后才找了个年纪不大嘴巴还一张一合说个不停的孩童附身。
　　通过这位小小‘师仙俞’的耳朵。
　　他又知道了些许关于灯会的消息，戌时起，灯会上的适龄男女就会戴上自制的不同面具，期待在人群中与意中人重逢。
　　……
　　听起来有点耳熟。
　　师仙俞看着满大街的‘师仙俞’和‘许知澜’，有点像是师父提到过的套娃。
　　大娃娃里面套着个小娃娃。
　　不止在城里得找人，灯会上还得找人，这次连脸上的表情都不给看了，只能纯纯凭感觉。
　　没过多久，戌时到了。
　　孩童‘师仙俞’高高兴兴看着那些带起面具的男女，尤其是动物图案以及那些模样稀奇古怪的面具，往往会多看几眼才移开视线。
　　师仙俞就不一样了。
　　他高兴不起来。
　　因为那些戴上面具的男男女女，除去年龄差距太大的之外，只要是相近年龄者，身形动作都几乎没有太大的差别。
　　乍一看，就像是无数个真正的师仙俞和许知澜戴上面具似的……
　　这还是找意中人吗？
　　是找茬吧？
　　师仙俞甚至都怀疑，布置出如此考验的前辈就是想找茬。
　　越是这种地方，就越不能急。
　　师仙俞还挺冷静的。
　　直到，他发现夜里失去意识的时间比前一日多了半炷香。
　　而新的一日，接触到的‘师仙俞’都更‘真’起来。
　　这种‘真’特指的是言行举止动作都朝着真正的他靠近，如此下去，都不需要几日，怕是他自己都很难分清真假。
　　师仙俞清楚自己必须抓紧时间，早点行动起来。
　　即便如此，也不能太冒进。
　　必须耐心把该试探的东西试探清楚，再做足准备。
　　又过去两日。
　　师仙俞已经确定每日夜里失去意识的时间都会增加，从一炷香到半个时辰再到一个时辰……
　　而经过各种小心试探。
　　控制躯体的时间也随之增加不少。
　　他还发现城里的人似乎都在过着同一日，但那些消耗的物品并不会复原。
　　城中人也不觉得这些奇怪。
　　甚至都还挺期待明日。
　　倒也正常，毕竟他们甚至不觉得模样相同是个什么问题。
　　几日来，师仙俞鬼鬼祟祟又偷鸡摸狗，在不同的‘师仙俞’身上攒下了许多好东西。
　　他也不知道悄悄用了多少‘师仙俞’的时间。
　　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了自己的准备。
　　月上树梢，戌时至。
　　师仙俞附身到早早就看中的少年‘师仙俞’身上，在对方取出面具前将其操控完全。
　　再然后就是去到他藏着东西的地方。
　　拿出了个面具。
　　是的，师仙俞这几日收集东西就是在制作面具。
　　一把横着的封空剑！
　　他是学过不少手艺的，虽然面具没做过，但炼器也打过几年，做出来的封空剑像模像样，很是精致。
　　师仙俞觉得这戴面具的环节既然存在，肯定有存在的道理。很可能只有参与这么个环节，才能找到真正的许知澜。
　　结合这几日的情况来看。
　　此处恐怕为的就是考验有情龙们的感情。
　　龙族前辈布置这么个地方，甚至名字都叫做‘真情’，总不会是来拆散有情龙的。
　　哪怕再像。
　　也只能说是龙族前辈们用力过猛，关爱过重。
　　师仙俞戴上面具后，就重新回到灯会的人群里。
　　大概是面具精致得实在特别，也有不少人看了过来。
　　所幸特别的不止是他一个。
　　灯会中有不少面具都奇形怪状，怪得别出心裁，不像是人能轻轻松松琢磨出来的东西。
　　师仙俞大胆猜测着，那些丑面具，也许是其他考验者留下的。
　　毕竟，像他一样有十八般手艺的实在不多。
　　师仙俞就像个真正参加灯会的少年那样左顾右盼。
　　时不时也会停留在边上的摊子，更多是打量着来往佩戴面具者，仿佛在期待些什么。
　　大概是他演得挺真。
　　竟还真有几个‘许知澜’过来找他搭话，话里话外都是认识一下。
　　……
　　师仙俞只能摆手表示自己正在等人。
　　识趣的听完一般都会离开，不识趣的就会反复追问自己有没有机会。
　　眼下，师仙俞就遇到了个不识趣的。
　　他已经再三表明有意中人，甚至把孩子都会爬的说法搬出来，这位玲珑有致的‘许知澜’还是认为自己可以努力争取。
　　师仙俞还想再说什么。
　　手腕一紧。
　　他就被人拉住了。
　　刚想抽回来，就看到对方脸上不太可爱还颇为凶悍粗糙的兔子面具。
　　如果非要说这面具像他的静心糖丹，是真的有些侮辱他的糖丹了。
　　但抛开模样不提，还是又两分神似的。
　　动起来都会摇晃不停，静心丹是可爱的晃，面具是不稳的摇。
　　师仙俞停下挣扎，任由青年许知澜将他拉进人海中，快步穿梭行走着。
　　没过多久，就把那位不识趣的纠缠者甩开。
　　再停下步伐时，刚好是在一片认出意中人的相拥人群中。
　　师仙俞觉得这位置停得不太好，有点妨碍到有情人们相拥，也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刚想说些什么。
　　就见带着丑兔子面具的青年许知澜忽然回头朝他看来。
　　那目光透过面具，明亮得灼灼如月华。
　　“我长大了。”
　　青年许知澜顿了顿，像是怕师仙俞听不清，又走进半步，只留下一个拳头的距离。
　　缓缓开口询问道：“小鱼，现在可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了吗？”


第51章
　　师仙俞一愣, 很快就反应过来。
　　难怪总觉得这话耳熟。
　　他实在没想到青年许知澜还惦记着这事！
　　之前自个忽悠孩童许知澜，用的可不正是等对方长大？
　　这下好了！
　　人确实是长大了，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他总不能还继续再忽悠着‘等长大’吧？
　　好像…也不是不行。
　　师仙俞沉吟片刻，做出认真的模样, 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还是等我们出去, 你也恢复好……”
　　“月下, 灯会, 正是互诉衷肠的好地方。”
　　青年许知澜定定看向师仙俞。
　　缓缓继续开口：“还是说, 小鱼认为我仍是未曾‘长大’, 只那位拥有全部记忆的我, 才有资格与小鱼谈论此事？”
　　……
　　师仙俞半个字都说不出。
　　抬头看看月又转头看看灯，就是不敢看身前戴着面具的青年许知澜。
　　好消息。
　　这确实是找对人且绝对没认错！
　　坏消息。
　　还不如没找着，可把他逼得哑口无言, 不知如何做好！
　　“他有什么好？如此没用, 竟连追求小鱼都不敢开口, 还不如幼时的我。”
　　青年许知澜语气微凉，还带着几分嫌弃。
　　是真觉得那位没用。
　　师仙俞能怎么办？
　　只能继续看天看地看周围的花灯以及相拥的有情人们，保持他的沉默。
　　沉默好, 沉默就是金。
　　青年许知澜见师仙俞这逃避的模样。
　　直接抬手, 板起对方的下巴，使那张脸摆正。
　　待四目相对，方才再次开口道：“小鱼，不要装作听不见。”
　　“我没有。”师仙俞被迫与青年许知澜视线相交，下意识反驳，又连忙补充道：“我只是在思考, 思考要怎么回答。”
　　听是肯定都听到并且听清楚。
　　但回答……
　　只恨自己不是个哑巴。
　　就不需要做选择。
　　“我觉得嘛，这…我……”
　　师仙俞本来想说魂魄附身时间不多，还是先找离开的方法。
　　可对上那双依旧如月般灼灼发亮的眼眸，又觉得自己这么继续敷衍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人都这般惦记着了！
　　万一到时候恢复记忆还要再提起这件事！恐怕更棘手更难解决啊！
　　真正的许知澜，瞧着可不像是青年许知澜说的这般没用。
　　不然他也不会总被来回撩拨……
　　至于到底是没往这方面细想，还是会影响所修无情道，又或者还有别的考量。
　　便不得而知。
　　师仙俞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但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再加上身前青年许知澜步步紧追的目光。
　　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回答道：“那就，可以吧。”
　　反正只是给个机会而已，又不是点头同意要在一起了。
　　应该，问题不大的吧？
　　“谢谢小鱼。”
　　青年许知澜松开捏在师仙俞下巴处的手，大概是有些激动，又是收手抬手又是抬步放下，动作忙的很。
　　好半晌，才说道：“我很开心。”
　　师仙俞见青年许知澜手脚不大协调的模样，忍不住多看几眼。
　　别的不提，他确实能感受到对方的开心。
　　都开心得手足无措了。
　　看来失去记忆的许知澜真的很喜欢他。
　　师仙俞正在心里感慨着，耳边再次响起了熟悉的询问声。
　　“可以抱一下你吗？小鱼？”
　　青年许知澜小心翼翼的开着口，语气难掩期待。
　　说完，大概是觉得有些唐突。
　　便连忙解释：“我见四周都如此，便有所向往，方才提出如此话语……”
　　师仙俞没有听完。
　　而是直接就上前半步，抬手抱住比他高出将近一个脑袋的青年许知澜。
　　双手环住对方。
　　不就是抱一抱而已，哪里需要解释那么多。
　　没失忆之前可都是直接上手的呢。
　　如今年轻了不少，倒是变得拘束许多，连语气都小心翼翼的，且回抱他都不敢用力……
　　师仙俞见不得许知澜这般模样，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或是其他什么的。
　　许知澜就该是许知澜自己。
　　不管懵懂可爱，还是意气风发，或那冷静稳重……
　　只要不是小心翼翼，都好。
　　想到这，师仙俞使劲踮起脚尖，凑到对方耳边。
　　开口认真说道：“澜澜不必对我如此客气小心，我又不是瓷娃娃，碰倒就会碎，你做什么都好，都可以。”
　　闻言，青年许知澜微微垂眸。
　　徐徐开口：“那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
　　师仙俞瞬间脚跟着地。
　　面无表情。
　　回答道：“你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还亲一下？
　　咋不说要那天上的月亮呢？
　　未免也太得寸进尺了！
　　“是我不对，小鱼你别生气。”
　　青年许知澜有错就认，论认错速度，绝对是各个年纪中最快的一个。
　　同理，也是最喜欢招惹师仙俞的那个。
　　师仙俞刚想说些什么。
　　却发现四周相拥着的‘师仙俞’和‘许知澜’们身影出现了多种变幻，开始不像他们本人了。
　　他定眼正想细看。
　　朦胧月色将一切都笼罩再扭曲于黑暗之中。
　　景象瞬间切换。
　　热闹的长街灯会不在，天上圆月化作高台，又坠下块块石阶。
　　师仙俞先是看了两眼依旧明亮的圆月高台，随后眯着眼打量周身的漆黑。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总觉得黑暗里有无数对带着奇怪面具的相拥身影。
　　难道，只要认出彼此，相拥后便能离开那座‘真情’之城。
　　……
　　比想象中的要简单。
　　但又怎么能保证每对进去的有情人都会相拥呢？
　　万一就因为认错了，大打出手怎么办？
　　或者出现了些别的变动？
　　师仙俞忍不住发散些许思绪，琢磨半晌，只能归于自己并不是真的和许知澜结为道侣。
　　所以才不理解这种真爱之情究竟是个怎么回事。
　　至于他主动拥抱许知澜……
　　那是见不得青年许知澜小心翼翼又可怜兮兮的模样！
　　想到这，师仙俞连忙松开仍紧抱在青年许知澜身上的双手。
　　同时收起面具，看向漂浮的高台。
　　开口建议道：“我们往上走吧？没意外的话，那就应该是龙族前辈提到过的擂台了。”
　　表情严肃，语气冷静。
　　师仙俞一副只办正事不谈感情的正经模样。
　　见状，青年许知澜也没再说其他，应了一声‘好’，便牵起师仙俞往前走去。
　　师仙俞边走，边瞥了眼十指交握的手。
　　只是见到说了句不用客气，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早知道……
　　没等师仙俞思考出个什么早知道，人便已经站在了圆月化成的石台之上。
　　这地方很是奇特。
　　仿佛站立在星河之中，周遭点缀着万千或大或小的星子。
　　可要是仔细去看那星子。
　　就会发现每个星子上都是遥远且不可到达的擂台画面，有激战的、有等待着的、还有些不知道怎么僵持的……
　　师仙俞也就盯着星子看了那么几眼，石台忽然冒出阵阵柔和金光。
　　对面便出现了两道身影。
　　……
　　是两个还没长到他们腰间的龙族幼崽。
　　换作人类的年纪，大概也就不到十来岁的模样。
　　师仙俞正想看向身旁的青年许知澜，打算用视线简单交流一下什么的。
　　就见对面的两个幼崽飞快行动起来。
　　一个主攻，一个偷袭，动作迅速，出手老练，配合得天衣无缝。
　　师仙俞连忙拉着青年许知澜后退半步，同时指尖掐阵换位。
　　即便如此，也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击。
　　只不过这一击，是青年许知澜替他接下。
　　到底还是…轻敌了。
　　擂台一开就不应当分神。
　　且龙族的幼崽……
　　哪怕是幼崽，都不知道活了多少个年头。以许知澜如今的年纪，匹配龙族幼崽倒也是件常事。
　　师仙俞凝神与青年许知澜迎敌。
　　也许是他修为实在太低，又或者实战并不算太多，这场擂台赛磨了许久，才险胜幼崽。
　　真的是险胜，差一点就被那两幼崽给打到了。
　　幼崽们也不气馁。
　　放下狠话‘等我们长大肯定把你们按着打’，气呼呼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石台之上。
　　……
　　师仙俞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甚至有种欺负小孩的错觉。
　　只能安慰自己。
　　他一金丹都结得不大正常的修士对上真龙，能赢已经不错了。
　　龙再小，也是实打实的龙，不容易的。
　　至于青年许知澜也是头龙……
　　失忆的半龙加上他这个金丹人修，还确实是挺匹配龙狠话不多的俩幼崽。
　　第一场擂台结束没多久。
　　金光再闪，身心上所有疲惫一扫而空，重新恢复所有的状态。
　　这次他们迎来了两个顶着龙角的少年。
　　师仙俞已经明白了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只给了青年许知澜一个眼神，便已经发动攻击。
　　幼崽他们都照打不误，更别说少年。
　　直接攻上去就对了。
　　大概是龙族里也有天才和普通龙的区别。
　　相对于刚刚那俩凶巴巴的幼崽，少年们就没有那么强悍的实力，即便胜得也不算很容易，但起码没有第一局磨的时间那么久。
　　随着擂台一场又一场进行。
　　师仙俞和青年许知澜不管是攻守或配合，全都渐入佳境。
　　他们之间的实力差也尽量用各种手段掩盖补齐。
　　终于，二人的对敌者不再是幼崽和少年。
　　每场战斗也俞发俞吃力起来。
　　可以说他们每场进步都堪称神速，但面对那些使用天赋神通又于各道上有所擅长的龙族，还是远远不够。
　　胜绩多，败绩也有。
　　甚至他们还再次遇到了那俩幼崽，不过是已经成为少年的幼崽。
　　这次他们依旧险胜，对方就差那么半招！
　　师仙俞和青年许知澜不分年月不知疲惫的战斗着。
　　也不知道这擂台到底是如何一运转道理。
　　他们又遇到了长大后的俩幼崽！还是少年人的模样，不过是比之前又成熟两分。
　　俩龙心里约莫有气，出手那是半点不藏拙，把所有新学的新掌握的招数全使唤出来。
　　即便师仙俞和青年许知澜再防再守，也实在抵不过。
　　最后还是输了。
　　然而赢了的俩龙并没有多高兴，而是放下一句，‘等你们长大再来’……
　　师仙俞沉默。
　　他觉得龙族的这擂台还怪有意思的，还能见证对手长大呢。
　　也不知道后头还会不会遇到这俩龙。
　　正这么想着。
　　金光再闪。
　　二人已经不需要眼神，那金光一起，便已经迅速朝着台上出现的两道人影攻击而去。
　　只见师仙俞与青年许知澜已攻敌手至一步之遥处。
　　敌方黑衣者动作迅速，上前半步将另一白衣者挡于身后，而后再无其他动作。
　　这时，师仙俞掌风已到黑衣者门面，在清晰看到对方模样时，愣住了。
　　眉眼同许知澜，唇鼻则极似于他。
　　这是……


第52章
　　如此模样, 如此气度。
　　可不正是天幕中的龙傲天？
　　师仙俞停下动作，强行收回攻出之掌，只剩不带攻击力的掌风扫过对方发间。
　　察觉身旁青年许知澜已早他一步收手。
　　便更加认真打量起眼前疑似未来好儿子的黑衣人。
　　左看看右瞧瞧, 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不是龙傲天。
　　至少不是天幕中那神采奕奕又恣意潇洒的龙傲天。
　　对方并不是少年人的模样，看起来要再成熟上几分, 即便脸上仍带着些许年纪的稚嫩，可那故作‘淡淡’又隐忍的神情……
　　分明就是天幕刚现世时, 那位抱着双亲牌位重建仙路的天命者！
　　想到这, 师仙俞再往旁边挪动半步, 试图仔细打量对方身后那位白衣者。
　　大概是移动的行为在静止的几人中太过明显。
　　一时间, 不管是黑衣还是白衣都把视线投了过来。
　　……
　　师仙俞其实也觉得有那么点尴尬。
　　但他挪都挪了, 总不能再挪回去吧？尴尬也尴尬了, 可不能白尴尬！
　　便这么睁大眼睛继续认真打量。
　　只见那白衣人确实是白至雪的模样。
　　不过与天幕中所见的少年白至雪比，要再消瘦上许多，原本的小圆脸瘦下后竟是带着几分无辜又魅惑的绝色之资。
　　也不知是不是对方跟脚的原因。
　　年纪瞧着还是不太大, 再绝色再魅惑也仍有未成长大的少年感。
　　甚至连龙傲天瞧着都要比他大上几岁。
　　师仙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很难想象, 那玉雪可爱的小幼崽以及圆脸贪吃的少年长开后竟成这般模样。
　　也不是说不像, 也不可以说不同。
　　眼睛鼻子嘴巴都没有太大差别，但瘦下后，那周身气质与容貌, 就有种诡异的矛盾感。
　　就这么两两僵持良久。
　　还是白至雪先动了, 他收回放在师仙俞和青年许知澜身上的视线，凑到龙傲天耳边，说了几句话。
　　师仙俞离未来儿子也就不过一步之遥。
　　他本身耳目清明，五感更是过人。
　　即便如此，竟也无法分辨出白至雪到底说了些什么。
　　只能看到龙傲天目光闪了又闪，似乎因那言语心神反复摇动。
　　师仙俞有点好奇白至雪跟桀骜不驯的未来儿子说了些什么。
　　怎么把对方眼睛都说得跟烛火似的？
　　还一晃一闪呢？
　　白至雪只说了几句, 便重新站定。
　　对上师仙俞那好奇的视线，还回了个笑。
　　真是，一笑百媚生。
　　让人移不开视线。
　　……
　　师仙俞现在已经不好奇未来儿子，他改好奇未来的白至雪了。
　　不管是现在的幼崽雪雪还是天幕中的少年，都真不像是会长成这模样啊！
　　难道对方跟脚的力量就如此强大吗？
　　还是经历了些什么不知道的事情或是得到了不一样的奇遇啊！堪称换骨！
　　龙傲天不知道眼前师仙俞和许知澜所想，他张口半晌，才低低唤了声：“爹……”
　　师仙俞耳朵一直灵得很。
　　听到这话，也不顾得再琢磨白至雪，视线直直落在未来儿子身上。
　　他也才反应过来。
　　自个当爹了！还是这么大的儿子的爹！人长得比他还要高大呢！
　　哪怕眼前的儿子是未来儿子，那也是他的儿啊！
　　就是儿子的爹有点多。
　　一时间，也不知道这声爹是在叫自己还是许知澜。
　　“爹，父亲，我是……”
　　龙傲天抬步又止，说的话也如他动作一般，说了又停。
　　眼中情绪复杂无比。
　　分明就是游子归乡，情却怯。
　　师仙俞等了好半晌，都等不到未来儿子把自己给介绍清楚。
　　眼看着这也说不清楚。
　　便主动开口：“小乖，我知道你是小乖。”
　　不是天命者，也不是龙傲天。
　　是那个不乖的小乖。
　　是还没完全长大就失去许多且还要承担无数重任的小龙。
　　“爹爹！”
　　小龙再也忍不住，直接冲到师仙俞身前，用力抱住这道只存于记忆中的身影。
　　他抱得很紧。
　　如同担心被抢夺珍宝的野兽，也像是紧握失而复得之物。
　　师仙俞忽然就被比自己还高的儿子抱住……
　　其实有些不太习惯。
　　对方紧紧相拥的方式颇得几分各个年纪许知澜抓握他手的真传，别的不说，全是一个紧字。
　　他能感觉到对方正颤抖不停，厚重的情绪压抑在那具强大的身躯里，难得找到倾泻之处，再也忍不住藏不住。
　　师仙俞回想着天幕所见那一幕幕的画面，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
　　是个可怜小龙。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正琢磨着要说点什么。
　　这时，又一热烫的熟悉身躯覆在他一侧，将他与小龙都抱住了。
　　是青年许知澜。
　　可怜小龙就这么被师仙俞和许知澜一层又一层环抱着。
　　小龙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感受到双亲的温度，也太多太多没有被双亲如此拥抱，更是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双亲。
　　即便清楚知道这并不是他所想要见到的那两个人。
　　也依旧贪恋这样的温暖。
　　龙傲天从不轻易流泪。
　　但他在这一刻只是小乖，也恨不得自己只是从未离家从未长大的小龙。
　　滚烫的泪水一颗一颗的落在师仙俞的肩头，又顺着脸颊流到许知澜的臂膀处。
　　小龙抱了许久，有千言万语想说，压抑在心口的情绪却让他无法开口。
　　不知道过去多久。
　　却也只能汇聚成一句：“我…好想你们。”
　　师仙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已经长这么大的小乖。
　　若只是金丹龙蛋，他还能哄两句。
　　可这人都比自己要高大，修为也深不可测，且……
　　对方所思念所牵挂所盼望所想见到的，其实并不是现在的他和现在的许知澜。
　　所以师仙俞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犹豫许久，还是选择不开口。
　　只要他和许知澜不说话，对方也可以继续把他们当成记忆中的双亲，再多拥抱上一些时候。
　　小龙到底还是长大了。
　　只放纵片刻，便擦干泪水，恋恋不舍的退离了这个短暂属于他属于双亲的怀抱。
　　他努力笑了笑，说道：“让爹和父亲看笑话了，我只是太久没有见到你们，所以有些激动。我是小乖，他是小雪，你们现在应该不认识我们……”
　　“认识的。”
　　师仙俞见小龙那副拘谨中又满是期待的模样，连忙继续开口：“因为…一些缘故，窥得天机，也是认得你们的，前些日子还见到约莫这么高的雪雪。”
　　他原本是想说天幕。
　　但怎么都无法将其说出，大概是天道自有其平衡之理，便也没在这方面纠结，只是伸手比划了一下幼崽白至雪的高度。
　　听到这话，站在黑衣后面的白至雪抿唇笑了笑。
　　他凑到小龙耳边，又说了几句。
　　“小雪说我们身处不同时空，虽同也有不同，殊途同归。”
　　说到这，小龙眸色微暗。
　　半晌，他移开话题道：“我和小雪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在这龙渊擂台上得以再见爹爹和父亲，也是用了秘法才能沟通，观您二位如今的修为，应当此世早便相遇了吧？”
　　“小雪能争夺的时间不多，且听我细说。”
　　闻言，师仙俞和许知澜也不打扰小龙，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
　　然而……
　　听了个空。
　　他们就看到小龙嘴巴一张一合，却未能分辨出任何信息，即便是入耳的声音都是毫无意义的呢喃之语。
　　见状，青年许知澜直接打断了小龙没有意义的话语。
　　再把这一变故道出。
　　小龙沉默片刻。
　　他没有半点沮丧之气，而且解释般开口：“大抵是命运不允其出现不稳定的变化。”
　　说完，就笑了起来。
　　神情刚毅，语气坚定，道：“但我向来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爹爹们此世既然有变动，必有转机，于我们于鸿光，定是幸事。”
　　师仙俞看着小龙的模样，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好一个龙傲天！
　　跟那些奇奇怪怪的龙傲天都不一样，他这未来乖儿子是真担得上‘龙傲天’这个称呼，且也继承又践行着对方另一位父亲的理念，心怀鸿光。
　　小龙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白至雪扯了一下袖子。
　　他得到示意，眉头微皱。
　　上前半步，伸出手，将一缕金光送进了师仙俞的丹田处。
　　同时说道：“这是我送给此世小乖的礼物，希望他能乖乖的陪在爹爹们身边，也希望他能帮到爹爹们。”
　　白至雪大概是嫌弃龙傲天动作慢。
　　凑到龙傲天耳边说个不停。
　　“小雪身负白泽血脉，白泽可知鸿光世事，若于鸿光有疑惑可适当增强精进其血脉之力，但世事不可细窥，而白泽之知承天道……”
　　小龙的身影渐渐化作虚影。
　　约莫是他还没有把话说尽，身后的白至雪急得不行，面容姣好的脸都有些扭曲，手也掐上小龙的胳膊，像是恨不得替他开口。
　　只见那一黑一白的身影就要消散。
　　二人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再次稳固刹那。
　　小龙匆忙开口道：“仍有未解之事，寻仙医，仙医有……”
　　那话语又变成乱七八糟无法分辨含义的呢喃。
　　说了半晌。
　　小龙也从师仙俞和许知澜脸上察觉到不对，便改口：“仙医，仙，仙……”
　　一声又一声的‘仙’回荡在擂台。
　　龙傲天与白至雪的身影彻底消失那刻，那回荡的声音也瞬间消散。
　　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什么。
　　如幻亦如梦。
　　只剩师仙俞和许知澜面面相觑。
　　小龙和白至雪最后竭尽全力都要留给他们的消息，是关于仙医。
　　在仙医之前说了白至雪有白泽血脉，可后头又提到未解之事找仙医。
　　难不成仙医还有什么别的身份不成？
　　又或者……
　　那一声声的‘仙’，就是在解释仙医的身份？
　　是，仙？


第53章
　　与未来小龙的短暂相见给师仙俞留下了诸多疑惑。
　　又有些怅然若失。
　　他还未来得及适应比自己还高的儿子, 也没能说上几句话，对方转眼间就已经匆匆离去……
　　也许，今后也再无相见的机会。
　　毕竟那是…天幕所显示未来中的龙傲天, 而不是他这一现世的未来。
　　说起来有些拗口，听起来也很绕。
　　简单来说就是命运的偏差。
　　非要琢磨清楚, 那怕是得去找佛门大能论道个十天半月。
　　师仙俞只轻轻叹了口气，就不再思考这高深莫测的命理问题。
　　擂台再次亮了起来。
　　也就意味着, 新一轮的激战又开始, 也已经没时间再去思考更多。
　　龙族设下的这擂台比试是真的半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留。
　　大有打不死就往死里继续打的意思。
　　且擂台昼夜难分, 打得多了, 连结束和开始都难以分辨, 就更别说时间的流逝。
　　师仙俞也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场。
　　身体都形成下意识的记忆, 只要白光亮起，就防备着主动攻击，面对敌方的多种手段,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手上就已经掐诀躲避。
　　与许知澜的配合也俞发俞得心应手, 连眼神动作都不再需要，闪身就能切换配合。
　　实战经验一场一场累积下来，竟也颇有几分心得体会。
　　没办法, 不进步就要挨打。
　　即便许知澜再三护着, 也不是每次都能护得上，哪怕护成功了，这拳头没落在他身上，也得落在许知澜身上。
　　龙族的拳头可都是实打实的。
　　对于师仙俞这个修为境界并没有高到什么地方去的人族修士来说，一拳下去，更是半条命都差点没有了。
　　就算结束比试后所有方面都能恢复。
　　挨的打受过的痛, 身体也都还记着呢……
　　在这一拳又一拳中，师仙俞堪称进步神速，更是结合之前看过的书册悟出了独家闪避身法，阵法上的造诣也是嗖嗖嗖往上涨。
　　难怪都说生死时刻能爆发非比常人的力量。
　　挨打多了，也会爆发啊！
　　反正师仙俞觉得自个现在要是出去参加金丹期的仙门大比，不说前三，前十必定是有他。
　　没有一顿打是白挨的！
　　也没有一本书是白看的！
　　他承认，龙族这死记硬背再比拳头的强硬方法，确实是个好手段。
　　不开窍的都能逼得开窍。
　　再不开窍，就只能挨打了，不管是打手心还是打些别的什么。
　　师仙俞捂着被眼前张狂的龙族男子打断的肋骨，疼痛中不忘琢磨，若日后自己能开山立派……
　　哦不，能有幸教导后辈。
　　必定将这优良好手段给传承下去。
　　年轻人，就该吃点苦头！他都吃了这么多了，后辈怎么可以松懈呢？
　　松懈就该挨打！
　　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揍。
　　师仙俞和许知澜全身上下的骨头都断了个遍，又鼻青脸肿也不知道多少次，输赢都已经记不清。
　　只知道越往后，敌手就越强，赢得越是艰难。
　　打着打着。
　　师仙俞发现高台一侧竟多了个下去的石阶，他还趁着防守时特地看了圈，确定这并不是来时的那个石阶，那就只能是……
　　离开擂台的路！
　　谢天谢地！
　　他们总算是打完也挨打完了！
　　在这么不分时间不分昼夜下去，怕是都可以改修杀伐大道。
　　只反复征伐却没杀成功的那种诡异道法……
　　不过，他们赢了有百场吗？
　　师仙俞回忆片刻，越想，越忍不住，双目渐渐含泪。
　　数不清，真的数不清了。
　　自从对敌的龙族全都变成成年模样开始，他们就没怎么赢过了。
　　反正输是肯定输不止百场，甚至可以成千起步。
　　能赢那都是龙族前辈们放水放成大海。
　　师仙俞以阵法闪身至青年许知澜身前，艰难替对方化解一击后，示意青年许知澜往新出现的石阶方向看去。
　　语气坚定道：“打完这场我们就走。”
　　必须走，马上走。
　　再留下来也是纯纯挨揍。
　　谁家擂台是金丹对战渡劫大妖的啊？
　　正常吗？合理吗？
　　且不说青年许知澜如今是个什么修为，也都没道理他们二人对战俩渡劫期的龙族吧？
　　甚至，他开始怀疑渡劫不是此处比试的上限，而是鸿光所容修为的上限。
　　龙族，不只是实力恐怖如斯！连教导后辈的手段也恐怖如斯！
　　闻言，青年许知澜直接点头应答道：“好。”
　　他丝毫不恋战，也压根恋不了一点。龙族前辈们打人且收两分力，犹恐打死，打龙便再无顾忌，哐哐锤脸。
　　好几次小鱼都转头不愿看他。
　　可想而知其惨状。
　　“哈哈哈哈，怎么你们这就要走了？再继续打几场啊！你们小龙，就是不爱活动手脚，这怎么能行？来，我俩帮帮你们松动松动筋骨……”
　　皮肤裸黑的龙族前辈身高十几尺。
　　像座巨塔似的，长手一捞，就是要替小龙活动筋骨。
　　阵阵笑声不停回荡在高台上，犹如雷鸣。
　　……
　　师仙俞实在经不住对方的‘热情’。
　　左右躲避。
　　察觉那俩境界定有渡劫的前辈似乎更中意替许知澜这龙‘松动筋骨’，沉默片刻。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
　　毅然而然就借道友被纠缠的功夫，身形四处闪躲不停。
　　果然，龙族前辈们放弃追他，而且一心拦住小龙。
　　关爱小龙，龙龙有责。
　　他是人不是龙。
　　实在不需要太多的关爱。
　　两位龙族前辈很快就给打算溜出擂台的小龙‘松动筋骨’完毕。
　　消失前，还对师仙俞和许知澜二人招手。
　　热情说着：“下次再来，年轻龙和人都要多活动活动啊，没有比我们龙渊擂台还适合活动的地方了，人族总说挨打是…是福，对，就是福，这个福气你们得多接点……”
　　师仙俞沉默看着俩堪称恐怖的大龙身影消失。
　　随后转头就牵上被打得都要认不出本来面貌的青年许知澜，快步冲上离开的石阶。
　　动作那是疾如风，快如电。
　　速度压根不敢慢啊！
　　就怕慢那一步，又被拉入没有尽头的战斗中……
　　若挨打真是福的话。
　　他希望前辈们都有多多的福气。
　　这福，他和许知澜受不住。
　　踏上石阶后二人也没有任何停留，一直顺着石阶走下，直到重新踩在那满是龙骨的荒凉大地。
　　师仙俞总算松了口气。
　　他先是确认周遭安全，不会再被拉入无止境的‘学习中’，这才看向身旁脸上仍带着不少青肿的许知澜。
　　师仙俞眉头微皱。
　　抬手轻轻碰了碰青年许知澜的伤口，见那脸颊似乎在他指腹触碰是抽动两下，连忙说道：“很痛吗？要不先疗伤，或是吃点丹药？”
　　说完，又自言自语着：“擂台上都还能迅速恢复的，难道下了擂台就要自行解决了？早知道……”
　　他就不躲着了。
　　替道友分担两下也不是不行。
　　龙族对他这个脆弱的人修还是有点分寸的，大概是把他直接打死，明显没有揍许知澜时那么重。
　　师仙俞有那么两分心虚。
　　不多，就两分。
　　死是死不了，可是痛啊！还是痛不欲生又反反复复的那种！
　　“已经没有任何痛感了，伤势也正在自行好转。”
　　青年许知澜回答着。
　　随后又伸手将掌心轻轻贴上师仙俞的心口，约莫是顾忌着伤也不敢用力，好半晌才问道：“你的伤势可还好？”
　　说着说着，整个人又贴进半步。
　　师仙俞看着脸上仍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许知澜，视线触及对方那深邃不见底的目光，心口忽然剧烈跳快了起来。
　　他赶忙把许知澜那只滚烫的手掌拉下。
　　难道是这模样把他丑到了？
　　奇了怪了，心怎么跳得像是要蹦出来似的？
　　肯定是他们两个大男人贴得太近，那手的温度又烫到心口，这才热出了点毛病。
　　对。就是这样！
　　师仙俞退后半步，避开视线。
　　轻咳两声道：“早好了，又不是什么重伤，穿过擂台上的结界便恢复得差不多。倒是你，还是先疗伤吧，这模样看起来可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别硬撑着了。”
　　青年许知澜定定看了师仙俞几念，方才开口：“既然小鱼不喜我这模样，那我便……”
　　“什么叫我不喜欢，你别诬陷我啊！”师仙俞像是被踩住尾巴的鱼，反驳后，又补充着：“我这是关心你，关心你！”
　　他哪里是那么见色起意……
　　不对，重色轻友……
　　也不对！反正就不是那么重颜色的人！
　　就只是稍微好那么点点罢了。
　　这谁不喜欢好看的啊？
　　三岁孩童都知道要选漂亮的，也会先跟好看的玩耍。
　　“好，小鱼关心我，喜欢我。”
　　青年许知澜唇角含笑。
　　虽是笑，但都压着几分。
　　也在这一瞬间，伤势缓缓转好，青肿消失，又恢复到原先的模样。
　　师仙俞正好看着青年许知澜，见那昙花再现般的出尘一笑。
　　恍惚片刻。
　　心口跳得更快了，像是有谁在他心尖上打着激烈擂台似的，一下又一下。
　　他承认。
　　他就是喜欢好看的。
　　师仙俞回过神后，飞快移开了视线，正想说些什么，忽然觉得不太对！
　　他眯着眼。
　　重新打量着青年许知澜那张脸。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对上那看不出任何波澜的双眸中。
　　“你！”
　　师仙俞往前走了一步。
　　依旧眯着眼。
　　抬手捏住了许知澜的下巴，再凑近半步，仔细又认真的打量着。
　　青年许知澜也不动作，就任凭师仙俞摆弄，神色自若。
　　只微微垂眸，静静这么看着。
　　好半晌。
　　师仙俞猛地睁开眼，抬头直直扫向那双深邃的眼眸。
　　字句清晰质问道：“许知澜！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第54章
　　“说话。”
　　没什么耐心的师仙俞轻哼一声, 掐着许知澜下巴的手加重几分力道。
　　语气带上威胁，开口继续质问着：“怎么？恢复记忆就成哑巴了？”
　　见状，许知澜不得不开口道：“不久前……”
　　“不久前是多久！”
　　师仙俞既没有耐心, 还超凶，反正他就觉得自己动作语言神态都极其凶狠。
　　并且极力做出恶霸的模样。
　　不仅捏着许知澜的下巴左右打量, 还时不时晃两下，轻佻得很。
　　他再次冷哼一声, 道：“给我如实交代！别想瞒我, 我眼神可锐利得很, 休想骗我半分！”
　　许知澜也没打算瞒着。
　　他先是静静欣赏师仙俞那自以为凶狠, 实际上可爱得就像条圆鼓鼓的鱼儿不停摆尾又蹭人的模样。
　　见对方又冷哼了声, 越来越不耐烦。
　　如同小鱼在发出不满的催促。
　　便开口回答道：“遇到未来小乖前几场比试便慢慢恢复记忆了。”
　　“那你怎不跟我说！”
　　师仙俞一听, 顿时间声音高了两分，尾音都回荡在寂寥空旷龙渊中。
　　遇到未来小龙都是已经是多久前的事情了！
　　他们打了无数场啊！
　　更准确来说，是挨打了无数场。遇到小龙之前胜绩还是多的, 遇到小龙之后就越来越难赢了, 打得也就越来越多。
　　这中间的时间, 只会多不会少……
　　想到这，师仙俞不再去掐许知澜的下巴，转而双手都狠狠捏上对方的脸颊。
　　边狠狠蹂躏, 边恶狠狠开着口：“骗我很有意思是不是！”
　　他半点不留情。
　　双手使劲搓揉着, 试图将许知澜变成之前那青一块紫一块的丑模样！
　　可以说是真的非常不爽。
　　连好颜色的毛病，在这一刻都暂时消失了。
　　只想让许知澜变猪头！
　　“没有骗你，擂台上战况变化难测，且次次交手都激烈无比，又是一场接一场，着实找不到好时机同你言明。”
　　许知澜缓缓解释着。
　　也不阻拦师仙俞的动作, 就这么任由对方的双手在他脸上作怪。
　　在他看来，这与之前小鱼为自己梳理须髯没有太大的区别，
　　都是蹭来蹭去。
　　很可爱。
　　高兴的可爱，气呼呼的也同样可爱。
　　至于疼痛什么的……
　　他是龙。
　　这点力道，也就不过比轻抚重了些许。
　　“那擂台结束后呢？我们从上面走下来，这么长的时间也总能说吧？怎么不见你开口？”
　　师仙俞踮起脚，又眯着眼。
　　凑近两分。
　　直视着许知澜那双看不出任何情绪无波无澜的深邃双眸。
　　再次质问道：“若不是我认出来，你是不是还想继续瞒下去？”
　　许知澜虚虚抱住贴近的小鱼。
　　抬手轻轻摸了摸对方因多次激烈交战而变得发须凌乱的脑袋，回答道：“没有，我……”
　　“说话就说话，手给我放好，别想干扰我思绪，也别想忽悠过去！”
　　师仙俞抓住许知澜的双手，把那不安分的爪子按下后，也察觉自己刚刚的动作似乎有些亲密了。
　　但他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错。
　　又重重哼了一声，退后半步，双手抱臂，就这么静静瞧着许知澜。
　　看对方还能怎么个狡辩法。
　　许知澜继续解释：“我原是想着擂台结束便告诉你，方才下来脚步太过匆忙，站定后又担忧你身上的伤势，也没来得及开口。”
　　师仙俞还是觉得没这么简单。
　　他左看右看，都没办法从许知澜那张脸看出别的什么东西。
　　只能说道：“所以是我冤枉你了？”
　　必不可能！
　　要不是被他揪出来，还不知道许知澜要装到什么时候呢？
　　方才那什么又是‘关心’又是‘‘喜欢’的……
　　可不是许知澜平日里的口吻，而惯是那几个不同年纪的失忆许知澜会说的话！
　　想到这。
　　师仙俞耳边又似乎回荡起了许知澜不久前那句‘小鱼关心我喜欢我’……
　　莫名其妙，耳根就有些发烫。
　　脸也热热的。
　　为了遮掩这突如其来的异常，他连忙转过身，继续保持着抱臂的姿势。
　　又装作非常生气的模样。
　　匆忙下又丢出句：“你自己反思一下！”
　　“是我不对，我应当早些告诉你的。”许知澜边认错，边走到师仙俞身边。
　　才刚靠近，还未站定，对方就已经迅速转过另一侧，背着他。
　　再走过去，人又飞快转身，瞧着气呼呼得紧。
　　……
　　有些似曾相识。
　　好像在什么地方发生过同样的画面。
　　这下许知澜也知道小鱼是真不高兴了
　　连脸都不对着他，就留个背影。
　　他继续开口：“我下次绝不会如此，定在第一时刻便……”
　　“你还想有下次？”
　　师仙俞语气中满满都是惊讶。
　　一说下次，他就忍不住联想到那背不完的书以及挨不完的打……
　　不不不！
　　如此教导着实太过非凡！
　　还是算了吧，这么好的机会，留给后人…对对，留给龙傲天就好了！龙傲天是真的需要这样的教育！
　　实在没必要再浪费在他们俩身上！
　　至于许知澜非要隐瞒恢复记忆，相对而言，似乎也不是那么要紧。
　　当然，不要紧归不要紧。
　　还是得让许知澜意识到，隐瞒恢复记忆且还学着失忆的口吻说话是怎么样的一个错误！
　　“自然不会再有下次。”
　　许知澜见师仙俞转身看了自己一眼，便连忙追上。
　　然而，依旧得到的只是个发丝凌乱的后脑勺。
　　他只好继续解释道：“小鱼不要不开心了，方才我并未想太多，且记忆虽在打斗中恢复，但修为与身体仍停留在之前的阶段，并没有恢复……”
　　“什么！没恢复吗？”
　　听到这话，师仙俞也顾不得其他，什么气什么热都瞬间消失。
　　他连忙转身。
　　又凑到许知澜身前，睁大眼睛再次前后上下仔细打量着。
　　越看也越觉得不对劲。
　　身形上确实没有太多变化，那双眼眸与向来神色淡淡的表情也瞧不出什么。
　　可那张脸！
　　还是有几分年轻感！
　　这种年轻指着的不只是年纪上的年轻，而是整体来看，没有修士经过年月沉淀的一种感觉。
　　很难用言语形容。
　　但活得越久的修士，他们的道法都会融入到身体中，直至周身浑然一体。
　　这青年许知澜瞧着与许知澜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但于气一道，还是存在差异的！
　　用师仙俞的角度来看，就是身上的冷意不够，虽说整个人也带上几分如冰霜雪剑般锐利之感，但还是没有到那种人剑合一又高深莫测的地步。
　　“怎么会还没有恢复呢？你有觉得那里不舒服吗？既然恢复记忆了，是不是先打坐查探一下，看看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师仙俞小嘴一张，就是一堆话。
　　他还飞快打量了圈四周。
　　又继续说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新考验，这里瞧着也挺安全的样子，检查检查再继续走也行的。我觉得这样更稳妥点。”
　　许知澜见师仙俞忧心忡忡，等对方说完话，就应答：“那我便打坐一观，劳烦小鱼替我护法。”
　　“不麻烦不麻烦，你快坐下吧。”
　　师仙俞边说，还边把地上的碎石块都踢开。
　　理出一小片沙地，就按着许知澜坐下。
　　要不是他的医术也就只能勉强用丹药和些简单术法伪装个学艺不精的医修，即便隔着数多个境界，他都想给许知澜仔细瞧瞧。
　　可惜，师仙俞在医道上着实没有什么天赋，也没有下过多少苦功夫。
　　如今只能看着许知澜盘腿阖眸。
　　时间缓缓流逝。
　　荒芜的龙渊里除却师仙俞和许知澜二人，没有任何活物。
　　连风都没有。
　　静得就像一片死地。
　　或者说，此处本也就是一片死地。
　　师仙俞护法护得还是挺认真的，奈何四周真的没有什么动静。
　　警惕的同时，思绪也忍不住乱飞。
　　这一飞，就忍不住回想着不久前许知澜的一举一动，越想越觉得不大对劲。
　　刚刚许知澜是不是使了苦肉计？
　　而那隐瞒记忆什么的，似乎就这么被苦肉计给翻页过去了？
　　还是说这一切只是凑巧而已？
　　师仙俞皱着眉头盘腿坐在地上，苦思冥想。
　　还没等他想出个什么。
　　忽然，一只带着熟悉热意的手试图将他眉头抚平。
　　转头看去。
　　不是许知澜还能是谁？
　　“小鱼不必太担心，既是族地使得身体出现变换，此处也必有解决之法，不过是需要再多花些时间与心神罢。”
　　许知澜边说，边将人半抱入怀。
　　再顺势抬起手，缓缓整理起那些视线已经扫过无数次的凌乱发丝。
　　阵阵滚烫隔着衣物缓缓传来。
　　师仙俞觉得有点热。
　　他很想把这热意归咎到龙渊没有风，奈何周围都凉飕飕的，连带沙石都散发着冷意。
　　热的只有自己那颗剧烈跳动的心口。
　　又从心口蔓延到耳根，再从耳根到双颊……
　　连被那指尖掠过的头皮都热的很。
　　师仙俞飞快看了眼许知澜半跪着的动作。
　　再看那自然而然半抱的姿势。
　　最后又瞅了两下对方认真又专注以指给他梳理头发的模样。
　　……
　　许知澜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师仙俞在心里反复发出咆哮。
　　他认为在撩拨一途上，许知澜比合欢宗的师姐师兄们真的要出色太多太多！
　　这不。
　　他头皮微麻，心间微颤，耳根微热……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再这么下去！
　　会很不对劲的！
　　是巧合吗？
　　真的还是巧合吗？
　　这都能用巧合来解释吗？
　　撩拨，这绝对是撩拨！
　　师仙俞忍了又忍。
　　没忍住的他终于开口问起了来：“澜澜啊，你…练的不是太上忘情诀吗？”
　　为什么活像是合欢宗出来的绝佳优秀首席大师兄？


第55章
　　“确实是如此, 怎了？”
　　许知澜手上动作未停，仍是那副一心一意只专注打理着指尖发丝的模样。
　　连说出的话都仿佛只是随口应答。
　　师仙俞觉得脑袋上的头发都不像自己的了，而是许知澜的玩具, 还是特别心爱特别宝贝的玩具。
　　……
　　眼下这问，也确实是问出来了。
　　但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 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太上忘情为上古大宗的传世心法，据闻上古仙人不少出此宗门, 甚至有小道消息流出, 仙神尽出的上古时期那位仙界之首所修也正是太上忘情诀。
　　只可惜此心法并不适合普通修士修行。
　　即便是完整的心法也限制颇多, 就更别说残卷, 一不小心就会修至偏道陷境中。
　　上古大宗之后, 就再未有修士成此太上忘情大道。
　　而今许知澜修得倒是像模像样的。
　　至少在修真界众多修士眼里, 确实像模像样。
　　无情忘情，却心怀大义，此方为奔着修真仙练成神而去的太上忘情大道。
　　师仙俞一开始也觉得许知澜修得挺成功, 不管是周身气度还是行事作风。
　　但越接触, 就越觉得不对劲。
　　修真界中修无情道的人并不多, 可确实是有，他还接触过那么几个，没一个似许知澜这般……
　　哪怕太上忘情着实特殊。
　　也到底还是归于无情道一途！总不能一边太上忘情, 一边又私下同‘他人’搞暧昧吧？
　　这绝不正常！
　　师仙俞本着问都问了, 不如问个彻底。
　　继续开口：“澜澜修的可是无情道？我也认识几位无情道的道友，他们似乎同你不大一样呢……”
　　闻言，许知澜指尖微停，他垂眸看向欲言又止且满脸纠结与好奇的小鱼。
　　笑了笑。
　　缓缓开口道：“我所修道途为本我，并非无情。”
　　……
　　师仙俞直接傻眼了。
　　忍不住出声道：“可你刚刚还说修太上忘情诀！”
　　“我血脉特殊，魔气随血而行, 欲念横生，太上忘情心法为压制欲念之道。不仅如此，所住之地，所用之物，皆有压制功效。”
　　许知澜轻抚师仙俞的脑袋。
　　见对方眼睛都瞪得又大又圆，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分忿忿。
　　他继续缓缓解释：“儿时原也打算修无情道，但总觉不顺。世人皆有七情六欲，忘情控欲不难，难的是说服自身忘情。同师尊禀明后，便就放弃此道。”
　　……
　　师仙俞沉默了。
　　谁能想到啊！修太上忘情心法，居然还能不走无情道的！
　　这正常吗？这合适吗？
　　要不是许知澜自个说出来，他琢磨到天荒地老都想不清楚呢！
　　“可心法所求不就是忘情吗？修行久了，真的不会出问题？或者应该说，不受其影响？”
　　师仙俞也听说过不少被功法影响的修士，而上古大宗门的心法更是霸道无比。
　　倘若执意不走无情道。
　　总觉得也不是很妥善的样子。
　　毕竟，就许知澜那神色淡淡又气质冻人的模样，走出去谁能说真没有受到功法的影响？
　　“太上忘情有些特殊，它并非强求修行者无情，而是忘情后将小情化作天地大情。我曾无意间有幸见一上古真仙所留残卷，上有几字，神爱众生。太上忘情诀所求至高境界，约莫也是如此。”
　　许知澜说到这，顿了顿。
　　再继续道：“若说受其影响，应当也是有，只那血脉魔气的缘故，有倒是称得上为幸事。”
　　师仙俞已经听了好几次魔龙魔气，更是因此许知澜失忆又变小。
　　他是真好奇，到底是什么个魔头法！
　　还得用太上忘情心法压着才行，甚至还能用‘幸事’二字来形容！
　　至于爱护众生……
　　倒是有几分吻合许伍道君一脉的理念。
　　师仙俞也不打算藏心里，约莫是许知澜太好说话，又或者对方此时为他梳理发丝的模样太过亲密，也太迷惑人。
　　想法刚过脑，嘴巴就直接就张开问了。
　　然而这次许知澜并没有直接回答。
　　他只摇摇头，直视着好奇小鱼的同时，食指轻轻竖挡在唇前，轻声道：“外祖为天地所不容，不可说。”
　　师仙俞甚至还看到许知澜说完后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
　　即便深处龙渊，似乎也并未掉以轻心。
　　这模样，不只是天地不容，还有几分天地诛之的感觉。
　　……
　　他使劲回想这几万年来出现过的大魔。
　　似乎好像，并没有搅动风云到天地都警惕诛杀的啊！
　　师仙俞少时曾好奇问过师父，若有一日他入魔成魔，可会被师父追杀。
　　师父只说。
　　世间有阴就有阳，有光就有暗，是仙是魔都在世间因果之中，也在天道默许之下。
　　便是因果雷罚，都论迹不论心。
　　不然，世间怎会有魔头也能度过那九天雷劫飞升仙界呢？
　　那么问题又回到最开始。
　　数万年来有什么魔头是天地不容的吗？
　　况且，从许知澜言语中，似乎也不是很厌恶那位外祖，应当没做什么违背道义的大事。
　　师仙俞好奇。
　　但也清楚，连许知澜都不能轻易开口的东西，并不适合他这个小小的金丹修士知晓。
　　……
　　说到这，他才恍惚反应过来。
　　自己的境界在那无止境的擂台比试中频频松动，若不是龙渊特殊，恐怕他早就挨雷劈了不止一次。
　　突飞猛进得实在是过猛了些。
　　感觉才刚结丹不久，又要突破，是有几分大气运者的感觉在身上了。
　　师仙俞看向许知澜，见对方仍然在薅自己头发，连忙把对方的动作按停。
　　就他这脑袋，他自个能不清楚？
　　几句话间就可以梳整齐了，又不是巨龙，哪里需要反复梳理。
　　连忙开口说道：“我的境界似乎有些压不住了，若是离开龙渊，得小心些。”
　　正常来说，突破确实是好事。
　　可现在明显不太正常。
　　他身体里除了有颗金丹外，还有条未来的小龙呢！
　　这个情况去渡雷劫，可不太行。
　　谁知道雷劈到他身上会不会影响小龙？
　　师仙俞可没此行真正的目的，为的就是让金丹龙蛋早日稳固其灵再有其魂，最后顺利降世。
　　想到这，他忽然身体微僵硬。
　　手有些紧张的抓住许知澜的衣袖，说道：“这些天都不见龙蛋的动静，除了天幕那日外，它就没怎么出来过，也不大活跃，更没有闹着要吃的。擂台后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说完，师仙俞连忙盘腿打坐。
　　二人这段时间的配合已经让他们不需要商讨过多。
　　他阖眸的瞬间，许知澜的指腹就已经扣上了他的脉门。
　　擂台比试打是打得激烈了些…好吧，是非常激烈，全身骨头都断了一遍，腹部也不止挨了几拳头那么简单……
　　如此，应该不会被打流产吧？
　　他只是身体里多了个金丹，又不是真怀了个蛋，不至于流产吧？
　　再说之前遇到未来小龙的时候。
　　龙傲天似乎送了些什么给金丹龙蛋，那气息温和平缓，应当有利于龙蛋。
　　可在这之前，金丹龙蛋就没有动静了啊！
　　师仙俞是真的担忧得很。
　　闭上眼后，花了好半晌才终于静下心。
　　很快，他就和许知澜那道滚烫霸道的灵力一齐到了落放金丹的神海里。
　　两颗金丹静静悬浮着。
　　无论怎么打量，都分辨不出那颗到底才是龙蛋。
　　二人检查良久都查不出什么。
　　师仙俞心一横，直接把两颗金丹都拿出来！
　　金丹也不是不能离体，他早前翻阅的典籍里就有相关的手段，不过通常没有修士会这么做而已。
　　他还不忘不停输入灵力温养，又模拟着神海的环境，犹恐出现意外。
　　“小乖？小乖你是睡着了吗？”
　　师仙俞不停叫唤着，又把手上的金丹晃了又晃，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反应。
　　哪怕一开始不是很能接受自己‘怀’了个金丹龙蛋，这些时日下来，也已经开始期待着不乖的小乖降世。
　　如今发生这种事情，又是焦急又是心慌。
　　师仙俞只能无措的看向许知澜，期待对方有解决的办法。
　　许知澜沉思片刻。
　　将大量龙气引至两颗金丹上，试图引出龙蛋的气息。
　　这一番动作还是有些成效的。
　　左手上的那颗金丹感受到四面龙气，不停朝着师仙俞的身体靠近。
　　师仙俞脸色一喜后又一僵，焦急道：“这是我的金丹，气息与我相连，并不是小乖。”
　　他也没急着收回自己的金丹。
　　而是将握着龙蛋的手往前递过几分，示意许知澜继续尝试。
　　许知澜眉头微皱。
　　先是用龙气，又尝试灵力，再把最是好吸收的水状天灵地宝送上……
　　龙蛋仍然没有半点动静。
　　甚至，连那天灵地宝也没有被吸收，就这么溢出师仙俞的手掌，一滴一滴落在龙渊荒芜的砂石上。
　　“小乖？”师仙俞忍不住轻声叫唤。
　　可平日里不乖的龙蛋今天乖得过分，就像是一颗没有任何气息的普通金色小圆丹。
　　乖得让人阵阵心慌。


第56章
　　“它是不是……”
　　师仙俞不忍将那些残忍的词安在一动不动的金丹龙蛋上, 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是不是我们擂台比试的打抖太过激烈……”
　　不然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呢？
　　之前都还好好的，甚至活泼得过分, 四处乱跑，又到处闹腾。
　　跟天幕中那天不怕地不怕的龙傲天一模一样。
　　而现在却半点回应都没有。
　　“应当与擂台比试无关, 龙渊的比试寻常分不出任何异常，实际都是以魂魄神识入内, 我们的身体仍处于埋骨之地。”
　　许知澜边继续尝试‘唤醒’龙蛋, 边继续解释着。
　　他又从龙族传承记忆中翻找许久。
　　方才再次开口说道：“龙族鼎盛时期, 有孕在身的龙族曾频频入擂台, 借此缓解情绪。后来子嗣艰难, 这一行为方才被禁止。”
　　师仙俞稍微回忆起那些擂台比试上的女性身形。
　　一个比一个勇猛, 好些个见着他是个人，对大多数攻击都不躲不避，未化作原型便凶悍强大到打一拳上去自己反倒手断骨裂。
　　再仔细想想。
　　似乎还真有几个腹部凸起的, 出手更是迅猛, 比普通龙族都要气势慑人, 不然也不会记忆如此深刻。
　　但当时只往对方真强壮这方面去琢磨，可不觉得是怀孕。
　　……
　　不愧是龙族，着实恐怖！
　　师仙俞只恍神片刻, 思绪很快又重新落回掌心捧着的金丹龙蛋上。
　　他紧张的盯了许久许久。
　　又将期待的视线反反复复投向许知澜。
　　直到许知澜停下动作。
　　那颗小小的金丹龙蛋依旧是没有任何动静。
　　也不知道是师仙俞的错觉, 还是心有所想方才如此，他甚至都觉得龙蛋上的那层金色比之前要晦暗上几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前一个问题还没解决，新的问题就不断袭来。
　　师仙俞和许知澜对着金丹龙蛋无言半晌。
　　简单商议后，就决定先去龙族的宝库。
　　再停留于此也不会再有更多的进展，不如继续前行，说不定会有转机。
　　二人收起金丹龙蛋后, 快步在龙渊中穿行着。
　　许知澜知晓师仙俞心中压着重重忧虑，此刻再多的话语也无法宽慰对方。
　　便主动牵过那早就紧握无数遍的手。
　　五指轻轻用力。
　　师仙俞心神早就再次飞到对龙蛋的各种猜测上，被许知澜握住手，也没有太多的反应。
　　就这么沉默着跟着对方往前走去。
　　一步又一步后。
　　感受着源源不断的热意从许知澜掌间渡过，到也产生了种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苦恼的感觉。
　　倒是冷静了许多。
　　不多时。
　　两人走到了一具如山般高大的龙族先辈的白骨前，从龙那微张的巨口走入，朝着尾的方向缓缓迈步。
　　风渐起。
　　从吹动发丝的微风到连人都能吹得摇晃的狂风，也不过只是几步之间的功夫。
　　狂风呼啸。
　　不仅将师仙俞和许知澜的衣服都卷得乱七八糟，也带来不少风沙碎石干扰视线。
　　即便如此，十指紧扣的二人依旧坚定往前走去。
　　又不知过去多久。
　　师仙俞只觉得前路已经再也分不出方向，抬步再落地，眼前景象变换。
　　已再无荒凉大地，更无白骨森森，亦见不到熟睡般的龙尸。
　　有的只是仿佛悬空于万丈星辰之上的大地。
　　手可摘星。
　　便是师仙俞眼下的感受。
　　真有星辰在自己左右摇摆晃动！
　　这一刻，他离天似乎近到伸手既能触碰！
　　但当他真要抬手，那星子模样的物件便闪烁着飘走，又是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在诱惑他继续往前追捕。
　　这番场景，师仙俞其实在龙渊幻象里见过类似的，比这更震撼，更美。
　　因此倒也只是多看几眼，便打量起其他。
　　才发觉，四周竟零碎散落着好多珍贵之宝，便是再稀罕的天材地宝，也都如杂物般填充在角角落落。
　　如此形容还不够准确。
　　更准确来说，此处就像是被强盗洗劫过后的模样。
　　可以看到些明显的翻动痕迹。
　　而四处散落遗留之物，更像是翻动后被嫌弃着不愿意带走的杂物…也许这确实就是真相。
　　“好…多啊……”
　　饶是曾经小有积蓄的师仙俞，都忍不住发出感慨。
　　没办法，放眼望去，全都是宝物！
　　而且一望无际啊！
　　这片大地上全部都是零碎分散又乱糟糟得很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放在修真界，都可以建立不知道多少个万宝阁了。
　　龙族宝库，名不虚传！
　　难怪师父总说活得久就是捡垃圾都能堆成座宝山……
　　现在他所在的地方可不是一头龙的财产，怕是千千万万条龙的财产都在这里了！
　　大概是太过震撼，师仙俞忍不住把那句‘千千万万条龙的财产’呢喃出声。
　　“确实如此，龙族身负空间，若不幸殒命，宝物便会落入宝库之中。还有些龙族觉得空间中累赘太多，也会送回龙族宝库里，由同族取用。”
　　许知澜解释完后。
　　便牵着师仙俞御剑而起，往正中那九根矗立着的通天圆柱飞去。
　　龙族至宝通常都在那九柱的结界之中。
　　师仙俞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富裕，太富裕。
　　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仍处于龙渊的幻境里，不然怎么臆想出了行走在龙族天价遗产里的美梦？
　　轻轻咬了一下舌尖。
　　嘶，疼。
　　竟还就是真的！
　　得亏师仙俞有大定力，这才没有疯狂收取宝物，而是任由许知澜带他行动。
　　即便如此，一双眼也仍是看个不停。
　　看得久了还真给他发现些问题。
　　比如这‘杂物堆’，基本没有什么东西是一眼过去就能夺人眼球的。
　　简单来说，就是没有气势太过突出的东西。
　　再通俗些许，那些金灿灿的亮闪闪的又漂亮的东西，全都没有。
　　师仙俞还发现，那些易于吸收的天材地宝也存留不多，确实有塞在边角里的，但那似乎只是没被发现带走。
　　或者应该说，懒得再搜刮带走。
　　书籍玉简这一类也没有太多的遗漏。
　　四下分散最多的，还是法宝武器以及那些仙兽妖兽躯体部件，丹药瓶子和草药也堆积了不少。
　　没等师仙俞再看出些什么。
　　飞剑停了。
　　他们也站在九根盘旋着巨龙的天柱结界前。
　　师仙俞抬头看龙。
　　九条，什么颜色都有，但还是那两条金色的最夺目，瞧着也最大。
　　甚至爪子里还分别抱抓着两颗球。
　　老祖在上。
　　他真见着了好多龙，好威风，好漂亮……
　　许知澜松开手，缓缓朝着龙柱行礼。
　　见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师仙俞也学着行礼。
　　才刚把腰弯下。
　　身旁许知澜又伸手过来，准确无误的与他十指紧扣。
　　师仙俞脑袋乱糟糟的，什么想法都有一些。
　　也就顾不得太多。
　　等他回过神，那交握的双手便卡在了结界里，再无前进半分的可能。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不过之前是许知澜出不去，现在成了他进不去。
　　师仙俞也没觉得多惊讶。
　　龙族宝地，要是其他种族能随便走动，万一来个心怀恶意的，可不得把这搬空？
　　思及此，便开口道：“澜澜你去就好，我就在这里等……”
　　话都没说完。
　　师仙俞只见身上闪了几下金光，交握的手就这么畅通无阻穿过结界。
　　……
　　是真没把他当外人啊！
　　师仙俞不过是含了颗龙丹，甚至都没和许知澜结成道侣了！
　　这就让他进出畅通无阻？
　　龙族真真太大方了。
　　就这阻挠法，大方得都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摊开给世人大方展示。
　　也不知道早前是怎么保住宝库的。
　　不会是靠拳头吧？
　　……
　　师仙俞正胡思乱想着，刚随许知澜穿过结界，九根天柱便送来九道光芒没入许知澜的身体里。
　　只见许知澜在各色彩光中气势大盛。
　　渐渐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看到这幕，师仙俞稍松了口气。
　　总算是变回来了，需要解决的问题也少了一个。
　　但又怕再出现失忆什么的。
　　便紧紧盯着对方。
　　直到，天柱再次送来九道光，这次目标不是许知澜，而是铺天盖地的蔓入师仙俞的身体里。
　　他一愣。
　　随后意识便渐渐涣散。
　　很沉，四肢都很沉，但没有半点不舒服的感觉。
　　如同在灵气浓郁至极的泉水中浸泡许久。
　　师仙俞缓缓舒展四肢，感觉自身一举一动都慢得像是树木生长，也沉得无法摆脱躯体。
　　不知道过去多久。
　　他艰难睁开了双眼。
　　师仙俞还迷糊着，就发现自己身前站了一圈的身影，有矮有高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还挺丰富的。
　　他正这么想着，也终于看清身前那一张又一张的脸。
　　是…许知澜！
　　师仙俞依旧没反应过来，他看着好多个许知澜，脑子沉沉的又懵懵的。
　　依稀只能想起来，许知澜只有一个。
　　所以，他又要找许知澜？
　　为什么是又呢？
　　师仙俞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身前围绕着的听到许知澜们开口了。
　　“你醒了？”
　　“你醒了？”
　　“你醒了？”
　　……
　　师仙俞被着一阵又一阵的询问包围，人更迷糊了。
　　这是怎么了？
　　对他念经？要超度他吗？
　　“小鱼，你最喜欢我了对不对？”
　　“小鱼说过喜欢我的。”
　　“小鱼我这般苍老模样你可是不喜欢了？”
　　“小鱼说过喜欢我穿白衣着女装。”
　　“小鱼喜欢的是我！”
　　……
　　一句又一句的‘喜欢’紧紧缠绕着师仙俞。
　　孩童幼童少年分别扯住师仙俞的衣袍几角，有眼中蓄满大颗大颗泪水的，有可怜兮兮望着的，有倔强盯着的。
　　青年神色淡淡，眼中却闪着期待。
　　女子站在原地伸出手却不敢触碰，模样坚强。
　　老人站得最远，微微叹息。
　　“小鱼你不喜欢我吗？”
　　“小鱼你到底喜欢谁？”
　　……
　　声声逼人，魔音贯耳。


第57章
　　师仙俞只想捂住耳朵。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都是这么几句, 太吵，实在是太吵了！
　　可没等他抬起手，就发觉眼前的许知澜们都动了起来, 将他原本就沉重不堪的四肢按住，让他无法再动作。
　　只能被迫接受许知澜们的质问。
　　“小鱼不喜欢我了吗？”
　　“小鱼为什么不喜欢我？”
　　“小鱼你看看我！”
　　……
　　一时间, 师仙俞耳边只有声声回荡着的‘小鱼小鱼’，恍恍惚惚, 仿佛他真的就只是条小鱼。
　　而那名为许知澜的牢笼将他死死禁锢。
　　怎样都无法挣脱。
　　师仙俞头昏脑也胀。
　　他甚至都要分辨不出来周围的许知澜们在说些什么, 只依稀能看到他们嘴巴一张一合, 吐出来的话语根本无法进入脑海里。
　　直到这些许知澜们不再安于询问。
　　开始扒拉起他的衣服。
　　大有将他争夺, 即便撕碎也要夺入手中的趋势。
　　“小鱼, 我是许知澜, 你为什么不看我？”
　　“小鱼，我才是许知澜。”
　　“小鱼，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
　　师仙俞实在受够了！
　　他又不是师父口中的青天大老爷包黑炭, 为什么要判案？
　　况且, 也已经找过一次许知澜了, 哪怕是对方先找到的自己，那都算是找到。
　　制作面具也是出了很大的力气的。
　　乱七八糟的记忆在师仙俞脑海中反复游走挤压，他偶尔能分辨出几个画面, 但时而又不断出现师仙俞各个年纪的模样。
　　从孩童到青年, 甚至还有威风凛凛的巨龙模样……
　　胀，脑子好胀！
　　师仙俞迷迷糊糊的，还没想清楚些什么，脑海中那道过滤声音的防线轰然失效。
　　无数个许知澜们都在说着‘我是许知澜为什么不看我’……
　　师仙俞怒了！
　　就算他分不清哪个是真的许知澜，许知澜也绝对不会这么对他的！
　　更不会跟师父口中的复读鸡一样，只会重复这么几句话, 赝品，全部都是赝品！
　　“你们都不是他，全滚开，别烦我！”
　　师仙俞气得手脚都轻飘飘起来，动作迅速，闪身从赝品许知澜们飞快躲避溜走。
　　他不是不想把这些假货许知澜的皮都扒下来。
　　可惜敌强我弱，那一双双手跟魔爪似的，一张张嘴也可怕得很，还是先跑为妙。
　　想到这，师仙俞奋力奔跑着，试图躲过这群奇怪的赝品。
　　但赝品许知澜们实力不容小觑。
　　竟转眼就将他四面八方包围起来，嘴里又开始说着什么‘小鱼说过喜欢我的’话语。
　　呵。
　　他是说过喜欢，但是对许知澜说的。
　　可不是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好烦，好像把他们嘴巴都给撕了，这样就不会吵到他了！
　　师仙俞有些跃跃欲试。
　　可还没等他尝试着行动起来，就发现周围的许知澜又变多了。
　　无数个，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
　　全在质问他喜欢谁！
　　好可怕！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还是密密麻麻的手。
　　师仙俞又想跑了。
　　但能跑到什么地方去呢？
　　师仙俞茫然站在原地，任由那无数个许知澜们的双手攀到身上。
　　直到，他于千万个许知澜中，看到了……
　　师仙俞毫不犹豫。
　　直接朝视线锁定的方向冲过去，即便有数不清的手在阻拦，即便身上越来越沉越来越重，他依旧坚定不移的走着再到爬着又使劲挣扎。
　　最后，师仙俞终于拖着沉重不堪的身体，抱住了眼前这个许知澜的腿。
　　这是…真的许知澜！
　　哪怕对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注视着他，他都知道，对方是真的！
　　“澜澜……”
　　好累，好重。
　　快拉一下他，把他拉起来，把那些吵死了的赝品都赶跑。
　　许知澜依旧没有动作，只是这么垂眸看着。
　　过了好久。
　　久到师仙俞都想发脾气。
　　许知澜才弯腰，伸手将师仙俞的下巴抬起，视线直勾勾盯着眼前人，神色淡淡询问道：“小鱼到底喜欢谁？”
　　听到这话，师仙俞再次恍惚起来，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但他知道绝无可能。
　　这人就是许知澜，哪怕眼前这模样坏焉坏焉，大有他不回答就不拉他起来的样子，也都确实是许知澜。
　　正犹豫着要怎么开口。
　　忽然，身后又一股拉力将他拽离。
　　师仙俞回头看去，可不正是那千千万万的赝品许知澜？
　　口中还高呼着‘小鱼看看我’呢！
　　“澜澜别闹了，快……”
　　话还没说完，师仙俞的连就被扳正了，再次对上许知澜那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双眸。
　　许知澜只是轻描淡写说了句：“小鱼还没回答我。”
　　剩下也不动作。
　　就静静看着身下人挣扎。
　　……
　　师仙俞觉得这许知澜也像个家伙！
　　他很生气，非常生气，气得恨不得咬一口许知澜的手。
　　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狠狠咬下去，还尝到带着铁锈气息的血腥味，微愣，又微微张开。
　　也在这时，师仙俞又感受到了将他试图拖走的拉力。
　　而许知澜依旧无动于衷。
　　他真慌了。
　　身后传来千万道质问声‘小鱼你到底喜欢谁’，仿佛与不久前的询问重叠在一起。
　　师仙俞满脑子只剩这句话。
　　他怒视许知澜好久好久，双手又狠狠拽上对方的衣领。
　　可恶，实在太可恶了！
　　坏得很！许知澜就是这么坏这么可恶！
　　被许知澜轻视的委屈和即将要被拖走的害怕层层堆叠在心口。
　　师仙俞扒拉着的许知澜衣领的双手已被拉开。
　　他哭着说道：“许知澜，我喜欢许知澜。”
　　情绪大起大落间。
　　师仙俞直接被吓得瞪大双眼，脑中依旧迷糊一片，嘴里还在呢喃着：“我喜欢许知澜……”
　　早就听到这句话的许知澜停下了阻止小鱼重新扒拉衣领的动作。
　　他静静看向怀中终于睁开双眼的人。
　　说道：“小鱼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
　　师仙俞眼前的许知澜渐渐重合，看着四周近在咫尺的万千星子，人也缓缓清醒。
　　猛然，发现刚刚似乎只是……
　　做了个梦？
　　……
　　师仙俞回神得太快了，快得都想抽自己一巴掌。
　　他恍恍惚惚补充解释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澜澜啊，我做噩梦了！好恐怖啊！”
　　至于梦到了什么，师仙俞闭口不谈。
　　只说自己受惊方才满口胡言，需要好好静静。
　　许知澜也没说些什么。
　　他检查了一番师仙俞的身体，确定人没有问题，便带着对方翻找着龙族真正宝库里留下的东西。
　　实在是…不多。
　　甚至可以称得上干净。
　　大概是外头的那些龙族都瞧不上，只顾着带走这里头的，四周干净得连片灰尘都不带。
　　除了九根天柱外，就只有地上那与次方大地有所牵连的星阵之图。
　　师仙俞也没想到里头这么的空。
　　方才隔着结界看得不大清楚，进来了才知道，龙族那是半点好东西都没留。
　　也可能留了，只是他们暂时没找到。
　　许知澜沉默片刻，大概是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带着师仙俞仔仔细细又来来回回走了五六遍。
　　也不得不承认，此地确实不剩任何东西。
　　最后本着不白来的心思，到底还是从外头挑挑拣拣了不少东西。
　　二人也不打算久留。
　　毕竟金丹龙蛋的问题不能拖太久，收了好些宝物，就直接离开了。
　　也就没有察觉，他们离开后天柱之上的两颗宝珠闪了又闪。
　　许知澜和师仙俞从宝库中离开并没有回到龙族族地，而是被一缕风掳走了。
　　是的没错，掳走。
　　那莫名其妙出现的风直接从龙族坚不可摧的空间传送通道将他二人掳到了山谷一侧。
　　约莫是族地附近的位置。
　　一处比较偏僻，也比较鬼鬼祟祟的地方。
　　然后，一个年轻又俊朗还浑身邪气的黑衣人从石头缝里冒了出来。
　　用桀桀桀的笑声迎接二人。
　　随后便就自顾自开口说着：“乖女，没想到会见到你爹我吧？就是小小龙族，我也来去自如。你是不是在鸿光闷坏了？别怕，爹很快就回来接你…你，不对！你们是谁？”
　　说着说着，这黑衣人可算反应过来，那张满是邪魅之气的脸上满满都是疑惑。
　　他也不等解释。
　　如烟如雾般绕着十指紧扣的两人转了一圈，最后视线放落在了许知澜脸上，眉头皱了又皱再皱。
　　“你…你…你……”黑衣人似是气急败坏，连连跺脚，好半天才说出来：“你到底怎么来的！我辛辛苦苦养得山那么大的乖女呢！是谁！到底是谁！糟蹋了我的大乖！”
　　许知澜早已认出了人，恭敬行礼道：“见过祖父。”
　　听到这话，师仙俞哪里还不明白。
　　连忙也行礼。
　　“我…你……”
　　黑夜人依旧气得很，他没办法接受，哪怕他只是一缕烟，压根没有半点神识在，都没办法接受。
　　气得差点当场消散。
　　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自己白捡了个孙子。
　　脸色变了又变，还是抬手把人的礼给免了，非常艰难扭出个和蔼的神色问道：“哎，乖孩子，真乖，咱们不用这么礼貌，你叫什么？”
　　“许知澜。”
　　“好，许知澜，许知澜，是个好名字！”
　　黑衣人大概是肚子里也没什么墨水，实在是夸不出什么。
　　他又看到孙子自然而然牵起身旁男子的手。
　　……
　　不仅多个了大孙子，可能还带个孙媳妇，男的。
　　正琢磨着要再说些什么时，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道：“咋没跟我姓呢？你爹是谁！”
　　就在这时，风云忽变。
　　天骤然暗下。
　　黑衣人几乎瞬间就抬手笼出一片云烟，正不悦被打扰与孙子会面。
　　就发现，天空之上竟出现巨大画面。
　　而后画面定格在某张眼熟无比的少年面孔上。


第58章
　　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不确定, 再看看。
　　黑衣人抬着头眯着眼打量片刻。
　　半晌，又往白捡的孙子和男孙媳妇脸上看去。
　　……
　　真真是挑着这两人的长处凑的相貌，非要说没关系, 那是半点不可能。
　　黑衣人便开口问道：“那是？”
　　许知澜自然不会瞒着自家祖父。
　　不仅告诉对方那是千年后的儿子，还顺带简单介绍了一下天幕。
　　“天幕？千年后？”
　　黑衣人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嗤笑一声。
　　继续说着：“这鸿光天道的花样倒是越来越多，不过, 也实在不应该, 这孩子怎么说也算是有我气息在身, 天道也不挑着点的？”
　　“算计我就罢了, 莫不是连我后人都算计进去？”
　　黑衣人说着说着, 忿然作色。
　　瞧那模样, 似是恨不得指着天使劲骂上几句。
　　但到底还是顾及着些什么，只能忍下去。
　　他看向许知澜，开口安抚道：“乖孙不要慌, 等我好好看看这所谓的天幕, 到底想要折腾出个什么来。”
　　许知澜本就没有慌。
　　但既然祖父都这么说了, 自然也少不了开口谢过。
　　“你这孩子，真乖，太乖了。咱们可用不着这么乖, 太乖可是会被欺负的, 这样吧，以后我就叫你不乖了。”
　　黑衣人高高兴兴说着。
　　虽然看许知澜身上另一半人类血脉不顺眼，但到底是白捡的孙儿，越看那是越喜欢。
　　又飘到对方身旁，上手拍了拍肩膀。
　　结实，不错, 很好！
　　如此也不可避免看到了未来孙媳妇。
　　……
　　话又说回来。
　　怎么孙子和孙媳妇都是女装打扮？难道鸿光修真界这些年又重归母系主权了？
　　黑衣人也没再这上面琢磨太久，而是打量着师仙俞，说道：“不乖的媳妇怎么称呼？”
　　一听这话，师仙俞站得更直，赶紧老实回答：“我叫师仙俞，您叫我小鱼就好。”
　　眼睛也不敢乱瞄。
　　实际上脑子里想法还挺多的，比如龙傲天的小乖，许知澜的不乖，以及疑似许知澜母亲的大乖……
　　已经将这三代人性格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眼前这位许知澜的外祖父，邪魅得就差脸上写个‘我是魔头’，再加上现身时那几声‘桀桀桀’。
　　甚至张口闭口就天道来天道去的。
　　真的是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恶得纯粹的立场。
　　“小鱼啊，你……”
　　黑衣人刚想说些什么，天幕上画面来回变动，使得天色忽然明忽亮，一时间也打断了他的思绪，没能及时捕抓住记忆中的片段。
　　他只是道分神都不带的烟雾，实在想不得太多事情。
　　便开口继续说道：“好好，都是乖孩子。我身上也没什么，回头你们去我遗产里头自己挑几件喜欢的当见面礼就行了。啧，天上闪来闪去的，先不说了，看看上头到底在搞点什么。”
　　许知澜和师仙俞连连答好。
　　此时天幕画面正展示着龙渊擂台的激烈比试。
　　真的激烈，瞧着要比他们之前去打还要激烈，出手不是火花就是闪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渡劫呢！
　　可见龙傲天确实身负天命，出手就是压箱底的绝活，拼着命去打。
　　但由于龙渊擂台安排对手全然不顾实力是否悬殊，就算是天命之子，在擂台上也得被按在地上打。
　　龙族彻彻底底贯彻着他们‘关爱小龙，龙龙有责’的理念。
　　全然不顾龙傲天脸色多难看。
　　上去就是揍！
　　哪怕把龙傲天揍得缩小成五六岁孩童，那也得按着屁股打。
　　师仙俞看得通体顺畅。
　　特别是龙傲天不知为何无法稳住少年体型，又被笑个不停地龙族前辈打屁股。
　　那隐忍中带着委屈和震惊的模样……
　　让他恨不得拿出身上全部留影石记下。
　　孩子太闹腾也不是事。
　　是该好好接受长辈的关爱。
　　师仙俞正乐着，忽然又想到金丹龙蛋眼下半点动静都没有。
　　那高兴就像是火上被迫了把水。
　　忍不住焦虑起来。
　　也没焦虑太久。
　　【天幕画面飞快切换，再一眨眼的功夫，恢复原本模样的龙傲天和白至雪就站在九根盘旋巨龙的通天柱中。
　　九柱内依旧是空无一物。
　　白至雪忽然凑到龙傲天耳边，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不仅没有搜寻四周的宝物。
　　甚至他们还主动将多年来收集到的至宝倒在了空地上。
　　只将几样有可能会用得上的东西拾取捡回，便离开了龙族宝库。】
　　看到这幕，师仙俞和许知澜都忍不住顺着二人的行动琢磨着，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其他人不知道也就罢。
　　他们可是在擂台短暂与未来龙傲天接触过的，更是直到白至雪身负白泽血脉。
　　对方这么做，肯定有这么做的道理。
　　再看龙傲天和白至雪都无半分勉强甚至不情愿的模样，这样的行为就更是没有表面上流露出的这么简单。
　　此时也不是探究的好时机。
　　师仙俞和许知澜只能先将此压在心底，待时机合适再好好专研。
　　【画面中龙傲天把身上的都搜了一遍，又把龙族空间里的也倒出来个干净。
　　眼神都不分给周围的宝物半分。
　　就询问着白至雪，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看得出，对方似乎因为擂台上的事情，并不太想在龙族族地留太久。
　　白至雪也不是瞎子，见龙傲天不高兴，便直接表示可以离开。
　　很快，二人就走进了龙族通道。
　　转眼就被一缕风掳走了。】
　　黑衣人看到这，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满满都是得意。
　　哪怕并不待见天幕这奇怪的玩意。
　　也还是有些期待与曾孙相见的画面。
　　这曾孙他喜欢，桀骜不驯，颇得几分他的真传，也像极了大乖！
　　【天幕中的龙傲天与白至雪迅速做出防备状。
　　待二人出现在一偏僻石壁前。
　　眼前的石头缝里就冒出了个浑身邪气的黑衣人。
　　画面还没来得及映出黑衣人的模样。
　　忽然，凭空生出千万道狰狞巨雷，带着天道之力，齐齐朝着那黑衣人劈去。
　　龙傲天先是防备后似是看清黑衣人的模样，脸上满是惊讶之色，只恍惚片刻，就飞快冲进雷中，嘴里还喊着：“曾祖！”
　　随着龙傲天的靠近，雷罚越盛。
　　黑衣人逃。
　　雷罚再追
　　龙傲天也追。
　　直到雷劈得黑衣人成焦炭，再也动弹不得，龙傲天也追了上来，挥挡那剩下的数道雷劫。
　　口中继续呼唤着：“曾祖你撑住我这就救你！”
　　白至雪似是想说什么，拦了拦龙傲天，到底是没拦住。
　　“别救……”黑衣人撑着一口气嘴巴一张一合，话音还没落下，龙傲天就已经把灵力渡进他体内。
　　他忽然浑身抽搐，周身冒电。
　　拼劲全力吐出最后一句话：“不救我还能活……”
　　最后，整个人都化为黑烟，散开。
　　又被周围虎视眈眈的雷劫逮住，连烟都没剩。
　　可以说是，死得干干净净。
　　龙傲天大惊：“曾祖！”
　　回过神后，他也似是想起曾祖的遗言，心虚看向黑烟消散的位置。
　　画面久久定格在此。】
　　同样的石壁，同样的地点，同样的黑衣人。
　　无尽的沉默蔓延开来。
　　黑衣人……
　　黑衣人无话可说。
　　真是，太深得他的真传，桀骜不驯过头。
　　都直接送他上路了。
　　静，死一般的静。
　　许知澜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辩解道：“小乖他…只是太担心您。”
　　师仙俞也想说点什么。
　　却看到许知澜的外祖父嘴角不自然抽动几下，脸上的邪气都被压成了倒霉样子。
　　真的，挺倒霉的。
　　莫名其妙，他也有些心虚起来。
　　“确实是，太担心我了。”
　　黑衣人实在是说不出些什么。
　　他满怀期待，就给他看自己被劈的烟都不剩？
　　沉默片刻，所谓的天幕已经散去，不剩任何痕迹。又见面前两孩子似乎被吓得不轻，便说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就一道影在这，没了就没了吧。倒是天幕里那…曾孙……”
　　黑衣人眯起眼睛，看向许知澜和师仙俞：“他可真不太一般。”
　　正想继续往下细说。
　　忽然，四周雷声大作。
　　黑衣人又是一声嗤笑，盯着那些雷反复骂着：“好算计，好算计啊！虽然还不知道被算计了什么，但我就是不爽呢！”
　　雷声更大。
　　黑衣人也无惧。
　　他大概是被烦到了，或者也是知道自己不能留太久，便重新看向许知澜和师仙俞，开口道：“不乖，看你们两个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有事情要解决是吧？等你们办完事，回头别忘了去我棺材里把我尸体叫醒，关于我那好曾孙，我可是有不少话想……”
　　话还未尽。
　　一道雷刁钻的从地下钻出，细小却足以将黑衣人劈散成烟。
　　……
　　黑烟非常努力的凝聚成虚影，又道：“叫醒我的时候，别…别带曾孙进去…我…我还挺喜欢我那尸体的，可英俊可帅……”
　　又是一声雷鸣。
　　烟散得连痕迹都没剩下。
　　就比方才天幕里的惨剧稍微好那么一点。
　　师仙俞有些傻眼。
　　见这位祖父来的也快去得也快，茫然片刻，才看向许知澜，说道：“你，你也不挡着点？”
　　就这么看着对方挨雷劈？
　　如此当孙子，真好吗？
　　“祖父习惯了。”
　　许知澜神色淡淡回答着。
　　他上前仔细查看四周，将祖父所有痕迹的抹灭，又取出封空剑，布置了个驱魔再加固空间又阻止精魂再生的阵法。
　　转身就对上师仙俞那复杂的目光。
　　许知澜还是决定解释一下：“祖父来历特殊，现身既有天罚，我并非不想他现世，只是能不现世还是不要现世的好……”
　　越说，越觉得不太对劲。
　　最后在师仙俞那奇奇怪怪的理解目光中，他决定闭嘴。
　　他敢保证。
　　小鱼的理解和他所要表达的，必定不是同一件事。


第59章
　　师仙俞忍不住再三感慨许知澜心怀天下又深明大义。
　　哪怕邪恶者是自家外祖父。
　　都尽心尽责防止其危害鸿光, 还非常努力的抹去那一丝丝的可能。
　　如此行为，真真是贯彻又落实着许伍道尊守护鸿光的理念！
　　见许知澜欲言又止。
　　似是有许多话都无法开口也不能开口倾诉。
　　师仙俞上前一步，学着黑衣人的动作拍了拍许知澜的肩膀。
　　知心又贴心的开口说着：“我懂, 我都懂！”
　　不必多说。
　　这种大义灭亲又独自咽下许多苦楚的感觉，他明白！他理解！
　　许知澜沉默片刻, 问道：“小鱼懂了什么？”
　　“我都知道，我理解你, 没关系的。”
　　师仙俞继续拍着肩膀安慰, 语气轻柔, 很是善解人意。
　　……
　　许知澜不想再探究师仙俞到底懂了什么又理解了什么。
　　他将对方那只在自己肩上作怪的手抓下。
　　随后轻轻握住。
　　师仙俞习惯性将五指插入指缝, 再紧扣, 又自然垂下。
　　做完这一些列动作, 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怎么就又和许知澜牵手了呢？
　　还没等师仙俞想出些什么，许知澜就已经从附近以灵力‘拔’来颗巨大树干。
　　开始御树飞行。
　　师仙俞愣愣的跟着许知澜动作。
　　脑子里还在琢磨，他们现在的关系, 是能手牵着手御剑飞行的吗？
　　好像……
　　听起来有点像孩童牵手郊游似的？
　　大概, 友人间如此动作, 也不算奇怪？
　　师仙俞静静盯着身旁没有再开口说话的许知澜。
　　又联想到刚刚对方那被雷劈得可以称得上烟消云散的外祖父，也没有抽回手。
　　算了算了。
　　牵个手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当是安慰安慰许知澜吧。
　　许知澜并不是不想说话, 只是觉得自己怎么开口, 都会被曲解，干脆也就保持沉默。
　　他取出早前仙医赠的那条藤蔓信物。
　　再三确定藤蔓指引的方向无误，便加快速度朝着指引处飞去。
　　穿过平原，越过高山，再进入枝叶密密麻麻的树林。
　　二人终于在某颗高大的巨树下。
　　见到了仙医的小院子。
　　别的不提，这树林与小院瞧起来竟分外和谐, 仿佛本就应为一体。
　　他们其实刚刚御树飞过了森林，要不是身带藤蔓，又有指引，还真走不到这里。
　　院子四周也不知道是存在结界还是别的什么。
　　那怕是站在院子前都会因为四周气息的缘故，看不见也摸不到，甚至下意识忽略掉这处地方。
　　总之古里古怪的。
　　就和仙医一样。
　　院子木门‘吱呀’打开。
　　脸上满满洋溢着热情的仙医连连开口：“回来了？这么快啊？收获怎么样？龙傲天魂稳了吗？”
　　她也不等回答。
　　裙摆中藤蔓甩出，左右一根，毫不客气的拉着人往里走。
　　要是有不相熟的修士在场。
　　怕会以为这院子是什么恐怖大妖布下的陷阱，就等人落网。
　　师仙俞只觉得仙医热情过了头。
　　那缠在他身上的藤蔓很紧，紧得像是怕他们俩逃走。
　　颇有几分自己是猎物仙医为猎人的感觉。
　　也许…并不是错觉。
　　师仙俞和许知澜刚进院子，人还没站稳，仙医那其他的藤蔓就为他们送来了两杯茶水。
　　与之前那爱医不医，求医又还得先表演话本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
　　别到都有些怀疑仙医是不是被夺舍的地步。
　　夺舍自然是不可能夺舍的。
　　先不说在灵魂一道上仙医颇有专研，就是那手医书与高深莫测的修为，也阻止了他人夺舍的可能。
　　“喝啊，看我干嘛？这茶可好了，我跟你们说，要不是你们给我送了大功德，我才不会给你们尝。”
　　仙医高兴，自己也捧碗喝了一大口。
　　后知后觉又觉得不大得体，便学着在人间时看到的那些世家做派，慢悠慢悠的喝起来。
　　最后实在学不下去，再一口喝光。
　　期间仙医还不忘关照自己的两位客人，客人不喝没关系，她的藤蔓很好客，完全可以代劳！
　　师仙俞只是犹豫了那么几念。
　　才几念啊！
　　他就被藤蔓灌了半碗茶水。
　　至于为什么是半碗，因为剩下半碗时仙医突发奇想试图举止优雅，又缓缓给他灌完剩下半碗。
　　这还不是一根藤蔓灌茶，好几根，又是替他抬头又是那个手绢替他擦嘴……
　　师仙俞终于明白，过分贴心有时候也是苦恼的来源。
　　“仙医的心意我和小鱼都已领会，还是让我们自己来吧。”
　　许知澜趁着茶水喝完的空隙，连忙开口说着。
　　他其实完全可以挣脱开对方的束缚。
　　但考虑到一直以来了解到仙医的性格，还是老老实实受完这热情的款待。
　　“急什么？这全自动化服务，多好啊！你们多感受感受！特别是小鱼，你多试试，除了喝茶外我还学了好多呢。”
　　仙医全然不知两人的困扰。
　　或者说，假装不知。
　　她美滋滋继续开口说道：“这还是小鱼你师父跟我提的呢，她就期待了很久，说是打算把玉镜往这方面研究的。你先体验体验，到时候我跟你师父见面了，我再给她参考……”
　　师仙俞有些茫然。
　　他不是还没给仙医引见自家师父吗？
　　怎么才几日不见，这两就已经勾搭上了？而且还弄出什么所谓的自动化服务？不止听起来恐怖，实际也很恐怖啊！
　　被藤蔓强迫喝茶什么的，很有逼供的感觉！
　　“我…我觉得师父还是先摸索一下其他领域吧……”
　　师仙俞看着那藤蔓上的茶杯又要朝他送来。
　　连忙继续说道：“师父早前说是要玩游戏什么的！她可能会更希望在玉镜上专研这方面！”
　　“好好好！原来是这样！”
　　仙医高兴得将手里的茶盏随意丢开，也不在意杯盖和杯子是否被藤蔓接住，连连拍手叫好。
　　眼睛都亮得发绿。
　　高兴说道：“自动化服务什么的还是放一放吧！游戏好，游戏最好了！”
　　……
　　师仙俞不好打断仙医的兴致，自然也不会告诉对方，即便做出游戏，怕也只有自家师父有玩的权限。
　　早前各大宗门长老发现门下弟子沉迷玉镜‘贪吃蛇’，满修真界追着师父要说法。
　　甚至还赔了好大一笔。
　　因此游戏短期内肯定是没办法上线的。
　　长期的话，也很难。师父忙，非常忙，忙着给她背锅做那堪比‘补天’的大计划呢，可不会再有时间琢磨什么游戏。
　　仙医自顾自高兴了好久。
　　等平复心情，她才记起正事，询问道：“所以你们去龙族族地收获怎么样？”
　　一听这话，师仙俞都顾不得身上藤蔓仍在缓慢抽离。
　　他三两下就把藤蔓全部从自己身上扒拉清除，又再三整理周身的气息，做完这些，确定不会影响金丹龙蛋，才动作迅速从身体里掏出两颗金丹。
　　着急开口：“小乖他不动了！不管怎么刺激，都没有半点反应！”
　　“不动？不应该啊，你们这一路不挺顺的吗？都回来这么快了，怎么会影响到它呢？发生了什么？说来听听吧。”
　　仙医又恢复早前那一看病就不太靠谱的模样。
　　吊儿郎当的凑到师仙俞身前左看右看。
　　瞧着就跟分不出那颗金丹才是龙蛋似的，还掏出了个透明水晶模样的放大镜，一一仔细观察。
　　师仙俞选择相信仙医的医术。
　　除了相信也别无他法。
　　用眼神和许知澜飞快交流后，便把龙族族地里与龙蛋相关的事情说了出来。
　　等说到比较特殊的龙渊擂台时，他犹豫片刻。
　　又是一番眼神交流。
　　方才简单说了便，再捎带提及遇到未来龙傲天的事情。
　　当然，话语更多是着重说着自己在擂台上曾重伤到全身骨头都断了个遍。
　　听起来很严重。
　　实际上，也非常严重！
　　只是并不是一次之间全部断裂，而擂台也有迅速恢复并且止痛到精神都没有任何异常的奇异功效。
　　“龙渊擂台比试，我也听说过，那地方挺神奇的，不会伤到孩子更不会伤到龙蛋，这你放心。龙族虽然好战，但对幼崽都挺不错的，特别是妖族式微，龙蛋即便生出也很难孵活，就更珍惜幼崽了。”
　　仙医拿着放大镜继续细细分析。
　　她终于分辨出了哪一颗才是龙蛋，将灵力化成藤蔓的模样，往金丹龙蛋上戳个不停，又灌入灵力，再继续戳戳。
　　确定那未来的蛋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眉头紧皱。
　　问题，有点大了。
　　啧。
　　功德真的没有一分是好赚的。
　　仙医轻声抱怨完后，轻咳两声。
　　眯着眼仔细看了会天，这才看向眼前满是担忧的两个龙蛋父亲。
　　斟酌开口：“你们不是说遇到了未来的那位龙傲天吗？确定没认错人？”
　　“不会有错的。”
　　师仙俞很是笃定开口。
　　面目能作假，甚至灵魂都能伪装。
　　但真实的感情不能。
　　当时龙傲天身上压抑着的汹涌感情，就是眼睛瞎的都能感受到。
　　再说了。
　　要是龙渊擂台上出现了假冒龙傲天的龙。
　　那欲意为何？
　　仙医没有只听师仙俞的说法，而是看向许知澜，得到对方的点头附和。
　　缓缓将有‘毒’的藤蔓戳向没有半点动静的龙蛋。
　　同时开口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是未来的那位龙傲天做了什么手脚呢？大概，对方并不想自己现世之类的？”


第60章
　　话音才刚落下, 师仙俞就斩钉截铁开口：“不可能！”
　　见仙医仍然保持那动作不曾改变。
　　又未曾朝他投来半分视线。
　　便继续解释：“未来的小乖还说希望这一世的小乖能好好陪在我们身边呢！又说希望小乖能帮到我们！他怎么会害自己呢！”
　　许知澜也跟着附和道：“我确信擂台上出现的小乖身上有我血脉，不会是他人伪装。”
　　“这样啊？”仙医语气淡淡，她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只是继续‘毒’着金丹龙蛋，同时说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 那就不是吧。我就随便猜猜而已。”
　　猜错也行，猜对也好。
　　反正都已经没办改变些什么。
　　但瞧这两位如此激动。
　　还是不继续猜了。
　　挑拨离间天命者与双亲关系的名头, 她可不想担着。
　　眼看二人都皱起眉头, 似是想再说些什么。
　　医仙便抢先说道：“你们这小龙蛋, 看着可不太好了, 天材地宝这方面的补充倒是已经跟上, 就是灵与魂仍是半点没着落, 且连原本的活气都失去了。”
　　闻言，师仙俞和许知澜神色一肃，二人都不用沟通, 齐齐拱手。
　　“还望……”
　　“得得得, 你们不用来这套, 我既然说了会帮你们，就肯定会让你们那小乖稳当降世。”
　　仙医裙下藤蔓一甩。
　　将两人动作打乱，这才继续开口：“它这金丹的模样实在是不太好诊治, 也太难看出到底是什么问题, 不如，给他换个样子吧？”
　　“还能…换样子？”师仙俞有些茫然。
　　金丹是如何莫名其妙多出一颗的他现在都没弄明白，若要换样子，又该怎么换？且能换成什么样子？
　　许知澜也琢磨不透，他直接开口询问着：“仙医可是有了想法？”
　　仙医没想法。
　　她只是提出个想法而已。
　　但看着两人都朝她投来信任的目光，便觉得自己总得说出个什么来。
　　沉吟片刻。
　　仙医的视线在师仙俞和许知澜身上来回转动, 最后落在了师仙俞身上。
　　眼睛一眯，忽然拍手道：“这样吧，你先突破元婴。”
　　“啊？”
　　师仙俞呆愣呆愣的。
　　什么？
　　不是在讨论金丹龙蛋的问题吗？
　　他满脸茫然，手指抬起指向自己，开口问道：“突破？我吗？”
　　仙医点点头，看了眼窗外树叶间隙中的蓝天，开口：“没错！小鱼你直接金丹化婴，这几天天气还不错，正是突破的好时候。”
　　……
　　师仙俞很努力想挤出个笑容，但没成功。
　　突破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怎么从仙医嘴里说出来，就跟出门走两圈似的那么简单？
　　他筑基了几次？又结丹了几次？
　　要想元婴，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呢！
　　“怎么这么不自信呢？”仙医伸出藤蔓拍了拍师仙俞的肩膀，说道：“你要相信你自己，再不济，也要相上头不会让你没办法突破的。”
　　她笑着指了指天。
　　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左右打量师仙俞后，继续开口：“我看你境界好像也压了有些时候了，这样吧，你们人有句话叫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出院子直走出森林再右拐，有片没什么妖爱光顾的荒地，就去哪里突破就好了。”
　　师仙俞觉得仙医对自己的了解还不够多，他试图开口解释：“我之前突破都不大顺利，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颇为坎坷，这次可能也没办法……”
　　“你可以。”
　　仙医已经不是在用藤蔓拍师仙俞的肩膀，可以说得上是敲打。
　　谨慎是好事。
　　但她这不是给出保证了吗！
　　“我说你今天能就肯定能！有我在，你绝不可能不行！连个突破都要犹犹豫豫！现在都觉得做不到了，来日你要是回到上…咳咳，回到你出生的地方，你还怎么在龙潭虎穴里保齐自身？”
　　仙医也不在意自己差点说错话。
　　她推搡着师仙俞出院门，见许知澜双腿仿佛扎根地里似的一动不动，不满看向对方，问道：“你难道也觉得你家小鱼不行？”
　　许知澜能说什么。
　　他只能回答：“小鱼定是可以。”
　　仙医满意了。
　　她裙下挥出无数根藤蔓对师仙俞敲敲打打，又说道：“你看，你家许仙君都觉得可以了，你还在顾忌什么？”
　　师仙俞感觉自己再不点头，就要被仙医的藤蔓活活敲出重伤。
　　连忙道：“好好好，我试试！”
　　听到这话的仙医并不满意，再三强调着：“不是试试，是你一定可以！”
　　……
　　师仙俞真不明白仙医从哪里来的自信。
　　在藤蔓的敲打催促下，也只能有气无力说道：“是，我一定可以。”
　　“没吃饭吗？力气都没有？你们人不是有句话叫什么一鼓作气的，重新大声给我说一遍！”
　　仙医眉头微皱，话语听起来也很是严厉。
　　但那双微微发光的眼，还是泄露了几分她的真实性情。
　　瞧着就跟得到新玩具似的……
　　被赶鸭子上架的师仙俞大声开口。“我一定可以！”
　　惊起飞鸟一片。
　　仙医也不是奔着折磨人去的。
　　心满意足的她趁着还没走到荒地，解释说道：“你们这小龙蛋跟金丹似是有所联系，待金丹化元婴，如无意外，它应当也能跟着变个模样。要是有意外，小鱼你努努力，让它也跟着变个模样。”
　　师仙俞依旧茫然，问道：“我怎么努力？”
　　这是努力就可以的吗？
　　“都试试呗，试试总比不试好。你就使劲想，使劲赶，再不济，炼器学过不？没学过现在赶紧学学，就把它当团材料，从头打磨雕琢。又或者试试其他方法，反正那种有用用那种……”
　　师仙俞听得一愣一愣的。
　　每个字他都确实是听懂了，但合在一起，怎么就跟天书无异？
　　况且就这仙医的说法。
　　可不就是让他自己琢磨着？也就只具备那么点点的参考性而已，未免太玄之又玄了吧？
　　仙医忽悠了一大堆自己都没太听得懂的话，把师仙俞往荒地中间一放，裙下藤蔓遍布四周形成阵法。
　　便收起其他敲打师仙俞的藤蔓。
　　只剩下最后一根，重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我相信你，你必定可以，好了，开始吧。”
　　……
　　师仙俞看着莫名其妙就满脸都是自信的仙医，再看了眼一路都没怎么说话的许知澜。
　　直到收到许知澜那疑似鼓励的目光。
　　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突破。
　　不就是金丹化元婴吗？
　　早在突破完筑基，也早早准备着收集过相关的材料，还草草做了八个计划呢！
　　就…八个是不是太少了？
　　也许他还得再好好准备准备？
　　想到这，师仙俞试探着开口：“我能不能……”
　　“不能。”
　　仙医笑着用藤蔓帮师仙俞盘腿坐下。
　　她也理解师仙俞的顾虑，但并不打算解释太多。
　　只是语重心长道：“若想走远，需得有颗勇往直前的道心。不然你如何追上许知澜？又有什么手段去保护你那还没出世的龙蛋小乖？”
　　闻言，师仙俞有些恍惚，又有些被点拨后的顿悟。
　　他少的确实就是这么一颗道心。
　　平日里做计划再多，也不过是因为失败得多，方才反复斟酌着周全。
　　可不管怎样，说来说去，他也仍然是畏惧着的。
　　畏惧失败。
　　畏惧那些他无法接受的东西。
　　他也想一往无前。
　　败了又怎样？错了又如何？
　　只要不畏惧尝试，只要还有那么一丝可能，总有机会成功。
　　“这就对嘛，犹豫些什么呢？犹豫有用的话，修真界早就人才挤挤了…这是个词吗？听起来好像不太对……”
　　仙医见师仙俞已经入定。
　　便走出阵法。
　　同时顺带用藤蔓绑着许知澜一齐。
　　又对视线黏在师仙俞身上的许知澜说道：“你又不是没瞧出他的问题，怎么一句话都不说的？合着坏人都让我来当是吧？还是狠不下这个心？啧，你们人，就是自作多情。”
　　许知澜沉默半晌，还是忍不住说道：“前辈，自作多情不是这么用的。”
　　“你管我！去去去，赶紧去一边护法。”
　　仙医很不高兴，都不愿意给许知澜好脸色。
　　藤蔓化椅坐下，自顾自从裙子里掏出医书看了起来。
　　师仙俞借着顿悟一举凝神将金丹化婴。
　　他在这方面上并没有太多钻研，所知道的也只有早前收集到的那些信息。
　　但也已足够。
　　以金丹点化阴阳，而阴阳交融触神，再融神雕琢成婴。
　　这一道一道也不忘拉着金丹龙蛋一齐。
　　只是龙蛋在阴阳交融上始终不成，顶多就是模糊成类似神的状态。
　　师仙俞也不敢尝试太久，生怕影响到龙蛋，见差不多能塑形，便将其随着自己的金丹飞快塑形。
　　他也记着早前几次雷劫不够。
　　动作有多快算多快，当然，速度上去，质量也没有降低，依旧是已最高标准要求自己。
　　最后元婴成！
　　龙蛋也…也似乎勉强……
　　成了？
　　师仙俞的元婴睁开双眼，看向身旁那同是婴儿模样却比自己要小上一圈的身影。
　　这才发现。
　　那元婴小乖竟没有清晰的五官！且不管是四肢还是其他全都粗糙得很，就如随意搓出的泥娃娃一般。
　　趁着雷罚未结束。
　　师仙俞还想试着用仙医介绍过的方法‘雕琢’一番，但实在不知道从何下手。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
　　竟然发现不管怎么动作，也没办法再更改半分。
　　……
　　他家小乖以后不会就要长这样吧？或者说，这辈子的小乖难道就这样了？听说小孩刚出生都挺丑的，以后应该还能长开吧？
　　可是小乖连脸都没有，怎么长开？
　　师仙俞担忧。
　　担忧中还带着几分心虚。


第61章
　　因着这份忧虑, 便是突破成功，都没怎么高兴。
　　也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
　　而是在神海中继续打量着那元婴模样的小乖，仔细看了好半晌, 依旧看不出些什么，甚至越看越心虚, 越觉得自己的‘塑形’着实太糟糕。
　　但……
　　师仙俞也确实没想到会这样啊！
　　原本那颗金丹化作元婴，也不需要他怎么去‘塑形’, 自然而然, 便化作了自己的模样。
　　等回过神去看另一颗金丹龙蛋的时候, 开始都只顾着先帮对方赶紧换个样子, 更仔细的实在没考虑周全！
　　现在再多琢磨些什么, 都来不及了。
　　师仙俞只好缓缓睁开眼。
　　“怎么样？我说了吧, 你只管突破，肯定是可以的。”
　　仙医嗖的一下就顺着藤蔓出现在师仙俞身前，比一旁还在收拾几个小妖的许知澜还要快。
　　她脸上满满都是得意。
　　也不知道在得意些什么, 反正就理直气壮伸出手, 继续说着：“怎么样？你家那小乖呢？也跟着化元婴了吗？给我看看？”
　　师仙俞静静与仙医对视半晌, 又将目光投向还没过来的许知澜。
　　短短几念，仿佛一个纪元那么长。
　　这才缓缓控制元婴，抱着小上一圈的小乖出来, 再递到仙医手中。
　　默默低头。
　　“脸呢？怎么没有脸？”
　　仙医大吃一惊。
　　她毫不客气提起那粗糙元婴的两只手, 正反打量后，又说道：“差点正面反面都要分不清了……”
　　许知澜听到动静，迅速把那些扰人的小妖精丢出几里地外。
　　闪身回到师仙俞身旁。
　　就被仙医递了个比巴掌大不到什么地方去的娃娃过来，并迎来对方带着几分戏谑的询问。
　　“你觉得这边是他的脸还是后脑勺？”
　　……
　　许知澜很是谨慎，没有直接回答。
　　毕竟，乍一看, 还真是不太容易分出来。
　　“我塑形时不够果断…才造成如此……”
　　师仙俞再心虚，也还是垂着脑袋承认自己的过失。
　　到底还是补救的念头更为强烈。
　　他猛地抬头看向仙医，目含期盼，问道：“仙医可有办法？”
　　仙医把没脸的娃娃塞到许知澜怀里，飞快回答道：“我只是个医修，又不是那挥泥化人的上古大神，哪里有什么给娃娃捏出脸的办法？”
　　“可您方才不是说了多尝试些手段……”
　　师仙俞并没有彻底死心。
　　他是真的担心。
　　担心这元婴小乖长大后，还得跟那什么画皮鬼似的，到处想办法弄张脸。
　　当然，师仙俞也期待着孩子长大些就长出脸来。
　　但若真有那万一呢？
　　“我就是叫你试试！谁知跟我想象中的大有出入。”
　　医仙自知理亏，说话声越来越小。
　　她原也是奔着忽悠去的，想着怎么捣鼓都不会出太大差错，毕竟这小东西天命在身。
　　可谁知道！谁知竟连张脸都没有？
　　烫手，着实烫手！
　　仙医既能担得上仙医的名号，凭得也是一手堪称仙术的真本事。
　　面对这情况也丝毫不慌。
　　即便师仙俞依旧目含期待，哪怕许知澜眼中都带上几分凶光。
　　她仍是那副不大靠谱的模样，开口说道：“你们也不用心急，没脸而已，只是个小问题，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或是有些方面不足，方才无法真正化形。”
　　说完，仙医重新把那烫手小娃娃给接过来。
　　裙下再挥出几根藤蔓，绑住师仙俞和许知澜，便往院子的方向走去。
　　同时继续说着：“先回去看看，我琢磨琢磨，怎么个解决办法。顺带检查一下这娃娃，如今这模样，怎么说也比金丹要好观察得多。你放心，你们的努力都没白费……”
　　仙医嘀嘀咕咕说了好半天的话。
　　也不知道是为了安抚师仙俞和许知澜，还是为了安抚自己。
　　反正就这么绑着人，大摇大摆回了院子里。
　　她也没松开藤蔓。
　　视线都没往其余二人身上投去，很是专注研究巴掌大的小娃娃。
　　师仙俞有些怀疑，仙医把他和许知澜绑起来，是为了防止‘医闹’。
　　直白点说，就是怕被打。
　　且从对方这么顺滑的举动来看，可能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
　　……
　　他难免再次在心里怀疑着。
　　仙医真的靠谱吗？
　　如今箭在弦上，不管靠不靠谱，都只有这么一条路走。
　　只盼着对方真真是有办法解决！
　　“我知道了！”
　　仙医藤蔓挥舞着，两两做出拍手动作。
　　她则是用手指戳着元婴娃娃那粗糙得只有个模糊形态的脸颊，高兴说道：“我知道它怎么没有模样了！一，它只是团气，连魂都没有灵也沉寂，自然无法幻化出模样。二则是…它本该依托你二人精气血脉而生，如今并不得几分，先天肾气不足，自然无法化形。三……”
　　仙医数着数着，像是忘了词。
　　沉默半晌，才继续开口：“剩下的容我再想想，想出来了再补充。总之，它如今这个模样并没有问题，小鱼你也无需自责，你便是再努力，也无法给它真实的模样。毕竟，它只是团气，而不是真正的婴孩。”
　　仙医三两句话解决完这场疑似医患纠纷的小事，藤蔓也随之松开。
　　她只留了句‘你们自便’。
　　就继续研究被藤蔓托举而起的巴掌大娃娃，像是得到了新玩具似的，摆弄不停。
　　好半天，才终于从裙摆里掏出书，又是看书又是戳娃娃，忙得很。
　　师仙俞和许知澜哪怕得了仙医允诺的那句‘自便’，也没有随意走动的想法。
　　就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仙医动作。
　　仙医觉得这两道目光实在是太烦，便同上次那般，塞了几本书到二人怀里。
　　既然都不想歇着。
　　那就陪她一起上工吧！
　　这次，仙医翻书翻了整整三天四夜，期间丝毫未有停歇。
　　谁也不知道她那翠绿的裙摆里到底塞了多少书，无数跟藤蔓翻阅的速度都赶不上她掏书的动作。
　　“有点难度。”
　　仙医终于开口了。
　　她也不问师仙俞和许知澜对着那几本古籍有些什么收获，而是抽动藤蔓，将巴掌大的未来龙傲天娃娃送回师仙俞身体里。
　　才继续开口：“我这倒是有个办法，只是若用了，就必须得加以辅助无数天材地宝，如此消耗可是你们之前的三倍有余。”
　　说到这，她顿了顿。
　　随后直直看向师仙俞，说道：“不仅如此，师仙俞你，还有那未来出世的小娃娃，你们二人分别欠我一个，既不伤天害理也不牵扯众生还必定与我自己本身有关的许诺。瞧瞧我多贴心，都按着你们修士的标准做了这般多的前提。你们看看，能不能接受？”
　　仙医也不急着要答案。
　　又迅速否定许知澜要将那许诺换到自己身上的要求。
　　只说先去准备，就让师仙俞和许知澜在院子里继续考虑了。
　　瞧那哼歌的模样，似是觉得这件事十拿九稳。
　　师仙俞和许知澜都觉得这一条件有些古怪，若说天命者的许诺确实值这个价，那特地要求师仙俞的许诺又是为何？
　　是觉得师仙俞答应了，许知澜就不会袖手旁观……
　　还是，师仙俞本身就有这个价值呢？
　　可是那不能多提的体质有关？
　　二人除了猜，也还是只能猜，
　　仙医这一准备，就又是一整夜。
　　次日，她难得换了身淡粉色的裙子，又梳了个新发髻，高高兴兴蹦跳着走出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十多岁的女童。
　　毕竟仙医长得真不怎么高。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仙医走到二人身前，轻哼一声。
　　道：“我这可是亏本买卖呢！别以为我占到多大便宜，你们那小乖才是真占了便宜，别的不说，我这方法一用，它定是能稳灵生魂。”
　　师仙俞和许知澜已经做出决定，同意了这个要求。
　　他们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思来想去，一时半会也琢磨不出鸿光有几个比仙医医术厉害的，要是不答应，回头再来，定就不是这个价了。
　　“你们真识货！这样吧，我今天心情好，还能再送你们一程。”
　　仙医反手掏出个木头娃娃。
　　不是巴掌大那种。
　　就是个正常婴儿大小的娃娃，还没等师仙俞和许知澜看清楚，再掏出个襁褓裹上，那襁褓的布料还与仙医身上的衣服一致。
　　粉嫩得很。
　　“这是我本体的一截枯枝，功效就不多说了，反正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待他日天命者降世，这还能成为他一身外化身，有替命功效。”
　　仙医说着说着，不小心就说了太多。
　　她轻咳两声：“当然，这些你二人知道就好，别同其他人多说，不然，我可不止会医……”
　　“我二人定当守口如瓶！”
　　师仙俞和许知澜当场立下誓言，别的不提，替命之术，着实要紧。
　　要是传出去，便是活成精的大能都得来淌一淌浑水。
　　如果真如医仙所说的这般。
　　那需要他们去完成的许诺可就更不一般了……
　　“好好，我也信你们，快把娃娃放出来。”
　　仙医等二人立誓完毕，才连忙出声。
　　她脸上满是喜意，活像是捡了天大的功德似的。
　　一见师仙俞取出了那未来龙傲天，便迫不及待用藤蔓将其拽过来。
　　再往娃娃身上使劲一按！
　　与此同时，仙医裙底抽出万千根藤蔓，迅速裹上师仙俞和许知澜。
　　二人也不是全然没有防备，而是仙医动作太快，也非常狂野。察觉藤蔓并无伤人之意，又想到这些日子来仙医出奇的举动不少。
　　便任由藤蔓将他们摆成拥抱的姿势，
　　只觉得手上微重，就被塞了个颇有分量的粉色襁褓。
　　藤蔓间隙可见四周空间飞快变化。
　　也就眨眼间的功夫。
　　藤蔓飞快抽褪。
　　师仙俞和许知澜已经站在了不知名山头上，放眼看去，入目就是问道宗的山门。
　　再低头。
　　粉色襁褓中是与天幕龙傲天长相一模一样的婴孩，只是瞧着要更加稚嫩更加可爱。皮肤雪白，双眼微闭，嘴巴轻抿，一呼一吸都伴随着胸口的起伏。
　　二人手一紧又一松，隔着襁褓都能感受到孩童的柔软。
　　是一个活生生的！
　　孩子？
　　且任谁看了，怕是都觉得这孩子是在熟睡吧？
　　二人还没回过神。
　　耳边就缓缓回响起仙医那兴奋得都要溢出来的话语。
　　“这孩子的脸不错吧？是我亲手雕刻出来的，保准就跟你们亲生的没两样，不用谢也不用客气！有时间给我演几出你们的话本子就好。对了，记得给孩子多喂点天材地宝，想要稳灵生魂可不是件轻松事，回头我琢磨出办法了，再去问道宗找你们。”


第62章
　　“我说了送你们一程, 就绝不会食言，瞧我是不是特别贴心？”
　　最后一道话音渐渐随风消逝。
　　藤蔓也顺着空间缝隙飞快抽回。
　　最后只剩一截与之前仙医递出那信物般摸样的藤蔓，静静挨着婴孩躺在粉色的襁褓里。
　　师仙俞愣愣看着婴儿小乖那白嫩的脸蛋。
　　大脑一片空白。
　　手上既不敢松懈也不敢用力, 只维持着这么个动作姿势与力道，久久僵持。
　　他确实知道小乖会降世。
　　也已经接受了, 不久的将来，会出现个活泼又调皮还不乖的幼崽。
　　但！没人告诉他, 会这么快啊！
　　更没想到, 这么快就能抱上孩子了！
　　快得措不及防。
　　甚至都没做好各方面的准备, 比如怎样抱婴孩, 就完全不懂。
　　不敢不用力, 总感觉襁褓的不, 布料有点滑，孩子也没裹稳，怕一个不注意, 襁褓里的小娃娃就失手滚下去。
　　也不好太用力！
　　生怕伤到这个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小家伙。
　　师仙俞和许知澜谁也没动。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山头上风渐大, 吹得他们二人的发丝都交缠在一起, 也吹向了小家伙白嫩的脸蛋。
　　……
　　不行，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
　　对孩子不好。
　　师仙俞和许知澜无声用眼神交流，都决定先离开此处。
　　可谁都没有动作。
　　“澜澜, 你平日抱剑比较多, 你先抱着小乖吧？”
　　师仙俞边说，边把孩子轻轻往许知澜的方向推了推。
　　动作很小，也很轻。
　　像是生怕会惊动‘沉睡’的婴儿。
　　许知澜沉默片刻。
　　又将孩子往师仙俞那边送去些许，同样也不敢动作太大。
　　他面露难色，道：“封空剑为天外陨铁所制，僵硬无比, 即便是真龙也很难在上面留下痕迹。”
　　……
　　师仙俞听懂了那言外之意。
　　不就是龙族力量大？怕把握不住力道，弄伤孩子吗？
　　他也怕啊！
　　二人继续僵持。
　　直到被点名的封空剑冒出来，好奇打量着气息奇怪的婴孩，还用剑柄试图戳向对方的脸蛋……
　　“不可！”
　　“别戳！”
　　两道制止声齐出。
　　封空剑迅速换了方向，改去挑起襁褓中气息类似的藤蔓。
　　见状，二人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怀中的小乖并不是真正的婴孩，而是仙医用枯枝暂做的肉身容器。
　　着实…太真，真的都恍惚了。
　　即便只是个容器，师仙俞和许知澜也没有改换太多态度。
　　毕竟里头落放着的确实是小乖。
　　所幸也没有之前那般谨慎，他们可都没忘，仙医说过这枯枝还有替命的功效，都替命了，想必也不会到一碰就碎的地步。
　　至少比真正的小幼崽要结实些许。
　　师仙俞这次也不再推辞。
　　主动抱过了婴孩小乖，也不敢怎么调整位置，赶紧在上面落下几个阵法，就让许知澜赶紧找个处没风的地方换衣服。
　　是的，换衣服！
　　师仙俞可不敢就这么和许知澜回问道宗，他们二人还都穿着女式仙裙，那自动挽发的法器发簪，也稳稳当当插在脑袋上。
　　哪怕是龙渊擂台比试被按在地上打，又遭雷劈了不知道多少道，这几样不带丝毫护身功效的法器也未曾损坏半分。
　　想到这。
　　师仙俞忽然记起来，似乎好像也许……
　　他和许知澜见小乖的时候，都仍是这身打扮！
　　所以，未来小乖到底经历了什么？
　　怎么见他二人这模样都不带一点惊讶的吗？
　　师仙俞脑子乱糟糟的，跟着许知澜寻了个偏僻到蚂蚁虫兽都不爱光顾的山洞，飞快换下身上的所有‘伪装’。
　　他是个节约的修士。
　　即便思绪杂乱，手上收拾衣裙首饰的动作也很利索，整理放回储物袋，有需要的时候直接拿出来就能再用上。
　　很快，师仙俞换回了平日那身低调但全是阵法纹路的蓝袍。
　　而许知澜又穿上一身白衣。
　　白得往雪地里站去，直接和天地融为一体，别说什么飘逸出尘，都能成尘了。
　　当然，好看也还是好看的。
　　长许知澜这模样，披麻戴孝都是俏的。
　　师仙俞默默收回欣赏的视线。
　　原本想从许知澜手上接过小乖的，但见对方神色淡淡抱着个嫩粉襁褓别有一番滋味，便毫不犹豫打消抱孩子的念头。
　　直接召出飞剑，带着对方往问道宗的方向去。
　　飞剑的速度很快。
　　离问道宗越近，师仙俞就越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想得最多的就是……
　　他们不过出门一趟，怎么回来就多了个孩子呢？
　　太快了！
　　哪怕加上龙渊擂台比试上的日日夜夜，也不够半年之久啊！竟连孩子都有了！
　　还是这么大一个，躺在襁褓里，看起来会呼吸，隔着襁褓都带着温度的孩子。
　　想不通。
　　哪怕是师仙俞自己，都想不通……
　　心情复杂的师仙俞本着低调的原则，并没有大摇大摆从山门进去。
　　而是在山门附近又找了个偏僻地方落脚。
　　转身看向许知澜，目含期待，问道：“澜澜啊，你不是会那什么缩地成寸吗？你想想，问道宗谁不认得你啊？咱们这么大摇大摆进去实在是太高调了！”
　　许知澜没有多说什么，只微微颔首。
　　他抱了一路孩子，也抱出了些许心得，总算是知道什么样的力道比较合适。
　　便换成单手抱住襁褓，另一只手揽住师仙俞的腰身。
　　脚步一抬。
　　再落下的时候，已经是在元青山的山腰处，前方就是上次来过的亭子，视线再往远方扫去，便能看到问道宗那八卦模样的道场。
　　见状，师仙俞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还是要点面子的。
　　抱着孩子和许知澜回宗门什么的，还是太有挑战性。
　　低调点就……
　　“回来了？这孩子是？”
　　许伍道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八角亭前，目光平和的注视着粉色的襁褓。
　　师仙俞莫名紧张。
　　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见过师尊。”
　　许知澜倒是神色如常，又或者说，他脸上也很难出现太过生动的表情。
　　口头行礼结束后。
　　才回答道：“这是小乖。”
　　师仙俞仍在紧张，迷迷糊糊跟着说了句‘见过师尊’，感觉不对，赶紧改口‘道尊’。
　　又察觉到许知澜还有条胳膊横在自己腰间，连忙伸手把许知澜的胳膊扒拉下来。
　　这！这师长面前成何体统！
　　他连人都喊错！绝望，太绝望了！
　　许伍道尊微愣，他先是对着手忙脚乱的师仙俞笑了笑，才闪身出现在襁褓前。
　　打量片刻。
　　才开口说道：“天幕里那孩子？”
　　“也许。”
　　许知澜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毕竟天命也不是一成不变，谁知道此时出现变动后，未来还是否如此？
　　许伍道尊也没有说太多。
　　他本想伸手碰一下这个孩子，但最后只是抬手，带着许知澜和师仙俞换了处说话的地方。
　　天命者。
　　如今，也是天命吗？
　　与此同时，闭关的孟红帆正瘫在桌上对着数十本计划书空瞪眼，察觉到屋内阵法被道尊触动，鲤鱼打挺坐直，试图装出一副认真的模样。
　　余光瞥见了倒霉徒弟的身影。
　　更显目的是，某位抱着个粉色襁褓还下意识伸手半搂住倒霉徒弟的许知澜许道君。
　　孟红帆微愣，随后眼中精光闪动不停。
　　她先是礼数周全朝着道尊问了个好，随后快步冲到师仙俞和许知澜身前，先是探头看了眼粉色襁褓。
　　见着个熟睡的乖巧孩子。
　　又确定婴孩与倒霉徒弟神似，也正是那天幕中天命之子的模样。
　　“乖徒，你这是生了？”
　　“这才多久，造人动作这么迅速的吗？”
　　“怎么生的？生的时候痛不痛？”
　　要不要坐月子？要不要补一补？要不要师父……
　　孟红帆心里好多话想要说。
　　要不是许知澜霸占了一半徒弟的细腰，她都想伸手上去摸两把。


第63章
　　事实上, 她的手也确实伸出去了。
　　只是最后巧妙换成扒上粉色襁褓的边缘。
　　眼看着徒弟脸色越来越难看，还有种被诬陷却无力解释清白的脆弱感。
　　孟红帆很是善解人意摆了摆手。
　　道：“我知道你不想多提，没关系, 师父都懂，你不必多说了, 我明白的。”
　　……
　　沉默蔓延在屋子里。
　　死水一半的，静。
　　许知澜终于明白了师仙俞的‘我懂我明白’是从哪里学来的。
　　真是师徒二人, 一脉相承。
　　许知澜能忍。
　　但师仙俞根本忍不了！
　　他再次扯开许知澜那只又不知不觉爬上他腰间的手, 上前一步, 扯住师父的衣袖, 大声解释道：“这不是我生的！你见我像是能生出来的样子吗？”
　　闻言, 孟红帆认认真真上下打量着倒霉徒弟。
　　动作幅度并不算太大的点了点头。
　　见对方更是生气, 连忙说道：“你前些日子不是传信说怀了个金丹吗？现在不就是生出来了？”
　　“没有！我不是怀金丹，是多了一颗金丹！还有我也不是生出来的！”
　　师仙俞挥动双手。
　　边比划，边解释着仙医让他借着突破让金丹龙蛋也化为类似元婴的模样。
　　“哦哦, 我懂了。”
　　孟红帆按住徒弟那活动范围越来越大的‘翅膀’, 点头说道：“都一样都一样, 不都在你丹田的位置待过吗？四舍五入就等于怀了，瞧瞧，化成元婴也是你的功劳呢, 好了好了, 不用这么激动。来瞧瞧你大胖儿子，多白多可爱，就跟小时候的你一样……”
　　师仙俞很无力。
　　他只能有气无力道：“好吧，师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正打算说两句的许知澜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小鱼会再活力十足的坚持许久。
　　没想到竟就这么几句话，便放弃了？
　　实在不像他早前从窗外观察过的那样…‘谋杀亲师般’的执着。
　　师仙俞不是不想争辩, 而是身后许知澜和许伍道尊那一左一右朝他师徒二人投来的目光太炙热。
　　着实不大体面。
　　即便，他和自家师父确实没有那么多体面可言，也还是得装一下的。
　　师仙俞还是气着的，所以放弃争辩后，便重新回到许知澜身边。
　　开口说道：“我方才说得比较简单，还是得你来仔细说清楚些，小乖的事情迟不得。”
　　也是现在没些什么反应。
　　不然依那丝毫静不下来的性子，定是闹腾着要天材地宝了。
　　许知澜应了声好，又把小乖递给师仙俞抱。
　　这才缓缓说起小乖的事。
　　隐去仙医赠出枯枝本体一事，只说仙医做了个有稳灵生魂功效的容器。
　　且又将仙医曾提到过的种种猜想都重复说了一遍出来。
　　师仙俞听得不太认真。
　　只在自家师父再三伸手掐小乖那白嫩脸蛋时，避着许伍道尊，瞪了两眼动手动脚的师父。
　　他不认真就算了，毕竟亲身经历过。怎么这当师父的也不听？
　　等会要是一问三不知，那多尴尬！
　　孟红帆即便被徒弟用视线扫射成筛子，也仍是不为所动。
　　一心一意玩着白嫩软乎的小娃娃。
　　直到，那头语气淡淡的许知澜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仙医又道是灵.肉.交.融很有必要，但更仔细的并未多说。”
　　孟红帆猛的抬起头。
　　师仙俞则是默默低下了头。
　　许知澜和许伍道尊神色如常，仿佛在讨论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也许。
　　这就是大能的气度吧？
　　师徒二人默契对视，随后玩孩子的继续玩孩子，看玩孩子的继续看。
　　修不到大能的境界。
　　至少装也装出几分淡定来。
　　不久前谈论如何灵.肉.交.融吗？
　　……
　　眼看许伍道尊和许知澜都把这所谓的交融说得又是元神又是灵魂，听起来实在厉害得不行。
　　师徒二人再次对视，又默默分开。
　　实在不会的话。
　　还是合欢宗买几本双修功法吧，那个更实在点。
　　没过多久，许知澜便把所有与小乖有关联的事情都复述完毕。
　　包括曾在龙渊擂台上遇到未来龙傲天与白至雪一事。
　　犹豫片刻。
　　且也将未来龙傲天最后反复提醒那几句与仙医有关的话语说出。
　　在说之前。
　　许知澜还很是谨慎的收起所有与仙医的信物。
　　还随手屏蔽粉嫩的襁褓。
　　“这不挺明显了吗？不就是直白提示着仙医是仙喽，不然反复强调做什么？”
　　孟红帆觉得聪明人们都爱多想。
　　简单的提示非要复杂化。
　　当然，也不是说未来大孙子不是个聪明的，但时间紧迫下的提示，往往都是直接明了。
　　她不再扒拉那襁褓，而是拿出玉镜，说道：“即便不是仙，也肯定跟仙界有关。或者是知道仙界的事。前几日我玉镜加了个新好友，自称仙医，她虽然词语用得不是很好，但眼界阅历非同寻常。”
　　说到这，孟红帆顿了顿。
　　再次笃定开口：“我所说的非同寻常，不是修为境界上，而是她的所思所想不止有鸿光的痕迹，并且对于新事物接受极快。也就是说，她必定走过无数大小世界，见过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哪怕，文化水平依旧有些堪忧，出口都是错字连篇。
　　许伍道尊肯定了孟红帆的说法，同时开口：“不管怎样，不到万不得已又无万全之策，还是莫要试探仙医。”
　　他顿了顿。
　　继续接话说着：“仙医除却医术高明，隐匿之术更是世所罕见。”
　　师仙俞和许知澜原本也没想着太早琢磨龙傲天提示仙医这事。
　　毕竟小乖降世也还得靠仙医。
　　再说眼下仍无重建仙路之法，仙什么的也还远着呢。
　　“乖徒，快看你儿子，他怎么，怎么好像没有刚刚那么健康了！我没抬头前，他脸蛋还是红扑扑的！”
　　孟红帆忽然焦急开口。
　　只见安静沉睡的婴孩脸色苍白，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若说之前的小乖是水灵灵的大白菜，那眼下这颗小白菜就在他们面前蔫掉了。
　　“仙医说了还是要同之前那样用天材地……”
　　许知澜话都没说完。
　　师尊和红帆真人就已经掏出各种宝物往小乖那边递送。
　　“怎么给小乖用？”
　　“这些小乖也吃不了吧？”
　　“放上去就行了吗？”
　　……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几番摸索下，他们总算发现，能吃的那些喂着最好，不能吃的抱着也行。
　　反正这孩子不挑，就是消化快慢的区别。
　　还有就是，胃口很大！
　　连续掏了几十样，婴儿脸色重新红润，呼吸也渐渐平稳。
　　许是方才投喂的宝物里有份特殊的灵乳，甚至小家伙周身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就跟真小孩没什么两样。
　　许伍道尊见状便仔细询问起天材地宝所需要的分类与间隔补充的时间。
　　许知澜和师仙俞沉默片刻。
　　前者说出了最后一次投喂的大概分量。
　　后者则是补充道：“很多，一次比一次多，非常非常多。”
　　许伍道尊了然点了点头。
　　天命想要现世自是不容易的，如此也正常。
　　一旁的孟红帆‘嘶’了一声，又捏起娃娃的脸，笑着说道：“你可真是个小饕餮。”
　　听到这话。
　　师仙俞用手指飞快捅了捅许知澜的腰，同时开口道：“是这样的，我和澜澜觉得天命者出现是整个修真界都盼望的事情，这样的盛事，总得让各方都参与一下……”
　　总不能只动嘴皮子，别的没有丝毫帮助吧？
　　早前不还研究什么生子大法吗？
　　这不！
　　诸位盼着的孩子来了！还是嗷嗷待哺的，乖孩子！
　　见者有份那种……
　　“如此也有理。”许伍道尊直接就和许知澜商量起来，边说，边传信布置。
　　孟红帆又重新凑到襁褓前，对着聪明徒弟比了个拇指，道：“你是这个！”
　　真一点亏都吃不得。
　　非要吃，还得请大家来吃。
　　大能们的动作很快。
　　一听天命者已经出现，甚至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不到两个时辰就已经齐聚楼阁。
　　等人都来得差不多了。
　　许伍道尊才抱着粉嫩的襁褓缓缓现身。
　　许知澜和师仙俞紧随其后。
　　用着闭关名头的孟红帆就没办法凑这个热闹，她实在是怕了那些大能的催促。
　　只好用开发者的权限，悄悄把自己与乖徒弟的玉镜联通。
　　打算听个响。
　　楼阁中众人见那襁褓时就已经坐不住。
　　待许伍道尊以水镜投放襁褓中婴孩的面容，便站起来数半人。
　　修为高深或是辈分高年纪大的，便主动朝着许伍道尊走去。
　　等许伍道尊周围实在塞不进人了。
　　剩下的便看向了许知澜和师仙俞，一个个都作出热情的模样，开口就是各种询问套话。
　　许知澜将师仙俞挡在身后，一一用最为简洁的话语，回拒诸位大能。
　　只说‘一切皆由师尊处理’。
　　师仙俞看着那些个大能又乐呵乐呵着脸往许伍道尊身边凑，里三层外三层全严严实实。
　　而他则是和许知澜越退越远，躲了个不顾道尊死活的清静。
　　得徒如此。
　　是真得操劳……
　　不知道过去多久。
　　大能们都亲眼看了遍天命者，又各施手段算了一遍，确认无误，纷纷又坐回原处。
　　嘈杂如闹市般的楼阁终于恢复它常有的严肃模样。
　　许伍道尊没急着说话。
　　他先是招手把已经挤到门边退后一步就可以离开的许知澜和师仙俞唤回来。
　　把襁褓送到徒弟手里，再以水镜投示襁褓中熟睡婴孩的模样。
　　“如诸位所见，我这徒儿与师小友已经将天命者带回。只是世间因果皆不易，数多方面还需诸位道友相助。”
　　许伍道尊开口就是一番场面话。
　　说得既漂亮又含糊。
　　大能们活久成精，接话是接话，但全然不应答，纷纷说着些别的。
　　说着说着。
　　便有一没什么眼色但嗓门挺大的妖族大妖开了口：“帮忙？是你徒弟许知澜要和师仙俞办道侣合籍大典了吗？”
　　话语一落。
　　阁楼中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大妖不知道说错了什么，又被虎族老祖瞪了两眼，他挠头轻声说道：“你们人不是最讲究什么礼数的？总不能让天命者就这么没名没分的长大吧？怪不得不跟它两个爹姓……”
　　话还没说完。
　　虎族长老大手一伸，就把乱说话的家伙嘴给堵住了。
　　听听那是什么话！
　　还嘀咕起天幕龙傲天的名字来了，就算要说，不能等大家都说话了再说吗？
　　“对，熊兄说得有理！”
　　“这合籍大典我定是要来凑上一分热闹的。”
　　“原是这事，合该热闹！”
　　“许道尊打算几时为弟子办道侣大典？”
　　“可得选个良辰吉日啊！”
　　……
　　师仙俞呆滞。
　　办什么？


第64章
　　他们不是来向大能讨要天材地宝的吗？
　　怎么转眼就变成大能们反催着自己和许知澜成婚了？
　　不对不对！
　　不应该是这么个步骤！
　　师仙俞很有自知之明, 清楚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是跟着许伍道尊有个过场。
　　到底还是人轻言微。
　　哪怕讲是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无法插嘴, 只能听着他人一句一句的议论，干着急！
　　眼看着大能们连黄道吉日都算了十几个出来, 再继续下去假的都能说成真。
　　许伍道尊也开口了。
　　“不急不急，这事还是得看我徒与师小友的想法, 他二人觉得合适了, 再办也不迟。”
　　众人一听这话, 就知道许伍道尊还藏着事。
　　忍到现在都没开口, 怕是还在等着冠上个好听点的名头, 更是要把他们全拉下水。
　　因此, 也不轻易就放弃那道侣大典的说法。事情总得一件一件来办，先拖着，再试探试探。
　　“话虽如此, 但师者既为父, 媒妁之言, 父母之命，道尊也是可以做主的。”
　　“小辈们面子抹不开，早点定下也好。”
　　“再迟些孩子都会跑了。”
　　“我们合欢宗对操办婚事还是颇为娴熟的, 届时不妨考虑一下让我合欢宗帮忙, 定是能做得和和美美！”
　　“我万宝阁也愿奉上绵薄之力。”
　　“其实我们妖族办婚礼也不差，要是你们人不嫌弃，也可以试试！”
　　……
　　说着说着，大能们竟然还还开始推销自家办婚礼庆典的能力。
　　除了佛门以及某些不许嫁娶的宗门外，哪个宗门没办过合籍大典？
　　如此一人一句，倒是真又消磨了不少时间。
　　“师小友、知澜, 你二人意下如何？”
　　许伍道尊也没打断众人兴致勃勃的讨论，而是看向了安静坐在一旁抱着孩子的两人。
　　瞧道尊那认真倾听的模样。
　　是真在询问着意见，并且若是他们点头，当场就能在无数位大能的鼎力支持下把道侣大典的事情安排好。
　　一时间，无数道视线如利箭朝迅速站起身的师仙俞和许知澜射去。
　　不只是等一个答案。
　　更是带着难以言明的压迫感。
　　各怀鬼胎啊……
　　师仙俞不敢随意回答，他清楚眼前的场面，自己暂时还没有真正上桌的资格。
　　没被当成一盘菜，都还得多亏许伍道尊庇佑。
　　‘但凭道尊做主’这种话是绝对不能说的。
　　说了，就怕其他大能当他是默许，直接按头就是迅速合籍。
　　直接拒绝也不行。
　　做体面人最重要的就是委婉。
　　师仙俞正犹豫着，一旁的许知澜礼数周全开了口。
　　“多谢各位前辈抬爱，只是合籍一事尚且太快，他日若有消息，在下必定亲自送信邀请。”
　　即便面对无数大能，许知澜也依旧是语气淡淡。
　　脸上自然不带任何的感情。
　　言行举止干净利落。
　　一副无情道优秀首席的模样，任谁看了，不夸一句道心坚定。
　　哪怕是说出口的话语，也听不出半分感情呢！
　　见状，众人笑容未改。
　　说话声倒是少了，静静看着许知澜和师仙俞，目光平和，却暗潮涌动。
　　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自己在琢磨些什么。
　　有几个生性奔放不怎么遮掩心事的看到后，大大咧咧转而盯着许伍道尊。
　　那视线，有几分明显的钦佩之意。
　　钦佩道尊竟如此狠心，为了鸿光，竟把无情道的好徒儿献祭了。
　　就为顺天命得天意。
　　……
　　许伍道尊百口莫辩。
　　特别是越来越多的修士朝他微笑。
　　真不是。
　　他还不到为天下而献祭徒弟卖侄儿的地步。
　　“许小道君说得也有理，是急不得。”
　　“确实有些仓促了。”
　　“还是得给你们小辈相互熟悉的时间。”
　　……
　　话风一变。
　　大能们纷纷体贴起来，都善解人意的提出缓缓时间。
　　合籍什么的总得心甘情愿才行。
　　无情道里杀妻祭子的也不少，可不能逼得太紧了！
　　不然天命者怕是难有和谐的双亲，到时候有什么变动与否，都很难说。
　　某个嗓门特别大的大妖丝毫不懂看眼色，也瞧不明白各种弯弯道道。
　　倒是把许知澜那坚守无情道的模样收入眼里。
　　他挠了挠头。
　　说道：“还要熟悉啊？就算修无情道，孩子都生出来了，一张床上也躺过……”
　　虎族老祖笑不出来了。
　　黑着脸。
　　从桌子上抓了一大把摆设用的糕点塞进这蠢熊嘴里。
　　他生怕对方觉得自己这行为是赞赏鼓励，压着声音咬牙切齿：“吃你的，少说话。”
　　说就说，这么大声嚷嚷着瞎说什么大实话啊！
　　这人族修士，最好面子了！
　　………
　　师仙俞笑容僵硬。
　　耳目清明的他忽略楼阁中的热闹，跟着许知澜行了个礼，缓缓坐下。
　　感受到玉镜传来的细微消息震动。
　　他知道，这个热闹也是给师父给凑上了，不用想，肯定传信揶揄他呢……
　　话又说回来。
　　眼下许知澜的样子还真怪唬人的。
　　谁能想到对方压根修的就不是无情道呢？
　　阁楼中的大能们什么风浪没见过，不过是不合时宜的话语而已，他们又将话题重新放到天命者身上。
　　也有不少惦记着孟红帆，更准确些来说，是那重建登仙路的计划。
　　许伍道尊都没接话。
　　他估摸着差不多，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数位大能忽然齐齐起身，盯着那天命者投放出来的水镜画面，脸色骤变。
　　“道尊！”
　　“快看那孩子！”
　　“那孩子脸色不对！”
　　………
　　更是有不少大能试图上前。
　　但最后顾忌着什么，又退回原地。
　　只有几个医修闪身到了师仙俞和许知澜身前，再三打量对襁褓中脸色越来越苍白的孩子。
　　许伍道尊的动作比医修还快，察觉到异样，就已经出现在襁褓前。
　　并且动作迅速将合适小乖的天材地宝送上去。
　　他只选那些最顶尖且个头不大也适合吸收的，饶是如此，也还是取除了十几件，才控制住孩子的脸色。
　　许伍道尊也没打算过让孩子遭这个罪，毕竟这般反复多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损伤。
　　甚至为此，他出门前就特地‘喂’了一次，等全吸收完，又在襁褓里放了好多放几样天材地宝做准备。
　　水镜的展示也不过是等着小乖吸收天材地宝的时候，让所有大能都做个见证。
　　实在没想到。
　　这孩子‘饿’得太快了……
　　许伍道尊确定小乖正在好好‘吃饭’，楼阁中的大能也都看到这一幕，便不再拖延。
　　直接将天命者需要大量天材地宝的事情说出来，
　　而且还再次强调着，必须是适合先天至宝，后天的都不行。
　　他倒是没把小乖如今还没彻底生魂的事情说出来，更是绝口不提如今的孩子只是个容器。
　　只说天命者是仙医接降而生，这需要大量天材地宝的情况也是仙医亲口认定，对方也仍在想办法解决。
　　又表示，如若修真界中真有人能让天命者平安长大，那是再好不过。
　　几个医修大能在许伍道尊退让开后，便征求查看的机会。
　　就这么来来回回诊断了将近半个时辰，都只能说一句‘仙医高明’。
　　其他的，半天看不出。
　　这孩子身上龙气护体，又有天命在身，甚至根骨都朦胧的很。
　　即便用灵力去查探。
　　也像是隔着层层云雾，无法看清。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天命者的成长也似乎定格在此，难以再进半分。
　　众人听完所有医修的评价，皆是哑然。
　　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孩子的真假，可不管是占卜过其他的勘测推演，全都指向孩子为真。
　　天命天命……
　　修真界等一天命，实属不易，如今提示催生将近千年之久。
　　有此问题，也不算意外。
　　“天命关系我鸿光，如今请诸位来，也是想寻一解决办法。”
　　许伍道尊说完。
　　又轻轻摇头道：“且这孩子食量有些大，得精细着喂养才行。”
　　……
　　楼阁里除了师仙俞和许知澜外，其他都不知道活了多少个千年。
　　都不用道尊开口。
　　在给那未来龙傲天掏送出天材地宝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今天这一出是为的什么！
　　难怪龙傲天一出世就把他们都找来。
　　若按寻常来说，这种身负天命之人的消息肯定是捂得严严实实，不到成长完全，必定是不会泄露半分。
　　而如今，就大大方方公之于众！
　　所图不小！
　　偏偏在座众人就不能拒绝。
　　听听人家许伍道尊怎么说的，与鸿光息息相关！
　　都已经不是修真界，也不是天下，而是鸿光。
　　如此，不管是人妖魔还是别的什么鬼怪，都不能袖手旁观，谁还不活在无法离开的鸿光界呢？
　　且他们也确实需要龙傲天这么一个天命者。
　　对方真真是在千年后破开世界屏障并且重建登仙路。
　　这是无法作假的事情。
　　大能们都清楚今天要狠狠出血一大笔。
　　因此许伍道尊话语刚落。
　　都纷纷开口说着支持、帮助又在所不辞刻不容缓这一类的话语。
　　但他们实在不想给。
　　即便给，也得尽量减少损失。
　　都只是开口说着，尽是废话连篇，一刻钟过去，还是没谁先行动。
　　出头鸟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给少了会被嘲笑。
　　给多了又会被其他修士大能记恨。
　　最后还是天机门的几位先掏出了天材地宝。
　　他们先是用了宗门的名义。
　　而后再以个人相赠。
　　出手阔绰的很。
　　有种把身上都掏空都要助天命长大的气势。
　　……
　　其他修士见状悔不当初！
　　早知道还不如随便推一个倒霉的出来顶着。
　　这下好了吧，人家向来为天下而不大徇私的天机门直接倾囊相助了。
　　他们剩下的，怎么也不能比这少，而且不仅宗门得出，在场的修士个个都得单独出一份！
　　谁都不想掏空自己。
　　于是，修士大能们就这么在楼阁中谈论不停，一个攘着一个出去。
　　直到明月高挂。
　　又见证未来龙傲天那越来越急又越来越好的胃口，纷纷忍不住感慨‘真得精细喂养’。
　　可不精细吗？
　　都称得上金贵了！
　　短短半个晚上，吃掉多少修士积攒下来的心血啊！
　　他们心痛！
　　但再痛也得硬着头皮且笑容满面把天材地宝送出去。
　　这赠予一说，总有人送多有人送少，难免会有不平衡。
　　但凡不平衡了，挑刺的就来了，多给的直接点几个少给的，说什么什么时候听过对方拿了些什么。
　　被点了名的心里不舒服，也得让别人不舒服。
　　楼阁便越来越吵闹。
　　而送至许伍道尊处的天材地宝也越来越多。
　　多到好些拮据的修士大能都两眼发光老泪纵横，表示从没见过这场面。
　　大能们只僵持了一个晚上。
　　最多也只能一晚上。
　　他们实在是见不得那天命者喝水般消耗灵宝的画面。
　　痛，很痛！
　　天亮没多久，楼阁中大能纷纷离去，只剩一部分还留下来询问着天命者的事情。
　　随着日头渐高。
　　将天机门的几位大能都送走后，许伍道尊便也带着师仙俞和许知澜回到了住处。
　　更准确来说，是许伍道尊的住处。
　　一处雅致的竹林小筑。
　　这也是许伍道尊的意思。
　　哪怕孩子只是个容器，瞧那时不时就苍白双颊的样子，也不好让徒弟带去雪山里。
　　雪本来就白了，再跟孩子的脸色融在一起，不大好分辨。
　　道尊还想着解决小乖神魂的问题，更得给某些大能继续解惑，只留了几句话，便继续去忙碌了。
　　也没走远，只是回了房间里。
　　毕竟天命者的消息已经透露出去，该防还是得防着。
　　他坐镇再合适不过。
　　师仙俞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到了师父鬼鬼祟祟踩着大铁剑出现的身影。
　　还没能说得上话。
　　重叠在一起的好几道声音就传了过来，随即就出现了许知澜的师弟师妹们。
　　“大师兄你可算回来了！”
　　“大师兄你玉镜是不是被偷了？”
　　“大师兄有人用你玉镜给我们发消息，说什么‘救救唯一的大师兄’。”
　　“大师兄你抱着个什么？怎么那么粉嫩？”
　　“大大大师兄你你们生了？”
　　……
　　师弟师妹们一如既往的活泼。
　　活泼到孟红帆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
　　“什么？师父被妖怪抓走过吗？不对！师兄这孩子怎么来的？”
　　楼月天大着胆子缓缓伸手，没等到大师兄的制止，反倒先摸到了热乎乎的皮肤。
　　活的小孩！
　　再一看，嘶，跟天幕里的龙傲天一个样。
　　宋祁安悄悄掰着手指算了一下。
　　又倒吸一口气。
　　起码大师兄得刚认识师仙俞的时候就……
　　“别闹，一个一个来看。”许知澜语气淡淡，但从话语来看，并没有对师弟师妹太过冷漠。
　　即便叽叽喳喳得比竹林里的鸟还要吵闹。
　　“好哎！”
　　“龙傲天长得真可爱！”
　　“你别挤我，该到我看了！”
　　“师妹你别那么粗鲁！轻点摸！”
　　“师兄你不讲武德！”
　　“红帆真人你凑什么热闹你不是早就见过了吗？”
　　“我想我徒孙不行吗？”
　　……
　　许知澜的师弟师妹四人加上师仙俞的师父一人，五个将原本平静的竹林小筑折腾得如同戏台般热闹。
　　师仙俞都觉得，是真的吵。
　　甚至要不是许知澜拉着他，他都要被挤出人圈外。
　　就在这时。
　　忽然五道惊恐的声音齐出：“孩子呢？”
　　所有人都拿出看家本领动作起来。
　　与此同时，许伍道尊也闪身出现，他动作迅速，却只从虚空中扯下大片的鬼气与半块灵体。
　　孩子就这么在他们所有人眼皮子底下。
　　被抢走了。
　　只剩下个空荡荡的襁褓。
　　……
　　说出来都要被修真界笑话数万年。
　　最不可能的事情。
　　居然就真的发生了。


第65章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一时间也无人开口说话, 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孩子被生生偷走的事实。
　　所幸在场的都算不得什么普通人。
　　只沉默了一瞬。
　　便都齐齐看着许伍道尊，手上各种秘法搜寻的动作也不曾停止。
　　再多想都无益。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把孩子找回来！
　　“我已启动封山锁空大阵, 便是鬼界至尊在此，上天入地也无法逃脱。”
　　许伍道尊淡淡开口。
　　他在察觉不对时就已经将元清山封锁。
　　那入侵者虽身法诡异难以捕抓, 但在这与鸿光虚空屏障相连的大阵下，亦都插翅难逃。
　　不是单单是信任这阵法之术。
　　而是相信那将鸿光都封锁, 万千生灵都无法离开的特殊力量。
　　“仔细些找, 就在山上, 跑不走的。”许伍道尊说完, 便率先离开。
　　宋祁安等四人一人一句, 朝师仙俞和孟红帆简单解释完锁山大阵的力量来源。
　　便也不再多说。
　　分散着到不同方向去寻找。
　　他们还有些自责, 觉得那脏东西指不定是跟着他们一齐出现，又因他们方才太过吵闹，才让脏东西有机可乘。
　　愧疚之下, 找得就更是卖力。
　　师仙俞也焦虑的很, 在问过许知澜有没有什么禁忌之地。
　　确定都可以随意行走。
　　便也挑了个不同的方向, 踩着飞剑去搜寻。
　　最后离开的是许知澜和孟红帆。
　　都不用多说，就各种选好了去处，也都用起了看家本领。
　　孟红帆尤其擅长寻人寻物, 不管是借助阵法, 还是从玉镜里偷点天道之力，总之都管用的很。
　　但这次，却怎么都找不着人。
　　明明就显示在这个地方，她却看也看不见摸也摸不着。正想找道尊过来看看，谁知，上一秒还在这里的定位, 下一瞬间就到山的那头。
　　甚至还出现同时好几处都亮着的情况。
　　仿佛有什么分身之术似的。
　　一时半会找是找不到，但这也证明那偷小孩的家伙确实还在山上，也没办法离开。
　　对方既然如此善于躲藏。
　　甚至能在修真界第一尊者的眼皮子底下把孩子偷走，说明在空间之道上的钻研不比他们低。
　　如此一看，也只能这么耗着。
　　可对方能耗。
　　孩子耗不得啊！那小家伙正嗷嗷待哺，等着天材地宝送入口中呢！
　　也不知道对方掳走孩子究竟为何，会不会顾忌着天命者而尽量满足孩子的需求。
　　时间缓缓流逝。
　　月出日落。
　　众人追了大半日，却依旧不得章法。
　　许伍道尊倒是抓住了点什么，可都是对方设下虚晃而过的假象。
　　直到明月高悬挂。
　　众人忽然警觉竹林小筑的位置有异样灵力波动。
　　虽也担心那是陷阱，但还是在源源不断传出异样的情况，齐齐赶往竹林小筑。
　　动作最快的还是许伍道尊。
　　其他人也没有落后太多，他们都心急的很，时间越久就越是心急。
　　特别是许知澜那几个不明情况的师弟师妹，生怕孩子有什么差错，都跑出逃命的气势来了。
　　很快，众人就回到了竹林小筑。
　　刚到门口。
　　就看到被放在门槛前，躺在一片大芭蕉叶上又盖着片小芭蕉叶的孩子。
　　……
　　还知道盖点叶子，没让孩子光秃秃呢。
　　许伍道尊上前确认孩子无误，又见孩子面色红润，便知道没‘饿’着半点。
　　他招了招手示意师仙俞和许知澜过来。
　　把孩子送回双亲手里。
　　便沉声说道：“不知何方道友如此行事，还请出来一见。不然在下也不好轻易解除山中大阵。”
　　众人并不指望偷孩子的贼会现身。
　　毕竟对方有如此身法，又这般作为，现身并无太大意义。
　　只会跟护山大阵继续耗着。
　　毕竟启动阵法所需灵石不少，这么个耗下去，很难说最后谁先撑不住。
　　然而，情况似乎与他们猜测的…有些差别……
　　道尊话音落下才刚几念。
　　灵气波动涌起。
　　某道黑色露了出来。
　　师仙俞很生气。
　　任谁被偷走孩子，且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都高兴不起来。
　　因此，在前方出现个黑漆漆影子时，便恶狠狠瞪了过去，
　　才这么一眼。
　　那皱巴巴的影子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语气凄凉又诚恳道：“道尊请您救救我吧！我实在受不了了！”
　　……
　　这出，把众人都看傻眼了。
　　好一个倒反天罡！
　　就活似他们欺负这偷孩子的小贼似的！
　　许伍道尊不为所动。
　　直接出手困住了这个小贼，因顾忌对方身法，还十分谨慎的使用了封锁虚空之术。
　　那黑影也不躲避，已经不是跪，而是趴在地上哭得更加凄凉。
　　声声泣血：“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不应该招惹小龙傲天的，我就是好奇而已！放过我吧！”
　　黑影口口声声都是饶命，鬼哭狼嚎，在那被禁锢的小小地盘里四处挪动爬行，若不是没办法离开，瞧那样子怕是都想爬到许伍道尊腿上去哭。
　　跟疯了似的。
　　也全然没有半点人样。
　　或许，本就不是人？
　　众人打量半晌，都没看出这团皱巴巴的东西是个什么。
　　似鬼非鬼，怪得很。
　　“你是影族？”
　　许伍道尊也不太确定。
　　他暂时没见过这种如同烂泥般又鬼气森森还有种灵体模样的鬼族。
　　问了一句后，便继续说道：“好好说话，说不清楚，我也无从下手。”
　　“龙傲天！会吃人！龙傲天他在吃我啊！他吃光我身上所有天材地宝后，开始吃我了！现在都未曾停歇半分！”
　　皱巴巴的黑影在地上翻腾打滚，痛不欲生。
　　高声叫道：“饶命！我知道错了！饶命啊！我以后不偷了！都不偷了！”
　　……
　　闻言，众人大惊。
　　他们自然不是可怜这小贼，而是纷纷看向‘熟睡’的孩子。
　　竟然吃‘人’？
　　且不管这地上的是不是人，对方着实有灵智又可沟通，却还是被‘吃’了。
　　若传出去，怕是又要多生波澜！
　　师仙俞连忙反驳道：“你别乱说！我家小乖可不会吃人！”
　　“道友慎言！约莫只是错觉与误会罢了。”
　　许知澜也接连开口。
　　这吃人的罪名可不能担下来，必须第一时间说清楚。
　　在场所有人里，最淡定也是收敛神色最快的，就是孟红帆。
　　吃人而已。
　　都龙傲天了，有些吞噬之力有什么稀奇吗？
　　谁说龙傲天都是高风亮节的呢？她离开的时候，小说都爱写反派龙傲天了，连敌人家里的鸡鸭鱼宠物什么的都要杀光，斩草除根的那种。
　　所以孟红帆接受得最快。
　　当然，她也清楚反派什么的，和许伍道尊那守护天下苍生的理念冲突太大。
　　再加上鸿光还是仙道大盛的地方，便走到黑影面前，蹲下。
　　语重心长道：“吃什么人？我家小龙傲天可没这癖好，他就爱吃天材地宝。你瞧你，是人吗就乱说了？我也不是没见过影族，你这样子，真不像，感觉是个什么新品种吧……”
　　被称作新品种的黑影嚎啕大哭，声声句句都是饶命。
　　没法可说了。
　　怎么说都是错！还被骂不是人！
　　忽然。
　　黑影蠕动的身形一僵。
　　直直看向正在拨弄小龙傲天的许伍道尊，连忙化作个勉强的人形，磕头道：“谢道尊救命之恩！谢道尊救命之恩！”
　　……
　　众人觉得这黑影小贼着实不太聪明。
　　师仙俞也是这么想的。
　　看着道尊拎着黑影离开，便也不再关注，而是开始琢磨起小乖这疑似‘吃人’一事。
　　实在不应该！
　　之前小乖再饿也都是脸色变苍白虚弱，可没有半点‘吃人’的情况出现。
　　难道是因为，抱着小乖的不是双亲以外的人吗？
　　可也不应该啊！
　　小乖怎么说也只是金丹蜕变后的一股气，哪怕再加上仙医枯枝为容器，都不至于如此邪性吧？
　　师仙俞觉得不对劲。
　　其他人同样也觉得不对劲。
　　只有孟红帆还一个劲头的凑在孩子面前，一口一个‘真棒’。
　　还说什么。
　　真不愧是龙傲天。
　　师仙俞向来不大能理解自家师父的各种奇思妙想。
　　但不管怎样。
　　孩子绝对不能和‘吃人’有所联系！特别是他们刚搜刮完一众修士大能……
　　许知澜也有此想法。
　　因此，即便师弟师妹们再想抱孩子，哪怕是孟红帆开口，或是师仙俞想抱，他都没有松手。
　　又把之前仙医赠予的那粉红襁褓给孩子裹上，且裹紧！
　　方才就是太松散，他又不敢抱得太紧，才把孩子给黑影偷走的。
　　如今吃一蛰长一智。
　　自然是得抱紧些。
　　半个时辰过去，许伍道尊身影再次出现，他先是交代黑影暂时昏迷，待醒来再拷问。
　　随后才斟酌着，询问师仙俞和许知澜，是否寻医修来仔细看过。
　　说完，又觉得不妥。
　　思来想去，把要寻找的医修精确到医仙。
　　早前孩子都由对方诊治，又作出容器生魂。
　　如今对方接手也再自然不过。
　　且这‘吃人’一事，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仙医不算人。
　　除却基本医德外，其他方面都缺德的很，再加上孩子的事情对方已经应许负责到顺利降生，也无需隐瞒太多。
　　师仙俞和许知澜当然不会拒绝。
　　这正是他们想要做的事情。
　　定是定下要找仙医，可这找却出现了问题！
　　不管是仙医的信物，还是许伍道尊处有的传信法器，全失去了效果。
　　送出去的信都石沉大海。
　　即便是从妖族那边关于仙医的消息，近日也收不到分毫。
　　晃眼就过去三日。
　　依旧没有仙医的半点消息，仿佛就没有过仙医这么一个妖。
　　直到，孟红帆又从闭关处鬼鬼祟祟溜到徒弟和徒弟未来道侣的面前。
　　举着个玉镜。
　　得意开口：“我联系到仙医了！如果她不是冒名顶替的话，应该就是这个！”
　　她理解修真界对类似吞噬力量的恐惧。
　　这不。
　　为唯一的亲生嫡徒弟排忧解难来了。


第66章
　　闻言, 师仙俞探出脑袋，往自家师父玉镜上看去。
　　只见上头一条又一条的消息疯狂跳动着。
　　署名都为仙医。
　　“瞧瞧，都是秒回呢！”孟红帆更是得意了。
　　点开与仙医的聊天页面。
　　小幅度在徒弟眼前晃悠着。
　　师仙俞看着仙医那句句都跟游戏有关的话语。
　　又见到‘彻夜未眠马不停蹄眼睛都舍不得多眨两下终于通宵打通关’的各种字眼, 还不停感谢送出内测资格。
　　……
　　师仙俞是帮师父做过游戏的。
　　虽然不是很理解那些什么圈圈和一竖为何分别代表零与一，竟又可以借此作出画面, 但既然能运行，就说明师父自有师父的道理。
　　因此, 他也知道所谓的内测是什么意思。
　　只偷偷在交友小范围内无偿分享玉镜各种游戏。
　　这样, 其他宗门长老就没办法借此闹事！毕竟, 这是无偿的, 还是礼物！
　　而且还得有资格, 才能玩。
　　杜绝传播, 高贵着呢。
　　“师父，你是什么时候分享的玉镜游戏内测资格呢！”师仙俞幽幽开口询问着。
　　孟红帆正得意，也没想太多, 直接说道：“大概三四天前吧, 怎么？”
　　说完。
　　她也猛的反应过来。
　　三四天前, 可不正是小乖闹出‘吃人’一事的时候吗？
　　想到这，孟红帆连忙开头：“我这不是也想着找仙医，突然开口多冒昧啊, 见她之前好奇游戏, 就抛出个游戏资格当话题。谁知她这么肝，一睁眼一闭眼，到现在才回我……”
　　她越说，越理亏，声音也越来越小。
　　可不是哪哪都找不到人也联系不上仙医吗？
　　忙着玉镜游戏里冲锋呢！
　　“我也没想到她这么沉迷啊……”
　　孟红帆心虚。
　　但很快就轻咳两声，再次拾起当师父的气势。
　　道：“这种小意外就不要在乎, 这不是联系上了吗？你等我问问，既然仙医喜欢游戏，我这不也算是有东西捏在手里，以后再联系就方便多了。”
　　孟红帆边说，边飞快在玉镜上敲敲打打，还特地调整出修真界只有她一个人会用使用完全也理解所有意思的键盘界面。
　　手速飞起。
　　眨眼间的功夫，就把一大段话发给了仙医。
　　她也不能完全确定对方的身份。
　　只说徒弟小鱼的孩子身体似乎不太好，开始吃奇怪的东西了。
　　又询问着能不能方便诊治。
　　还抛出下次有游戏资格绝对不会忘了对方的说法。
　　也暗示手上其实还有那么几个游戏，要是仙医喜欢的话，等孩子顺利成长，就全都给仙医装上。
　　仙医只飞快回复两个字。
　　稍等。
　　孟红帆和师仙俞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着对方那秒回的手速，不应该是在忙其他东西。
　　可又说稍等。
　　是……
　　就在师徒二人对视思考时。
　　护山大阵忽然被攻击了！
　　大白天的，阵法都一闪一闪，发出堪比日头都要刺眼的光！
　　那奇怪的黑影一直都没醒来，以防还留有后手，便也没有撤去护山大阵。
　　不过几日，这点消耗道尊还是出得起的。
　　话又说回来。
　　也实在想不到，居然有人会攻击护山大阵！
　　别的不提，这可是当前修真界第一的许伍道尊居所，道尊本人也还在里面呢！
　　到底是谁这么想不开，直接打上门啊？
　　不只是师徒二人好奇。
　　再次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的道尊徒弟们也好奇得很。
　　哪怕是抱着孩子神色淡淡的许知澜，也眯眼看向远方。
　　这也不用等什么吩咐了。
　　一众人齐齐往着结界震荡的地方御剑飞去。
　　他们到的时候，许伍道尊已经站在结界边上了。
　　再抬眼些许。
　　就看到道尊对面站了个还不到道尊胸口的粉衣少女，挥着两个拳头，气势汹汹哐哐捶结界。
　　若是看得仔细。
　　还会发现对方粉嫩裙摆下，冒出无数藤蔓，也在疯狂捶结界。
　　“放我进去！”
　　“我要游…要给人治病！”
　　“别拦着我！”
　　“许老头你看我干嘛赶紧收结界啊！”
　　仙医很急。
　　看到孟红帆的时候，眼前一亮。
　　更急了。
　　她治病救人的心从未如此急切过！
　　感觉妖品都高尚了几分。
　　医德也优秀不少。
　　……
　　许伍道尊不明白仙医又闹哪一出，但发生在对方身上，也确实挺合理。
　　小疯子。
　　眼看着大阵没几下就被对方耗空能量，也觉得再撑着无用。
　　便把仍在昏睡的黑影提在手里，又解除大阵。
　　做完这些，道尊正想跟仙医说些什么。
　　却见仙医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穿过他身侧。
　　他转身再看。
　　只见仙医提着裙摆，脚步欢快，目标明确。
　　作出少女的娇羞模样，走到孟红帆身前，说道：“孟姐姐我来了！”
　　……
　　一句话。
　　惊呆在场不包括孟红帆在内的所有人。
　　除了孟红帆外，其他都或多或少接触过仙医，也清楚仙医只是长得不高，实际脾气和其他活得久的老怪物一样，怪的很。
　　如今开口就称呼个‘孟姐姐’。？（）
　　他们脑子里都只有一个想法，孟姐姐不知道活得够不够仙医的零头。
　　某位孟姐姐不知道其他人心中的想法。
　　知道了或许也不在意。
　　她喜欢美人！也喜欢漂亮孩子！更喜欢懂礼貌又喊姐姐的漂亮小美人！
　　“我，我是仙医，就是在玉镜上和你说话的。”
　　仙医揪了揪裙子。
　　很是羞涩。
　　她买了二十七个玉镜，用秘法顺利开启十五个，其中九个艰难加上孟红帆的玉镜，四个被当做居心叵测的拉黑，三个只聊了百来句，一个成为对方口中的朋友但却只跟她谈天说地，最后一个终于以仙医的真正身份拿到了游戏资格！
　　不容易。
　　真的不容易。
　　自从她听说游戏还有内测资格，就费尽心思。
　　最终还是靠真本事，打动了对方！
　　孟姐姐说得真没错，手里有技术，就是吃香。
　　“我知道，我知道，你长得可真好看，我叫孟红帆你也知道了吧？这里晒，我们去阴凉的地方说话，你瞧你小脸多嫩，可别被晒红了。”
　　孟红帆美滋滋拉起网友妹妹的手，带上了自己超级平稳安全大铁剑。
　　她们其实都聊了好久。
　　玉镜上早便一口一个姐姐叫着，现实里这么听，倒也不觉得稀奇。
　　要不是倒霉徒弟传信说遇到仙医，刚好这个网友妹妹就叫仙医，她又想到修真界还挺喜欢实名上网，去问了一嘴。
　　不然现在怕是都找不着人呢！
　　多个朋友，多条路子！
　　诚不欺我。
　　众人静静注视着孟红帆带仙医离开。
　　仿佛忘了他们这些人似的。
　　师仙俞也清楚师父是个什么性子，见对方和仙医挺合得来。
　　便招呼其他人赶紧跟上。
　　就师父那与漂亮友人一见如故便忘徒弟的频繁情况，还不知道对方飞剑会停在什么地方呢。
　　事实证明。
　　也确实如此。
　　孟红帆直接带着仙医到了自己闭关的地方。
　　要不是师仙俞把门猛的按住，对方甚至都关上门，和仙医手拉手愉快瘫榻上吃果交流了。
　　“乖徒你也在啊！”
　　孟红帆先是被师仙俞弄出的声响吵到，又见对方身后一一分别走出抱着孩子的许知澜、提着黑影的许伍道尊、以及剩下四个道尊弟子……
　　她终于反应过来。
　　今天不是单纯的见网友。
　　孟红帆丝毫不尴尬，她松开仙医的手，默默站在门边，等所有人都进来后，重新关上门。
　　又落下屏蔽天机的阵法。
　　正着神色开口：“此处正合适说话。”
　　说完，又扒拉上小龙傲天的襁褓。
　　对仙医仔细讲了那‘吃人’的事，顺便又提了一嘴物种未知的黑影。
　　听完，仙医才问道：“那所谓的黑影呢？”
　　……
　　许伍道尊把手里提了许久的黑影抬起，在仙医面前晃了又晃。
　　这么大一个。
　　竟都没看到吗？
　　“是这个？”
　　仙医伸出藤蔓，在黑影身上戳了戳，继续开口：“我还以为是你的新武器呢，怪丑的。先弄醒它吧，龙傲天我是清楚的，顶多吸吸恶意者的修为，不至于到吃人的程度。”
　　话音一出。
　　屋里更是沉默。
　　什么叫做吸吸修为而已，这还不是问题吗？
　　对于修士而言。
　　这跟吃人，有什么差别？
　　仙医理会旁人，继续捣鼓道尊手上烂泥般的黑影。
　　很快。
　　黑影嗷嗷乱叫并且四处乱爬。
　　“喏，醒了。”
　　仙医用藤蔓追着玩，见那黑影吵得厉害，实在烦得很。
　　便抽了一鞭。
　　任由对方爬到许伍道尊身后求庇护。
　　“道尊饶命啊！我真的知道错了！”
　　黑影觉得屋里每个人都好可怕，只有许伍道尊，秉持正义的道尊会救它！
　　因此，在道尊问话后。
　　它一五一十说出所有事情。
　　比如有修士花了大价钱，让它潜伏元清山，先是窥探许伍道尊的动静，龙傲天现世后又改为窥探与龙傲天有关的事。
　　又在前几日，让它偷龙傲天。
　　机智的它不仅赚了不少，更是留了对方的小把柄在手里，只是对方不知道。
　　在问到它到底是什么的时候。
　　黑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它只说自己有很多修士零碎的记忆，又和一个魂魄碎了大半的影族融为一体，还吃掉了几个鬼王，又学了修灵体的功法。
　　最重要是，它偷学了很多许伍道尊一脉封锁虚空的阵法。
　　说到最后，黑影还自豪表示，修真界大名鼎鼎偷不留影的鬼手就是它！
　　被偷过数据，更准确来说是被破坏数据的孟红帆忍不住踩了黑影几脚。
　　嘴里还说着：“抱歉，没看到脚下有东西。”
　　不太聪明的黑影嘤嘤嘤的爬回许伍道尊腿边。
　　“你身上大概是有部分天材地宝的特制，才会被龙傲天追着啃。”
　　仙医觉得黑影挺稀奇的。
　　还问愿不愿意跟她，她虽然觉得药人一事实在有损功德。
　　但黑影又不是人。
　　应该不算在功德里……
　　“不！我生是道尊的俘虏，死也要死在道尊手上！道尊你别不要我啊！”
　　黑影撕心裂肺的声音钻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仙医连连后退几步。
　　见道尊看过来，指了指黑影，说道：“你的，拿走。”
　　最后黑影狠发十几个天道誓言，坚决跟在道尊身边，悔过自新，努力做人。
　　要不是被拦着不许说话。
　　它还想继续发誓。
　　解决完黑影的事情，仙医又去检查起襁褓里的龙傲天。
　　医德高尚的她急。
　　打算早点帮助龙傲天降世，也能早点拿到其他游戏的资格。
　　“你准备准备，也该化神了，光吸收不长个，得催催他。”
　　仙医边说边用藤蔓敲打两下师仙俞的肩膀。
　　开口就是让对方突破。
　　大概是考虑到对方刚突破不久，而对方师父不仅在场还是她的孟姐姐。
　　这次还贴心用上了‘准备准备’。
　　随后，仙医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转而看向许知澜。
　　说道：“所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交.合？孩子的先天肾气还没源头呢，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早点解决，到时候你们也可以换着怀孩子了，天材地宝消耗应该是可以减少些许……”
　　仙医句句语出惊人。
　　她不太盯着别人的脸色，毕竟从来只有别人看她的脸色。
　　专心检查小龙傲天时，余光瞥见某团时不时冒出几缕鬼气的黑影，忽然又想起了些东西。
　　藤蔓欢快敲打师仙俞和许知澜，脆生生开口：“你们带孩子上黄泉路吧！”
　　众人沉默，无言。
　　这话，不好接。
　　听起来和说出来，都很怪。
　　像是盼着一家三口整整齐齐上路，上黄泉路，送死的那种。
　　“你们也知道，如今人间轮回全靠黄泉九幽。而那汹涌黄泉其实是一巫族女神合道后的化身，她执阴阳轮回大道，化身自然也带着其道法。黄泉的源头处，就是九幽，也是神女化神力量最盛的地方。”
　　仙医把孩子还给许知澜。
　　往小龙傲天手腕上缠绕几圈藤蔓，继续开口：“他是你们两个的血脉结合，由你们带他去九幽里泡一泡，再取你二人心头血按在他眉间，泡到这截藤蔓消散，就可以带他回来了。没估摸错，那时候生魂大法也成了大半。”
　　仙医话音一落。
　　积极改过的黑影就算听得糊里糊涂也主动表示：“我，我知道鬼界怎么去！我可以带路！”
　　它还想说些什么。
　　就被孟红帆不小心了几脚，见没人搭理自己，便默默缩回到道尊腿边。
　　“鬼界倒是不难去，但那九幽究竟在何处？不单单只是顺着黄泉逆流而上罢？”许伍道尊看向仙医，诚恳开口询问着。
　　“我怎么知道？”
　　仙医觉得许老头年纪越大问题越多。
　　哼了一声，说道：“我要是什么都知道，还修什么功德？早就成圣了！”
　　“别管他，他年纪大瞻前顾后的。你们只管去，带着天命者，只要鸿光还在，你们迷路都能迷到九幽！”
　　仙医的话语伴随着阵阵雷鸣。
　　说到最后。
　　屏蔽天机的阵法都被劈没了。
　　她才闭上嘴。
　　好半晌。
　　许伍道尊和孟红帆重新设下层层阵法。
　　仙医才又哼一声：“反正就这么个理。赶紧启程吧，耽搁一日，这孩子吃得更多。”
　　仙医话很多，也很密。
　　不仅语出惊人，还让人无从接话。
　　但肯定的是，对方也句句在理。
　　“黄泉九幽的说法世间惯有，虽鸿光未曾有神女合道的说法，但黄泉确实与轮回密切相关。鬼界少有良善者，几乎皆由恶意执念所掌控，你二人路上需多加小心。”
　　许伍道尊语重心长嘱咐着。
　　孟红帆也给徒弟塞去一个又一个的储物袋，修行路上一步错便有可能粉身碎骨。
　　龙傲天又如何？
　　家破人亡的龙傲天还少吗？
　　且天幕里的龙傲天也双亲皆亡了。
　　信什么天命。
　　还不如多拿几件宝物，必要的时候还能自爆法宝逃生。
　　炸他个花开富贵。
　　“大师兄还有师道友你们放心去，我和师弟师妹们必定把你们去鬼界的消息捂得严严实实的！”
　　“对！”
　　“到时候我就扮大师兄，我肯定……”
　　“这次到我扮大师兄了！”
　　“师妹你还是算了吧。”
　　……
　　师仙俞和许知澜二人在这吵闹声中，借着仙医的力量离开。
　　天色渐暗。
　　荒山野岭处的孤坟堆上时而模糊出现市集的画面。
　　午夜子时。
　　一对夫妻脚步匆匆朝着坟堆走来，即便看到那奇怪的市集景象，也没有太过慌张。
　　只是脚步停下一瞬。
　　很快又继续坚定朝着异相出现的地方走去。
　　约莫是担心走散。
　　妻子紧紧挨着高大的丈夫，细长的手也死死抓住丈夫的手臂。
　　而丈夫怀里抱着个灰扑扑的襁褓，里头的孩子面色红润，却异常安静。


第67章
　　这是前来鬼市求医的修士。
　　所求, 就是那孩子。
　　鬼市里所有‘人’，在这一家人还没进鬼市前就已经盯着了。
　　可惜。
　　鬼市有鬼市的规定。
　　不然就这两个元婴修士，它们早便冲上去, 将其瓜分干净。
　　修为不低又如何，它们鬼多着呢！
　　就这么两个人又带个小的, 压根就不够他们塞牙缝……
　　想是如此想着。
　　实际上，周遭的鬼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可是元婴修士, 吃上一口, 那滋味, 鲜得很！
　　至于两修士带着的孩子。
　　只要是有那么点本领的, 都能看出那孩子身上压根就没有多少生气。
　　灵魂也黯淡的几进于无。
　　肉怕也不一定嫩了, 吃进去都怕噎着。
　　对于某些有点实力有点品味的鬼来说, 那孩子压根就没有品尝的意义。
　　至多是成为钓修士的诱饵。
　　……
　　鬼市中数个摊位卷起布盖，又多个门店迅速关门。
　　半盏茶不到。
　　摊位重铺，店门重开, 不管之前经营些什么生意, 在这之后, 他们统一都是鬼医。
　　专看疑难杂症治病的那种。
　　对于这些个动作，不少鬼冷眼旁观，好些更是冷冷笑着。
　　修士谁不想吃啊！
　　就是不知道这些个改行的, 牙口硬不硬, 能不能啃的下去。
　　很快，夫妻二人就带着孩子走向了离他们最近的摊位。
　　像是一个希望都不愿意错过似的。
　　眼巴巴便上前。
　　那招摇撞骗的鬼已经装出人间大夫的温和面容。
　　但说出的话语却带着几分寒意：“小店概不赊账，诊金，我会自取……”
　　听到这话的妻子有些紧张。
　　贴着丈夫的她犹豫片刻，方才伸出手，露出皓白得纤细手腕, 说道：“那就劳烦您先给我看看，我身体可有不妥？”
　　摊位后的鬼一笑。
　　它自然是知道这女修不信任自己？
　　那又如何？
　　给这女的看病更好，届时收取‘诊金’，就更方便了。
　　鬼学着以前见过的那些大夫医修，摸索上女修的手腕。
　　利爪往下一扎。
　　同时开口：“诊金便是你的血肉……”
　　话还没说完。
　　鬼爪下一空，脑袋上就挨了一板凳。
　　原本人模人样的脑袋不止歪了，还破了个大口，发黑的恶血哗啦哗啦流个不停。
　　它正要发怒朝人攻去，就听到那女修大声呵斥着。
　　“你病都没看怎么还收取诊金！且你方才连诊脉都不会！手上动作又不干净，分明就是想非礼我！”
　　妻子很是生气。
　　又继续大声质问道：“你们鬼市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吗？就没谁管管的？如此，我可要传信出去，说你们鬼连开门做生意欺负人了！”
　　话一出。
　　那还想攻击女修的鬼见着巡逻的大鬼往这边走。
　　再咬牙切齿，也只能低头说道：“我给你看病当然要收诊金，早收晚收不都是收吗？”
　　“你看了吗你就收？钱货两清也得有货吧！你就说你刚刚是不是想摸我手腕，可别欺负我们这外头来的人。”
　　妻子冷哼一声。
　　把残余的桌腿往桌上一拍，就说道：“赔钱！你如此孟浪，可把我吓得不清，也让我怀疑你们鬼市的交易是否真能做到钱货两清！怎么说都得赔我点心理损失费。心理损失是什么你知道吗？就是你耽误我时间，还把我吓到了……”
　　鬼市里头一遭有人闹事的。
　　即便是那些不太关注人的鬼物，都探头探脑出来瞧热闹。
　　越听，越觉得这女修厉害。
　　只见过鬼讹人，就没见过人讹鬼。
　　今真是别开生面了。
　　“你可不要血口喷人！”鬼都被气得用上了成语，脑子里的血流得也更快。
　　“好！好，你们这处的鬼市就是这般，这病我们换个鬼市再看！”
　　妻子也仍在生气，拉着沉默抱着孩子的丈夫，转身就走。
　　“留步。”
　　拖着大锁链的鬼市守卫得到指示，拦下了两个人修。
　　也不在意人修的戒备。
　　锁链往摊位上那鬼物脖子一扣，一拉，嘴巴一张，也就吃了个赶紧。
　　随后锁链又动，从摊位下拖出个装满鬼币的箱子，放在两个人修面前。
　　“不守鬼市规矩者，杀。心里…赔偿，事已毕，不可再闹。否则，杀。”
　　守卫说完。
　　不等回答就拖着锁链离开。
　　人间泼妇！
　　不好啃的骨头！
　　鬼物们对那女修有了一定的认识，但也没几个退却。
　　摊位依旧摆着，只等对方上门。
　　妻子也不慌。
　　仔细将鬼币收好，才拉着老实的丈夫走到下一个挂着诡异‘医’字的摊位。
　　摊子后的鬼早有准备。
　　既然要钱货两清，那它就先诊治后收费。
　　这总不会再惊动守卫了吧？
　　主意很好。
　　它像模像样的摸完脉，说道：“你这病可不算轻……”
　　话都没说完。
　　妻子一巴掌把摊位那陈年鬼木给拍裂了。
　　怒斥道：“庸医！我那里有病，健康的很！你见诊脉的寸关尺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怎么给我治病的？你们鬼市就……”
　　……
　　鬼一听这泼妇又拿出鬼市，而守卫也走过来。
　　连忙送了一把鬼币赔罪。
　　它认栽！
　　妻子收了鬼币也不多说，朝着庸医哼了一声，往下一个摊位走去。
　　此时，周围那些挂着‘医’字的摊子已少了大半。
　　它们鬼是贪，但也还是有点脑子的，没有把握还得赔上鬼币甚至鬼命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但依旧有鬼不愿意放弃。
　　前头踏脚石都试得差不多，到他们这里总不会有差错了吧？
　　可泼妇到底是泼妇。
　　诊出有病不对，诊出没病也不对，有个说‘心病还得心药医’，泼妇还怪对方脉都没按。
　　全打成庸医。
　　不是没有强行想上的，但那泼妇总能找到理！
　　甚至主动招呼守卫跟她走。
　　……
　　惹不起惹不起！
　　挂着‘医’字的鬼物纷纷收摊，也没走远，就目送着那夫妻二人走进最大也是平日吃人吃鬼都不剩点气息的店铺。
　　各个幸灾乐祸得很。
　　特别是被迫‘赔偿’过那几个，嘴巴都咧到后脑勺了。
　　高兴啊！
　　然而，没等它们高兴多久。
　　店门忽然从里往外破开，那结实厚重的鬼木大门，就这么碎裂成一块又一块。
　　随后泼妇拉着丈夫走了出来，
　　依旧是一脸怒意，嘴里还骂骂咧咧着。
　　大声说道：“庸医！我家孩子明明好好的，呼吸平稳，脸色也正常，怎么能咒他呢？我孩子可是得天意的！老天爷在上头看着呢，乱咒小心嘴巴烂了！我只打你几拳都算好，要不是看在你开店不容易，可非得讨个公道不可……”
　　泼妇很快就带着孩子走到了下一家‘医馆’，都不带回头看半眼，似是真气不过。
　　众鬼还没搞清楚这怎么回事，就看到他们平日忌惮那店里爬出个浑身血淋淋的东西。
　　从气息看，挺像是店铺的‘掌柜’。
　　“我！冤！枉……”
　　说完，啪嗒倒下，气息一缩再缩，直接成没有嘴巴的鬼物。
　　颇有几分应那句‘烂了嘴巴’的诅咒。
　　一盏茶后。
　　店门再破，泼妇这次只朝着屋里冷笑一声。
　　道：“什么破店，别开了，病都看不明白。”
　　再到下一个店。
　　这次泼妇是被恭恭敬敬送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大兜的鬼币。
　　“我们店小，医术不怎么高明！这样吧，您要是有意，可以去鬼界看看，听说陈鬼医最近在小酆都，离我们鬼市不算太远。”
　　做正经鬼医生意的鬼物擦了擦不存在的汗，要不是牌子撤得不够快。
　　它也不至于挨这一遭。
　　……
　　鬼市里的鬼明白了。
　　这哪是能啃的骨头啊？又怎么是简简单单泼妇两个字能概括的人物？
　　这是恶人，是大恶人！是再坚硬不过的天外陨石！
　　鬼也怕恶人。
　　这不。
　　眨眼的功夫，鬼市上再无一家医馆。
　　它们是想吃人，但不想被人吃。
　　恶人泼妇。
　　哦不，应该说妻子。
　　自然就是伪装易容的师仙俞。
　　而他身旁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的丈夫，除了许知澜，也不会是别人。
　　重病的孩子，沉默老实的丈夫，还有不得不支楞起来撑起整个家的她。
　　不错，真不错。
　　这一层一层下来。
　　谁还能想得到他们的身份？
　　师仙俞很满意。
　　不管是搜刮来的赔偿，还是方才演得淋漓尽致又入骨三分还颇为沉迷的习悍性格。
　　都不虚此番动作。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么多恶霸喜欢在街上闹事了。
　　瞧瞧那些鬼物恨他又不敢动手的模样，再看看这无鬼开口的安静场面，多有意思啊！
　　鬼物见这女修打量四周，似是在找新的医馆，担心对方赖在这里不走。
　　连忙又掏出一小袋鬼币。
　　说道：“去往鬼界的路不算坎坷，您顺着这条长街，趁着天没亮走到尽头，然后交给鬼卫过路费，就可以去往鬼界了。这是我送您的路费，小小心意，算是交您这个朋友。”
　　“好！我也认下你这个朋友了，说实话，你的医术确实比他们都要好，就是我儿天命太重，不好看诊，方才要找些更厉害的医修。”
　　师仙俞拍了拍鬼物的肩膀。
　　他颠了颠手里的鬼币，从储物袋里挑了点鬼修用得上的丹药送出去。
　　又道：“等我给我孩子看好病，再来找你一叙。”
　　……
　　医修老鬼生生挤出个生动得像是刚死几年的笑容。
　　嘴里被迫应好。
　　它今天也不打算做生意了。
　　目送这两人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立刻马上，就决定搬店铺。
　　那些假鬼医看不看得懂，也不清楚。
　　但它分明就看出，这孩子没灵魂啊！没灵魂却活着！
　　这两个修士可不止元婴那么简单……
　　它再不跑，还等恶人修士回来灭口吗？
　　其他鬼物不知道老鬼的想法。
　　它们既舍不得鲜香的血肉跑了，又不敢轻举妄动。
　　除了按耐不住，打算跟去鬼界动手的那些，其他都在原地咒骂不止。
　　好一个自命不凡的恶人泼妇！
　　鬼怪们怎么想都顺不下这口气，便借着各种手段，给鬼界那边相熟的传去消息。
　　它们也不作假。
　　就直说有一家三口入鬼市，那女修尤其可恶，仗着鬼市规矩，竟欺负鬼！更是讹得大笔鬼币，正往小酆都走。
　　句句属实。
　　只是稍微隐瞒了女修的恶，以及不俗的身手。
　　师仙俞还不知道，他人没到鬼界，名声就已经传遍各处。
　　不然怎么说，都要自豪一番。
　　此时，刚走过城门，到达鬼界的他正在清理一波虎视眈眈的大小鬼。
　　本着‘支撑整个家’的念头，师仙俞并没有让自己那位老实的丈夫出手。
　　从储物袋里挑了根师父当光头和尚的时候搞来的降魔锡杖。
　　一敲，就碎一个鬼脑袋。
　　再敲再碎。
　　碎碎平安，还挺趁手。
　　“女魔头……”
　　“跑啊！”
　　“捂住脑袋别回头！”
　　……
　　师仙俞瞧着老鼠般四处逃窜的鬼气，拍了拍裙摆，杵着锡杖，无奈摇头。
　　哎，他能怎么办？
　　重病的孩子，沉默的丈夫，身为妻子的他，也只能手段强硬起来啊。


第68章
　　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他呢？
　　当妻子也是很不容易的。
　　师仙俞举着锡杖, 脚步轻快回到许知澜身边。
　　先是看了眼小乖。
　　确定对方没挨饿也没受到鬼界与鬼物气息的影响，想了想，便把襁褓往上拉了拉, 设下几个阵法遮盖气息，又虚虚掩盖住孩子的脸。
　　他虽然给小乖也做了些伪装, 但到底不太擅长给孩童做这些的改变。
　　再加上鬼界的手段确实不大了解。
　　鬼市里那些修为不高的勉强忽悠一下。
　　到了鬼界，为安全起见, 还是不要轻易再让其他鬼物来查看孩子。
　　“小鱼……”
　　许知澜才刚开口, 嘴巴就压上了一根带着丝丝凉意的手指。
　　只见师仙俞满脸严肃认真。
　　“你是不爱说话沉默寡言的老实丈夫, 嘘。”
　　……
　　许知澜这是真沉默了。
　　想问些什么, 那细长的指依旧压在唇上, 便只能静静注视身前仿佛翘着尾巴的小鱼。
　　用目光代表语言询问。
　　“喏……”
　　师仙俞指了指襁褓, 再指向许知澜，最后指着自己，分别说道：“病重的孩子, 沉默老实的丈夫, 刁钻刻薄苦苦支撑家庭的妻子！是不是很精彩？是不是完全挑不出一点毛病来？是不是神仙来了都看不出我们的真实身份？”
　　许知澜很想反驳师仙俞的‘刁钻刻薄’, 可看着对方越来越亮的双眸。
　　忍不住点了点头。
　　师仙俞是真高兴，演得高兴，也玩得高兴。
　　并且打算在离开鬼界前。
　　就这么个性格模样不做更改, 又道：“我们每个人都有了安排, 很不错吧？”
　　许知澜又点了点头。
　　孩子，丈夫，妻子，家庭。
　　嗯，很不错。
　　“那我们就继续保持。”
　　师仙俞收回手，又飞快扫了一圈, 确定刚刚得意的时候周围没人也没鬼。
　　在心里告诫自己务必小心谨慎。
　　便将神色一收，又恢复到担心孩子关心丈夫的模样。
　　一家三口很快继续上路。
　　他们不打算去什么小酆都，鬼多的地方麻烦也多，以免露出马脚，还是不要往鬼王聚集的地方去。
　　但做戏还是得做个全套。
　　既然是为了孩子‘寻医’，这‘医’肯定是得寻，并且还要借着‘医’的口，把去黄泉源头处的事情给放到明面上。
　　鬼界很大。
　　准确些来说，是很空。
　　若是没有目的乱走，谁也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
　　但要是有明确要去之处，只要坚定不移顺着阴路大道走，不被四周鬼怪干扰，就必定能走到目的地。
　　谁也不清楚这是个什么道理。
　　总之天地法则如此。
　　鬼界就是这么随心且随意志四处都可以去的地方。
　　师仙俞也想过，能不能这么走就走到黄泉九幽的源头。
　　事实证明。
　　不能。
　　走着走着，阴路大道都给他们散没了！
　　哪怕是捷径，都不会是这么简单呈现的。
　　师仙俞挑了个鬼物聚集，鬼气不算太重，瞧着也养不出鬼王的地方。
　　直接进去大战四方。
　　脚踢源源不断扑上来的，拳打偷袭丈夫孩子的，杖击肆意窥视又跃跃欲试的……
　　那架势，瞧着比恶鬼还要恶。
　　更是提着锡杖挑着几个头颅就上街，凶横问着：“哪有鬼医？我们是来求医的，不是来找事的！”
　　师仙俞等了半晌都等不到回答，看向坐在最边边一直没有参与战斗乞丐模样的瘦弱少女。
　　锡杖一指。
　　问道：“打不？”
　　……
　　女鬼连连摇头，把原本顺滑的长发都摇得蓬松起来。
　　师仙俞自觉扮演的是个有礼貌的泼妇，他将锡杖杵起。
　　打量了一下女鬼那精致却破破烂烂的衣裙。
　　微笑开口道：“哦，那请问这位…小姐，这里有鬼医吗？有的话劳烦您带一下路。”
　　女鬼点点头。
　　飘得飞快为人引路。
　　大概是也知道自己飘得快，怕人跟不上反怪在它头上，又回头看了眼后面两人。
　　很快，女鬼就在个破房子前停下。
　　它没打算进去。
　　只指了指屋子，便呆呆站在原地，愣愣的垂着脑袋。
　　“多谢小姐。”
　　师仙俞丢了几瓶鬼修用的丹药到鬼小姐身边的破木桌上。
　　想了想。
　　又丢了身法衣。
　　做完这些，师仙俞便拉着许知澜进去，找鬼医了。
　　很顺利。
　　这位确实有点水平的鬼医迫不及待向他们收取‘诊金’。
　　师仙俞也就自然而然挥动大锡杖，废了一番功夫，努力将鬼捣成药泥。
　　出门时，还不停念叨着。
　　黄泉源头真有固魂的方法吗？
　　又笑着不停说。
　　天命在我儿！
　　有点尴尬。
　　但他又不是师仙俞，他是苦苦支撑脆弱家庭的妻子！
　　师仙俞边演，还边不忘打量四周，发现方才被他弄得血肉模糊的地方又变得干干净净。
　　周围没有鬼物再敢冒头。
　　那鬼小姐也不见身影，只有不少气息远远潜伏。
　　……
　　鬼是真胆小。
　　比人还不惊吓！
　　师仙俞摇了摇头，拉着沉默老实的丈夫继续上路了。
　　这次是真往着黄泉路去。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太招人，哦不，招鬼恨。又或者鬼界的消息总流传得额外快。
　　总之师仙俞在去往黄泉路的途中遇到了不少大鬼。
　　且明显，实力不低。
　　也得亏师仙俞是挨过真龙四手联打的，不说抗揍能力，那躲避身法也是一绝。
　　愣是跨着好几个境界，边拉上不爱说话的丈夫，边溜着大鬼们阴路各处窜。
　　其间冲撞了四出白事，冲散了三场喜事。
　　身后哗啦啦跟了那么一大片。
　　各个都是奔着拼命来的。
　　师仙俞自知缺德，但他每次都和许知澜轻巧避开阴路上的鬼怪。
　　虽然有点竟然惊扰，但可没打乱。
　　想到这，他连忙开口：“我二人只是借路，可没有半点不尊重。各位冤有头债有主，有账算账，无账速归原路，可莫要耽误了吉时呐！”
　　话音落下。
　　身后数不清的鬼一愣后，顿时滚作一团。
　　见状，师仙俞又掐着嗓子高声重复了遍！
　　随后找准时机。
　　死腿快跑！
　　混战确实绊住了大部分的鬼物，但那些实力高深的，到底是困不住对方。
　　也许是他二人跑得比较快。
　　肉质较为鲜美。
　　甚至还有其他大鬼慕名加入。
　　……
　　师仙俞不想浪费时间在追来躲去上。
　　当然，也不想泄露身份。
　　跑到适合抛尸的滚滚黄泉旁，也就停下了脚步。
　　疲惫的强悍妻子接过病弱的孩子，抱紧襁褓，泪光闪闪，朝着老实沉默的丈夫说道：“你要小心……”
　　丈夫点了点头。
　　拔出了剑。
　　所有鬼都只见到那明亮的剑光。
　　然后。
　　它们就没有然后了。
　　“草他老子！”
　　“逃啊！”
　　“别往前挤了！”
　　“不是元婴不是元婴，被这俩魔头骗了！”
　　“杀鬼了，救命啊！”
　　……
　　师仙俞眼睛亮闪闪，把剩下的话说完了：“小心别让它们跑了。”
　　模样奇形怪状呢大鬼们像泥鳅似的到处挣扎，企图逃出一条生路。
　　可惜，剑光所到之处。
　　半点活路不剩。
　　哦，它们都是死的，那便是死路都走到了头。
　　许知澜依旧沉默。
　　就如同收割灵草般，有条不紊的动作着。
　　剑招也简单的很。
　　就是天底下都在用的那几招，只是带上剑意，又附上功德金光。
　　是的，许知澜是有功德在身的。
　　他随许伍道尊多年。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几乎皆为鸿光，论功德，丝毫不比专修此道的佛门和尚差。
　　“这魔头居然有功德！”
　　“他不是魔修吗！怎么成秃驴了？”
　　“魔修也有善恶道啊！”
　　“仙人！求求您饶了我吧！”
　　……
　　许知澜不在意周身的鬼哭狼嚎，只记着师仙俞的那句‘别让它们跑了’。
　　因此解决完追杀的鬼。
　　便打算去追早前跑掉的大鬼，以及一些隐藏修为的家伙。
　　“好了，别去了。”
　　师仙俞拉上许知澜的手腕，摇头晃脑叹道：“穷寇莫追，黄泉已到，我们还得给孩子看病呢。”
　　语气神态都是演的。
　　但话也是真话。
　　再打下去，怕是真会引来鬼王的注意。
　　且有可能不止一个。
　　届时许知澜即便借着功德金光，也得拿出真本事才行。
　　算了，还是低调点吧。
　　师仙俞把小龙送回许知澜手上，拿出他的降魔大锡杖。
　　从那堆有碍观瞻的鬼物里挑起几具勉强还算是完整瞧着似乎没死得非常干净的，直接丢进看似平静的黄泉水中。
　　都不消半刻钟，才放下去，便化作水。
　　又伴着魂魄点点荧光。
　　沉入水底。
　　确实是黄泉无误。
　　师仙俞和许知澜都不知道所谓的黄泉九幽源头处究竟在什么地方。
　　只能依着最笨的办法。
　　逆流而上。
　　他们不是没想过去鬼界打听消息。
　　鬼界为恶意主导，所得消息不一定为真，不仅耗费时间过多，且有可能会惊动鬼修鬼王。
　　最重要是，极有可能一无所获。
　　还不如笨办法就这么走着。
　　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或是…同样在黄泉两侧徘徊的鬼物。
　　师仙俞和许知澜走了将近半日，就见着不少如他们一般逆流而上的鬼物或是鬼修。
　　他本想友好上前搭话。
　　但鬼修不信人，鬼物丝毫不讲理只想吃人。
　　如此又半日，礼貌的他们竟一无所获。
　　直到，不管是鬼物还是鬼修都开始躲着师仙俞和许知澜走。
　　仔细些还能听到聚集的鬼物时不时来一声‘人间双煞’，还有什么‘蛇蝎女魔’以及‘善恶道的大魔头’。
　　……
　　师仙俞清楚。
　　他们扬名鬼界了。
　　好消息，鬼鬼都敬畏他二人。坏消息，以魔修的身份扬名的。
　　师仙俞体谅鬼物都没有多少脑子思考问题，也不在意它们的诽谤。
　　隐藏身影后。
　　二人在黄泉边上抓到了一窝鬼物。
　　力量一般的鬼物们一见人间夫妻又带着襁褓，慌得鬼气都散了。
　　师仙俞好声好气安抚了一炷香，见这些丑得千奇百怪的鬼物实在听不懂人话。
　　吵吵闹闹像是有八千只蝉在耳边叫个不停。
　　降魔锡杖一出。
　　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鬼再抖也会说人话了。
　　可喜可贺！
　　师仙俞温柔询问着鬼物们关于黄泉的事情。
　　很快就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黄泉源头处，据传有执掌鬼界之法、复生之法、不灭之法、大道之法……
　　总之。
　　各种什么法都给堆上。
　　仿佛黄泉源头包治百病似的。
　　这下师仙俞和许知澜也不用怎么想法子找借口，是个鬼都知道黄泉源头‘包治百病’。
　　除此之外。
　　他们还得到了非常关键的一个消息。
　　黄泉之上除了黄泉路与神秘的接引舟外，不论生死不论人或物，过着皆化水魂归，归黄泉。
　　据传，接引舟本为度亡者之舟，是另一轮回制度所产生之物。
　　接引舟上有一黑袍。
　　袍下空荡荡，终日游于黄泉至上。
　　如若有人借接引舟，黑袍就会在黄泉之上的路间，等待着舟归。
　　这些都是鬼界众所周知的事情。
　　其他的，脑子不比核桃大多少的鬼物们怎么都不知。
　　只说黑袍难寻，要运气。
　　师仙俞一听，看了眼襁褓里小龙傲天乖乖的脸蛋。
　　这不巧了。
　　大运在我儿！
　　师仙俞也不为难提供消息的小鬼们，一鬼塞了一瓶自己练手时练的丹药，一边说着：“好好做鬼，别做坏事了。记得出去替我夫妻二人说点好话，我们可是好人，怎么能扭曲黑白呢？”
　　鬼物们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反正有类似脑袋的鬼，都把脑袋点得飞快。
　　很快，师仙俞抱着小龙傲天，又挨着许知澜，重新走上了阴路大道。
　　他对着小龙嘀嘀咕咕道：“小乖小乖，我们去找接引舟和接引人，你分点气运过来，好不好？”
　　说完，师仙俞又看向扮演哑巴丈夫已经好久的许知澜，催促道：“你也哄哄，咱们搞快点。”
　　许知澜当然不会拒绝师仙俞的要求，但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便用平时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师仙俞说过的话。
　　很淡。
　　比黄泉水还淡。
　　可以说，淡如死水。
　　师仙俞抛开没用的丈夫，自己抱着孩子努力哄又飞快走。
　　事实证明。
　　天命在我儿！
　　二人才走了不到两个时辰。
　　就在黄泉之上。
　　类似石桥的地方，看到了那身黑袍。
　　美中不足的是。
　　有鬼捷足先登了。
　　但不知道一袍一鬼交流了什么，那鬼竟然毅然而然离开。
　　连头都没回。
　　走到桥下，又不愿离去，就站在原地，背对着黑袍。
　　不管怎样，这是个好机会！
　　师仙俞一手抱孩子，另一手拉着许知澜，飞快上前。
　　问道：“你好，请问接引舟怎么借？”
　　黑袍没回话。
　　而是将那空荡荡的帽兜‘看’向黄泉。
　　二人顺着视线看去。
　　刚好看到一小舟顺流而下。
　　这时，黑袍用那男女老少皆有的奇怪声音开口了：“要借用接引舟，需得付出你二人最为珍贵的东西。”
　　黑袍也不兜圈子。
　　就直接说道：“你二人的真心与感情，便是此番借取费用。”


第69章
　　真心？
　　二人的…感情？
　　可把师仙俞听得一愣一愣的。
　　原来。
　　他和许知澜的感情, 还有什么真心，这么宝贵的吗？
　　接引人都指明要这了。
　　掐手指仔细算算。
　　他们似乎也没认识非常久吧？
　　“请问可否换成其……”
　　许知澜话还没说完，就被空荡荡的黑袍打断了。
　　“只有交换最珍贵之物, 方能登上接引舟。”
　　许知澜见黑袍态度坚决，没有再多谈的余地。
　　便只微微拱手。
　　道：“可否容我二人考虑一番？”
　　半晌, 黑袍才用那叠着数不清声线的声音回答道：“可。”
　　许知澜又行一礼。
　　随后就拉着师仙俞往前走了几步。
　　确定那黑袍仍停留原地，接引舟也漂浮桥下, 未曾离去。
　　方才将视线投向身旁的小鱼。
　　师仙俞大大方方与许知澜对视, 再私下传音交流起来。
　　真心感情什么的。
　　听起来不值钱, 但在某些特定时刻, 又是千金难换的东西。
　　实际上作不得用钱财衡量。
　　接引人既然说这是最珍贵的, 那必定不只是他们所想的真心与感情那么简单。
　　且人若是没了真心, 又没了感情。
　　那还是人吗？
　　与行尸走肉有何异？
　　换不得。
　　师仙俞和许知澜只简单交换了一下意见，就明确绝对不能换出去。
　　再说鬼界都是鬼言鬼语。
　　也没办法确定这‘真心’是不是还包含胸口跳动着的那颗心，感情又会不会带上感情里的记忆。
　　如此一来, 就更加换不得了。
　　即便如此, 师仙俞和许知澜也没想着就这么放弃接引舟。
　　黄泉能飘着的就这么个东西。
　　错过了, 那可真就是错过。
　　就怕这就是唯一的方法，更没有别的路子走。
　　因此，二人视线齐齐锁定正前方那位不久前捷足先登的鬼。
　　从对方整整齐齐的人形来看, 若不是生前为人, 便是实力强横。
　　这也代表着能沟通。
　　师仙俞不确定接引人留给他们的时间有多少，不好就这么耽误下去。
　　与许知澜简单对视后。
　　便大大方方走过去。
　　和他们所想的一样，对方未曾离开就是在纠结。
　　走近些就能听到接连不断又那细细碎碎的鬼声，反反复复都在念着‘换’与‘不换’……
　　也不知这鬼最珍贵为何物。
　　师仙俞从对方口中听得最多的，竟是‘不换’，而每声‘换’里皆是咬牙切齿。
　　可以说是极度不舍了。
　　大概是鬼太沉迷在难以割舍的情绪里, 一时间，竟也没发现眼前多了两个大活人。
　　“请问……”
　　师仙俞的礼貌开口把鬼都吓得蹦了起来。
　　他深感抱歉。
　　但还是在对方转身就想跑得时候，大手一捞，拽住了对方漂浮的鬼衣。
　　陈恳开口：“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一下，这黄泉真的只有接引舟能在上面停留吗？”
　　“不然呢？要是有别的，我还站这里纠结？”
　　鬼没好气开口。
　　它实在没心情跟两个人修说话，鬼衣上鬼气一收，就想换个地方待着。
　　师仙俞见这鬼没有动手的意思，便也没打算使用暴力手段去解决问题。
　　而是递出一小袋鬼币。
　　说道：“我只是想打听一下……”
　　话才刚开口。
　　鬼变脸比翻书还快，不仅接过他的鬼币，还热情开口道：“好说好说。你们阳间来的，不知道也是正常。这接引舟确实是黄泉上为数不多能漂浮着的东西，反正我当鬼这么久，也就看到这么个舟。听说功德金光也可以在上面停留片刻，曾有个和尚被丢黄泉里头，那功德金光护了他几念间，也就沉了……”
　　师仙俞听到功德金光时还想着要不要试一试。
　　但鬼却说只能停留几念。
　　也不清楚那和尚是怎么个情况，是功德太少？还是黄泉也仍是一视同仁呢？
　　反正他是不敢让许知澜去试的。
　　就算试，也得先试试些别的死物活物。
　　见鬼来来去去都只说得出这么两样。
　　师仙俞便又问道：“接引舟真能到黄泉源头吗？”
　　这次鬼没有直接回答了。
　　它只说：“我生前也是修士，收了钱也不骗你们，接引舟从上从没有谁回来过。”
　　“那你们还去？
　　”师仙俞觉得这接引舟也不怎么安全，只有去没有回来的，就跟送死差不多。
　　得亏多打探了几下消息。
　　鬼有点被无语到：“你们不还是一样？”
　　“唉，我们是想给孩子看病呢，它生来就没魂。”
　　师仙俞叹了口气。
　　这次真没有几分演的成分。
　　又问道：“那接引人的费用怎么回事？我和夫君见你似是不太高兴，可也是被收取了难以付出的费用。”
　　鬼修一听，身上鬼气聚聚散散，话都不想说了。
　　看着像是陷入糟糕的记忆。
　　师仙俞默默又掏出了一袋鬼币。
　　能用钱财撬动嘴巴的，就能再撬动第二次，如果不行，就是钱财不够多。
　　于是，他又加了一袋。
　　“我看你们也是诚心为孩子着想，就跟你们直说吧。”
　　鬼修迅速接下师仙俞掏出的鬼币，咬牙切齿道：“这接引人几乎只会开出无法接受的费用，如有意外，那就是这样东西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珍贵。就比如我的钱财。”
　　……
　　师仙俞看着鬼修四溢的鬼气还有那飞速上涨的气势。
　　看来钱财对其真的重要。
　　他表示理解。
　　穷真的很可怕，不管是在修真界还是人间，都代表着寸步难行也无法安生度日。
　　且事实也证明。
　　有钱能使鬼推磨。
　　瞧，眼前的鬼修可不就在推磨了？
　　鬼修越想越气，把手中鬼币拽得吱吱作响，咬牙切齿道：“接引人只说我的全部钱财，但我知道。他是想要我生前死后甚至是将来的所有钱财啊！是想要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刚落。
　　忽然身后传来争执的动静。
　　二人一鬼齐齐看去。
　　只见某个看起来不太聪明浑身都长满眼睛的鬼怪直接扔下一句：“我什么都不换！”
　　便朝着接引舟跳下去。
　　黑袍竟是拦也不拦，就在原地静静站着，仿佛一道恒久矗立的石碑。
　　只听到‘咕咚’一声。
　　那鬼物竟然生生穿过了接引舟，往黄泉坠去。
　　连痕迹都不剩半分。
　　……
　　嘶。
　　师仙俞默默按死某些暴力的想法，并且庆幸自己是个有礼貌有道德又品格不错的人。
　　也不知道静了多久。
　　黑袍忽然开口询问着：“可要行舟？”
　　师仙俞连忙摇了摇头。
　　又拉着许知澜后退三步，道：“不了不了，我们暂时不用。”
　　鬼修嘴里又开始反复念起换与不换。
　　没等它纠结完。
　　黑袍忽然飘跃下黄泉。
　　再看，黑袍已是飘于舟头，袍衣撑着桨，缓缓渡舟而上。
　　那道男女老少皆有的重叠声线开始唱着：“黄泉之上渡亡人，接引舟下皆亡人……”
　　师仙俞很努力去听，但除了开头两句听得懂，其他的就压根不知道是个什么语调。
　　鬼修看到接引人离开，连忙扑到阴路边上，不舍，却也死咬牙关，没愿松口。
　　直到接引舟消失在黄泉白雾之处。
　　它也再没说话的兴致。
　　身影一晃，带着鬼币幽幽离开了。
　　阴路大道上只剩下师仙俞和许知澜。
　　他们没离开。
　　站了许久。
　　直到，许知澜看向某个方向，语气淡淡：“出来。”
　　“跟了我们一路了，还不出来吗？难道，还是想让我…请着呢……”
　　师仙俞伸出手，虚虚作出半握的动作。
　　不多不少。
　　手里就刚好够塞个锡杖什么的。
　　很快，阴路一晃。
　　换上新法衣的鬼小姐出现了，还是那呆呆的模样，披散的头发也依旧顺滑。
　　“你跟我们这么久？是有什么事吗？”
　　师仙俞语气温和。
　　手却没收回来。
　　这鬼可是从遇到就跟到现在，要不是许知澜跟他说感觉到有东西在注视他们，他甚至都没察觉！
　　绝对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鬼小姐愣愣的，她看看师仙俞又看看许知澜，文文雅雅行了个礼。
　　用略微嘶哑的声音结结巴巴说道：“我见过许仙君。”
　　……
　　师仙俞握住了降魔锡杖。
　　他怎么想都想不到，竟然是许知澜被认了出来！
　　不应该，实在不应该。
　　这完美的假面，还有天衣无缝的身份，甚至修为乃至魂魄都用各种手段伪装了个彻底。
　　哪怕许知澜动了手，都只是用最简单的招式，剑意未泄，只用功德金光与剑气。
　　怎么会被认出来呢？
　　鬼小姐有些害怕，但也没有后退，只是衣摆晃了晃，鬼气飘了飘，依旧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还是呆呆愣愣的模样。
　　不再看师仙俞或是许知澜，而是微微看向地面。
　　瞧着像是在示弱。
　　“鬼王不必如此客气。”
　　许知澜带着师仙俞避开了这个礼，也没有回礼的打算。
　　师仙俞心下一惊。
　　忍不住再次打量起不远处身着法衣的鬼王，那衣还是他不久前送去的。
　　这年头，鬼界这么不好混了吗？
　　鬼王都穿得破破烂烂的？
　　也不应该啊！他一把锡杖都敲出浩浩荡荡的热闹了！
　　“不知鬼王名号为何？此番所行何事？”许知澜再次开口。
　　然而鬼王小姐就像是听不懂似的，悄悄挪了个方向，继续行礼。
　　师仙俞依稀听说过鬼界的一些天地法则，更是知晓有些不同寻常的鬼王是得鬼界之力，有几分凡人口中鬼仙之能的。
　　这礼绝对不可以随意接。
　　他拉着许知澜，往一边挪了两步。
　　二人一动。
　　鬼也动。
　　二人再动再移。
　　鬼也移。
　　次次都正正好奔着他们来。
　　这边挪了几步，那边就挪几步，很是执着。
　　都把阴阳大道挪出个小半圆来。
　　诡异中带着几分好笑。
　　“我…我没有…恶意。”
　　鬼王小姐结结巴巴，仍然是那愣愣的模样，大概是终于反应过来，才解释了这么一句。
　　她大概不怎么说话。
　　声音嘶哑，张嘴好半天，才再次开口：“我来报恩。”


第70章
　　闻言, 二人相互对视。
　　报恩的？
　　抱什么恩？
　　师仙俞看许知澜，许知澜看师仙俞，一时谁也想不出有个什么恩。
　　难道是那身法衣？
　　也不对啊……
　　鬼王小姐认出的是许知澜, 那报恩应该报的也是许知澜的恩情。
　　毕竟，许知澜确实做了不少善举。
　　数都数不清的那种。
　　当然, 也不能只听鬼王小姐的片面之言。
　　报恩不是不能捏造。
　　对方明显实力不低，还是小心为妙。
　　想到这, 师仙俞便开口问道：“既然如此, 还请您仔细说说, 报的是什么恩？”
　　鬼王小姐缓缓抬起头, 依旧保持行礼的姿势, 边注视两人边认真思考起来。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她才摇了摇头, 同时开口：“我记不起来了……”
　　语气弱弱的。
　　像是风一吹就会散开。
　　……
　　这答案，竟然也不是那么出乎意料呢！
　　师仙俞又问：“那请问您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呢？”
　　这总该记得吧？
　　鬼王小姐瞧着似是又思考起来。
　　这次反应要比之前都快得多，她把手往上一指, 脸一仰, 就看向了鬼界灰蒙蒙的天。
　　答道：“天上。”
　　语气坚定, 听着还挺有力量。
　　师仙俞顺着鬼王小姐的动作往上看去。
　　天上还能有什么？
　　不就是天幕吗？
　　……
　　那么问题来了。
　　天幕里见过许知澜，又怎么跟报恩扯上了关系呢？
　　总不能抬头看一眼。
　　就觉得许知澜对自己有恩吧？
　　还有……
　　这鬼王到底是怎么认人的？竟只是单凭天幕画面，就能穿透许知澜身上的伪装, 分辨出真假？
　　那着实有些太厉害了吧！
　　正琢磨着。
　　昏暗的鬼界忽然明亮起来, 像是被明亮的画布遮住天空似的……
　　不是像。
　　就是！
　　师仙俞还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因此，一眼就看到那缓缓舒展开的天幕。
　　很亮。
　　亮得活像是要把鬼都超度了。
　　刚提到天幕，天幕就出现。
　　有些时候师仙俞都不得不怀疑，老天是不是死盯着他这边的事情。
　　看似自作多情。
　　但非要说，他也能有理有据扯出个七七八八的证明。
　　若说是巧合。
　　仔细算算, 确实好些时日没出现过天幕。
　　都不算突兀。
　　无论意外巧合还是特制出现，全都是天的意思，也就是所谓的天意。
　　许知澜管不住。
　　索性便不再琢磨，认真盯向天幕。
　　打算仔细瞧瞧，未来龙傲天在不小心‘害’曾祖被雷劈得烟消云散后，又再折腾了些什么事。
　　事实证明。
　　师仙俞的担忧是非常有必要的。
　　【只见天幕画面依旧延续上次龙傲天那惊讶的神情，紧接着抿嘴，沉思。
　　最后在周围取了一块被雷劈过的木头，劈了好些个墓碑出来，分别刻上‘曾外祖之墓’以及‘不肖子孙龙傲天留’。
　　白至雪问他怎么刻这么多。
　　龙傲天先是说曾祖阴魂不散。
　　说完就沉默了。
　　大概后知后觉想到如此用词不大合适，说出来也不好听，又表示，以后大概还能用的上。
　　白至雪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看着龙傲天用雷击木，还是雷罚击打的木头立碑。
　　阴魂究竟散没散彻底暂且不知道，不肖子孙是真的不孝。
　　立碑完后，龙傲天还落了几道封印的阵法。
　　做完这些才转身离开。】
　　若是有熟悉阵法，或是熟悉问道宗元清山一脉的，都能认出龙傲天所用的阵法与封锁虚空的阵法同源。
　　不少人已经猜那被劈的黑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龙族吗？
　　即便是魔龙，也没有到出现就受天罚的程度吧？
　　世人的猜测仍在继续。
　　【天幕，也在继续。
　　龙傲天和白至雪不知道是不是终于意识到他们近年来的高调。
　　离开龙族族地，发现身处妖域，就打算换个模样行走。
　　建议是白至雪提起的。
　　最兴致勃勃并且主动包揽所有伪装步骤的却是龙傲天。
　　龙傲天自信保证，他的技术是传承来的，集齐数家之长，就是爹娘来了，看到都得傻眼仔细分辨。
　　白至雪信了。
　　然后，他们就变成了端庄拘束的白姑娘和过度妖娆龙姑娘。】
　　……
　　师仙俞沉默。
　　师仙俞理解。
　　师仙俞总算知道龙渊擂台上的龙傲天是怎么把他和许知澜认出来，并且还丝毫不觉得惊讶了。
　　原来都一样。
　　确实是，传承来的技术呢！
　　【天幕中的龙傲天难得放下他那神色淡淡又桀骜不羁的模样。
　　换上不同的衣服后，仿佛就将以往的自己抛下，
　　又是掐着兰花指娇笑，又是使劲扭着屁股走路。
　　大概是表演太用力。
　　把好好的美人，整得怪模怪样，再加上那长高不少的身形，娇是暂时看不出来，只觉得对方力气格外大。
　　兰花指挥出破空声，屁股又扭得虎虎生威。
　　龙傲天还问白至雪自己美不美。
　　……
　　白至雪是沉默的。
　　一直到被带进妖族聚集的地方，他才反应过来。
　　遮脸就拉着龙傲天跑！
　　龙傲天也没问什么，说让跟着跑就跑。
　　直到跑进鬼界。
　　他也继续掐着杀伤力十足的兰花指。
　　看模样，玩得还挺开心。】
　　师仙俞不太想看孩子糟心的演技。
　　他不承认这是得他真传的伪装，粗糙！实在是太粗糙了！
　　模样确实挑不出来。
　　乍一看也挺像那么一回事。
　　可是身份呢！性格呢！压根就没有学到他的精髓啊！
　　【天幕中的龙傲天并没有觉得自己的伪装有什么问题。
　　许是太闲。
　　又或是还有别的什么打算。
　　伪装后的龙傲天带着白至雪在鬼界招摇撞骗起来。
　　具体表现在。
　　两人随时随地装柔弱，开始是一只一只的骗，后来是一群一群的骗。
　　到底骗了些什么，也不太清楚。
　　画面闪动切换太快。
　　总之不是什么很有道德的体面事情。
　　也许正因如，画面切换得堪堪只见个影，再细看，是怎么都看不到了。
　　甚至。
　　龙傲天和白至雪还双双挤上某个鬼王的花轿。
　　……
　　总之这一桩桩的行为终究还是引起了众怒。
　　鬼可杀不可辱。
　　龙傲天和白至雪都不怎么杀鬼，就骗，还用‘整顿鬼界缺德风气从我做起’的口号。
　　最终落得被万鬼齐齐追杀的大场面。
　　龙傲天和白至雪都狡猾的很，被追了也不怕，跑上阴路大道，专挑着红白喜事的队伍撞去。
　　致力于让场面更加热闹。】
　　……
　　师仙俞看着出奇相似的画面。
　　最终只能感慨一句。
　　还是儿子强。
　　这可比他和许知澜遇到的要更加壮观，里头还有鬼王，以及几十个红白队伍。
　　他其实也很想整顿鬼界缺德风气，奈何此番有要事要做。
　　也罢，看看儿子整顿。
　　都挺合心意。
　　【天幕中的龙傲天和白至雪逃得不算太轻松。
　　但也没有很难。
　　也不知道他们最后是怎么逃脱的。
　　总之画面晃动后。
　　再出现的就是二人与穿着得体衣裙柔顺长发却莫名其妙少了一截的女鬼久久僵持的画面。
　　大概是实在拿女鬼没办法，龙傲天掏出一截头发，还了回去。
　　女鬼没接。
　　只是幽幽看着龙傲天和白至雪。
　　许久才开口：“我来报恩的。”
　　画面定格在女鬼那张稍显呆愣的小脸上。
　　随后，戛然而止。
　　天幕渐渐消散。】
　　……
　　师仙俞开始觉得命运都是有安排的了。
　　天幕里的女鬼，可不正是他们身前的鬼王小姐？
　　那说话的模样神态。
　　跟之前称得上是如出一辙！
　　不同的就是鬼王小姐身上的衣裙。
　　以及……
　　某处犹如被狗啃了一截的顺滑长发。
　　更准确来说，是被龙啃的。
　　鬼王小姐也看到天幕里的画面。
　　它默默收回手，再低下，又调整行礼的姿势，
　　继续未完成的事。
　　师仙俞和许知澜只好再挪一步。
　　很快。
　　两人一鬼又继续他们画圈的踱步。
　　……
　　师仙俞用胳膊捅了捅沉默寡言的老实丈夫，示意对方开开口。
　　再僵持下去是没有意义的！
　　孩子都要饿了！
　　收到示意的许知澜其实觉得小鱼的动作别有一番趣味，腰痒痒的，有点舒服。
　　但瞧着对方似是心急得很。
　　也只好朝着鬼王小姐开口问道：“除了在天幕中见到我外，可还在其他处见过？”
　　“我记不起来了……”
　　鬼王小姐语气还是很弱，模样呆呆的。
　　倒是还记得朝着二人继续行礼调整的姿势。
　　过分礼貌客气。
　　许知澜带着师仙俞又避开一礼，继续开口：“可还记得您的名号？”
　　“记得。”
　　鬼王小姐语气轻快了两分，像是想起了什么快乐的事情，脸上也多了几分带着神性的笑容。
　　她缓缓开口：“他们叫我泰宁娘娘。”
　　许知澜若有所思，又追问道：“他们是？”
　　这询问直接打断了鬼王小姐的动作，脸上笑容逐渐消失。
　　又回到那呆愣的模样。
　　呢喃道：“他们都不在了，也不记得我了，我也不记得了……”
　　眼看着鬼王又要行礼，许知澜抢先一步，恭敬行了个人家拜鬼神的礼。
　　道：“见过泰宁娘娘。”
　　师仙俞也跟着一拜，同时开口：“见过泰宁娘娘。”
　　他虽然脑子没有许知澜转得快，但也是有那么点知识在脑子里的。
　　泰宁，大地的别称。
　　而娘娘则是人间表达恭敬的尊称。
　　这应当是一位鬼仙。
　　且极有可能得过人间供奉。
　　鬼仙自然不是修士们口中的仙，毕竟鸿光之上才是仙界。
　　但既有仙字，也说明鬼仙能有与仙人相提并论的资格与力量。
　　据传鬼界曾有仙人驻守，以稳固轮回。
　　仙人在此间修行全靠香火与功德。
　　而鬼仙也相似，修的不是香火便是功德，更有二者兼修者。若侥幸再得鬼界中法则的机缘，便可引用鬼界法则。
　　有传闻道是……
　　如能修得鬼仙真身，便可同凡间传说那般，成阎王地仙之神，掌控鬼界，再塑轮回。
　　其中几分真几分假，也不得知。
　　倒是听说不少有机缘接触此的鬼王不愿修鬼仙一道。
　　恐怕也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二人话音落下没多久。
　　泰宁娘娘那披散的长发缓缓挽起了一小部分，依稀能看出是个端庄的发髻。
　　她还是呆呆的模样。
　　见二人都不动，飞快抓准时机，行礼。
　　“他们干什么呢？”
　　“夫妻对拜？”
　　“你三千只眼睛都不够用啊！那是两个人和一个鬼！”
　　“不对，你们看，那两个抱着孩子的人…是不是很像是雌雄双魔！”
　　……
　　路过的鬼物飞速逃散。
　　师仙俞和许知澜也不得不结束这个漫长的礼。
　　而他们的对面。
　　那位泰宁娘娘仍在保持行礼的姿势，像是对此有所执念。
　　没办法。
　　许知澜和师仙俞只好上前，一左一右把鬼扶起来。
　　总不能就这么一直下去！
　　还是早点把鬼忽悠走…哦不，劝走吧……
　　泰宁娘娘被扶起来后就不再固执着行礼，它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
　　也不说话。
　　也有可能是不知道说什么。
　　师仙俞自觉嘴皮子比较利索，开口道：“我二人还有要事，不便久留，待我二人解决完要事，再来寻娘娘也不迟。”
　　好半晌，泰宁娘娘点点头。
　　二人以为对方这是同意了，便抱着孩子打算离开。
　　谁知，身后坠了条小尾巴。
　　可不正是方才点头应许的泰宁娘娘？
　　师仙俞和许知澜只好停下脚步。
　　再三询问。
　　“我要报恩。”
　　泰宁娘娘只坚定的说着这么一句话。
　　其他再问。
　　就是全都是‘我不记得了’。
　　师仙俞寻思着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对方是实打实的鬼王，跟了他们一路都差点无知无觉，眼下更是正大光明跟着。
　　想要像之前甩掉其他鬼怪那样甩掉对方恐怕不太可能。
　　看来还是得给对方找点事做，那种做不完，一时半会抽不出来找他们的。
　　师仙俞还是有那么一些忽悠人的经验。
　　都不用思考什么。
　　张口就道：“我们正在找黄泉上除了接引舟之外渡黄泉的方法。”
　　说完，师仙俞自己都觉得拗口。
　　看起来都没有多少思考能力的泰宁娘娘更是听不懂了。
　　便继续开口解释：“黄泉很危险，什么东西靠近都会变成黄泉水，我们在找能在上面漂浮且不会消失的东西。娘娘你要是见过，可以跟我们说，没见过的话，可以帮我们找一下吗？”
　　“这对我们很重要，如果可以，请您帮一下我们。”得到示意的许知澜也跟着开口。
　　师仙俞忽悠完呆呆愣愣的鬼王娘娘，良心微微痛。
　　他还不忘补上几句。
　　叮嘱对方别太靠近黄泉，看着就行了。不然万一不小心落下去，他是真的太罪过，只是给对方找点事做，而不是给对方找罪受。
　　师仙俞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先听到鬼王娘娘那轻飘飘的声音。
　　“我见过。”


第71章
　　啊？
　　师仙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表情比鬼王娘娘还要呆滞。
　　不确定再问道：“您，您见过？”
　　泰宁娘娘只是看着师仙俞，没有回答。
　　师仙俞看出来娘娘思考回答都不太快。
　　即便有多说废话的嫌疑, 也不得不再重复询问确定。
　　便继续补充道：“娘娘确定是见过，除了接引舟之外的东西在黄泉上飘？没化成水也没沉下去？”
　　泰宁娘娘这次听懂了。
　　她点了点头, 说道：“我见过的。”
　　比之前的回答还多了一个字，语气听起来也很坚定。
　　师仙俞和许知澜对视一眼。
　　决定先瞧瞧泰宁娘娘这发现的东西究竟是个什么, 又到底能不能真在黄泉上漂浮行走。
　　“能否劳烦娘娘带我们去瞧一瞧？”
　　许知澜再行一礼。
　　他还想继续说些感谢的话语, 还没开口, 鬼王就往一侧飘去。
　　一动, 就飘了十几丈远。
　　大概是察觉到师仙俞和许知澜没跟上, 泰宁娘娘又回过头, 用空洞的视线直直盯着两人，仿佛在无声催促着。
　　见状，师仙俞和许知澜连忙跟上。
　　鬼王娘娘不走寻常路。
　　直接就带他们离开了阴路大道, 也不知目的地是各处, 反正越走越偏, 连个鬼影都没有。
　　四周荒凉得很，又阴气蒙蒙的，走着走着, 鬼王娘娘也在阴雾中若隐若现。
　　一个不留神, 差些都跟不上。
　　不止是因为阴雾浓重。
　　还有师仙俞送给会鬼王娘娘那身偏灰的法衣，和雾的颜色太过接近。
　　他原本是想着这样的颜色更适合小鬼在鬼界生存，跑路也好跑。谁知人家竟是鬼王！
　　早知如此，就送个大红大紫的，穿起来保管足够凶煞。
　　师仙俞边胡思乱想，边跟着娘娘穿梭这风声诡异的阴雾。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忽然, 视野开阔起来，阴雾渐散，竟是走到了一片红艳似血的花田里。
　　鬼王娘娘仍在往前走，动作未曾停歇。
　　因此，二人也跟着往前走。
　　花海颜色也越来越沉。
　　如血迹渐渐干涸般。
　　此处瞧着暗藏危机，但也不知是鬼王娘娘的缘故，还是没有触碰其禁忌，倒如同凡间花草，随着阴风飘动。
　　这时，鬼王娘娘停下了脚步。
　　她等着二人走到身后。
　　才指向黄泉：“在这看到过。”
　　师仙俞看着鬼王娘娘那紧紧挨着黄泉边上的瘦弱身影，总感觉风再刮大点，就能把人吹下去。
　　他顺着娘娘指尖看去。
　　……
　　什么也没看到。
　　师仙俞瞧着许知澜又抱过孩子当起沉默的丈夫，便开口问道：“娘娘可还记得看到的那东西是何物？”
　　说完。
　　又提醒了一下，靠黄泉太近太危险。为了避免对方听不懂，他都没怎么委婉，就直白的建议往回走两步。
　　鬼王娘娘很好说话，或者说，没怎么思考。
　　反正师仙俞一说。
　　它就跟着做了。
　　又花了些时间思考，才回答：“我记得，是草，它落在黄泉，慢慢变成黄泉的颜色，最后也没有变成水。”
　　短短几句话，鬼王娘娘慢吞吞的说了好久。
　　它记得的东西不多。
　　光是说这么些话，就已经绞尽脑汁非常努力了。
　　“草？”
　　师仙俞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身处的这片花海。
　　除了红似血的花，还有绿得浓厚又黏稠的草，花高草低，乍一看就只会先注意到花。
　　想到这，他便指着身旁的花草，试探问道：“是这些吗？”
　　“不是。”
　　鬼王娘娘摇摇头。
　　它很努力思考，半晌，才憋出一句：“不是这里的东西。”
　　大概是实在不知道怎么描述。
　　鬼王娘娘伸手到处乱指。
　　四面八方都一一指了个遍，才再次重复着：“不是这里的东西。”
　　这里？
　　师仙俞看了一圈阴气森森的四周。
　　恍然大悟。
　　道：“您是想说，不是鬼界的东西？”
　　鬼王娘娘没有回答，只是和师仙俞干对视着。
　　它又使劲想了想。
　　感觉应该没错，这才不太确定的点了点头。
　　又努力补充着：“和你们身上气息有点像的，打斗，掉黄泉，都没了，只有草顺着水飘到我面前……”
　　师仙俞听懂了。
　　就是有修士打斗落到黄泉中，几乎所有东西都融入黄泉，只有修士携带的某种草，没有化成泉水，而是变成泉水的颜色而已。
　　那么问题来了。
　　是什么草？
　　仙草灵药？还是人间再普通不过的草？
　　鸿光这么大！草也有千千万万种呢……
　　师仙俞怀着期待，询问起鬼王那草大概是个什么模样。
　　泰宁娘娘很努力。
　　但再努力，也说不出什么，只能讲出：“原来是绿的，掉水里变淡了，最后和水一个颜色……”
　　反反复复，只能这么几句。
　　说了和没说都没太大的区别。
　　师仙俞还能怎么办。
　　好不容易得到了些消息，总不能放弃吧？
　　且试试。
　　说不定他和许知澜身上就带有呢？
　　师仙俞伸手摸了把龙傲天的小脸蛋，嘀嘀咕咕道：“蹭蹭龙傲天的气运，一定可以！”
　　他相信龙傲天。
　　也暂时相信冥冥中推动一切的天意。
　　此行必成！
　　师仙俞忽悠完自己，便拿出了储物袋，和许知澜商量着，一种一种草来试着放进黄泉里。
　　当然，那些过于罕见又持有数量不多的，也不用试了。就算试出来，目前都没办法用上。
　　先把没办法试的单独划拉一旁，后头再做打算。
　　很快，二人就做好了准备。
　　师仙俞感觉身侧微凉，转头就看到鬼王娘娘蹲在身旁，静静盯着他手里不断丢进水面的草。
　　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想了想，师仙俞就把装着凡草的储物袋分了一个给娘娘，又教了一遍怎么用储物袋怎么找草怎么丢。
　　多一个人…鬼，就多一份力量！
　　要不是担心消息传出去，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想抓一群鬼来给他帮帮忙呢！
　　鬼多好不用吃不用喝，纯纯干活。
　　不听话的揍一顿。
　　干不动的直接淘汰。
　　比修真界还要花费灵石雇人更划算！
　　这么想想，他都对万鬼幡有点心动了。
　　里头每只鬼，全部都是不用付工钱的劳动力啊！
　　师仙俞边胡思乱想，边实验着仙草。
　　他都把鬼王幡畅想出了个花来，黄泉水面依旧清澈，除了丢下草后会引出一圈一圈的涟漪，压根就没有多大的变化。
　　又想着要不要全都撒进去。
　　但顾忌着不少灵草模样相似，落水后也可能出现未知的变化，还是放弃了走捷径。
　　老老实实，一株一片的试着。
　　索性这片区域太过偏僻，并没有鬼物出没，也不就用担心会有不长眼的窥视打扰。
　　时间如黄泉流水般缓缓流逝。
　　师仙俞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取灵草又抛出去的动作。
　　鬼界无昼夜。
　　他只知道。
　　自己的耐性都被磨得更上一层楼了。
　　连胡思乱想都想不起来。
　　他已经把能想的全都想了一遍，甚至连鬼王娘娘的报恩，都在脑海里预设了五十八种不同的可能。
　　就在师仙俞继续一心二用，都开始回忆龙渊里看过的那些阵法书籍时。
　　余光瞥见水上的一抹绿。
　　绿，但浅。
　　要不是眼尖，又离得近，怕也是会忽略。
　　“澜澜！看！它没变成水，真在飘着！”
　　师仙俞急忙扯上许知澜的胳膊，指着那一点细细小小的绿色。
　　只见那草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却依旧在水上漂浮，偶尔掀起水波，才能依稀看出草的模样。
　　师仙俞回忆片刻，高兴开口道：“这是聚魂草！也难怪它能聚魂，竟与黄泉有此联系！”
　　实际上聚魂草也是罕见的天地灵物。
　　得亏他和许知澜着实运气不错，在林都秘境的时候，碰到了密密麻麻一大片的聚魂草。
　　师仙俞沉思片刻。
　　从储物袋里又取出一株聚魂草，和之前那试着丢进去的小草不同，这颗年份要大上许多，聚魂效果也要更好。
　　他舍不得整株丢进去尝试。
　　好不容易才试出来，且也没琢磨出怎么用好，还是得省着一些。
　　师仙俞摘了不大不小的一片叶子，丢入黄泉。
　　眼睛眨也不眨。
　　就这么直勾勾看着。
　　绿油油的聚魂草入水颜色就已经转眼变淡了，只剩下叶脉处还带着几分浓郁的绿。
　　除此之外，他们还发现叶片变大了！
　　将近有两倍！
　　叶片像是吸足水分般舒展开来，越是边缘，颜色就越与水相似。
　　不知道的还以为水上那抹绿都只是水光潋滟而成的彩色。
　　师仙俞觉得这叶片变大应当是与聚魂草年份相关。
　　他又取出年份更高的。
　　果不其然！这次更是舒展多了足足四五倍！
　　他又试着往叶片上丢了块小石碎。
　　那石头竟也没消失化水！
　　如此一来，师仙俞倒是有了些想法。
　　他手上聚魂草不少。
　　利用这灵草入水膨胀变大的功效，以万年份聚魂草为主体，做一舟或是一片可容人在上的叶片……
　　不出意外，应该是能载着他们在黄泉上飘的！
　　师仙俞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眼睛亮闪闪的盯着许知澜，语气难掩激动。
　　许知澜很想摸一下小鱼的脑袋。
　　仰脸看他的小鱼浑身都仿佛写满了‘快来夸我’，鱼尾巴仿佛在不停摆动。
　　得意又可爱。
　　可惜，他正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又拿着颗用过的聚魂草。
　　正想夸赞几句。
　　一旁的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鬼王忽然开口了。
　　“好主意！你居然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真厉害……”
　　泰宁娘娘说得很慢。
　　但语气真挚。
　　连带那呆滞的表情仿佛都多上几分羡慕。
　　它还不忘鼓掌，一下又一下，非常捧场，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许知澜见师仙俞转头就看向鬼王嘴里连说不好意思，模样却更是得意，还特制为脑子不太聪明的鬼王仔细解释起为什么会这么打算。
　　一时半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
　　……
　　自觉在那想要摸一摸对方脑袋时，便已经错失良机。
　　也罢。
　　他还有下次。


第72章
　　师仙俞总算是炫耀了个够。
　　虽然鬼王娘娘会的词不多, 说的话也少。但架不住实在中听，又真心实意。
　　这一忍不住，就说得多了那么一点点。
　　当然, 他自己的水平自己也清楚。
　　又考虑到这黄泉不是儿戏，只他一人的想法可不行, 还是得集思广益，看看有没有更好更稳妥的办法。
　　许知澜迟来的夸赞并没有引起小鱼太多的关注。
　　他也不好再多说。
　　只提出将那聚魂草与功德灵光相互结合的假想。
　　“也是！如此一来, 就有双重保障了！”
　　师仙俞本来还想说, 要是出现意外掉水里, 功德金光也能护着到岸边什么的。
　　但想想这话实在不吉利。
　　心里清楚就好, 别的就不多说了。
　　他又道：“还得再多备一份, 编成衣甲, 即便护不住躯体，也护一下元婴元神什么的。”
　　就是……
　　不知道聚魂草够不够多……
　　师仙俞有那么一点点可惜当时没把聚魂草都摘完。
　　但也只是一点点。
　　总得给后人留点机会，可不能只顾着自己。
　　若真差了, 就是摘光也补不齐。
　　运气就是如此。
　　既然琢磨出了办法, 二人也不再闲着, 构思起该如何以灵草枝叶做舟。
　　一开始也不好拿起聚魂草就做，做坏了实在是浪费。
　　便找出和聚魂草有八分相似的聚灵草，几乎绝大部分丹药都会用到, 又能布置阵法, 因此师仙俞身上也带了许多。
　　量大，管够。
　　灵草有了。
　　最难的步骤也来了。
　　如何编造呢？
　　师仙俞思及许知澜那修墙修得堪称毁灭的手艺，只拨了一小部分给对方尝试。
　　见鬼王娘娘呆呆看过来，也一视同仁，拨出小份给对方。
　　最后开始翻找储物袋。
　　得亏他跟着师父到处蹭课什么都学一点，非常顺利的找到了一本涉及法衣制作的书册, 并且精确无误翻开到罕见材料编织成布上！
　　大概，都差不多的吧？
　　师仙俞也不确定，只能摸索。
　　找完材料与书。
　　掏出一张专门用来摆摊的干净桌布，往地上铺开，也就坐到中间，招呼许知澜和鬼王娘娘坐下。
　　就按着书籍捣鼓起来。
　　师仙俞既认真又努力，一丝不苟按着书册去做，也不敢用灵力，灵力会破坏聚灵草的功效，同样也会破坏聚魂草。
　　埋头苦干一个时辰。
　　皇天不负有心人！
　　做出了个丑东西……
　　还不结实。
　　师仙俞看着松松散散甚至抽‘丝’又结块的半成品，将其仔细铺开。
　　勉强能算得上个厚毯。
　　很勉强，但起码有个大概的样子。
　　师仙俞默默转头看向许知澜，试图从对方身上找到安慰。
　　事实证明。
　　他就真没找错，许知澜做出来的跟个球似的，非常厚，非常实，也非常紧。
　　丢水里感觉都能直接沉下去那种。
　　师仙俞见许知澜还挺认真，似乎没看出有什么问题，甚至总能找到办法往那‘球’里加入新的枝叶。
　　……
　　他悄悄又多塞了几把聚灵草过去。
　　玩吧，量大，管够。
　　师仙俞又看向鬼王娘娘。
　　对方左右手分别拿着根聚灵草，盯着地上的书。
　　眼睛眨也不眨，愣愣发呆。
　　那模样，有种渴望知识自己游进大脑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师仙俞知道难。
　　也没气馁。
　　他长长呼了一口气，继续埋头苦干。
　　经过不少于一天一夜的努力！
　　师仙俞终于…把毯子做成了球，还是松散到晃晃就掉叶子的球。
　　……
　　不进反退。
　　而许知澜开始拆球了，他正试图理解自己做错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再看鬼王娘娘。
　　也不知道娘娘怎么理解的，徒手搓了根棍子出来，坚韧得很，光是看着就很适合用来抽鬼。
　　……
　　也不是没成效。
　　至少做了。
　　师仙俞痛定思痛，决心把书研究透彻再做！
　　反反复复阅读再理解。
　　时间悄然流逝，许知澜的球顺利拆开，鬼王娘娘的棍越搓越结实。
　　他也开始再次尝试起来。
　　师仙俞聚精会神、专心致志，发了疯似的，不知天地为何物，只顾着手上的聚灵草。
　　好不容易成功作出了张扭曲怪异还有大小不一漏洞的草毯，胜利就在前方！
　　便感觉有东西在扯自己袖子。
　　师仙俞一扯。
　　那东西又再拉。
　　如此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多次，他实在是忍不住。
　　抬头瞪了过去！
　　眼睛便瞪得更大，大得眼珠子仿佛都要从眼眶里掉下来。
　　只见鬼王娘娘身旁，摆着个绿色的轻舟。
　　那舟。
　　形状大小和接引舟一模一样！堪称还原！
　　师仙俞嘴巴张了又张。
　　言语都无法描述内心的这面，只能朝着鬼王娘娘竖起拇指。
　　好半晌，才开口：“娘娘，您真真是一等一的厉害！这世上，定是没有谁比您用草还原接引舟还厉害的了！这舟真好真妙……”
　　说完，师仙俞赶紧把沉迷做球的许知澜叫醒，又用胳膊捅了捅，示意对方快夸。
　　哪里是什么鬼王娘娘。
　　简直就是他们命中的贵人活菩萨啊！
　　许知澜看到绿舟时也惊了一下，又见小鱼不停夸着，便应和道：“娘娘着实厉害，在下佩服！”
　　泰宁娘娘被夸得微微垂下头。
　　它还没想出来要说些什么。
　　怀里就被塞了一大片气息不同的草。
　　愣愣抬头，就对上师仙俞那郑重一声‘娘娘就都拜托您了’。
　　娘娘还没点头。
　　就被按着坐下，左右两人眼神期待。
　　它低头，静静编搓。
　　三个时辰后。
　　鬼王娘娘按着师仙俞的意思做出了个船底下部分比接引舟要小三倍的聚灵草船。
　　乍一看模样有些古怪。
　　但这是预估聚魂草碰黄泉水会变膨胀，才特地做出来的模样。
　　除此之外，还做了三件马甲一个襁褓，以及船桨。
　　别问怎么能做这么多。
　　问就是鬼王娘娘技术精湛技艺高超，越做还越省草了。
　　由于鬼王娘娘付出了许多心血，师仙俞和许知澜都一致带娘娘去黄泉源头。
　　看看能不能给娘娘治一治反应迟钝的毛病。
　　毕竟，鬼界都说黄泉源头包治百病。
　　师仙俞也不是莽撞的人。
　　他没打算亲身试验船的稳固性。
　　而是去抓了只恶鬼回来。
　　打得只剩半口气。
　　便把聚魂草做成的船放入黄泉中。
　　只见模样奇怪的船底一碰水，便迅速变透明再变大。
　　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竟然不偏不倚，就正正好化作接引舟般大小。
　　船色渐淡。
　　只剩些许绿意聚在最上面那一圈。
　　许知澜不再犹豫，把鬼物丢到船上。
　　一盏茶后。
　　鬼物没咽气，也没化水。
　　见状，许知澜将裹上绿襁褓的孩子送到师仙俞手上，那着船桨率先上船。
　　观察了一下。
　　确定这船飘着，且能再容下一人一鬼的重量，便把鬼物丢到黄泉中，再示意师仙俞和泰宁娘娘上来。
　　穿着聚魂草马甲的两人一鬼动作很快，考虑到鬼界对黄泉源头的种种传说，还都穿上修真界特制以防窥视的黑袍。
　　上船后即刻出发。
　　逆流而上！
　　黄泉里不管飘着个什么东西，都瞩目得很。
　　更何况！飘着的还不是接引舟！
　　不多时。
　　黄泉两岸就聚集了密密麻麻的鬼和修士，别说鬼王，修真界的大能大妖都来了几个。
　　动作快得不行，仿佛天天就盯着鬼界黄泉似的。
　　师仙俞专心抱孩子，也不看周围的修士鬼怪。
　　他只留意坐着的透明船。
　　说来也是奇怪，碰黄泉水后船和船桨就透明了，根本就看不出是个什么材料，也没有任何的气息。
　　如今的聚魂草就跟黄泉水没两样。
　　四周不少鬼物发起攻击，试图击下黄泉中诡异逆流漂浮的三个黑袍。
　　然而这些攻击都被站在最前头的黑袍挡下了。
　　依稀能分辨出对方似乎手持一物，似是在做桨滑动，却看不到究竟是什么，放眼看去，空荡荡的。
　　怪异至极！
　　师仙俞和许知澜都被围观习惯了，两岸的盛况于他们而言并不稀奇。
　　鬼王娘娘只爱发呆发愣。
　　话也听得不是很懂，只要攻击不到它身上，都意识不到发生些什么。
　　因此，不管两岸有谁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又使出什么招数。
　　他们都不为所动。
　　如此，不知道过去多久。
　　一日复一日。
　　船一直逆流而行，穿过一片又一片阴雾，两岸的鬼影渐渐消失。
　　更准确些，应该说两岸全被阴雾笼罩。
　　便是身后的来路，都再也看不见，只剩浓厚到不可视物的阴雾鬼气。
　　这时。
　　聚魂草做的船桨划不动了。
　　不管怎么做，船也依旧纹丝不动。
　　黄泉水不似之前那般汹涌。
　　无波无澜，就似一面裹着阴雾的镜子。
　　许知澜稍加思索，便改用功德催动船只。
　　效果不太明显。
　　但确实是在往前走。
　　黄泉只有一条，他们只要继续往前，也只能往前。
　　不知道又过去多久。
　　一侧阴雾渐散，露出半截码头。
　　落着个巨大石碑，刻着‘轮回’二字。
　　与此同时。
　　石碑弹出三块玉牌，分别落在两人一鬼身前。
　　即便没去触碰，都能感受得到玉牌传出的信息。
　　大抵是，通过考验的他们获得持玉牌登上轮回且保存部分记忆的资格。
　　轮回不限去往三千界何处，包括仙界。
　　甚至不限时间。
　　过去，现在，将来。
　　只要有所选择皆可重入轮回。
　　师仙俞看了两眼玉牌，又看向许知澜和鬼王娘娘。
　　见一人一鬼都没有接玉牌的意思，便继续低头盯着聚魂草船。
　　他惜命，不想死。
　　也正因如此，没有重入轮回的打算。
　　且不提那个不限时间空间。
　　只可以携带部分记忆……
　　那，还是他吗？
　　师仙俞小时候是被自家师父所谓的哲学思想理论忽悠得头昏脑胀的。
　　虽然至今还是不太分得清楚。
　　但确信无比的是。
　　灵魂和记忆还有感情与感受，全都不可割舍！
　　少了，他就不完整了！
　　不多时，许知澜避开三块玉牌，继续以功德行舟。
　　浓雾再起。
　　遮盖除却前路外的所有视线。
　　又过半日。
　　两侧雾渐渐淡。
　　只见船已行入峡谷中，石壁光滑至极，越往前，壁色越淡。
　　直到四块小碎石坠落而下。
　　分别停留在两人一鬼一孩子之上。
　　此处为观世壁。
　　可观生生世世之事，持碎石叶可观自身世事。
　　师仙俞多看了两眼襁褓上的碎石块。
　　他有些纳闷。
　　为何小乖没有轮回资格，却有观世的资格？
　　还没想出什么。
　　就看到鬼王娘娘迅速抓住那碎石，终身跃上了观石壁中。
　　“娘娘！”
　　师仙俞大惊。
　　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许知澜拦住了。
　　“那是它的执念所在。”
　　许知澜说完，看向那道不曾回头的身影，沉默片刻，又道：“应也是机缘所在。”
　　闻言，师仙俞也沉默了。
　　鬼王娘娘大概也不想呆呆愣愣，如此选择，倒也正常。
　　“走吧，我们所求并不在这里。”
　　师仙俞主动开了口。
　　他本想跟许知澜讨论一下小乖，但黄泉不是好说话的地方。
　　便忍住了。
　　二人继续往前。
　　聚魂船又路过了一座城一尊塔一本石书还有……
　　一个人。
　　应该是人。
　　但不是这段时空的人，而且一段影。
　　她低头坐在黄泉边洗着衣服，哼着歌谣。
　　随着她指尖搓衣波动。
　　水流渐大。
　　渐大。
　　大到一个浪花朝聚魂船猛的盖来。
　　师仙俞心下一惊。
　　没等他做些什么，身上未粘半滴水。
　　巨大的浪已然消失不见。
　　只剩歌谣声渐小。
　　一切都是幻影假象。
　　这时，宽敞的黄泉只剩溪流大小。
　　而他们的正前方出现了一个山洞，洞穴入口刚好容纳一小小的接引舟。
　　再大半分都不行。
　　师仙俞和许知澜对视一眼。
　　也不犹豫。
　　直接驾船往里去。
　　船很顺利就穿进了洞穴。
　　这是个不大的山洞，三四丈处就是浅滩，远远就可以看到山洞里尽头石壁边上那一小汪正在涌动的泉水。
　　泉水溢出，流处九道，汇入浅滩。
　　师仙俞眸光贼亮。
　　没错的话！就是这里了！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脚下一空！
　　船竟是化开了！
　　师仙俞只来得及将小乖高高举起，再往许知澜的方向挤去，对方应该来得及救孩子。
　　万念俱灰。
　　冰冷的水流争先恐后涌入他的口鼻，窒息感将他淹没……
　　然后。
　　就被许知澜捞着往岸边游去了。
　　师仙俞没死。
　　但这样更显得等死的他很蠢。
　　……
　　也不知道这里头的水怎么回事，竟和黄泉截然不同。
　　就跟凡间的水差不多。
　　身上的聚魂草马甲都没褪色也没泡大。
　　不管怎么说，没死就是好事。
　　师仙俞上岸后先检查了一下小乖。
　　高举得很及时。
　　小乖襁褓都没怎么湿。
　　他试着用灵力烘干身上衣物，这才发现没办法动用灵力。
　　倒也不奇怪。
　　这更能证明他们来对地方了。
　　二人顾不得太多。
　　带着小乖走向崖壁那汪泉眼。
　　很小。
　　小得只能容下一个人，还是不太胖的人才行。
　　师仙俞刚好发现泉边有个凸起的位置。
　　研究了一下。
　　刚好可以把小乖放进去后，让小乖脑袋枕在那里。
　　卡得刚好，这样既不会沉下去，也不会到处飘。
　　师仙俞想到就做，做之前征求了一下许知澜的意见，得到同意，就把小乖泡了进去。
　　水很凉。
　　有种刺骨的寒意。
　　他还以为树藤做的小乖会浮起来，得想点办法才能泡完全。
　　松手后才发现，找位置卡住是对的。
　　不然真沉下去。
　　哪怕是个容器娃娃，这么泡也不是个事。
　　师仙俞又盯着小乖手上的藤蔓。
　　确定那藤蔓短了一点点。
　　这才打了个寒颤。
　　后知后觉意识到身上好冷，有种被冰凉包裹的感觉！
　　“这里的水不对，先把衣服脱下晾干……”
　　许知澜话都没说完。
　　就看到小鱼找了处没水的地方飞快脱下衣服。
　　“都脱了罢，将就裹着。”
　　许知澜把小乖那没碰水的襁褓和襁褓最外面的聚魂草毯子递过去。
　　说完，转过了身。
　　师仙俞太冷了。
　　他匆匆忙忙脱个干净，来不及胡思乱想，用湿衣服绞了几下头发，就把小乖的襁褓裹上了。
　　见许知澜还是穿着湿衣服。
　　连忙说道：“你也脱了吧，水真的冷，你先裹着聚魂草，等会我分你点……”
　　越说，师仙俞声音越小。
　　被冷的。
　　他牙齿都开始打颤了。
　　许知澜察觉到不对，他碰了一下师仙俞伸出的手。
　　仿佛摸到冰似的。
　　他先让师仙俞靠在干燥墙边坐下，飞快褪完衣物，又将草毯系在腰间。
　　再转身，只见小鱼双颊微红，还抱着胳膊抖个不停。
　　师仙俞是真的冷。
　　但也没到意识模糊的地步，眼睁睁盯着许知澜的屁股在眼前一晃。
　　艰难移开视线，又垂下头。
　　脑子乱糟糟还没来得及思考，忽然感觉到一片暖乎的热源正在靠近。
　　身体比大脑快一步动作。
　　等师仙俞反应过来。
　　他已经扑到许知澜怀里，还把人死死抱住了。
　　……
　　别的不提。
　　许知澜是真的暖啊。
　　对方的身体里仿佛有一团火一直在烧似的，热烘烘的，光是这么贴抱着，都很舒服。
　　师仙俞在冷死和不要脸之间，选择了不要脸。
　　人之常情。
　　就这么沉默无言抱了半晌。
　　师仙俞虽然还是冷，但没有之前那种要命的感觉了。
　　他扯起襁褓一角。
　　朝着正在用手指散开他头发的许知澜说道：“聚魂草不保暖，你也裹点吧？小乖这襁褓法器挺长的。”
　　“不用，我不冷。”
　　许知澜说完，顿了顿，又道：“还觉得有点热。”
　　“热？”
　　师仙俞怕许知澜是烧起来了。
　　这山洞古怪，水也古怪，出现什么情况都有可能。
　　便抬手摸了摸许知澜的额头。
　　烫的，但是非要说有多烫。
　　他感受不出来。
　　师仙俞只好问道：“你冷不冷？有没有感觉不舒服？头痛头晕脑胀心慌这种？你那里热？全身都热吗……”
　　边说，还边伸手去摸许知澜身上的其他地方。
　　碰碰脸又碰碰手再摸摸脖子什么的。
　　许知澜抓住小鱼游来游去的手。
　　见对方还在说个不停。
　　低头亲了一下那张说话的嘴巴。
　　微凉，软软的。
　　小鱼也不说话了。
　　师仙俞哪里是不说话，他是直接傻眼了。
　　怎么回事？
　　怎么就忽然亲他了？
　　还是嘴巴！
　　这对吗？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许知澜退开些许。
　　见小鱼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圆圆的，就补了句：“我可以亲你吗？”
　　……
　　师仙俞很难接话。
　　这不是已经亲了吗？
　　为什么还要问他？难道是还想再亲？或者说更深入的亲？
　　许知澜从师仙俞那精彩的脸色中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孟浪。
　　连忙开口：“抱歉，冒犯了。”
　　说是这么说。
　　许知澜却还是保持着半抱师仙俞，且抓住对方手腕的动作。
　　半晌都等不来师仙俞的回答。
　　他又说道：“小鱼愿意做我的道侣吗？”


第73章
　　听到这话, 师仙俞只是愣了片刻。
　　耳熟。
　　太耳熟了。
　　好多个许知澜都跟他说过类似的话呢！
　　有年纪小的，也有年纪大的，就连做噩梦, 都被千千万万个‘许知澜’追着说过……
　　可不是异常熟悉吗？
　　师仙俞的第一反应就是，许知澜真烧坏脑袋了！
　　不然怎么接连几句话, 直接又奇怪还挺矛盾，再加上那突然就亲他动作……
　　可以说, 全部都不正常。
　　难道山洞真有问题？
　　师仙俞连忙抬头朝许知澜看去, 只见对方正直勾勾注视着他, 深邃的双眼黑得发绿。
　　是真的, 黑到都带上绿意！
　　直把人瞧得心里毛毛的, 有种中邪的感觉……
　　想是这么想。
　　师仙俞也没敢直接讲, 担心犯了什么忌讳，只能抬起另一只手，手背贴在许知澜暖烫的额头上。
　　隐晦暗示道：“你真没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除了热, 还有别的异常不？或者是……”
　　话还没说完。
　　师仙俞就感觉肩头一烫, 惊得他连忙转头看去。
　　只见肩头上裹着的襁褓已在他伸手时滑落, 而如此感受到的滚烫热意，是许知澜的手掌。
　　来自，不久前还在为他撩开头发晾干的手。
　　……
　　很怪。
　　不只是许知澜怪。
　　滚烫的手也怪, 气氛更是古里古怪！
　　师仙俞都不敢动。
　　他甚至能感受到许知澜身上源源不断传过来的热意, 不只是那一只手，也不只是从手掌传来。
　　而是整个人的热意都在朝他扑来！且大有将他笼罩都不肯停歇的趋势！
　　值得一提的是。
　　师仙俞除了披个襁褓长布外，什么都没穿。
　　同样，许知澜也只围了个襁褓草毯。
　　师仙俞意识到不妥后，视线都不敢乱晃。
　　甚至余光就已经能看到许知澜那清晰可见又块块分明的流畅肌肉。
　　从胸口到腹部再到……
　　不！
　　不能再往下看了！
　　师仙俞紧张。
　　也不敢动。
　　就保持着这么一手被挟持，另一手探许知澜的额间温度, 脑袋又侧着看许知澜摸自己肩头。
　　直觉告诉他。
　　此时就应该以不变应万变！
　　时间缓缓流逝。
　　还是许知澜先动了。
　　他的视线直直落在师仙俞一颤又一颤的睫毛，往下是微红的脸颊，顺着那红意就到了同样泛红的耳根，耳根再往下便是雪白一片……
　　半晌，落在师仙俞肩头上的手缓缓将那滑落的襁褓布头给人重新盖裹上。
　　声音微哑，道：“披好，莫要着凉了。”
　　师仙俞也不管听了什么，在许知澜开口的时候就连忙点头。
　　同时赶紧收回唯一能活动的手。
　　把襁褓裹得严严实实。
　　按死在身上！
　　“小鱼怎么不说话？”许知澜又开口了。
　　语调听着有点奇怪。
　　不像是平时说话的语气，仿佛带着几分……
　　缠绵？
　　师仙俞不敢细想，又不敢抬眼去看，生怕眼睛到处乱瞄。
　　便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低声应答：“我没有不说话啊，刚刚不还是说了吗？”
　　许知澜并不满意。
　　直白再道：“你没有回答我方才问你的……”
　　“你也没有回答我问的啊！”
　　师仙俞先声夺人，莫名其妙生出的勇气让他猛的抬起头，对上许知澜那幽深的目光。
　　理直气壮继续说道：“我先问你的，我问你冷不冷，又问你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还问了身上那里热，你一句都没回我呢！”
　　闻言，许知澜一一答道：“我不冷，现在不冷。有小鱼陪着，也没有不舒服，身上很热，心口也热，还有…也热……”
　　“还有哪里热？”
　　师仙俞感觉抓到了关键信息，连忙追问着，甚至都不自觉朝着许知澜再靠近了两分。
　　他早前为了取暖，原本就已经缩在许知澜怀里了。
　　再接近。
　　便到了两个人紧紧挨贴着的地步。
　　如此一来，也难免隔着襁褓那薄薄一层感受到对方身上紧绷又过分结实的肌肉。
　　以及……
　　某处同样也紧绷又结实还富有活力的地方……
　　师仙俞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是坐姿不对，还调整了一下位置。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同样是男人，这位置能不懂！能不知道吗？
　　这下，他进退两难。
　　动也不是，退也不是。
　　问的话。
　　同样也不是！
　　师仙俞也不敢看许知澜了。
　　垂下脑袋。
　　跟个鹌鹑似的，缓慢后退，贴到同样坚硬硌人的石壁，也没敢松那口气。
　　沉默蔓延在山洞里。
　　师仙俞不理解！
　　同样是落水同样也碰了泉又同样在山东里。
　　为什么他自己就是快要被冷死冻死，而许知澜却兽性大发？
　　没错！就是兽性大发！
　　这都能……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成何体统！
　　师仙俞慌。
　　师仙俞在使劲思考。
　　师仙俞不止感觉冷也觉得热了。
　　冰火两重天使得他脑袋发昏，忍不住微微抬眼。
　　就看到许知澜紧致又充满力量的腹部，视线微微往下，是……
　　见鬼！
　　视线怎么就往下了！
　　他到底在看什么？
　　许知澜察觉到小鱼那睫毛犹如蝴蝶翅膀般颤个不停的打量，无声笑了一笑。
　　微微贴近。
　　又如同小兽般缩颤四肢。
　　他直接伸手，勾指，以指侧抬起那张又慌又茫然的脸。
　　拇指指腹轻轻点着对方柔软的唇。
　　问道：“为何不看我？”
　　师仙俞想退想躲，可惜退无可退，地上也没有缝可以让他缩进去蹲。
　　这句话也同样耳熟。
　　刚见面单独相处后说的最开始那几句话，也有这么一句。
　　“我…我没有。”
　　师仙俞想不出完美妥善的回答，只能含含糊糊说着。
　　但也不怎么敢对上那幽幽发绿的双眼。
　　思来想去，依旧只憋出一句：“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我…我觉得你不太对劲，要不你再想想？”
　　“小鱼可是觉得我过于轻佻？”
　　许知澜一语道破。
　　他说是说了，可那盯着许知澜的目光也没半分收敛。
　　就连那拇指，都依旧轻按在师仙俞的唇上。
　　师仙俞支支吾吾半天，只说：“和平日大有不同。”
　　他也是男人。
　　能不懂那所谓的劣性根吗？
　　这时候但凡回答个准确，都只会激得许知澜更是不加顾忌！
　　哼！
　　他才不会给这么个机会！
　　师仙俞苦中作乐，表面唯唯诺诺，心里……
　　努力不唯唯诺诺。
　　“或许，这才是我的真性情。”
　　许知澜随口回答。
　　见小鱼惊讶得嘴巴都微微张开，还发出了带着疑惑的声音。
　　他又是一笑。
　　继续点着小鱼的软唇，漫不经心解释道：“山洞里的冷意渐渐引出我身上压制魔龙本性的寒气，如今不过是露出本相一角。”
　　师仙俞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确实不是头一回听到许知澜说起身上的魔龙血脉了。
　　但说什么本相又什么真性情的。
　　真正的许知澜竟如此……
　　狂野？
　　师仙俞还想找个更加准确的词来形容的。
　　然而，许知澜又说话了。
　　“小鱼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
　　问题问题，怎么那么多问题？
　　本相不是狂野。
　　是专门问问题的好奇鬼吧？
　　师仙俞飞快回忆了一下到底还有什么问题。
　　绝望的发现。
　　问题只剩下两个。
　　一个是，‘我可以亲你吗？’，另一个则是‘愿意做我的道侣吗？’……
　　不管哪一个。
　　都不是好回答好忽悠过去的话题！
　　师仙俞察觉到许知澜那按在自己唇上的指腹越来越用力，不仅开始搓玩着，对方的视线也顺着动作紧盯过来。
　　像是即刻就要从他唇上叼下一块肉的恶龙！
　　“你……”
　　师仙俞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他连忙开口：“你还没说过喜欢我！也没表现出来过！突然就问我要不要做道侣，实在是太突然！”
　　越说，就越找到了感觉。
　　理有了。
　　气也壮了。
　　“我记得我是说过的，每个我都说过。”
　　许知澜微微松开按在小鱼唇上的拇指，看着那带上血色的下唇，总觉得还差些什么。
　　眸色渐深。
　　师仙俞好不容易找到理，也不怕恶龙许知澜了。
　　逮着理可劲忽悠。
　　继续开口：“你那时候没有恢复记忆，不算，人是由记忆构成的，少一段都不行。而且你确实表现得不明显。我师父说了，感情的事情急不得，少一步都差点意思！而且喜欢分那么多种，我怎么知道你是那种喜欢？万一只是做好友的喜欢又或者是……”
　　“小鱼，我心悦你。”
　　许知澜郑重开口。
　　又重复道：“我许知澜心悦师仙俞。”
　　“喜欢小鱼笑。”
　　“喜欢小鱼生气。”
　　“喜欢小鱼和我说话。”
　　“喜欢小鱼做任何的事情。”
　　“喜欢小鱼穿鎏金色的衣裙，闪闪的，像条摇着尾巴的漂亮金色小鱼。”
　　……
　　“喜欢小鱼，只喜欢小鱼，最喜欢小鱼。”
　　师仙俞注视着说个不停的许知澜，默默把张开的嘴巴闭上了。
　　这人怎么回事！
　　都直接把他的要走的路堵给死了呢！
　　怎么连喜欢哪一点，还怎么个喜欢法都说完出来了？
　　又是从什么地方找到那么多词的？
　　竟把他比成金色的鱼了？
　　他是鱼吗就比！
　　还有什么只喜欢又最喜欢的，到底都是从哪里学的？
　　“这都是我心里的真实想法。”
　　师仙俞听到许知澜的回话，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把心里的疑问给说了出来。
　　有些小尴尬。
　　但也还好，尴尬之外，稍有窃喜。
　　嘿嘿。
　　要问他为什么窃喜？
　　这可是许知澜！鸿光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剑封空许知澜，志向高远，道心坚定，修为高深，俊朗无双……
　　接触这么久，可以说真真是表里如一！
　　除了修墙不太行，以及目前性情越来越狂野，还有不太爱说话又说得文绉绉。
　　简直找不到任何的缺点！
　　如此惊才绝艳者，正在一声一句说着喜欢。
　　且真能数出来又说清楚的！
　　就问谁能不窃喜？
　　能不高兴的那绝对是……
　　是……
　　师仙俞觉得有点不对，但又想不出来究竟什么地方有问题。
　　毕竟他是真挺开心。
　　心头都怦怦跳，仿佛有千万只羊在心口蹦个不停，那心尖尖上更是被蹦得有些奇怪的涩甜之感，怪得很。
　　大概不对只是错觉吧？
　　是该窃喜的！
　　“小鱼呢？”
　　师仙俞正窃着喜着，又胡思乱想着，忽然就听到爱问问题的许知澜又开问了。
　　哦，对方还有个瞩目的缺点。
　　太爱问问题。
　　他拼命收敛情绪，茫然抬起头，看向许知澜。
　　“小鱼对很多个我说过喜欢，每一句我都记着。但就像小鱼说的那些，喜欢有很多种。”
　　说到这，许知澜顿了顿。
　　他凑近些许，扳正小鱼的脸，不许对方再逃。
　　缓缓开口：“小鱼可心悦我？”


第74章
　　许知澜眨了眨眼。
　　他试图避开许知澜的灼热视线, 但只要眼神有所移动，对方扳着他下巴的手就多用一分力道。
　　那拇指指腹还使劲往他下唇压蹭着，似乎将不满都投放其中……
　　师仙俞能忍。
　　眼睛继续左看右瞧上转下晃, 就是不愿意对上许知澜都要冒绿光的眼睛。
　　直到，他察觉许知澜越靠越近。
　　一呼一吸间, 气全都往他脸上扑来！
　　太近了。
　　再继续人都要贴到他身上，同他严丝合缝。
　　师仙俞抬手试图阻止许知澜的靠近, 还想着把人往外推出些距离。
　　他没成功。
　　也不知道许知澜怎么长的, 胸肌饱满结实, 摸上去手感又烫又紧实, 坚韧也充满着力量……
　　呸呸！
　　死脑子, 到底在想什么！
　　难怪没成功。
　　这让他怎么推, 压根用不上一点力啊！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呐！
　　师仙俞飞快扫了两眼自己那按在许知澜胸口上的爪子。
　　鬼迷心窍。
　　就这么抓了一把。
　　“喜欢？”
　　许知澜笑了一下。
　　说话声与笑声带着胸口微微颤动，也连带着小鱼的爪子颤了颤。
　　他紧紧盯着师仙俞红了再红的双颊, 丝毫不遮掩那侵略意图满满的目光。
　　师仙俞这下眼珠子到处转得更快了, 真真是, 看哪儿都不对劲！
　　心一横。
　　便含糊道：“就…就那样……”
　　具体到底是什么样。
　　他也没答。
　　“那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许知澜问完，察觉到小鱼想抽回手, 便带着对方另一只爪子一起, 按上了自己的胸口。
　　缓缓说道：“可以再认真感受。”
　　师仙俞使劲抽，怎么抽都抽不回，见许知澜又开始笑。
　　笑笑笑！
　　就知道笑！
　　他两手齐抓几把，同时开口：“喜欢，喜欢到嫉妒，嫉妒到眼红, 你满意了吧？”
　　许知澜没说满意不满意。
　　只是笑声更大了。
　　他松手，轻抚小鱼那气鼓鼓的脸颊，又飞快在脸颊最红的地方落下一个吻。
　　这才继续注视小鱼水光潋滟的双眼，轻声问道：“小鱼，你可心悦我？”
　　师仙俞抽回手。
　　哼哼两声，支支吾吾，就是说不出来。
　　他原是想着随着气丢下句‘不悦’，但话都到了嘴边，就是丢不出去。
　　像是卡在喉咙里似的。
　　怪不舒服。
　　既然如此，排除掉一个错误答案，就剩下唯一的……
　　所以，他是心悦的吗？
　　师仙俞没心悦过谁，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
　　只知道许知澜说心悦于他的时候，他是窃喜的，是高兴的，是心口怦怦跳的。
　　这难道就是合欢宗师姐师兄们说的，情窦初开小鹿乱撞？
　　是吗？
　　师仙俞飞快扫了眼许知澜，帅的，好看。
　　心口也怦怦跳。
　　会不会是被吓到了呢？
　　还是？
　　师仙俞忽然想起来，他终于知道有什么不对了！
　　窃喜！
　　正常人，正常男人！听到另一个男人如此‘心悦于你’的话语，真的会有喜吗？
　　哪怕是女人，在不喜欢的人面前，也喜不起来吧？
　　……
　　原来，不正常的是他！
　　师仙俞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但他比较嘴硬。
　　也没迎上许知澜的视线，而是低声道：“你说是，那就算是吧……”
　　“是便是，怎能算了呢？可着实太敷衍了些，我要听真心实意的回话。”
　　许知澜不满意。
　　再问道：“小鱼可心悦我？”
　　师仙俞觉得许知澜今日不仅不大聪明，还怪吵的。
　　眼一抬。
　　盯着那张今天笑了好几次他的唇，找准时机。
　　凑上，贴进，亲。
　　一触即离。
　　师仙俞都没记着是什么感觉，只顾着做贼般的紧张了。
　　做完贼的一般都总是心虚。
　　他也不敢看许知澜。
　　眼睛继续在周围到处打转，假装很忙的样子。
　　许知澜掐了把师仙俞的脸蛋，眸光更是幽深，继续又再问：“小鱼真心悦我？”
　　“是是是，心悦你，心悦你！”
　　师仙俞差点都要听不懂‘心悦’两个字了。
　　他眼神也不再闪躲。
　　瞪了一眼问来问去都是同个问题的许知澜。
　　纯闹他呢？
　　还是想再骗他亲一下？
　　这可不能了！
　　他还是比较矜持的！
　　矜持的师仙俞在黏稠到拉丝的对视中败下阵来。
　　刚默默转过头，假装看两眼泉水那边的小乖，下巴又被扳正回来了。
　　他扒拉开许知澜总捏他的手，又瞪了眼。
　　刚想说什么。
　　对方又又又开问了。
　　“小鱼想什么时候同我合籍呢？”
　　许知澜目光殷切。
　　眼眸中的幽幽绿意都消退两分，充斥满满对未来的期待。
　　听到这话，师仙俞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
　　合什么？
　　什么合籍？
　　他都顾不得其他，连忙开口问道：“怎么就说到合籍了？你是不是跳过了些什么！怎么就商量合籍时间了？”
　　一步到位也不是这么到的吧？
　　哪怕是人间成亲。
　　也都有个订婚再结婚的流程啊！
　　他们才刚互表心意没过一刻钟，就奔到和籍上了？怎么不干脆生子……
　　哦，已经有子了。
　　没确定心意前，那么大的儿子都出来了。
　　这世界，还是太疯狂。
　　有些看不懂。
　　师仙俞渐渐平复心情，但依旧瞪着许知澜。
　　大有用视线质问的意思。
　　审视滋味颇强。
　　他怀疑许知澜是故意的！故意跳过漫长的步骤！
　　“是略过了些许。”
　　许知澜漫不经心答了一句。
　　见小鱼那像是抓住他小辫子忽然精神起来，又蓄势待发试图反击的模样。
　　他笑了笑。
　　反问道：“小鱼不愿意做我的道侣吗？”
　　师仙俞只哼了一声，别回头，不回答。
　　搁这挖坑埋陷阱呢？
　　他答愿意，岂不是下一步就可以直接商量合籍时间？
　　但若要说不愿意。
　　又会继续问问个不停，指不定还有新的陷阱等着他。
　　怎么都不大妥当？
　　什么最适合无情道的好苗子？
　　他看啊！
　　这许知澜分明就当得合欢宗的多情道，无师自通，擅长得很……
　　“小鱼。”
　　许知澜又唤了一声。
　　再唤了一声。
　　随着他的呼唤，渐渐贴近师仙俞，直到双手将师仙俞的脸捧正。
　　鼻尖也贴压在另一鼻尖上。
　　他语气缱绻，缓缓开口：“小鱼可愿意同我结为道侣？”
　　“小鱼？”
　　“小鱼？”
　　……
　　许知澜一声又一声的呼唤都带着催促与压制的情意。
　　师仙俞差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便点头同意了。
　　今日真真是鬼迷心窍。
　　头脑也清醒不起来！
　　所幸他还是有那么点矜持的机智在身上，简单来说，就是要面子。
　　师仙俞被哄出来那一声‘嗯’的尾音转来转去。
　　绕了半天，最后就成了：“那就要看你的表现，表现得好，我才会同意。”
　　说完，师仙俞还补充解释道：“我们才刚确定心意，结道侣什么的，还是太快了。当然，如果你表现得特别好……”
　　就同意？
　　一时间也找不出措辞。
　　到底还是觉得这么便同意还是快了许多，干脆不说了。
　　剩下的，就该再琢磨琢磨！
　　许知澜也不再问。
　　只用那低沉又微哑的声音开口：“我努力让小鱼满意。”
　　说完，他便看到小鱼微卷的睫毛又扑颤了起来，眼角微红，像是被欺负了一般。
　　欺负……
　　许知澜唇角微勾，后退些许，垂眸，视线径直落在同样泛红的唇，特别是红得出奇的下唇。
　　那是他方才用指玩弄的位置。
　　红是红了，不够润。
　　眸色一重再重，声音更是暗哑，问道：“小鱼，我可以亲你吗？”
　　师仙俞听得耳朵痒痒，心也痒痒的。
　　方才不是还挺霸道的吗？
　　都到这程度了，怎么就礼貌起来了？
　　亲就亲，还问。
　　他在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假正经’，这才开口说道：“既然你都开口了，那就可……”
　　没说完的话全被许知澜吞入口中。
　　师仙俞是真有些猝不及防。
　　他以为许知澜会慢慢的接近又慢慢的结合再慢慢的……
　　然而，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让他没有任何的准备。
　　许知澜已经无法再忍耐下去，只得了半个字的应许，就已经朝着锁定已久的猎物小鱼攻去。
　　他肆意横行。
　　动作毫不收敛。
　　咬上那微软红唇也不停歇，使劲压着碾着，企图品尝出猎物小鱼的真正滋味。
　　他不只是争夺已吞入口中的，更要扫掠所有可以到达的地方。
　　捧着小鱼脸颊的那手往上再往后移去，插入微湿的发间，一下又一下轻抚。
　　哄得人乖乖松口。
　　便轻巧钻入。
　　撬开唇齿，只是第一步。
　　待人还未反应过来。
　　紧接就是暴风骤雨般的扫荡，所有地盘都充斥着他的气息后，终于放慢速度，一下又一下的肆意游动着。
　　师仙俞懵懵的。
　　他甚至都忘了闭上眼睛，只呆呆注视着许知澜幽暗的眼，直到对方缓缓阖眸，也傻傻跟着闭上。
　　眼睛闭上后，某处被侵占的感官更加清晰明显。
　　一切细节都放大。
　　仿佛全身只剩下此处的触感。
　　口唇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从口从唇再到大脑全都麻麻的，最后甚至心口都布着密密的麻意。
　　好不容易，许知澜动作慢了下来。
　　他终于回神片刻。
　　忽然。
　　舌尖就被重重吸吮。
　　师仙俞忍不住颤了颤，大抵是他的示弱长了敌方的志气，而后更是碾压着他的舌，又再次猛烈扫荡四周。
　　他试图躲避。
　　还未彻底躲开，就被再次被追击到。
　　被缠绕，被逼迫，被强制着与那不属于他的柔软又霸道之物之共舞。
　　时快时慢。
　　他就像是被盯上被玩弄的猎物，怎么也逃不开猎人的追击。
　　师仙俞头昏昏的。
　　呼吸急促。
　　冰冷的身体仿佛有只滚烫的大手在游走，给他带来一阵又一阵的……
　　不对！
　　不是仿佛，就是真的！


第75章
　　真有那么一只手！
　　在他身上滑来滑去, 且越来越往下，再往下……
　　是许知澜……
　　不行！
　　师仙俞努力回神，他先是咬了一口许知澜的唇, 大概是咬得太轻，对方压根就没注意。
　　别说松开。
　　怕是觉得他玩情/趣呢, 反倒也轻咬了他一口……
　　不行！绝对不行！
　　再继续下去，真就要在这山洞里干柴遇烈火未婚便先孕……
　　呸呸呸。
　　师仙俞脑子乱糟糟的, 各种奇怪的词都冒了出来。
　　唯一坚定的信念就是绝对不能再继续, 石壁硌人, 地上也硌, 他不要！
　　师仙俞重重咬了一口许知澜, 甚至都有黏稠又带着缠绵缱绻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对方仍是没停！
　　他只能一手按住那已经游走到腰侧的大手, 另一只手再使劲把人使劲往外推。
　　大概是反抗多少有点作用。
　　许知澜最后掠夺意味十足扫荡一番，又重重在他舌根处狠狠吸着吮着，方才恋恋不舍退去。
　　……
　　师仙俞连推搡的技术都没有了, 跟被雷劈了几次似的, 脑子一片空白。
　　软在许知澜怀里。
　　像条水分被掠夺干净又挨折腾坏的可怜小鱼, 甩尾巴都没得力气了。
　　好不容易，
　　师仙俞终于恢复了那么些神智，便忍住不思考……
　　怎么光接吻也是体力活？
　　这不对啊！
　　上次他亲许知澜, 可没得这么费力又费神。
　　师仙俞想不通。
　　他还在琢磨着呢, 就听到许知澜一声又一声的呼唤着‘小鱼’再‘小鱼’……
　　“别叫了。”
　　师仙俞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怪得很，软绵无力，像个蓬松的棉花大包子。
　　默默闭上嘴巴。
　　转而抬手迅速捂住许知澜那还在鱼来鱼去的嘴。
　　再不快些堵上，这张很会‘打架’的嘴巴怕是又要凑过来亲他了！
　　可即便嘴巴暂时堵住了。
　　那满是欲与念又黏在他身上的目光。
　　还有无法消退，且贴近得仿佛要揉碎入骨头中的身体，一处, 十分强烈。
　　师仙俞不得不伸手又捂住许知澜的眼，不给对方看。
　　那视线实在是……
　　实在是太过分了！
　　像是要把他这条小鱼仔细吞吃入腹还不觉得够。
　　师仙俞当然知道许知澜难受，
　　其实，他自个也难受得很。
　　也不止许知澜一个人这样啊，同样是男人，不仅是和心上人在一起，还这样又那样的贴来贴去，如此也实属正常。
　　但人之所以是人，就是能控制欲与念，不该在奇怪的地方做‘顺应天意大道结合’的事情！
　　师仙俞态度异常坚定。
　　丝毫不知道，在此刻许知澜眼中，他是如何一气呼呼中眼尾带红又欲拒还迎的模样。
　　他以为遮住了眼就能自然而然冷却所有。
　　然而，师仙俞顾得了前头顾不了后头。
　　唇眼是用双手捂上了。
　　可他忘了还有某只不安分的大手仍然停留在他腰侧。
　　又开始带着阵阵滚烫热意，动了起来。
　　且许知澜即便挡着个手掌，他也仍在不停朝师仙俞贴近，直到手背挨上师仙俞的脸，他便隔着手，亲了起来。
　　极其入神，也极其投入。
　　师仙俞只觉得手心又烫又痒，也不知道许知澜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只亲个掌心，都会发出这般难以描述的水声。
　　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
　　甚至，手不知不觉被挪下了些许，亲吻从掌心又移到了指尖，他都差些没反应过来。
　　太会……
　　实在是太会了！
　　但凡师仙俞没有那么坚定，他现在早就和许知澜抱成一团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只可惜……
　　呸呸。
　　应该说，值得庆幸的是，他是个有标准的人，也是个有脑子的。
　　拒绝在刚互表心意便深入交流！
　　那还怎么让对方表现？
　　岂不是显得他很好哄骗？
　　“不…不行……”
　　说完，师仙俞觉得那里怪怪的，好像这话太过示弱，又有种自己不太行的感觉。
　　余光扫到随着泉水忽上忽下唯有脑袋固定不动的孩子。
　　……
　　啊，孩子。
　　他们还有个孩子在山洞里。
　　差点忘了呢。
　　师仙俞沉默片刻。
　　连忙收回捂住许知澜眼睛的手，指着泉水，开口说道：“小乖还在那边！孩子泡水太久也不好，哪怕是块木头也会泡坏的，先去看看小乖泡完了没，好不好？澜澜？”
　　师仙俞的声音很轻。
　　还带着几分恳求与…心虚。
　　干柴烈火的双亲，独自求生的孩子，听起来家庭依旧还是不太完美的样子。
　　甚至比之前的老实丈夫暴躁妻子病弱孩子，还要糟糕些许。
　　闻言，许知澜重重看了眼小鱼，理智强行压下所有，眼一闭，便直接站起转身。
　　动作幅度太大。
　　身上草毯也随之滑落。
　　“毯…毯掉了！”
　　师仙俞刚好抬头看去，眼睛都直接看圆了，要不是下意识抓住了那草毯正递过去，他都想揉揉眼，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怎么就…那么大呢？
　　正常吗？
　　他自己也不是没有，但都没有如此巨大狰狞！
　　这能是人吗？
　　许知澜似乎确实不完全算是人……
　　师仙俞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并没有和许知澜继续下去。
　　这需要准备。
　　需要多方面的准备。
　　不然他会死，真的会死的！
　　他打了个哆嗦，见许知澜已经重新把草毯系在腰间，赶忙也把自己身上那松松垮垮又露出大片皮肤的布给重新裹上。
　　裹得严严实实，才停了下来。
　　没暖和多少。
　　却感觉踏实了许多。
　　等许知澜回来，看到的就是裹成一团又努力缩往石壁的小鱼。
　　他直接捞活这团小鱼，抱入怀中后才开口：“可还是很冷？小乖手上还有半截藤蔓，身上并无异样，还要些时间。”
　　“是有一点点冷。”
　　师仙俞忍不住火炉般的许知澜怀里缩了缩，他又怕许知澜再‘兽性大发’。
　　提前开口：“你抱紧我一些就好了，你暖和。”
　　说完，他又在许知澜脸颊上响亮的亲了一口。
　　再开口：“奖励。”
　　许知澜若有所思。
　　他继续拨弄着小鱼微湿的头发，同时问道：“这便是说，我表现得好？”
　　“算是一点点吧。”
　　师仙俞没说太圆满，怕许知澜骄傲。
　　又觉得对方可能会在自己脸上看出些什么，就把脑袋埋入许知澜的颈脖间。
　　好暖好暖。
　　暖得他仿佛感受到了许知澜颈部流动着的血液。
　　他蹭了再蹭，直到发现隔着襁褓长布和草毯都存在感越来越强的某物……
　　师仙俞老老实实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这么用脸静静贴着。
　　还以为等过阵子就会好。
　　但随着时间推移，情况不仅没有好转，还愈演愈烈！
　　甚至许知澜抱着他的力道都加大了不少，似是在用这种途径去发泄。
　　师仙俞悄悄抬头看了眼。
　　吓了一跳！
　　只见许知澜眼眸不再是黑得发绿，而是黑的发红了！
　　乍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入了魔呢！
　　“澜澜？”
　　师仙俞轻轻叫了一声，察觉对方呼吸急促起来，自觉不妙。
　　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但这么一直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等着那呼吸重新平缓，他再次悄悄冒出脑袋。
　　试探着问道：“你…你还好吗？”
　　许知澜没说话。
　　只是用一双发红的眼睛静静望着他。
　　欲念横生。
　　却有着格外强大的自制力。
　　他没有入魔，但压制多年的魔龙血脉使得他比入魔还要糟糕几分。
　　即便不思不想。
　　千百种欲望都在他心上在他脑海里翻涌着。
　　睁眼是小鱼，闭眼也是小鱼。
　　他想。
　　他想！
　　“你忍忍吧。”
　　师仙俞欲言又止，千言万语最后只能化成这么一句话。
　　不忍还能怎么办？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就这么胡乱一遭？
　　不，他没这么个心理准备。
　　为了能让许知澜好受些，他又小声补了句：“我也忍着呢，我知道不好受的……”
　　师仙俞被许知澜那灼热如骄阳烈日般的目光紧紧盯着，实在有些顶不住。
　　这哪是看人的眼神？
　　是吃人的眼神吧？
　　半晌，他只能抬头亲了亲许知澜的下巴。
　　继续又是劝又是安慰开着口：“我们忍忍就过去了，我努力努力，你也努力努力。”
　　许知澜微微垂眸。
　　看着满脸春意双颊泛红眸光潋滟的小鱼，在他怀里蹭来又蹭去如同鱼儿般速腾着。
　　是投怀送抱？还是邀他……
　　不，都不是。
　　他艰难闭上双眼。
　　哑着声音道：“你莫要招惹我。”
　　师仙俞身体一僵。
　　话都不敢再说，亲个不停的动作也赶紧停下后退。
　　看了两眼真的很努力在控制自己的许知澜，默默把脸埋回了熟悉的地方。
　　冤枉他！太冤枉了！
　　那不是非常正经的安慰吗？哪里有什么招惹了？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也别想什么奖励了！
　　从现在开始。
　　他就是哑巴小鱼！
　　哑巴鱼自知理亏却不承认，闷闷埋了一会儿脑袋。
　　直到他身上没有被许知澜触碰到的地方越来越冷，更是与胸口被捂得暖烘烘之处形成强烈的对比。
　　后冷前热，难挨的很。
　　冰火两重天也不过如此。
　　师仙俞悄悄看了眼许知澜，见对方仍是闭着眼，半靠在石壁上，除了身下依旧外，连撩拨他头发的动作都停了。
　　便开口说道：“我后身冷，想换个姿势，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师仙俞说完还等了会，见许知澜松开紧箍着他的双手，便飞快挪换了姿势。
　　他已经在心中设想无数回。
　　不仅模拟了各种动作，还有挪动途中会出现的意外。
　　因此，更换姿势可以说是一气呵成，期间没有出半点错处，也没有任何不妙的意外出现。。
　　更没有进一步又‘招惹’到许知澜。
　　看似完美。
　　但真正落实之后。
　　师仙俞身体一僵。
　　糟糕！
　　处境似乎更是不妙？
　　他的屁股危险危险危险……


第76章
　　想象中的意外确实没有出现。
　　唯一的问题就是……
　　之前矗在他小腹的, 换了位置。
　　改到了屁股上。
　　师仙俞是真不敢动了！
　　甚至没办法找个好姿势窝着，只能这么僵硬着身体，半坐着, 不敢靠完全。
　　他非常清楚，任何的动弹都会造成雪崩般, 无法承受的后果。
　　如此僵持不知道多久。
　　一只大手横过师仙俞的胸前，搭在他的肩颈, 将他往后按去。
　　直到靠入炙热如火又不算陌生的怀抱。
　　嗯……
　　矗着的, 还是矗着。
　　师仙俞默默呼了口气, 放平心态, 就当是椅子上放了把大宝剑。
　　硌屁股就硌屁股吧。
　　总归后背是暖和起来了。
　　人一安稳, 就总想做些什么。
　　不安稳, 也还是想借着些事情假装很忙碌来转移注意力。
　　师仙俞就在安稳与不安稳间来回反复横跳着。
　　身体没那么冷。
　　却被另一种不安笼罩着。
　　脑海中万千思绪都抓不住，犹豫许久又许久，估摸着许知澜已经能平静些许。
　　才磨磨蹭蹭开口：“澜澜你感觉怎么样了？那魔龙血脉, 具体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 魔气随血而行, 但是听得不是很明白，眼下是没办法压制了吗？”
　　师仙俞是看着泉水那头小乖方向的，他背对着许知澜, 自然也就看不到许知澜是个什么模样。
　　再加上确实担心这方面。
　　嘴巴一张, 难免问得多了些。
　　许知澜这次回答得很快。
　　他先是提起世人口中的魔，向来不拘束欲/望且放纵欲/望操控自我。
　　又说起龙性亦不多加拘束自我。
　　当二者相结合，再加上些许天地不容的特殊血脉，欲与念时时刻刻都在不停放大。
　　纯粹的欲和念是自私自我的。
　　本没有善恶之分。
　　但自私自我就存在偏向，也就使得它们只会往利我的方向极端发展。
　　到一定程度也就成了恶。
　　许知澜不是魔头。
　　甚至可以称得上高风亮节。
　　却因这缘由，脑海中会不停翻涌起那无数黑暗且罪恶的念头。
　　因此, 许知澜在各道各途上，都牢牢记着，克制。
　　即便是此时失控。
　　多年来的习惯也仍是在带着他克制着。
　　许知澜也没说太多，只是看出了小鱼的担心，方才挑些通俗易懂的解释着。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若他日我彻底失控，小鱼不要心软。”
　　“嗯？”
　　师仙俞稍加思索，便知道许知澜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他该打打，打不过就跑呗。
　　为了安抚‘病患’的情绪，他也不多说什么，乖乖点头应答道：“我心不软，我心可硬了。”
　　说完，师仙俞又觉得自己不该提‘硬’这么个字。
　　……
　　他扫了圈山洞，发现刚刚脱下搭晾在石壁上的法衣已经都干了。
　　便连忙说道；“我们先把衣服穿上吧，这么说话怪凉的。”
　　能不凉吗？
　　襁褓长布和草毯下可空荡荡着呢！
　　许知澜没理由阻止，他与自己斗争许久，才松开紧箍着小鱼的手。
　　直到怀中一空。
　　他也站起身，没急着去换衣服，而是先去检查起小乖。
　　见那藤蔓最后就剩个指节大小，便在原地耐心等着。
　　很快就守到藤蔓彻底消失。
　　许知澜没怎么犹豫，直接就把小乖捞了起来。
　　“泡好了？”
　　师仙俞换好衣服就赶忙走过来帮忙。
　　也不知道这黄泉源头的泉水是怎么一回事。
　　泉眼里，山洞里，山洞外，三者似都不是同一种水。
　　山洞外的黄泉水就不必多说，碰都碰不得，直接散魂化水，没有半点转机。
　　也亏得这黄泉水离了黄泉就没有此番效果。
　　不然若是人人都取上那么一些，修真界不消三日便能少一半的修士。
　　再说山洞中的泉水。
　　不管是看着还是摸着或是早前不小心喝进去些许，似都与凡水无异。
　　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目前来看，就是落水后湿漉漉待在山洞里是真的冷得要命，会死人那种。
　　最后是那只能容下一人身形的泉眼水。
　　入手即刺骨冰寒。
　　依旧只凭肉眼根本看不出有何稀奇，但把泡完的小乖抱出来，才发现小乖身上一滴水都没沾，甚至摸起来干干爽爽的。
　　想必还是有些奇异在。
　　只是山洞里与凡人无异的师仙俞和许知澜无法再仔细分辨出来而已。
　　师仙俞摸了几遍小乖温度正常的手脚和胸口后背，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泡水前后有什么区别。
　　简单确定小乖还挺好，就递过襁褓，把孩子裹起来。
　　裹完了。
　　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小乖似乎光这身子好久了，这么些时日竟只是换着不同颜色的襁褓，都没给穿件衣服上去。
　　……
　　不碍事。
　　娃还小呢，又是容器化身，穿不穿也没差。
　　再说了，裹着的襁褓都是法衣最顶级那批料子，又有诸多许伍道尊等人施加的阵法禁制在上面，比衣服还结实好用。
　　实在不行，回头多做几件一日换三套补上就好了。
　　师仙俞在心里说服完心虚的自己。
　　见许知澜还站在一旁，便推了一把对方，道：“你快去把衣服换上，小乖这里有我就好了。”
　　他飞快收回压在对方胸口结实肌肉上的爪子。
　　垂眸想道。
　　手感带着韧性还挺烫的。
　　下次一定细细感受。
　　师仙俞本还想偷看两眼许知澜换衣服，但眼睛还没转过去，就回想起不久前看到过的画面。
　　耳根微烫。
　　就转开视线打量山洞其他地方。
　　这一看，还真就给他看出不对劲来！
　　“澜澜！”
　　师仙俞都顾不得许知澜在换衣服了。
　　一手抱着小乖，一手指着水面，跑到正慢条细理穿上着里衣的许知澜身旁。
　　高兴再道：“澜澜快看，那是不是我们的船？”
　　顺着指尖远远看去。
　　九道小水渠汇入水面荡漾出圈圈波澜，却偏偏避开一处，依稀可以看到个船头的模样。
　　如无意外。
　　确实是他们来时的船。
　　许知澜若有所思。
　　他停下穿衣的动作，随后又脱下衣服，重新系裹上那张草毯。
　　视线在一眼看完的山洞里扫了圈，最后落在小鱼那截汗毛微立的白皙脖子上。
　　开口说道：“我去一试。”
　　“那你小心！”
　　师仙俞才说完，人就已经跳进水里了。
　　船离得不算很近，不下水肯定是没办法勾着。
　　也是涟漪荡得比较远，而他眼力好，不然都难以察觉。
　　许知澜很快就游了回来。
　　他没急着上岸，半个身子在水里，便不再前进。
　　直接开口：“这船无法触碰，只能用水波将它赶动。要上船，应当还得到那山洞交接处才可行。我先将它赶至边缘，小鱼卷起下身的衣物，将其与孩子一齐抱着，我带你出去。”
　　师仙俞有些好奇许知澜要怎么带他出去。
　　听这话的意思，是不用他下水？
　　他也没想太多，手上动作飞快，许知澜怎么说他就怎么做，还不忘把许知澜晒干的衣物与那聚魂草编成的马甲也一起抱着。
　　很快，许知澜回来了。
　　再然后。
　　师仙俞骑在了许知澜的肩膀上……
　　有些。
　　怪。
　　师仙俞使劲薅起了下半身所有的衣物，两条腿也就光着了。
　　如此骑在许知澜肩膀，某个不好细说的位置接触便十分亲密……
　　也幸好洞里冷，又是换衣服又是检查小乖，一番动作下来，他某方面心思也就淡了。
　　难以想象，要是……
　　可即便是如今这样子，也还是不妥！
　　他只是心思没了。
　　又不是那玩意没了！该有的还是有！
　　也别扭的很！
　　除此之外，许知澜在水中游着，他却坐在人家脖子上。
　　如果是骑着龙还没什么。
　　就是坐脑袋上也合适。
　　如今骑人，还真是别开生面……
　　师仙俞也就尴尬了片刻。
　　人家水里游泳的都没说话呢，他这个上半身几乎没沾水的也不应该再瞎琢磨。
　　抛去别的不提。
　　这骑人在水里还挺有趣的！
　　师仙俞忍不住晃了晃脚，又觉得太安静，便开口鼓励道：“澜澜！加油！我们冲鸭鸭鸭！”
　　“什么是加油？冲鸭鸭鸭又是？”许知澜问道。
　　师仙俞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自家师父这些稀奇古怪的词给生动描述出来。
　　加油可以勉强用火里加油来形容气势高涨。
　　冲鸭鸭鸭……
　　“就当我们是水里游得最快的鸭子吧！”师仙俞说完，还学着鸭子划拉了两下脚。
　　确实也挺像的。
　　不管是师仙俞的脚，还是他二人如今的怪模样。
　　听到这话，许知澜应了声‘好’，便加快了向前游去的动作。
　　不多时。
　　二人就到了山洞边缘。
　　动作放缓许多，先是用水波将船推出一半，许知澜摸索着确定聚魂草制成的船在山洞外有形，且出去多少就有形多少。
　　便让师仙俞先爬上去。
　　很快，许知澜边推出船颤爬了上去。
　　身上还带着水渍。
　　就被师仙俞带着孩子给圈抱住。
　　“鸭鸭顺利上船！我们是最棒最厉害的鸭鸭！澜澜你真厉害！游得特别快特别稳，船也赶得好……”
　　师仙俞说着说着，使劲踮起脚尖，在许知澜嘴角处亲了又亲。
　　亲完美滋滋道：“奖励澜澜鸭鸭！”
　　许知澜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小鱼仍旧踮脚，嘴角使劲抽了几下，还用目光暗示着他。
　　忍不住笑了笑。
　　在小鱼双颊气得鼓起来前，同对方那样，在唇角落了个吻。
　　他认真开口道：“小鱼才是最好的，把孩子和衣服都保护得很好。奖励小鱼鸭鸭。”
　　师仙俞笑个不停，轻声嘀咕了一句‘我们好幼稚’。
　　他赶忙催促许知澜换衣服。
　　怀里只剩孩子后，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便高高举起了小乖。
　　夸道：“小乖也很乖！还给我们增加了不少天命气运，真的太棒太厉害了，奖励龙傲天小乖鸭鸭。”
　　一家三口，整整齐齐！


第77章
　　师仙俞飞快亲了两口小乖, 左右脸蛋各一个，很对称，没有厚此薄彼。
　　亲完, 刚好许知澜也换好衣服。
　　他又把孩子递了过去。
　　自己也凑过脑袋，低声开口提醒道：“还有小乖呢！”
　　“小乖也很好, 很听话，很乖, 奖励小乖龙傲天鸭鸭。”
　　许知澜努力找了两个词夸了夸, 亲了下孩子左边的脸蛋, 又被小鱼催着再亲了右边。
　　一套流程做完。
　　身前的小鱼明显更加开心, 不仅轻哼了几声不知名的曲调, 还学着鸭子嘎嘎叫了两声。
　　瞧着是十分满意新出炉的鸭鸭身份。
　　许知澜没打扰正开心的小鱼, 先是把草毯上的水扭干，又把刚刚从师仙俞怀里抽出来的两件聚魂草马甲都检查一遍。
　　也确定了这三样聚魂草制成的东西都没有碰水就透明的情况。
　　他若有所思打量着平静的水面，又在透明的船里摸索片刻。果不其然, 找到了已然全变透明的船桨。
　　大概是山洞中落水的时候, 船桨就这么顺着他二人往下坠去的动作被带进了船里。
　　船桨还在确实是件好事, 不管是驱船还是控制都方便了许多。
　　许知澜把没湿的两件马甲分别给师仙俞和小乖，前者穿着，后者勉强裹着。
　　他则是将草毯挂在手臂上, 边用船桨驱船, 边等着毯子干。
　　这一段水路依旧如陷泥潭，难行无比。
　　还是要像之前那般，必须借助功德相辅相助，才得以缓慢划动起来。
　　一家三口幽幽飘在平如镜的水面，四周云雾缭绕，朦胧得分不清前后左右。
　　只有透明的聚魂草船, 轻轻摇晃再摇晃。
　　证明着他们还在黄泉水中。
　　不知道过去多久。
　　他们听到了阵阵歌谣声，似有非有，离他们很远很远。
　　远到根本无法抓住。
　　师仙俞努力分辨歌谣的曲调，还没听出些什么，歌声便彻底消失。
　　连带着云雾也转为了浓郁到遮挡视线的阴气。
　　水面渐渐有了水浪。
　　一阵又一阵，如同早前的歌谣那般此起彼伏。
　　聚魂草制成的透明船渐渐也随着水浪动作，时而摇摆时而向着某处冲去。
　　许知澜还是认为船控制在手上更为安全，并没有选择随波逐流。
　　而且继续用船桨与功德，控制着船顺流而下的速度与方向。
　　师仙俞也觉得这样的谨慎非常有必要。
　　小心驶得万年船，下山也往往比上山更容易出现意外。
　　谨慎些好。
　　不怕谨慎，就怕不够小心，碰上麻烦来不及作出反应。
　　这次他们没有再看到岸边的人，聚魂船顺流而下，经过了一本石书一尊塔和一座城。
　　除此之外，他们还隐约看到阴雾中的些许宏伟建筑一角。
　　至于为什么要用宏伟来做形容。
　　自然是，那些建筑全部格外的高大，即便远远瞧着，都仿佛矗立在天地之间。
　　自带一种数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非要去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所谓的…道韵。
　　师仙俞是想细看的，可惜阴雾不等人。
　　说聚就聚，说散就散。
　　他只能和许知澜悄悄传声猜测着，大概黄泉两端就是生死轮回间的‘道’。
　　所有此‘道’痕迹。
　　都停留在了黄泉上。
　　也许，他们走的不只是黄泉，而是生死。
　　更多的也琢磨不出来。
　　也许留久点，慢慢看，满满感悟，也能窥得其中一二。
　　可人世间有得必有失。
　　要是真悟了，他们能不能离开这条黄泉路，都很难说。
　　再说了，他们此行的目标并不在左右秘闻，更不在道法。
　　为的是小乖这只龙傲天崽。
　　眼下泉也泡完，是时候该回去了。
　　留得越久，变数越多。
　　且不提其他。
　　师仙俞也还是想早点把小乖身上的问题解决完，不然他心里不踏实。
　　还有鸿光那界门封锁……
　　即便他不像道尊和许知澜那样心怀天下，也到底还是天下的一部分，只要用得上自己，也尽量会积极参与。
　　因此也半点没有想过要留在黄泉中。
　　许是他二人心灵澄净。
　　一路无风无浪无波无澜。
　　直到……
　　他们的聚魂草船走到了观世壁。
　　瞧见了石壁一侧凹陷处幽幽站着的鬼王娘娘。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
　　鬼王娘娘掏出一块大石板，把他们－船带人，捞了过去。
　　……
　　是的。
　　就像是捞条鱼那样，轻轻松松打捞上岸。
　　船都现出如结界禁制般透明的模糊朦胧模样。
　　“娘娘？”
　　师仙俞唤了一声依旧是呆着脸的泰宁娘娘。
　　他其实有些不太敢认。
　　身形长相都没变，就连身上那衣服也是他早前送的法衣。
　　不同的是，披散的头发全梳成了端庄的发髻，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却多了几分供台上泥塑神像的慈悲感。
　　偏偏这慈悲下，又是一副呆呆的表情。
　　有种诡异的割裂感。
　　师仙俞想了好些个词，只能勉强用‘阴森的邪神’来形容。
　　早前泰宁娘娘是活脱脱的鬼，丝毫看不出半分鬼仙的模样。
　　如今倒是有鬼仙的气势了。
　　就是鬼气比仙气要重得太多太多，他还特意端详了许久，鬼气重是重，特别的是，竟没有几分怨气。
　　也不知道都在观世壁里看到了什么。
　　“我记起来了一点点。”
　　泰宁娘娘说完，努力思考了一下，又改口说道：“是，看到了。”
　　师仙俞见娘娘说话还是如此费劲，心下松了口气。
　　还是他们认识的娘娘。
　　没有变奇怪就好。
　　他随口接话但：“看到了什么？”
　　“我是来报恩的。”
　　泰宁娘娘说完看向了许知澜，确认无误，又重重点了点头。
　　她抓起石板又是一捞。
　　带着船和人，贴近在光滑的观世壁前。
　　又确认着许知澜和师仙俞都在身边，这才从地上捡了块碎石，在石壁上缓缓刻画起来。
　　说实话，师仙俞其实替泰宁娘娘捏了把冷汗。
　　破坏观世壁应该没罪吧？
　　就算口述有些难度，也不必在这种特殊地方作画吧？
　　还是说娘娘有把握……
　　许知澜还没想出些什么，泰宁娘娘就已经刻出了一副简单的画面。
　　简单却挺生动。
　　先是一只狰狞的野兽，再到一个拿着武器驱赶野兽的小人，最后是在小人身后盘腿而作的人。
　　就在泰宁娘娘放下石块的那一刻。
　　石画渐渐舒展开，又缓缓带上颜色，竟就如水镜似天幕那般，浮现出了影像画面！
　　盘腿而坐的人徐徐化成了的许知澜的模样。
　　只是要比如今的许知澜要再年轻几分，他坐在树下，身上白衣掺血，脸色苍白。
　　地上也有点点歪歪扭扭的血迹。
　　可见其匆忙。
　　很快，一条狗循着血迹寻来。
　　它走得谨慎。
　　谨慎中带着几分茫然，在树下兜来转去，就是寻不到……
　　这时，一个小女孩甩着根竹子蹦蹦跳跳走过来。
　　看到有个人坐在石头上，转身刚想换个方向走，就看到了一只大狗对石头人的人虎视眈眈。
　　她外仔细一看。
　　才发现石头上的人受了伤。
　　小女孩犹豫片刻，还是大着胆子上前，发现坐石头上的人不仅受伤，还叫不醒，就大着胆子驱赶起了狗。
　　狗一看小女孩拿着棍。
　　顿时也凶了起来。
　　对着又瘦又小的人犬吠不止，竹棍高一分，它叫得更大声。
　　竹棍打地上。
　　它也刨地上。
　　小女孩使劲浑身力气。
　　狗也老费劲了，又叫又刨地还抬头狂呔。
　　道谁都没有前进半分。
　　小女孩没有，狗也没有。
　　就这么僵持了不知道多久。
　　小女孩累了，狗也累了，都倔，不肯离开。
　　即便是一屁股坐地上。
　　都要死守原地。
　　不知道过去多久。
　　浑身血衣的许知澜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先是抬手清干净血迹，又收起阵法禁制。
　　狗见忽然出现个大活人。
　　吓了一跳。
　　越过小女孩，朝着恐怖的人形怪物吼了几声。
　　小女孩则是被那一手清空血迹的手段惊呆了。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
　　就已经冲到许知澜面前喊了句：“师父哥哥！”
　　年轻的许知澜愣了愣。
　　他很快收敛情绪，知晓发生什么的他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又递了块腰间的玉佩出去。
　　只道：“我还未到出师收徒时，他日你若想，可持此物至问道宗。”
　　小女孩还没听得怎么明白，石头上的人就消失不见。
　　在消失前，还看到对方袖中冒出一道光落在狗身上。
　　她幽幽盯着狗半晌。
　　最后扑到狗身上，不管狗怎么动作，连拉带拽又是拖把狗带走了。
　　画面消失。
　　石壁又恢复光滑如初的模样。
　　泰宁娘娘再拿起石头，继续刻画。
　　师仙俞这次不担心娘娘了，他也大概琢磨出，这是对方此番的收获。
　　他用胳膊捅了捅许知澜的腰。
　　对视后，眼神无声开始指指点点！
　　人家呆呆愣愣的娘娘不记事就算了，怎么许知澜这么大个人这么大条龙都不记得的？
　　还说什么收徒呢！
　　难道见一个就收一个？然后又见一个给一个玉佩？
　　不然怎么记不清？
　　还是说，玉佩这种东西是随便就可以给出去的？
　　实际上，还真就是这样。
　　许知澜很难解释。
　　毕竟他自闯荡世间起，就有不少人想投入门下，也送出去不少玉佩，于他来说只是随手打磨佩戴的东西，却足以庇护普通人。
　　是的。
　　许知澜通常只会送凡人玉佩，还是哪些心性不错的凡人。
　　被画面一提醒，他也记起了记忆中那么个小女孩。
　　他其实到女孩和狗对持时，就已经恢复了意识，不过是不好打断疗伤进度，便没有结束。
　　许是觉得小女孩与狗那稍有意外的发展一举一动皆随心所欲，很是自在。
　　他还静静围观了许久。
　　直到结束打坐，送出那块用来磨练剑意的玉佩。
　　许知澜并不觉得凡人就不能踏上修仙路，世间道法千千万。
　　即便小女孩没有灵根，也还是道出了‘他日’。
　　只是没想到。
　　这个‘他日’竟漫长到了千百年后……
　　师仙俞听完许知澜寥寥几句解释前因后果的传音。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到底，许知澜送出去了多少玉佩？


第78章
　　玉佩就不值钱吗？
　　到底是家大业大啊！和他们这种小宗门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送东西都是一个玉佩起步的。
　　他也想当个随手送玉佩的厉害人物。
　　听起来就像是龙傲天的金手指老爷爷似的……
　　师仙俞余光瞥见娘娘还在忙着着用石头刻壁画，赶忙将胡乱飘动的思绪拉回正轨。
　　那观世壁上浮现的小女孩即便模样稚嫩，也还是能看出五六分泰宁娘娘的模样, 只是瞧着要天真活泼许多。
　　既然如此……
　　小女孩又是如何成为泰宁娘娘呢？
　　要知道鬼仙并不是想就可以成的，天时地利人和, 缺一不可。
　　且生前必要遭受些常人无法想象之事。
　　泰宁娘娘这次画的时间比较久，她本来想先刻一画面, 许是不太好把握, 又抹掉重新刻。
　　这次, 她刻的是一个城门。
　　城内站着好多人, 城外则是密密麻麻的黑点。
　　娘娘用石头戳黑点的时候, 每个都很用力, 也很认真。但这黑点实在太多，怎么刻都可不完，想了想, 便随意扒拉划了几条痕迹以示许多。
　　她停下动作。
　　石头尖锐一端离开观世壁, 画面也就成了。
　　这是一座不算太大的小城。
　　若说有什么特别, 就是城墙建得挺高，上头的阵法也算结实。
　　城里是没有什么修士的。
　　修为最高的，怕也只是筑基再往上一些。
　　不然, 也不会在这兽潮出现时, 城墙上站满的几乎都是凡间官兵。
　　兽潮动了。
　　城中所剩为数不多的几个修士也动了。
　　他们奋力抵抗。
　　但还是敌不过这千千万万只没有机智的凶兽。
　　涌动的兽潮在解决完拦路修士后，开始撞击城墙。
　　阵法之力逐渐被消磨。
　　凶兽没有理智，却也都狡猾，在察觉到城门处撞击有松动，便都齐齐朝着城门攻去。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 这座城就会被凶兽冲破。
　　这时。
　　一道黄色的矫健身影穿过城墙的阵法，从城中越出。
　　这是只比人还要高的大黄狗，它背上还驮着个不到十岁的女孩。
　　女孩手里挥着根长棍，气势汹汹，朝着凶兽就是一通乱打。
　　凶兽自然是第一时间便回击，然而所有的攻击都被女孩胸前玉佩散发出的淡淡光芒所化解。
　　女孩大概也清楚会发生些什么，坐着大黄狗直接冲撞到城门前，不停吸引凶兽们的注意。
　　还时不时捡起石头，砸向其他远处的凶兽。
　　攻击性不强。
　　但侮辱性极大。
　　骑着大狗的女孩一出现，就搅乱兽潮，引得凶兽们的目标从城变成了她。
　　无数红着眼的凶兽纷纷朝她攻击涌去。
　　女孩脸色白了些许，但神情更加坚定，俯身摸了摸大黄狗的脑袋。
　　顺便摸起了地上修士掉落的长剑。
　　她没有修行的资质，也没学过剑，全靠满腔热血，一手剑一手棍子，就开始左劈右砍。
　　兽太多了。
　　如此胡乱动作，也没有一棍一剑是白出，总能打得到。
　　只是，凶兽还是太多了。
　　女孩只是个凡人，还是个没长大的，身形小小的凡人。
　　哪怕她坐着的狗有几分妖力，修得些许能耐，却到底也没有成大妖。
　　一小人与一小妖。
　　注定是敌不过这数都数不清的凶兽。
　　他们渐渐被攻击得浑身是伤，也慢慢没了力气。
　　城墙上好些官兵看不过去，但只要有人离开城墙，瞬间就会被无数张兽口吞噬。
　　他们只是凡人。
　　哪怕有些许练气修为，也依旧还在凡人之列。
　　甚至都不如有玉佩相助的女孩，至少那些攻击女孩的凶兽都会被玉佩传出的力量所剿灭。
　　可这样又能撑多久呢？
　　女孩和狗不停被凶兽啃咬攻击，一只没了另一只又补上，无穷无尽。
　　即便有玉佩相助，凶兽一口又一口，也将女孩咬得四肢生生露出白骨。
　　玉佩大抵还是有几分护主之力。
　　光芒渐渐笼罩重伤的女孩与狗，剑光闪烁，清理绞杀周围的凶兽。
　　剑光动作很快，凶兽的动作同样不慢。
　　二者相争，不分上下。
　　女孩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她没有修为护身，渐渐气息微弱。
　　玉佩的光芒也随之弱下。
　　她察觉到这一幕，那只剩三根手指的手紧紧握住玉佩，也不知道她做了些什么，光芒更胜。
　　不管是城墙上的人，还是看这一幕的师仙俞和许知澜，都无法看清明亮似骄阳的光芒中到底是怎样的场景。
　　只能瞧见前仆后继涌上的凶兽。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无数踩着飞剑的修士前来支援。
　　他们看到那剑光，纷纷惊呼着：“许道君！”
　　这时，剑光散去。
　　女孩躺在狗背上看着天上的修士，眨了眨眼。
　　玉佩坠地，四分五裂。
　　女孩的身形如风般散去，大黄狗翻身将女孩圈住，也随之消散。
　　只剩一地碎骨。
　　师仙俞心下微紧，他抿了抿唇，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是魂魄皆透支力量……
　　才会出现如此模样。
　　观世壁画面仍然在继续。
　　依旧是熟悉的城门。
　　不同的是，城上的牌匾变成了‘泰宁’。
　　而城门外多了一座小庙，庙中供奉着一人一狗，人是十几岁模样的端庄少女，狗是威风凛凛胸前还挂着红花。
　　日转星移。
　　庙旁随着香火聚起了两道微弱的魂，懵懵懂懂，随着香火幻形‘长大’。
　　十年百年渐渐庙断了香火。
　　战乱起，天灾至。
　　庙也塌了，城也换了名。
　　两道魂魄融入其他不散鬼魂中，漫无目的在城中飘荡，直到遇上持着招魂幡而来的大魔。
　　观世壁渐渐又恢复了光滑。
　　师仙俞刚看得起劲，谁知就这么结束了！
　　别的不提。
　　他也弄清楚了泰宁娘娘是如何成鬼仙，而许知澜又是如何有恩于娘娘。
　　既有功德又得人间供奉，天时地利人和皆占，成鬼仙也是应当。
　　但到底香火供奉不长。
　　中间又必多生波澜，方才有如今这鬼气压身又糊里糊涂的情况。
　　泰宁娘娘见两人看完都不说话，便拍了拍刚刚画面浮现的地方，直勾勾盯着许知澜，开口提醒道；“我要报恩。”
　　闻言，许知澜连忙说道：“世间因果环环相扣，他日因今日果，娘娘助我通黄泉，已然是报恩，无需再执着于此。”
　　泰宁娘娘认真想了很久。
　　又看向师仙俞。
　　开口：“我没听很懂。”
　　师仙俞忍不住笑了一下。
　　但到底许知澜也差不多算是他的人，总笑自己人也不好。
　　便正了正神色。
　　和娘娘用最简单的言语解释起对方已经报恩结束。
　　泰宁娘娘不太满意。
　　她显然觉得做个船什么的只是随手，算不上完全报恩。
　　便掐了两截头发下来。
　　分别送给许知澜和师仙俞，郑重叮嘱：“有事，就找我，我现在厉害了！”
　　师仙俞忍住没再笑，二人夸道：“您当然厉害！您可是鬼王！在鬼界都能横着走了，只有您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您的道理……”
　　泰宁娘娘很喜欢师仙俞。
　　她就算不怎么听得懂，也觉得对方说话好听。
　　又从地上捡了颗石头，塞到师仙俞手里。
　　见对方不收，又说：“这里，碎石头我管，送你。”
　　二人本就猜测着泰宁娘娘得了观世壁的某些机缘，听到这话，就更是肯定了。
　　师仙俞也没再拒绝，直接收下了。
　　他们本就不打算久留，弄清楚报恩一事后，便询问泰宁娘娘要不要跟他们一起离开。
　　泰宁娘娘摇了摇头，她盯着石壁，说道：“我在这找大黄，找到了，就出去找。”
　　师仙俞也记得那条大狗，没怎么劝，只是问对方有没有离开的办法。
　　得到确定的回答。
　　这才开口道别。
　　道别的话刚说完，泰宁娘娘‘哦’了一声，就再次举起了大石板，像是河边放纸船似的，把他们放回到了水里。
　　要不是娘娘那道身影还幽幽站在那里目送他们。
　　都有种迫不及待送客的感觉。
　　师仙俞朝着泰宁娘娘摆了摆手，眨眼间，一身灰衣的娘娘便与阴雾融为一体。
　　他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应该给娘娘多送几套衣服的，都是鬼王了，穿鲜艳点也没事。
　　小姑娘，本就该穿鲜艳些。
　　也不知道下次何时能再见……
　　师仙俞确定瞧不见娘娘身影后，便将视线偷向许知澜，忍了忍，没忍住。
　　好奇问道：“澜澜你送出去了多少玉佩啊？”
　　要是每个玉佩都有这么一段机缘。
　　那许知澜也能称得上是优秀的金手指老爷爷了，还是广撒网的那种。
　　哦，不对。
　　不是老爷爷，是帅哥哥，收到玉佩的约莫大多还是奔着当徒弟去的。
　　“挺多。”
　　许知澜数不清，也没办法数。
　　他见小鱼神色怪怪的，似有几分诡异的期待向往。
　　一时间也分不清那脑袋瓜子里到底在琢磨些什么。
　　便摸出个玉牌，递了过去，道：“我送去的都是有护身效果的普通玉佩，再特殊也不过是多了随手磨炼剑意罢。这是我拜师时师尊亲手相赠之物，可代我身份，随意取……”
　　“这不是弟子身份玉牌吗？”
　　师仙俞直接打断了许知澜剩下的话。
　　掏出了自己也有的宗门弟子玉牌，轻哼一声，道：“谁还没有，我也有的。”
　　他不是不懂许知澜的意思。
　　师父赠予的那枚弟子玉牌当然特别。
　　这不仅代表了宗门身份，很多时候，交换玉牌还代表着两情相悦。
　　相悦到什么程度？
　　结为道侣的时候才会交换！
　　师仙俞忍不住再次哼哼了两声。
　　他不久前才刚说要看对方表现再决定什么时候结成道侣。
　　现在递弟子玉牌给他做什么？
　　是，又想要做成亲前才能做的事情吗？


第79章
　　坏焉坏焉的！
　　他才不会上当呢！
　　师仙俞反手收起自己的弟子玉牌。
　　也不看许知澜。
　　就伸手捏着小乖睡得微微透红的白嫩脸蛋玩。
　　见状, 许知澜沉思片刻。
　　改口道：“我在万宝阁中存了两条中品灵脉还有些许物件，持玉牌者即可取。”
　　听到这话，师仙俞抬头看了向那刻着个澜字的弟子玉牌, 很快就收回视线。
　　灵脉怎么了？
　　他还在万宝阁里有玉镜的一小部分分成呢！
　　也不比灵脉什么的差吧？
　　要知道如今修真界几乎人人都手持各种款式的玉镜，不管是换新或是维修又或是充值消费。
　　他全都有收入！
　　感谢师父的恩泽！
　　兜里有钱, 做什么都有底气！
　　“其里还有我一丝神魂。”许知澜将玉牌抬起些许，再道：“若我有甚意外……”
　　“呸呸！不许胡说！”
　　师仙俞瞪了眼许知澜, 直接抢过了那枚玉牌。
　　又道：“所以, 你是想把玉牌送我？”
　　许知澜刚点头, 没来得及开口再说些什么。
　　就被不高兴还故作凶狠的小鱼又重重瞪了一眼。
　　“那你直接说就是了,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递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师仙俞说完。
　　将把玩的玉牌反手收好, 才继续开口：“既然你都这么诚心诚意的送了, 那我就勉为其难替你保管吧。”
　　“小鱼，你那……”
　　“我什么？都说替你保管了呀，又不是现在就要收下。”
　　师仙俞假装听不明白。
　　瞥见聚灵草做成的船都要在黄泉上打转了, 连忙说道：“你快专心点划船！水有些急可别翻船了！”
　　下面可是掉进去就化成水的黄泉啊……
　　师仙俞有些后怕。
　　自我检讨一番, 着实不应该在黄泉上谈情说爱, 太危险了！
　　都怪许知澜！
　　他再次瞪了眼新出炉没多久的心上人。
　　指指点点道：“专心点！船上不止咱们俩，还有小乖呢！殉情都不兴带孩子一起的。”
　　许知澜没说自己其实一直在以功德控船。
　　虚心接受了小鱼的批评。
　　殉情，不好。
　　但听着挺顺心的, 有情方才能殉情……
　　师仙俞不知道许知澜脑袋里在想什么。
　　他悄悄观察了一下对方。
　　见人神色淡淡, 说话虽然没有言简意赅，却也还是平常的模样，眼睛也黑得无波无澜。
　　应当…魔血欲念什么的，都好了吧？
　　师仙俞依旧不是非常清楚，哪怕许知澜给他解释了一遍，也只明白那是个没办法救, 又闹心得如同入魔般严重的天生顽疾。
　　不管怎样。
　　这个毛病必定得捂得严严实实。
　　且不说修真界怎么看待入魔一事，天幕里许知澜被天下修士围攻，就必定与此脱不开关系！
　　哪怕如今修真界在天幕公布诸事之下不会再出现数万人围攻许知澜的情况。
　　也难免不会有谁打算借此机会，动些别的什么手脚……
　　还是得多加小心才行。
　　回头也定要让仙医再好好诊治一番。
　　师仙俞暗暗做下打算。
　　不是不想和许知澜商量，主要对方正在控船，分心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他挺惜命的。
　　一路无言。
　　船载着二人破开层层笼罩在黄泉之上的阴雾。
　　随着阴雾渐渐消失。
　　正常的鬼界两岸也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除此之外，还有迎面而来的接引舟，舟上站在接引人，接引人用那男女老少皆有的重叠声线唱着：“黄泉之上渡亡人，接引舟下皆亡人……”
　　师仙俞看了眼接引人的接引舟，再默默垂头扫了眼透明到看不出痕迹的复制品舟。
　　有些心虚。
　　但不多。
　　船长得一样怎么了？鬼王娘娘做出来的时候可和接引舟不一样，是下水了才变成如今这模样的。
　　师仙俞也做好会出现纠纷的准备。
　　然而，接引人像是没看到他们似的，直接撑着舟，带着那听不清词的唱曲，与他们擦肩而过。
　　黄泉水轻荡，涟漪一圈一圈，撞击上两艘轻舟。
　　直到水面重归平静。
　　师仙俞和许知澜和接引舟错开后，就飞快靠近了一处僻静的岸边。
　　上岸后，又做贼似的把透明的聚魂草船也拉了上来。
　　可不等他们把船收起。
　　手上一空，水面一静，就再也摸不到任何东西。
　　不管是灵力还是神识扫视，皆空无一物。
　　……
　　二人沉默对视，也没有再强求。
　　聚魂草船能把他们安然无恙带回岸边已是幸事。
　　是离水才导致消失，或它本身也只能走到这，都不必再深究。
　　总归，他们是完成目的了。
　　师仙俞自知来的时候声势太过浩大，要想平安离开鬼界，肯定不能再作此打扮。
　　可不管怎么伪装，孩子这个标志还是太过明显。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离开，还得再好好琢磨……
　　“我想到了！”
　　师仙俞高兴把孩子递到许知澜怀里。
　　他从五六十个储物袋里来回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个，竹子编织的大书框！
　　师仙俞试着把孩子放进去，哎，不大不小，刚刚好。
　　仿佛就是特地为小乖而制！
　　做完这些，他又把书框递给许知澜，让对方背上。
　　“不错！很合适！”
　　师仙俞围着许知澜转了一圈，忍不住点头再点头。
　　他找了凡间普通书生的衣服，让许知澜换上。
　　随后自个则是穿了身鬼里鬼气的法衣，又把头发都披散下来，甚至将鬼王娘娘送的那截头发别在衣服里。
　　“从现在开始，你是误入鬼界的书生，而我，则是鬼王娘娘手下不太出名的女鬼。”
　　师仙俞边给许知澜脸上涂涂抹抹，边继续说着：“我本来想把血肉鲜嫩的你献给鬼王娘娘，但没想到，一路上我们相爱了！我舍不得让你去死，便偷偷摸摸打算把你送回人间，哪怕路上再难再苦，也都坚持着……”
　　许知澜看着小鱼那双越说越亮闪闪的眼睛，忍不住低头，亲在那眉间。
　　“你……”
　　师仙俞被打断思绪，有些不满，下意识扫了一圈，瞧瞧有没有人或鬼看到。
　　这光天化日之下！
　　怎么就忽然，亲过来了！
　　他支支吾吾半晌，才严厉批评道：“你不要乱动！我才刚给你化好……”
　　“小鱼太好看，我忍不住。”
　　许知澜又亲过去。
　　这次是在那微微挑起的眉上。
　　“你正经点！给我好好忍着！”
　　师仙俞哐哐捶了两拳头许知澜的胸口，他知道对方身体结实，不怕痛，力道也没收着。
　　又把人推离远些。
　　也不给对方涂抹了，拿出个镜子，先给自己化伪装。
　　嘴里嘀咕着：“亲亲亲，给你亲出一嘴的粉！看你亲不亲！”
　　许知澜当然还是想亲的。
　　但眼看着小鱼涂粉的手越来越重，重到一张脸除了煞白就只剩下脸颊两团与嘴巴上那血一般的深深红色。
　　他决定保持沉默。
　　还是不要再招惹不开心的小鱼了，现在是怕小鱼亲过来。
　　师仙俞越画越丑，越丑手就越抖，越抖就难免越丑。
　　最后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镜子一扣，就看向一旁正整理发冠的许知澜。
　　眼睛微微眯起来。
　　不对劲！
　　这假装忙碌的样子，他可熟了！
　　师仙俞跳到许知澜面前，强迫对方看向自己。
　　问道：“澜澜啊，我美不美？”
　　……
　　“美。”
　　许知澜想不出自己还能回答除这之外的任何答案。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
　　他还特地忽略一切，只注视着小鱼依旧漂亮澄净的双眸。
　　师仙俞左看右看，都没有从许知澜脸上看出不对。
　　高兴在许知澜下巴处赏了一个吻。
　　见那朱红的唇印留在上头，更是满意了，笑着宣布道：“这就是我女鬼小鱼留下的印记！”
　　许知澜看着小鱼裂开血红的大口，笑得脸上的粉都干裂出道道痕迹。
　　……
　　默默继续将视线盯向对方的眼睛。
　　“许书生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满意我小鱼吗？”
　　师仙俞边说，边睁大双眼，又踮起脚尖，把脸凑了过去。
　　在许知澜的眼里看到映出自己那骇人模样，吓得差点往后摔去。
　　救命！有鬼！好丑！
　　“小心。”许知澜揽住师仙俞的腰，语气淡淡道：“小鱼……”
　　“对！就是这个味！你跟我说，小鱼姑娘请自重！”
　　师仙俞虽然挨自己吓了一跳，但很快就被许知澜那模样给吸引。
　　飞快确定好这次要扮演的性格。
　　只恨他不是写书人。
　　不然必定要写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人鬼情未了，绝对要比师父小时候给他说过的那什么倩倩幽魂更惊天动地！
　　“小鱼姑娘请自重。”
　　许知澜依旧神色淡淡，语气也听不出什么感情。
　　“好好！就这样！”
　　师仙俞啪啪鼓掌，再亲了口许知澜的下颌一侧，随后又嘀咕起来。
　　“次次都当女的没意思，这次我还是做男的吧！做个认不清自己是男是女的鬼！我也不用压着声音了，要多狂野就有多狂野！有病好，有病的鬼更精彩啊……”
　　师仙俞沉迷在自己的人鬼情未了著作中，还不忘手上动作飞快给许知澜换了个模样。
　　又特地留下那两个瞧着像是不情不愿挣扎中才出现的吻痕，最后拿出牵魂绳，分别绑在自己和许知澜手上。
　　一切准备完毕。
　　穿着妖艳裙子的男鬼小鱼带着他那冷心冷情的许书生，踏上了去往人间的艰难鬼路。
　　“许书生，周围好多鬼，人家好怕啊！”
　　师仙俞用原本的声音，做作无比开着口，还不停往背着书框的许知澜身边凑去。
　　“小鱼公子请自重。”许知澜念出安排好的台词，并且躲闪。
　　师仙俞双手扒拉住许知澜，语气幽怨道：“许书生你不是说你喜欢女子吗？如今我已经是女子，你睁开眼，瞧瞧我啊！”
　　“小鱼公子请自重。”
　　许知澜注意到周围聚集的鬼物越来越多，默默叹了口气，继续念自己唯一的台词。
　　……
　　“那边在做什么？”
　　“是人！好香！”
　　“别过去，那女…男鬼阴险厉害的很，靠太近的，都被他杀得鬼气都不剩。”
　　“所以一人一鬼在干嘛？”
　　“不知道啊！”
　　“看起来脑子有点问题，算了，别靠太近，听说吃太多这样的鬼，也会变不正常。”
　　“我不想变得不男不女……”
　　“我觉得我身上十八只手挺好看的。”
　　“人好香，我还是想试试！”
　　试试就逝世。
　　师仙俞送走一堆不长眼的鬼物，演够他们惊天动地的爱情，又等不到其他鬼过来再试，便打算他那拉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许书生离开了。
　　离开前，还最后飞快扒拉着许书生又亲了一口。
　　直把大半鬼都吓得四处乱窜。
　　啧，都是没见过世面的！
　　不就是妖艳男鬼强亲儒雅男人吗？又不血腥，多有爱啊！
　　难怪混到现在还是些小鬼。
　　没品味！


第80章
　　师仙俞确定鬼物们都看清楚自己和许知澜, 便大摇大摆，朝四周没跑掉的鬼物，问起去往鬼市的路。
　　他还问得挺仔细。
　　毕竟鬼市太多地方都有, 可不能去太远，修真界里带着孩子天南地北跑, 意外可太多。
　　师仙俞要去的自然是离问道宗比较近的那几个。
　　借口都不用多找。
　　问道宗庇护不少大小城池国界，里头最不缺的就是普普通通的人。
　　大概是他这次的伪装比较优越, 哪怕带着个人, 所到之处, 无鬼不避。
　　小鬼打不过他。
　　大鬼看不上凡人那几口没灵力的肉, 懒得同他争夺。
　　除此之外, 听力极好的他还听到大鬼们教带着的手下, 说是不能吃脑子有问题的鬼，还指着他举例。
　　……
　　虽然和师仙俞想象中的有颇大的偏差，但到底确实伪装十分成功。
　　鬼们只当他坏了脑子。
　　压根没把他们二人和任何别的谁联系在一起。
　　这一路很顺利。
　　顺利到才不过三天的功夫, 师仙俞和许知澜就站在了问道宗的山门前。
　　当然。
　　是已经卸下伪装的他们。
　　一离开鬼市, 师仙俞就怕有熟人见到自己, 更怕被认出来，飞快就把那比鬼还吓人的模样给去掉了。
　　很快，借着许知澜那缩地成寸的本事, 二人就回到元清山。
　　离开多日, 山里并无变……
　　变化还是很大的。
　　比如许伍道尊身边跟了团谄媚又无处不在的黑影，孟红帆被仙医缠得连自己单独待着的时间都没有，抱着粉色襁褓满脸不甘的宋祁安和楼月天，以及竹林旁边那抚琴舞剑又撩起片片落叶的‘师仙俞’和‘许知澜’……
　　以往幽静的竹林小筑很热闹，热闹得有点过了头。
　　一时间，从外头回来的二人都不知道应不应该上前打破这和谐的热闹。
　　竹林旁的‘许知澜’利落挽了个剑花, 眼眸一亮，看向某处，收剑的同时用清脆的女声笑着开口道：“大师兄，你们回来了啊！”
　　师仙俞已经在幻境里见过女许知澜，有了一定的承受能力。
　　不过是女声罢了。
　　他还见过身材玲珑有致的呢！
　　又想起离开时许知澜几位师弟师妹都在争着扮大师兄，如今这位二师妹也算如愿以偿了。
　　不过…这张脸再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们，难免还是有些怪异感。
　　“大师兄！师道友！”
　　一旁的‘师仙俞’也看到了，招着手呼唤，活像是怕别人看不到他。
　　……
　　师仙俞沉默了。
　　他平时招手，有这么天真单纯傻吗？
　　不会吧？
　　应该是许知澜的这位师弟比较率真一些！
　　飞剑带着师仙俞平稳落地，好巧不巧，就落在两位伪装后看起来都不太聪明的师妹师弟面前。
　　也不是说人不聪明。
　　而是把他们两个给演成不聪明的模样。
　　忍了忍，到底还是忍不住，便开口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天幕不是说大师兄和道友你喜欢抚琴舞剑吗？”
　　“我们就稍微还原了一下。”
　　“孟真人还来指导了呢，直夸我们真人考什么死的很出色！”
　　“大抵意思就是非常贴近真人，是很高的夸赞！”
　　……
　　师妹师弟一人一句。
　　直把师仙俞和许知澜都说沉默了。
　　他们有喜欢抚琴，有喜欢舞剑吗？怎么自己就不知道呢？
　　音律造诣不太高的师仙俞和出剑几乎必见血的许知澜相互对视半晌。
　　便直到彼此都不大擅长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喜好。
　　“乖徒儿啊！你可算回来了！”
　　孟红帆窜到师仙俞身前。
　　连忙说道：“小乖呢？我的乖徒孙，让我看看，好些了没有，瞧着…是睡得更香了。我也不怎么会看，一一，你来看看吧。”
　　说完，孟红帆悄悄松了口气。
　　这几天她和仙医不小心说了太多游戏方面的事情，被对方催着做……
　　她哪会那么多啊！
　　正常游戏都一个团队来做呢，自个就小小一程序员，哪怕借着天道都做不出来啊！
　　她想闭关了。
　　想继续研究怎么重建仙路。
　　至少仙路是可以重建的，大型交友平台高难度网游她一个人，是真做不出来的。
　　还不如整个什么秘境，直接把人神魂丢进去，假装全息游戏简单！
　　师仙俞不知道自家师父的忧愁，看到仙医接过小乖，便有些紧张走了过去，等待仙医的诊断。
　　黄泉之行称得上顺利。
　　可就是太顺利，让他有些不安，总觉得龙傲天的降生之路不应该如此平淡。
　　“魂，有了点，魄也聚拢了点。收获是有的，不过没有我想象中预计的那么好。”
　　仙医把光溜溜的小家伙提出来，左看右看，往襁褓里一塞，又递给许知澜，最后拍了拍师仙俞的肩膀。
　　说道：“不知道是黄泉九幽年头太久还是这龙傲天过于特殊，总之，想要它真正拥有灵魂还得再努力。你们人的境界我也研究过一段时间，还是很有意思也很符合道韵，你且带着它化神试试。”
　　师仙俞面无表情。
　　黄泉之行确实顺利了，不顺利的都在这等着呢！
　　听听，仙医又催促他突破了，就像是催他去吃饭似的，也仿佛突破就如吃饭般简单。
　　“最近日子挺好的，时间就定在三天后吧！”
　　仙医说完，见没人理会自己，且大家脸上表情各异。
　　便咳嗽两声，继续说道：“我检查了一下，黄泉九幽之力仍有部分停留在它体内，正好三天后最为浓郁。且我看小鱼以心境也远超元婴，修为也差不多到了，再打磨几日，已然足够。”
　　仙医还想再说什么的，
　　但顾忌某些事，到底还是没提，只说些时机合适，不可不把握的话语。
　　啧，人就是瞻前顾后。
　　当然，也还是不够信她！
　　“那我试试吧。”
　　师仙俞也没有犹豫多久，他已经直到自己在境界突破上有那么些心结。
　　自元婴那次后心结也化去不少。
　　既然仙医都说是好时机，他总得试试！成功最好，若是失败，他也尝试过且对得起本心！
　　“三日……”
　　孟红帆只开了个口，见徒弟已经满脸坚定，便没有再劝。
　　修仙凭的就是个勇字。
　　有勇气去做，总归是件好事。
　　便笑着说道：“区区三日！你肯定可以！”
　　许伍道尊倒是没说什么，只送了好些有利于修行的宝物，又表示让他来安排突破的地方。
　　倒是道尊的弟子们见最了解师仙俞的孟红帆都觉得合适突破，便一人一句叽叽喳喳附和着那句‘区区三日’。
　　说得像是眼下立刻原地打坐都可以顺利化神。
　　许知澜只来得及说一句‘届时我为你护法’，还没能再说些什么，就抱着孩子，目送满脸斗志的小鱼去闭关了。
　　……
　　小鸟似的师弟师妹，确实还是太闲了。
　　还是得多多安排些出去的任务。
　　师仙俞说是闭关巩固修为，实际上是打算到空间里，借着时间流速，做足准备。
　　他修为确实最近涨得厉害。
　　也不知道是托了小乖的福还是最近在鬼界活动手脚频繁。
　　不知不觉间，竟就要元婴巅峰了！这修行速度，很修魔似的，嗖嗖嗖往上涨，恐怖至极！
　　要不是确信天材地宝都被小乖吸收干净，他甚至都怀疑全进了他自己的肚子里。
　　但话又说话回来。
　　师仙俞修为确实涨得厉害，却也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修为并不是突然就猛的上涨，而且平缓的，每时每刻每日都在增加。
　　就是速度快得恐怖。
　　体内周天都不自觉在运转。
　　一时半会，师仙俞也研究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反正在这关节眼上，称不上坏。
　　估摸着不是和小乖有关。
　　就是自己那仙医都支支吾吾的体质。
　　又或者得到了什么天道馈赠也不一定呢？
　　毕竟天道也在等待着龙傲天降世。
　　师仙俞琢磨了一小会儿，也不打算再浪费时间，收拾收拾，就往空间里去。
　　说起来，他已经好久没进空间了。
　　之前空间里有所变动，也没来得及查看，这次时间匆忙，都来不及，还是得再挑个时间好好看……
　　师仙俞瞪圆了用来‘看’的眼睛。
　　他脚下踩着蓬松浓密分布的灵草，落脚轻飘飘的，很不真实。
　　就像他眼前的一切。
　　枯泉不仅不在，连泉都找不到，只看得见河。
　　木塔外绿藤环绕，门也微微张开，里头不再是漆黑片片，而是亮着温暖的灯，似乎在欢迎他这个主人。
　　再说原本的枯枝树林。
　　那里还有枯枝啊？
　　入眼便是绿意，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的树木，树下是各种生机勃勃的灵植。
　　且最重要的是！
　　一望无际！
　　没错，他看不到边际了。
　　甚至抬头看天，隐约能见到一轮圆日！
　　师仙俞不是没脑子的修士，在看到形如骄阳般的圆盘高挂天际，便已经心里有数了。
　　这是个小世界！
　　且极有可能是有着日月更替！
　　它哪怕因为某种原因残缺，也仍然能补齐自身……
　　师仙俞试着御剑走了一圈。
　　等重新看到熟悉的浓雾，正想着转身回去，心意刚动，他人就又回到了木塔前。
　　缩地成寸都没有如此简单！
　　他犹豫片刻。
　　还是走进了木塔中。
　　只见陪伴他多年的破旧空木塔如今被塞得满满当当，全部都是书！
　　望都望不到头的书！
　　师仙俞非常确定自己从没往空间里送过书籍，就算放了什么进来，也都是装在储物袋里的。
　　他上前飞快抽出书册。
　　一本一本扫过。
　　这才惊觉，这里全是自己看过的书，是龙渊山洞里的那些阵法书籍！
　　嘶。
　　师仙俞再次觉得自己是个有神秘身份的修士，勉勉强强半只脚也能踏进龙傲天范畴里的那种。
　　不然怎么解释眼下这一切？


第81章
　　除此之外, 师仙俞还发现通往二楼的楼梯出现了一扇木门。
　　他记得非常清楚，在木塔还是空塔的时候，是没有这扇门的！
　　师仙俞上前试着将其打开。
　　无论如何推搡, 都无法撼动小小木门半分。
　　且门上连个钥匙孔都没有。
　　他只能猜测着楼上应该都有所变化。
　　也许是空间还在酝酿着。
　　也可能是他修为不够，无法推开门登上下一层楼。
　　总之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坏事。
　　师仙俞压下好奇心,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还是得早点巩固修为才行。
　　当然, 作为一个爱计划多做准备的修士。
　　他还是在空间里留了半日的时间出来, 研究研究改如何突破, 再仔细模拟几次。
　　尽人事听天意。
　　师仙俞规划好空间与外界流速的时间, 也不再犹豫, 到塔外河边, 找了个灵气最为充沛的地方，就开始盘腿打坐。
　　日子晃眼就过去。
　　师仙俞按照计划结束打坐，修为已然至大圆满, 还有几分压不住。
　　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甚至顺利得他怀疑, 自己一离开空间就要挨雷劈。
　　即便如此, 师仙俞也还是手脚麻利开始收集玉镜上化神的信息，在写下各种模拟出的情况。
　　大概是他有部分玉镜管理员的资格，即便在空间里, 也还是可以搜索得到相关信息, 只是速度要比外界慢上许多。
　　这也不打紧，能用就行。
　　半日很快就过去。
　　师仙俞掐着时间收起了笔，都不带犹豫，直接就离开了芥子空间。
　　刚站定。
　　就响起了敲门声。
　　他抬手用灵力开了门，一看到心上人的那张脸，便脚步轻快走了过去, 微微仰脸，骄傲开口：“澜澜，我元婴大圆满了！”
　　见状，许知澜也笑了笑，夸道：“小鱼真……”
　　“真厉害啊！乖徒我就知道你能行！”
　　孟红帆不仅没有脸色的抢先开口，还一个健步，就从许知澜身后窜进了屋里。
　　她倒是想给徒弟留点个人空间。
　　但这不担心吗？
　　之前说是说相信又什么一定可以，可这时间越来越近，难免就开始心慌。
　　修真界的突破不是游戏。
　　更不是说经验满了，按个升级就能无伤尝试，成功最好不成功也没什么大损失。
　　突破失败，可是会死人的！
　　孟红帆抓住徒弟的手左右打量，又几番检查，确定修为很稳，也是在突破的边缘。
　　这才在对方那幽怨的目光下，重重多拍两下那只手，笑着说道：“好仙儿，很扎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修炼了几百年呢！”
　　说完，她就把徒弟的手丢到身旁的许知澜怀里。
　　留了句：“我去看看道尊那边布置得怎么样了，你们一家三口先聊，先聊。”
　　脚下一溜烟。
　　跑了。
　　还不忘用大铁剑带上仙医以及道尊其他徒弟。
　　哎，她真是贴心的好师父。
　　师仙俞幽幽盯着师父离开的身影，还知道让他们先聊。
　　话都被说完了，还聊什么？
　　轻哼一声。
　　也不等许知澜开口，抬手伸进襁褓里轻轻掐了把熟睡小乖的脸蛋，又顺势往上，也掐了把许知澜的脸。
　　他假装没事人般收回手，说道：“我们也过去吧，免得错过了仙医口中的好时机。”
　　等他突破完，再说也不迟。
　　师仙俞很有信心。
　　毕竟，天雷都要压过来了，黑蒙蒙的一片，就是没有信心，都必须得挨劈。
　　托许知澜那些个师弟师妹的福，劈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好。”
　　许知澜应了一声。
　　他在小鱼就要走出门的时候，拉住了对方。
　　在稍带茫然双眼之上的眉间落下一吻。
　　道：“我就在阵法外等你和小乖。”
　　师仙俞眨了眨眼睛。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妻子等丈夫带着孩子回家似的。
　　嘿嘿。
　　他喜欢。
　　“好好，我很快的，也会保护好小乖，你不要担心啦。”
　　师仙俞边说，边趁着许知澜没退后多少，双手碰起对方的脸。
　　踮起脚尖。
　　飞快在许知澜的唇上啵啵两口。
　　他们两人间横着的襁褓也挺明显。
　　师仙俞没有忽略小乖。
　　脚跟着地后，也在孩子红润的脸蛋左右分别啵啵。
　　声音非常清脆响亮！
　　亲也亲完。
　　他们不再耽误时间，朝许伍道尊早早布置的突破场地御剑而去。
　　其他人也都在那等着。
　　二人飞剑刚到，仙医就上前抢似的夺过了小乖。
　　也不知道她怎么捣鼓的。
　　襁褓一扯。
　　原本熟睡的孩子消失不见，只剩下个巴掌大又分不清前后的粗糙元婴娃娃。
　　“这…是小乖吗？”
　　“哪边是脸啊？”
　　“屁股长得跟脑袋似的……”
　　“孟真人！”
　　“我说的是实话。”
　　……
　　孟红帆和宋祁安等人意外仙医身边盯着巴掌大的元婴小乖窃窃私语。
　　一字一句，全都落入师仙俞的耳朵里。
　　他突破的决心更加坚定起来！不能再让小乖没有脸了！
　　都分不清屁股和脑袋了！
　　“我把龙傲天放回你神海中，有机会的话，你也可以试着给它揉个身子和脸。”
　　仙医说完。
　　又想到什么，继续开口：“不行的话也不用强求，可能机缘在别的地方。身子和脸而已，还是魂魄更重要些。”
　　一旁的孟红帆默默闭上嘴巴。
　　她其实觉得身子和脸都挺重要的，但也不敢给徒弟太大压力。
　　谁能想到呢！
　　龙傲天居然长得跟泥巴娃娃似的简陋，连屁股都没有……
　　仙医又检查了一番，确定合适，裙下冒出几根藤蔓，推搡着师仙俞往阵眼的方向去。
　　同时说着：“时间差不多了，去吧。”
　　不多时。
　　黑云压天。
　　师仙俞刚盘腿坐下，雷劫就迫不及待往他脑袋上劈。即便阵法层层削弱雷劫的力量，也还是结结实实挨了那么一下。
　　他发尾微卷，张口后白烟从嘴里冒了出来。
　　顾不得太多赶忙闭眼打坐。
　　这次突破异常顺利。
　　顺利到什么地步？
　　师仙俞眼睛一睁一闭，元婴就化神了，他甚至都不清楚经历了些什么。
　　也就来不及尝试给孩子揉身子捏脸什么的。
　　自己都迷糊着呢！
　　只知道闭眼后元婴水一般化开，无需争分夺秒，也不必他在加动作。
　　就这么自然而然的。
　　化神了。
　　他，师仙俞，化神了。
　　按照早年缜密模拟计算过那样，化神本该在五百年后，而化神也极有可能是他修行的尽头。
　　可如今……
　　瞧这模样，化神似乎才是他修行的开始？
　　半年啊！
　　短短半年不到。
　　他从筑基突破金丹，又从金丹到元婴，如今元婴都顺利化神了！
　　就问当今鸿光修真界有几人能比他还快的？
　　压根就没有啊！
　　师仙俞惊觉自己也能担上‘天之骄子’四个字了。
　　高兴是高兴。
　　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大概是人长大了，心也不年轻了，儿时的梦终究不再是原本的味道。
　　稍稍感慨一番。
　　脑袋上已是天朗气清，黑云也不见半分，雷像是从没来过。
　　师仙俞见仙医那道绿影已经冒到身前，他老实抬手将腕送去给对方，又道：“我有些找不到小乖了。”
　　是的，师仙俞找不到随他一同元婴化开的小乖。
　　他能感受到小乖还在身体里，但究竟在什么地方，又该怎么让小乖离体。
　　那是一概不知。
　　之前还有个没脸没屁股的身子。
　　现在，连身子都没有了……
　　说出来都分不清究竟是变好还是变得更坏。
　　闻言，仙医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模样，安慰道：“它随你化神，有此改变也是正常，只要容器还在，它离体后就必有形态，不用怕找不着它。”
　　话语刚落。
　　她翻手掏出粉色长布一裹，襁褓里便多了个娃娃。
　　“乖徒你觉得怎么样！头发都劈得爆炸了，你快看看，好搞笑！”
　　孟红帆掏出镜子递到徒弟面前，她知道徒弟爱面子，一见对方接过镜子就躲到了许知澜身后。
　　哈哈笑个不停。
　　师仙俞一看镜子里黑得像是炭堆里跑出来的自己，再听笑声，刚想瞪师父，就先看到了心上人！
　　这怎么了的！
　　他连忙转身，飞快用起祛尘术。
　　“乖徒别急啊！你这模样多新奇，留影纪念一下呗……”
　　孟红帆举着留影石绕着徒弟跑。
　　被打就跑到动也不动跟个障碍物似的许知澜身后。
　　许知澜正在静静反思。
　　反思为什么孟真人每次都比他快一步。
　　下次，必不能再如此。
　　一番吵吵闹闹结束于许知澜在师仙俞的指示下抢过了留影石。
　　师仙俞把留影石一收，又瞪了两眼自家师父，再整理几下衣服，确定模样正常了，才朝着仙医走去。
　　问道：“小乖怎么样了？”
　　语气带着几分期待。
　　许伍道尊看了眼四周，觉得此处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便抬手带着众人回到竹林小筑。
　　又落下层层禁制阵法。
　　屏蔽天机。
　　才看向仙医。
　　仙医倒是一直没停下检查龙傲天的动作，眉头微皱，道：“魂确实扎实了许多，且三魂七魄也有了，还挺整齐，挺新鲜。但……”
　　她沉默片刻。
　　继续说道：“它没有灵，用你们人族的话来说，简单描述，就是个傻子。”
　　傻？傻子？
　　听到这话的所有人都愣了。
　　“怎么可能，天幕中的小乖可聪明着呢，怎么会是傻子？”
　　孟红帆说完，又记起医修大多都不喜欢别人质疑医术。
　　便补充道：“也许孩子只是太小了？要不一一你过段时间再看看？”
　　“再看也是如此。”
　　仙医直接把孩子递给许伍道尊，示意对方自己检查。
　　又道：“三魂齐，七魄在，却醒不过来，没有灵，就算来到这世上也不存在任何反应。人间的傻子尚有灵，它是半点没有啊……”
　　说是傻子，都拉低了人间傻子的整体健康。
　　傻子都比龙傲天周全。


第82章
　　“怎么会……”
　　师仙俞整个人都呆住了, 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又或者压根没有化神结束，一切都是他的妄想。
　　不然仙医怎么说他家小乖是傻子, 甚至连傻子都不如呢？
　　明明，小乖还是金丹模样的时候多么活泼。
　　且狡猾得很。
　　连许知澜都被耍得追不上。
　　如今元婴再化神后却说什么没有灵……
　　“是不是我突破境界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小乖之前很好动的, 也很聪明，仙医你见过的……”
　　师仙俞紧紧盯着仙医, 像是要确认些什么。
　　他都和许知澜好上了！
　　也越来越期待着小乖来到世上……
　　怎么就这样了呢？
　　是他有什么地方没做好吗？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保证, 你每一步都是走在最正确也最明智的地方。”
　　仙医说完, 也有些小暴躁。
　　眼看着功德就要倒手, 谁知道一波三折再折上折！想让龙傲天顺利降生, 还真就不简单了！
　　她拍了拍粉色襁褓，说道：“它早前那些行为都是为了能再进一步变化，简单来说, 就是为了保证自己能继续活下去, 是本能。也许有那么些它的小小反应, 但那都不是灵，灵是天地间本就有的东西，散魂可聚, 无灵不生！没有灵, 他就如同傀儡，也许无碍生存，却丝毫没有自己的想法！”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灵，就会像是被设定好的机械？一切都靠设定去行动？”
　　孟红帆有那么一点理解了。
　　这……
　　不就是人工智障吗？
　　系统设定好一切，没有自己的想法, 全靠强大的算法！只要能摸清楚算法，就可以预知一举一动！
　　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也可以这么说，但还是不大一样的，毕竟它已有三魂七魄，不是真正的傀儡，灵魂灵魂，独独少了灵……”
　　仙医长叹了一口气。
　　许伍道尊沉吟片刻，道：“可能寻些生灵之物加以引导？我听闻妖界……”
　　“小妖灵智未开和龙傲天完全不是一回事。”仙医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摆手道：“它这是天生就没有，命数中也不存在！”
　　“仙医……”
　　许知澜才刚开了个口，仙医就已经捂住耳朵后退了。
　　“这压根就不是病！我只是医，不是能凭空造人的上古女神！哪怕就是那位女神，怕是也没办法解决这天生无灵的情况！”
　　仙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难道就不想治吗？
　　是没办法啊！压根就无从下手！
　　见屋里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目光紧迫，又忧心忡忡。
　　本着那零星些许医德，她再次开口安慰道：“这也不全是件坏事，你们想想，它降世条件如此苛刻，也就证明它必定是你们要寻的天命之子龙傲天。既然医术不行，那……”
　　仙医最终还是指了条不是很明的路。
　　医术治不好。
　　那就找神棍算一算。
　　说不准，就能算出几分生机呢？
　　“这卜算也不能随意卜，它身带天机，又牵连甚广，不管是谁去算它身上的灵都是死路一条。要算，就必定得凑齐九九之数去算，所有占卜者皆分受其反噬。”
　　仙医说得头头是道。
　　甚至还掐了几下掐手指，算出了个大概多少人一起占卜能得个平安。
　　“我没记错的话，仙医卜算之术也是世间罕见，可能请仙医主持此番占卜之事？”
　　许伍道尊忽然拱手行礼。
　　语气很是诚恳。
　　他刚动作，身旁的弟子们就纷纷随他齐齐行礼，动作整齐又统一。
　　孟红帆和师仙俞师徒也眼明手快，虽然比不得许伍道尊的其他徒弟那么迅速，也赶忙动作起来。
　　哪怕还没琢磨清楚，都觉得道尊如此举动，肯定有对方的道理在。
　　仙医翻了个白眼。
　　人果然狡猾！
　　她不过是给个意见，就想算计她！
　　“你说就说，还那么客气干嘛？我可不吃你们人那一套，我可不讲道德的。这占卜，我真不能来。”
　　仙医裙下窜出数根藤蔓。
　　人人有份，每人结结实实捆稳，然后生生原地挪了个位置。
　　做完这些，她才继续说道：“我开卦都是算命定之事，而我，也只能算命定之事。要是我插手这变化，你们家小乖本来三天能好，指不定得拖个好几年。”
　　众人也不知仙医话中几分真几分假，但对方确实不愿意接手。
　　也只能作罢。
　　许伍道尊面上没有显露出什么，心中却是有些遗憾的。
　　他早年从陆天师处得知仙医卦数奇诡，有如天助，开卦必成。
　　也曾猜测对方跟脚约莫通命数，天道方才强制修功德一道，以免扰乱因果为祸世间……
　　若得其相助，必能解忧。
　　可惜，听仙医这话，他们是付不起开卦的代价。
　　仙医大概是真怕道尊让她算东西，留了句‘我再去研究研究有没有办法’，便匆匆离开了。
　　连招呼都没跟孟红帆打一个。
　　都怪她太出色。
　　才处处招人惦记！
　　“我这便去请陆天师同我去天机门走一遭，你二人准备准备与我同去。”
　　许伍道尊说完，又让安排其他徒弟到各处检查虚空裂缝的情况。
　　只留了楼月天在道宗，让其散些关于龙傲天的风声。
　　自是不能让外界知晓龙傲天如今无灵之事。
　　但既然要前往天机门，又要劳烦数多卦师占卜，就得提前做好风声泄露的准备。
　　换个名头前往，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具体是什么名头……
　　也不用定太死。
　　多放出几个，不承认也不否认，让修真界去猜，更能掩盖真实目的。
　　许伍道尊和孟红帆商量一番，又听从几个弟子的补充，再询问师仙俞有无意见。
　　确认过后，很快就布置起来。
　　师仙俞也想帮忙。
　　但他刚突破完，连小乖都没有抱上，就被催促着去巩固不太稳当的化神修为。
　　他心知再急也急不来。
　　便老老实实回屋里，静心静了一刻钟，才将脑海中杂乱的思绪抛去，凝神打坐。
　　等师仙俞睁开双眼，就是许知澜来唤他一起去天机门。
　　道尊办事效率极高。
　　而天机门更是堪称神速！
　　师仙俞抱着孩子刚走进去，连路都没看清，就只能登上了高高的祭台。
　　祭台之上是个半人大的龟壳，陆天师就穿着天机门厚重庄严的祭祀长袍，站在龟壳旁。
　　四下依照阵法站着密密麻麻的天机门弟子。
　　弟子们手中统一捧着一龟壳。
　　目光坚定，神情严肃。
　　师仙俞粗略扫了一眼，人数应当是仙医提到过的那个数目。
　　这才不过短短几日啊……
　　天机门不仅布置了如此阵法与场地，还挑选出了合适的弟子，且弟子们看起来个个精神抖擞……
　　不愧是鸿光大世界屹立不倒的大宗门！
　　就这办事的速度以及靠谱的劲头，便能让诸多门派学习破久。
　　师仙俞胡思乱想着缓解紧张，直到听到陆天师唤他的声音，这才赶忙把小乖按照指示放到龟壳上。
　　随后就是弟子们统一起誓绝不外泄占卜的誓言。
　　别的不说。
　　天机门弟子发誓的声音是真的嘹亮，有种各个都吃饱饭的精神劲头。
　　誓言结束，随着陆天师一声‘起’。
　　四面八方都传来摇晃龟甲哐哐当当占卜声，一声合一声，交响在一起，发出神秘又颇有节奏的旋律。
　　心跳也随着这一下又一下的摇晃声，越来越急促。
　　直到，终于停下！
　　陆天师唇边溢出一缕一缕的鲜血，而四下弟子皆重重倒地，七窍流血。
　　“…卦…成。”陆天师艰难开口，声音如同沉重石磨般缓慢碾动。
　　见状，许伍道尊朝着陆天师行了一个郑重的谢礼，又向着祭台下八方弟子再谢。
　　师仙俞和许知澜也跟着行礼道谢。
　　许伍道尊将龟壳上的孩子抱起，陆天师则是收起龟甲。
　　祭台上几人身影一晃。
　　阵法消失，其他等候多时的援助弟子便四面八方涌进来，又是‘师父’又是‘师兄师姐’的羡慕叫唤着。
　　师仙俞刚在湖心亭中站定脚，就见一道绿影冒在柱子后。
　　仙医探出半个身子，见陆天师面色苍白，才说道；“陆乌龟算完了？怎么样？有消息吗？”
　　陆天师朝着仙医笑笑点头，便看向师仙俞和许知澜，又盯向许伍道尊，语带疑惑道：“卦象显示，此事若有解法，需寻其血亲。且重在，血。我猜想，应当是血脉的意思？”
　　这龙傲天的血亲，不就是师仙俞和许知澜吗？
　　前者过往难寻。
　　甚至难到没有任何痕迹留下。若是循源，怕也循不到几分。
　　而后者……
　　他记得很清楚，许伍道尊便是许知澜的叔父，真真的血亲。
　　“你有法子？”陆天师声音里也带着几分疑惑。
　　……
　　许伍道尊有些无奈，道：“我若是有，还需得你和你门下弟子遭遇这罪？”
　　“也是。”
　　闻言，陆天师笑了笑，缓缓摇头道：“我糊涂了。方才占卜之时，卦象一变再变，凶险至极，不管是问生灵之法，还是触及那血亲之事，似都是天地难容之题！我原想再齐众人之力细问，可谁知天谴欲出，不允问，也不可问！”
　　说到这，陆天师长长叹了口气，再道：“这血亲必不简单。”
　　他看向师仙俞和许知澜。
　　目光一时也不知道该停留在谁身上。
　　只是寻亲，怎会遭天谴呢？
　　他差些就带门下诸多弟子陨落在此了。
　　且……
　　能感受到，不只是一股力量。
　　触及血亲问题时，是很多道天谴都在盯着他！再究根问底，必定叫他们一齐劈得灰飞烟灭再烟消云散。
　　如此霸道。
　　如此可怖。
　　也如此重重迷云。


第83章
　　仙医听了几句, 很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又默默往柱子后面躲了躲。
　　她确实是知道那么一些，好吧, 亿些些……
　　可都不能说，甚至提都不能提起, 天罚从不会心慈手软，甚至都不会来迟半分。
　　“我确实还有个亲源在, 且他也曾让我去寻他。”
　　许知澜说得不大仔细, 用词也很讲究, 甚至没说亲人只讲亲源, 也并没有进一步提及是谁, 刻意模糊了一切。
　　停顿片刻, 又道：“他应当知晓修真界部分辛秘，或许有解决的办法。”
　　许伍道尊和陆天师都是修真界里的体面人。
　　自然都看出许知澜不愿细说。
　　他们倒也不强求，人各有缘法, 事情有解便好, 不必知晓太多。
　　“你既有了想法, 便早些动身，若仍是不得，也得早些归来。”
　　许伍道尊叮嘱了两句。
　　又担心俩年轻人太过紧张孩子, 适得其反, 便继续安抚道：“我们也会继续寻找其他方法，试试别的手段，天无绝人之路，若绝，我等自开一路也未尝不可。”
　　师仙俞先是在心里感慨了一下道尊霸道如龙傲天的发完。
　　又细思起许知澜提到的亲源。
　　半晌，才反应过来。
　　说的应该是那位天幕与现今都被雷劈了又劈的倒霉外祖父。
　　身份神秘, 还能引动天罚。
　　确实符合陆老天师口中的‘不简单’。
　　且许知澜也都再三提到过，那位外祖父天地不容。
　　“等等！”
　　仙医见许伍道尊三言两语确定，又似是在催促许知澜去寻亲，便赶忙跳了出来。
　　她轻咳两声。
　　大摇大摆走到许伍道尊面前，先许知澜一步把孩子接到了手里。
　　边检查，边开口说道：“陆乌龟刚刚起卦凶险，怕是你们这一路也不会轻松，就这么带着个襁褓实在太过瞩目，再加上它刚刚生魂聚魄没多久，还是得好好养着……”
　　仙医说了一大堆话，才抛出了真正要说的：“早前我不是讲过这孩子需要你二人都怀一次吗？算算步骤，现在也是时候该到许知澜怀着了。”
　　她语气平淡。
　　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实际上，浑身上下都满是跃跃欲试。
　　在场的其他人都愣了片刻。
　　许伍道尊和陆天师茫然片刻，确定没听错，便齐齐看向许知澜，似是在打量许知澜脸上有个什么表情。
　　师仙俞眨了眨眼，嘴角忍不住上扬，哪怕只静静看着许知澜什么都没说，也藏不住期待。
　　被所有人注视着的许知澜只是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好？
　　好在什么地方？
　　能体验男人轻易体验不到的怀个孩子吗？
　　众人不敢问，也不好问。
　　见许知澜神色如常并且欣然接受这一切，还主动朝着仙医走了两步，也没移开视线，反倒是都定定看着。
　　师仙俞最过分，他特地睁大了眼睛。
　　“倒也不用如此…悲壮……”
　　仙医觉得在场几人都怪怪的，找了个自认为合适的词形容完这气氛，才用藤蔓拍了拍许知澜的肩膀。
　　道：“不痛的，很快，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我办事你放心，喏…就要，就…好…好了！”
　　仙医边说边直接把孩子强硬用藤蔓塞进了许知澜的身体里。
　　强硬到几十根藤蔓不管不顾使劲推，甚至又多出几条扒拉着许知澜固定，也不管推搡间孩子是不是被团成一团，只顾推。
　　做完体力活后她松了口气。
　　赶忙继续叮嘱完按时补充天材地宝，又告知如何补充。
　　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历过医患纠纷，话密得不行。
　　最后仙医又朝许知澜来了长长一‘句’：“这孩子先在你身体里以神养着，你的身体就是对它最好的保护也同样算是一种屏蔽天机的禁锢，暂且不要轻易将它放出来。等你们回来了，我亲自取，于它魂魄而言手法更加温和。”
　　手法温和？
　　温在那里？和又在那里？
　　亲眼目睹仙医使着几十条藤蔓暴力将孩子推搡进许知澜身体里的几人沉默不语。
　　他们都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着不去阻止仙医的。
　　只能默默想着，仙医既为医，手法看似粗暴实则必定有她的巧妙…吧？
　　师仙俞庆幸孩子一开始就在他身上，进丹田神海都不大费劲。
　　不然遭这个罪的就是他。
　　没见许知澜都神情不自然了好几个瞬间吗？肯定不大舒服！说不定，还难受的很呢！
　　“好了好了，龙傲天我已经安置好了，你们可以出发了！”
　　仙医自觉之前那次说的‘上路’不好听，非常体贴改成了‘出发’。
　　真好，又是医德高尚善解人意的一天。
　　二人同许伍道尊和陆天师告别，都不用他们出声，就被道尊抬手送了一程。
　　落脚是在离天机门有一段距离的无人深山中。
　　师仙俞确定四下没有什么危险，他才扒拉上许知澜的胳膊，担忧询问道：“澜澜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说完，眼睛还不自主的看了眼对方的腹部。
　　实在是仙医那粗犷的塞孩子动作太瞩目，而许知澜神色不自然的模样又总是回闪在他脑海间。
　　这让他如何放得下心？
　　“小鱼不用担心，仙医所言非虚，并没有太多的疼痛，只是看起来有些…艰难而已。”
　　许知澜本想抬手摸一下仙医塞进孩子的地方。
　　但又觉得这个动作不太对劲，仿佛他真怀了个孩子似的……
　　手抬起又放下。
　　师仙俞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怀孩子的又不是他，准确来说，现在不是他。
　　总之，就不是他！
　　因此直接就伸手摸上了许知澜的腹部，摸了两下，没摸出什么感觉，再回忆着仙医塞孩子越塞越用力，越用力就越往上，最后甚至塞到胸口的画面……
　　他默默将手往上移动，隔着衣物触碰到了不算太陌生的胸肌。
　　“有何感觉？可摸索到了什么不对？”
　　许知澜也不恼。
　　直接就问了。
　　“结实饱满很有力量！”师仙俞下意识飞快抓了一把，收回手后，又一本正经摇头道：“就是隔着衣服，这样不好，不好。”
　　听到这话，许知澜轻笑了两声，他抓住小鱼刚刚作乱的那只手。
　　正想拉着那手从探入衣领中。
　　“不行不行！”师仙俞忽然来了劲头，欲拒还迎，摇着头道：“是不得使不得，万万不可白日/淫/宣啊……”
　　话是这么说。
　　指尖都拨开衣领，手上挣扎的力道却几近于无，闪闪的眼睛还满是期待的直勾勾盯着胸口。
　　“说得有理。”许知澜松开了扣在小鱼腕间的手，见那指尖还勾在自己衣领上，还帮忙提了起来再放开。
　　……
　　师仙俞傻眼了。
　　他看着忽然就正色庄容起来的许知澜，伸手打了一下那只又是抓他又是松开的大手。
　　别过脸，不高兴道：“小气鬼！”
　　许知澜又笑了，他正想说些什么，身前的小鱼忽然双手都攀上他的肩头。
　　紧接着就是唇间一凉。
　　又一痛。
　　再然后就是小鱼那笑个不停的脸。
　　“小气，该罚！”师仙俞趁着许知澜没反应过来，跳离对方三步远。
　　那得意的模样，要是有尾巴，早就翘起来了。
　　许知澜摸了一下被咬的唇。
　　惩罚？
　　不错，罚得好。
　　“停停！不闹了！”
　　师仙俞见许知澜盯着自己眸光幽幽，感觉接下来没什么好事，便赶忙继续说道：“我们还有正事呢！可耽误不得。”
　　搬出正事的幌子后，他才小心翼翼挪步接近许知澜。
　　确定对方没打算报复自己。
　　这才高兴搬出储物袋里的伪装工具。
　　师仙俞已经想好了。
　　这次做点普通的正常打扮，就两个结伴而行的低阶修士。
　　早前在鬼界太高调了，引来的关注也不少，如今许知澜‘怀’了，还是低调些好。
　　哪怕仙医说了许知澜的身体就是对小乖最好的保护，可要是许知澜伤得严重，难说保护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我们要去哪里寻亲？”师仙俞在替许知澜更改骨相时随口问了一句。
　　“魔界，万魔窟。”
　　师仙俞手一顿，换了个画法后，开口说道：“还真是，不简单。”
　　都到万魔窟里去。
　　确实简单不了。
　　不过身份上就要更改一些，比如两个在修真界只顾着谈情说爱游手好闲没闯出名头灰溜溜回魔界的魔修。
　　除此之外，师仙俞替许知澜涂抹深色的手也重了许多。
　　考虑到许知澜名扬天下。
　　又斩杀过不少魔头。
　　他还是觉得许知澜得多做点改变，比如变得肾虚一些。
　　毕竟魔界那边精神都不太正常，难保会不会有几个是那种‘你化成灰我都认得’又或是‘我觉得你是你就是’的魔头。
　　不多时。
　　两个大白天藏头露尾的修士就在离最近的天机门仙城阵法前和守着阵法的修士讨价还价。
　　他们要去离魔界最近的仙城。
　　但又嫌灵石太贵。
　　“实在不行，你们御剑去吧！也不过半月而已！你们不去，后头还有人排队呢！”
　　收钱的小修士不耐烦摆了摆手。
　　一天天的。
　　本来干活就烦了。
　　“谁说不去，我们去的！”
　　穿着黑袍的师仙俞拉着同样黑袍的许知澜毫不让步。
　　他轻咳两声，朝着许知澜问道：“你还有多少灵石？我们凑凑？”
　　……
　　小修士翻了个白眼。
　　收完灵石后，也不管这两人了。
　　他早就看出两人魔修的身份，也偷偷举报完，只是仙城有仙城的规矩，只要不闹事，不能随意动手。
　　且魔修也不是都要抓，不在悬赏榜，又没做什么恶事，抓来做什么？
　　以这二人的寒酸样，就算是魔修怕是都修不好。


第84章
　　被判定为不出色魔修的二人正大光明走进阵法里。
　　师仙俞能不知道被其他人认出魔修身份吗？魔气还是他特意捣鼓着外泄的呢！
　　他也不担心会被人喊打喊杀。
　　无缘无故又穷得传送阵都讨价还价。
　　除非运气太差, 遇上某些满脑子都是伸张正义或是经历过什么魔修惨案的修士，不然实在没必要刀剑相向。
　　现在好了，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二人是穷鬼魔修。
　　怎么想, 都不可能联想到天机门里的许知澜和师仙俞身上。
　　伪装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师仙俞很得意。
　　他甚至都不用遮掩身上的任何情绪。
　　魔修，要的就是随心所欲。
　　要是修魔都不自在, 还修什么魔？干脆剃头进寺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算了。
　　很快, 二人就到了距离魔界最近的仙城。
　　说是魔界, 其实这‘界’, 压根没有什么结界禁制, 甚至连个阵法都没有。
　　不过是魔修各种大大小小宗门聚集之处, 又因魔修大多在此活动, 便自称了个‘界’。
　　据说上古时还是有魔族存在，后来不知是离开了鸿光还是被修士剿灭太厉害，总之鸿光如今只剩下魔修。
　　而当年魔族活动的位置, 便是如今的魔界。
　　说是魔界, 实际上周遭也生活着不少普通凡人, 更是坐落着好些大大小小的国家。
　　魔修也是得受天道因果的。
　　没点本事，是真不敢轻易动凡人，更不敢扰乱凡间王国气运。
　　万魂幡什么的, 谁不想炼？
　　是没那个本事也受不住天罚啊！
　　再加上这凡人所在的地方不是魔修宗门就是厉害大魔的地盘, 在他们地盘上的自然都是他们的东西，他们自个都没动手，怎能容许其他魔修染指。
　　因此，此地界的凡人过得与其他处并无没有太大差别。
　　人间百苦，该有的还是有。
　　师仙俞和许知澜御剑不到半日，很快就到了魔界的范围里。
　　肉眼区分其实是不太容易的, 他们还是从仙城里老老实实买了张地图，才知道这边是哪个魔门的领地哪头又是哪个大魔的地盘……
　　作为混不出名头的小魔修，他们二人也不能就这么明晃晃的从陌生的宗门或是道场御剑飞过。
　　那不是没礼貌。
　　是作死。
　　哪怕在正经仙门，都是极其挑衅的行为，更何况他们还在魔界。
　　只能借着地图，擦着那些个地盘的交界处走。
　　大概是他们足够低调，又或者动作迅速也从不停留，一路倒是挺顺利。
　　偶尔碰到几个魔修，都立刻换方向就跑。
　　将贪生怕死胆小谨慎的魔修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师仙俞还挺期待有魔修追着他们跑一跑的。
　　到时候，他就可以大喊着。
　　别追我们，我们修真界刚回来，身上的东西都被正道修士抢光了！
　　可惜，师仙俞的计划注定落空，他们走的路线确实低调，低调到遇见的都些小魔修。
　　一个个的，比他们俩表现得还要谨慎。
　　就这样，师仙俞和许知澜跟着地图，来到了地图上标红的万魔窟附近。
　　大概做地图的修士也谨慎。
　　万魔窟标了好大一处，他们走了半晌，也没见到一个魔。
　　师仙俞倒是没怀疑地图有什么问题，能顺利到没出现任何意外走到这里，已经足够证明这张路边两块灵石买来的地图确实不假。
　　但他也没多信任地图。
　　那些个大宗门里穷弟子拿出来卖的垃圾，假是不假，就是时间上可能有那么亿点年头。
　　“小许来过这吗？”
　　师仙俞以剑当棍，划拉开四周密集的灌木，边走边问着许知澜。
　　他们本来是御剑的。
　　谨慎起见，才改为直接走路。
　　其实在师仙俞来看，他们走路的动静也就比御剑小那么一点点。
　　这里实在太荒了！
　　别说路，草都密实得跟山似的，开路还有哗啦哗啦的声音。
　　“没来过。”
　　许知澜说完，又补充道：“传承记忆也有些许记载，也曾在书上看到过。”
　　他知道小鱼是有些无聊了。
　　便把知道的缓缓说出来。
　　万魔窟，便如其名，是一处极其世间众魔的地方。
　　这些魔都有一个特点。
　　只剩魔性控制，已无任何自主意识，就像是凶兽潮那般，攻击性极强！
　　不同的是，凶兽排外，很少相互攻击。
　　而万魔窟的魔不同，它们既攻击外来者，也几乎从未停止相互间的厮杀。
　　这些魔里头不只是魔修，人、妖、鬼……
　　各族都在，齐全得很。
　　哪怕是一些已经消失的种族，也极有可能还存留于万魔窟。
　　它时时刻刻都在吸引着那些失去自我者，或是心魔太深、或是执念太重、或是疯到魂魄皆失……
　　只要它们来到万魔窟，时间越久，就越没办法离开。
　　这里不只是魔窟。
　　魔窟尽头更是一处无需修补的正常虚空缝隙，万魔争斗只为每年缝隙往虚空送去的那一个名额。
　　师仙俞听着怪怪的，便问道：“这里是有稳定的虚空通道吗？”
　　怎么大家都想往外挤？
　　“没有。”许知澜语气淡淡，继续说道：“这里只是单一往虚空送去，先辈们尝试过修补，但都没有效果，通过卜测之数证得此为鸿光之初即有，不可更改，便只能放任自流。”
　　师仙俞还是觉得怪。
　　不是奇怪鸿光界有这么个往外的裂缝，人都有个屁股/眼，鸿光出现个往外排的裂缝也很正常。
　　他奇怪的是，那些没了神智的‘魔’，都争着出去做什么？
　　只听说往外排气排粪便的……
　　可就算如此，也总不能每次就往外一个吧？如此不就是没排干净吗？
　　话是糙了那么点，总归在理就对了。
　　师仙俞有心想和许知澜讨论，谁知，忽然草木一动。
　　再眨眼的功夫。
　　他们就被模样凄凉也不知道是不是人的东西包围了。
　　是真的凄凉啊。
　　不是缺胳膊断腿，就是浑身鲜血的，身上连处好的地方都没有。
　　师仙俞还发现，包围着他们的那些不知名生物身上有很重的相互打斗的痕迹。
　　要发现也不难。
　　好几个嘴里还叼着身边那个的四肢呢……
　　“这就是…万魔窟的…魔？”师仙俞刚问完，那些不知名生物就齐齐朝着他二人攻来。
　　可见肢体有些僵硬。
　　瞧着，就很像是小时候师父说故事的时候吓他的那什么咬人就变异的奇怪尸体。
　　“看起来很毒的……”
　　师仙俞还没说完一句话，就闪身的动作，这一群奇怪生物就被许知澜的剑气扫得上下分离。
　　切口还挺整齐。
　　也很弱。
　　“这应该是最外围，也最弱的那批。”许知澜也没收剑，警惕打量四周。
　　师仙俞看了眼都把荒草压平了的生物尸体，估摸着等会遇到的‘魔’不会少。
　　便再次拿出地图，趁着还有说话的时间，问道：“那我们大概是要去什么地方？你外祖父有说清楚吗？”
　　许知澜都不带犹豫，直接说道：“祖父只会选在最危险的地方。”
　　……
　　师仙俞回忆着不久前许知澜对万魔窟的描述，疑惑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万魔窟真有那么个窟，窟里刚好就是缝隙，他就在那个窟里？”
　　“我想，是的。”许知澜回答得依旧没有半分犹豫。
　　师仙俞不是很理解大魔头别具一格的想法，
　　他沉默片刻，只能试探着再问：“总不会就挨着缝隙埋着吧？那些争抢要进缝隙的一不小心，就破坏了怎么办？”
　　“这倒不会。”许知澜笑了笑，解释道：“外祖父在缝隙旁建了个院子，听母亲的意思，家中还是比较牢固的。”
　　……
　　师仙俞目前只能尊重。
　　强者的世界大概就是如此吧？
　　大概等他变得厉害了，可以无伤勇闯万魔窟，也就能理解了。
　　“那我们还是御剑吧，走路，可能会有点难。”
　　师仙俞觉得他们这两个外来的大活人怎么都是明晃晃的目标。
　　走路的话说不定会被数不清的‘魔’包围。不仅不方便动作，也不见得会安全上多少。
　　许知澜全听师仙俞的安排，手中的剑气不降半分。
　　事实证明。
　　师仙俞还是很有远见，御剑同样明智至极。
　　也不知道这世间哪里来的那么多失去自我者，反正四周密密麻麻全都是，一棵树上甚至挤着好十几个！
　　就跟树上长了诡异生物似的！
　　外围那些‘魔’没有多少修为，无法冲天攻击他们。
　　越往里，‘魔’就越多，种类也越是丰富，动作更是矫健，还能运用各种术法。
　　所幸它们似乎都忘记了御物飞行之术，只能在下面干看着，再本能发起攻击。
　　比如扔点什么。
　　又或者随意使用着各种熟悉或陌生的招式。
　　也有不少试图将他们拉下去的聪明‘魔’。
　　先被师仙俞用阵法调换。
　　剩下的再是许知澜一剑斩断。
　　随着二人渐渐往里，‘魔’会飞了！
　　如果说最开始遇到的那批是借物，后头的就是只凭借自身就到处乱窜。
　　真的是，窜。
　　那些长翅膀的妖，或是本就有腾空能力的种族就不说了。
　　还有些就什么都不靠，四处随心所欲飞着。
　　天上地下无所不有密密麻麻。
　　好一个群魔乱舞！
　　大概是已经到了比较核心的地方，四周气息杂乱，各种力量相互冲击着。
　　自由自在的‘魔’甚至开始不搭理他们这两个外来者。
　　就自己玩自己的……
　　师仙俞甚至看到了好几个人，男女老少都有，就是看起来正正常常，发冠齐全，手脚整齐，甚至女修脸上还带妆！
　　但就是，满天胡乱飞着。
　　看起来没有任何目标。
　　要知道，这种能力就与缩地成寸无异。
　　最少得是半步大能，将近渡劫期才做得到的啊！
　　修真界里谁家老祖宗没看好？
　　都跑到万魔窟来了？


第85章
　　从四周的‘魔’忽略他二人且不发动任何攻击起, 师仙俞就时刻提心吊胆。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他清楚，越是不一样的地方，就越是危险。
　　况且, 现在四周的‘魔’瞧着就境界高深莫测，怕是真有不少渡劫期……
　　许知澜的剑上已经沾了不少血, 都是之前扑过来的那些‘魔’留下的。
　　他不欲惊动当前这些迷失者。
　　血迹清空，剑气收敛。
　　避开四下那些没有任何规律的飞窜。
　　随着飞剑缓慢前行。
　　师仙俞也在视野里隐隐约约看到了那么个小院子…大大大山庄！
　　即便隔得老远, 又有不少‘魔’遮挡着视线, 都能察觉那处地盘之大, 且看上去错落有致, 阵法结界固若金汤。
　　这就是许知澜口中比较牢固的家？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在此处建个山门呢！
　　眼看着离那格外大的院子越来越近, 忽然, 所有自顾自‘玩’的魔全停下了动作。
　　齐齐朝他二人‘看’过来。
　　面无表情，眼中也没有任何焦急，就这么静静看着。
　　却比任何的厮杀都要恐怖。
　　师仙俞知道, 他们这是触碰到了魔的底线。
　　离所有魔都想进入的那个缝隙太近了。
　　但也没办法。
　　要想进入大山庄院子里, 就必须往前, 甚至只能这般御剑往前。
　　地上密密麻麻都是人妖鬼怪，天上也都挤满了各种各样会飞的身影。
　　根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且四周力量紊乱，‘魔’也丝毫不加约束它们外放的力量, 导致各种威压都存在, 根本无法施展任何空间移动的招式。
　　恐怕，就是真渡劫期来了，也只能老老实实避开锋芒前行。
　　师仙俞和许知澜相互对视后，默默亮出了武器。
　　他们都清楚，这样的平静维持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
　　在飞剑缓缓前行到一定程度时，万魔都朝他们冲了过来, 动作最迅速的就是那些修为高深到某种程度的半步大能。
　　即便二人早有准备。
　　飞剑也用最快最迅猛的速度朝那座山庄宅院冲，也还是慢了。
　　他们已经被恐怖的‘魔’团团包围。
　　失去所有自主意识的魔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顾忌，有直接只凭借四肢攻击的，也有随手就召出压箱底招式的。
　　不管那种，都不是师仙俞这个刚化神的修士能轻易承受。
　　哪怕许知澜，都没办法抵挡。
　　在修真界，境界的差距就犹如天堑，很难轻易跨越。也许那些天之骄子可以跨越境界杀敌，但也都用尽手段。
　　更何况眼下的半步大能不止一个。
　　是一堆，是一群，是天上地下全都有！
　　师仙俞甚至都觉得，鸿光仙路断绝这些年，那些被逼疯的渡劫老祖们全都汇聚在这里了……
　　瞧这架势，也不是没可能！
　　许知澜反应很快。
　　在察觉四周修为强悍如师尊的魔比想象中还要再多几倍，毫不恋战，直接弃剑，化为龙形态，卷着小鱼往院子腾飞而去。
　　包围着的魔实在太多太多。
　　他根本无法找到任何的突破口，只能用龙躯体强硬去撞去冲去拼出一条路。
　　一时间，整个万魔窟数都被各种大能的压箱底招式所冲刺，招式伴所随那些五颜六色的光都压过烈日之辉。
　　魔界各处都被惊动了。
　　只要是眼睛不瞎，神识感知没坏的，齐齐朝着万魔窟的方向看去。
　　那些闭关魔头甚至以为天罚要来清算他们！
　　不然，四周怎么威压不断，还似伴着阵阵龙吟雷鸣。
　　修真界的正道门派也同样惊动不少。
　　先是察觉这天地间忽然多了无数道渡劫大能的气息！
　　更是有好些宗门发现，自家失踪许久的老祖就在这气息之中！瞧那浩荡声势，似乎还挺健壮的……
　　如果没认错的话，方向正是——万魔窟。
　　师仙俞可不知道外界都有些什么想法，他就觉得很难受！
　　不是许知澜的龙躯将他卷得难受。
　　而是，大能们的攻击掺杂着威压层层将他夹挤着，哪怕许知澜已经为他分摊诸多，也还是有种七窍流血，下一秒就要丧命的感觉。
　　许知澜也撑不了多久，他到底不是渡劫期，本就抵不过这些已经疯了的大能，更别说此时大能们齐齐动手。
　　哪怕大能们已经失去意识，身体所剩下的本能厮杀反应，也是骇人至极。
　　他只能借着龙躯强悍，生生撞出一条路。
　　快点！
　　再快点！
　　二人心中只有这么个念头。
　　但还是不够。
　　魔太多，太强了。
　　仅仅凭本能，万魔不愿也不许这两个弱得不行的外来者靠近裂缝。
　　因此，裂缝四周挤满了模样各异的身影。
　　也将山庄院子包裹得严实。
　　许知澜已经挡不住，身上被万魔撕裂攻击出无处伤口。
　　金色的血珠如雨般落下。
　　洒在魔的身上，渗入山庄结界中，将那半圆结界都染得通红。
　　一阵风吹过。
　　轻柔包裹巨龙，又扫荡着挡路的万魔。
　　也就眨眼间的功夫，浑身带伤的龙就出现在庄园的巨大湖泊中，只露出了个卷着人的尾巴和半个搭在岸边的脑袋。
　　师仙俞刚被尾巴卷着落在岸边假山上，就看到湖泊的水骤降，道道光芒绕上伤痕累累的龙躯。
　　不多时。
　　龙躯上所有伤口都消失不见，不仅如此，鳞片闪闪，髯毛蓬松，像是被打理了一遍似的。
　　整条龙都光彩闪亮得很。
　　他想。
　　这大概就是许知澜外祖父养龙的好手段。
　　方便，快捷，治疗还带洗澡打理。
　　若龙族尚在鸿光，怕是都会慕名前来讨教经验。
　　“澜澜，你觉得怎么样？”
　　师仙俞抓住许知澜腾飞的尾巴髯毛，问完，才意识到许知澜的龙脑袋离自己有一整个湖泊那么远……
　　他单靠吼，都传声不到那边。
　　好在许知澜很快就恢复了人身。
　　师仙俞赶忙过去，再次开口：“可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吗？要不要吃点丹药或是打坐片刻？”
　　“不用，身上的伤都已经好了。”
　　许知澜见小鱼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又补了句：“许是这池子功效特殊，我觉得比以往都还要好。”
　　师仙俞伸手薅了把许知澜那顺滑到都落散下来的头发。
　　手感柔软，还有几分龙形髯毛的触感。
　　忍不住双手都薅着头发玩，同时开口道：“也是，你刚刚龙形鳞片都亮得能当镜子了。”
　　“小鱼喜欢吗？”
　　许知澜抓住一只不停作乱的爪子，微微低头弯腰，凑近再凑近。
　　“当然喜欢。不过，我更喜欢你的龙形的须髯，很蓬松，好摸。”
　　师仙俞一抬头，就见许知澜目光幽幽，幽得发绿，模样格外熟悉。
　　他赶忙垫脚在对方左右脸颊分辨亲了一口。
　　继续开口道：“我们已经到你说的院子里了，赶紧找你外祖父吧？你瞧外头，那些魔都虎视眈眈盯着咱们呢！”
　　事实上，进入这山庄大院子后，外头的魔就又回到了之前自由自在随意飘走的模样。
　　它们失去了攻击的目标。
　　但因着院子本就在裂缝旁边，万魔自然不会离去，就算飘荡也都是在周围飘着荡着，以至于结界上还是密密麻麻的身影，日光都只有透过身影间隙才能洒落下来。
　　“好。”
　　许知澜应完后，抬手，五指穿过发，稍加用力，按着师仙俞的脑袋，亲了一盏茶。
　　若不是被咬了一口又一口。
　　他还不怎想停。
　　师仙俞抬手就哐哐锤了两拳头在许知澜胸口，打龙是打不坏的，纯解气，又瞪了两眼，道：“正经些！等下要见长辈呢！”
　　他都不敢咬太用力，怕被看出来。
　　怎么说那都是许知澜的外祖父啊！许知澜不要脸，他要的！
　　“既然小鱼都这么说了，那我现在就带小鱼去见长辈。”许知澜牵起师仙俞的手，随意寻了个方向，就走了起来。
　　听到这话，师仙俞总觉得不大对劲。
　　怎么有种带媳妇见长辈的感觉？
　　他哼哼两声表示不满，也没说太多，见就见吧，反正之前也都见过了。
　　就这样，二人牵着手在院子里走了整整两刻钟。
　　都没有走出园子。
　　他们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御剑，但此地力量混杂，似有虚空之力渗透，暂时无法御剑而行。
　　“你不认路？”
　　师仙俞有些疑惑。
　　要是不认路，许知澜怎么走得那么理直气壮，每次都不犹豫就拐弯。
　　可要是说认路……
　　他总感觉，是第五次走过这个路口了，但也不太确定。
　　这里景致都挺怪的，怪就怪在处处感觉都差不多，树长的一样，石头也一样，围墙上窗户旁脱落的石斑都一样。
　　“母亲留有地图。”许知澜说完，半晌才继续缓缓开口：“我原以为我能看得懂，如今想想，是我高估自己了。”
　　……
　　师仙俞让许知澜找出地图。
　　正想好好分析分析，一见上头那乱麻般的线条，沉默片刻，还是推回给许知澜。
　　谁的娘谁去继续研究。
　　他连物种都不同，怎么会知道龙是怎么想的？
　　天色微暗，好一番折腾后，二人终于找到外祖父住的院子，可并没有在此看到棺材，屋子地低全都找遍了，都没有任何的痕迹。
　　又转去了隔壁许知澜母亲的院里。
　　一推开门，就看到了横在门后的万年阴魂木大棺材。
　　师仙俞和许知澜还没来得及动作。
　　棺材盖便自己掀开了。
　　一道黑影从里头跳出来。
　　“桀桀桀，乖女！瞧见我高不高兴！你好久没来看爹爹我了，我在这里……”
　　“乖女你怎么又长高了？”
　　“你不是我乖女，你，你，你……”
　　长相邪魅俊朗的魔头很快就弄清楚了一切，还没来得及接受这么大个孙，就察觉到了某些异样。
　　桀都桀不动了。
　　连退三步，颤抖着开口问道：“你…你怎么怀孕了？”


第86章
　　一觉醒来, 乖女给他送了个这么大的孙子，孙子还怀孕了！
　　他记得这个世界的男人不会生孩子啊！
　　魔头不是很确定。
　　再多看了一眼高高大大的孙子，看着看着, 就看到了与对方十指相扣且矮了将近大半个脑袋的人族修士。
　　……
　　嘶，怀了这个的？
　　魔头不仅不桀了, 他还想抽泣。
　　这比千辛万苦拉扯大的女儿不知道被谁糟蹋还要难以接受。
　　甚至对自己的血脉是否强悍产生了些许怀疑。
　　也没听说公龙会怀孕啊！
　　“如果您非要这么觉得的话，也勉强算是吧。”
　　许知澜边说, 边规规矩矩行了个见长辈的礼节。
　　不算上次意外。
　　这确实是他第一次见到外祖, 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见状, 师仙俞也赶忙垂下视线跟着行礼。
　　他总觉得许知澜的外祖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直觉告诉他得再乖点。
　　不然真的会被魔头揍。
　　“怎么会这样！”
　　魔头依旧没办法接受, 他甚至窜回了棺材里, 打算继续沉睡。
　　肯定是他这道分神掀开棺材板的方式不对。
　　才出现了如此可怕的幻觉。
　　正保持着弯腰姿势的许知澜迅速按住就要盖上的棺材，道：“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不要再说了。”魔头语气坚决，企图用自己的方式纠正一切。
　　许知澜稳稳挡住棺材盖。
　　继续开口：“您的曾孙生而无灵, 只能暂存我体内温养, 再寻降世办法。”
　　听到这话, 魔头心里松了口气。
　　不是真怀就好。
　　否则，以他族特性，就很怕被传染上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当然他也没有松懈, 继续问：“这孩子怎么来的？”
　　“借金丹化生, 再元婴托形，期间曾泡于黄泉九幽之源头，后入化神得神，却才知晓孩子无灵。”
　　许知澜简单几句就解释完小乖的由来。
　　他不是不想说得更详细。
　　但若是再不讲快些，外祖怕是真要回棺材里不出来了。
　　“哦？”
　　魔头停下动作，扫了眼修为刚化神的小修士, 心里有数了，确定不会莫名其妙被后辈带得多了什么奇怪的功能。
　　这才从棺材里利落翻身而出。
　　他先是打量了一遍白得的大孙子，这才拍了拍对方的肩头：“有趣，这降生法，我倒是从未听过。”
　　许知澜又继续开口道：“我与小鱼曾在龙族族地外见过您一缕气，当时您曾吩咐事毕后来此寻您。”
　　说完，还把那时所发生的事情，包括天幕中的一幕幕都简单讲了一遍。
　　……
　　魔头默默收回打算查探曾孙的手，不为别的，就暂时还没想被雷劈。
　　正想说些什么。
　　忽然，这俩小辈身上传出了阵阵震动声。
　　“是天幕。”
　　师仙俞边说，边抬头看……
　　什么也没看到。
　　就看到了漫天飞舞的各种身影。
　　很明显，就是这些自由自在密密麻麻的身影挡住了天幕。
　　魔头对所谓的天幕还是很好奇的。
　　他抬手一挥。
　　微风穿过结界，轻抚出一线天，这一线再卷起狂风，将所有身影都隔出山庄之外，露出了敞亮的天空，也将天幕带到眼前。
　　“这是……”
　　魔头眯起眼，字句清晰吐出：“天道扭转乾坤命运之力，但有其他者干扰的痕迹，不然千万生灵根本无法窥探命运。真是，大手笔。”
　　闻言，师仙俞和许知澜都没有接话。
　　不是他们不想接话。
　　压根接不上，且外祖似乎也并没有期待他二人接话，正专注打量天幕，仿佛要把里里外外都看个干净呢。
　　【天幕闪烁片刻，又回到上次结束时与女鬼纠缠的画面。
　　女鬼着实听不懂人话。
　　不管龙傲天和白至雪怎么说，都只会反反复复那一句‘报恩’，问也问不出些什么。
　　最重要是，甩也甩不掉。
　　二人压根就跑不过，前后左右怎么走，都能碰上定定站着等待的女鬼。
　　甚至，他们在鬼界与其他同伴都会面了。
　　女鬼也依旧幽幽跟在他们身后。
　　说着那句‘我来报恩’。
　　白至雪倒是看出了女鬼的些许出身，趁着甩开女鬼的些许时间，迅速告之同伴，这是修鬼仙的鬼王。
　　别说他们甩不掉。
　　就是半步大能入了鬼界，也要被缠得脱不了身。
　　轻易打不得，又沟通不清，甚至因为鬼仙可以调动鬼界些许规则的缘故，他们也离不开鬼界。
　　一众人找了各种办法试图把女鬼送走，都没有成功。
　　最后，他们想了个损招。
　　既然这位鬼仙迷迷糊糊没有太多意识，便将其送到治鬼百病的黄泉尽头！这总能摆脱了吧？
　　也不知道怎么捣鼓的。
　　真就弄出了个透明的船，把这位尊号泰宁的鬼仙娘娘请上了船。
　　他们也没什么坏心肠。
　　更是清楚这位娘娘还有功德护身，不敢轻易欠下任何因果。
　　本是想陪同娘娘一起去黄泉尽头随意走走。
　　但忽然鬼节震荡不止。
　　他们身上的学院玉牌与玉镜也响个不停。
　　便哄着泰宁娘娘先一步去黄泉尽头等他们，还拍胸口保证，办完事必定就触发。
　　又说他们弄了好几艘船，总不能浪费。
　　可怜泰宁娘娘不知人心险。
　　只是拍胸口又没有朝天道立誓，怎会起效呢？
　　一众人目送完泰宁娘娘的船离开，转身便走上阴路大道，试图离开鬼界。
　　才刚走没几步。
　　就看到了无数条蔓延裂开的虚空裂缝！
　　众人脸色渐渐凝重。
　　龙傲天更是频频拿起玉镜传信，时不时看上几眼，许是久久没等来他想要的讯息，表情不大好看。
　　画面再次闪烁。
　　这次天幕飞快闪晃过许多场景，都是一行人离开鬼界后的所见所闻。
　　满目疮痍。
　　且打斗不止，师徒反目、兄弟阋墙、夫妻离心……
　　不多时，天幕便显示龙傲天匆匆赶回他所长大的那座城。
　　揍完大半看热闹的妖魔，才得知双亲去处。
　　又踩着夕阳匆匆离开。
　　画面再一晃。
　　重新清晰起来便是万道宗的山门。
　　龙傲天刚好拦下手持虚空剑的白发许知澜，他先是看了眼陪同的师仙俞，这才看向许知澜，不解问道：“仙道待父亲如此，父亲还回来做什么？”
　　山门后多道身影闪动。
　　都不曾有人上前。
　　“做我该做的事情。”白发许知澜神情淡淡，语气却坚定无比。
　　“你这就是圣父！万佛寺主殿的那座佛就应该搬走，让你坐！”
　　龙傲天依旧拦着，不让人过去。
　　他不懂，不理解。
　　所以不打算支持，还试图拉着师仙俞一起阻拦。
　　“跟我师父学东西不要只学一半。”
　　师仙俞敲了下龙傲天的脑袋，无奈道：“你父亲只是被追杀，又不是判出万道宗元青山，更没有被除名，哪来那么多的歪道理。你现在打开玉镜，问我师父，重新学。”
　　山门后闪动的人影里默默有道倩影举手走出。
　　孟红帆闪身出现在一家三口面前。
　　缓缓说道：“这是圣父，是傻叉，但也是理念，是信仰。”
　　画面定格在孟红帆那张神色复杂的面容上。
　　天幕久久未散。】
　　兴致勃勃研究天幕的魔头直接看傻了。
　　他眯眼看向许知澜，质问道：“你好好的魔界不待着，我留下的遗产也不挥霍，跑万道宗元青山去做什么？”
　　没记错的话。
　　这不就是当前鸿光界那个天天修补虚空缝隙还忙着除魔卫道又默默维护世界，且没有嘴巴不爱宣扬的傻子一脉吗？
　　还存活着呢？
　　竟然没死绝？
　　白得的大孙子去哪里做什么？
　　许知澜犹豫片刻，见祖父身上都冒出滚滚黑气，才说道：“我幼时便拜入元青……”
　　“我叫你拜！”
　　魔头听不得这话，抽出他专门打孩子的大棍子，直接对着孙子的屁股，一棍一棍抡下去。
　　他气得七窍生烟又不停说着：“好好的魔界不继承，也没有学得我半点兴风作浪的本身，非要去什么元青山当傻子！你看你，现在傻得连躲都不会躲了！我女，也就是你娘起码被打了还会跑，你这是被打了都不会跑啊……”
　　见许知澜不仅不躲，甚至还朝他跪下，安分乖巧得都整出圣人那副死样子。
　　魔头也不打了。
　　干嚎道：“你娘怎么教你的！怎么坏的不学光学好的！我的孙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一魔龙，怎么就去跟学人族的傻子呢？”
　　以前有事没事就叫人族修士乖孙，现在好了，他孙子真的乖了。
　　都乖成了傻子。
　　魔头面色一肃，道：“从现在起，你就叫不乖！”
　　……
　　师仙俞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许知澜。
　　但看着魔头外祖那几棍子下去许知澜身上法衣阵法都没有被激起，便默默低下头，假装不知道这出家庭矛盾。
　　“你母亲呢！我要好好问她，我是这么教她的吗？”魔头气得原地踱步。
　　想好好揍一顿孙子，又怕把孙子打得更傻。
　　都不会反抗的笨东西，有什么好揍的？
　　许知澜答道：“母亲在我出生后便从虚空缝隙与父亲一同离开了鸿光。”
　　“什么！我不是说了，等我回来接她吗？如今鸿光根本不可强行离去，她怎么就……”
　　魔头说着说着，也意识到了什么。
　　鸿光没有力量再支持强悍龙族的新生，要想幼龙顺利降世，只能离开鸿光。
　　又或者……
　　陨落。
　　鸿光界正缺龙的空间力量。
　　毕竟当初那批迁移的龙族将大部分属于鸿光的空间神通带离。
　　“你母亲被算计了！”
　　魔头忽然冷静下来，他嗤笑一声，道：“鸿光界正走向陨落消逝的命数，天道衰败，外界不通，自救无法，到处算计着，便是你那孩子，都是天道算计出来的。又或者说，你那孩子，就是天道化/身。”


第87章
　　这次换看戏的师仙俞愣住了。
　　魔头外祖说的每句话他都能听得懂, 但怎么就不太理解呢？
　　什么鸿光界陨落消逝……
　　又什么，他的小乖是天道化/身？
　　天道？
　　化/身？
　　小乖龙傲天吗？
　　“祖父……”许知澜猛地抬起头，瞳孔微缩, 眼中除却疑惑便是震惊。
　　他想仔细问些什么。
　　但心中所想太多，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从何下手。
　　半晌, 继续说道：“小乖他怎会……”
　　“小乖？你们给那小东西取的名倒是可以，他瞧起来就不是个安分的。”
　　魔头外祖轻哼一声。
　　先是肯定了二人取名的水平, 才再次开口：“既然能搅动风云又能天幕示人, 哪怕是掌管仙界的神君, 都做不到如此泄露天机！且不乖你还说了, 我一见他就挨雷劈, 还是追着劈, 除了各个世界容不下我的天道，谁爱劈我啊！既魂魄齐全却生而无灵，可不就是在等那鸿光天地间最难诞生的天道之灵吗？天道早就预定这幅化身, 觉不容许其他者染指！”
　　师仙俞越听越是心惊。
　　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他根本就没办法反驳啊！
　　但这都只是猜测而已吧……
　　也没有足够确切的证据去证明小乖就是天道预定的化身。
　　“三千世界, 天道化身行走世间也不算稀奇事，只不过祂们来也干净去也干净，只留下几道传说, 不掺和太多命运, 便重归大道。”
　　魔头外祖随口讲出世间辛秘。
　　见两人都没接话，也看不出到底是不是相信他，忍不住再道：“眼下鸿光界天道明显想插手命运，且还想要更改扭转本身的衰败，简单的化身根本无法做到如此程度。唯有借那些强悍的血脉以及种种机缘巧合，怕是早夜惦记上我这无形却千变万化之法……”
　　他说得咬牙切齿。
　　又是瞪天, 又是瞪地，最后瞪着傻孙子，忽然记起天道预定的化身现在也算是自己曾孙了。
　　气勉强消了一些，但还是梗在喉咙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怎么就算计着来当他曾孙子呢？
　　难不成，这追着劈了他上万年的天道，还想算计着他也拉扯一番对方长大再保驾护航不成？
　　真是比他这个魔头还要邪！
　　这时，魔头扫到脸上神色变了又变的孙媳妇，打量一番，纳闷道：“说来也是奇怪，你身上气息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模样也是。但我就想不起来，不过天道既然都算计了，必定方方面面都不会出纰漏，你身上必定有利于天道之处。”
　　说是这么说。
　　字字句句还都不离算计。
　　但其实魔头也不确定，会不会先是某些巧合才阴差阳错让天道有了这么个算计的兴致。
　　毕竟，天幕着实离奇。
　　万千世界里，怕只有鸿光这么搞，也只有鸿光敢如此孤掷一注。
　　反正他眼下见不得天道好。
　　这就不同孙子孙媳妇细说了，免得那化身出来后，仗着可爱横行霸道都舍不得管。
　　“多谢祖父提点，孙儿……”
　　许知澜刚拱手行礼，话才说道半，脑袋就挨敲了两下，臀部又被棍子连打三下。
　　他赶忙止住话头。
　　静静看向动手的外祖。
　　“谢什么谢！谢就算了，还学那些人修做什么动作？他们那伦理道德什么的，都是用来驯化世人便于管理繁衍的，你是人吗你就学！”
　　魔头从棺材里出来后不是被吓到就是被气到。
　　见孙子还是那副无论他怎么做都安静受着的模样，他长长呼吸一口气。
　　说道：“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学！学学怎么不做人！”
　　魔头视线再扫，直接落到同样垂头乖巧的孙子媳妇身上：“还有你，你也跟我一起学。”
　　一个两个，跟鹌鹑似的。
　　甚至还不如天幕里的天道化身顺眼了！
　　……
　　师仙俞还能怎么办？
　　只能跟着许知澜应了好。
　　“你们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直接说就好，说完了也能早些开始学！”
　　魔头是真的一刻都忍受不了。
　　当然，他也没忘记心里惦记已久的事，看向许知澜，沉默片刻，才沉声道：“你娘…是从什么地方离开的，跟我仔细说，我让本体去找她……”
　　许知澜迅速报出一个地点。
　　像是已经在心里默念过千百万次，他抬头直视着外祖，向来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依旧平静，倒是眼中带上了些许难得显露的情绪。
　　魔头被这么盯着怪不好意思的。
　　轻咳两声，道：“不乖也不用太担心，你娘身上有我大半血脉，真有什么不对，我也能重新将她再养大。”
　　只是，重新养大的乖女，也不会是原本那个的乖女了。
　　他想见的，还是原本的乖女。
　　虚空变化万千，运气好，说不定不会出意外呢？
　　魔头不敢保证。
　　只能自我安慰般继续开口道：“呸呸，才不会有什么不对，你娘脑子灵光得很，又学完我一身本身，只要她离鸿光不愿，虚空自保定是无忧……”
　　说着说着，凭皆他对女儿的了解，就更没信心了。
　　脑子灵光是好事。
　　太灵光，就肯定不会安分。
　　指不定为了幼崽强行离远鸿光呢！
　　唉。
　　养孩子真不容易。
　　好操心。
　　当初自由自在的他怎么就非要捡一颗蛋回来呢？
　　魔头很想叹气。
　　可孩子的孩子还在。
　　算了，一个都养了，再多养些也不是问题，必定能教导得各个都带他的风范！
　　天道化/身，都是他的曾孙了。
　　四舍五入鸿光不也有他的一部分？
　　想到这，魔头忽然豁然开朗，抬头看向天幕消失的蓝天，感觉眼前明亮至极。
　　他最初的目标是什么。
　　拿下一个世界！
　　现在，好像忽然就离目标近得过头了啊！
　　桀桀桀！
　　师仙俞和许知澜发现魔头外祖忽然就对天长笑了起来，恣意狂妄得很，仿佛碰上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前一刻，不还在谈论着许知澜的母亲下落吗？
　　这笑得也不像是找到了对方的样子吧？
　　……
　　许知澜等着外祖笑完，才开始询问起鸿光界衰败的事情。
　　这次他放聪明了。
　　言语动作都不客气，问就直勾勾盯着问。
　　魔头心情好。
　　在加上已经把鸿光当成自己所有物的一部分，也回答得积极。
　　说道：“如果我没猜错，鸿光界应该是最早演化的三千世界之一，仙有五衰，世也有尽头，万物都是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而鸿光，它演化时便存在着一些空间上的问题，出现虚空缝隙的频率远远大于其他世界，即便人修热衷于修补，仍是无法从源头上补救。虚空的存在本就特殊，它从不论时间，也许从鸿光的角度来看，虚空缝隙出现时间不定，但也许那些缝隙于虚空是同时出现的。”
　　“总之，这并不是一件利于大世界发展的事情，长此以往，消耗了鸿光界太多力量，到达一定程度后，鸿光便选择了自我封闭，以抵挡虚空的力量，延缓衰败。”
　　“在我看来，鸿光如此选择并没有错，大世界走向尽头是生灵无法扭转的命运。”
　　“非要说错了什么，错就错在我误将鸿光当成正常大世界，非要挤进来，又捡了个龙蛋，想要实现我的抱负与理想！”
　　……
　　师仙俞听着魔头外祖语气激昂讲着抱负与理想，除了沉默就只能沉默。
　　能是什么抱负与理想呢？
　　总归不会是拯救世界。
　　魔头说着说着又改口道：“我也没错，选择这个世界，还是有点眼光的……”
　　声音越来越小。
　　小到师仙俞和许知澜都听不到。
　　“祖父，您的意思是，如若想要鸿光界停止衰败，再恢复正常，人妖鬼怪魔都无法做不到，只能鸿光自我修复？”
　　许知澜目光闪烁。
　　他继续说道：“那鸿光天道化/身，不正是代表鸿光吗？若他能成功，是否便意味着鸿光界能再延续数万年？”
　　听到这话，魔头觉得孙子还是有个聪明小脑瓜的，点头道：“按理说是这样，但也只是按理，若他成功了，刚刚我们所见的那天幕又从何而来？”
　　一句反问便已经预示着千年后的真相。
　　若真能扭转乾坤。
　　又怎会送千年前这场世人皆可观之的天幕机缘？
　　魔头还有话没说。
　　鸿光天道化/身，是无法离开鸿光界的，那顺眼的小东西，结局也只有，合道。
　　他不想看好不容易活泼些的孙子垂头丧气。
　　把手中棍子往棺材里一抛。
　　便左右手分别拎起孙子和孙媳妇的后衣领，兴致勃勃道：“你们今天听的东西够多了，也该动起来消化消化，来，都跟我学起来，在外头可不能堕了我的名声！”
　　不多时。
　　师仙俞和许知澜又站在了熟悉的大湖泊旁。
　　他们被提溜着放在了假山的最高处。
　　而魔头外祖抱手在一旁，开始了他的‘不做人’教学。
　　“来，跟我开始，桀桀桀……”
　　“是桀桀桀，不是且且且，也不是姐姐姐！”
　　“你们给我重来！”
　　“我是让你们笑得容不下人，而不是眼巴巴的讨好人！不乖你怎么回事，让你笑，你怎么比哭还难看！”
　　“重来！快给我桀桀桀起来！”
　　……
　　师仙俞被魔头外祖按着脑袋对声音回荡的湖面‘桀桀桀’了整整三个时辰。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外祖的‘桀桀桀’与许知澜的‘且且且’。
　　至于他自己。
　　已经分不清到底念的是个什么东西，笑也笑不动，脸都抽筋了。
　　终于，夜深人静。
　　只剩下自己与许知澜。
　　师仙俞终于忍不住，再问出了那个已经问过不下一次的问题：“外祖他到底是什么魔？”
　　为什么登场就非得桀桀桀个不停呢？
　　这是什么特殊种族必备的技能吗？


第88章
　　师仙俞太好奇了。
　　除了好奇外, 也是被大半天下来的桀桀桀给桀坏，不仅嗓子有些干涩沙哑，脑子都跟着转不过来, 一安静就方法听许知澜外祖到那魔音贯耳的桀桀桀。
　　不知不觉，就把心里的想法都吐了个遍。
　　闻言, 许知澜笑了笑。
　　先开口回答那关于桀桀笑个不停的问题：“母亲留下的信件有提到过，说是这笑声颇为奇特, 可以从气势上震慑恐吓敌人。”
　　……
　　师仙俞无话可说。
　　奇特, 实在是太奇特了。
　　就没见几个鸿光修真界的魔修这么笑过, 倒是在师父讲的那些奇怪故事里, 听过几次这桀桀桀。
　　想到这, 他默默抬手拍了两下脑袋。
　　糟糕。
　　现在只要想到‘桀’这么个字眼, 脑海中都会自动回荡笑声了！还不止一道笑，得是叠着许知澜的‘且且且’和他努力的‘姐姐姐’。
　　他也学了，还学得很努力, 就是学不来魔头外祖口中的‘奇特’啊！
　　师仙俞学习压力一大, 便忍不住拿出兔子静心丹舔舔, 这是他儿时就有的习惯。
　　当然，也没忘许知澜。
　　不仅递了根过去，还特地送到对方嘴边。
　　解释道：“我记得里头有味润喉的灵草, 咱们‘笑’了一天了, 也不容易。”
　　许知澜就着师仙俞的动作尝了一口，这才接过那静心丹。
　　正好外祖辟开的结界上月色皎洁。
　　二人便自然而然在院子的阶梯上坐下，边赏月，边品尝清凉带点甜味的兔子丹药。
　　许知澜也没忘师仙俞方才好奇的发问，前几次不提是天道之下不能多言，此地为祖父所建, 倒是没有那么多顾虑。
　　开口说道：“祖父他是……”
　　“我是天魔，就是无形无体随世界运转而生的天魔。”魔头外祖忽然顺着月光化形在二人身前，他朝着师仙俞一伸手，毫不客气道：“给我也尝尝。”
　　师仙俞赶忙摸出根新的给魔头外祖递去，他本来还想站起来，但被对方按着又坐回台阶。
　　眨眼间的功夫。
　　手掌没了兔子丹药，定眼一瞧，许知澜身旁倒是多了个挨着坐下的魔头。
　　……
　　也，行吧。
　　只要不逼着桀桀桀，赏多久的月，吃多少的糖丹都可以！
　　他甚至可以立刻开炉练新的！
　　“想知道直接问我，问不乖能得什么？不乖也就是知道些能记录下来的，我的真身来历可不是随意可说可记的。”
　　魔头外祖说话很是随意。
　　但也难掩得意。
　　见状，师仙俞赶忙认认真真重新询问起来。
　　他也是随着许知澜一口一个外祖。
　　知晓对方不喜欢修真界的礼节，便努力把对方当成自家师父。
　　反正他对师父也没怎客气过。
　　魔头外祖也不掖着藏着，一问，直接说道：“魔这东西，世界初始便有，妖魔鬼怪人，是个种族，也都不稀奇。但天魔嘛，这不带了个天字，自然与天有点关系，运气好可化生一族，运气不好，也勉强能得那么一个。方才也说了，天魔随世界运转而生，我自然不是鸿光这破烂大世界的天魔。”
　　他顿了顿。
　　半晌，才注视着明亮的月光，缓缓开口道：“我这一族，是来自仙界，后入虚空。”
　　仙界啊。
　　那可实在不是个好待的地方。
　　妖魔鬼怪都不待见他们一族，明明他们一族才是仙界真正的也是最早唯一存在的生灵。
　　如果天魔也算是生灵的话。
　　所幸仙界也没什么好。
　　还不如万界游历，长长见识再回去吓唬吓唬仙界上的家伙。
　　倒无需留恋。
　　“具体呢，你们现在还小，不方便知道太多。”
　　魔头外祖咬了一口兔子耳朵，被冻得忘了说话，好半晌，才继续说道：“反正你们只要知道，仙界那些家伙瞧见我族都会被吓到就是了。”
　　话音一落，师仙俞就赶忙吹捧道：“外祖真厉害啊！没想到外祖出身竟然如此特殊，我连听都没听过……”
　　说是这么说。
　　他也还是对魔头外祖那‘被吓到’保持一定的怀疑。
　　怕不是吓，而是纷纷群起围攻吧？
　　至于关于魔头外祖其他的那些来历，倒是信了九分。
　　只一道分身在此，都能抬手间分开结界外头那群失心疯般的大能。
　　也确实只有那抵达仙人之力能做到。
　　至于魔不魔的。
　　人家魔头外祖就喜欢称自己是魔，且种族就是天魔，没什么大问题。
　　换身衣服，再安静不去桀桀桀。
　　谁知道到底是仙君还是魔君，压根看不出。
　　“小意思罢了。”
　　魔头外祖就吃这套，他三两下啃完兔子，又道：“要说厉害，还是我这一族不死不灭更厉害些，你们也不需要太紧张，给我些时间，到时候鸿光没了，我便来接你们。那小的，我也想想办法，大不了随我当天魔呗，反正它也有我血脉。小鱼，再给我个，这玩意挺好吃的，爽快……”
　　师仙俞听得有些发愣，还是飞快掏出了兔子精心丹给魔头外祖，往那横在许知澜胸前又到自己眼下的掌心塞了一大把。
　　这才结巴道：“外祖您还能不死不灭啊？”
　　也厉害过头了吧？
　　“仙界不灭，我族便不死不灭，怎么样，小鱼是不是心动了？等我带大乖和不乖回去转变成纯天魔，到时候再让不乖给你定个契约什么的，就是想死都死不了，我记得族里就有谁这么做过，轰轰烈烈得很，好像还是跟个快要死了又被莫名其妙推上仙界之主的人族？最后双双被仙界那群老不死逼去天外天……”
　　说到这，魔头外祖停了下来。
　　他探出个脑袋，盯着师仙俞打量了一下。
　　想了好久，都没想起来，便缩了回去。
　　好熟。
　　好像真在哪见过。
　　师仙俞听得正入迷，还想问问是怎样养轰轰烈烈得爱情，难不成跟师父常说的那样，众生陪葬的那种？
　　还有天外天。
　　是他想的那样，仙界之外还有更广阔的世界吗？
　　正想再问。
　　一只手又横了过来。
　　……
　　按这速度，可能很快就要开炉练新的了。
　　师仙俞又抓了一把兔子丹药递去，便按着想法问了起来。
　　“仙界不是个好地方，你们还小，知道多了容易被仙界的老东西记恨。至于天外天，没到那境界，知道多了可不利于修行。当然，若是你二人决定随我当天魔，也不是不能知道，只是，我族伴仙界而生，轻易离不得此间三千界。”
　　魔头外祖语气不正经，态度还挺坚决。
　　他也不在意将仙界天魔一族的底都抛出，都是自己血脉，知道便知道了。
　　三千大小世界天道下，便是想说……
　　嘿，也都说不出。
　　“好了，今晚的睡前家族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小孩还是要好好睡觉才能长大的。”
　　魔头外祖先是扫了眼许知澜和师仙俞。
　　最后停留在许知澜的心口处。
　　他转身就要离开。
　　又想到什么，闪身出现在师仙俞面前，伸手，道：“都给我吧，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牙齿会坏。”
　　……
　　师仙俞听着蹩脚的借口，把所有兔子静心丹都装进储物袋里递给魔头外祖。
　　真好。
　　他四舍五入都百来岁的人了，许知澜指不定都千把了，还能和小乖一起当小孩。
　　不太容易啊。
　　魔头外祖晃了晃储物袋，高兴桀桀桀了几声，留了句：“屋里有禁制，我听不到的，放心。”
　　说完，身影就化在了月光中。
　　师仙俞总觉得对方意有所指，一时又想不明白。
　　直到进了屋里。
　　才刚坐下，就被许知澜按着脑袋亲。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到底听不到的是什么！
　　“停…等等……”师仙俞推开眼睛又幽幽发绿的许知澜，支支吾吾憋出一句：“外祖真不会听吗？”
　　他怎么不信呢？
　　许知澜倒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再次凑上前，道：“那我们动作小一些。”
　　“这跟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吗！”
　　师仙俞重重推了一把许知澜，没推开，还被咬了一下耳朵。
　　气得他也上前咬了一口许知澜的耳垂。
　　见对方都不反抗，还颇有兴致静静等待他的动作，牙齿狠狠碾了两口，便‘呸’的一声，吐了出去。
　　皮厚。
　　啃不动！
　　“祖父说了，要早些睡觉，孩子才能长大。”许知澜如实复述，又意有所指。
　　他将人往怀里再搂紧些许。
　　气息交缠间。
　　轻声道：“若不想让祖父察觉，我们可以做些，外人无法窥探的……”
　　“嗯？什么？”
　　师仙俞盯着许知澜那双幽深的眼眸，忍不住顺着对方话头问了下去。
　　今日着实惊心动魄得很。
　　不管是二人闯过万魔窟，还是被魔头外祖压着学笑，或者听到的诸多辛秘。
　　如今与心上人相拥，便想着放松放松。
　　怎样都好。
　　即便只是静静相拥。
　　许知澜见小鱼实在可爱，忍不住又亲了一口，再好好耳鬓厮磨一番。
　　待对方用潋滟眸光瞪起他。
　　方才鼻尖贴着鼻尖，缓缓开口：“神魂相交，自然是不为外人道也。”
　　师仙俞舌尖还有些麻，脑子也麻。
　　一时听到这话，还没反应过来，随口就问上：“神魂怎么个交法？”
　　神魂？
　　那不是……
　　“小鱼不会？正好，我也不会。夜还长，正合你我二人仔细探讨。”
　　许知澜语气缱绻。
　　仿佛带着无尽的旖旎幻象，试图将人拉入其中。
　　师仙俞脑子更麻了。
　　那……
　　不就是，不就是神/交吗？
　　这，这合适吗？
　　师仙俞还没来得及多想，耳边就传来许知澜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唤。
　　明明很慢很轻，却莫名带着急促感。
　　他不知不觉。
　　就点了头，还轻轻答道：“好。”


第89章
　　话音刚落。
　　师仙俞只觉得额头微热, 刚意识到许知澜是贴了过来，便迷迷糊糊闭上双眼，神魂撞入了一片滚烫之中。
　　他像是落入温泉中。
　　荡起圈圈涟漪。
　　神魂又如同化为海中小舟, 风暴渐起，依旧坚强漂浮海面, 随着翻腾巨浪忽上忽下。
　　在浪花撞击中，摇晃不止。
　　……
　　夜, 很长很长。
　　长到仿佛没有边际。
　　师仙俞意识清晰时脑子还是有些转不动, 身上很轻快, 修为境界也一夜之间突飞猛进。
　　很舒服。
　　就是人懒懒的, 并不想动。
　　他愣愣在许知澜怀里赖了许久, 终于, 昨夜的记忆缓慢浮现脑海。
　　记起了那一次又一次的轻吻及说过的一句又一句，还有……
　　神魂相交。
　　“你！你趁我不清醒哄我做坏事！”
　　师仙俞记起来了，舒服归舒服, 喜欢也挺喜欢的。
　　但思来想去, 到底还是觉得不合适！
　　他猛地从许知澜怀里坐直, 又道：“我还没有同意呢！你也还没有表现得让我完全满意呢！怎么能……”
　　怎么能走捷径呢？
　　可恶，实在太可恶了！
　　合欢宗师姐们说得对。
　　男人就没有几个好东西，他自个是男人, 也不好, 居然色心上头，就那么答应了。
　　“我是问过的，小鱼也同意了，怎天亮就翻脸？”
　　许知澜半靠在床边，他只看着师仙俞笑，见对方气到瞪个不停, 又似是恨不得抬起尾巴甩他几下。
　　才收敛笑意，安抚道：“我自然还要继续征得小鱼同意，昨夜之事不过是顺应心意的……”
　　“扣分！”
　　师仙俞才不听许知澜的找补，特别是对方还故意气他。
　　见对方伸手过来，拍开再拍开。
　　语气凶狠道：“扣分扣分，全部扣光！你现在的表现就是零分！”
　　许知澜知错了。
　　实在不该故意逗刚醒来的小鱼生气。
　　他做出认错的模样，道：“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做。”
　　“知错了？晚了！”
　　师仙俞心里其实也没几分气，更多的是恼羞。
　　恼自己没把持住，羞许知澜还说什么‘天亮就翻脸’。
　　他脑袋一转，不再去看许知澜，而是直接起身。
　　先是检查起忽然暴涨许多的修为，确定这都是昨夜神魂交合的收获，原本就没有多少的气直接就全消了。
　　若是次次都能如此。
　　那也不是不可以再试试，既舒服，又能涨修为，再加上他二人本就心意相通。
　　何乐而不为？
　　反正都做过了，再多几次，也就是次数上的变化嘛。
　　师仙俞想得正起劲，忽然余光扫过屋里的窗户一角，看到外头烈日。
　　赶忙看向许知澜，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外祖昨日不是说，要继续督促我们学…桀骜不驯的笑声？”
　　他实在是不想多念那个带声音的字。
　　只能巧妙换成词。
　　好让自己脑子暂时放空，快乐稍微延长些许时间。
　　师仙俞也还是有些心虚在身上。
　　他们这么晚才起来，长辈说不定都等了好久，当然这也不是他最担心的。
　　而是……
　　就很怕魔头外祖知道他们昨夜做了什么啊！
　　别的长辈肯定是会避讳一些，但许知澜的外祖就和他师父差不多，不是什么正经人，又有些恶趣味。
　　指不定在什么地方偷偷看着。
　　再一大早过来打趣呢！
　　许知澜虽然与外祖接触时间不多，却早就从母亲留下的字句中琢磨出了外祖的性情，连作息都摸得一清二楚。
　　见小鱼急得都忘了不久前生气的事情。
　　又跑回床边凑到他身前，焦急眼巴巴看着他。
　　便答道：“眼下不过正午，离祖父来抓我们验收成果还早着，待日头没那么烈，若祖父还不见身影，再去寻他起来就是。”
　　听到这话，师仙俞稍稍松了口气。
　　他们没有耽误也没有迟到让魔头外祖等着就好。
　　看到许知澜还是靠在床边。
　　实在看不惯对方如此松散清闲的模样，不仅与记忆中出入太大，还有种‘吃饱喝足’的感觉……
　　哼！
　　‘吃’的是什么，又‘喝’的是什么！
　　都是男人。
　　他能不懂吗？
　　师仙俞直接把许知澜挤开，霸占了对方的位置，学着方才的模样靠着。
　　又伸了只手，摸了摸对方的脸。
　　恶霸调戏人般，开口道：“等会外祖就要验收了，澜澜你学得怎么样了？来，笑几声给我听。”
　　只要将魔头外祖那穿透力十足的笑声换成许知澜的声音。
　　他还是可以接受着听听的。
　　见状，许知澜低声笑了两下。
　　是正常的笑声，而不是学来的奇怪‘桀骜不驯’。
　　“怎么回事！”师仙俞故意板着脸，学魔头外祖继续呵斥道：“不乖，你怎么笑成这样，重来！”
　　许知澜缓缓朝着小鱼压了过去，见对方似是意识到危险想躲，就扣住对方的腰身。
　　道：“小鱼就如此想要验收成果？不如，我先来验收一番？”
　　“不要不要。”
　　师仙俞把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
　　他还不知道许知澜吗？
　　看起来一本正经无欲无求，实际上坏得很！
　　特别是从黄泉九幽那山洞出来后，人也越来越随心所欲了，特指某方面的‘欲’。
　　想到这，师仙俞抬手捂住嘴巴，闷声道：“你要验收的成果肯定不是桀骜不驯的笑声，我才不信你！走开走开，大白天的，不要做坏事！”
　　“怎么能说是坏事呢？”
　　许知澜退后些许，还想开口再说什么，又被抢了话。
　　“你听听你说的话，再看看你做的动作，不去修合欢大道，真是明珠蒙尘了！”
　　师仙俞趁着许知澜后退，双手按在对方胸口把人推远。
　　趁人还在发愣。
　　身形一闪溜开，又说着：“是你坏，所以做什么都坏！”
　　许知澜哑然片刻，再次笑了起来。
　　他顺着小鱼的话继续开口：“若是与小鱼一齐，合欢大道也不是不行。”
　　师仙俞耳朵烫烫的，飞快回头瞪了两眼许知澜：“你给我少说两句！”
　　他就不明白了。
　　怎么自己调戏人都没占上风几次，反而是许知澜进步突飞猛进？
　　难道这也讲天赋的吗？
　　再有，怎么感觉许知澜真的越来越放肆了！
　　以前也不是这样啊！
　　难不成那什么魔龙血脉彻底压不住了？
　　师仙俞没来得及思考太久。
　　因为，魔头外祖来抓他们了。
　　是真的，抓。
　　上一刻他还和许知澜在屋里，下一刻就被湖泊边的魔头外祖提溜在手上。
　　没有丝毫的征兆！
　　师仙俞只能庆幸自己刚刚坚定不移躲开了许知澜的坏心思。
　　不然，很难想象，他们被魔头外祖抓在手里的时候在做些什么。
　　“昨夜我睡得不太好，想来想去，还是你们两个的表现太差，必须抓紧些才是。”
　　魔头外祖语气很是严肃。
　　他闭上眼，就感觉有熟悉的老东西在嘲笑他孙子是个傻子。
　　还是那种掏空自己奉献万千生灵与世界的。
　　甚至还从命运里窥得对方龙躯化为山脉阵眼。
　　恐怖。
　　太恐怖了。
　　不是说他对孙子感情深重，就没见几次，哪里来的感情？
　　不过是顺带着爱屋及乌了小小两分。
　　主要还是，对方身上有他的血脉！
　　他的，血脉，奉献自我，成傻子圣人？
　　说出去真的会被笑的。
　　他自己光是想想，都要被气死了。
　　“现在，继续给我笑，除了笑之外，再给我好好学学怎么不做人！不乖你就是被人族那些道德伦理给学坏了脑袋，若你真是人，我也认了，可你不是人啊！怎么光从他们身上学坏的不学好的呢？”
　　师仙俞看着魔头外祖跳脚不止，话语里的好坏都难分到底是那种。
　　正打算低头继续当鹌鹑背景。
　　就听到勇士许知澜开口了。
　　“祖父，我尚有一半人族血……”
　　“你！你，我，我是瞎子吗？我能不知道你身上有人族血脉吗？”
　　魔头这下是真被气到了。
　　周围空间都开始摇晃起来，他暴躁道：“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拐走了我的乖女！我乖女那么好，也压根无心情爱的，究竟是谁将她骗走？”
　　许知澜倒是答了。
　　就两个字。
　　父亲。
　　不多时，师仙俞就看到魔头外祖抡着根不陌生的大棍子追着许知澜打。
　　他本还以为会波及到自己。
　　谁知，魔头外祖打人还不忘盯着他这边，让他继续笑。
　　……
　　本来真想笑的师仙俞笑不出来了。
　　他努力桀桀桀。
　　在一声又声的假笑里，魔头追着许知澜上天遁地。
　　“你别跑！你不是很能倔吗？跑什么！”
　　“桀、桀、桀姐姐姐……”
　　“祖父您昨日教我，不能定着挨打，说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那我还的夸你学得快？”
　　“祖父谬赞。”
　　“桀、桀……”
　　“小鱼你给我认真的点笑，这一个字一个字到底是念还是笑？”
　　“还有不乖你这小子，我今日不好好教训你也是不行了！”
　　……
　　魔头的大院子今日异常热闹。
　　而这样的热闹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没别的，就是魔头把许知澜和师仙俞扣下了，说是非得学有所成，才告诉二人究竟如何才能让孩子生灵。
　　更是表示，若能再多看几次天幕，他知道的还有更多。
　　如此‘威逼利诱’下。
　　许知澜和师仙俞除了留下学怎么不做人，也只能留下继续学不做人。
　　究竟学成什么样，也暂时不知晓。
　　反正魔头外祖整日是被气得不轻，直言人族祸害其他种族。
　　师仙俞很累。
　　除了喉咙上桀累之外，心灵也格外疲惫。
　　他原本还以为魔头外祖要强制他们学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但好几天下来，才发现……
　　强制他们学的是犯贱。
　　没错。
　　就是犯贱。


第90章
　　若是损人利己也就罢。
　　但学的尽是些损人也不利己的招数, 主打就一个损。
　　用魔头外祖的话便是要立威风，更要随心所欲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在正常人看来，纯纯便是犯贱。
　　好端端的, 谁会在大街上非要去打衣着最华丽或者说话最大声那个？
　　而且打完就跑。
　　既不偷点什么也不强点什么。
　　纯犯贱。
　　……
　　师仙俞不敢真学，怕学了出去, 真的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他很庆幸鸿光界的魔修们还是比较正常。
　　不然，也不用等鸿光衰败了, 多几个这般想法的魔修, 修真界也迟早被玩坏。
　　许知澜对于祖父的不着调早有猜测。
　　但也实在没想到, 对方竟是如此特立独行的一个魔。不是得不到或是看不顺眼就要毁掉那类, 而是非要做些匪夷所思又难以理解的行为。
　　甚至, 还将此称为搅动风云。
　　风云没动, 倒确实是招人恨得很。
　　哪怕有着同样的血脉，他也都很难理解祖父的想法。
　　魔头很努力。
　　每日竭尽全力传授毕生所学，奈何两个学生都不开窍, 连笑都笑得不如他半分！
　　只觉得满腔热血都洒进黄泉水里, 连个影都不留。难受之余, 便总是追着越来越会顶嘴的孙子过招。
　　得亏对方学会了顶嘴也学会跑，不然他真觉得是个傻的。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别的都学不好, 就学来对付他这个长辈，不孝，大不孝……
　　转眼就过去一月余。
　　魔头教不动了，他心如死灰，甚至开始怀疑两孩子是不是听不懂话！明明，现在说的每字每句都是鸿光修真界通用语言啊！
　　怎么就不明白呢？
　　连敷衍都不敷衍他这个老人家了？
　　魔头很生气。
　　他直接把言行举止上的学习给改成身体上的训练, 身上白烟一晃，满庄园都是他的身影，不定时朝着笨学生出手。
　　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这就是，笨的代价！
　　又过了几日。
　　魔头陪小辈‘玩’得是高兴，忽然间，地动山摇，灵气变化莫测，连天上的云都似是在被摇晃搅动着。
　　结界外，万魔频频烦躁不安，开始撞击起结界。
　　如此不知道持续多久。
　　震动摇晃皆停，而天，裂开了一道又一道。
　　魔头提溜着许知澜和师仙俞站定与假山最高处，他眯眼打量着天。
　　好半晌，才皱眉道：“不该啊。”
　　不该如此之快。
　　闻言，许知澜正想问些什么。
　　天色一暗，玉镜震动，裂开无数条缝隙的天际之上再现天幕。
　　画面仍定格在早前龙傲天与白发许知澜对峙，很快，便缓慢向上移动起来，露出那同样疮痍满满的天际。
　　天幕内外竟都是同样的情况！
　　天下皆惊。
　　全渴望着能从天幕中窥得一丝天机，知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究竟该如何去解决。
　　然而，天幕画面只久久定格于天际。
　　好不容易终于有所变动。
　　却一直闪动不停，连个清晰的画面都没办法留下，也压根无法分辨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也许天幕也试图将天机显露，奈何命运自有其规律，即便是天都难以更改，只能留下警示般的些许画面。
　　世间缓缓流逝。
　　天幕那碎镜般的闪动也越来越快，快到似乎天下万千生灵都听到那一丝碎裂的声音。
　　隐约间。
　　似是有道声音回荡天地。
　　不同的人听到了不同的声音，是挣扎，是渴望，是祈祷，是活着，是想要继续下去……
　　碎裂声越来越大。
　　【终于，天幕画面再凝，龙傲天那已经全然褪去稚嫩的面容现与天幕之上，身旁还站着道魅惑至极的身影。
　　二人以掌心结印，同时漂浮的玉镜传信不停。
　　随即，天地间全布满诡异的纹路。】
　　“天地为阵。”
　　魔头忍不住开了口。
　　他看得更是认真，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正经与严肃。
　　双眼更是朦上一层白雾。
　　透过白雾，似有光芒流动其间。
　　【很快，纹路充斥满整个天幕画面。
　　天地间回响起了碎裂声，伴着道道电闪雷鸣，天幕…碎了。
　　但碎开的天幕仍有画面浮现，且还是不同的画面，每一块，都是不同的地方，映照着灾难之下不同的情况。
　　甚至还有碎片又重现许伍道尊自刎的画面。
　　碎片再碎再碎。
　　一块又一块，全显示着千年后所遇之灾。
　　即便是神识再广的大能，都无法同时将所有画面收入眼中，也没办法捕抓着时时刻刻都在分裂的碎块。
　　直到……
　　所有碎片都化成一缕白烟，于电闪雷鸣中渐渐消散。
　　雷声渐小，风也停了。】
　　天地似乎都静下来，观天幕者都隐约有所猜测。
　　这天幕怕是无法再现了。
　　“不孝！这坏小子，竟还用上了白烟！这不明摆着将我那血脉也用得干干净净吗？可真是真是不肖子孙！”
　　魔头嘴上骂骂咧咧。
　　但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被许知澜和师仙俞消磨太多气性，也没怎跳脚。
　　只是怒瞪几眼许知澜的心口，又道：“以后就叫他不孝了！等出来了，可得好好学学怎么孝顺我才行！”
　　许知澜确认天幕异样已经彻底消失，便连忙看向祖父，付过衣摆，跪地道：“还请祖父明示这天地异样。”
　　他问得巧妙。
　　没提小乖，也没说天幕，更不是直言无数的虚空缝隙，单讲天地异样。
　　只那异样，便已经包括所有。
　　师仙俞别的不快，跟着做动作最快，不管是特别是行礼。
　　几乎许知澜一弯腰的劲。
　　他也跟着跪下了。
　　哪怕知道魔头外祖不喜欢这般繁琐的礼数，这次也该跪，该求。
　　“教不会不做人就算了，怎么连这几天跟我争着朝着的那股气都没了？瞧着就烦。”
　　魔头外祖嘴里说着不喜欢，却调整了个好位置，坐在假山石块上，结结实实受了这个礼，也没叫两人起来。
　　他轻哼一声。
　　随后才道：“原先我不是说了，这不孝就是鸿光天道化/身吗？他既是鸿光化/身，便无法脱离鸿光，你们同我说天幕刚现实便是不孝飞升。可，他如何得飞升？哪怕飞升，也需得回来。”
　　说到这，魔头幽幽叹了口气。
　　再开口道：“也许鸿光千年后确实通了仙路，也恢复进出之道，但还是太迟了，对于这片天地来说，太迟了，衰败，依旧无法更改，天地就像个竹篮，再打水，都承不住水，哪怕耗尽不孝这孩子，也终是无济于事。”
　　“若在鸿光这竹篮开始漏太多水前修补，也许还有几分作用。我想，这便是他布起天地大阵，又做出这天幕神迹的目的。”
　　“按理来说，鸿光应当还能再撑数年，但许是天幕泄露太多天机，又或是调用此间太多灵力。终将这异变提前。”
　　“至于这异变究竟是什么……”
　　魔头眯着眼，他看向结界外万魔齐涌的裂缝，半晌才道：“其实天地间并没有正邪之分，也没有仙魔的概念。我跟你们说我是天魔一族，也不过是修真界妖魔鬼怪人给我们取的称号，刚巧我族也觉得天魔二字很顺耳威风，便认了下来。既然没有正邪，善恶也不过是人族教化的定义。”
　　“天地间真正原有的，便是清浊二气。”
　　“诞生之时，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降为地，按理说再往后清气也应当上升继续为天，浊气也合该再下降为地。但天地有了灵力，有了万千生灵，便有了变数。”
　　“清气不再上升，浊气不再下降，与人间万千生灵的各种念头纠缠在一起，而出现了些，很难缠的东西。这东西也不知道该叫些什么，有时候，你们人族也把它们叫做心魔，但也不只是生灵之心而诞生的魔障。”
　　“它生于天地，生于万千生灵，就暂时把它称为障吧。”
　　“障存在太久太久，生灵出现的时候，它就存在了。很多大小世界都有相应的法则或是能力，正常将障吸收转换或是排至虚空。但鸿光的空间出现了些问题，它没办法自行转换，甚至它不止无法将障消耗，更是吸引着虚空中的障。”
　　“万魔窟，便是接连着虚空之障的位置。而外头那些失心疯了的家伙，便是被障迷了心。”
　　说到这，魔头忽然顿了顿，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即便他确实讨厌人族那热衷拯救又吹捧圣人的行为，但还是继续说着：“其实外头有几个老家伙跟我还是有两分交情，我当年被套话，就跟他们提到过几嘴。谁知人族，哎，也就是元青山那个女人，非满世界追逮我，她是真不要脸啊，还威胁我，说什么把我捧成天下第一大善，太恐怖了……”
　　“最后也都讲了，试了很多办法，最后试着试着，他们就把障都吸收到自己身体里……”
　　魔头越说越沉默，不仅心虚，还有几分不悦。
　　他自认是没有朋友，但似乎某些家伙也还算是把他当朋友，现在这些疑似朋友或将他当成毕生之敌的老东西们变成如此不人不妖不魔的样子。
　　说实话，还是真挺不高兴的。
　　当年把院子建在这里，除了觉得位置好又彰显身份外，也是想着把老东西们都堵在鸿光。
　　虽然已经没有任何自己的意识。
　　但修为还在，也没有离开鸿光，未曾触碰禁忌规则，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再者，他们确实也托付过他。
　　哪怕是最讨厌他的那几个都齐来求他。
　　说什么反正没法飞升也没法离开鸿光，既然身体修为都尚存，只要在一日鸿光，便能多消耗一份障。
　　天真得可笑，也不怕被障撑破了！
　　……
　　唉，说来都是孽缘。
　　感觉又被可恶的人族给算计到了。


第91章
　　魔头轻声嚷嚷了两句‘可恶的人族’, 余光扫到许知澜，又记起这越来越不乖的孙子也入了什么元青山。
　　忍不住开口道：“你说你也在元青山，怎就没学来那女人的两分奸猾狡诈不要脸呢？真是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闻言, 许知澜依旧保持着沉默。
　　心中则是琢磨起元青山上有那位长辈符合祖父的描述。
　　好半晌，才记起, 师父的师父的师父，似乎就是如此性情, 境界也至渡劫大圆满。
　　只不知为何, 自对方起, 元青山上的长辈几乎都不再留下任何与容貌有关的记录。且都去处不明, 仅将几乎全部身家留存于山门, 道是任由小辈取用。
　　想来, 便是同外祖提及这般。皆将世间之障吸入体内，沦为万魔窟中的一员了罢……
　　若是没有功效，必定不会如此前仆后继。
　　“你这眼神怎么不对？不乖你可别跟他们那样做啊！”
　　魔头真觉得孙子没得救了, 这么坚定的目光, 他可丝毫不陌生, 实在是从太多太多鸿光的故人身上见到。
　　但，瞧瞧现在外头还剩几个？
　　他也是觉得有趣，陪着一起研究过所谓的障, 不然也不会如此了解。
　　可研究就一定有所得吗？
　　魔头抬手就往许知澜脑袋上敲了几下, 道：“我躺棺材里也不知道躺了多久，也许早就沧海桑田。当年他们将障吸入体内，确实为鸿光又争取了不少时间，但他们反复推演占卜，才知晓到一定数目后，如此作为不仅不能延缓, 反而以生灵之身会更加助长。”
　　“你看这漫天都是的虚空缝隙，就证明此法已到尽头。障满，则溢，鸿光界此时的异变，也因此由来。”
　　“我记得他们当初为了推延绝境，还将此消息封锁殆尽，试图欺瞒天道扭转乾坤而更改命数。”
　　“天道有感，亦是顺势而为。”
　　魔头缓缓抬头，透过结界，远远看着那几位容貌依旧举止却诡异的熟悉面孔。
　　道：“他们成功了一部分，也只是一部分。人族总说治病求本，如若不从根本解决，再折腾，也终将走到命定的结局。”
　　“我知你们想问我些什么。”
　　魔头没给两个小辈说话的时间，他轻笑着，也不知道在笑其他人还是笑自己。
　　笑完才道：“这天地都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人鬼妖魔各个大能推演百年也不得解法，我一外界天魔又如何得知？总归如今鸿光天道欲出化/身，从他身上入手，定是比结界上那几个只知道牺牲奉献的笨家伙要靠谱得多。”
　　“不过，先提醒你们，这虚空裂缝若是留得久了，虚空之障可真就顺着缝隙闯入，世间一久，即便后头再补上，我想，鸿光也依旧没得救。”
　　听完这话，许知澜下意识就想给师尊传信。
　　但此处气息混乱，又是外祖居所，天机屏蔽，别说是玉镜，其他再精妙的传信之法都不能使用。
　　他又是一弯腰，行礼道：“如此要事，还晾孙儿先告……”
　　“告什么告？说句要走都说个老半天，有这功夫，要是我，影都到目的地了。”
　　魔头才说两句，就见孙子起身似是拔腿就想离开。
　　……
　　他连忙伸手提住对方后衣领，道：“你这学得也挺快的啊，平日里定是在敷衍我！哼，我现在暂时不跟你计较，回头再收拾你。就算要走，也要等我把话说完再走吧？你还想不想知道不孝要怎么降生了？”
　　“想，祖父快说。”
　　许知澜归心似箭，文绉绉的废话也不多说了，直勾勾就盯着自家祖父。
　　师仙俞见魔头外祖还是没开口，便跟着附和道：“外祖您就别绕弯子了，求您快些说吧！”
　　许是那‘求’终于‘求’到点子上。
　　魔头外祖赞赏般看了眼师仙俞，道：“不孝的事情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他既然是天道化/身，那肯定得有血肉为容器，在天道催化下诞生。而与天道最为紧密联系的，便是雷劫。”
　　“还有，西面那院子是结界外那几个笨家伙住过的地方，里头还留有他们不少手记。如今我跟你们提起障，便破了他们那乾坤之法，后头应该是没得多少好日子了，把那些手记带出去给他们的后人什么的，让他们自己也想想办法收拾这烂摊子吧。这么大的鸿光界，总不能只有几个人光着急。”
　　魔头说完，就带着两个小辈往西院去了。
　　他就咬着颗静心丹站在院子里，也不帮忙，默默看着两人东翻西找忙碌不停。
　　直到所有能记录东西的物品都被搜刮干净。
　　天色也差不多暗下来。
　　魔头将竹签一丢，身影就出现在许知澜和师仙俞身后，提溜起二人，道：“我回棺材里躺着了，有时间再来学不做人，你们动作实在太慢，我送你们一程……”
　　说完。
　　许知澜和师仙俞只来得及十指紧扣，人就已经在天际之上如流星般，划过大半片天空。
　　甚至都没有什么太多的知觉。
　　等回过神时，他们已经撞上了元青山自主开启的防御大阵。
　　大阵闪动两下。
　　许是认出自家弟子身份，再下一瞬，二人直直往下坠，坠出极深的坑。
　　“天降陨石？”
　　“就这么精准落在我们元青山？”
　　“师尊那边脱不了身，孟真人和仙医也被请走了，现在过不来，咱们能应付吗？”
　　“应付不了也得硬着头皮。”
　　“不应该啊，除非护山大阵破了，不然陨石怎么能进来？”
　　“我下去看看？”
　　“别啊师妹，我先丢个法器下去自爆试试。”
　　……
　　很快，几道爆炸声响起。
　　围在深坑前叽叽喳喳好半晌的几人还没来得及查看，就见烟雾中似乎正走出来道略宽的身影。
　　他们迅速拿出武器，神色警惕。
　　“大师兄！师道友！”
　　“你们怎么头发这么乱脸好像也有些黑…咳咳，你们怎么忽然回来了？”
　　“你们……”
　　“还好吗？”
　　……
　　许知澜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视线缓缓扫过每位师弟师妹。
　　师仙俞则是目光幽幽，同样盯着许知澜的师弟师妹们不放。
　　被迫飞速体验了一回当流星，已经很不舒服，没想到，还平白无故受法器自爆炸了几下。
　　能好吗？
　　宋祁安等人默默后退半步。
　　随后，异口同声说着：“师尊等你们很久了！”
　　“你们随我一起来。”
　　许知澜在自己与小鱼身上使了道祛尘术，便带着人御剑而起，往平日师尊会见其他宗门来客的道场楼阁飞去。
　　师仙俞也意识到许知澜要去什么地方。
　　匆匆忙忙捣鼓了一下自己那祛尘术后都依旧蓬松的头发，连用三根法器发簪，才勉强把那因急速腾飞与法器爆炸而毛躁的头发压平些许。
　　做完这些，余光又见许知澜头发同样是好大一团。
　　就默默为对方扎了几根玉簪上去。
　　他要脸，很要脸。
　　第一张脸在自己身上，而第二张脸，就是他的未来道侣！
　　决不能轻易出糗。
　　不多时，一行人便赶到了阁楼。
　　许知澜也不管里头是个什么光景，带着师仙俞以及身后几个小尾巴就直接走进去。
　　先是朝着师尊行礼，再向转身朝着其他大能一拱手，便直接开口道：“我从长辈口中得天地异变之缘由，又得多位先辈大能钻研此的手札，长辈嘱托将此物送予先辈大能的后人，共商解鸿光危机之法。”
　　许知澜先是取出那些搜寻来的手札笔记。
　　在各个大能一声又一声精准叫出手札之刃名号，以及某些宗门感知自家先祖直接站起身的惊呼中，直接以水镜展示手札上的意思。
　　同时，他还简单解释起‘障’之缘由。
　　倒没有说太多，毕竟那些手札已经写得很仔细，甚至连好多魔头外祖没有提及的东西都言明。
　　并且也仔细记载了关于这些大能改命数又抹去所有相关消息的事情。
　　阁楼中议论声一阵又一阵。
　　大能们脸上表情也变了再变，原先还有小心思的，此时全都琢磨起所谓的‘障’。
　　如此多宗门大能都承认手札气息来源，再加上数多描述都与此时鸿光处处出现的虚空缝隙相关，也由不得他们再去怀疑。
　　“我元青山有一山主方能知晓的秘闻，若到鸿光生死之时，可往万魔窟一探究竟。”
　　许伍道尊看向大徒弟。
　　问道：“你此消息来自何处？”
　　“万魔窟。”
　　楼阁中肃静一刹，随即也响起了几道附和。
　　“我宗老祖亦如此交代。”
　　“我族大能也说过，但如果没到危机，决不能轻易前往。”
　　“师父生前交代过类似的话。”
　　……


第92章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宗门与大能出声。
　　师仙俞总觉得有些不对。
　　既然这么多大能手上都有先辈留下的相关提示, 怎么天幕所显示的千年后瞧着仍是对这场灾难摸不清的样子？
　　且，又怎会到许伍道尊都得自刎的地步？
　　就不说其他，光是先辈们留下的手札, 就已经提供了关于解决‘障’所产生异样的诸多假设与相关坚决办法。
　　就算是照搬原抄，都能摸索出条相关又稍微有效的路子吧？
　　可天幕中就确确实实损失惨重。
　　师仙俞想了又想, 忽然就顺着万魔窟，想到了魔头外祖身上。
　　……
　　该不会, 大家都努力过, 却没谁成功进到山庄院子里, 也没有叫得醒棺材里的魔头, 更是丝毫不知手札的存在。
　　如此一来, 会有天幕中的惨况, 再正常不过。
　　至于为什么许知澜没有跟着前往。
　　那么多前辈大能们去了都无功而返，再怎么轮，也都不到许知澜。更别说万魔窟里实打实有那么一群渡劫期, 再怎么都不会让小辈去送死。
　　“万魔窟既留有保存手札的先辈, 那天幕中我等为何瞧着似是对此一概不知？”
　　师仙俞琢磨的问题同样也有不少大能在思索着, 便有人开口直接问了出来。
　　他们又担心是千年的时间里多生变故。
　　便逮着顺利将手札带回许知澜问个不停。
　　“我几千年前不知天高地厚，曾到过万魔窟，期内确实有不少修为通天的‘魔’, 这也是我无法探个究竟的缘由。而除此之外, 我还在万魔窟中见到一庄园道场，万魔都无法接近半步，我亦如此。”
　　刀宗的宗主站起身来。
　　他看向许知澜，问道：“许小道君可是从那庄园道场中遇到了尚存理智的先辈？不知我等可能同去？”
　　许知澜听到这话，抬眼看向刀宗宗主，沉默片刻, 道：“刘宗主口中的庄园乃我外祖居所，他性情颇怪，不喜人族仙道，虽然与留下手札的先辈有所交情，却也仍然未改本心。”
　　大能们都觉得许知澜的话矛盾颇多，那句未改本心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还有什么不喜人族仙道。
　　难不成还是个魔不成？
　　“如此性情，我倒是听过几分传闻，道是万年前有一诡道之修，闯过修真界各个宗门后又将魔界整顿几番，与当时的天骄前辈结下几分缘……”
　　“莫天！”
　　“肯定是他，他把我医谷里的仙草全部都烧了，那时我还是个刚入门的小弟子，他烧完又逼着我们整个外门把仙草又换着种了个地方。我死都不会忘记他！”
　　“他趁仙道大比，竟将我宗门宝库与隔壁宗门对换！当时居然还有长老替他说话！”
　　“鬼界差些被他的河道大改方法整得黄泉溢出！”
　　“他真的有病！”
　　“莫天那老不死的，拔了我老祖宗尾巴上的毛，还诬陷是我们幼崽干的！”
　　“你们族也被祸害了？听说他还拐走几个幼崽，诱骗幼崽轮流给他当坐骑……”
　　“闭嘴！少说几句！”
　　“不会就是你吧？”
　　“他还活着？真是祸害留万年啊！”
　　……
　　楼阁中的大能都是老妖怪，竟也有不少是与魔头打过照面的。
　　一提起，纷纷怨声连天。
　　师仙俞也终于知道了魔头外祖的名字，也可能是在鸿光的一个称呼，莫天。
　　很妙，倒过来，就是天魔。
　　“若是他，我们得不到这手札也是正常。”
　　“他确实与我宗门那位天骄有几分交情，虽说行事作风一言难尽，但据说从未伤人性命。”
　　“那是因为，跟他作对的都生不如死！”
　　“许小道君原是他外孙？”
　　“不像啊。”
　　“真一点都不像。”
　　……
　　好些大能们紧紧盯着许知澜，反反复复打量个不停。
　　试图揪出许知澜身上的一点相似。
　　陆天师轻咳两声。
　　待某些大能稍加收敛那仿佛寻仇表情，他才说道：“虽然莫前辈总以魔自称，但相信熟悉他的某些道友都清楚，他不过是行事作风偏诡道。再加上昔年数多天骄先辈都曾为他作保，如今又将手札送出，前尘往事若有仇怨，在天下大难前也都该作罢了。”
　　陆天师活得确实久。
　　也更是清楚莫天究竟招惹多少仇恨，犹恐会牵扯到许知澜身上，便难免再三强调‘作罢’。
　　当然，他还稍微又提了一下，莫天还活着。
　　要是想做些什么，也得掂量掂量着，会不会好不容易度过人间大难，却反而头悬大刀。
　　闻言，某些大能艰难收回看向许知澜的视线。
　　他们恨啊！恨得牙痒痒！但又不能做些什么，打也打不了，骂也不敢骂。
　　这熟悉的感觉，让他们仿佛再次回到年轻时。
　　难受，真难受。
　　许知澜这位外祖的事且告一段落。
　　阁楼里的大能纷纷就着手札议论起来，而这时，许知澜又当众补了几句，直接表示全都是转述外祖的话语，字句不差。
　　说的正是时间拖延越久，鸿光界衰落的命运就越是无法更改。
　　“许小道君，您那位外祖，还有什么话没说完吗？一口气全说了吧。”
　　魔道宗门的某位老祖语气恭恭敬敬。
　　他实在承受不住这大起大落了。
　　万年过去，原以为在修真界终于有一席之地了，现在告诉他，当年统一魔界，自家脑子有问题的君上还活着？
　　有点想死，越想就越想……
　　许知澜不清楚在场其他大能在想些什么，见楼阁已经安静下来，所有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沉思片刻，便将除了小乖之外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楼阁又是一阵沉默。
　　天道衰败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先说？
　　即便是‘障’导致衰败，那也要解释完接着说啊！要不问，是不是还的等他们商量完了，再给出重重一击？
　　还有那留下手札的先辈们竟然都引‘障’入体，还都聚在万魔窟里，失去所有神志……
　　好些大能默默叹了口气。
　　他们也没有太多停歇的时间，清楚这般要事，便飞快讨论起该如何解决眼下的天地异状，并且也都吩咐手下弟子们收集四处的情况。
　　其实许伍道尊从天幕窥得命运一角便早早为此坐着准备，只是没想到竟是比天幕提前如此多年。
　　所幸早前多次聚集至此商议还是有些用处。
　　再加上先辈手札，应对虚空缝隙就更是得心应手。
　　不过两个时辰便已经商定一切。
　　所有的阵法与解决应对的措施，以及会发生的意外，与各个修为境界的修士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不多时，楼阁便只剩下万道宗的修士。
　　元青山一脉本就是为修补虚空缝隙而存，对于虚空缝隙的处理比其他修士熟练太多，便要分散鸿光各个角落，去修补那些难以处理再搜索遗漏之处。
　　世间紧迫，许伍道尊也没有同弟子们多说些什么，简单分了几个区域，便让弟子们赶紧行动起来。
　　万道宗那边也派了不少常跟随处理虚空缝隙的弟子随行。
　　师仙俞是跟着许知澜行动的。
　　他虽然修为还没到能和许知澜处理那些仿佛天地破裂开来的虚空缝隙，但因不乖的缘故，也不敢离得太远，犹恐那还未生灵的孩子有些什么意外。
　　也不只是单单这么跟着。
　　迅速学完修补缝隙的阵法以及某些特殊手段与灵气的运用，他也找到了合适自己干的活。
　　许知澜修补大的缝隙，师仙俞就在周围找那些容易遗漏的小缝隙，顺带看看有没有凡人或是修士需要搭救帮忙的。
　　这一看。
　　就给师仙俞看出了问题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死之间被刺激，被困缝隙周围的生物都性情暴躁得很。
　　哪怕是颗普通杂草，都长成了三米高！
　　师仙俞也是查过资料特地去了解虚空缝隙的，以前可没有这样的问题！
　　难道……
　　他不愿意往坏处去想，可魔头外祖是提到过，‘障’是可以入人体的。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也没有到万魔窟中那几位前辈失去所有自主意识的程度。
　　顶多是暴躁易怒还再三和近亲的人反目。
　　虽然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事，至少也在能控制的范围里。
　　师仙俞能联想到，其他知晓‘障’会入体一事者自然也都联想到，只是此时还是修补虚空裂缝要紧，暂时无法顾及太多。
　　未免多生事端，也都让弟子们将那些与虚空缝隙的生灵暂时一一隔开。
　　只道要请医修仔细看过才能离去。
　　就这样，师仙俞跟着许知澜日夜不眠的修补了整整十日的虚空缝隙。
　　其实早在第五日的时候，缝隙基本上就已经修补完毕，修真界的修士还是不少的，人妖鬼怪能动的都动起来，齐心协力，只五日已经算是动作慢了。
　　还有五日是仔细搜找有无遗漏之处。
　　这也是元青山弟子最擅长的事情，因此也不得携带半分，继续在道尊分好的东边这一看不到尽头的地域认真搜寻。
　　直到，终于确认此次天灾导致的虚空缝隙修补完毕。
　　若说修真界在天灾之后没有什么改变，那是不可能的，灵气的大量消耗与外溢，以及那些因虚空缝隙而变化的草木，还有隔离开来无数个生灵。
　　都是要继续处理的事情。
　　只是这些都暂时与师仙俞无关。
　　他们将小乖极有可能是天道化/身的事情告之许伍道尊，便被道尊催促着早些按魔头外祖的方法让小乖生灵。
　　天道化/身……
　　既然是天道，世人又怎能不寄托于此？
　　更别说，魔头外祖还直言只有鸿光自救才能真正改变命运。
　　很快，仙医也知道了这件事，可见道尊对仙医也确实是信任。
　　不过这次仙医倒是没有多说些什么，甚至都没有丝毫惊讶，像是对此早就有了猜测。
　　她将孩子从许知澜体内取出，检查一番后，才说道：“生灵顺利的话，它也是该降生鸿光了，但在此之前，它还需要有个真正的躯体，那才是真真正正从天道中脱离，成为单独的个体。”
　　“仙医直言该如何做便是。”
　　许伍道尊见仙医又想说一番废话才道出关键，便开口继续说道：“仙医还答应同我去看那些‘障’入体者，时间不早，还是快些吧。”
　　“知道了知道了。”仙医摆了摆手，她也挺忙，便不再兜圈子：“我不是说了你们得共赴什么云什么雨的吗？既想要你们家龙傲天有血肉之躯，那肯定你们得行动起来啊！只神魂顶什么事？不然要它怎么出来？和孟姐姐讲的故事一样，从石头里蹦出来？”
　　……
　　师仙俞面无表情。
　　哪怕仙医的废话一如既往的多，也无法掩盖对方说出自己和许知澜神魂相交的事情！
　　所以，医仙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难道这也留有痕迹吗？
　　许知澜也有些错愕，即便迅速收敛神色，也还是被眼尖的仙医瞧见了。
　　“不会吧？你们这都做不到吗？是真想龙傲天从石头里蹦出来？那不行，眼下的天道可没办法凭皆一颗石头而独立成完整的灵魂。我也做不到！”
　　仙医连连后退。
　　生怕这幢麻烦事又撞到自己身上。
　　许知澜想说些什么，但还没等他开口，一旁的师尊先出声了。
　　“既然仙医都如此开口了。”
　　许伍道尊看向大徒弟以及瞧着有些恍惚的师仙俞，神情和缓，问道：“那也合该将道侣大典的事情提上议程了。”
　　小辈们不努力。
　　只能他这个长辈推一把了。
　　也算不得什么恶人吧？
　　方才仙医不是也说了，都已经……
　　如此甚好。
　　甚好。
　　便只差一番布置与良辰吉日了。


第93章
　　师仙俞继续神情恍惚, 许知澜则是将视线投向小鱼。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开口。
　　……
　　许伍道尊也不指望两个小辈能立刻给出像样的答复，他看向一旁正朝师仙俞挤眉弄眼的孟红帆, 询问道：“孟真人觉得如何？”
　　“好！非常好！”
　　孟红帆都鼓起掌来，她也不在意其他人在想些什么, 自顾自开口：“这鸿光刚刚遭遇了大难，用人间的话来说, 正适合用喜事冲一冲。择日不如撞日, 我觉得今日就很合适, 可以准备准备着手布置了。”
　　师仙俞一听, 一个激灵回过神。
　　赶忙扯住自家师父的衣摆, 稍带慌张道：“师父！”
　　“哎, 我在这，怎么了？”
　　孟红帆可不吃徒弟这套，她眼睛也没瞎, 来到这个世界前熟读成千上万本小说的她一眼就看出, 倒霉徒弟已经和许知澜成了。
　　没见两人对视间, 那眼神都甜得发腻吗？
　　再说了，更有仙医那番惊人言论为证，肯定早就搞在了一起！那还等什么？等到玩得收心再办道侣大典？
　　想到这, 她摇头道：“你们是不急, 可龙傲天急啊鸿光也急啊，结婚而已，师父我懂……”
　　四下沉默良久。
　　还是师仙俞先开了口：“师父你懂什么？”
　　怎么就懂了？
　　他自己都糊里糊涂着呢！
　　“我懂你们临近道侣大典的焦虑，在我老家那边，这叫婚前焦虑，很正常的, 放宽心就好了。”
　　孟红帆善解人意的拍拍倒霉徒弟的肩膀。
　　随后保证道：“乖徒儿你放心，这筹备布置什么的，都不用你操劳半分，你只管等着道侣大典那日便行了，剩下的我全包了！”
　　听到这话的师仙俞默默看了眼师父。
　　他更不太放心了。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师父你还是别全包……”
　　“你这话，师父办事你不放心吗？”孟红帆只瞪了眼徒弟，便妥协道：“也行吧，我稍微过目就好。既然你同意了，道尊，咱们来细说该怎么去布置。”
　　师仙俞清楚事已成定局。
　　这也不是他不想，就可以不去做的，小乖降生已是迫在眉睫。又有医仙这诊断两下就能看出有无交/合的，结为道侣确实会体面些。
　　不然，恐怕就会重复今日被直白揭穿的惨剧。
　　可即便如此……
　　他也还是觉得太快了一些啊！
　　还没有好好考验过许知澜的表现呢！遗憾，太遗憾！
　　许知澜瞧出了师仙俞的心思。
　　待打发完看热闹又闹哄哄恭喜来恭喜去的师弟师妹，也不去打搅商讨正起劲的师尊与孟真人，从仙医手中接回重新成个娃娃模样的小乖，才带着小鱼走到竹林小筑里的空房间。
　　认真道：“便是结为道侣，小鱼也依旧可以考验我。”
　　“既然你都说了，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吧。”
　　师仙俞认为自己太好哄了些。
　　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增加难度的方法，还没等再开口说些什么，怀里硌着个孩子，就被按头亲了起来。
　　他只推搡两下，演演欲拒，便开始迎上。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一心二用，庆幸着不乖没意识也不会被挤坏，到后头就迷糊了，‘唇枪舌战’了个爽。
　　而后的日子师仙俞和许知澜又忙了起来，不仅他们两个忙，连带着许知澜那几个师弟师妹们都忙。
　　道侣大典确实不需要他们费心。
　　二人只需要在特定的时候露个面，孟红帆甚至连该说些什么，又怎么说话都给他们写得清清楚楚，安排得妥妥当当。
　　需要他们忙碌的，自然只有小乖生灵一事。
　　得了魔头外祖提点，师弟师妹们重操旧业，边检查虚空缝隙，边收集修为合适的坏人恶妖邪魔歪道信息。
　　而师仙俞和许知澜则是顺着标记过去，带孩子蹭个雷劫。
　　他们都不是什么讲理的人。
　　那些坏人恶妖邪魔歪道若是不愿突破，那便强行压着突破，渡不过雷劫，那就是平日专做坏事，活该。
　　很快，修真界中再次传出‘一伙专强行逼迫修士突破还扩大其雷劫’的恶人恶事。
　　……
　　师仙俞一天最少挨雷劈五次，早中晚外加夜里两次，全靠师弟师妹们小蜜蜂般的勤劳与努力。
　　他不是不想让许知澜带着孩子去劈一劈。
　　考虑到修为差距，许知澜这个境界进普通小修士雷劫里，还没来得及劈几下，渡劫者便已经不是成了灰就是变成炭。
　　总不能找几个大能强行要人家突破吧？
　　也太为难走遍鸿光勤勤恳恳帮忙的师弟师妹了。
　　因着他们一行人也没怎收敛踪迹。
　　不到半月余，修真界就已经知晓那‘一伙专强行逼迫修士突破还扩大其雷劫’的恶人们究竟是谁。
　　对此，许伍道尊也不解释，在其他大能来问，也保持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
　　也不知道大能们都悟出了些什么。
　　接下来的时日便多了好多需要突破而主动邀请他们前往的宗门大小修士。
　　甚至还有些修为瞧着与许知澜相当的，也都传来书信。
　　可谓是及时雨，便没有拒绝的道理。
　　当然，师仙俞也不是奔着害人去的，更没想害自己，普通修士的雷劫一般不参与，修为高过自己的，也识趣拒绝。
　　他是托天幕的福忽然变成天之骄子的，又不是从小便风光还能跨越境界挑战的天纵奇才。
　　求稳与踏实行事，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
　　没有保证的事情可不爱干。
　　至于许知澜，那就没有顾忌了。
　　只要敢邀请他，他便敢赴约，心里没点数的也活不到这境界，而活到如此境界的也不会贸然传信而来。
　　师仙俞对许知澜还是很有信心的，哪怕雷劫声势浩大得像是想要把天雷范围里的生灵都劈死，也只是稍微担心一下下仙医做的小乖容器会不会被劈坏。
　　也不知道是不是雷劈多了。
　　余光总隐约在小乖身上看到几丝游动的雷，但正眼去看，又都捕抓不到。
　　他还特地询问了一番仙医，确保这容器躯体不会被劈坏，又按着天道化/身的说法，猜测应当不是坏事。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师仙俞和许知澜都生生被劈得感悟了几分天雷之力境界也升了再升，小乖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的变动。
　　乖得过头了。
　　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是不是用错了方法，但目前哪怕是仙医也没有更好的建议，也只能继续再蹭天雷。
　　直到，整个修真界都传得沸沸扬扬的道侣大典，开始了。
　　……
　　师仙俞站在满是大红色熟悉又陌生的院子里，看着师父递来那纹路精致又绣满金线的大红法衣，人还是恍惚的。
　　他抬头看向天空。
　　终年飘雪之处，今日竟是难得的晴天。
　　“回得还是晚了些，好在没有错过时辰，乖徒儿先跟我去万道宗客院那边，众目睽睽之下，你可不能从元青山出去……”
　　孟红帆叨叨絮絮个不停。
　　见徒弟傻傻看天，似是什么都没听进去，便直接拽着人，拉上大铁剑，回头朝许知澜道：“人我先带走了，剩下的你听你师弟师妹们的，该说的话我也写在纸条上了，提前看几遍啊。”
　　师仙俞耳边全是自家师父说个不停的声音。
　　他挺紧张的。
　　也试着努力去听，但都不怎么进脑子，就像个傀儡娃娃似的，所幸还能严格执行对方发出的指令。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师仙俞换上了那身特制的金线大喜服，周围处处都挂着红绸，哪怕路上碰到的弟子，身上都带着几缕红。
　　热闹又喜气洋洋。
　　反倒是他这个当事人，有些手足无措还恍恍惚惚，不踏实得很。
　　仿佛，只是一场梦。
　　梦自然是没有这么生动的，更没有这般道场四周万人瞩目的盛况。
　　师仙俞终于回过神。
　　深吸一口气。
　　按着师父叮嘱过他那般，流畅执好每个礼节，又缓缓朝着许知澜走去。
　　他还是紧张的，所以，只匆匆看了眼穿着同样喜服的许知澜，便赶忙移开视线，直直盯着正前方。
　　不多时。
　　天地间传来声声有力的祭词，忽远忽近，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这时，师仙俞身前飘来红绸的一端。
　　余光可以扫红绸正中间是个硕大的红花，正挨在他和许知澜的中间，而红绸另一端，已经被许知澜抓在手中。
　　他心下微颤，也连忙抓住。
　　随着祭词，二人缓缓走上高台，至祭天玉案前停下。
　　祭词停。
　　便到了他二人定契的时间。
　　“天道为契，大道为约，我许知澜再次请证天地，愿与师仙俞神魂相定，命数与共……”
　　“天道为契，大道为约，我师仙俞再次请证天地，愿与许知澜神魂相定，命数与共……”
　　两声相和，心血相融。
　　天道异相出。
　　不仅飘荡七彩祥云，像是要把所有好的所有有趣的都送出一般，各种只在传说中出现的物种遍布天际。
　　唯有异相游龙活跃于处处异相中。
　　这场道侣大典持续了多久，异相便保持了多久。
　　见者无人不感叹二人得天地眷顾。
　　参加大典者更是讨论声不断。
　　而这些，与师仙俞和许知澜都无关了。
　　他们已经回到了被布置得喜庆满满，入眼也全是绯红的院子里，便是早前那摇摇欲坠的房屋，都被翻新了一遍。
　　更别说许知澜的房间。
　　要不是确信没走错地方，差点都认不出来。
　　师仙俞也没有细看四周的摆设布置，只觉得没有比此处更标准的婚房了。
　　要是有什么不合适。
　　大概就是屋里还放置有个小屏风，屏风后便是个红绸包裹着的摇篮床。
　　二人将小乖放置摇篮床/上。
　　外头天色已经暗。
　　四目相对，眼神交/缠，不知不觉间，二人便已经相/拥倒在床/上，随着绯色床幔落下，夜也缓缓进行着。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绯色大/床摇/晃，红绸摇篮也随着轻轻摇了摇晃了晃。


第94章
　　这场道侣大典整整办了三日, 天上的彩云异相也整整持续了三日，直到客人全送离，七彩祥云才带着各色异相渐渐消散。
　　师仙俞和许知澜二人只在几个重要的场合稍微露面, 又接待了小半日的客人，其他事情压根就不需要他们去操心, 甚至连许知澜那几个师弟师妹都有数不清的事去做。
　　倒是他们二人，都闲得躲院子里逗弄孩子, 逗着逗着, 自然是又开始做些大人们爱做的事情。
　　道侣大典结束后, 许伍道尊特地过来跟他们说起早前那些停留虚空缝隙处而出现性情改变的修士。
　　也不知道大能们是怎么查出来的。
　　基本确定那些修士及生灵都或多或少吸入了‘障’, 就连前去修补缝隙者也有不少中招, 且那‘障’很难排出体外。所幸停留时间都不长, ‘障’也稀薄，最后还是在仙医的帮助下，勉强做了些能促‘障’外排的药, 只是需要配合长时间自身灵力的多方面冲击。
　　简单来说, 就是不只要吃药, 还要多修行再活动筋骨，又是件费时间还持久的事情。
　　不管怎样至少是有个解决的办法了。
　　而道尊这次过来，也是有为许知澜和师仙俞检查一番的想法。
　　现在修真界暂时还弄不清‘障’入体的缘由, 明明是同去修补缝隙的修士, 偏生就只有部分人中了招，其他倒是身上仍干干净净的。
　　许伍道尊认认真真查探一番，确认两人身上都没有任何‘障’停留，方才松了口气。
　　他清楚二人很快又要动身继续去‘招惹’雷罚。
　　也没有再耽误的意思，只说想看看小乖。
　　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
　　小乖又不见了！
　　大红襁褓里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有。
　　见状，师仙俞有些慌张，但很快就稳住心神，用仙医早前传授的方式查探一番，又确认不在自己体内后，才缓缓看向许知澜。
　　视线对方身上扫了两眼，说道：“我觉得小乖还在屋里……”
　　“并不在我体内。”许知澜眉头微皱，他看了圈屋子，又道：“我也感受到仍在屋中。”
　　许伍道尊当机立断将整个屋子封锁。
　　他再三查探，确信此处除了他三人外没有其他生灵，更不存在任何通天手段。
　　神识灵力无法窥得半分，又认认真真搜寻了一遍又一遍。
　　师仙俞越找，越觉得熟悉。
　　连房间角落的缝隙都没放过，仍然是找不到任何的影，连气息都没有。
　　……
　　这种找不到小乖的感觉，似曾相识。
　　他不再犹豫，道：“请仙医过来吧！以前小乖还是金丹的时候，就是这般…活泼。”
　　说活泼，都是美化了几分。
　　就是调皮，皮痒的那种调皮。
　　仙医很快就来了，紧跟着的还有孟红帆，以及非要跟过来帮忙的四个道尊弟子。
　　“恭喜，好事，之前的雷都没白劈，你们家龙傲天终于生灵了。”
　　仙医边学着人间恭喜的手势，裙下边蔓出无数绿藤，动作迅速翻找各处。
　　一盏茶过去。
　　半刻钟又过去。
　　眼看着这般等下去都要往时辰上计数了，其他人也不再只看着，纷纷动起来帮忙。
　　明明屋子也不大，且又不是婚房，而是修缮后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的正厅，一眼便可以看个清楚，他们却怎么都找不着孩子的踪影。
　　“它就在屋里！我刚刚差点就抓住它了！”
　　仙医边说，边挥舞着藤蔓，大概是找得太认真又太努力，说话还有些咬牙切齿，好不容易被修补回来的墙壁也被她的藤蔓打得噗噗落灰。
　　“我好像刚刚也抓住了个光溜溜的东西。”
　　方千问语气带着些不确定，他用手比划了一下，觉得可能摸到的是四肢。
　　很快，孟红帆也开了口：“似乎，我也抓住了？”
　　“就是它！”仙医更暴躁了，她的藤蔓不止拍墙壁，更是抓着屋里为数不多的家具摇晃不停，怒道：“它踩我藤蔓还感过来抓我头发！”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总之仙医就差没把房子用藤蔓翻过来，原本空荡的摇椅襁褓中又悄无声息的多了个孩子。
　　同一刹那，仙医冲到襁褓前，两手齐上，掐着小孩粉嫩的脸蛋，眯眼半晌，才开口：“这家伙，玩累了，睡着了！它确实生了灵，本事也大得很，仅凭灵魂便能将我们玩得团团转，只不过仍未有肉身，也算不得真正降世。”
　　仙医为了功德苦思冥想，视线也在屋里转来转去，最后走到师仙俞面前，把孩子塞到对方怀里，又拍了拍对方肩膀。
　　“你且出窍试试，也是时候将它与你神海丹田剥离，先存许知澜那边，再做下一步打算。”
　　师仙俞微笑。
　　他早在仙医目光锁定自己时，就知道对方要说些什么了！
　　是真把他当天才来使，从没有低看半分呢！
　　习惯了，习惯了……
　　“我努力。”师仙俞从容回答着。
　　不努力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修为确实被劈得差不多，早前挨揍的感悟也还够用得很，根本就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啊！
　　好好好。
　　他，师仙俞，也是成为百年筑基金丹元婴化神还出窍的天纵奇才！
　　说出去谁不得夸一句？
　　就是磕丹药，都磕不来如此速度如此境界呢！
　　天幕之前的师仙俞，压根都不敢想，就跟做梦似的，还是白日梦。
　　师仙俞原以为目前最大的困难便是突破至出窍期。
　　事实证明。并不是。
　　他…他们的困难，或者说苦难，来源于生灵后就跟出笼野鸡似恣意奔跑撒欢的——小乖。
　　没错。
　　元青山陷入了一大危机，首当其冲的便是师仙俞和许知澜，接下来还有二人的师尊师父，以及频繁被找来的仙医，还有非常主动帮忙的许知澜师弟师妹们与在道尊身边的黑影，甚至波及到问道宗弟子……
　　小乖，真的太闹腾了。
　　它在容器化身中永远都是熟睡乖小孩的模样，但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跑了！无形无影，
　　跑得多了，还学会钻出屏障！
　　也许是它本就是天地的化身，不管是什么结界都难以困住灵魂状态的它。如果只是跑就罢，它偏偏喜欢和人你追我赶，以及东看看西碰碰。
　　问道宗弟子们已经多次上报，说宗门里疑似有鬼修作祟！
　　把他们辛苦做好的课业都给毁了。
　　练剑的剑歪，炼丹的丹破，布阵的还被炸开……
　　怎一个惨字了得。
　　许伍道尊不是不想管，是管不了，收拾烂摊子的速度还不够小乖搞破坏得快。
　　要不是对方每日都准时回院里‘睡觉’。
　　他是真要开启问道宗所有大阵了！
　　师仙俞心也很累。
　　累着累着，就在一个被看不见的小乖抽去正写着模拟计划的笔时，突破了。
　　他只来得及冲到外头的空地上。
　　雷就出现。
　　在道道雷劈下，师仙俞隐约看到了颗被雷劈的金丹。
　　他知道，那就是小乖！
　　不仅不急，还心平气和的勾起了嘴角，真好……
　　师仙俞顺利出窍。
　　怀里还多了颗拳头那么大的金蛋，也不知道是被雷吓得老实，还是睡着了，难得安分一些。
　　匆匆上前的众人在看到那颗安分金蛋时，都松了口气。
　　原以为在金蛋里能得几天安静的日子。
　　谁知，才过去一夜的功夫，金蛋就跟个襁褓那么大。
　　第三日，甘露降，异相现，金龙出。
　　出壳的小金龙顶着蛋壳，把甘露异相全吸到嘴里，吸得干干净净，留下片澄净的蓝天。
　　随后盯着蛋壳回到属于他的大红摇篮里，边晃，边三两下啃干净蛋壳。
　　做完这些，金龙又腾空而起，脑袋蹭到师仙俞脸边贴贴，尾巴则是扫着许知澜。半晌，一个转身，又脑袋叠着许知澜的脸，尾巴扫向师仙俞。
　　等和两个父亲玩够了。
　　他嗖的一下在周围窜个圈，尾巴在屋里每个人脸上的扫了一下，雨露均沾。
　　沾完，就回到摇篮里。
　　眼睛一闭。
　　就变成了个精致的孩童，摸样与仙医早前那容器还是有几分差别，瞧着更是可爱。
　　随着胸口起伏，还能听到轻轻的呼噜声。
　　见状，众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还挺乖的。
　　不仅跟他们打招呼，也没有到处乱跑呢……
　　小乖小乖，希望小乖往后可以乖乖的，这就是他们最真挚的心愿。
　　世人总是缺什么，就用名字补些什么。
　　约莫是天道早就勘破此道理。
　　所以，小乖降世第一天会飞，第二天能爬，第三天会跑，第四天已经试图跑到元青山外玩！
　　话都说不利索呢，动作就矫健得不行，还会撒娇，睁着双大眼睛，泪眼汪汪。
　　会说话就更不得了了。
　　那小嘴一张，叭叭叭说个不停，哪怕没人应，也能继续说。
　　若只会闯祸气人，还能严加管教，可次次不管被谁逮着，都会发现小乖做这事出发点不仅好，还是为了自己！
　　谁忍心管？谁忍心严厉？
　　再说小乖也不是日日都如此皮，偶尔也会乖得很，就静静陪在身边，自己玩自己的，也不多说话。
　　只是……
　　不清楚是不是在酝酿什么别出心裁的想法罢了。
　　瞧是半点瞧不出天道化/身的模样。
　　倒真养了个小祖宗。
　　自此，师仙俞更热衷于做计划，做计划好，心平气和，感觉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
　　安静是假的。
　　才没几日，万道宗各个峰都多了个刚回说话的小弟子，又五日，各峰弟子们为争夺那小弟子打了起来，再两日，小弟子变成了元青山上的小师叔。
　　最后，所有万道宗弟子都知道小乖师叔就是天幕中的龙傲天。而小乖师叔依旧深受弟子们喜爱，哪怕练剑被绊跌倒，炼丹被乱加草药，布阵法被多加笔画……
　　也依旧减少不了弟子们对小乖师叔的恭敬，或者说宠爱。
　　精彩！实在精彩！
　　这就是龙傲天注定拥有的跌宕起伏人生吗？
　　“徒儿啊，这可不只是龙傲天。”
　　带来山下最新消息的孟红帆懒懒靠在榻上，看着倒霉徒弟一笔一划写着模拟书，边吃着小乖徒孙不知道从哪里摘来孝敬给她的仙果，边说道：“这放在话本里，该叫团宠！从小养起的，人人都爱的龙傲天团宠……”
　　“师父别乱丢果壳…师父！你，你……”
　　师仙俞刚抬眼看过去，手一紧，笔都抓不稳，刚做好的计划上也多了一道墨痕。
　　他看着身上皮肤全都绿油油的师父。
　　赶忙起身到对方面前，掏出大镜子，翻过去，对准，道：“你怎么变绿了！”
　　……
　　孟红帆手中刚咬了一口的果掉瞬间落塌上，她尖叫唤道：“小乖！”


第95章
　　不多时, 师仙俞就利索将闯祸的小乖提到越来越绿的师父面前。
　　他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自家师父。
　　是，真的好绿，还是绿得发光那种……
　　“师祖奶奶, 你叫小乖做什么呀？”
　　小乖安安分分站好，仰头看向孟红帆, 既天真又可爱。
　　孟红帆阴森森开口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怕闯祸精不认，她还把塌上那半个果捞起, 弯腰递到对方眼前！
　　“是山下药峰陈师姐种的果子哦。”小乖甜甜笑着, 又歪了歪脑袋, 继续说道：“师祖奶奶不是跟我说过皮肤绿绿很酷的人吗？我特地拜托陈师姐种的哦, 种了好久好久呢……”
　　孟红帆直接气笑了。
　　她确实提到过, 但压根没说过自己想变绿！这小子, 压根不乖！
　　笑着笑着，直接就笑出声。
　　拿着那半颗果，强行塞到了小乖嘴边, 道：“好好好, 小乖真是心疼我！我也疼你, 来，给我吃，我们一起做绿巨人, 吃, 给我吃！”
　　师仙俞清楚师父这是发了疯。
　　即便看到小乖频频朝自己看来，也依旧继续再后退几步。
　　谁搞的事情谁收场，他可不敢多说，要是师父连他也强行塞果，那可就太糟糕！这绿，着实不大美观。
　　很快, 小乖还是乖乖吃了果，变成了绿乖。
　　也没安分几个时辰。
　　竟就顶着这身绿满宗门跑，而后短短几日，宗门里变绿的人越来越多，也不知小乖怎么做到的，还都是自愿变绿！
　　甚至，好些个长老峰主都遭殃。
　　便是宗主都被盯上，险些就一齐变绿了。
　　……
　　师仙俞无话可说，倒是瞧着自家师父没那么疯了，也随着小乖去了。
　　总归没谁过来告状。
　　大概还是许知澜住的地方比较偏僻，也得亏住得比较偏僻。
　　最后还是问道宗修士们先受不了，上下齐心协力研制出解除果子功效的法子。
　　绿皮肤的事情刚过去两日。
　　师仙俞好不容易抱着安分下来白白胖胖的小乖认字识字，才没过半炷香，书房的门就被粗暴破开了。
　　“龙傲天呢！小鱼你在正好，你看看你家龙傲天都做了些什么？”仙医气得徒手将门拆着走进来。
　　师仙俞不敢接话，飞快传信让许知澜回来，才默默抬头去看。
　　一时半会，还真没看出来。
　　直到视线往下，才发觉仙医的裙摆格外庞大…大……
　　难怪得拆门，不拆门怕是都走不进来，实在是大得有些离谱了。
　　仙医冷笑一声。
　　她撩起裙摆，裙下迫不及待蹦出条条粗壮如老树般的藤蔓，且藤蔓还活泼得要紧，不是缠绕打架，就是在房子里高破坏。
　　才眨眼的功夫，书房就摇摇欲坠，却还是在阵法下坚强稳固着。
　　“你家龙傲天趁我钻研玉镜游戏，竟将我藤蔓偷去种下，又不知都浇了些什么，如今成这摸样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闻言，师仙俞将锐利的目光扫向小乖。
　　小乖也没害怕，还开口说着：“一一前辈，它们跟我说想要晒太阳，想要亲近土壤，想要长大……”
　　“这藤蔓是我吗它就长大？它会说话我怎么不知道呢？你，你真是，我！你！”惯来爱说废话的仙医都说不出话了，十指都紧紧扣进了门板里。
　　看到这幕，小乖赶忙从自家爹爹怀里蹦下，冲到仙医身旁，连连抱住几根藤蔓，又贴上仙医的裙摆。
　　乖巧开口：“一一前辈我错了，对不起。我现在就安抚它们哦，你不要生气了。”
　　小乖边说，边带着仙医往外走。
　　过了将近半刻钟，才快步迈着小短腿跑回来，看到许知澜也在，高高兴兴唤了声‘父亲’，就蹦到师仙俞怀里，说是要继续认字。
　　……
　　师仙俞把怀里过于活泼的孩子卸下，努力板起脸道：“你今日又闯祸了，去，张开双臂，将这三个碗顶着，一个都不能碎，就在院里看你父亲练剑，他什么时候停了，你也什么时候停。”
　　“爹爹……”
　　“叫爹没用，快去。”师仙俞把碗往孩子怀里一塞，直接扭头不看。
　　对孩子的心软就是对受害者的残忍！
　　小乖又换了个方向，眼泪汪汪：“父亲……”
　　许知澜站起身，招来剑，挽了个剑花，便牵起孩子的手再往外走。
　　小乖呜呜几声，一步一回头。
　　师仙俞假装没听见。
　　直到院子里传来舞剑声，他才拿出计划本，缓缓落笔。
　　窗外雪落了又停，停了又落。
　　许是院里终于有了几分人气的缘故，竟也长了不少花草，向来落雪的院子也渐渐有了四季之分。
　　春去秋又来，雪再此落下。
　　师仙俞听着院里停下又起的舞剑声，放下手中的笔，窗边走去。
　　先认真欣赏半晌沉迷剑招的许知澜。
　　这才转头看向张开双臂顶着九个盛水碗的小乖，确定碗里水没有落下半分，便打量起自己的倒霉孩子。
　　二十年了。
　　这都二十年了！
　　怎么倒霉孩子还是那么皮，且那模样也就五六岁，就光吃饭，不长大的？
　　不是说随人族长大的龙，年纪也会随人吗？
　　可他家倒霉孩子，这几天压根就不长了，他都怀疑是不是什么地方缺了些什么。
　　要不是仙医怎么都不愿意来，定是要给小乖好好看看。
　　说到仙医。
　　就不得不提倒霉孩子这些年的壮举。
　　许是将小乖送去见魔头外祖是个不太明智的决定，总之，经过魔头外祖教导的小乖难缠程度更上一层楼。
　　具体就没办法一一列举，实在是太多太多，数不过来，简单来说，就是师父都爱上了闭关，仙医也爱上了钻研医术，整个问道宗更是爱上了修行！
　　修为不高不行。
　　真会被可爱的倒霉孩子折腾死。
　　师仙俞刚拿出玉镜，想着再借着师父的几个游戏将仙医哄来，还没写，忽然天摇地晃。
　　这似曾相识的异动……
　　他连忙闪身到院落，便见天上又多了道道虚空缝隙。
　　许知澜眉头微皱，他将感慨着‘天破了’的小乖拎起来，道：“我先送他到祖父那边。”
　　“好，你快去，我先到你师尊那边。”
　　师仙俞知道情况紧急，小乖为天道化/身，在外也犹恐生变，送到魔头外祖那边更稳妥些。
　　也只有魔头外祖，是真能将小乖看住。
　　这次的天地异变来得同样突然，且肉眼可见的，虚空缝隙比上次还要多。按照魔头外祖的说法，再来个一两次，鸿光就真的没得救。
　　可小乖还是孩童模样，鸿光修士也仍未寻到解决之法。
　　即便师仙俞这些年靠着渐化世界的芥子空间，修为一涨再涨，甚至都快有半步大能之资，在这困境前，还是不太够看。
　　他也写了无数本计划。
　　可还是不够，便是自身也仍觉得需要再继续完善。
　　时间，他们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最缺的也是时间。
　　除了从鸿光根源上解决问题外，师仙俞也考虑过能不能直接转移到新的世界。
　　比如，若是他的芥子空间真正化成世界……
　　然而魔头外祖却说不行。
　　鸿光万千生灵，已然与鸿光命运相连，若能靠小世界躲过一劫，那就只有对方于其他世界也同样重要，有天道愿为其挡此因果。
　　师仙俞看向遍布缝隙的天际，叹了口气。
　　对于修补虚空缝隙，师仙俞已经称得上熟练了，这些年他跟许知澜走了不少地方，或是正大光明或是偷偷进行，也小小报复了一下天幕中有可能会欺负他们的修士。
　　并没有致命，大难当头，修士的命还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修真界也早早对此有所准备。
　　因此，‘障’起，虚空缝隙一出，修士们也没怎么慌张，便是人间的凡人也在多年间仙人教化中耳目渲染。
　　先齐齐退离虚空缝隙。
　　再等专门修补缝隙的修士过来，修补完毕检测，又布阵。
　　孟红帆这些年因被徒弟修为高过自己刺激到了，发愤图强，不仅修行努力，阵法也连连突破。
　　她还和天机门一齐研制出检测虚空缝隙的追踪阵盘。
　　又零零碎碎捣鼓了数多修补缝隙的方式。
　　还弄出连凡人都可以用的法阵，只是目前造价高昂，暂时无法普及。
　　其他修士也没闲着。
　　对‘障’对虚空缝隙都有相关的钻研，好些宗门也小有成果。
　　如此多准备下，虚空缝隙彻底解决的时间比第一次要快得多。整个鸿光彻夜未眠两天三夜，便已经完全解决。
　　师仙俞和许知澜又分头检测了几日。
　　确保缝隙全部补上，‘障’也随之降低到正常浓度，便在鬼界会面，打算去接小乖回来。
　　接小乖是件刻不容缓的事情。
　　他们都不敢让魔头外祖带太久小乖，是真怕带出个小魔头来。
　　即便，原本自家小乖也没多乖，做的事情也损人不利己，但至少…自认是善良的……
　　二人很快就到了庄园院子。
　　才刚站稳。
　　就看到自家小乖骑着只周身萦绕煞气的恶兽，冲天而起，直冲出结界外，朝着那些个被‘障’迷心的大能奔去。
　　而魔头外祖正在下头拍手叫好。
　　……
　　“祖父，我们来接小乖回去。”
　　许知澜闪身出现在祖父身旁，也不管对方被吓了一跳。
　　“这么快？不是刚来吗？”魔头跳起来往孙子脑袋上敲了一下，这才摆手道：“行吧，你赶紧去追，我瞧着那小子都冲出万魔窟了，直接把他带回去，免得他偷溜回来非要跟我挤一个棺材。”
　　闻言，二人匆匆和魔头道别，便冲出去追倒霉孩子了！
　　那熟练的模样，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往外撒欢多少次，总归那恶兽瞧着就不是万魔窟里的东西。
　　“爹！爹爹！爹爹爹！你们来接我了呀！”小乖玩得正开心，就看到挡路的爹们，赶紧招手道：“快上来，这是我的新朋友，酷不酷！”
　　师仙俞不觉得酷，他只想让孩子知道什么是哭。
　　跟许知澜对视两眼。
　　便一左一右，围攻起这不大受控制的恶兽。恶兽仍有意识，先他们一步朝万魔窟外奔走，速度极快。
　　所幸二人也不是普通修士。
　　不消半炷香，就再次围住恶兽，而恶兽背上的小乖还‘哈哈’笑个不停。
　　……
　　倒霉孩子！
　　许知澜强行控住恶兽，又将小乖提起来，就在这时，忽然四周鬼气冲天。
　　那控住恶兽的动作被强行打断。
　　莫名出现的阴路大道上正站着个灰扑扑的身影。
　　“娘娘？”
　　师仙俞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那身法衣，曾经属于他的财产，这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泰宁娘娘也有些愣。
　　她看了几眼师仙俞和许知澜，最后缓缓飘向恶兽，幽幽贴向正试图逃跑的恶兽，缓缓开口：“大黄。”
　　恶兽张嘴就要咬。
　　但嘴巴张了半天，也没咬下去。
　　它试图推开，又犹犹豫豫没推，最后也不知怎么，干脆就趴在地上了。
　　“它叫傲世！是我捡到的！”小乖哪怕被提溜着，也晃着脚大声开口。
　　闻言，泰宁娘娘抬头，郑重说着：“大黄。”
　　“傲世！”
　　“大黄。”
　　“傲世！”
　　……
　　争辩不停歇。
　　而师仙俞和许知澜不仅领回了倒霉孩子，身后还莫名其妙多了‘我要报恩’的泰宁娘娘，还有条煞气贵气都厚重的恶兽大黄狗。
　　原打算着回到元青山再把娘娘和大黄狗都哄回鬼界。
　　没想到，元青山上竟还来了新客人。
　　虎族的大能带着依旧是幼崽模样的白至雪过来了。
　　才刚客套几句。
　　还没说上正事呢！
　　小乖就悄悄拐走了白至雪去骑大黄狗。
　　或者应该说明目张胆。
　　在所有人眼皮底下用神通，瞒天过海，把白至雪偷走了。


第96章
　　天知道, 小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就因为为天道化/身，便能纵容做个闯祸精吗？
　　师仙俞忍不了了。
　　他自觉慈父着实太难做，和许知澜对视片刻, 便双双跑去逮那主见比天还大的倒霉孩子。
　　路上还遇到在迷阵里不停找大黄的泰宁娘娘。
　　……
　　不用多说，这手笔, 除了某个不消停的小混蛋，元青山上也没有第二个会做的了。
　　大黄虽然已经在泰宁娘娘的帮助下恢复回本来灵魂的模样, 但周身的恶煞鬼气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因此,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脚步轻盈踩着道尊竹林小筑屋顶的大黄。
　　也看到大黄狗背上笑得开心的两个小幼崽。
　　“我们雪雪是有点活泼……”
　　虎族老祖话都没说完, 就看到师仙俞和许知澜齐齐冲上去, 熟练包抄, 再迅速单手拎下孩子。
　　他还正想说什么呢。
　　就见师仙俞把白至雪送回他身旁, 再然后，龙傲天的屁股就被两个爹抽出的未出鞘宝剑，抽打个不停。
　　何止一个惨字。
　　……
　　虎族大能默默盖住白至雪的眼睛和耳朵, 又背过了身。
　　打天命者这种事, 还是不要多看得好。
　　万一将来什么时候被算清, 那就不好了，且他越看也确实越是手痒，有些想打孩子。别说什么被悄悄带走的, 若是白至雪不想, 随意弄个动静出来，怎么会这么久都没能发现？
　　“爹！爹爹！干嘛打我！”
　　“雪雪还在呢！”
　　“我只是不小心打翻了迷阵，谁想泰宁娘娘会进去……”
　　“傲世也想和我们玩的。”
　　“呜呜，我错了。”
　　……
　　“好！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闯祸的坏小孩就该被混合双打！”
　　神出鬼没的孟红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劲就鼓掌。
　　开心的不得了，孩子哭声越大, 她越得劲。
　　师仙俞和许知澜终于把泪眼朦胧的孩子打得认了错，那模样，瞧着似是被打怕了。
　　实际上，压根就没伤筋动骨，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觉得丢脸才认的错。
　　毕竟，小乖是龙，且还是返祖的真龙。
　　打这几下也就比挠痒痒重些罢了。
　　“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叫雪雪？”师仙俞给倒霉孩子整理完衣服，见许知澜已经将歪了的头发竖好，便随口问着。
　　“哼，我就是知道。”
　　小乖跺了跺脚，担心双亲不许自己去找雪雪玩，便抱住师仙俞的胳膊，轻声道：“我会乖乖的，爹爹让我和雪雪玩好不好？我不找傲世了，你们谈你们的，我就和雪雪在一旁玩。”
　　师仙俞没有直接答应，只说：“看你表现。”
　　随后，就牵着倒霉孩子去给虎族的前辈老祖赔罪。
　　“没事没事，幼崽，就是爱玩，正常的正常的。”
　　虎族老祖还是很疼白至雪，没有在外人面前揍孩子的打算，随手送了个见面礼给天命者，便打算开始说正事。
　　才刚张嘴。
　　那位幽幽跟了许久疑似鬼修的，抢先说了话。
　　“你身上，有轮回的气息。”泰宁娘娘飘凑到白至雪身前，嗅了又嗅，笃定道：“是黄泉路上轮回台。”
　　闻言，众人都有些错愕。
　　师仙俞和许知澜倒是很快反应过来，黄泉路上的轮回。
　　不就是那个，可以保存部分记忆，重入轮回的？
　　难道……
　　“轮回吗？或许，这也算是轮回吧。”
　　虎族老祖叹了口气，继续开口：“这就是我来找你们的原因，雪雪前几日忽然说脑子里多了一段千年后的记忆，还说必须要来找你们，又郑重表示这关系到鸿光。”
　　如果只是普通幼崽，说出这样的话他们也不会轻易相信。
　　但白至雪不一样。
　　他的血脉，与天幕所示常伴天命者左右的画面，就注定和鸿光存亡息息相关。
　　“我也不瞒你们，雪雪其实是白泽幼崽，只是血脉返祖长得比较慢。他也没办法做到事事皆知，现在应该跟天机门弟子差不多，至多不需要借助工具而已。”
　　虎族老祖说得含糊。
　　故意隐去到底是什么样的天机门弟子，内门外门或是…长老掌门。
　　天机啊，难道白泽就能尽而言之吗？
　　师仙俞仔细回忆完黄泉上所遇到的轮回，没猜错的话，天幕中的白至雪应该是最后选了这么一条路，那肯定带有重要的信息。
　　他蹲下，与白至雪平视，轻声问道：“雪雪是要跟我们说些什么呢？”
　　白至雪严肃着一张小脸认真回忆。
　　半晌，才郑重开口：“记忆里的慎行同我说，仙界有一仙草，辅以阵法，有化障功效，还猜测仙界便是以此化障。”
　　他说得艰难。
　　仿佛用尽全力去抵抗未知的力量，说了整整一炷香，才字句清晰把话说完。
　　听到白至雪唤的‘慎行’，师仙俞和许知澜都愣了愣。
　　这…也是他们给小乖取的名字。
　　姓不重要。
　　可以跟师仙俞叫‘师慎行’，也可以随许知澜唤‘许慎行’，他们的愿望也很简单，慎行，少闯祸，就对了。
　　当然，这个名字魔头外祖也很满意，对他来说，‘莫慎行’也很不错。
　　“我能画出来，他带过给我看的。”
　　白至雪边说，边急匆匆从储物戒里拿出纸和笔，认真画完，展示给众人。
　　……
　　不能说看不出来是什么。
　　至少瞧得出是草，又还有几片叶子。
　　大概是众人都过于沉默，白至雪左右打量歪歪扭扭的草也很沉默。
　　半晌，又开口道：“我还小，可以认真学画画。仙草就在我脑子里，未来的那个我只留了这一段记忆，也是想确保这段记忆不会消退。”
　　“我也会陪雪雪学画画的！”小乖赶忙开口，还凑到了白至雪身边。
　　不学还能怎么办？
　　世人都知道，白泽神兽百邪不侵，天道限制下，更是无法使用类似搜魂的各种秘法。
　　除了白至雪，再无人得知千年后的仙草模样。
　　小乖已经趁着众人研究仙草画作，跟白至雪嘀嘀咕咕着‘我就叫慎行，你说的肯定是未来的我，对不对’……
　　这次师仙俞也没有拦着小乖和白至雪玩闹，他本想再问问白至雪还记得什么，但对方刚刚也说了，只记得这一段。
　　便没有再问。
　　而这不问，也使得他们暂时错失了极为重要的消息。
　　直到许伍道尊的竹林小筑被闯祸精带小伙伴玩得倒塌三次。
　　七年眨眼便过去。
　　仙医也终于被师仙俞拿出的游戏试用版打动，即便清楚是场骗局，都硬着头皮来了元青山。
　　师仙俞想请医仙的原因也很简单，小乖和白至雪都开始长个了。
　　可……
　　就是长得太快太快！原本还是幼崽的，这才几年，竟然瞧着就有十多岁的模样了！
　　不长也担心，长也担心，不正常生长的孩子压根没有类比物，还是得请仙医来瞧瞧才行。
　　可谁知，仙医一露面。
　　白至雪就双眼发亮，直直冲过去，做出将人逮住的动作。
　　说道：“她！她这模样我记得！千年后的慎行说，在仙界见过她！她不是仙界来的，她不止在鸿光也还在仙界！”
　　幼崽说的字句有些混乱，意思倒是非常明确。
　　这一出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连仙医自己都被镇住。
　　今日的元青山本就格外的热闹。
　　师仙俞和许知澜还有道尊必定在场，孟红帆也亲自出关迎接仙医，道尊的几个弟子还都赶了回来，连陆天师都特地过来一趟以确保天命者无误。
　　“对对对，我是我是，得了吧？”
　　仙医裙下藤蔓爆涨，撑高几分后，单手就拎起白至雪，晃了晃这小白泽崽子，道：“你们谁来收了他的神通？我是厉害了点，但也不至于就这么咬着吧？我跟仙界有关，你们不也都猜了点出来吗？”
　　……
　　道尊上前把白至雪带了回来。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称呼仙医，同仙界有关跟仙界鸿光都在，含义可不一样。
　　“哎哟，还客气起来了？那也挺好，孟姐姐快把游戏给我，我拿完马上回。”
　　仙医神清气爽。
　　她明白了，这就是孟姐姐说过的爽文剧情，打脸所有人，可真舒服真快……
　　“不行，不能走。”
　　小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仙医身旁，手里还紧紧抓着仙医裙下冒出来的某根藤蔓：“一一前辈还没做客完呢，不能现在就走哦。”
　　……
　　“你这家伙！我还没爽多久呢，怎么就轮到你出风头了！”
　　仙医说是这么说，却也没有做别的动作。
　　只伸出手，重重点了一下小乖的脑袋，道：“真是欠你的。”
　　“先说，我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也没有什么通天之能，我只是仙界的一株小小灵植，本领不过投放点本体到其他世界。每个都是我，也都算我，本来呢，记忆是相同的，但鸿光出了点问题，其他地方的我也没有我这边的记忆。”
　　“你们也别想着偷渡上界或者让我偷渡下届什么的，做不到的，三千大小世界都有其规则。偷渡轻则反噬，重，就不用我都说了。”
　　仙医见众人表情各异，特别是陆乌龟，一肚子坏水的模样。
　　便打算祸水东引。
　　她看向师仙俞，道：“我们这，可不止我一个仙界的，喏，这位也是仙界来的。虽然没从仙界上头听到什么风声，但他绝对是仙界里头的老不死用了些特别手段送下来的。也得亏送下来，不然，在上头，怕是连骨头都不剩了。”
　　四下又是一静。
　　所有人都惊讶看向师仙俞，就连小乖和白至雪，都睁着双大眼睛，好奇得不行。
　　许伍道尊见仙医言语动作都如从前，便直接开口：“仙医可还能再细说？”
　　“我说完了啊。”
　　仙医眨了眨眼，她把能说的都说完了，剩下的自然都是不能说的。
　　况且……
　　她把藤蔓从小乖手里拔回来，道：“我也确实只知道这么多，再多的，也不是我能了解的。不过我还可以非常明确告诉你们，能从仙界把他送下来且他瞧着还活蹦乱跳，至少是个大人物才行。”
　　“哦，对了，若是他去叩天门登仙界。”
　　“比你们任何人，包括龙傲天这小子，都要轻松些。”
　　仙医说完，便用藤蔓抓过小乖和白至雪，也不管两小孩怎么挣扎怎么嗷嗷叫，一心只想着早点检查完，早点带着游戏离开。
　　很快，她就给出了结论。
　　长得很健康，没有任何的问题，并不存在身体长大心智未变的情况，灵魂也结实得很。
　　“一一。”孟红帆蹭到仙医身旁，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也是知道的，小鱼是我从襁褓就带到大，他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可以做多多的游戏给你补偿……”
　　仙医真的已经被榨干了，她身上秘密都快被知道透彻，但要是多多的游戏。
　　她纠结一二。
　　才道：“孟姐姐，我实话跟你说，他身上存在某种被封印的根骨，封印得太久，有损坏的趋向，这根骨，仙界修士必争。他去仙界确实轻松，可到了仙界，就是无尽的追杀了。”
　　想到这，仙医忽然记起天幕之处，扫了眼正认真整理衣服的小乖，若有所思。
　　鸿光天道化/身怎么可能离开鸿光？
　　除非……
　　“我觉得，鸿光还能救一救，若按我的方法，还能将虚空缝隙的出现推延三十年。当然，最好不要如此紧迫，以免出意外。”
　　仙医信誓凿凿开着口。
　　她只是想想，就感觉到沉甸甸的功德在逼近。
　　救，确实能救一救。
　　“什么方法？”众人异口同声询问着。
　　仙医缓缓看向师仙俞。
　　师仙俞很快就反应过来，和他那不能说的根骨什么的有关。
　　倒是没什么犹豫。
　　直接就开口：“要是跟我有关，那便大胆去试吧。”
　　说完，他又忽然记起什么，默默补了句：“不会危及性命吧？”
　　要是会死的话。
　　可不可以犹豫一下？
　　“当然不会，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仙医拍着胸口保证，她跃跃欲试，也是想趁机研究一下仙界趋之若鹜的东西。
　　什么仙界之基之根……
　　还直掌仙界又仙界之主的，听起来就很不得了呢！
　　想到这，仙医轻咳两声。
　　又道：“死是肯定不会死，甚至不会减轻你目前的任何灵脉天赋，但丑话说在前头。这样东西，极其宝贵，宝贵到你难以想象的地步，你先想清楚。还有，我要做的就是将根骨换到龙傲天身上，你们都知道龙傲天特殊，到龙傲天身上后就再也没办法取回。而在这之前，你们必须每人都对着大道起誓，是自愿更换，我没有半点压迫，并且将前因后果都说清楚。”
　　仙医处理了太多医患纠葛，不是防着眼前这些，而是防着仙界里的。
　　她只是一株弱小灵植，不得不做好准备啊！
　　当然，也还有小小的一点猜测没说。
　　根骨既然天生，说不定，还有再生的可能呢？这也是小小小的猜测而已，都说不得准。
　　“我做，既然是换给小乖，只要我和小乖都没有性命之危，有什么不行的？仙医你也说了，我带着它只会被追杀不止，而我既然从小便被封印，也没有受过它半点好，换了便换了。”
　　师仙俞丝毫不觉得可惜。
　　他筑基失败好几次的时候，也没见有帮助！这些年也是踏踏实实突破，不是被雷劈，就是借芥子空间里的时间差修行。
　　换就换，鸿光比他更需要这不知名的重宝根骨。
　　他是去的只是一个从来没有帮助过自己的根骨。而鸿光万千生灵，换来的却是三十年的喘息时间啊！
　　值，太值了。
　　“希望你知道之后，还会这么想。”
　　仙医只说了这么一句，以证明自己是劝过的。
　　她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留了句十天后午时正是天时地利人和，便去找工具了。
　　这十天里，师仙俞是挺轻松的，倒是其他人都紧张得不行，就连小乖都安安分分没有闹出任何事情来。
　　他也被道尊师父轮番问过想法。
　　就连许知澜都会半夜忽然问上两句。
　　被烦得不行了，干脆躲芥子空间里继续做计划去。
　　很快就到了仙医定下的时间。
　　是个明媚的正午。
　　仙医把门一关，三刻钟后，就开门高高兴兴宣布：“成功了。”
　　也在这时，天上坠下重重功德金光。
　　亮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包括刚醒来的师仙俞。
　　他还有点懵，等回过神，意识到是什么一个情况，身上所有不适都被功德修补完毕。
　　不仅修为更胜一层楼。
　　似乎，也在这转眼间，成了五灵根，五个灵根都是天灵根的那种。
　　用上古的说法，叫混沌灵根？
　　嘿。
　　不退反进，是好事呢！
　　仙医对于师仙俞那傻了宣布自己更上一层楼的言论保持沉默。
　　她又去检查了一下小乖的身体。
　　确定只是在适应根骨，并且借此根骨融于天地，又有种扒拉挨上仙界的感觉，便也放心了几分。
　　唯一不大美满的，就是她并没有研究出所谓执掌仙界的根骨是怎么回事。
　　只依稀感觉出，确实与仙界紧密相连。
　　大概是仙界的规则罢。
　　如仙医所言，鸿光确实安宁许多，连平常的虚空缝隙都少之又少。
　　甚至开始有灵气复苏之势。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彻底衰落前的垂死挣扎。
　　小乖换了根骨后懂事了不少。
　　或者应该说，他自从得知鸿光命运，又从长辈们话语中得知自己与鸿光千丝万缕的联系，便开始发愤图强。
　　太发奋了。
　　奋着奋着就信誓旦旦带着白至雪闯荡修真界。
　　师仙俞和许知澜也没有拦着，主要是拦不住，孩子长大了，看起来都十五六岁了。
　　是该出去闯一闯。
　　后来师仙俞也从跳脚不止又惊叹连连，直呼没认出的魔头外祖口中得知，那根骨修好了必定能在仙界呼风唤雨……
　　不是他不想仔细描述，毕竟这就是对方的原话。
　　似乎确实很厉害。
　　但还是很庆幸换了，不然，他怎么能体验天之骄子们那突破如喝水般的快乐？
　　这不！
　　师仙俞才用了十一年。
　　渡劫了！
　　感觉比做梦还要快。
　　渡劫期就是不一样，他写计划做模拟什么的嘎嘎快，师父平日的那些猜想，也能融会贯通。
　　甚至，感觉自己每一份模拟都非常了不起。
　　成功率高达十分之七。
　　但事关鸿光，必须谨慎再谨慎，什么‘防火墙’的原理也要再三弄清楚才行。
　　流光瞬息，物换星移。
　　悄然又过七年。
　　鸿光的时间，不多了。
　　白至雪的画技在经年累月中已至巅峰，所绘之物不止有神，就和亲眼所见没有任何差别，加上颜料用得精准，堪称栩栩如生。
　　那化‘障’的仙草，更是画了成千上万副。
　　世间大能多次于问道宗楼阁商讨。
　　最终，在仙医那句‘若做计划的师仙俞都飞升无望你们在座谁都飞不成功’里，定下那首先尝试重建仙路的飞升者——师仙俞。
　　师仙俞还是有些紧张的。
　　哪怕计划确实都一笔一划为自己所做，也得知自身从仙界而来，连上香飞升老祖的步骤都可以略过，因果满满。
　　也还是有些紧张。
　　所幸飞升要做的事情已经在脑海里推演千百万次，只要按步骤来，就算不成功，他也有受伤而退的万全之策。
　　不是不想全身而退。
　　这种情况下失败，能活着都已经很厉害了。
　　虽然在修真界看来，他年岁小得不行，也不够稳重。
　　但师仙俞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岁数的。
　　随着芥子空间往小世界转变，时间流速差距越来越打，他的实际年龄可不止加上个百倍那么多。
　　不管其他人看好不看好。
　　师仙俞定是第一个，而许知澜则是第二，第三则是某位擅长万物道法的修士大能。
　　剩下便没有再安排。
　　大能们求的是稳，而不是快。
　　如果不行，就会继续调整计划，再做打算。
　　况且飞升也会冲击到鸿光的封闭的保护，这层保护，可经不起太多人飞升。
　　哪怕师仙俞做出在不破坏保护的情况下飞升的多种计划，也仍是不敢冒进太多。
　　这日。
　　师仙俞给青年模样的小乖整理完发冠，又悄悄牵了一下许知澜的手，还在对方掌心挠两下。
　　最后同师父说了两句话。
　　便往着早早就准备好的飞升大阵走去。
　　他本是紧张的，特别是周围全是大神密密麻麻的神识。
　　但走着走着，竟放松下来。
　　反正都到这步了，不是成功，就是失败，也没什么的。
　　师仙俞压根没给自己反悔的机会，刚踩上阵眼，直接就引动了渡劫雷云。
　　天地间风云骤变。
　　大概是他以往被劈多了，竟然觉得场面看起来不算非常骇人。
　　倒是重建仙路要耗费点功夫。
　　正这么想着。
　　忽然，天更暗了。
　　师仙俞还以为天劫加重，抬头一看。
　　竟是……
　　天幕再现！
　　而这次，天幕画面所显示的分明就是自己。
　　是他此时此刻正在渡劫的场景。
　　……
　　师仙俞心里有种诡异的感觉，稍微紧张了一些。
　　他不能失败！
　　绝对不能！
　　整个鸿光都看着他被雷劈呢！绝对绝对，不可以出差错！
　　问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依旧爱面子要脸得很。
　　师仙俞心里憋着一股气。
　　万物寂静，风停，云止，接而雷起！
　　黑云中涌动的雷龙齐下，周身环绕刺眼的闪电，直直劈落应劫者。
　　雷比人还要大上无数倍。
　　而这，只是个开始。
　　无数道雷电迫不及待齐涌冲下，如雨水般汇入地面，消散无痕。
　　哪怕再阵法作用下只能直直劈向地底，也仍是有漏网之鱼，该劈的仍在劈着。
　　师仙俞耐心等着阵法消磨雷劫。
　　待阵法一破。
　　他便冲天而起，动作不断，试探鸿光封闭的界膜的同时，迅速以各种宝物构建起登仙路。
　　迎着雷龙，师仙俞一步一步往上，不急不缓，如计划中的那样稳稳当当。
　　不是没有意外。
　　但这些意外都被他一一化解。
　　难，仙路难，再难都必须走出来！
　　师仙俞忍住周身不适，哪怕身上被劈出道道血痕，哪怕四肢都开始发抖，也依旧迈出沉重如山的双腿。
　　往上，只有往上，也只能往上。
　　他不清楚仙界的仙草能不能解决鸿光的问题，但若是不去往仙界，就连那一丝可能都无法窥得。
　　仅凭皆小乖的力量还是不够。
　　他们都想活着。
　　鸿光的万千生灵，都想活着。
　　自己不是一个人在登仙路，而是千千万万个生灵在走这仙路。
　　师仙俞脚步忽然轻盈起来。
　　他垂眸一看。
　　那是万千生灵的意志，是对活着的渴望，也是鸿光天道的心愿。
　　师仙俞不知道走了多久。
　　很漫长。
　　却又很快。
　　他一抬头，手已经推开了仙门。
　　甘露化，异相出。
　　师仙俞直接笑了出来，眼前虚化的仙门正将它拖拉入内，但他停在门前。
　　转头，看向鸿光。
　　久久停留。
　　直到某处雷云再起，他眼眸微亮。
　　仙门的力量越来越强。
　　师仙俞确定不会破坏鸿光那层封闭保护，继续与仙界的力量抗衡着。
　　就静静站在仙门前，久久注视着下方某处被密密麻麻雷龙包围的许知澜。
　　他要看，要看到许知澜成功。
　　只有成功。
　　师仙俞不觉得许知澜会失败。
　　很快，许知澜就迎着雷，顺着师仙俞早前走过的哪条路，边修补加厚仙路，边朝师仙俞走去。
　　时间沉着得仿佛有一甲子那么久。
　　师仙俞伸出手。
　　在雷劫消散的瞬间，将已经走到身前的许知澜紧紧牵住，也不再抗拒仙门的引力。
　　只朝下招了招手。
　　余光刚好扫到远处祥云彩光中的天幕。
　　上面正定格在自己牵住许知澜又招手笑得开心的模样。
　　这次不是千年后的天幕直播我儿飞升。
　　而是。
　　天幕直播我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