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狠毒疯批,却实在美丽   作者:爱干饭的团子   简介:   【双男主+双强双洁1V1+破镜重圆HE】   天下第一美人谢玉,体弱多病,满身弱点,被所有王公贵族,视为顶级玩物。   新科状元可以调戏他,不过是翌日暴毙罢了。   宫中贵妃可以陷害他,不过是九族连诛罢了。   江湖门派可以毒杀他,不过是一夜灭门罢了。   事情越闹越大,天下人越来越对这位美人嗤之以鼻,传言:“谢玉不除,天下大乱。”   可这时,美人却踩着一具具白骨,平定江山,踏上龙椅,笑问:“谁传的,再说一遍?”   .   七年前,谢玉不幸被疯狗咬了一口。   七年后再遇见,疯狗变成了戏子。   谢玉眼眸一弯,指尖挑起他的下巴:“给本督倒酒,沦落到这地步了,服侍人的活,没人教过你?”   结果没几日,疯狗摇身一变,成了他的顶头上司,将他压与红案之上:“玉儿,像之前一样,逗弄我。”   “……”   .   听闻,见过九千岁撩人的都死了。   某疯狗:不信谣,不传谣。 第001章 叼着酒杯,给督主喂酒   坐到这里之前,谢玉从来没想过,一段孽缘,可以纠缠人这么久。   目光垂下,谢玉捏紧了酒杯,眼瞧着其中酒液不稳的回荡,甚至溢出杯壁,打湿衣衫,都无动于衷。   他的手在发抖。   因为方才,戏台上报了幕:“接下来唱的是《霸王别姬》,虞姬饰演者,霍子瑜……”   “霍,子,瑜。”   谢玉抿唇,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第三十五遍,他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抬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刀子似的,盯紧了台上的“虞姬”。   谢玉的体质其实不适宜饮酒,喝完之后,脸红的特别快,反应最明显的,当属那霞姿月韵的耳垂。   红彤彤的,小点心一般,叫人忍不住想亲,想啃,想咬。   就连身侧,顾海平这样一个阅人无数,男女通睡的浪荡子,都有些招架不住。   没盯一会儿,就被撩的口干心燥,慌忙别开了眼。   只可惜,耳垂上有一处小洞,美中不足。   以前,那里总挂着一枚白玉耳坠,并非好玉,还有好几道裂痕,廉价又残破,与世家子的地位用度极为不符,戴出去难免招人笑话,但谢玉一戴就是好些年,宝贝似的,看都不给人看。   后来,不知怎么的,耳坠就忽然摘了,留下个不明显的小洞。   一眼瞧上去,总觉得缺了什么。   顾海平问过,但本人只丢出一句:“头发变白了,再配白玉不好看了。”   是的,白发。   七年前,谢玉及腰的长发忽然从头白到了尾,像是经历过一场浩劫,性格也乖张了不少,阴晴不定,杀人如麻,按理说,不该这么受追捧。   重新倒好酒,顾海平环顾了一下四周——俊男靓女们围着他们一圈,眼睛差点粘谢玉身上。   “……”   真实情况恰恰相反。   “啧啧。”   真是有张好脸,万事不愁。   顾海平收回自己不合时宜的小嫉妒,酒杯推回谢玉身边,继续说回正题:“好了玉儿,别不高兴了。”   “你可是东厂督主,皇上亲口称的'九千岁',势力多大啊,那群早朝弹劾你的废物,就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别放在心上。”   “嗯。”谢玉点头,依然心事重重。   “你看你,分明还不高兴。”   顾海平不知道“霍子瑜”这个名字,自然没往谢玉最介怀的事上想,思索片刻,又道:“亲身经验,看美人能愉悦心情,不如你看看周围,瞧上哪个,我给你弄过来。”   说话间,身边的空酒杯再次斟满,是桃花醉。   谢玉以前最爱喝这种酒,只是后来一戒,就七年没再碰过。   京城的酒楼歌馆也大都知道他的禁忌,从不触霉头。   今天倒是……全摆上来了。   顾海平没在意这些小细节,嚼住一粒花生顺着谢玉的目光看过去:“怎么?瞧上那'虞姬'了?”   说罢,便低下头,继续若无其事的剥花生。   他没打算等谢玉回。   毕竟这“天下第一美人”目光甚高,这些年,除了镜子里的自己,谁也没留恋过。   却不想,美人下句话就是:“瞧上了,全身捆上红丝,喂了药,锁我榻上最好。”   “……???!!!”   顾海平一惊,双眸倏然睁大,正准备开口,忽听:“顾大人!”   未脱口的话被打断。   顾海平转眸,正见不远处,有小厮快步跑来。   谢玉顺势看过去,见那小厮一脸焦急,在顾大人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   男子神色顿变,立刻起身:“玉儿,我最近那相好忽然有事,回头再陪你啊,你先听着,我忙完立刻给你绑——虞——姬——”   话未说完,就匆匆跑远了去。   最后几个字,喊的几乎破音。   一时间,整个大厅都陷入了诡异的静谧。   担忧的目光纷纷投向台上的“虞姬”和……他。   像是又把他们两个连在了一起……   咚咚咚——   心跳声渐急,谢玉那股压在心底的不安愈发明显。   他深吸一口气,从台上移开目光,准备喝完这杯酒就走。   却正对上那“虞姬”收剑,娴熟的对他抛了个媚眼。   谢玉手一抖,哗啦——   玉盏翻倒,酒液洒了一身。   并不引人注目,却像是浇开了什么阀门,让他这些年拼命压抑的感情如洪水一般,霎时外泄。   霍寒,字子瑜,分开七年,依然能用一个眼神,就打的他溃不成军。   .   谢玉的眼睛红了。   不知废了多大的力气,才让空白的脑袋重新运转——   他坐的这个地方,叫望月楼,是北齐帝京最大的青楼。   霍寒一个南梁王爷,何等尊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在唱虞姬?   为什么明明看出了他的窘迫,还不合时宜的对他抛媚眼?   羞愤,无措,茫然,不堪。   数不清多少情绪一股脑涌上来,谢玉鼻头发酸,一颗心加速跳动,憋闷的厉害。   他没有离开,却是转手,又倒了一杯酒,仰头,一口闷。   企图用烈酒,冲淡心中一些早该抹去的东西。   .   不知这样喝了多久,谢玉自己也有些迷糊。   目光流转,他忽然单手撑着桌案,对着一边的望月楼小厮,招了招手。   小厮忙不迭凑过去:“督主,有何吩咐?”   “那……那个……”谢玉大大方方指向戏台:“那个虞姬……叫下来,给本督,倒!酒!”   “诶,好嘞!”   九千岁可是人人畏惧的活阎王,小厮不敢违背,得了令拔腿就跑。   不一会儿,“虞姬”便甩手丢了剑,缓步走下戏台。   他弓着身子,谦卑来到谢玉身边。   不一会儿,酒就倒好了。   但,酒杯刚放到谢玉手边,就被他一把拍开。   眼见酒液溅了对方一身,谢玉的情绪才逐渐好转,故意为难道:“你倒的酒,本督不喜欢。”   他靠在椅子上,单手撑头,慢悠悠的开口:“重来。”   霍寒也不恼,顺从的低下头,握住酒壶,继续倒。   记不清打碎了几个酒杯,谢玉摔杯都摔累了,才抬起眼睛,阴恻恻的道:“光会倒酒吗?不会动手喂本督?”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语气愈发恶劣,指尖上抬,轻挑起对方的下巴:“霍公子,都沦落到这儿了,服侍人的活,就没人教过你?”   “那督主想要奴怎么喂?”霍寒终于开口,声音压的很沉,听不出多少情绪,接下来的话却是:“倒进手心里,倒进锁骨里,倒进后背的蝴蝶骨里,还是就像您曾经最喜欢的那样?”   “奴会叼着酒杯,捏着您的腰,唇对唇的喂给您。”   .   .   不重生,不穿越,不穿书,古耽,纯古耽。   站对CP才好磕:霍攻谢受。   疯批忠犬攻X病弱美人受,破镜重圆HE(咱们九千岁是受)(狗头) 第002章 玉儿,你醉了   熟悉的声音,一样的恶劣。   七年的时空仿佛强制重合,难辨真伪。   谢玉自嘲的笑了一下,抬头,凝视着眼前人。   正反应着他方才的那句话,就见对方叼起了酒杯的杯柄,一只手捏住他的双颊。   在他双唇分开的空档,直接将酒灌给了他。   咕咚——   咕咚——   烈酒入喉,谢玉眼角泛红,被逼的呛咳两下,转手,啪——   一巴掌甩在对方脸上。   连人带酒杯,一同拍开了去。   带的桌上杯盘叮当作响,整个桌子都差点翻倒。   督主大人发了火,瞬间把整个楼的人都吓坏了。   他们都是奴婢,可惹不起一人之下的九千岁啊!   高台上的乐声戛然而止,所有的欢笑仿佛都在这一刻暂停。   望月楼掌柜小心翼翼的往前靠了靠,试图硬着头皮道歉。   但还没走两步,就被霍寒抬手制止了。   他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害怕,只低头,垂手捏住谢玉的下巴,粗粝的指尖轻擦过九千岁形状漂亮的唇,终于开口道:“玉儿,你醉了。”   声音压的很低,撩的人心脏麻麻的,分不清是酥是疼。   不知怎么的,打完人,谢玉的头就晕的厉害。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刚才被喂的那杯酒里,下了东西。   .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谢玉睁开眼,打量了一下四周。   赤色纱幔缭绕,一旁的架子上,放的都是各种助兴的小玩意。   他不好这口,除了“玉势”,什么也不认识。   不过眼下看来,这里,大约是望月楼的客房。   谢玉拧眉,试探着坐起来,浑身都疼得厉害。   手腕上,脚踝上,腹肌上,锁骨上,都是触目可见的红痕。   他难道被……!!   谢玉瞬间提了一口气,抬起手,刚揉上发疼的太阳穴,就听“吱呀”一声。   门开了……   他连忙转头,一眼就看见了拿着托盘走近的霍寒。   男人脸上浓重的油彩已经擦去,剑眉上挑,细长的凤眸较之往年,又多了几分凌厉,却被他很好的伪装了起来,甚至唇边还噙着一抹亲和的笑。   看起来有很大不同,又好像……与以往无异。   谢玉愣了一下,猝不及防间,没穿好的衣裳和满身痕迹,落入了对方眼底。   “……”   眼神变了变,谢玉便像是没看见他一般,从容的系上衣襟,穿好靴子往外走。   “督主!”   谢玉的脚步顿住,因为霍寒叫了他,他明明不想停,却会不自觉心颤。   就好像刚来时,他明明不准备沾酒,却因为一个“虞姬”,喝的烂醉。   他转过头,看见霍寒把托盘搁在桌上,利落的收拾着:“听闻你这两年身子不好,做了些养身的粥,吃一些再去忙吧。”   语气如常,透着关切,就好像他们是阔别多年的老友……   谢玉的身子有些僵,立在大门口一动不动,风吹的有些冷了,背上却豁然多出一件大氅。   宽阔的大掌落在肩膀上,身侧的声音还在继续:“怎么又瘦了?”   “外面下雪了,真要走的话,披件衣裳也好。”   谢玉没有动,霍寒微微松了口气,立在身侧,继续帮他系带子。   他的头垂的有些低,说话的时候,气息便不明显的喷洒在谢玉耳垂上:“我特意找人做的,可能有点重,但很暖和,你回家之后可以再解……”   剩余的话,谢玉没听清,入耳的只剩自己的心跳。   靠的太近了……   好像两只眼睛都只容得下他,瞧不清风霜雨雪……   谢玉的手有些抖,却还是慢慢抬起,没过多久,砰——   话未说完,霍寒的身体被猛然甩开,直接撞上了身后的木架。   玉势连同勉铃一起落下,叮叮当当砸了一身。   霍寒咳了一声,抬起眼皮。   看到的,只是一个背影。   刚才掉下来的器具划伤了手,有血自指腹处慢慢浸出。   男子盯了一会儿手指,不知怎么的,就忽然卸下了所有伪装,愣神又可怜的呢喃出声:“玉儿……”   久违的称呼,他喊:“玉儿,我见血了……”   脚步倏然顿住,谢玉心脏一紧,几乎下意识的回身。   霍寒眼底亮起光晕,眼巴巴的抬起头,祈祷着,期盼着……   可,谢玉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的,只有一句话:“霍寒,今日酒后失态是我之过,我向你道歉,日后……别再联系了。”   砰——   大门摔上,室内的光线也随之变暗。   霍寒停在原地,缓缓将那渗血的手指攥进掌心,呼吸声放的很轻。   良久,他像是忽然想明了什么,短促的笑了一声,眸光重新亮起,充盈着志在必得的占有欲。   ——我的玉儿啊。   ——新的故事,开始了。 第003章 雪天路滑,小心溺水啊~   正值冬季,外面的雪下大了,白茫茫的一片,容易让人脑子也跟着空白。   七年了,谢玉不是没想过再见面的场景,想着要怎么将他关起来,锁链拷上脖子,折磨他凌辱他……   当然,最大的可能,是沉默走过,就当没遇见。   却从没想过,一见面就被那家伙给……   娘的!   谢玉忍住骂人的冲动,招招手,阴着脸叫了辆马车。   车夫不敢得罪这位“活阎王”,快马加鞭的将人送回了府邸,甚至连钱都没敢要,就颤抖的抽着马鞭,逃命似的跑远。   那模样看起来,像是要把马抽死。   “诶……”   谢玉掏钱的手就这么卡在半空,送出去也不是,收回也不是,被冬日的冷风一吹,凄凉又尴尬。   而且回来的时候,马跑的太快了,甫一落地,胃里的恶心就翻江倒海的滚上来。   谢玉一把扶住门前的石狮子,连酒带着早上吃的饭,一并吐了个干净。   再站直的时候,眩晕的脑袋里只剩下四个大字——流年不利。   今早上朝,太后刚颁布“辱母者杀无赦”的例法,他的奶娘柳氏就联合政敌,一起污蔑他辱母。   本来心情就不好,好不容易脱身去望月楼听戏,又被旧情人给睡——   谢玉深吸一口气:这都他娘的什么命?   身上的大氅没有脱,九千岁慢慢抬起头,迟钝的想:回头定要找钦天监查查黄历,看他今日是不是与命运犯冲,不宜出门?   不,不对!   一咬牙,谢玉甩手将大氅丢在地上,泄愤似的踩了几脚。   ——他应该直接画几张霍寒的小人儿贴在门口,昭告世间的霉运,他已经够倒霉了,不要再来找他了!   捏了捏眉心,谢玉头疼的入了府。   贴身近卫谢执早就守在了门口,一见他回来,便立马围了上去:“主子,怎么才回来,来请脉的太医等了好久……”   “诶呦~,玉儿,你可算回来了,怎么一天都见不着人影啊?可担心死娘了!”   忽然,话音被截。   谢执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挡在了身后。   柳氏自知早朝没有扳倒谢玉,还得继续讨好人,便愈发殷勤起来:“玉儿,脸色怎么这么差?快进来,让娘好好看看~~”   说着,就要去拉那只清瘦的,被冻到微微泛红的手。   却不想,还没碰到,就被谢玉巧妙的躲开。   伸出去的手一下子悬在了半空,柳氏攥了个寂寞,多少有些尴尬。   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便听对面,一道轻笑酥酥响起:“娘?”   “亏你也好意思这样称呼自己,你不过是个奶娘而已,说白了,就是我家一个下人,柳氏!”   谢玉唤了她的名字,背手立直,面色少有的严肃:“谁给你的胆子,联合外人去御前一起告我?还告我意图玷污你,嗯?”   柳氏面色一白,攥着手绢的手下意识绞紧。   但回头一想,自己今日的表现并没有露馅,便鼓起勇气,继续道:“我……我也没向着外人呀,今早在朝堂,我还帮你说话了,不是吗?”   “是。”谢玉没管他,拢了拢单薄的外袍,继续往府邸走:“不过,是在你确定皇上会向着我之后。”   “其实,你早就跟迟景瑞好上了吧?今天弹劾我,就是你们俩一起做的局。”   迟景瑞,锦衣卫督指挥使,今日弹劾他的罪魁祸首,天底下千千万万想杀他的人中,比较活跃的之一。   身后之人不言,像是被戳到了痛处。   谢玉便不在意的一笑,继续戳:“因为在你心里,我始终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在我这里呆着没安全感,时时想着我会抛弃你,这时候,你恰巧遇到了经常来府里的迟景瑞。”   “一来二去,你们两个搞在了一起。”   “然后他就答应你,帮他弄死我,他就会娶你,还会送你的亲生儿子,入朝为官。”   “所以,你就毫不犹豫的把我告了出去,构陷我。”   “说我尊你为母,却企图玷污你,想让我也按律被处死。”   谢玉的声音波澜不惊,最后两个字却骤然压低,凌冽的目光射向柳氏:“对吗?”   女人猛然颤了下,唇色更白了。   声音小到几不可闻:“玉儿,我……”   “但其实你忘了,你忘了我曾经待你的好。”   天上的雪并没有停,谢玉别开眼,自顾自走到人工湖边,低头瞧着幽深的愣潭,眼凝寒波。   他继续道:“你忘了我也叫了你二十多年'母亲',这么多年,一直供你吃穿,封你诰命,将你当亲母一般侍奉。”   “玉儿,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谢玉笑了两下,怪怪的,听不出喜怒:“东厂势力遍布全境,监督百官都不成问题,更别说你。”   柳氏慌了,面色瞬间变得煞白。   “不过,谁让我们是一家人呢?”   数九寒天里,美妇人本来已经乱到了极点,可在听到谢玉这个“一家人”的时候,终于又鼓起勇气说情:“玉儿,娘错了!”   她声泪俱下:“都是娘不好,娘以后再也不……”   “行,我知道了,我不怪你。”谢玉又一次开口,像是懒得再听她解释,又像是放下了什么,对她招招手,神色一如既往的和善:“母亲,过来看。”   叫母亲,玉儿还肯叫她母亲!   太好了,那就证明这孩子良心未泯,她还有救!   柳氏心中激动,三步并作两步凑到谢玉身边,顺着他的手指看下去,寒凉的湖面倒映出她的模样,模模糊糊。   “玉儿。”她不大理解:“你让我看什么?”   “你看呢,你应该在湖里,不应该在岸上。”说话间,谢玉慢悠悠的对上了柳氏,唇角习惯性的荡开一抹温和笑。   嘴唇苍白,一如他这个人,一眼瞧上去病恹恹的,毫无攻击性。   柳氏想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一颗心却莫名开始慌:“玉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啊,母亲。”谢玉道:“雪天路滑,小心……溺水啊~”   他的眼中并没有杀意,甚至连尾调都是温柔的,但却一脚踹出去,哗啦——   柳氏跌入了冰冷的湖水里。   寒意侵袭,女人的脸骤然失了血色。   她开始不断的扑腾,祈求,但是不管她怎么哭喊,怎么保证,都没换来谢玉一次动容。   他好像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恭顺孝敬的玉儿,俨然一副在外人面前,“玉面阎罗”的模样。   不一会儿,就低头找了个块趁手的石头,努力抬起,对准湖里女人的头。   砰——   血花四溅。 第004章 颈侧的吻痕   谢玉淡淡回身,眼角湿了一瞬。   像是祭奠这些年不值得的付出。   但很快,他又走回小路上,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肩头落雪,吩咐道:“把她的头割下来,血放出来存好了,再去请迟景瑞过府一叙,就说本督有好礼相送,望他一定要来。”   “是。”谢执应下,瞧着他那单薄的身子,依然放心不下,又重复一遍:“黎太医在药房等着,要不要现在去……”   谢玉摇摇头,轻咳一声:“这身子就这样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调理好的,让他等一会儿吧,我想先沐浴。”   他不想在身上留下霍寒的痕迹,尤其是欢好的痕迹。   这总能勾起他某些不愉快的回忆,他会忍不住想要报复,想把霍寒抓回来,囚起来,再准备条鞭子,看他求饶的可怜模样。   但……   他不想给那疯狗好处,还是沐浴来的痛快!   谢执皱眉:“为何呀?您的毒……”   “我喝酒了。”谢玉随手解了外袍,丢给谢执,说瞎话不打草稿:“熏着人不好,先去汤池了。”   “哦。”谢执懵懵懂懂的点头,却并不认为谢玉的托词是对的。   主子身上没有酒气啊,多的倒是……药味?   .   热水很快备好,谢玉疲倦的靠进汤池里,两只手搭在边缘,心事重重的,盯着水面之下。   他不是真太监。   既然霍寒把他扒光了,就应该知道这件事,会……有威胁吗?   这个想法一出,就立刻被谢玉自己否定了,不知道为什么,分开这么多年,他还是不信霍寒会害他。   不,不对。   世间之人不可尽信,抛开感情不谈,霍寒一个南梁王爷出现在北齐,本身就是威胁。   要……杀掉吗……   谢玉深呼一口气,伸手抚了抚肩膀,却意外的发现,肩膀上的吻痕消失了,带着朱红的颜色,融进了温水里。   ……没了?   再仔细瞧瞧——画的?   谢玉心底稍稍轻松,继续去碰其他痕迹,竟是全部一点点的遇水消散。   真是画的!   霍寒在骗他!   没碰他为何要骗他?他身上又为何……会疼呢?   衣衫丢在地上,有薄薄的药味侵入鼻息,谢玉拿起,仔细检查了一番,当真是药味。   霍寒给的药吗?   做什么用的?   他消失七年又忽然出现,带着什么目的?   太多的问题侵入脑海,谢玉一时难以适应,索性理了理仪容,换上件新衣,往药房走去。   .   太医黎安是他的朋友,由他保举进宫,用着也放心。   案边碳炉燃出噼里啪啦的火星,黎安指节垂落,隔着一层薄纱,在他脉上平稳的搭着。   谢玉则数着炉里蹦出的火星,心底没有多少波澜,以为会如往日一般,张口即是“多多调理”,谁知,黎安只是默了片刻,便喜上眉梢:“恭喜督主!”   谢玉回神:“嗯?”   “督主体内余毒去了不少,心脉强劲,连脉搏的跳动都比以往有力,身子逐渐转好,是近日得过哪位名医指点吗?”   名医?怎么可能?   谢玉扯了扯嘴角,理所当然的想回“没有”,这偌大的帝京,盯着他想要他死的人太多了,他吃饭都得防着,更别说用药……   药?   念及此,谢玉眉头倏然一蹙,认真了几分:“可能断出本督这毒,是何时去的?”   仔细想想,他体内存毒已有三年了。   当年新帝登基,北齐与南梁矛盾加剧,他不顾一切请兵上阵,却在出发的前一日被毒箭射中,自此损了根基,无法再上战场。   尤其是冬日,几乎连大雪天都受不住,总得卧病几日,现下……   “大约就在这两日,方才去的毒也是有可能的!”医者仁心,黎安尚沉浸在兴奋中,随口答了两句,便写下副药方,叮嘱道:“督主体内余毒刚清,千万注意调养,晨起晚膳后各一剂,切莫太过劳心啊。”   “多谢。”   “额……还有……”   谢玉凝眸,见人耳尖微红支支吾吾,又主动提醒一句:“但说无妨。”   黎安这才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督主身子弱,素日处理政务已然足够劳累,房中之事……额……可以先放一放。”   房……“什么房中?”   坐了许久,那处并无不适,谢玉已经可以完全确定霍寒并没有动过他,何来的房中……   “这儿?”   正不理解,就见黎安抬手,对着他的脖颈比划了一下,说:“督主明日上朝,可能……得穿件高领的衣裳……”   谢玉这才意识到什么,起身,几步走到铜镜前,盯着其中的自己,左侧脖颈处,分明有一道明显的吻痕。   他伸手,试着搓了搓,不会掉,不是画的。   ……霍狗咬的!   其他的都是画的,只有这一道最明显的吻痕是咬的,像是要诱他放松警惕,故意叫人看见。   像是在宣示主权……   “砰”的一声,谢玉一只手扣住桌沿,缓缓收紧,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谢执,送客。”   直到人走远许久,纷乱的呼吸才逐渐平复下来。   谢执去而复返,甫一进门,就听自家主子又张了口:“谢执,替我去查一个人。”   “谁?”   “望月楼,霍子瑜。”   .   谢玉,小字怀瑾,说起来,霍子瑜这个名字,还是霍寒为了他取的。   .   看到有些宝贝说没看懂,解释一下:   谢玉,字怀瑾。   霍寒,字子瑜。   两个的恋爱,霍寒是攻❤。 第005章 入梦   夜深了,谢玉坐在案前,面前摊着一本奏折。   窗子没有关,有风吹来,身边的白烛忽明忽暗,墨水逐渐淌下笔端。   足足两个时辰了,他坐在这里,一个字也没有写。   终于,窗子动了动,谢执闯了进来。   谢玉眼睛立刻亮起,抬手便接过他调查回来的纸,看的时候,瞳孔不自觉张大,像是要把面前的字一个接一个的吞进肚子里嚼烂。   一刻钟后,忽然,砰——   谢玉垂手按在桌案上,将纸揉的稀巴烂。   极浅的两个字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连带着眼睛都泛起了微微的红:“骗子!”   这份身份调查是假的,假到没有一句真话,霍寒在见他之前,早已煞费苦心的,为自己造了一个新身份。   罢了。   谢玉起身,说了句:“继续盯着。”   便让谢执离开,抬手将那份身份调查烧去,解衣,放下了床帷——   说起来,他与霍寒初相识,还是因为许多年前的一场大战。   北齐大败南梁,迫于条约,南梁二皇子霍寒被逼入京为质,阴差阳错的,与他做了同窗。   他没有见过母亲,他的侯爷父亲告诉他,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就难产去世了。   父亲说:因为母亲犯了大错,所以没有尸体,不敢立碑,但是她死在了桃花盛开的季节,玉儿看见每一棵桃树,就跟看到母亲,一模一样。   于是,每年的三月十五,谢玉都会偷偷跑到树下,跟母亲说句话。   那天,或许是染了风寒,浑身不适,在书院里看到顾海平的母亲来他送粥时,小玉儿就格外委屈,趴在桃花树下,哭的满脸是泪:“娘亲!娘亲我好想你,我还没喝过你做的粥。”   “娘亲你在吗?玉儿生病了,如果在的话,能不能陪玉儿说说话?哪怕,让桃花花瓣,落在玉儿头上一片也好,呜呜……”   孤寂的哭声无助的响起,可是没过多久,谢玉发现,自己头顶竟然真的多出了一片花瓣。   小谢玉欣喜若狂,他拿着那片花瓣,大声问:“娘亲,您也在想玉儿吗?”   然后,就有另一片花瓣落到了头上。   谢玉立刻抬眼,却看见了一个靠在树上,一身白衣的少年。   年岁似乎与他相仿,但笑的特别好看:“伸手!”   谢玉一时没反应过来,依然沉浸在被人发现的窘迫里,鬼使神差的伸出手,然后,一颗糖落在掌心。   少年笑着告诉他:“我是天上来的,你母亲让我给你带了糖哦!”   忽然,一阵风吹起,明眸皓齿的霍寒垂眸看着他,白衣墨发随风翻飞,不时粘上几片樱粉色的花瓣。   一眼万年。   .   “玉儿,我没经验,随着你来。”   “疼了便告诉我,随时喊停,明白吗?”   “明白吗?”   .   “玉儿!”   “玉儿醒醒,皇帝老子找你呢!”   顾海平的声音……皇上……   谢玉拧眉,猛然睁开眼,入目即是顾海平一张“嘻嘻”的笑脸,惊得他心脏砰砰直跳。   “起开!”他深吸一口气,拨开一旁的损友,刚要起身,便意外的发现,身下有些凉,好像是……   呼吸一滞,谢玉骤然红了耳朵,随后便叫来谢执,随便找了个理由,把顾海平打发远,又叫人抬了热水,进屋沐浴。   .   入宫的时候,谢玉特意抱了个木匣子。   御花园的积雪有些厚,通往帝王暖阁的路只剩下一条,还是由太监宫女连夜清扫出来的。   位置隔得近,身后的窃窃便悄然入了耳:“天呐天呐天呐,那就是九千岁吗?真的是白发诶,比传言中还好看,就是可惜了,是个太监,不算男人啊……”   “哈哈哈,你想多了,就算不是太监也不会有人嫁给他的,咱们九千岁好男风,而且,胆,大,妄,为。”   “胆……胆大?”新入宫的小宫女不理解,压低声音继续问:“怎么个胆大妄为法?”   “诶呀,就是爬龙床,然后被陛下嫌弃了,这才被陛下阉了扔到东厂,他以前可是丞相呢,现在,哈哈哈哈,要不是……额……”   宫女说的眼睛弯起,正在兴头上,忽然,面前投下一片不明显的阴影。   纤长的白发映入眼帘,话音戛然而止,宫女的瞳孔一瞬间放大,连带着嘴唇都发了紫。   浑身颤抖,呼吸凝滞,甚至一瞬间,连行礼都忘了。   面前,谢玉倒是不以为意。   他没理那一群提前跪地的宫女,唇角荡开一抹漂亮的笑:“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他的声音温温柔柔,媚眼如丝:“要不是什么?”   发抖的宫女眼泪流了下来,哽咽了两句,一个字也没憋出来。   面前,谢玉的压迫感越来越盛,“要不是本督长得好看,这会儿怕是已经见了阎王,对不对?”   “啊啊啊!”最后两个字听完,宫女直接摊到了地上,眼泪直流,像是要软成一滩泥。   她的眼泪不停往下掉,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砰砰磕头,弄得满地是血:“督主饶命!督主饶命啊!督主……啊!”   忽然,她的身体被踹开,整个人直直磕上一侧的桃树,后脑磕破,鲜血直流:“混账东西!九千岁也是你们能妄议的?!”   苍老尖锐的声音在一侧响起,谢玉还没来得及动手,挑事儿的宫女就被一旁匆匆赶来的老太监抬脚踹飞。   训完人,夏公公又立刻低头,恭恭敬敬对他行起了礼:“督主,皇上恭候多时了,怕您路上冻着,特意叫老奴送来一个手炉。”   “提醒您雪天路滑,走慢点才是,他不急。”   “诶呦,您看您!”眼瞧着他手里有东西,夏公公立刻又激动起来,慌忙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帮他拿了箱子,再把手炉递上去。   甚至专门找了小太监为他引路。   直到谢玉走远,夏公公才松下一口气,站直,又叫来几个慎刑司的主事,道:“这群人,一人去慎刑司领五十板子,不会写字儿的,舌头割了扔出宫;会写的,就地处决。”   主事微怔,“公公,是否过了些?”   老太监却若无其事的抖了抖自己外袍上的雪,意味深长:“这宫里啊,留不下乱嚼舌根的人呐~”   .   是的,他原来是丞相,为什么会被扔到东厂呢?   为什么呢?   手炉有些热了,谢玉目光微沉,望向自己手上这帝王独一份的恩赏。   ——事实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吗? 第006章 帝王的愧疚   可是明明,明明当时是皇帝先把他叫了过去。   由他扶持了七年,好不容易才登基的小皇帝忌惮太后的控制,半夜将他叫到了寝殿,扯着他的袖子,哭的撕心裂肺。   说喜欢他,说后宫三千佳丽都比不过一个他。   年少的帝王语气近乎哀求,许诺今生除了他谁也不信。   谢玉有些头疼,正想着拒绝的托词,就见身后,大门豁然打开,贵妃走了进来……   然后,面前的皇帝一瞬间恢复了平常的严肃。   再然后,为了保住皇家颜面,主动表白的人成了他,被贬官削爵,万人唾骂的,也成了他。   回忆结束,谢玉呼出一口凉气,看向面前巍峨的寝殿。   暖阁已经到了,几个小太监取走了他的手炉,又是帮他挂披风,又是倒茶,告诉他:“督主稍候,陛下一会儿就到。”   谢玉点头谢过,抬眼时,目光恰好锁定了面前精致雕琢的盘龙椅。   桃目微沉,谢玉慢慢抬起手,拇指和其余四指分开,慢慢将龙椅放在自己的指缝里,像是要搁着一丈多的距离,将它握住。   将那巅峰之权,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   “玉儿!”   忽然,内室传来一道清润的男声,谢玉立刻敛了野心,不动声色的立好,低头行礼:“微臣参见陛……”   “诶呀,陛什么陛啊?不用行礼!”小皇帝身量不高,比谢玉还要小上两岁。   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更托的他肌肤白皙,笑起来的时候,温和又好看,如果仔细看,他的眉眼和谢玉颇有几分相似。   是个看一眼就能让天下女子倾倒的长相。   “起来。”盛长宁低头,不等谢玉跪下,便抬手将人扶了起来:“快看看,驸马新研究出来的冰品,朕特意给你留了一份,驸马说了,一定要在冬天吃方才有韵味。”   说着,便主动把谢玉往椅子上带了去,扶在他左臂上的手忘了松开。   谢玉不满的看过去,眉心渐拧。   微小的变化被盛长宁纳入眼底,男人尬了一瞬,随即继续笑了两声,将手收了回来,屏退左右,自己把冰品推到谢玉面前,撺掇他尝了一口,又拿出了一个红匣子。   颇有几分骄傲的拍了拍:“南疆那边新采出来的野山参,据说将养身体有奇效,朕特意叫他们八百里加急送了过来,就是为了给你……”   “多谢陛下!”谢玉低头,再一次的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他给的冰品没有继续吃,语气也是淡漠疏离。   听得面前小皇帝眉头紧拧,情绪越发低落:“玉儿。”   他扣住两只手,几分无助的呢喃着:“朕以为带些东西给你,你会开心。”   “陛下盛恩,微臣感激不尽。”   盛长宁有些急:“玉儿,你就非要对朕淡漠至此吗?!明明我们以前……”   “陛下!”谢玉并没起身,而是仰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徐州知州刘慧全贪污赈灾款一案已有眉目,臣已将其宅邸抄没,财产悉数充于国库,人已带回,只是他拒不伏法,臣便用了些……小手段。”   这是谢玉前几日离京办的事,盛长宁知道他可以办好,并没有继续接话,而是开口,驴唇不对马嘴的问:“还在为朕贬你的事生气吗?”   谢玉别过眼,不欲理会,盛长宁却激动起来,直接站起身道:“玉儿,对不起,其实那一天……”   “陛下~~~”   “陛下您在吗?臣妾已经熬好了参汤,可以给您送过来吗?”   外面,杜贵妃的声音轻柔飘来,不由得勾起了盛长宁一些不好的回忆——   那一晚,他表白的那一晚要不是这贱人碍事,他和玉儿何至于走到今日?!   可偏偏,她父亲是三朝元老,手握重兵。   盛长宁叹下一口气,正犹豫着要说什么就听谢玉继续道:“陛下,此次徐州之行全部收获臣已全部在奏折中写明并呈送内阁,先告退了。”   谢玉?   谢玉的声音?   杜贵妃不自觉的皱起眉:这贱人怎么在里面?   或许是被上次“谢玉表白皇帝”的事儿吓到了,杜贵妃仍旧心有余悸,咬了咬牙,干脆“诶呀”一声,身体倾斜,极“不小心”的,撞开了暖阁的门。   一时之间,场景仿佛重现。   盛长宁立刻收回了放在谢玉身上的目光,脸色不自觉黑下来。   杜贵妃却像是没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行了个礼,娇柔的声音再次响起:“陛下,都是臣妾不小心,打搅您和督主议事了。”   盛长宁眉眼皆戾,眼看着谢玉没了再同他说话的意思,索性一甩袖道:“无妨,说也说完了,进来吧。”   “是~”   娇滴滴的女子起身,鎏金步摇轻晃,走到谢玉的身边的时候,又忍不住嗤笑一声,补充道:“这个人啊,就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儿,生的好看又怎么样?咱们陛下不喜欢男人,再自荐枕席也没有用啊~”   一句话,针对明显。   话音不落,盛长宁的脸就全部黑下来。   外面不远处,暗地保护的谢执也忍不住咬起了牙,暗器出鞘,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起。   环境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但这时,刚起身的谢玉却没有多大反应。   他抬起手,转向一侧娇小的女子,面无表情的盯上她,周身气压低到瘆人,看的贵妃都不自觉发起了毛。   片刻后,却是一低头:“贵妃娘娘教训的是。”   说着,又将手中木匣交到了女人手上,而后,若无其事的走出门。   然后,他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女人的惨叫。   “啊啊啊啊——”   “是人头——谢玉往盒子里放了人头——还有血呢啊啊啊啊——”   脚步放缓,谢玉不自觉弯了一下眼睛,银丝轻扬,几乎与周围雪景融为一体,说不出的绝艳。   那可不就是人头吗?   谢玉想:他去查贪污,刘慧全拒不服从捕捉,还带府兵负隅顽抗,但他得完成皇帝的任务,将人带回来。   怎么办呢?   只好斩头了。   他还特意拿了个红色的盒子包装呢。   “主子。”出宫门的空挡,谢执已经回到了他身侧,紧握的双拳仍未打开,依然愤愤不平:“属下以为,照您现在的性子,会直接扇上去。”   “打她做什么,脏了自己的手。”说话间,两人已经一前一后出了内廷。   “可是也不能任她羞……”   “谢执,你还是不懂。”立在轿前,谢玉打断他,漫不经心的理了下袖子:“愧疚是最好利用的东西,积攒的多了,甚至能杀死一个人,尤其是……”   “帝王的愧疚。”   九千岁弯唇,瞧了自己仍不理解的傻侍卫一眼,道:“上车吧。”   “哦!”   转过身,谢玉正要往马车上走,忽听一侧响起:“宝贝儿!” 第007章 他怎么就折磨我不折磨别人?他心里有我!   轻浮的一声,熟悉又令人烦躁。   谢玉寻声望去,正看见顾海平几步奔过来:“等你好久了,跟小皇帝汇报完了?”   “嗯。”   “接下来还有事儿吗?”   谢玉转头问过谢执,得知迟景瑞下午才来,便道:“暂时没有。”   “那跟我走吧,我去望月楼给你绑虞姬!”   绑……绑谁?   .   望月楼,谢玉其实不想去。   因为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干脆就选择不面对。   但……他的拒绝丝毫没有用。   因为顾大公子又换相好了。   据说是望月楼的头牌男花魁,眉如墨画,眼含星辰,睫似剔羽……巴拉巴拉巴拉……   谢玉和顾海平坐上一辆马车,听得脑仁疼。   终于,他忍不住打断了浪荡子的话,插一句:“近期跟我表白的人不少,你知道我是怎么拒绝的吗?”   “啊?”顾海平眨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谢玉道:“我跟他们说,顾海平顾大人与我是总角之交,我们两个天天混在一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顾海平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不是,所以,不要喜欢我。”   “…………”   紧说着,马车停下,望月楼近在眼前。   谢玉本不打算下去,但二楼管弦声起,奏的是霸王别姬。   几句熟悉的吟唱入耳,不自觉的让他抿起了唇。   其实,这场戏,是霍寒为了他学的。   很多年前,一场瘟疫席卷了盛林书院,他也病了,自己睡在一个小隔间。   学子们大多敬而远之,连送饭都得拿根长棍子吊给他,只有霍寒主动申请来陪他,跟哄小孩儿似的,整夜整夜抱着他,哄着他。   他那时候,病的几乎神志不清:“冷……好冷……”   霍寒便顺势掀起被子,躺在他身边,将他揽进怀里,抱得紧紧的:“不冷了,玉儿乖,我们挨着就不冷了。”   “那个药我自己熬了两个时辰,很快就能见效的。”   “玉儿明天就能好了,不怕。”   “嗯……”谢玉哼哼唧唧,又乖乖往人怀里靠了靠,小心提议:“寒哥哥,等我好了,要去听戏。”   “好,我给你把望月楼包下来,只让玉儿听。”   “嗯。”谢玉再次软软的点点头,安静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竟是又委屈起来,盈着浅淡粉色的指尖揪住霍寒的衣角:“不,现在就要听,想听《霸王别姬》,想听……”   “我只会一小段啊,这样,我先唱这一段,到时候再为玉儿学整场戏。”   谢玉的记忆里,那一晚,他病的好严重好严重,浑身都不舒服,但听着霍寒的戏竟也慢慢入了睡。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口干的厉害,便努力坐起来,拽了拽霍寒的衣角:“想吃冰品……”   “不行。”霍寒给他倒了热茶:“等你好了我给你做,现在不能吃。”   谢玉偏过头,几分不悦,干脆热茶也不喝了。   然后,就被霍寒强行捏住双颊,唇对唇的,喂到了嘴里。   那个时候多好啊,都快被他宠的无法无天了……   带着回忆,谢玉终究是下了马车,在望月楼中信步胡走。   顾海平为了花魁而来,早就跑没了影儿,只有他鬼使神差的走到了二楼的排练厅。   里面的唱腔早已停了,但仅仅是管弦的旋律,也让他迈不动步子。   窗子上的剪影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看到,一个虞姬扮相的人对着面前的“霸王”伸出手,像是要抱在一起。   抱在一起……   哗啦——   戏排到一半,大门猛然被推开。   谢玉茫然的立在外面,看着屋中站立的两个戏子一怔,转头,齐齐看向他。   不是霍寒!   两个……都不是……   谢玉缓缓攥起了拳头,不知怎么的,一股名为“庆幸”的情绪忽然自心底升起,但很快又被失落和愤怒掩盖。   他的眼睛有些红,刚想说一句“打搅了”就听一侧,熟悉的声音响起:“督主,吃糖吗?”   谢玉转头,来不及反应,就见有什么东西直直朝他飞来。   他抬手,下意识接下,是霍寒以前哄他时,经常买的麦芽糖……   谢玉怔住,眼角又红了一瞬,盯紧角落里坐着指导的人,甩手便将糖丢了出去,砰——   闪躲不及,硬糖直接砸上了霍寒的额头。   “啪嗒”一声,糖纸里的麦芽糖碎裂落地,被砸的肌肤肉眼可见的变红,过一会儿一定会起一个大包。   眼看着霍寒咬牙“嘶”出一声,状态不复悠然,谢玉的情绪才稍微好一点。   果然,怒揍负心汉一时爽,一直揍,一直爽!   “昨日唱的不错。”谢玉淡淡抬眸,“赏你了。”   丢下这句话,便转身,大步远离了去。   但霍寒还是明显的捕捉到了他眼底一点欣喜。   他逗玉儿开心了啊,真好……   谢玉一笑,霍寒便满心欢喜,连排练的心情都没了。   恰好这时,手下慕秦走了进来,他便遣散了两个戏子,听对方汇报起了谢玉在宫里的情况。   末了,又担忧的补了一句:“主子的心爱之人,真的是他?”   霍寒撩眉,听对方继续道:“谢玉生的好看,天底下觊觎他的人可不少,就连那狗皇帝也……”   “他不配。”霍寒倒了盏茶递过去,眸色渐暗:“谢玉不喜欢他,就你刚才说的情形来看,谢玉很有可能,是想杀了他。”   “可……”瞧着自家主子头上的包,慕秦犹豫道:“他可能更想杀您吧?”   刚才在这儿,那位督主的眼神,可不温和。   但面前,霍寒却是云淡风轻的为自己也倒了口茶,道:“他不想杀我,只是单纯的想折磨我泄愤而已。”   说着说着,眼神竟是不可思议的亮起来,点滴兴奋凝聚。   “……”   “他怎么就想折磨我,不折磨别人呢?”   “……”   霍寒抿上一口茶:“他心里有我。”   “……主子。”你是不是有病?   慕秦拧眉咬着牙,几乎用上了全部定力,才没有说出后半句话。   恰好霍寒对他招了招手,他俯身过去,听霍寒低语了两句什么。   .   另一边,谢玉已经走到了一楼。   打完霍寒,心情的确畅快不少,但他依然不想有过多接触,脑子也很乱,还是先远离的好。   可,刚走过楼梯拐角,身侧就忽然传来一阵混着药味的异香…… 第008章 听到了哽咽声   香味偏浓,撩的人头晕眼花,几乎要站不住。   谢玉屏息,刚想远离,就察觉耳侧传来了不明显的脚步声。   有些熟悉……   脚下虚浮,谢玉缓缓放轻呼吸,倒下的瞬间,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   .   他被霍寒打横抱了起来,七拐八拐的带到房间,放回榻上,而后,紧紧扣上了门。   趁着对方关门的空档,谢玉不动声色的撩眸,打量了一下四周。   ——是他醉酒那天被带来的房间!   霍寒……到底要做什么?   眼看着人又转过头,谢玉再次闭上眼,感受着腰间的系带被拽开,外袍一层接一层的剥离……   拳头渐渐攥紧,谢玉渐渐没了耐心。   正想挣脱,就被霍寒带着翻了个身。   后背朝上,粗粝的指尖渐摩上肌肤,酥麻之感阵阵传来,身下的人竟是有一会儿受不住,跟着抖了一下,薄唇下意识抿紧。   霍寒一怔,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凤眸渐弯,原本要离开的手指竟是缓缓蔓延至九千岁细嫩的后颈,略带薄茧的指尖轻勾过喉结……   “嗯……”   谢玉不自觉哼出了声——他那里最碰不得。   霍狗明明清楚!   终于,谢玉忍无可忍,对霍寒的真实意图再提不起一点兴致。   内力凝聚,刚要起身却被对方一把按住了肩膀。   背上忽然一疼,谢玉的眼睛骤然变红,但强势的内力依然没有散去的趋势,隐匿的力量暗中较量,到最后,甚至有点压不住……   “玉儿。”霍寒担忧的皱起眉:“别乱动。”   有针刺进了后背,似乎直入骨髓,激得他神经都跟着疼。   好熟悉……   第一天见面,霍狗也对他用针了,所以……身上才会那样疼……   针数持续增加,终于,谢玉周身的内力散了,指尖发麻,深呼吸几下趴在榻上,似乎有瘀血渐渐涌上喉头。   “咳……”   九千岁额头上浸了一层薄汗,完全咬住牙,才阻挡了不断溢出喉头的血。   面色泛白,他的指尖都在不停颤抖。   霍寒有些担忧,好不容易刺好最后一针,刚想去关心,就见谢玉转头瞧着他。   三千银丝陈在白皙泛粉的肩头,尤其是红着眼睛皱眉的时候,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似乎都透着魅……   他对霍寒招了招手。   男人附耳过去,见谢玉扔旧在招手,又跟着他的动作往前挪了两步,然后,“噗——”   “咳咳咳咳!”   谢玉猛然开口,攒了一刻钟的瘀血再也压制不住,报复似的,全吐到了他身上。   榻上,纤瘦的男子不住的咳嗽着,指节轻蜷,眼泛水光,像是承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让面前的霍寒不自觉沉下气,喉结都跟着滚了滚。   片刻后,终是转头,宠溺又无奈的笑了下,丢下外袍,刚准备去倒口水,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不明显的“哼”。   微弱的声响,带足了赌气意味。   霍寒侧过身,本以为谢玉不会乖,便留下一点视线做提防,却不想,玉儿只是软软趴着,一动不动,甚至还主动伸手去接他的茶。   性子真是一点没变。   他将茶盏递过去,谢玉便一言不发,拿着水漱了口,一动不动的任由他伺候。   甚至压着脾气,任由他伸手抿去了唇角的水,动作暧昧。   直到背上的疼痛彻底消散,温软和善的九千岁才微微松下一口气,坐起身,想要以内力把针全逼出去。   但霍寒依旧要拦:“等等,先别……”   啪——   一巴掌甩出去。   声音不落,被毒素染黑的银针便噼里啪啦落了一地,通体的脉络都舒畅了不少。   原来,解毒的真的是他……   其实,除去以前那堆破事儿,霍寒现在也算恩人,怎么办?   谢玉咬牙,暗自思索了一会儿,终是拿出了怀中荷包,随手扔给了对方,坐起来就要合衣裳,但……   衣服破了,清晰的裂痕自外袍一路蔓延至里衣,连锁骨都遮不全。   就这么走出去,就算不被冻死,也会被人误会……   深吸一口气,谢玉咽下了自己酝酿半天的一句“多谢”,起身,又把霍寒手里的荷包夺了过来。   趁着他还没拿,立刻数了数里面的钱,眉头紧锁,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拿出一小块碎银子丢给他。   正准备走,手腕却被对方一把抓住。   强势的内力碾压经脉,谢玉挣了两下,没有挣开,不禁感叹疯狗这几年的变化。   不消片刻,便经脉疏通,身上也暖和了不少。   谢玉的力气渐渐被抽走,只能任由对方抱住,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听他问:“玉儿这是干什么?给我看诊费么?”   “……”   身上的男子没有说话,霍寒便继续道:“可惜了,我那件外袍不能要了,要赔,还有额头上的包,方才那一巴掌,督主可以不可以一起……”   忽然,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耳边,霍寒听到了隐匿的哽咽。 第009章 为何要纠缠?   哭……哭了?   心跳一顿,霍寒整个人都乱起来,握着谢玉的手立刻松开,犹豫几下,终是咬着牙,小心翼翼的抚上了他的背。   可……耳边的颤声并没有停止,时隔七年再次听到,揪的他整颗心都跟着收紧发疼:“玉儿……”   “怀瑾……”   “阿瑾……我……”   “我错了,我不该逗你,不该说那些混账话,是不是方才冲破经脉的时候弄疼你了?对不起,我下次轻点,还是……还是那些银针你不喜欢?不喜欢针的颜色吗?下次我换个玉儿喜欢的,好不好,玉儿……别……”   “为什么……”耳侧,谢玉终于开口,气息深重方才能说出几句明显的话:“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要纠缠我?”   “为什么过了七年才来纠缠我……”   他明明,好不容易才能做到不在意。   “我……”   身边,霍寒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莫名的,谢玉不想听他解释,立刻起身,啪——   又甩了他一巴掌,抬步就要走。   走到门口,又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转过身,几下丢掉了自己身上那破损的衣裳,直接来到霍寒身边,一把扯开了他的中衣。   “……”喉头一哽,霍寒耳尖顿红。   他看见面前,谢玉自顾自将他的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贴着白皙的肌肤。   慢悠悠的穿好后,又自己打开柜子,拿了一件新的大氅。   披好,犹豫片刻,终究是把自己留下的那块碎银子也一起顺走了。   原因无他:“我的衣裳比较贵,钱不赔了,两清了。”   话落,便再次离开,头也不回的,关上了门。   直到脚步声渐远,霍寒才淡淡勾了下唇,短促的笑声脱口,却是笑出了眼泪。   他的玉儿啊。   .   谢玉没有叫顾海平,而是直接上了马车。   车帘闭合,他的脚没有沾地,而是直接搁在了车座上,双手环膝,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眼泪在不停打转,小玉儿牙齿紧合,不知在僵持些什么,片刻之后,终是认命的揪住了自己身上的大氅,任由泪水“啪嗒”一声砸下来。   他不该见霍寒的。   好了许久的病,又有些复发了,回头还要找黎太医拿药……   可是,大氅上也有药味,很淡,闻起来时,有些不明显的清苦,却能很好的让他安静下来,甚至想躲起来,把自己全部藏进大氅里。   马车一路前行,谢玉也一直这么想着。   以至于谢执掀开车帘时,入眼便是一件深灰色的貂皮大氅,里面小小的缩着一小团。   只有骨节分明的手露出来,轻扣着车座,葱白的指尖透出不明显的粉,可怜可爱。   谢执神色暗了暗,立刻遣走车夫,低声道:“主子,迟景瑞来了。”   迟景瑞,柳氏的奸夫啊……   终于,大氅里的人动了动,像是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终于攒足勇气,小心翼翼的露出一个头,问道:“礼物可备好了?”   “好了。”   “还有'茶'。”凌乱的白发垂在耳际,谢玉的长睫上沾着泪,一字一句的强调:“记得给迟大人端上来。”   “是,主子。”谢执低头,合上车帘道:“属下带您回去。”   话罢,谢执便一撩衣摆,自己上马赶起了车。   速度又稳又慢,直到车子停到谢玉房门前,才悄声远离。   良久,谢玉重新整理好情绪,缓缓下了车。   走到房间,指尖又不自觉去触霍寒的中衣,有些大了……   轻揪片刻,九千岁舒下一口气,终是没舍得脱,又将那衣裳收紧了些,贴身穿着。   随后,又从柜子里翻出一件绛红色外袍,银线勾出彼岸花暗纹,垂在肩膀处,与那飘然的银丝交相辉映,又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妖冶。   哭红的眼尾还未恢复。   谢玉抬手,自赏片刻,指尖略过眼尾,随即挑了支朱红的珊瑚钗束发。   嗯,这件外袍比较宽,男子耳尖渐红——这样,外人就瞧不出他穿着不合身的中衣了。   .   谢玉出门的时候,迟景瑞已经在正厅候了一刻钟。   不耐烦之下,目光落至门外。   白雪之上,一抹绛色身影出现,让他心头不自觉一跳,瞳孔微张,仿佛见到了谪仙。   但等人走近,眼神又嫌恶的暗下来:“督主啊?你请我来做客,自己却到的这样晚,不是待客之道吧?”   谢玉这个人,好看是好看,五官俊美而不失凌冽,总透着一股若隐若现的魅,比女子还惑人,像个妖精。   就是太碍事了,让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迟大人上次见本督,在鹅卵石上跪着候了半日,这次,只是坐着等一刻钟而已,本督以为,你会很知足。”   屈辱的回忆被勾起,迟景瑞的脸色不自觉变黑。   上次?   上次要不是谢玉要去查刘慧全的贪污案,他何至于跪求?   刘慧全是他的人,贪的赈灾款也大都进了他的口袋,他本来是怕刘慧全把自己供出来,才求谢玉带着自己同去,想趁机杀人灭口。   但现在,刘慧全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迟景瑞轻“切”一声,悠然转了话题:“怎么不见柳夫人?好些日子没看到她了,有些想念呢。”   说话时,迟景瑞眉峰上挑,颇有几分骄傲——他勾搭了谢玉的奶娘。   一直被谢玉尊为“母亲”的柳氏,对他言听计从,甚至会帮他害谢玉。   被自己最亲近的人迫害,可真够恶心的~   迟景瑞悠哉悠哉的讲完,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的谢美人,就等着看他面色黑沉手足无措的模样。   却不想,谢玉只是笑了笑:“母亲也很想念你,已经梳妆打扮,等候多时了。”   “哦?”迟景瑞来了兴致,身边的茶盏被谢执斟满,他没太注意,只问:“在何处?”   当着谢玉的面调戏他母亲,想想就畅快。   迟景瑞一刻不停的念着,却忽听“咔哒——”   谢玉打开了面前的红匣子,里面俨然是一颗冻的惨白的,柳氏的头!   女人死不瞑目,圆睁着眼睛瞪着他。   甚至簪了珠花,盘了发髻,除了青黑的脸色,几乎与生前无异。   谢玉这个疯子,杀了他奶娘!!!   迟景瑞从未以这种方法见过死人,更何况,两天前柳氏还娇滴滴的在他身下承欢。   面色一瞬间变得煞白,男人一颗心突突狂跳,握着茶盏的手都跟着发起了抖。   可对面,谢玉温和的声音仍在继续:“怎么样啊迟大人?对母亲的装扮可还满意?”   迟景瑞抖得更厉害了,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一句话。   他转过手,想喝口茶压压惊,可凉茶入口,却混着浓浓的血腥味和腐臭。   “噗——”   迟景瑞恶心,一下子全吐了出来,浓血喷在了柳氏的人头上,让女人那原本圆睁的眼睛,变得愈发可怖。   “哈哈。”谢玉被逗乐了:“怎么了迟大人,不喜欢么?可你两日前还对我母亲说,她真香,想将她拆吃入腹呢。”   “怎么现在,一点血都受不了了?”   最后几个字,谢玉的语气骤然转阴,凉意顿生,顺着迟景瑞脚底一路攀上脖颈。   对面的人同时落目,也盯着那人头瞧了一会儿,忽然道:“啊,我知道了,迟大人是不是也觉得母亲这模样,配上点血会更好看,所以故意吐出来的?”   迟景瑞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你……”   “我?”谢玉无辜道:“我怎么了?这样的母亲不好看吗?还是说,迟大人不满意本督专门为母亲设计的妆容?”   迟景瑞声音颤抖:“你……”   “也罢。”谢玉别过眼:“个人喜好不同,没有办法强求,迟大人不喜欢也没关系,希望迟大人能早日找到自己喜爱的东西。”   “不过话又说回来,入乡随俗,在本督的府邸,迟大人不也该跟着本督,夸一句好看吗?”   瞳孔微闪,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谢玉余光瞟向迟景瑞,吓得人不自觉一颤,森凉的嘲讽脱口而出。   “你说呢?没品位的迟大人?” 第010章 仰头含泪,唤他“子瑜”   没……没品……   娘的!迟景瑞攥紧了拳头:谢玉什么意思?是说跟他审美不同的人,都没品位吗?   年过五十的老男人咬牙,气的差点直接站起来:“谢玉!!”   他尽量压下自己的怒气,让吐字变得清晰:“你草菅人命恐吓朝廷命官,即便皇上偏袒你,我可以告……”   忽然,刷——   话音戛然而止。   谢玉常盘在腰间的软剑出了鞘,带着锃亮的利刃,直直横上了他的脖颈。   皮肤一凉,有血慢慢渗出来,像是再深一点,就可以割破咽喉。   迟景瑞一瞬间傻了眼。   身侧,阴凉的笑声持续传来,音色温和的要命:“迟大人,东厂有皇上特许的'先斩后奏'之权,忘了?”   “你……”   “你要告我,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迟景瑞深呼吸几下,转过头时,眼角的泪几乎要压不住,他看见椅子上,那一身红衣的美人督主偏了偏头:“再说了,在朝为官的人,哪个手上是干净的?”   “迟大人要参我,顶多就这一项罪名,但我可知道迟大人你……”   谢玉顿了顿,指尖捋过一缕白发,眼看着迟景瑞的恐惧慢慢发酵,才继续道:“你和刘慧全一起贪污赈灾款,连火药都敢走私啊~”   “咣当——”   迟景瑞手上一抖,那盛着鲜血的茶盏落了地,激的他整个人一颤,脖子上的疼痛又加剧了不少。   原本握紧的拳头认命的放开,僵持半晌,也只能听谢玉的话,用自己的袖子做抹布,颤颤巍巍的,擦干了柳氏头上的血。   好不容易抬起头,又听谢玉道:“迟大人这般配合,本督真是打心底里不忍。”   “但是,本督与当今圣上年少时便有交情,走私之事,又实在瞒不下去。”   “这样吧?”   迟景瑞紧盯着谢玉,听他说:“你以后,每走私一批火药,就往本督这儿存两成,我们绑在一条绳上,如何啊?”   男人泛白的唇角不停颤抖,却依然保留着最后的理智:“谢玉,说清楚!”   美人眨眨眼:“什么?”   迟景瑞咬牙:“我不懂你什么意思,再说清楚一点!”   “啊,好笨。”谢玉吐嘈一句,靠在椅子上的姿势又悠然了些。   他接过谢执递过来的白布,慢吞吞的擦着剑,连语气都带了几分委屈:“去年,皇上嫌东厂势力太大,设了西厂分权不说,连火铳都要分他们一半。厂卫们没有东西练手,本督心里难受啊。”   “呵。”迟景瑞冷笑:“西厂和东厂的权柄现在差不多,如果非要找合作,我可以找西厂督公,他同样可以保我!”   “瞧瞧,这话说的多没意思。”谢玉停手,艳丽的桃花眼看向迟景瑞,笑问:“吾与西厂督公,孰美?”   “……”迟景瑞深吸一口气:“督主容颜冠绝天下,自是没得比。”   “这不就得了。”谢玉一笑:“老话说得好,相由心生,本督长得好,自然比那个贼眉鼠眼的东西更可靠,况且……”   他收回软剑,浅淡弯唇:“剑上有毒,此时怕早已入了迟大人的心脉,只有本督可以解。”   有……有……   咯噔——   心跳一滞,迟景瑞呼吸骤停,无尽的凉意自心底升起,疯狂侵入四肢百骸,差点心疾突发,直接交代在谢府。   走出大门的时候,双脚都在摇晃,据说一回到家,便将自己房间的桌椅掀翻,娇妻美妾全都揍了个遍。   他娘的!遭天杀的谢狗!   他不雪此辱,誓不为人!   .   下午,谢执去找黎太医拿了安神香,点的房间到处都是。   被熏到晚上,谢玉过分剧烈的心跳,才逐渐平复。   但,或许是穿了霍寒中衣的缘故,夜里靠在榻上,他怎么也睡不着。   好久没和霍寒接触了……   不,是自从和霍寒分开后,他好久都没有房中之人了。   以前,谢执也曾张罗着要给他寻几个侍寝的,可男男女女看遍了,他也提不起一点兴趣……   有些热……   谢玉深吸一口气,又不自觉念起了白天,霍寒勾过他喉结的手,薄茧的纹路强势撩过肌肤……   “嗯……”   终于,谢玉一睁眼,彻底睡不下去,干脆合上中衣,半夜去了汤池,骨节分明的手沉进水里……   哗啦——   哗啦——   原本清明的水逐渐变得混浊,谢玉一双眼睛烧的通红,天生上挑的眼尾被泪痕覆盖,几分失神的盯着屋顶。   他想起多年前,自己第一次偷穿霍寒的衣裳,便被他压在桃花树下,重重夺走了第一个吻。   他记得很清楚,那一节,夫子教的是武术。   身后,所有盛林学子都在挥动自己的小木剑,认真或懒散的练习,只有霍寒将他堵在了桃林里,一边哄他,一边吻了上来。   他的脸变得通红,胸膛不停起伏着,呼吸乱到无以复加,却清楚的,听到了霍寒的笑声:“乖玉儿,记得换气呼吸。”   谢玉的眼睛里存满了泪珠,明明看起来很软,张口却满是反骨:“就不学!”   “那不行。”霍寒指腹按上他的后颈,强迫他仰起头:“我想多亲你一会儿,学吧……”   “我教你。”   “多教几次。”   “嗯唔……子瑜……”   记忆里的声音和现实几乎重叠,谢玉豁然睁开眼,脚下一滑,整个人摔进了汤池里,像是一下子从梦境跌回了现实。   面前空荡荡的,没有可以抓住他的人,只能任由眼泪肆意,一刻不停的落下来。   好半晌,他才安抚好自己,慢慢爬起来,一条手臂无力搭在汤池边的石狮子上,偏头倚着。   泛红的指尖勾起一缕银丝,吊在眼前,感叹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   谢玉靠回榻上,一夜没睡,思前想后,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说到底,霍寒身份特殊,他也早不是之前那个“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少年了。   七年前,霍寒的哥哥登了皇位,南梁反扑,北齐战败,谢家领兵挂帅,一十三口全部死于南疆战场,他也被霍寒揪到了南梁软禁……   两国不和,他们……彻底断了。   他背了无数条人命,九死一生,费尽千辛万苦才走到这里,不想让计划有任何变数!   他得和霍寒保持距离,还要……找个房中之人吗?   谢玉发愁:找个什么样的呢?   他轻呼一口气,捏了捏眉心,正想不通,就听外面有人敲响了门。   谢执的声音随之传来:“主子,迟大人约您去望月楼小聚,说有美男相送,您一定会喜欢。”   .   PS:放心看啦,谢玉和霍寒之间没有家国大仇,他们有共同的敌人,霍寒回来,是帮玉儿夺天下的! 第011章 绑虞姬,绑错了   一定喜欢?   一定能害死他才对吧?   谢玉冷笑一声,提了提神,起床梳洗。   出门的第一瞬便问:“最近有没有什么被抄家的罪人?或者皇帝明令禁止,不能碰的人?”   “有。”谢执回话:“南郡知县孙盛因走私火药,私制火铳被斩,庶子年十五以上皆堕奴籍,陛下明令:朝中大小官员,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搭救求情。”   “此事是锦衣卫操办的,因为南郡离京城比较远,再加上迟景瑞捂的紧,所以……基本上没什么人知道。”   “哦。”谢玉了然,上马车的时候还笑了一下:“你猜,迟景瑞给我介绍的美人,是不是孙家人?”   谢执眸色顿凛:“要不……不去了?”   “人家都请了,怎么好不去?”   谢玉对谢执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低语了两句什么,随即道:“这是一场好戏,归大理寺管,去把顾海平也叫过来。”   随着一声“是”,马车继续前行,到达望月楼的时候,迟景瑞果然带了个清秀的小男孩儿。   瞧上去不大,整个人清清瘦瘦的,只到他肩膀处,双眼含泪,怯生生的望着他。   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听着迟景瑞的话,便低头,乖乖倒了酒递到他面前:“督主。”   张口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眼睛细长,仔细看,有些像……不那么攻气的霍寒。   谢玉的目光被吸引过去,觉得颇为新奇——原来,霍寒乖起来是这样的吗?   旁人倒的酒,他很少喝,但这次,不知忽然看到了什么,竟是一抬手,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甚至还对着那少年,和善的点了点头。   第一壶酒很快见了底,有小厮继续送酒,谢玉便继续与迟景瑞寒暄,酒过三巡,然后,砰——   迟景瑞倒在了桌上。   动作一顿,谢玉缓缓移开了唇边酒盏,敛眸时,瞳中甚至滚过几丝不明显的怜悯——可怜的迟大人。   不知道拿钱收买的人,最终也会因钱背叛他吗?   更何况,望月楼的老板与他素有交情,做个机关酒壶,往酒里扔点蒙汗药,还不是小意思?   “咔哒”一声,谢玉搁下酒盏,刚示意望月楼的老板多寻几个人将迟景瑞抬回房间,顾海平就到了。   大理寺最近严查官员醉宿青楼,他又可以为顾大公子添一些业绩,只不过,犹豫再三,谢玉也没有将那酷似霍寒的少年送进去。   原因无他,只是看着,便有些心生不忍。   少年被吓怕了,整个人瑟缩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谢玉离开,才敢慢慢探出头。   他是孙家人,本身就是奴籍,旁人让他做什么他便得做什么,活下去都是难事,更别说反抗。   少年眼圈泛着红,刚准备悄悄远离,就听身后忽然响起:“站住!”   大理寺少卿的声音!   孙湛整个人一震,腿差点软成了面条。   他颤巍巍的转过身,刚触及顾海平的目光就被吓得一哆嗦,眼泪都跟着掉下来。   但面前,顾大公子却是兴味不减,反而慢走着立在了他面前,淡淡道:“抬头。”   孙湛双手立刻握紧,直接跪在了地上,缓缓仰起头时,殷红的眼角又有泪水滑落,这位……又想做什么?   他只想活命,不想害人啊!   “嗯,生的不错。”顾海平满意的弯了弯眼睛,低头,勾起他的下巴:“会哄人吗?”   孙湛眼泪继续掉,声音都发了抖:“会的,主子叫奴做什么,奴便可以做什么。”   “哈哈哈,很好。”   终于,顾海平松开了他,转身便对自己的随从道:“给他打扮一下,改名换姓,处理干净之后,送到玉儿府里。”   送……“送给督主?”   随从有些懵,他以为顾大人问这些,是想自己要。   但面前,阅人无数的公子哥却是一反常态:“是啊,你没瞧见方才玉儿在这儿的时候,时不时就会往他那儿瞟一眼吗?”   “可……”随从道:“您上次还说要帮督主绑虞姬,这……啊!”   猝不及防间,脑袋被顾海平狠狠敲了一下:“你蠢呐!”   男子强调:“虞不虞姬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玉儿能看得上!”   “哦,是。”随从了然,这才逐渐远离。   不久之后,顾海平也压着昏迷不醒的迟景瑞收了队。   出门的一瞬间,忽感后颈一凉,像是被谁盯上了。   “嘶……”他立刻转身,目光所及是二楼雅间,上次那个男花魁的房间。   眉头渐渐锁起来,早已淡漠的怨气不由自主的攀上心底——他虽然男女通吃,但一直是上边的,上次却……   艹!   顾海平咬牙,暗骂一声;以后再也不来望月楼了!   .   为了避免再遇到霍寒,谢玉提前回了家.   用过晚膳才收到顾海平的来信,告诉他迟景瑞已经扔进了大牢,另外还要给他个惊喜。   并特意嘱咐:夜晚吹灯的时候注意查收哦~   夜晚……吹灯?   浪荡子又想做什么?   谢玉想不明白,便随手扔了信纸,开始处理奏折,喝过药再回去,已经接近亥时,屋子里的灯甫一熄灭,他便听身后房门响起“咔哒”一声,似乎有什么人走了进来。   但仔细感受,又没察觉出多明显的恶意。   谢玉贴身的里衣已经褪了一半,朱色衣衫映衬白皙的肌肤,被窗外月光一照,更透出了几分朦胧的诱,肩的宽度正好,细于常人的腰也被衣衫堪堪遮住,银丝飘然……   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握住了自己藏在腰带里的软剑,感受着对方一步步的靠近,撩起衣衫,不动声色的转身:“阁下深夜造访,不知有……唔……”   下一刻,眼睛被蒙,散开的衣衫还没来得及收束,就被对方强势的揽进怀里,烈吻侵袭。 第012章 他失去了爱上别人的能力   炽烈的吻撬开齿关,未脱口的话被尽数吞没,一道闷哼来不及响起,谢玉的眼睛就红的不成样子。   呼吸被夺,像是连心跳都被他完全锁住,不得解脱。   霍寒一只手揽着他的腰,不停吻他,却用另一只手在他眼睛上蒙了一条黑缎,大脑的空白还未恢复,眼前就变得一片漆黑,连看清对方的脸都难以做到,可……却让他获得了短暂的安全感。   这样也好。谢玉想:起码这样可以在被他吻着的时候,暂时忘却自己被囚在南梁皇宫的日子,忘却那找不到他的七年。   好久没被他这样欺负了啊,好想他……   濡湿的眼泪逐渐浸透黑缎,霍寒好像吃醋了,一定要榨干他的最后一丝力气,逼得他只能靠在他肩膀上,不停喘息。   浸透的黑缎逐渐透出些不明显的亮光,谢玉顿了顿,似乎能瞧见对方白皙的脖颈,然后:“嗯……”   他毫不犹豫,张口咬了下去。   身侧的男人岿然不动,任他的犬齿锋利划过,将皮肤刺出血都无动于衷。   可谢玉不甘心,他咬的发狠,好像拼死也要从霍寒口中逼出一个疼字。   直到男人宠溺的“嘶”了一声,他才满意,松口时,几分病态的舔掉了唇边的血,将那原本无色的唇也染的鲜红艳丽。   白发,黑缎,红唇。   三种极致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又为九千岁那一份独特的美,染了几分攻击性。   霍寒喜欢看这样的谢玉,恋人桀骜的样子,总能看得他满心欢喜。   鬓边的头发乱了,霍寒伸手,慢慢为玉儿压在耳后,也不隐藏声音,便直接问:“督主,都不问问我是谁,便同我亲吗?”   谢玉的鼻尖红红的,胡乱摸索着,从霍寒的鼻尖一路滑到喉结,画圈轻点:“你好像我恋人。”   玉儿的腰很细,霍寒单手将他抱起来,为他合了合衣衫,“如果我是他,你要怎么做?”   “或许……”谢玉的手不停游走,渐渐移动到了霍寒领口,触及他紧实的胸肌,再慢慢向下。   温热的呼吸沉在耳侧,霍寒的眼神变了几变,呼吸终于还是被谢小猫搅乱了,心跳渐急,他听谢玉放酥了声音,在他耳边道:“滚一次久别重逢的榻,熄熄火。”   “唔……”   话音刚落,谢玉就再次被吻。   身上的力气刚恢复,就被人搁在了枕上,身边连个枕头都没有,十指微蜷,谢玉下意识揪住了被单。   薄薄的一层里衣挂在身上,系带松垮,好像随时都能掉。   他有些紧张,刚准备伸手去拉系带,身上就又被披了一件大氅。   霍寒从背后抱住了他,很快就躺在了他身下,完完全全的合抱,克制又偏重的呼吸落在耳廓,谢玉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了对方的……   “不……不行……”   他一瞬间紧张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脸色都不受控制的发了白,但耳边却适时想起了熟悉的声音:“别怕,我只帮你。”   … …   … …   不知过了多久,谢玉有些失神的蜷缩起来,指尖都在打颤。   耳边似乎有霍寒在哄他,那声音远的像是从七年前飘过来,让他连眼泪都收不住。   第一次的时候,霍寒也是这么哄他:“不怕,我轻一些。”   “嗯呜……”   “别怕,我多吻你一会儿就好了。”   当时,谢玉的脑袋一片空白,手被攥出了红痕,整个人可怜兮兮挂在霍寒身上,只剩下细碎的呜咽。   却清楚的听到霍寒在他耳边,一遍接一遍的重复:“记住,除了我,谁也不给碰。”   “你……”   “谁也不能碰!”   平日里,霍寒宠他宠的没边,那时候却像是强制一般,一字一句的告诉他要记住,除了他,谁都不给碰。   痛苦交杂着欢愉,连宠溺都融着偏执的占有欲。   以至于后来,他会不停地拿霍寒和遇见的所有人做对比,看见一个人有几分像他,便会格外欣喜,可欣喜过后,又会很快发现,谁都不是他,谁都比不过他,谁都替不了他。   绝望地无力感席卷全身,那一瞬间,谢玉终于意识到,他失去了爱上别人的能力。   即使不见面,远在天边的霍寒,也可以将他牢牢困住。   反应过来的时候,谢玉终于攒够了力气,低下头,再次对着霍寒颈侧的伤口,狠狠咬了下去。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霍寒,我恨死你了。”   可后颈上却被搁了一只手,哄猫猫似的时不时捏一捏,回他道:“我好想你。”   .   谢玉没有让他留宿,却霸道的夺走了他穿来的大氅,被子似的盖在自己身上,整个人缩进衣服里。   像只跟主人闹脾气的小猫。   霍寒自然而然的纵着他,却没有真的走。   刚下过雪的冬夜,月光都泛着冷,他失了大氅,依然在谢玉榻边的窗子外立了一个晚上。   他入京的时候便听他们说,九千岁的精神不大好了,有时候一连半个月不上朝,皇帝来都不给面子。   总要多看看的。   有风吹来,霍寒捂了捂生疼发涨的心口——   为什么生病的不是他呢?   .   听说,顾大人送到谢府的小美人一个时辰都没呆,就被督主扔到城郊种地了。   顾海平心里压着气,一大早便直奔谢府,敲开了紧闭的房门。   入屋的第一瞬,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眉心渐渐拧起。 第013章 足够包我后半生   “你……在屋里养石楠了?”   话音落,无人应答。   顾海平转眸,瞧见榻上空空荡荡,心脏不由自主的提起来,立刻往前赶了几步。   却是发现,那被揉的皱巴巴的大氅之上,落了星星点点的白……   瞳孔骤缩,身后传来珠帘异响,顾海平转身,正见谢玉自内室走出。   梳洗完毕,红袍加身,依然是那个表面谦和的温润君子。   虽然眼睛有些红,但……气色似乎还不错?   “你……你……”   谢玉越过他,随意从架子上翻出一支朱钗盘发:“你什么?”   顾海平这才从无尽的错愕中“惊醒”:“你把我送给你的人扔到城郊了,你昨夜同谁……”   送给他的……人?   谢玉有些懵,他不知道顾海平给他送了人,或者说,根本就没见到。   不过想来……这大约是霍疯狗忽然咬他的原因了。   在吃醋吗?   谢玉目光流转,淡漠的忧伤逐渐被一丝兴味取代,眼神层层亮起,甚至还添了几分不明显的畅快——活该!   他暗骂一声,不动声色的开口:“和一个望月楼的小倌,伺候的还不错。”   “嘶……”顾海平轻收一口凉气,手自然而然的搭上九千岁的肩膀,刚想夸一句“出息了”,就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唇色一白,立刻道:“玉儿。”   “那小倌是不是知道了你不是真的……”   “无妨,杀了。”   谢玉挥开他的手,继续走向衣柜,云淡风轻的寻了一件外袍,任由身后顾海平不停地嘟囔:“好,好啊,那也行。”   “你不想着姓霍的那个人渣固然好,可就这么找小倌也不是个事儿,总不能跟那酒楼吃饭的筷子一样,用一个杀一个吧?”   “不如……养个长久一点的?”   束好系带,谢玉敛眸,听顾海平继续道:“这样,你重新选一个放在府里,我教你养,保证服服帖帖的!”   “……”   “反正这两天休沐,咱们去挑一个?”   一句句蛊惑在身侧响起,谢玉薄唇渐抿,不知怀着怎样的心理,开口道:“好啊,去望月楼吧。”   望……望月……   顾海平皱眉:他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京城那么多眠花宿柳的场子,就非得去望月楼吗?   .   男子眉心渐收,不自觉锁成了一个“川”字,但为了至交,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刚发过誓不去的啊啊啊!   而且,他家玉儿不知着了什么魔,竟然将望月楼唱过虞姬的戏子聚集到了一起,选妃似的一一略过,只要是打眼看的过去的,全部赎身收回府邸。   却独独略过了易容的霍寒。   即便他易了三次容,跑出来三次。   “……”   一侧,顾海平双手捧着一杯茶,目光呆滞,连连摇头。   ——这么玩下去,玉儿会不会生病啊?   周围罩了一圈人,有小厮端了桃花酥过来,特意将盘子推得离谢玉近了些。   软软的饼子,内里含着糖心,是九千岁最爱的点心。   目光不自觉被吸引过去,谢玉眼眸下压,随手拿起一块,咬一口,就有字条露了出来。   天生的警觉让他立刻收回,趁着无人注意,瞧了一眼手心——今夜戌时一品居。   字迹陌生,是……有什么新势力邀约吗?   缓缓收回手,谢玉将字条攥在掌心。   .   趁着下午,谢玉让谢执带一百暗卫包围了一品居,天刚擦黑,就出现在一品居外,被引路的店小二带到了顶层,天字一号房。   不清楚对方想做什么,谢玉特意靠在栏杆上,隔着窗子,看了眼远处的谢执,才决心推开门。   入目却是……   合着白衣的霍寒!   他今日束了马尾,银冠高耸,墨发及腰,将那双锋利的凤眸也衬出了几分撩人的温和。   姿态十分惬意,只守着屋中一方暖炉,坐在氍毹上,手中雕花酒盏倾斜,喝酒的时候,会有酒液不小心滑出来,挂在喉结上,沉入万千美景,摇摇晃晃。   谢玉以前最喜欢这种场景,总会忍不住奔过去,主动吻上他。   把人亲热了,再不负责的来上一句:“只是想喝酒,你在误会什么?”   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霍寒就很喜欢在喝酒的时候,故意洒出来一点。   尤其是当着他的面。   而且,他这身打扮,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   咯噔——   心跳漏了一拍,谢玉别开眼,没多少好脸色,合上门才道:“约我来这儿做什么?”   霍寒搁下酒杯,随意擦去喉结上的酒,问:“我手上功夫怎么样?没退步吧?”   喉结微动,谢玉稍稍提了一口气,试探道:“讨赏?”   霍寒凝视的越发认真。   谢玉避无可避,干脆走过去,坐在了他对面:“不知望月楼如何开价?”   说话时,他的眉心轻拧着,明明是烦躁的态度,耳根却不明显的红起来。   霍寒心情稍微放松了些——他喜欢看这种反应,能让他觉得,花了七年才能重新拥抱的玉儿,没有离他那么远。   他缓缓抬手,伸出两根手指。   谢玉试探:“二十两?”   霍寒不置可否,谢玉便随手拿出了腰间的钱袋子,数了数:“不到十多两,就这些吧。”   顿了顿,又几分客观的评价道:“……毕竟你也退步了。”   话落,起身就要走,但霍寒拦住了他,说什么好久没一起吃饭了,想跟他坐坐。   “……”   谢玉其实不想坐。   他来这里,是看那张字条上的字迹张扬跋扈,有些像江湖人士的风格。   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新势力对准了自己,才做了万全的准备,过来试探。   而且,白天“选妃”的时候已经气过他了,按照“气完人就跑”的原则,不该再跟他多呆。   可……他还是鬼使神差的坐下,菜还是端了上来。   霍寒就像是一座天生的囚笼,只要出现,就能轻而易举的困住他。   其实,当年逃离南梁皇宫之后,谢玉找过霍寒。   他想见他,想听他亲口解释所有的一切,但等他伤完全好之后,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   七年寻不见一点踪迹。   为什么消失了呢?   为什么不回来找他?   他病的明明很严重,为什么在他最难受的时候,连个面都不露呢?   太多的问题涌上喉头,谢玉双手逐渐扣紧,听耳侧,小二上菜时说了一句“凉拌苦菊”,“不……”   他呢喃道:“不要苦菊。”   “嗯?”对面的霍寒轻轻出声,似乎有些不理解。   玉儿以前明明……   “不喜欢了。”谢玉又重复了一遍:“不喜欢了,苦的舌尖发麻。”   “好,不要了。”霍寒挥手,示意小二离开。   喧闹的上菜声结束,室内重新恢复了安静,憋的人快要窒息。   不过幸好,霍寒在不停的往他碗里夹菜,告诉他:“这都是按你以前口味点的,要是哪儿不喜欢了,记得跟我说。”   温厚的声音在耳廓回响,甚至开始介绍起了每道菜的做法,不厌其烦的问他还喜不喜欢。   谢玉张了张口,刚想问些什么,就听对方忽然道:“其实,我刚才的意思是两万次一文。”   “……???”   “钱给太多了。”霍寒对着他笑,看他眼角红红的,又忍不住伸手去擦。   略带薄茧的指腹轻抚过眼尾,他悉心解释着:“一两银子值一千文,玉儿给这些,足够包我后半生。”   唇角轻颤,他听见霍寒说:“可是即便这样,钱还是给太多了,我送你个礼物好不好?”   “……”   “一只新的耳坠,可以吗?”   新的耳坠。   可以吗?   谢玉抿唇,不自觉想起之前,一直挂在耳朵上的白玉耳坠。   那块玉,原来是—— 第014章 为我的玉儿祈福吧   霍寒母亲的遗物。   有一天,他们大吵了一架。   具体什么原因记不清了,但谢玉觉得,大约是霍寒把他惯坏了,他才会那么肆无忌惮。   总之,那场架吵到最后,他的手不小心磕上了冬日的铁炉,“轰”的一声,火星一冒三尺高,连带着里面烧红的炭块都滚了出来,燎破了他新做的棉衣。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道清晰的“哗啦”声。   手腕上的白玉镯,磕碎了。   他记得霍寒说,他母亲是个宫女,即便诞下皇子,终其一生,也只得到过父皇这一件赏赐。   明明是那男人给皇后买完东西,店家送的一块破镯子,她母亲直到病死,都一直戴在身上。   说,心爱之人的赏赐,终其一生,得到一件也就够了。   寒儿有了喜欢的人,也可以把这个给他,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母亲都会保佑你们长长久久的。   母亲会保佑他。   所以,霍寒即便是个质子,也将这镯子好好套到了他手腕上,套完之后便亲他,贴着他的耳朵,喊“小郎君”。   然后,床帷落下,他们第一次……   镯子,碎了……   “镯子……”那一瞬间,谢玉整颗心都跟着停了一下,他慌忙低下头,去捡地上断成三瓣的玉镯碎片,裂纹明显,碰一碰就会破。   拼不起来了……   拼不起来了……   “霍……霍寒……我……”   他的眼睛霎时变得通红,忘了因为什么跟他吵架,一句“对不起”涌上唇边,还没来得及脱口,就被男人一把抱住,毫不犹豫的揽进了怀里。   谢玉的手在发抖,他听见霍寒说:“对不起。”   其实,好像是他的错,但霍寒在道歉,在跟他说“对不起”。   手腕被烫的有些红,或许是红的很厉害。   是很厉害吧?不然,怎么能把霍寒的眼睛也映红呢?   其实,谢玉早年丧母,父兄常年征战沙场,基本上没什么人管他,所以平时受了委屈,顶多跟顾海平玩笑几句就会过去。   但那些积累下来的情绪,但凡有一个人关心,就会如洪水泄闸一般的,悉数爆发。   他不想跟霍寒吵了,只趴在他肩膀上哭:“你骗我,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我的错。”不管因为什么,只要玉儿难过,就都是他的错。   “你说过不会让别的'东西'欺负我,第一次还要用'玉势'。”   谢玉委屈的翻旧账:“霍寒,你是条疯狗。”   男子浅笑:“我是,我想好好看看那时候的你,你也会好受一些,我似乎比'玉势'……”   温和的大掌抚上发丝,霍寒靠在他耳边,说出了最后一个字。   谢玉耳朵一红,鼻尖越来越酸,默了良久,才小声开口:“怎么办……”   他无措的嘟囔着:“我把玉镯弄碎了,怎么办?”   “没关系。”霍寒吻他:“我再重新送你一个。”   可,母亲的遗物,怎么重新送?   谢玉整日怀着担忧,然后,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一支纯银镶边的白玉耳坠。   霍寒挑了其中最好的一块玉,磨成了水滴形状,尽管经过很精细的加工,上面的裂痕还是无法消除。   所以,顾海平他们不能碰。   那支耳坠,不能再坏了……   脑中有些嗡鸣,回过神来的时候,霍寒的声音才缓缓入耳:“之前的那只耳坠……”   谢玉别过眼:“丢了。”   霍寒目光顿了一瞬,随即笑道:“没关系,我再送你一只。”   重新送。   就像以前一样……   撩人的清香沁入鼻息,谢玉的耳垂渐渐泛了红,眼看着霍寒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右手快要抚上耳垂……   咚咚咚——   “主子。”门外,谢执的声音突兀响起:“皇上密令,召您即刻入宫救驾。”   .   “哗啦”一声,暧昧的气氛破了,像是无法拼合的白玉镯。   谢玉骤然清醒过来,立刻转身,直到走出门,才后知后觉的察出一股浅淡的血腥味。   这个房间挂了很多画像。   谢玉回眸看了一眼——全是他的画像。   妙手丹青,画的是少年时的他,轻蹄快马,一日看尽长安花。   潇洒肆意的模样,恐怕没几个人记得了。   那血腥味是……从画后面传出来的?   谢玉眸色渐沉,刚想细察,就见霍寒抬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搁在唇边,对他浅浅飞了个吻。   “………”   不可理喻!   谢玉走了,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霍寒才散漫的松了口气。   十几具尸体倒在内室,微风透过窗扉卷起画卷,四面墙上,占满了人的鲜血。   许是屋里的香薰有些浓,进入内室时,霍寒抬手搁在唇边,轻轻咳了一下,低头,从慕秦手里接过一道令牌,眸色渐暗:“药,王,谷。”   他呢喃着,声音很轻,几乎是一字一顿。   慕秦又将头垂的低了一些,听他继续道:“将这群废物的人皮剥了,做成灯笼烧上天,为我的玉儿祈福吧。”   .   到达皇宫的时候,帝王寝殿外满布着侍卫。   明明是保护皇帝的御林军,此刻,却将寝殿内外围的密不透风,像是软禁。   暖阁的门紧锁着,谢玉试探着靠近,竟是自窗缝里瞧见了——   衣裳被撕碎的小皇帝!! 第015章 美人训狗,他才是那条狗   亵渎帝王,还有御林军做守卫。   谁这么大排面?   “哈哈哈哈。”室内,清晰的笑声响起,刺的谢玉浑身不适:“陛下,不是偏好男风吗?怎么着?谢玉同您呆在一个屋子里您就着急忙慌的表白,臣同您呆在一个屋子,就让您这么不自在?”   谢玉屏息,身体后仰,不一会儿就瞧清了那人的长相。   膀大腰圆,络腮胡长到了耳根,也遮不住那道自左眼一路横亘到右脸的疤。   眼袋青黑,是常年纵欲过度的缘故,太后的表侄子,御林军统领韩冲。   盛长宁明显被吓到了,颤抖的手堪堪揪住衣襟。   他试探着转身,想去拿旁边的剑,下一瞬,当啷——   利剑落地,他摔在了台阶上,手腕被男人踹的通红。   无措的帝王气到了极致,声音都在抖:“韩冲,你敢私调御林军亵渎皇帝,太后不会放过你的!”   “太后?”韩冲呢喃了一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陛下,你以为,是谁允许我这么放肆的?”   这一句,连臣都不自称了。   话落,黝黑的大手便探向帝王的肩膀。   盛长宁被恶心的够呛,双拳紧握,靠着最后一丝力气直起双腿,刚要跑,就听“撕拉”一声。   兵器入肉,有血溅到了身上,灼的他脸色都发了白。   “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响起。   室外,御林军纷纷回身,却发现寝殿四周的房檐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冰冷的枪口,正对他们的心脏。   室内,盛长宁瞳孔猝然张大,谢玉不知什么时候挡在了他身前,软剑流转,竟是生生砍掉了韩冲一条胳膊。   手臂落地,凶狠的男子大叫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下来。   他抬手,试图举剑再砍,又怕自己左臂再失,只能愤愤咬牙,立在原地。   “谢玉……”他大叫:“谢玉!”   “来人呐!谢玉企图刺杀皇帝,御林军……”   话音骤停,因为外面,火药入体声伴随着尸体倒地声一同响起。   热血融化了坚冰,味道直往暖阁里钻。   东厂渐渐将周围围了起来,韩冲有些怵,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眼看着面前,谢玉漫不经心的擦去剑上的血。   美人随意立着,银丝飘然,转头的第一瞬,就看的韩冲心里“咯噔”一声。   “近来东厂新招了一批人。”谢玉道:“正愁没有活物练习打靶呢,就遇见这事儿,还得……谢谢韩统领。”   阴鸷的道谢,看得韩冲心里发毛:“你……谢玉!”   他又往后退了几步,冷笑道:“你不过是皇帝的养的一条狗,他不顾及你的名声就算了,还要建立西厂跟你分权,你何必为他卖命?”   “……”   “你自己想想,这种小人值得吗?”   盛长宁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谢玉倒是不介意:“狗嘛,原本就是看家护院的,若是连主人都护不好,岂不枉费陛下的一片良苦用心?”   盛长宁眼神又软了些,揪着龙袍的手渐渐攥紧。   “你……”   “再说了。”谢玉丢掉拭剑的白布,剑锋重新挑起:“火铳这种东西只有东厂西厂和锦衣卫可以配,韩统领,不会打算以肉体凡胎在这里同本督耗吧?”   剑映寒光,眼看就要砍向他的脖颈,韩冲终于慌了,立刻起身奔出了寝殿,差点被门槛绊倒。   身上的冷汗浸透了伤口,浑身神经被牵着疼,逼得他差点晕厥。   可是不行,谢玉是个疯子,得从别的地方,让他付出代价!   .   外面,厂卫们很快清理了庭院,夏公公也撑着一张惨白的脸,叫了太监们帮忙。   宫女小心翼翼的走出来,屋里炭火重新燃起,谢玉才收回剑。   刚想回头行个礼,就见盛长宁又抓着他的袖子哭起来。   无声的眼泪凝聚,大颗大颗往下掉:“玉儿……”   谢玉眼神变了变,一句“救驾来迟”卡在喉咙里,终究是没说出口。   纠结片刻,干脆将自己的披风解下,递给了小皇帝。   盛长宁这才松开他,双手握着披风,蹲在龙椅前的台阶上,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耳垂渐渐变得通红,好半晌,才支支吾吾的憋出一句:“对不起……”   谢玉依然没说话,听他道:“太后恨我,她恨我杀了太子,她就是故意羞辱我。”   可偏偏,朝廷的大半老臣都与太后结党,大多兵权也在那女人手里。   盛长宁的声音在哽咽,他像是纠结了许久,才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揪谢玉的衣摆:“玉儿,之前的事是我不对,可我太害怕了,我好不容易才登基,不能让皇室颜面有丝毫受损,不然,太后就会把我拉下来。”   “我好不容易才坐到这个位子,没了皇位我会死,他们会一起杀了我呜呜……”   说着,又可怜兮兮的啜泣出声。   谢玉的脚往前动了一步,似是不忍。   盛长宁愈发欣喜起来,眸色一转,干脆换了个更亲密的称呼:“怀瑾。”   他说:“我建立西厂是为了制衡太后,你能理解我吗?”   盛长宁不敢抬头,但他清晰的听到谢玉“嗯”了一声。   他的玉儿,对他不再像从前一般冷淡了。   太好了!   盛长宁愈发胸有成竹:“玉儿,东厂的火铳不该削减,我给你添上好不好?”   “陛下,此事……”   “此事就这么定了!不用顾忌西厂和锦衣卫,我只给你添!”盛长宁起身,慌忙擦了擦眼泪,柔和的眼睛对上谢玉,目光颤动,问:“可以吗?”   “多谢陛下!”   “那玉儿,那些药你拿去吧,冬日里身子不好,我过会儿多派几个太医去看你。”   话落,盛长宁便揪着谢玉的披风,几步入了内庭。   转身的一瞬,唇角便不受控制的弯起——果然,玉儿是最心软的了,削减东厂的火铳再加回去,自己也没损失什么,玉儿就会很开心。   打一棒子给颗甜枣,无论是爱人还是忠仆,都要这么训才对。   盛长宁自信满满的关了门,却没注意,谢玉眸中潜藏的寒凉。   谢美人从一开始,想要的就是帝王的绝对信任。   时至今日,他很成功。   盛长宁陷入了“美人训狗”的泥沼里,却不知,自己才是那条狗。   .   谢玉出了皇宫,漫不经心的伸了个懒腰,任由凉风掠过耳际,思绪逐渐变得清晰。   他似乎急于求证什么,一回到家,就打开了床榻之下的暗格。   那里面有一个精致雕琢的白玉锦盒,以玉养玉,放着霍寒送他的东西。 第016章 叫错了他的名字   那只白玉耳坠,他一直好好的存着,只是七年不见,上面的裂痕,是不是又大了?   谢玉叹下一口气,不自觉想起了以前的盛林书院——   追到他后,霍寒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打饭的时候都要加一句“给玉儿带的!”   所以,真的喜欢,怎么会小心翼翼的藏着掖着,怎么会为了自己的颜面,放心爱之人去受天下人唾骂?   耳坠的旁边,放着一张图。   谢玉打开,入眼是一只小白狗可怜兮兮的趴在榻边,不理解的盯着暧昧飘摇的床帷。   他记得这只狗。   是他生辰时,同父亲讨的礼物,刚到手的第一个月,溺爱的不行,狗勾想做什么他都纵着。   然后,狗就在大街上走丢了。   再找回来的时候,霍寒告诉他,狗犯错的话,要先把它揍几顿,揍服帖了再给些好处,忽远忽近,糖棍交杂,反复几十次,它就会变得很听话。   讲这些时,霍寒就把他困在这张榻上,从身后抱着他,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迫使他仰起头。   谢玉的脊背被迫打开,完全承受的同时,耳朵上的耳坠便会连同通红的耳垂一起,被霍疯狗咬住,肆意抚弄。   他的耳朵有点烫,指尖落在画卷上,似乎想挑开那片床帘,把当时的霍寒拉出来揍一顿。   可是画作难以剥离,当时的霍寒,再也揍不到了。   那不如……揍现在这个!   终于,谢玉搁下了耳坠,合上画卷,目光落在屋里新养的小狗身上,逐渐变得幽深。   狗:!!!   (总觉得他要打我,汪呜d(ŐдŐ๑)!)   .   收回玉匣,谢玉将小狗抱在身上,顺着毛撸了两把,轻盈的手法,差点把狗吓晕。   外面,谢执来报:“主子,顾大人又送信来了。”   谢玉打开,顾海平写道:迟景瑞在狱中大喊你与刘慧全勾结,以协查之名贪污赈灾款,银钱全部藏在他的宅邸,时机一到,你就会派人搬走。   事情很严重,但我今日腰疼,便不去见你了,珍重。   腰……疼?   谢玉理解不了:上位者会腰疼吗?   焚去信件,谢玉放下了狗,沉眸盯着面前的火星。   一侧,谢执还在担忧:“主子,现在怎么办?”   信件焚完,谢玉才问:“望月楼是不是有温泉池来着?”   “额……是……”   “就说我这些天身子不适,得了陛下的赏,出去休养了,阖府放假半月,任何人不得再呆在京城。”   谢执拧眉,顿了一会儿才明白——主子这是想大张旗鼓的避嫌,让迟景瑞连诬陷都找不着人。   “还有……”谢执压低声音:“狗皇帝既然已经把东厂的火铳恢复到从前了,那我们诈迟景瑞的那些火药……”   “自己留着。”谢玉背过手,志在必得的盯着皇宫的方向,毫无掩饰的野心:“跟以前一样,用在那处。”   “是。”   .   谢玉搬去了望月楼,夜里梳洗完,便随意披着一件衣裳,提着一坛酒,打开了霍寒的房门。   将那精致雕花的楠木榻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而后,毫无顾忌的躺了上去。   放不下啊……   霍寒就像从前那只走丢的小白狗,既然放不下,就要多揍几顿,再忽远忽近,糖棍交杂的训上几十次才好。   房间里不知焚了什么香,各处弥漫着一股药味,连他的情绪都能很好安抚。   谢玉缩在被子里,乖乖靠在床脚,直到脑袋变得澄明,才出门,随手叫了个小厮。   他醉醺醺的站在门口,同小厮说要个腰软身娇,狐狸精化身的美人。   小厮看了几眼,明知他走错了房间,也没敢说什么。   九千岁是皇上都要让三分的人,寄宿在这里是他们的福气,自是什么要求都得答应。   所以,霍寒回屋的时候,就恰好看见谢玉单手撑头,靠在他的软榻上,屋子正中,站着一个戴着狐耳和狐尾的白衣小倌,男生女相,怎么看都不会惹人生厌。   谢玉手里捏着一尊酒盏,微微仰眸,任酒液撩过领口,存在分明的锁骨里,桃花眼一笑,说不出的魅惑。   小倌儿的耳朵红了,不一会儿,就听“当啷”一声。   谢玉将一锭金子丢在了地上,喃喃道:“脱。”   小倌儿紧张的抖了一下,听他说:“一锭金元宝,脱一件。”   小倌的耳朵更红了,两只手绞的死紧,额角却是浸出了一层薄汗。   好看,九千岁真的好好看!   若是他不那么爱取人首级,便是倒贴自己也愿意,只是……“嗯……”   小倌儿咬牙,闷哼了一声。   同时夹在身上的狐狸尾巴不小心动了一下,像是戳到了什么地方,让他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会……动的?   谢玉不大明白,这给钱丢衣服的招数还是方才听隔壁玩,现学现卖的。   尾巴为什么会……   “子卿。”忽然,身后大门敞开。   霍寒的声音透进来,激的小倌整个人一激灵,尾巴“啪嗒”一声落了地,谢玉看见了尾端那一点……类似于玉势的凸起……   眼眸微闪,听霍寒道:“九千岁也是谁都能伺候的?抱着你的东西滚!”   虽然被骂了,但小倌依然如释重负的跑远。   然后,谢玉就听“砰”的一声,霍寒狠狠踢上了门。   他像是生了气,靠近的速度快到离谱。   被扑倒时,谢玉不自觉慌了一瞬,随即便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   他醉醺醺的抬起眼睛,像是认不清人,连呼吸都融了酒气,合上眼,一副任君伺候的姿态。   轻笑道:“伯离,你,好,凶。” 第017章 训狗   他叫伯离,季伯离。   现任户部尚书,以前在盛林书院,谢玉众多追求者中,比较出挑的之一。   玉儿在叫他?   他不在的时候,季伯离抱过谢玉吗?牵手吗?谈心吗?接吻吗?   霍寒整个人一怔,心都凉了半截。   怒气在胸膛不停翻腾,攥着谢玉的手也在不断收紧,他暗咬着牙,正想说些什么,就见玉儿主动偏过了头,眼角泛红,颇有些为难:“不……不行……”   他拒绝道:“只给子瑜亲。”   霍寒眼神再变,听他道:“子瑜说过,不让我们靠的这么近。”   炽烈的呼吸轻扫过耳畔,谢玉迷迷糊糊,半合着眼,活像一只坏心思的小狐狸。   偏偏他又是那么无辜,叫人连发火都不忍。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手腕松了一些,谢玉缓缓抬手,愈发肆无忌惮。   他抱住霍寒的脖颈,靠在他颈侧,撒娇似的哼了两声,呢喃着:“可是伯离,怎么办?”   沾泪的长睫轻擦过男子的喉结,谢玉难过道:“他不要我,他不回来找我了。”   “我等了他好久啊,他怎么能不要我了呢?”   霍寒的心情比跳崖还刺激,疼惜逐渐在眼底滋生,还没想好怎么哄人,就见面前,谢玉又变了副摸样:“伯离,不如我们在一起吧,我们……唔……”   话音未落,唇就被狠狠封住。   谢玉想挣扎,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腰骨两侧沉着霍寒的膝盖,他完全被牵制着,动也不能动,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他听见霍寒靠在他耳边,不停地问:“我是谁?”   谢玉目光涣散,纤长的白发倾了一枕,不紧不慢的眨了眨眼。   “谢玉,我是谁?”   隐忍的情绪蓄势待发,像是谢玉回答错一句话,就能被他当场生吞。   “霍……唔……”   他这回答,对也不是,错也不是,很快就又被吻的浑身发软,可怜兮兮的挂着泪。   霍寒依然不依不饶:“我是谁?”   腰间的系带散了,谢玉终于勉强开口:“疯狗!”   霍寒爽朗的笑出声,眼尾多了一抹艳色,伸手捏住谢玉双颊,强迫这人人觊觎的“天下第一美人”正视自己,问道:“督主,宿在望月楼做什么?找小倌儿吗?”   谢玉拍开他的手,任由衣衫散开,魅态浮现:“不。”   他笑说:“训,狗。”   砰砰砰——   那一刻,霍寒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僵持半晌,他缓缓低下头,听到自己在问:“督主,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好像是。”谢玉看着他笑,瞧着依然迷迷糊糊的。   起身的时候,却是弯腰,葱白的指尖轻划过他的脖颈,像是在描摹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尾音酥撩,挑的意味深长:“下次来,应该带条铁链子。”   说罢,便合起衣衫,满不在乎的出了门。   路过门口的时候,还顺带拿走了他新挂出来的大氅。   .   望月楼的汤池不同于别处,为了情趣,在涓涓流水的正对面,装了一面偌大的铜镜。   谢玉立在镜前,很容易就能看清自己入水的模样。   衣衫滑落,层层堆叠至脚踝,雾气升腾,也难以掩盖他左侧肋下,一道三寸长的疤。   痕迹不明显,却是前后都有,当时,他被一柄长剑直接穿过,彻底桶了个通透,都快死了。   霍寒多次与他坦诚相见都没问起,是……不想问吗?   哗啦——   整个人沉入水底,白发渐湿,谢玉仰头,慵懒的靠在注水的石狮子上,眼眸轻合。   罢了,不想了。   自己想也没有用,他有嘴,下次直接问吧。   .   谢玉好好睡了一觉,翌日一早,就被外面抬箱搬物的声音吵醒。   锐利的桃花眼恢复警觉,他靠起来,将窗子稍稍推开一点,望向地上忙碌的人群。   面孔陌生,却在从迟景瑞的府邸搬箱子,一趟一趟的往他家送。   即便他家锁着门,也能用一根铁丝撬开。   还特意赶在佛晓之时,官兵巡逻的点。   ——真是生怕这场栽赃没人发现啊。   谢玉冷哼一声,彻底支开了窗子,随意靠着。   此前,他为了观察迟景瑞的动向,特意在望月楼选了个两边都能看见的好位置,此时谢府之内,早已布满了东厂的人。   不动声色,便可将迟景瑞的人全部活捉。   重刑之下必出软骨头,他相信,东厂的刑具一定足以还原事情真相。   有风扫过,期盼已久的打斗声隐匿响起,谢玉的银丝被撩起一瞬,略过轻弯的眼尾,更将人衬出了几分不近人情的疯批。   忽然,哗啦——   撑着窗扉的木杆落下,冷气猛然一贯,激得谢玉不自觉咳了两声,冬季的凉意略过单衣,几乎渗进骨髓里。   肩上豁然多出一床棉被,手里也被塞了个暖炉,咳嗽声停的时候,面前已经被递了一碗药。   霍寒坐在他身侧,伸手理了理他的碎发,解释道:“强心健体的,有安神之效。”   谢玉眼眸闪了闪,谨慎道:“我得找太医验验。”   一旁,霍寒不动声色的拧起了眉头,那模样像是在说:你敢放下,我就立刻用喂酒的方式喂给你。   谢玉看出了他的意思,缄默片刻,药碗送到霍寒唇边:“你,喝一口。”   眼见人毫不犹豫的伸手,谢玉又立刻把药收了回来,迅速喝了个干净。   同时,一只手不动声色的握紧。   没有狗链子,总觉得揍人不大方便。   他一把推开了霍寒,几分不悦的把空药碗搁在床头小桌上,衣摆的一侧被撩起,那道明显的疤也跟着露出来。   霍寒渐渐垂下了眼眸…… 第018章 忘了(分手原因,必看!)   目光落在那道难看极了的长疤上,霍寒几次张口,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喉结滚动,他缓缓伸出手,刚想碰一碰,就见谢玉以更快的速度落下了衣衫,抬眸问:“难看吗?”   霍寒摇头,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或许可以脱口来一句“玉儿怎么样都好看”,但那太轻松了太虚伪了,那么深的伤痕,抵偿不了万分之一。   “那……你还记得我是怎么伤的吗?”   霍寒呼吸一滞,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谢玉忽然钳制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将目光转向自己,阴恻恻道:“你捅的啊。”   话音不落,霍寒的唇霎时变得惨白。   一种类似于无措的情绪逐渐弥漫,让他连呼吸都无法做到。   “我……”   “霍寒。”谢玉道:“当年北齐战败,谢家流亡,你把我掳到南梁皇宫囚禁,整整八十一天,你说你*腻了我,又不想让别人尝到这样的美味,干脆就杀了我。”   “我当时在发烧啊。”谢玉的眼睛红了,握着霍寒的手力道不断增加,一字一顿:“你就那么给我一剑,不觉得狠心吗?”   咚咚咚——   霍寒一颗心在狂跳,他几次试图握紧拳头,凝聚一点力气,却都以失败告终。   谢玉的话像是尖刀,一字一句,刺破了他身上的每一处穴道。   “我……”   “任何人都可以说我这道疤痕丑。”谢玉咬牙:“霍寒,你不能,你没有资格。”   他知道,霍寒是有苦衷的。   他被抓到南梁的第一天,就因为容色俊美,被扔进了军营大牢。   一群糙汉臭气熏天,喝的烂醉,商量着如何玩他才过瘾。   可是,他们没有得逞,甚至没碰到他一片衣角。   因为霍寒将他抱了回去,疗伤沐浴,好好放在殿里养着。   那之后,他就听诊脉的太医说,霍寒心性不稳,半夜醉酒,屠了一整个军营。   那时候,每次*完,霍寒也曾抱着他好好清洗,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浅浅哄他:“别怕,我会救你出去,你可以出去。”   “我的玉儿,注定龙掌九天。”   只是后来,出皇宫的那一天他发烧了。   好难受啊,自己连衣服都合不起来;好疼啊,霍寒当着所有下人的面,给了他一剑;好难闻,他被丢到了两国边境的乱葬岗,要和其他腐烂的尸体一样,被猎鹰啄食了。   那时候,谢玉记得很清楚,烈日当空,他感觉自己的血都要被晒干了。   然后,就好像约定好一般,他听到了来自母国的,清楚的呼喊:“谢玉——”   “玉儿——”   “玉儿你在吗?!玉儿!!!”   是……顾海平的声音。   谢玉慢慢睁开眼,清楚的看见了男子的靠近,他攒着最后一点力气,拼命捶打自己身边腐尸的盔甲,发出一些细碎的声响。   然后,顾海平带人跑了过来。   他得救了……   那之后,他恨了霍寒好长一段时间,但就是忘不了了。   如果一个人能让你爱的刻骨铭心,或许过个十年八年,也会变得淡漠。   但如果,那个人让你恨得锥心蚀骨,你一辈子也难以释怀。   他又爱又恨的等着霍寒,想,或许霍寒真的欠他一个解释,但时间一过,就是七年……   面前的霍寒脸色越来越差,但谢玉却没有放过他,他忍住眼角的泪,继续道:“你不该解释一下吗?这道疤……”   “我……我……”   “我忘了……”   他说,他忘了。   那一瞬,谢玉擒着他的力道就松了,手慢慢放下,眼底的万千情绪像是找不到支点,尽数溃塌。   凝了许久的泪掉下来,霍寒想伸手去擦,却被他一把拍开,毫不犹豫的走远了去。   可,霍寒真的忘了。   他忘了当时的场景,忘了自己是怎么逃离南梁皇宫,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只是隐隐记得,他做错了什么事,要哄玉儿,要找玉儿道歉的。   .   谢玉出了望月楼,也没带披风,随意问掌柜要了一匹马便往前跑。   不!他想:霍寒不该是这个回答,他得再重新思考,得多吹点凉风,才能让混乱的脑子清醒过来。   马踏落梅,踩碎了积雪,直到走到城郊一处宅子,谢玉才逐渐有了停下来的意识。   那是一间一眼就能望到全貌的小院,中间的木屋里燃着炭火,里面端坐着一名男子,低着头,似乎在奋笔疾书的写些什么。   身形清瘦,容色俊丽,或许是行笔太过认真,墨水甩到了脸上都没能察觉,却在抬眼的一瞬间,瞳孔骤然放大。   “玉儿?”   白钰清当即搁下笔往外走,路过门口的时候,立刻将自己的大氅拿上,快步来到了小院门口。   年过五十的男子鬓角已经泛了白,但似乎是被照顾的很好,并不显老,反而有一股岁月沉下来的温和:“玉儿,快下来。”   谢玉木然走下马,立在白钰清面前,任由对方套上大氅。   忽然的热气逼得他不自觉打了个颤,整个人又不受控制的咳起来。   白钰清又是看他的手,又是拍他的背,等到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谢玉却像是骤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把手将面前的恩师紧紧抱住。   白钰清愣了一瞬,听到他最得意的小弟子哽咽出声:“先生……”   “他不记得我了。” 第019章 恩师的助攻   他……   他是谁?   白钰清思虑片刻,忽然问:“霍寒回来了吗?”   他的声音太温柔了,一针见血,刺的谢玉体无完肤。   “好孩子。”白钰清叹下一口气,终于把闹脾气的小孩儿领进了屋,递上热茶,看着他喝了两口,才算放心。   屋里的炭火燃着,地龙烧的很暖,白钰清知道谢玉有一受委屈就缩到床脚的习惯,也不管失不失礼,就允许他靠在床上,甚至拿了床新被子供他抓着。   好半晌,谢玉才支支吾吾的讲完霍寒忘记的事,喝了两杯茶,唇角依然白的不成样子。   人总是这样,委屈的时候,其余坏事也会一股脑跑出来。   谢小猫揪着被子,告状似的继续说:“皇上削减了我的火铳,被人欺负了还要找我,他活该!我下次不去了!”   “还有上月,我想给厂卫们买年礼,那遭天杀的老板非说荔枝贵,要了我三百两银子QAQ”   哭着,又低下头,用老师的锦被擦去眼泪。   荔枝?   白钰清想了想——这个时节,京城似乎只有一家卖荔枝的店了。   正想着,就听外面响起了马车停驻的声音,有脚步极速朝小木屋靠近。   白钰清转过头,便见大门打开,一身覆雪的男子奔过来,满面开怀:“钰钰,我跟你说,这个时节的荔枝真是好卖!昨天的一堆全被那杀人如麻的'活阎王'买走了,我特意把最好的一批给你带了来,要尝尝吗?”   “………”   一时间,整个房间陷入了诡异的静谧。   谢玉收回眼泪,有些茫然的抬头,盯上那坑自己的黑心老板——陆无恙。   北齐帝京最大的坐商,京都十八行总行头,人称“一毛不拔铁公鸡”。   他记得恩师最讨厌商人,这下怎么……   “额……哈哈哈,九千岁,您也在哈……哈哈……”   陆无恙先是怔了一瞬,随即,一抹尴尬在脸上荡开。   刚要往前走,就听一声清晰的“跪下”从白钰清口中传出。   迈出的脚步一软,男子不由自主的双膝沾地,以一个极其标准的姿势,跪到了地上。   “…………”   “给玉儿道歉,把钱还给他,荔枝送他就当哄他开心了。”   “好,钰钰说什么,就……就是什么。”   谢玉的眼泪终于止住了,他一直以为,先生很讨厌商人,事实上,他是个书痴,连御用文人都不愿做,在盛林书院呆到四十五岁,便不满帝京喧嚣,隐居城郊。   竟然和陆无恙……   大门合上,屋里重新恢复了暖意。   不一会儿,陆无恙做了冰品过来,谢玉一份,白钰清一份。   当然,白钰清的那份比较大。   轻“啧”一声,白钰清将自己的大份给了谢玉,直到小孩儿冷静下来,才道:“我们之前不是分析过吗?”   “当时的情况,如果能活下来,确实应该感激霍寒。”   谢玉又咬一口冰品,有些气鼓鼓。   白钰清的声音还在继续:“毕竟还是他告诉顾海平要在那时候去乱葬岗找你的,他写了好长一封信啊,千难万险才送过来,通篇都是玉儿玉儿玉儿,甚至连带什么药都嘱咐到了,都快把顾海平看哭了。”   “咔哒”,谢玉搁下碗,眼底的挣扎逐渐变得痛苦。   “我知道,你一时可能接受不了。”白钰清摸摸他的头:“但玉儿,你能忘掉他吗?”   “……”   “其实,决定权在你自己手里。”   白钰清拿了方帕子,擦去他眼角的泪:“忘与不忘在你自己,见与不见,也在你。”   “如果你想不通,那就不见他,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再准备准备,总有一天,你会得到答案。”   “可是……”   “可是你怕他会走。”白钰清的声音很轻,好似高山流水撞击冰石,润心入脉:“他和你认识十年,在一起两年,等了你七年,走的可能性很小很小。”   “但你也要明白,世间的任何事情都无法揣测,没有人会在原地一直等你。”   “若是能化开心结,那就证明你们还有缘,或许能走到一起;若是擦肩而过,那便是缘分还不到,不必强求。”   “就好像你刚从南梁逃回来的时候一无所有,也没敢想过,现在能在万人之上,颠覆朝堂。”   “呼。”白钰清轻呼一口气,偏头,看了看桌上的空碗:“冰品吃完了吗?”   他说着,又将小碗递了过去:“把我这份也吃了吧。”   见谢玉有些犹豫,又嘱咐一句:“没关系,一旁有个小耳房,你不嫌弃便在这里住下吧,帮我抄些近日的诗文,我让陆无恙给你弄些吃食。”   “一品居的厨子还是他教出来的,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说罢,便不紧不慢的合了门,去耳房为谢玉收拾。   陆无恙蹑手蹑脚的跟过去,几分不悦:“我以为,你们没什么交集,因为你不常说。”   “有的。”白钰清放下被子,缓缓在榻上摊开:“在盛林书院呆了好些年,就和他最投缘,像是自家孩子。”   “哦~”陆无恙点头,不动声色的靠近,大手揽住人的腰,低声问:“你想要孩子吗?”   白钰清耳尖一红,却是白了他一眼,继续铺枕头:“你会生?”   陆无恙不以为意,反而抱着人翻身坐回了榻上,渐渐偏头,触上他的唇:“好辛苦的,不如就养谢玉吧,我以后都不收他钱了。”   “想想大名鼎鼎的九千岁唤我一声'师公',还是挺有成就感的,只不过……”   白钰清:“不过什么?”   “今晚我们要小声些。”大手钻进腰带里,白钰清整个人一抖,听他说:“别被那小子听见。”   布满薄茧的大掌缓缓上移,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现在练习一下,可以吗?”   “唔……”   下一刻,唇被吻住。   白钰清的耳朵被带红了,整个人却依然是清清冷冷的,叫人恨不得化作一团火,将他彻底燎着。   “过几天……是赏梅宴。”   文人之间约定的日子,曲水流觞,吟诗作赋。   陆无恙想了想说:“在外面吗?太冷了。”   “不如我将'第一楼'改装一下,旁人不打紧,主要是别冻着你。”   “嗯。”白钰清正有此意,陆无恙主动提及,倒是省了他许多口舌。   耳尖薄红未褪,眼看唇又要覆过来,他伸手抵住男子的胸膛:“玉儿在隔壁,你……少亲一会儿。”   “好。”   “今日望雪,新做了一首诗……呜……”   “好。”陆无恙笑:“夜里讲予我听。”   .   谢玉在恩师家宿了一夜,天气难得放晴,本想借着月色抄一抄诗文静心,却……   听到了些不该听的声音。   他撑着笔,实在想不明白那谪仙似的先生为何会与一个无往不利的商人混在一起。   但当着陆无恙的面,又不好问,第二日便辞行离开。   每次心里乱的时候,他总喜欢来这木屋呆上一会儿,白钰清的声音很能让他安静下来,也能让他收拾好心情,继续处事。   他没有再见霍寒,去东厂亲自审了几个栽赃他的人,查明真相后,又让迟景瑞在牢里挨了一顿板子。   再闲下来的时候,就收到了白钰清的赏梅宴邀约。   他自认是个不大风雅的人,原本不想去。   直到看见了“演出戏子”的名单。 第020章 不要误会我,我爱你   视线锁定在“霍子瑜”三个字上,想移开,却又有些困难。   他不知道霍寒现在是什么身份,但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他的本事应该还不小。   唱虞姬,如果不是他自愿,怕是没人请的动他。   如今,这份邀约既然能送到他手里……   谢玉抿了抿唇,想:霍寒是想让他看什么吗?   看什么呢?   .   赏梅宴涉及广泛,要顾及官宦之间的雅士,故而,特意定在了休沐时期。   不少同好结伴而行,谢玉也寻了个不显眼的位子,坐在了后排。   然后,没坐一会儿,白钰清就将他拉到了唯一一个最靠前的位置,戏台上唱的,正好是霸王别姬。   只是他不记得霸王别姬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情节——   虞姬失忆,被霸王误会,百口莫辩之下,竟然为了自证清白,拿剑生生刺穿了自己的身体。   伤口的位置,与他身上那道疤,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戏台隔的很远,但他分明看见有血流下来,点滴淋漓,落的高台上到处都是。   谢玉身躯一震,刚要动,就被白钰清一把按住了手腕。   他的对面,那一袭白衣的男子显然不觉得有事,周围人虽然震惊,却也并未觉得奇怪。   很快,霍寒便直接将剑抽出,带着伤继续唱戏,声音婉转,听不出丝毫异常,甚至赢得了满堂的喝彩。   怎么会……   这样……   “很精彩啊,不是吗?”谢玉转眸,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温文尔雅的老师,听他说:“来这儿之前,我们都收到了通知,说这一剑,是戏班子为了此次演出,新加的项目。”   “所有鲜血皆为道具,长剑入体,也是逼真效果。”   “这里的布局很不一样,除了我们,没人的位置能距戏台这么近。”   “要不是离的这么近……”   白钰清的声音停了一停,转而道:“我们也发现不了,那是真剑吧?”   咯噔!   谢玉呼吸停滞,整颗心骤然一落。   他仰眸,瞧着戏台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的霍寒,听他以口型无声询问:“解气了吗?”   他当着他的面,当着帝京所有名流的面,在同样的位置,光明正大的给了自己一剑。   解气了吗?   咚咚咚——   谢玉的心在狂跳,很快,这一场戏结束,霍寒换了戏服,继续演。   直到一整出《霸王别姬》演完,谢玉才起身,跟掌柜求了一瓶金疮药,去了二楼,戏班休息的地方。   他的脚步有些快,围着走廊转了一圈方才找到霍寒的休息间。   伫立良久,他抬手,轻轻推开了门。   可……外间没有人。   谢玉好不容易才做好的心里建设崩了一处小角,他缓缓迈步,鼓足勇气继续向里。   这里是一间大型茶楼,给的休息间不比望月楼,内室与外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屏风。   有涓涓的水声传出,谢玉于止步于屏风前,入眼便是霍寒疗伤的模样。   他的身体被长剑贯穿了,身后的伤势看不到,清理也不大方便,就干脆将自己泡进了药浴里。   烈药侵袭,即便是他也忍不住“嘶”了一声,唇色泛白的同时,眼尾紧跟着飘了红。   那双俊美无俦的凤眼盯住房顶,呈现出片刻的脆弱失神,但很快,又被他以强势的情绪压回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霍寒唇角缓缓上挑,墨发沉在肩膀处,水滴垂落,说不出的欲。   虽然不合时宜,但……他的身材是不是又变好了。   就连手上那微微凸起的青筋也含着令人心悸的爆发力。   以前,霍寒就会在浴桶里,在他身上系一个铃铛,这样扣着他的手,强迫他……   哗啦啦——   水声入耳,像是要将他也沉入水底,窒息交欢。   谢玉把自己想热了,额角浸汗,耳透薄红,连呼吸都跟着混浊起来。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架子,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随即,便立刻转头跑了出去。   处理伤口太疼了,霍寒转头转的有些慢,但目光所及,还是捕捉到了一抹惊慌的身影。   有药瓶落在了外面。   霍寒忍着疼起身,捡起来的时候发现,是金疮药。   眸色渐弯,唇角遂敛。   看来,今夜的住宿有着落了。   .   晴夜,月明星稀。   霍寒翻进谢玉房间的时候,人已经睡得差不多了。   “玉儿。”   “玉儿醒醒。”   “玉……”砰——   一个枕头迎面飞来,毫不留情的甩到了他脸上。   霍寒单腿下蹲,又受了伤,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下呼到了地上。   抬眸坐起,他双手抱住枕头,轻眨了两下眼,有些不知所措。   “……娘的!”   谢玉暗骂一声:“知不知道本督好不容易才睡着?”   “嗷!”霍寒垂下头,更委屈了,犹豫片刻,还是将白天谢玉丢在地上的金疮药瓶递出去,小声道:“打不开。”   “……”谢玉沉下脸。   霍寒立刻又解释一遍:“伤口好疼,真的打不开。”   “………”   谢玉的眼神更戾了,缓缓落到他伤口的位置,肋下三寸,看起来凶险,却不足致命。   被刺中之后,常年习武之人苟活两天都没问题。   但将他扔去乱葬岗时,霍寒还是拼尽全力给顾海平写了一封长长的信,让顾海平去接他,为他铺好了所有退路。   为什么忘了呢?   若是连这些都能忘,那这消失的七年,霍寒又经历了什么?   有血浸透了布料,缓缓渗出来,冬季的棉衣,引湿了好大一片。   霍寒显然没打算清理伤口,再捂一会儿,估计就要化脓了。   谢玉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终是垂下手,接过了他的药瓶。   原本就想拧个瓶子,却不料,刚打开,一侧的霍寒就撩起衣摆,几分无赖的坐在了他床前。   那伤口果然开始化脓了,混着猩红的血粘合在肌肤上,再不处理,有很大可能会感染,不像现在这么好处理了。   犹豫片刻,谢玉终究是起身,唤下人打了盆水,细心的为他擦拭好伤口再包扎。   手法有些生疏,但霍寒看到,九千岁光洁的额头上浸了一层汗,看似不在意,但已经很努力的,做到了最好。   好不容易包扎完,谢玉抬头,刚想让他滚,就发现,那握着纱布的手被霍寒轻轻攥住。   那只大掌好暖,再见后,还没这么牵过他。   他听见霍寒说:“玉儿,凡此种种皆为迫不得己,我会努力去回忆,你觉得气的事,都可以告诉我,我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不要误会我,我爱你。” 第021章 反攻???   不要误会他……   不要误会。   谢玉的手渐渐攥起,牙齿紧合:他没有误会!   霍寒做事留了那么多蛛丝马迹,他又不是瞎子,他看得见!   他不需要任何解释,自己就可以推理出所有的真相。   可……他又爱又恨,又想又念的守了七年,两千多个日夜的心魔,只等到一句“我忘了”,总觉得心里忽然空了一块,什么都填不满。   之前快好的病,近日又复发了,折腾的越发厉害。   这段时间,他总是半夜睡不着,也很难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为避免被发现,谢玉甩开霍寒的手,平静道:“你该走了。”   可,对方明显不给他岔开话题的机会,起身便跟了上去:“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事生我的气,我一起还。”   药箱搁在架子上,谢玉漠然:“你到底想……”   哗啦——   话未说完,他整个人被霍寒压住肩膀,完全抵在架子上。   试图反抗的手被强势困住,霍寒即便受了伤,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擒住他的手腕,将他牢牢锢在怀里。   凌乱的气息逐渐靠近唇畔,连眼神都透着十足的危险。   谢玉咬牙,试图用内力挣脱。   但仔细一想,这玩意儿疯惯了,为了困住他,说不定也会跟着运转内力,到时候,刚包好的伤口必然崩开……   索性深吸一口气,主动将唇凑近那满身戾气男子。   声色微哑,连吐息都带着报复似的诱惑:“你真想知道?”   “想。”   “你当时,把我囚在你宫里,拿链子锁着我,没日没夜的*我,只有把我*发烧了,你才会消停一会儿,然后,继续没日没夜的*我。”   “我连续八十一天没下过床,能下床的时候就被你捅上一剑扔出去了,满意了?”   霍寒喉结滚动:“继续。”   “什么?”   “还有吗?”霍寒又靠他近了一些,神色格外认真:“继续说,把我的混账事,一下子说完。”   “……”   谢玉有些不耐烦,他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霍寒。”   他呛道:“我们早就掰了,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你自己忘的一干二净,凭什么要求我……”   谢玉一顿,话未说完,便感觉对方攥着他的手又紧了些。   在生气吗?   谢玉瞧出了他的不悦,放缓了语气,继续道:“凭什么要求我把最难过之事再同你讲一遍?”   “我……”   “哦,还有。”谢玉指节微蜷,轻掠过他的指尖,像是意味不明的暗示,眼波荡漾,绝色艳丽,说出的话却是:“你再也没机会*我了。”   话音落,霍寒怔了一瞬,谢玉便立即抬手挣脱,可,还没挣开一点,就被对方以更大的力道按回去。   霍寒终于开了口:“是,我是混蛋,现在也没什么立场要求你。”   “可是玉儿,有误会就要说清楚。与其让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犯错,指不定哪天就会像上次一样惹你生气,不如你现在就拿软剑砍了我也算畅快!”   “艹!”谢玉终于被耗光了耐心:“你以为我不敢吗?!”   针锋对决,连言语都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可不一会儿,霍寒的手竟是真的落到了他腰间,似乎在寻他的剑鞘。   谢玉的手腕被攥红了,眼眸凌冽,手腕被松的一瞬间,便避开伤口,一脚踹开霍寒。   腰间软剑霎时出鞘,谢玉转手,直接将人反压在了木架上。   剑锋滚过脖颈,剑尖入木三分。   滴答——   滴答——   有血慢慢滑出,落在九千岁锋利的剑芒上。   他将霍寒的脖颈划破了皮,鲜血滴落,剑拔弩张,但对方依然擒着他的腰,紧紧相逼,丝毫没有放松的架势。   仿佛只要不死,就能得到答案。   对,谢玉终于想起来了,这才是霍寒。   所有的温柔,都是他无赖行为的伪装。   谢玉心神狠狠一荡,眼眸渐渐垂下来。   好半晌,才终于像是放弃了什么,回道:“没了。”   他收回剑:“滚!”   手忽然被握住,谢玉后退一步,腰腹最敏感之处被按,双腿紧跟着发了软。   谢玉咬牙:“真没了!你他娘的……”   然,话都没说完,就被霍疯狗拽着往榻边走了过去。   谢玉想挣脱,霍寒便眼疾手快的点了他几处穴道,没给他反抗的余地,便迫使他趴在了自己身上,而后,撤了腰带,将他们两个的手捆在了一起。   “……”谢玉努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霍寒,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一剑还完了。”霍寒仰头,握住他另一只手:“现在,你来*我吧。” 第022章 月圆之夜,虫蛊蚀心   ???   谢玉微怔,头顶溢出几个问号,原本就凌冽的眉眼又戾了几分,失神片刻,竟是放弃了抵抗。   他慢慢起身,在霍寒腰侧撑起膝盖,分开他的腿……   动作生疏,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没试过……在下面……   霍寒一怔,耳尖不自觉浮了一层红,但为了配合,还是抿上了唇,任由对方摆弄。   暗夜里,呼吸交错。   很快,腰带便被九千岁轻易解开,他的两只手被慢慢抬起,拴在头顶。   恋人俊朗的眉眼近在咫尺,透着天生的魅,他有些紧张,手指轻颤,下意识扣住了谢玉的指尖。   “乖。”谢玉将他两只手捆在一起,死结,低头咬他的耳尖:“我这里没有任何舒痕膏和辅助的东西,别乱动。”   腰被扣上,霍寒微微一颤,一颗心跟着砰砰乱跳:“没关系。”   他缓缓合上眼,告诉自己没关系,如果是玉儿的话,怎样都没关系。   不一会儿,外袍散落,他听见谢玉问:“我不太会,不知道打条铁链子锁住你,你会不会害怕?”   霍寒睁开眼,长睫微闪,谢玉清晰的从中捕捉到了一丝慌乱,像是主动雌伏,又心里没底的小兽。   “好可怜啊。”   谢玉感叹一声,手掌捂住他的眼睛,却是凑近他的唇,吊着他酥声喊:“子瑜。”   咚咚咚——   “心肝儿,你心跳的好快。”   美人的指尖落在他心口画圈,霍寒喉结攒动,乖乖分开了唇:“督主疼我。”   谢玉笑出声,纤长的白发垂在男子喉结处:“你还爱我,对不对?”   “我永远爱你。”   “那我把你囚在我府邸的暗牢里,栓起来,在稻草上*你,可不可以?”   “可以。”   “在你身上刻字,把他抱回东厂,当着众多厂卫的面呢?”   “可以。”   “子瑜,把你的手脚斩断,做我的珍藏。”谢玉的指尖抚上他的唇,反复轻勾,近乎疯狂的的提问:“也可以?”   “可以。”没有丝毫犹豫,霍寒指尖不动,甚至连眼睫都没有眨一下。   问到这里,谢玉才像是得到了什么满意的答案,竟是起身,扯了自己的腰带,将霍寒的双脚也捆了起来,揣手道:“霍寒,我长大了。”   霍寒挑眉:“嗯?”   谢猫猫无情抬眸:“不是你说两句话,就能骗上榻的少年了。”   “玉儿……”   “我见了更多的人,这些年来,喜欢的类型早就变了,牺牲至此又怎么样?”谢玉淡漠的理了理衣袖:“我对你没兴趣。”   霍寒:(゚皿゚)!   “如今的大齐,即便是皇上和太后分权,世人也得称我一句'九千岁',我有钱,有权,有地位,有长相,什么年轻漂亮的找不到?”谢玉撩眸:“你老了。”   霍寒:(#゚Д゚)!!   说罢,便转身面向门口:“谢执,送客,直接扔出去!”   霍寒:(๑ŐдŐ)b!!!   扑通——   落到府邸之外的雪堆里时,霍寒才从无尽的震惊中回过神,小狗耳朵仿佛耷拉下来,周身的气息都透着失落。   一直到回到望月楼,也坐在镜前兀自发着愁——他才二十八啊,大好的年华!   以至于第二天,所有见到霍寒的人,都被他揪着问了个遍:“我老吗?”   “有没有什么能变年轻的方法?”   .   谢玉倒是没多做在意,人丢走后,室内重新恢复安静。   他转过身,拿起了从霍寒身上扒下来的外袍,仔细寻摸着上面的药味。   等到谢执回来的时候,一句话也没留给他,便直接道:“请黎太医过府一叙。”   这衣服上的药味,或许……是解毒的关键。   .   夜已深了,谢玉合好外袍候在正厅,目光盯着面前一点白烛,明明灭灭。   其实,他可以直接问霍寒,但他既没有原谅也没有答应复合,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会不会复合……   没有立场。   还有就是,从南梁逃回来之后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靠山山会倒,生逢乱世,他必须得靠自己活下去,活上万人之巅,杀出一条血路。   手里的白玉珠来回盘磨,脆响入耳,谢玉才听到黎安到达的禀报声。   又等了片刻,黎安颇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下官医术不精,只能分辨几层浅薄的药理,怕是配不出一模一样的安神香。”   “而且,督主体内尚存余毒,似有蛊虫强连心脉,不可轻举妄动,若是能寻到之前的那位名医,按他的方法拔毒,是最好的。”   “哗啦——”   珠串收束,谢玉豁然抬眸,目光落在黎安身上,一瞬间激得人打了个寒颤。   但很快,那眼睛就被一抹惯常的笑意伪装起来:“劳烦您在能力范围内改进一下我的药吧,慢走。”   “是。”黎安转过身,直到走出谢家大门,才发现自己的腿不受控制的打着颤。   天呐天呐天呐!谁又惹着九千岁了?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   说到底,谢玉有些不服气。   同样是疗毒的药,凭什么霍寒能配的出他培养了七八年的太医就束手无策?   这种被压制着,所有因素都驱使着他去找霍寒的感觉,真他娘的烦!   而且,不知道怎么的,最近心口总是慌的厉害,频繁梦见霍寒,偶尔半夜起身,必须去汤池里呆上好大一会儿,天亮才能睡着。   为此,他遣散了院里值夜的小厮,自己来来回回的走。   恰逢月圆之夜。   谢玉又一次靠在榻上,难受的翻来覆去,心脏砰砰直跳,不知怎么的,就很想霍寒。   想见他,想抱他,哪怕只是感受一下他的体温,一瞬也好。   可,霍寒现在在望月楼,几日前,他亲手将人丢了出去!   眼角泛红,谢玉猛然从被子里坐起来,捂着过分纷乱的心口,眼底渐渐有泪凝聚。   就是很孤单,就是很想他,怎么回事?   想他想到心口胀痛,手腕脚腕仿佛有万千蝼蚁争相啃食,一点力气也提不上。   而且,比前几日更剧烈更要命,泡进汤池里自己疏解,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怎么会这样……   是……蛊虫的原因吗?   霍寒给他种了什么蛊?!   额角浸汗,谢玉紧紧咬住牙,连呼吸都不受控制的抖起来。   抑郁期那种如阴天一般黑压压的情绪又不合时宜的翻上来,谢玉抱住自己,难受的想哭。   怎么办呢?   真的是蛊虫在作祟吗?跳进冰水里,会不会好一些?   不!已经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现在太冷了,跳进去等于自杀。   兄长不让他自杀,父亲不让他自杀的,他们会生气,可是……他们都不在了……   不在了……   谢玉艰难的呼吸着,良久,他转过头,瞧着院落中央精致雕琢的人工湖,呆愣的僵持着。   片刻,竟是真的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浑身冷意,锥骨蚀心。   可那一瞬间,他好像感觉到了无比的轻松,好像,他原本就该在这里。   水波荡漾,脑海中逐渐滋生出另一个声音——   “谢玉,你怎么不去死?”   “谢家所有人都死了,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小皇帝当时为了救你连皇宫宝库都敢盗,你怎么好意思算计他?”   “哈哈哈哈!霍寒他不爱你了,不要你了!”   不……不要他了……   没人要他了……   身体下沉,肺部的空气渐渐被挤压,谢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   透过水底,可以看到天空高悬的圆月。   真美啊……   扑通——   忽然,有什么东西入水了。   谢玉迟钝的转头,还没看清,腰上便多出一只坚实温暖的手。 第023章 乖一点,再乱动就亲哭你   “咳咳咳!”   谢玉呛了好几口水,再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房间的榻上。   衣服被换了,只留下一层干爽的里衣,薄薄贴着身子。   身上盖着被子,身侧挂着一件纯白的外袍,   是件棉衣,肩膀之处以银线勾勒彼岸花纹,神秘又清洁。   好熟悉啊……   歪头,认真盯了一会儿,谢玉瞳孔骤缩:是霍寒的衣服!   他以前最喜欢穿这件衣服。   衣服……怎么会在这儿?   抑郁期的思绪总会迟钝很多,尤其是不想着自杀的时候,连思考都像被压了块千斤巨石,令人窒息。   谢玉想不明白,却不动声色的,想红了自己的耳朵——他不要盖被子了!   于是,谢小猫眸色稍敛,一把掀开了身上的锦被,坐起身,观察了一下四周。   确定没有别人,才偷偷将那件外袍摘下来,盖在自己身上。   衣裳……湿了……   有点冷……   谢玉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想掀开,又有些舍不得,干脆就露出一个头,用体温暖一暖这件衣服。   哒,哒,哒。   有脚步声靠近,是……谢执吗?   谢执发现他不对劲了?   谢玉深呼吸几下,缓缓转过头,却连人都没看到,就有一只手去揪他的衣服。   “不!这是我的!”谢玉将衣裳拉了回来,干脆将头也埋进衣服里,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声音透足了委屈:“你……有什么事立着禀报就行,我能听到。”   咯噔——   那人的心跳狠狠顿了一下,声音明显。   谢玉指尖一颤,以为真出了什么大事,咬咬牙,尽量将自己的头探出去,张口。   原本想说“太难的事可以先向谢执禀告”,目光所及,却是白玉束发的霍寒。   一条高马尾垂在身后,头发湿漉漉的,显然没来得及处理,有水滴落在了他的脖颈上,将那分明的喉结,又衬出了几分魅惑。   这是……七年前吗?   谢玉不自觉怔住,有手轻轻抚上他的肩膀,将那湿润的外袍拉下来一些:“乖。”   霍寒眼眸垂落,声音都在抖:“这件衣服湿了,披着会着凉的。”   是不是……他们没有分开?   是不是……连谢家灭门都是一场梦?   谢玉迷离的盯着眼前人,直到衣裳快褪下时,才反应过来,一把揪住那件白衣:“不!”   他强调:“这是我的!”   他好难受啊,心慌头疼浑身疼,好不容易找到一件衣服,谁都不能抢,霍寒也不能!   男子的眉心轻轻蹙起,纠结片刻,终于舒了口气,将衣服还给了他:“好,是你的。不过……”   霍寒提议:“这件衣裳湿了,我带你去烤一烤,好不好?”   谢玉不甚理解:“去……哪儿?”   霍寒抚上他的脸颊,带他缓缓转过头:“那边,炭炉那边。”   炭炉……   谢玉的手渐渐揪紧了衣裳,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肌肉记忆,竟是开口问:“你抱我去吗?”   “嗯。”霍寒一只手将他抬起,另一只手揪着他的衣裳,防止那凉衣直接贴上脖颈,说:“我抱玉儿去。”   “嗯。”谢玉这才点头,安安静静的被他抱着,听他道:“你又轻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谢玉想了想,点点头:“总梦见你。”   他垂手,趁着霍寒抱他坐下时,指尖轻勾他的喉结,酥声呢喃着:“茶不思,饭不想……”   片刻后,又有些生气的总结出声:“都是你的错!”   “好。”霍寒笑着,努力控制着眼尾的泪,将玉儿好好护在怀里,握着他的手,一起烤衣服:“都是我的错,以后我就不走了,每天给你做饭,好不好?”   每天……给他做饭……   谢玉愣愣的,像只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任他摆弄,反应了好大一会儿,眼尾竟是渐渐凝聚出泪花:“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你之前教我的那道油炸小黄鱼,我一直没学会……”   心脏再次绞紧,霍寒神色一滞,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咬牙强忍,才不至于让自己手腕上的力道,有丝毫改变。   他继续带着谢玉烤火,薄唇轻覆上他的耳垂:“没关系,没关系的怀瑾,我给你做。”   “不学了,以后什么都不学了,好不好?”   耳垂被吻红了,谢玉的眼泪也恰好砸在他手上,烫的吓人。   那双手真漂亮啊。谢玉想:修长的指头,骨节分明,连那微微凸起的青筋都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睛。   霍寒以前骗他,说:“玉儿,吻一吻手背的青筋,就当吻我另一处的青筋了。”   “男子身上,除了手背,还有一处的青筋也很明显的。”   谢玉当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   他缓缓低下头,亲了霍寒的手背。   亲完之后,耳朵动了一下,似乎听到了身后加速的心跳,便又握着他的手,亲吻那久违的虎口,手心,指尖都不忘要咬一咬。   亲完,便立刻转头问:“霍寒。”   霍寒撩眸,听他说:“我亲这一处的青筋,另一处会有反应吗?”   银丝翩跹,谢玉非要转过头跟他说话,一不小心,身子歪了一下,头发差点燎着火。   霍寒瞳孔一缩,连忙眼疾手快的将人捞回来,按在怀里,警告道:“乖一点,再乱动就亲哭你。”   谢玉安静下来,半干的长发被霍寒撩起,送到他自己手里:“头发快被火燎着了,自己拿着。”   “哦。”谢玉应了一声,双手把玩着发丝。   身上的衣裳渐渐干爽起来,他靠在霍寒怀里也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竟是将头发一丢,轻轻转了个身,仰头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见霍寒分明的下颚线。   男子俊朗的眉眼映衬火光,比水底的月亮还好看。   谢玉慢慢抬起手,指尖轻勾他的喉结,再意味深上的掠过脖颈,覆上嘴唇。   怀里的人不老实,霍寒低头的一瞬间,便看见,谢玉拉了拉他的衣服,吻上了锁骨。   一颗心被撩的滚烫,快到几乎失控。   谢玉的耳尖红了,明明那么乖,却低着头,轻声开口:“乱,乱动了。” 第024章 亲哭   分明的手下意识攥紧了男人的衣摆,似乎生怕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谢玉刻意避开了霍寒的凝视,问:“怎么办?”   再乱动就亲哭他!   现在乱动了,怎么办?   怎,么,办?   霍寒心口狠狠跳了两下,随后便卷起那烘干的衣裳,三两步将人带回了榻上,仔细放好。   不给任何反应的空隙,便低头,仔细又认真的吻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情绪沉的太低了,触及唇瓣的一瞬间,谢玉紧跟着颤了一下,被爱人包裹的酥软之感迅速席卷,激的他一阵头皮发麻,下意识哼出了声。   久违的甜蜜。   他信任的合上了眼,双手抬起,自动攀上霍寒的脖颈,似乎也愿意任他抱着,肆意“欺凌”。   软软的吻,甚至都不如之前那几次阴差阳错的触及激烈,可……   玉儿肯让他抱了。   霍寒睁开眼,望向身下的男子,眉宇之间,俱是动情春色。   对,太对了!   这才是接吻,这才是玉儿。   属于他的玉儿!   “嗯……”   霍寒慢慢上了榻,吻的狠了,怀里的小猫会发出闷闷的哼声,却只是皱皱眉,或者稍微动一动,没有跟他分开的意思。   好不容易拉开距离,霍寒已经撑在了谢玉身上,薄唇鲜红。   谢玉被他亲的头发都乱了,他伸手剥开,轻笑道:“终于会换气了?”   谢美人没回答,而是仰着头,静静瞧着他:“我……想让你多亲一会儿……唔……”   说话间,又难舍难分的吻了上去。   这一次,连换气的机会都不给了。   闷哼堵在喉咙里,化作了一道细长的轻吟,几不可闻,撩人勾欲。   好不容易被松开,谢玉脸颊泛红,整个人沉在软枕间,不住喘息。   额角浸了一层汗,像是熟透的鲜果,连呼出的气息都透着甜软。   霍寒眼底尽是笑意,以为他起码会发两下脾气,谁知,不一会儿,美人就主动倾身,将他的头往下压了压,似乎想说什么。   霍寒了然,主动将耳朵凑近他的唇,听他说:“只给你亲。”   心跳漏了一拍。   谢玉的语速比平时慢了许多,但就是这样的语气,酥酥的撩在耳朵边,异样的旖旎:“我一直在等你,只,有,你,能,亲……”   话音未落,烈吻再至。   这一次,霍寒把谢玉抱了起来,让玉儿趴在自己身上,吻完的时候,正好可以靠在他心口缓气。   小猫也乖乖的,勾起他一缕发,缠在指尖,玩毛球似的绕着,他忽然问:“子瑜,我没有回到七年前,是不是?”   咯噔——   霍寒心跳一滞,听他继续说:“我的头发还是白的,所以,时光不能倒流。”   指尖轻颤,霍寒抬手,刚准备将人护在怀里,就听谢玉道:“你是穿越来的吗?”   “???”   霍寒满头问号,穿……什么?   谢玉松了一口气,依偎在他心口:“是……从七年前穿回来看我的吗?”   霍寒眨眨眼,依然不理解,却听他继续道:“驸马就是穿越来的,她说,她来自两千多年后。”   反应片刻,霍寒懂了个大概,本想辩驳一句,却忽感脖颈一凉,有泪滑落。   微小的声音入耳:“子瑜,我好想你啊。”   谢玉说:“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特别混蛋,我等了他七年,他告诉我,他忘了,他把我忘了,他让我七年的煎熬,都变成了笑话。”   霍寒住了口,只默默伸手,擦去他的眼泪:“玉儿乖,霍寒是条疯狗,我们不理他。”   谢玉却摇摇头。   霍寒又道:“那我帮你杀了他。”   谢玉还摇头:“不,不能杀……”   霍寒顿住,听他说:“你去把那混蛋揍一顿,等他想起来,问清楚之后再……”   “……再杀。”   眼尾的泪擦去了,还是会不断溢出来,霍寒只能一边抹着他的眼泪,一边哄人:“好,都听你的,可是玉儿,现在夜深了,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他回京的时候,只知道人说九千岁精神不好,却从不敢想,他的玉儿会变成这样——   反应迟钝,情绪幼稚,甚至连人都分不清。   他穿这身衣服,原本是想让自己显得年轻的,如今,恰好遇见了月圆之夜,才阴差阳错,得了玉儿两句真心话。   霍寒想:谢玉多聪明啊,他没有为当年的事恨他,只是那一句“我忘了”,就足以将爱人七年的煎熬苦等,全部化作笑话。   是他太混蛋了。   .   不知过了多久,谢玉被他放在身侧,不哭了,哄好了,却依然不肯睡觉。   他睁着眼,不一会儿又自己坐起来,思维跳脱的有些让人接不上。   “玉儿。”霍寒跟着他:“想做什么?”   “批公文。”木木的应完,谢玉就穿好鞋下了榻,实际上,连鞋子都穿反了。   他的脑袋有些直,好像只够思考一件事,坐在案前,翻开一页奏章,开始认真看。   虽然根据视线判断,他看的很慢很慢,但依然很认真,几乎注意不到周围的其他事。   霍寒便搬了个凳子坐在他身边,眼睁睁的看着他用两刻钟才能处理好一件很简单的事,然后慢慢写字,再去翻下一篇。   丑时已过,夜已经很深了。   霍寒试探着偏头,靠在他肩膀上问:“不累吗?”   “有点,可抑郁期的时候就是这样。”谢玉道:“须得整夜忙碌,才不至于胡思乱想。”   抑郁期?“这是……”   话没说完,谢玉便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摸完,似乎还觉得不够,迟钝的反应了一下,又偏过脑袋,吻了吻他的额头:“你……乖。”   他解释道:“驸马说,我这叫双相情感障碍,是心病,喝些安神药,自己意志坚强些,也便好了,等我好了……”   谢玉的思绪又跳过去,将霍寒的耳朵揪到自己唇边,低声道:“再与你同房。”   这是……什么……   这些病症霍寒并未听过,但总觉得,看着谢玉这样,像是有一口气堵在心口,比杀了他还难受。   怪他没本事,不然,就能早一点回来看他,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温软的吻落在眼尾,他听见谢玉笑:“眼睛什么红了?我……”   他低下头,开始反省自己:“我其实,是对那样……有些阴影的。”   “因为之前,你在南梁皇宫*的太狠了,我有些怕,但是心肝儿,我知道,这都是霍疯狗的错,与你无关。”   像是在安慰他,谢玉把霍寒往怀里揽了揽,靠在他耳边,竟是张口道:“不如这样。”   “明天,我去望月楼把霍疯狗绑过来,将他锁在榻边,看着我们两个*,怎么样?” 第025章 你在我身边,真好   这个提议几乎是疯狂的。   顺着他的思绪想了一会儿,霍寒中肯的得出一个结论:“那还真是……刺激。”   像是得到了什么夸赞,谢玉低低笑起来,坐不大稳,差点向身后倾倒。   他连忙抓住,很轻易就将“嘴硬身软”的小玉儿揽在怀里,墨水滴在了衣服上,他连忙将笔拿去,就这么让谢玉靠着自己,手掌轻拍他的背,哄着他:“累不累啊?”   “有点。”谢玉委屈道:“手都抬不起来。”   说着,还试着抬了抬自己的胳膊,将只能动一点的手指,对霍寒展示了一下。   霍寒笑:“那我带你回去躺着,休息一下好不好?”   谢玉思考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思维又跳到了另一处:“子瑜,其实我不恨他。”   霍寒又立刻跟着换话题:“谁呀?”   玉儿说话很慢,要认真听,等他完全说完再回。   “我……我不恨你。”谢玉说:“我知道,你当时是为了救我才那样做的。”   “不然,我不可能会活着回到大齐,更不能有今日。”   “可是你那会儿只会欺负我,我没有力气反抗,好多人在监视我们,有时候,我连你趴在我耳边说了什么,都听不清。”   霍寒的手颤了一下,听他说:“你知道吗?如果换作别人用那种方法救我,我会很感激,很感激。”   “可是霍寒。”谢玉抬眸望向他,眼底温和,远胜寒夜无边星辰,他说:“那个人是你,我委屈。”   因为是他,因为爱他才委屈。   所以,这才是玉儿生气的本质原因。   “不。”很快,谢玉就又换了说法,眼睛都红起来:“不可以不是你。”   他的情绪总是断崖式的变:“我不让别人碰,不能……”   话音戛然,因为,霍寒强行将他抱进了怀里。   心脏慌到难以呼吸,霍寒却还是两下就调整了过来,手掌抬起,温和的抚过谢玉洁白的发丝:“好了,不说了。”   他道:“都是他们的错,是我的错,与玉儿无关。”   骨节分明的手在肩侧收紧,室内安静,过了良久,霍寒感觉有什么东西浸湿了自己的肩膀。   他抚着谢玉的发丝,慢慢为他将头发理顺,问:“在这里,我抱着你批公文,还是躺回去,我抱着你睡?”   或许是多年练就的警觉,谢玉思索片刻,拒绝了霍寒看他的公文,被他抱着好好躺回了榻上。   不要枕头,要枕他的手臂。   霍寒纵着他,听他问:“子瑜,白发是不是不如以前的黑发好看?暮气沉沉的颜色。”   “没有。”霍寒哄他:“天下第一美人,就该与众不同。”   谢玉半信半疑,安静的拽住霍寒一只手:“我不敢睡。”   他问:“做噩梦怎么办?”   “那我抱你紧一些,就不会做噩梦了。”   “是吗?”谢玉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扯了扯他的袖子,“做噩梦了。”   如此反复,霍寒没戳穿他的小心思,将他抱的紧了一些,又紧了一些,第五次的时候,谢玉反而开始嫌弃:“别抱这么紧,要勒死了。”   霍寒便只好又放松了一些,骗他睡觉。   好不容易快入眠,他看见谢玉又勾了勾他的衣角,于是低下头听他的话。   谢玉说:“子瑜,你在我身边,真好。”   在他身边啊,这就算好了?   霍寒深呼一口气,敛去眸中万千思绪,等到谢玉彻底睡着,才蹑手蹑脚的出了府门。   .   天空擦亮,城郊木屋里白钰清依然在对着一篇文章发呆。   他眼眸暗沉,纠结良久,忽然像是想明了什么,对身后之人张口道:“研墨!”   骨节分明的手覆上砚台,不一会儿便连笔都帮他沾好递了上去。   白钰清没多做在意,立刻修改自己的文章,改完之后才转身道:“回头再摘抄一遍,话说陆无恙,你不是说今夜不回……”   话音停止,因为白钰清转头,对上的是一张霍寒的脸。   男子一顿,登时僵在原地。   手上的毛笔还在落墨,眼看要弄脏先生的衣裳,霍寒立刻伸手,用自己的衣袖挡住,低头道:“我替先生抄。”   “你……你……”白钰清愣了片刻,终究还是没管他,转身热了一壶茶,倒好搁在他身侧:“我真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霍寒的字体苍劲好看,多年来一直没有变,不一会儿就重新写好了文章,转头去接老师的茶:“先生,您知不知道有一种病叫……双相情感障碍?”   白钰清了然,坐下道:“驸马弄得新词,我也不大理解,但症状大概是情绪不稳。”   “暴躁的时候,玉儿就连抄别人的家,都会自己提着刀去;抑郁的时候,就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不说话,不吃饭,不知在想些什么,谁也不准靠近。”   “不过……”白钰清有些疑惑:“他会跟你说这些?”   “不是。”霍寒诚实的垂下头:“我为了给他疗毒,用情蛊连了他的心脉。”   “这种蛊虫是连心拔毒的一把好手,但是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便是在月圆之夜,会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思念。”   “今夜,我原本想去看看他,却……”   “先生。”霍寒尊重白钰清,说话也有分寸:“玉儿的病多久会好?”   白钰清想了想:“情蛊作祟的话,大约……明早就能好,喝些安神药,精神稳定下来,也便无事了。”   霍寒终于松下一口气,继续问:“那……他生这样的病,是……”   他深吸一口气,指节渐渐合紧:“是因为我吗?”   “有一点原因吧,不过似乎也不全是。”白钰清道:“玉儿刚从南梁逃回来那会儿,伤口感染,发了一场高烧。”   “谢家满门忠烈,按理说,群臣应该去关心一下他,陛下应该找宫里最好的太医去瞧一眼,可是……” 第026章 追妻火葬场是什么?霍寒:追己妻,葬他人   “朝堂的那群老家伙不相信他。”   说话间,白钰清指节轻颤,长睫不自觉闪了两下,眉宇之间,竟是破天荒的凝聚出几分戾气:“这群奸佞,明明他们的平安都是谢家人在战场上用命换回来的,他们却说:玉儿在南梁呆了那么久,定是已被南梁驯服,做了奸细才回来,绝不能留!”   “玉儿伤口溃烂,连续高烧不退,病的要死了,那群人却还在嘲讽,说:什么病死,不过是谢玉的苦肉计!”   “他们联名上书,祈求先帝在谢府门外增兵,将玉儿软禁起来,拒绝任何大夫为他诊治,美其名曰,是在为大局考虑。”   “呸!”   咔哒哒——   霍寒没说话,手中茶盏却是紧跟着出现了裂缝。   白钰清的声音并没有停,他继续道:“我还不清楚那群人,他们无非就是觉得谢家功高震主,会抢了他们的爵位,所以,容不下一个九死一生的谢玉。”   “可先帝那会儿已经老了,不知为什么,竟是忘了自己与谢侯的情谊,由着这群奸佞胡作非为,连口药都不肯赏给玉儿。”   “我在那时候,找先帝提过一次辞官,说想自己回乡,为门下弟子寻找救命良方,他将我赶了出去,说不同意。”   “顾海平也不止一次的求过,没有用,被打了就跑到我这儿,整日以泪洗面。”   “后来,还是当今圣上……额……那会儿,盛长宁还是三皇子。”   “他得知了情况,为了救玉儿私自入宫,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偷了宝库里先帝珍藏多年的疗伤圣药,玉儿这才捡回一条命。”   “自那之后,玉儿便被禁足了,没人能靠近他,也没人能知道他的精神好不好。”   “不过,谁也没料到,他能在禁足期间搅弄朝堂,还帮盛长宁登上皇位。”   “咔”,白钰清搁下茶盏,似乎有些不忍,继续说:“玉儿念着小皇帝的救命之恩,最初的那几年,几乎是有求必应,也不知为什么,他们……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们对不起玉儿。”   白钰清深吸一口气,补充道:“全天下都对不起他。”   哗啦啦——   霍寒手里的茶盏彻底碎裂,鲜血混合着汗渍淋漓而下,他听到白钰清嗤笑:“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子瑜……”   霍寒这才抬眸,见白钰清递给了他一方丝帕,道:“治好他,如果可以……”   年近半百的老师缓缓低下头,几乎是恳求的语气在跟他这个弟子说话:“如果可以,求你……把原来的玉儿哄回来。”   “不要怪玉儿,他这些年,过得很是不易。”   顿了顿,又道:“他一直都在等你。”   霍寒握着那一方丝帕出门,确是丝毫没注意手上的伤。   脚踏落雪,心里只念着走时祈求恩师的话:“先生,若是可以,下次施针时,玉儿的毒便能全好。”   “玉儿最听您的话,望先生劝他一劝,让他明日来望月楼寻我,那里东西齐全,有我备好的所有用具。”   风吹得有些大了,霍寒缓缓抬眼,脑袋这才清醒过来,再次翻到了谢府。   趁着众人未醒,去了谢玉门外的小厨房,慌忙洗了洗带血的手,做了盘油炸小黄鱼,搁在谢玉床头。   走时,还顺便在鱼下压了一张字条——   配一些清粥喝最好,粥里也不要加肉了,记得和下人说,不然我自己来给你送。   .   东方浮白。   醒来的时候,谢玉身上爽利不少,只是身边的人没了,难免失落。   又是幻觉吗?   他想:驸马给他开的药很有效,已经有三年没瞧见过霍寒的幻觉了。   真是盼着他来,又盼着他不要来。   谢玉轻舒一口气,捏了捏眉心坐直,刚想下榻,就发现了搁在床头的小黄鱼。   纸条上,全是熟悉的字迹。   !!!   霍寒真的来过?   完了!   谢玉怔住,凉气不自觉入唇。   昨夜的种种状况一帧接一帧的闯入脑海——丢人丢大了!   还喝清粥,喝什么乱七八糟的粥!   谢玉拒绝听话,甚至抬起手想把那盘小黄鱼也打碎,可那味道……又实在诱人。   他这几年的食欲越发不振,真打碎了,怕是连早饭也吃不成了。   玉指扣在盘边,终于,谢玉轻叹了一口气:“来人,备粥。”   外面新起的小厮应了一声,刚准备走,就又听九千岁叫了一声:“素粥!”   “是。”   直到那小厮跑远,霍寒才笑了一下,放心离开。   .   回到望月楼,霍寒还没进屋,就被慕秦截了个正着。   男子握着一方锦盒,抬手递上去:“主子,前些日子定的耳坠做好了,与那只白玉耳坠款式一样,不过换成了红玉。”   “嗯。”霍寒接过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又问:“之前那个书店,出的话本周边玩偶开始卖了吗?”   “没。”慕秦回:“在等主子示下。”   “今日便可开始了,记住,一定要在九千岁的必经之路上售卖。”   慕秦实在看不懂自家主子有病的操作,只道:“是,还有……”   “之前顾海平顾大人夜宿望月楼,基本都被抬回去的。职责疏忽,导致迟景瑞买通了大理寺的狱卒,没有照常挨板子,还在牢里舒舒服服的喝酒,三日后便要出狱了。”   “督主精神不济,若是听到这消息……”   “使银子?”   霍寒反应了一下,道:“咱们也使,寻个由头,三倍给我打回去,再想办法偷偷泄露给玉儿。”   “额……那个……”慕秦问:“主子心意,何不自己说?”   霍寒轻“啧”一声,转身道:“我得隐忍不发,由你们说出口,才显得用心良苦啊。”   “……”   话落,有病的主子便进屋忙活起来。   似乎……心情还不错。   “…………”   慕秦:所以,我也是你们调情的一环吗?   “唉。”慕秦摇了摇头,带着任务远去,瞧着那被打的半死不活的迟景瑞,不住叹息。   前段时间,他刚看了个话本,写的是什么“追妻火葬场”,大概是指男子惹了心爱之人生气,要历尽千辛万苦追回来,期间艰辛,令人咋舌。   他家主子倒好。   追己妻,葬他人,嘶……   .   望月楼,霍寒早早便在屋里摆好了针和药,甚至拿了各式各样的盒子放在一侧,想着玉儿若是不来,他便自己带着东西上门。   可……   他焚了一屋子的香,等到暮色降临,也没等来自己想见的人。   轻舒一口气,霍寒站起身,正准备提包收拾,就发现,门外有脚步声纷乱传来,身影攒动。   似乎有谁将姗姗来迟的谢玉,堵在了楼梯上,举止轻浮。 第027章 娇娇玉儿,咬狗耳朵   霍寒慌忙出门。   视线恢复的一瞬间,就看见那背对着他,企图对谢玉用强的男子,子孙根断在了地上。   九千岁手中的刀片浸着血,速度之快,连疼痛和尖叫都附带着被延迟。   寂静过后,“啊啊啊啊啊啊——”   男子后知后觉的喊出声,原本想骂一句,但酒醒之后,看清谢玉的一瞬间,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嘴唇都跟着泛了白。   霍寒略急的动作一顿,看清状况后,便有些惬意的靠在了门口,一副正宫看小三的睥睨姿态。   扶手边,谢玉丢掉手心的暗器,眸色暗垂,目光透出明显的厌恶。   厌恶之中似有杀意闪动,像是在透过那可怜的男子,恨着另外的什么。   那眼神……   咯噔!   那眼神不知怎么的,就看的霍寒心脏一紧,脑中浮现出一闪而过的画面——   那似乎是个牢房。   一堆肮脏的稻草里,他的玉儿浑身带伤,却还是拿了一条桔梗,准备当武器,似乎想刺破什么?   ……刺破……什么呢?   他拧眉,试图去回想更多,但偏偏脑袋一阵接一阵的疼,不允许他继续探索。   “翰林院编修。”谢玉的声音自一侧传来,含着隐约的怒,似乎断了人的后半生,仍觉不解气:“不过是个七品小芝麻,你的胆子,倒是比官职大不少。”   “督……督主……”男子终于反应了过来,忍着疼缓缓向前爬,似乎想伸手去拽谢玉的衣摆:“下官一时糊涂,还请督主饶命,饶……啊啊啊!”   话未说完,后背忽然被踹了一脚,男子的身体直接撞破护栏,落到了一楼,摔的不省人事。   谢玉嫌恶的让了让,手上被递了一方沾湿的丝帕,他随意擦了擦,瞧了眼霍寒,又将丝帕丢到了楼下。   确定那帕子落在了男子头上,遮住那张可憎的脸,才满意的收敛神色,摆手驱散了人群。   望月楼掌柜不敢多言,立刻带着人远离了去,走路之间,不住叹息。   看情况,这编修的七品官怕是也当不成了!   .   谢玉进了屋,霍寒亦步亦趋的跟着,垂眸的样子很乖。   总觉得,玉儿在忍着脾气……   果然,大门合上的一瞬间,便听“啪嗒”一声,谢玉丢下了一沓银票,不动声色的解了披风:“先生让我来找你,这是治疗的全部费用,一次结清。”   顿了顿,又补一句:“他说,同你商量好了。”   霍寒低头,反应了一会儿,刚想应一声“是”,就见谢玉回身,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两步将他压在门上,眼眸顿戾:“还有,把我体内的情蛊拿出来!”   “是。”   霍小狗持续乖,应声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两只无形的狗耳朵几乎都要竖起来,叫人……   谢玉干脆松了他的衣裳,自己走到了榻边,一点一点扯开外袍。   光滑的脊背露出来,衣衫下坠,随着腰封一起被束在比例完美的细腰上,除了剑伤之外,其余之处,瞧不出一点疤痕。   真好啊。   霍寒不自觉弯了弯眼睛,像是在庆幸什么,盛着细碎的温柔。   他的脚步一点点靠近,来到谢玉身边时,却是发现,对方的耳朵已经泛了红。   呼吸微漾,但谢玉还是抿了抿唇,平静开口:“坐着……还是趴着?”   “都可以。”   谢玉了然,果断坐在了榻边,回想起上次疗毒时,那深入骨髓的疼,手忍不住握紧,有些紧张的盯住了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   施针的时候要放松……   但,霍寒没舍得纠正他,见他坐下,便转手去拿银针。   却不想,一包针刚打开,榻上男子便自己抱了个枕头趴好,泛红的眼尾闪烁着不安。   谢玉从小就怕疼。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比常人更能感知到痛觉,儿时石头砸了脚,都得红着眼睛,卧榻好几天。   父亲喊他“娇娇”,一直当女儿养。   上次拔毒他没有准备,疼也便疼过了,这次……   “霍寒!”   听到谢玉叫他,霍寒浸针的动作顿了一下,转眸,便见男子微微偏过头,半帘美眸被白发遮掩,鼻息沉在软枕间,他说:“你轻点。”   “你轻点。”   玉儿怕疼,以前,每一次同榻之前,几乎都会这么看着他,小声说上一句。   心跳漏了半拍,霍寒取出银针,点点头,坐在榻边时,一只手便缓缓下沉,捂住了谢玉的眼。   紧接着,银针入体,谢玉一下子咬住了面前的枕头,眼睫紧跟着变得湿润。   “最后一次拔毒会连情蛊也一起融了。”霍寒的声音稳稳的,在一侧提醒着他:“会比前两次都疼,吐的血也会多一些,别怕。”   “呜……”   “忍一忍。”他的手心接着谢玉的泪:“忍一忍就痊愈了,玉儿再也不会难受了。”   可……   穴道刺到一半的时候,谢玉的唇色已经发了白,额角的汗落下了脸颊,他终于忍不可忍,抓住霍寒捂着他眼睛的那只手,毫不客气的咬了上去。   好像咬出血了。   但霍小狗却是一动不动,依然在低声说着什么安慰他。   有针刺入了脊椎,心口的情蛊也开始跟着躁动。   霍寒需要用两只手,才能施完另一半的针。   没有办法。   他思前想后,不一会儿,竟是从柜子里翻出一只自己的缩小版玩偶。   眼睛大大的,脸胖胖的,穿着白衣,带着狗耳朵,却是只有常人半个手臂一般大。   他花大价钱做的话本周边。   霍寒快走几步,将玩偶递给谢玉:“我要把手拿走了,难受就咬它吧,它跟我一样可恶。”   谢玉红着眼睛转过去,听他哄:“你看,还有小疯狗耳朵。”   谢玉眨眼,泪光潋滟的眸子情绪难辨,不一会儿,便夺过那只玩偶,报复似的咬住了狗耳朵。   穴道全部刺好的时候,谢玉吐了好大一口血。   霍寒慌忙拿了痰盂接住,刚准备沾湿帕子给他擦擦嘴,就见谢玉以更快的速度,拽住了他的衣袖。 第028章 奖励霍小狗(甜)   “疼……”   他听见谢玉咬牙说:“心口这儿一点都没好,情蛊……比月圆之夜还疼……”   九千岁的白丝沉在肩头,一下就将他的袖子压了回去:“霍寒,你骗我!”   “没有,情蛊正在随血脉消弭,疼了才能把余毒全带出来。”霍寒也不走了,干脆坐下,用袖子擦了他脸上的血。   手掌落在玉儿发间,按压轻哄:“忍一忍,我已经用'麻沸散'了,这些针,要过两个时辰才能取。”   两个……时辰……   听到这儿,谢玉终于松开了霍寒的手,生无可恋的趴在了玩偶上,双目无神:“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玉儿。”霍寒又心疼又好笑,微抖的声音多了几分无奈:“你等等,我去去就回。”   谢玉合上眼睛,没多在意。   不一会儿,门扉再响,霍寒便端了甘豆汤进来,哄他喝着。   可……谢玉刚喝两口,就因为手抖,不小心把碗打碎了。   ……寒冰白玉盏。   谢玉垂眸,有些懵的瞧着满地的碎片,喃喃道:“我会赔你碗。”   “没事。”霍寒又出了一趟门,带了更多点心回来。   两个时辰,“虞姬”几乎把京城的甜品铺子都跑了个遍,才哄好口味刁钻的九千岁。   .   拔针的时候,霍寒将谢玉扶了起来,强迫他与自己面对面,靠在肩膀上,低声嘱咐着:“取针的时候你可能会吐血,这样靠着我不会呛到了。”   “嗯。”   “吐哪儿都没关系,别屈着自己。”   “嗯。”   “如果疼的话,可以咬我肩膀。”   “嗯……”谢玉拧眉,这一声映的格外沉重。   眼瞧着霍寒要去拔第一根针,立刻想也不想的咬住了他的左肩,触感……凹凸不平的……   谢玉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悄悄咬开了他的衣裳,可以分明看到他左肩上可怖的疤。   像是……烧伤的痕迹!   “咳咳咳!”   正想着,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血全吐了出来,谢玉觉得,自己快吧身体里的血咳干净了,一点力气都提不上。   然后,他就听到霍寒提醒:“别咬。”   “……”   他没力气说话,霍寒便带着他,将头转了个方向,让他靠在右肩上,道:“那边有疤,省的你牙疼,咬这边吧。”   原来……   “别咬”是这个意思……   心跳不自觉加了速,谢玉闭眼,咬住了男子的衣襟,直到所有针都取完,他被霍寒抱进药浴木桶里,都没有再吭一声。   一直在体内,折磨了他三年的毒,清除了。   多年沉疴一朝消散,谢玉觉得,连骨头都变得轻飘飘的。   其余还好,只是脸色和唇色都白的离谱,靠在浴桶里,好大一会儿才缓过神。   俊朗的男子立在身侧,外袍被他吐的全是血,丢掉之后,只剩纯白的里衣,正拿着帕子,认真观察他后背的变化。   那双狭长的凤眼天生深情,认真注视时,总透着让人沉沦的魅力,一看就能看上好久。   怎么办?   谢玉想:霍寒忘了好多事,却又好像,跟从前没有区别。   叮当——   环佩声起,谢玉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瞧见了霍寒挂在腰间的玉佩。   这块玉……   谢玉拧眉:很多年前就见他挂着,也不肯透漏来历,一直挂到现在。   就好像……那块玉陪霍寒的时间,都比自己多。   九千岁轻轻抬眸,像是瞄准了什么情敌,桃目微暗,被白气一熏,别样的艳丽。   下巴忽然被挑起,霍寒强迫他抬头,目光望向他:“基本上没什么事了,你老实呆一会儿,我去外面写点东西。”   谢玉眨眨眼,表示赞同。   .   外间,直到巩固的药方和配合的食谱写完,霍寒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玉佩不见了。   他快走了几步,进入内室,果然看见九千岁趴在浴桶边,一只手搭着木桶,另一只手轻挑起他的玉佩,肆意把玩。   明明拿了他的东西,瞧见他,却没有丝毫被抓的自觉,反而回过眼眸,隔着内室弥漫的水汽,悠悠望他:“你的东西在我这儿。”   谢玉道:“想要的话,拿面铜镜来换。”   声音低哑,透着不明显的蛊。   霍寒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照做,不一会儿,就递出去一面铜镜。   九千岁微微仰头,抬着镜子看了片刻,忽然又不满了:“我的唇色好白,显得好没精神。”   他怔住,像是真的仔细思量了一会儿,偏过头道:“拿盒胭脂给我好吗?”   霍寒依旧照做,眼看着他并不熟练的打开胭脂盒,几分生疏的涂了些红色在自己唇上,对镜盯了片刻后……   九千岁忽然又不满了。   他撩起眼眸挑刺:“你的胭脂色太红了。”   “没有吧。”霍寒低头看他,纠正道:“是你涂太多了。”   “是吗?”谢玉抓住他的手,沉欲的气息渐掠过手掌,片刻后,红唇落在了掌心上。   霍寒指尖不自觉颤了一下,见谢玉又拎起他的手,仔细观摩。   潋滟的桃花眼掠过胭脂痕,盯了一会儿,谢玉认真道:“好像是啊,胭脂涂太多了。”   “怎,么,办?”   说话时,九千岁身体后仰,换了个更惬意的姿势,却并没有松开他的手。   直到重新在浴桶里靠好,白发湿漉漉的垂在肩头,才意味深长的放开,任他的指尖垂落,撩过盛水的锁骨。   霍寒的指尖沾了水,微微一烫,听谢玉继续说:“好可惜,锁骨里原本可以放一条小鱼的,现在却被你……唔……”   唇忽然被吻,谢玉心跳一顿,短暂的失了神。   他听到霍寒压着不稳的呼吸,努力在说:“抱着我。”   融了情欲的声线,听得人浑身发麻。   他说:“抱着我,我帮你啃一些胭脂。”   哗啦啦——   谢玉抱住了人,任由胭脂盒落地,眸中敛过一抹绝丽艳色。   成功了啊。   霍小狗是他的,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咚——   玉佩落了水,无人去管,被吻的有些晕时,谢玉才听到霍寒轻声问:“复合么?”   谢玉勾着他的脖颈,气喘吁吁的摇头。   霍寒坚持:“可你昨夜里,还对我撒娇。”   谢玉诚实道:“我以为,那是七年前的你。”   “有区别么?”   “有。”谢玉道:“七年前的你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太阳,耀眼,热烈,无可比拟。”   “那……我是在给自己当替身了?”霍寒的眼神恶劣起来,又把谢玉往怀里带了带,攻势不减:“九千岁玩的真花。”   “奖励一条小狗而已。”   霍寒挑眉:“什么?”   “奖励一下霍小狗,”霍寒的眉毛渐上了水,谢玉便抬手,轻轻为他拭去,说:“我没力气了,想着,丢给小狗一块肉骨头,你会帮我穿衣服。”   “是吗?”霍小狗眸色一厉,醋意横生:“别的小狗,也有这样的奖励?”   “嗯~”谢玉将指腹压在他唇边,否认的“嗯”了一声,纠正道:“只,有,你,有。”   音色偏撩,一字一顿。   眼看着霍寒眸中烈焰渐起,才继续道:“毕竟,你是我唯一的'替身'。”   说着,谢玉指腹渐渐压上了小狗的唇,声音越来越欲,越来越酥:“霍寒,你害我单了七年,快憋死了……唔……”   “那你说了给肉骨头。”霍寒无赖道:“光有肉汤可不行。”   话落,便将人抱了起来,搁回榻上,狠狠压进怀里,吻了个昏天黑地。   直到把人亲哭好几次,才将将为他合好衣裳,又细心的帮他把头发擦干,慢慢束起来。   谢玉发现,霍寒这个人虽然混账,但说亲他,就只是亲,即便是把他湿漉漉的从浴桶里抱出来,也没碰过任何不合适的地方。   他忽然想起: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   最开始,霍寒也是从牵手开始,慢慢哄他,哄了大半年,哄上了榻。   只是后来,**的次数太多了,各种花样玩了个遍,就让他忽略了其实……霍寒也算个君子。   霍寒立在他身后,束好最后一缕发的时候,稍稍低下头,从铜镜里瞧他。   凝视了好大一会儿,唇角动了四五次,才终于开口:“玉儿……”   那双凤眼充盈着不确定,破天荒的泛了红。   他听见,霍寒的心在狂跳,呼吸连同声音,也一起发着抖:“我重新追你好不好?”   叮——   像是一滴热水咋进了古井无波的冰池里,自中心蔓延而开,撩水波荡漾,染无边春色。   谢玉觉得,他的唇有些干,起身背对霍寒时,才敢抿唇往外走。   身后,座椅上忽然空了,霍寒的眼睛难免添了几点晶莹。   重逢之后,第一次没敢看谢玉离开的背影。   情蛊拿了,余毒清了,药方送出去了,食谱也写好了,日后……再想什么理由纠缠呢?   但,那原本决绝的脚步声走到门口,却是忽然停了。 第029章 你……你想做什么是你的事   停?了?   玉儿没走??   霍寒慌忙抬头,果真见谢玉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扣着门边的手却是在隐隐用力:“你……”   “你想做什么是你的事,何必问那么多?”   话落,便立刻开门远离,耳尖浮了一层红。   霍寒觉得那脚步好快啊,快到几乎同他的心跳一个频率。   .   从望月楼出来,已经是傍晚,谢玉上了马车,难得敢在冬日里掀开车帘,欣赏长街暮色。   他手中握着霍寒给的药方,念起方才的吻,又忍不住低头翻了几下,却是发现,自己带去的那些银票,全部被一张一张的,夹进了药方里。   霍寒……没要钱……   “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啊!《漂亮督主入我怀》新书入店,未删减!插图版!”   “今日购书,即有机会参与抽奖,获得两名男主'棉布娃娃'一只,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洪亮的叫卖声入耳,谢玉转眸,盯住了那搁在外面展示的布娃娃,那只长着小狗耳朵的,和霍寒给他咬的那只,一模一样。   小狗耳朵旁边,还有一只小猫耳朵的布娃娃,红衣墨发,像极了年少时的他。   “哒哒”谢玉敲了两下车壁,外面的赶马小厮自动停下,他便偏头,继续盯着书店门口。   那里热闹极了,不一会儿,就有人扯住老板衣袖,半开玩笑的问:“听闻这是个纯风月本,内容大多见不得光,能卖吗?”   “来来来,给我拿三本,我娘子近来不知怎么的,就爱看点龙阳之好,她说啊,九千岁那样的相貌身量,没个男子疼他太可惜了。”   “可是这本书的另一个男主我不认识,带入不了脸啊,老板,商量一下,下次把顾海平顾大人写进去,那可是竹马竹马,看起来多刺……”   话音戛然,说话的男子一顿,忽感后颈一阵发凉,微风卷过,有纤长的白丝映入眼帘。   大齐帝京少有白发者,除了老人,那就是——   “见过督主!”   周围的人开始行礼,那喋喋不休的男子才终于反应过来,转身时,整个人差点软在地上:“督……见过督主!”   谢玉生的不矮,身高七尺有八(180cm),再加上周围人全都乌乌泱泱的跪着,便衬得他越发威严。   他没有应许这些人起身,而是在书店转了一圈,目光落在店外那两只漂亮的棉花娃娃上,低头道:“按大齐律,无剧情的纯风月本不得公开出售,国子监就没管?”   “督……督主……”慕秦缩在书店老板的易容之下,“瑟瑟发抖”:“未删减只是一个噱头,这些书籍出售,皆有国子监的文书为证。”   “.……”   “督主若是不信,小店可将所有书籍连带赠品一起,全部给往府上送一份,您可以随时检查。”   谢玉这才终于不追究,上了马车,重新走远。   周围的人相继起身,声音重新闹起来,慕秦有些心累,一边继续扮演书店老板,一边想:他果然是主子们调情的一环。   .   手搁在腿上,谢玉想着那棉花娃娃,指节有规律的抬落,还没走到门口,便又被人拦住了马车。   那是顾海平的随行小厮,他记得。   于是招手停车,示意他过来,   小厮几步凑到车窗前,干脆利落的低头报告:“督主,我家大人说他这几日身子抱恙,请假了。”   “但迟景瑞今日便该出狱,鉴于他后来的加刑与东厂有关,特命小人将这块玉佩带给您,望您过去帮他确认一眼。”   思绪被打断,谢玉总算能从“棉花娃娃”上移开注意力。   于是接过玉佩,令马车调了头。   进牢房之前,他还在想,迟景瑞若是被打的轻了,便再寻个由头,多加几百棍子。   但刚踏入铁门,就看见了那满脸淌血,手脚尽断的老人。   他像是被折磨毁了,蓬头垢面的靠在墙上,对着门口盯了一会儿,才将将认出人,一时激动地手脚狂颤,爬起来的一瞬间,就猛然吐了一口血。   好不容易再抬起头,却看见了那近在咫尺的男子。   谢玉穿了常服,一双锦靴竖在他面前,干净的招人恨。   迟景瑞眼底的怒火再次凝聚,用被血糊全的嗓子嘶吼着:“是你……”   他咬牙,握掌成拳:“是你买通了狱卒如此残害于我,谢玉,你不得好死!”   最后一句吼出声,迟景瑞终于大叫着站起来,带血的拳头直冲谢玉的脸。   他的手心握着锋利的稻草梗,拳头犹如刺猬,拼尽全力砸出去时,眼底满是变态的欣喜。   美人啊~   他倒是要看看,这所谓的“天下第一美人”若是被划伤了脸,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呼风唤雨!   但下一刻,谢玉转身避开,老男人扑了个空,瞳孔霎时放大,还没来得及反应,背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紧接着,砰——   迟景瑞撞上了墙。   落在地上时,手脚提不上一点力气,像个胡乱拼凑的血人。   讽刺的笑声逐渐入耳,含着明显的戏谑。   迟景瑞猛咳两声,狠狠吐出一口血,眼睛上抬的一瞬间,便听谢玉道:“迟大人,不用问了,我就是在笑你。”   迟景瑞气的浑身颤抖,“你……”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不是想要火药吗?杀了我,你什么都别想拿!”   “杀你?”谢玉轻“啧”一声,“这你可就误会了,你变成这样又不是我弄的,迟大人树敌太多,不能全怪到我头上啊。”   “……”   “再说了。”谢玉又往前走了几步,缓缓蹲在他身前:“今日,我可是来救你的。”   “……什么?”   “皇上喜欢我,你知道吧?” 第030章 抱霍寒玩偶,玩偶变成了真人   皇……皇上喜欢……   皇上……   迟景瑞嘴唇颤抖,半晌,迟钝的脑子才终于重新转动,思考起从前的种种。   好像……确实……   “你……”他的伤口实在太疼了,没时间跟谢玉耗,故而直戳主题:“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上次在天牢里诬告我的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不过是我跟皇上写一封密折的事。但是,你若诚心与我合作,我现在便可以放你出去。”   “此前你所有害我的账,一笔勾销。”   迟景瑞努力撑住生疼的手,问:“怎么合作?”   “你的火药生意,我要五成。”   谢玉垂眸,冷冷睨着他,从迟景瑞的角度看去,颇像只不讲理的猫。   走私火药,那玩意儿多赚钱,半年到手的金子就远超国库一年的税收,而且,这样的走私渠道,除了他,整个大齐寻不出第二家。   想分走,没那么容易!   “谢玉……”老男人咬牙:“你干脆明抢算了,吞这么多也不怕撑死你!”   面前的男子没说话,依旧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似乎在等更准确的答复。   迟景瑞深呼吸了两下,果断拒绝:“不可能!”   他坚持:“想分我的生意,除非我死……嗯……”   呼吸一滞,迟景瑞话都没说完,就感觉一柄冰凉的剑划破了脖颈,剑锋尖利,几乎要割断喉管。   有那么一瞬间,他连呼吸都无法维持。   瞳孔骤缩:“听你的!!”   迟景瑞握拳,竭尽全力的大喊出声,谢玉的剑才收回去,连带着眸中杀意都添了几分诡异的温和。   他抬掌,轻轻拨开迟景瑞鬓边乱发,唇角漾开的笑漂亮又艳丽:“那,我们合作愉快。”   轻柔地动作,那只手有些嫌恶的撩起他带血的发,几乎连他的头皮都没碰到,却吓得迟景瑞直接瘫到了原地,手脚冰凉,眼泪伴随着恐惧止不住的往下掉。   直到谢玉逼着他签完契约,记录完所有的销售渠道和明细,快要走出牢门时,男人才鼓起勇气,捂着脖颈问出声:“你……你要那么多火药做什么?”   视线里,谢玉顿住脚步,接过旁边小厮递来的帕子,随意抹去指尖污血:“赚钱啊。”   他回的稀松平常:“我膝下无子,无人供养,给自己多留点养老钱罢了,总不能……留着谋反吧?”   迟景瑞瞳孔一缩,听面前,那疯狂的声音继续以温柔至极的语气传来。   “再说了,就算是谋反,如今我也与迟大人也成了朋友,即便这张契约里真假参半也没关系。”   言及此,那一袭红衣的白发美人终于转过头,眼眸缓缓弯起,“株连起来,总有迟大人为我兜底。”   轻飘飘的一句话,分不清是坦白还是威胁,总之,这是迟景瑞昏倒前,听到的最后一句。   直到深夜在自己府中苏醒,迟景瑞才后知后觉的听说,按照大理寺的处决,今天,他本来就是要被放出来的,只是顾海平有事,便由谢玉代办。   亏他还为了保命,跟谢疯子吐了一大半真话……   “噗——”   一口血不受控制的喷出来。   迟景瑞刚醒,就因为急火攻心,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   另一边,一入府门,谢玉就拉着谢执和几个信得过的暗卫,连夜确定了迟景瑞话中的真伪。   忙到寅时初刻,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卧房。   原本,他打算喝些牛奶,但谢执尽职尽责的端了一碗黑色的药汤来,喝完,也就离饱差不多了。   嗓子里翻出来的苦味一阵接一阵,用三颗糖也压不下去。   霍寒开的什么破药?   谢玉低声吐槽:“庸医。”   他轻轻舒下一口气,摘下外袍回榻的时候,才注意到满桌的书还有……布娃娃。   谢小猫和霍小狗挨着放。   许是被风吹歪了,霍小狗的小短手搭在谢小猫肩膀上,垂下来的黑色狗耳朵恰好碰到了白茸茸的猫耳,看起来和和美美,像是要亲上去……   喉结轻滚,谢玉向前迈步,抱起白耳朵的谢小猫,好好顺了顺毛。   确定把小猫哄开心了,才握住娃娃的手,啪——   一下把霍小狗拍到了地上。   眼看它滚了好几圈,终于停下,谢玉又抱着小猫玩偶走过去,猫爪无情的踹了好几脚,临走时,还不忘用猫尾巴抽霍小狗几个巴掌。   仿佛解了一天的疲惫,谢玉这才露出笑脸,吹灭蜡烛,抱着小猫上榻。   夜半时分,不知做了什么梦,竟是又自己起床,借着月色,将霍小狗捡了起来。   又从屋子里翻找几下,寻出一个七年没用的玉势,拍了拍霍小狗的尾巴。   没找到“欺负”玩偶的余地,谢玉这才作罢,拍去小狗身上的土,将它也放进了被子里。   原本,谢玉只是抱了个布娃娃睡,   也不知道怎么的,第二天醒来,娃娃竟是变成了真人。 第031章 吃醋!情郎送的吗?   此时,霍寒就躺在他身侧,挤掉了小狗娃娃的位置,安安静静的闭着眼。   而他这一觉也不知是怎么睡的,竟是自己枕到了霍寒胳膊上,手不老实的撩开他胸前的衣襟,搁在点……   眼神一凌,谢玉猛然收回手,刚要起身却被对方按住肩膀,又被迫倒回去,仰头,几分茫然的盯着那毫不费力压住他的人。   霍寒这是……给自己打了两只狗耳朵?   视线里,那两只黑色的耳朵半折着,被发箍固定在头顶,毛茸茸的,几乎与玩偶无异。   会低下头,蹭蹭他的脖颈,唤他“主人”。   “主人,醒这么早,不再睡会儿吗?”   “不再……睡我一会儿吗?”   男子的早晨总是与女子不同,就比如现在,霍寒的……轻抵着他,再戴着耳朵,看似无意的蹭两下,不消片刻,便激得他指尖发麻,一颗心都跟着悬起来。   谢玉试图挣脱。   没挣开,便索性偏过头,直言不讳:“滚下去!几百年前奴隶制度已经废黜了,按大齐新律,你不能这么叫我。”   “……哈哈哈哈。”   一句正经严肃的话,放在这种场合说出来,不一会儿,就逗的霍寒笑出了声。   谢玉便正好掰开他的手,趁机坐了起来,穿好靴子,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便立刻对着门外大喊:“谢执!”   暗卫应声,快速来到门口,听他说:“把这只狗扔出去!”   可,窗扉开合,微风卷过。   谢执的视野里,却是空无一人。   霍寒走了,谢玉回身,却看到榻上,混乱的锦被间,那只白色的谢小猫玩偶不见了,霍小狗却被扔到了地上。   像是在置气。   霍寒……跟只布娃娃置气。   眼眸暗垂,谢玉摆手,示意谢执离开,而后低下头,颇有几分难过的抱住霍小狗,拍拍它身上的土,捏捏狗耳朵,轻声安抚:“没关系,他不要你我要,不难过。”   “等今日散朝,我再给你买一只新的小猫,你有夫君,他没有。”   说罢,便忽略窗户后的异(霍)常(寒),将霍小狗搁在了铜镜边,兀自盘起了发。   .   今日的朝散的有些晚,因为迟景瑞又参了他一本。   老东西不知跟他有多大仇,刚从牢里出来,缠着纱布坐着轮椅也要参他一本。   说他越位办事,代替顾海平入天牢不说,还敲诈了囚犯百余两黄金。   今日,皇帝本想赞他办事牢靠,赏他一只凤钗,那只钗子谢玉很喜欢,有些像父亲画像里,母亲头上的那只。   原本一直想拿回家来仔细看看,今日也被迟景瑞搅了。   最关键的是,他说的这些事不痛不痒,除了能驳回皇帝一时的赏,恶心恶心谢玉之外,没人会在意,也没人会细查。   但……“督主,你也别怪我啊。”   出了殿门,迟景瑞甚至讪笑着拦住了谢玉,邀他一起走:“你撬了我五成的生意,这点委屈总要受一受吧?不然我心里不舒服,再说了……”   迟景瑞扬眉,觉得自己还挺站理:“我就这么随口一提,没人会在意,就当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咱们扯平了。”   “而且,我也没冤枉你,九千岁名声不好性情乖戾,是百官公认的嘛,对不对?”   谢玉跟在他身侧,瞧着那随从搁在轮椅上的手,眼眸微敛:“不在意。”   他始终是温和的,好像从不爱与人生气:“迟大人气顺了就好。”   “诶,这就对了嘛,我和督主还是朋友,等我这伤好了,我请督主……”   咔——   哗啦——   忽然,谢玉掌中内力凝聚,一手拍断了轮椅的把手。   木屑横飞,连那随从都没反应过来,迟景瑞的轮椅便从帝王议政殿的三百级台阶上飞速滚下去!   男人瞳孔霎时张大,冷风强灌,连尖叫都没法发出声音。   而与此同时,他看到,谢玉不知何时腾身而起,两下解了宫门口的马车,握紧缰绳:“驾——”   不过两步,便一下子撞翻了老男人的轮椅,进而踩的粉碎。   马蹄踏过,连带着一条没受伤的腿,都踩成了骨折。   迟景瑞的尖叫划破天际,而马上之人却只是淡淡望下去,神情威严又懒散:“本督性子乖戾百官公认,踩着大人了,别见怪。”   话落,那马便面朝长街,潇洒远离。   远方的天又阴了,迟景瑞被随从扶起来的时候,满眼妒恨:“艹他娘的病秧子!”   他低骂:“一场雪就能淋死,装什么清高?”   迟景瑞慢慢仰起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妙计,绿豆眼渐渐眯起。   却不想,还不等他站好,夏公公便带着几个太监迈着小碎步,挡在了身前。   迟景瑞大喜,以为皇上终于看到了谢玉的恶行,准备让夏公公给他送点什么以示安抚。   结果,老太监开口便是:“传陛下口谕,锦衣卫指挥使迟景瑞醉宿青楼,藐视朕威,特命人于殿前掌嘴五十以正法度,钦此——”   轰隆。   迟景瑞的天,像是一下子塌了。   .   纵马跑了一会儿,谢玉心中的怒气好歹平复下来,他放缓了速度,被冷风灌的轻咳两声,开始找上次的书店。   但好不容易下马,就又有皇帝的亲信过来,塞了一个锦盒。   谢玉打开,盒子里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支珠钗,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即便不拿出来,也可以看清是皇帝的字迹:玉儿,别气了,我偷偷给你,若是喜欢这种钗子,我日后会多留意。   下面有送你的密旨,打开看看?   暧昧的语气,读的谢玉浑身不适。   他抽出了纸条,在手里随意团了几下,塞进衣袖里,正思索着何时打开,就听身后响起:“督主。”   声音和上次那老板一样,但似乎又不太一样。   谢玉转眸,目光逐渐上抬……   这书店老板是不是变高了?   但长相似乎没变。   他看到那老板盯着他手里的盒子,平淡的语气里融了几分不明显的醋意:“这是何物?”   “这……”   “情郎送的吗?” 第032章 修罗场,囚美人   神色收敛,像是发现了什么,谢玉低头道:“算……是吧?”   咫尺之间,对方又逼近了一步,呼吸压的很沉:“是吗?那你们……”   “老板。”话未说完,便被谢玉抢先打断:“我想再买个那种白猫布娃娃。”   “可以。”   “还有。”谢玉问:“这里有后院吗?我想寻个没人的地方,看一看情郎送我的东西。”   “有!”这一声,答得颇有些咬牙切齿。   谢玉倒是没多在意,得了指示,便转过身,在书店的后院寻了处邻水木亭,搁下锦盒。   手中信件缓缓张开,却不想,一个字也没看,便见远处飞来一块石子,划过水面,带着凌冽的力道,直直砸向他的右手。   目标……却又不像是他的手。   是密旨!   眸色一凌,谢玉立刻闪身,但偏就在闪身的空挡,另一颗石子带着同样的力道从相反的方向飞过来,直接“啪嗒”一声,穿破了他的纸。   紧接着,右腕被忽然握住。   谢玉瞳孔微凝,手上的力道不自觉一松,那写满道歉和别扭情话的密旨,便飘飘然落了水。   谢玉大致瞧了一眼,没什么重要内容,话语说的也含糊不清,甚至连名字都没写上,泡在冰水里,不消半日便会被污泥掩埋侵蚀。   构不成任何威胁。   于是垂眸拧眉,像是有些可惜。   “老板”的心情却不错,还趁机往他手里塞了一颗石子,提议道:“督主,打水漂吗?”   哗啦——   谢玉一把将石子砸进了湖里,“咚”的一声,荡起层层涟漪。   他就借着这水花,质问似的开口:“你知道我情郎是谁吗?!”   “不知道。”   身后之人回的很快,不知是真话还是假话。   总之,话音不落,他便将一只谢小猫的布娃娃送到了谢玉面前,继续道:“您要的猫。”   许是风吹得有些冷,竟是将这四个字也托出了几分清寂之意,直戳心底。   谢玉指尖微动,眼睫不自觉颤了一下,随即便慢慢抬手,接住了“老板”递过来的猫。   下一瞬,刷——   软剑出鞘,三两下便绕上了“老板”的脖子,直接将人压在了木亭的座椅上。   白丝陈上对方肩头,谢玉缓缓凑近他的耳,轻声开口:“我的情郎,是当今圣上。”   他的声音很酥,明明是在隔着刀威胁,却像是情人的低语。   说罢,指尖便轻掠过“老板”的鼻梁,渐渐落在脖颈上。   软剑剑刃锋利,早已划破了皮肤,带出星星点点的血。   谢玉便趁机抹去,又带着这点血,抬起对方的下巴,漫不经心的将血抹上他的唇,问:“你有几条命赔?”   “哦。”“老板”就这么呢喃出声,呆呆回:“那还真是倒霉,草民只有一条命,求督主……”   他顿了顿,笑言:“饶我。”   “那可不成,恰好我府上缺个对食。”谢玉收回剑,确是又靠他近了一些,蛊惑道:“你来吧。”   “老板”眨眨眼:“我若是不呢?”   “你没有选择。”   有风吹起,撩起九千岁纤白的发丝,几乎与对方的黑发交缠在一起。   .   谢玉把“老板”揪回了府邸,一进门,便毫不留情的将人丢给了谢执,直接道:“锁起来!”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锁我卧榻。”   话落,便头也不回的入了汤池,似乎真准备做些什么。   为了保证自己的易容假皮不掉,霍寒特意在沐浴的时候迷晕了所有人,直到重新披好衣衫,才又将众人唤醒,乖乖被铐上了链子。   四肢被扣还不行,脖颈和腰上也有环锁,最最重要的是,眼睛也会被蒙上,视线一片漆黑。   所以,随着脚步声逐渐靠近,霍寒的心跳也逐渐提了速,没过多久,便听叮当声响,他被一只手压在了枕间。   薄唇轻分,气息缭绕……   霍寒的喉结不自觉滚了好几下,可面前的人就是坏心思的熬着他,拨开他的衣衫,指尖四处游走,却迟迟不吻……   不吻……   还不吻……   体内血液奔腾,不一会儿,就灼的霍寒口唇发干,正想主动做些什么,就忽听外面传讯:“皇上驾到——”   “唔……”   几乎等不到话音落,谢玉就掐住他的脖颈,毫不犹豫的吻了上来。   温度升高,声音暧昧,帝王的脚步声步步逼近。   霍寒觉得,自从重逢之后,自己的心跳从没这么快过,快到几乎要将他的眼角带出泪花。   以前,玉儿只要哄一哄就能脸红,连接吻和牵手都不会让旁人看见,现在却……   “嗯……”   霍寒胸膛起伏,被谢玉松开的一瞬间,便不自觉哼了一声,随即,冰凉的手指覆上薄唇:“嘘——”   九千岁阻止了他,认真道:“别出声,我情郎来了。”   下一瞬,衣衫尽散,烈吻覆上心口,霍寒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过速的心跳,大脑空白,几乎有片刻的眩晕。   终于,咚咚咚——   木门扣响,谢玉特意扯了下他颈上的链子,发出“哗啦”一声,而后,干脆利落的放下床帐,没事人似的起身,连发丝都不曾乱一缕。   “微臣恭迎……”   “嗯?”盛长宁一进屋就瞧见这场景,又不满起来,直接出声打断了谢玉的行礼。   屏退左右,小皇帝自己合上了门,慢走几步,将一个红色食盒搁在桌上,单手撑头,眼巴巴看着谢玉:“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谢玉想也不想:“桃花酥。”   盛长宁的眉毛皱的更紧了:“你怎么知道?”   谢玉笑着走过去:“陛下若是遇到难事,定会亲自登门,送一盒桃花酥给臣。”   闻言,盛长宁原本委屈的表情变了变,似乎有些心虚:“怎么?无事便不能来看你?”   “是臣浅薄了。”谢玉提起茶壶:“臣为陛下沏茶。”   说着,便要去寻茶叶。   眼见谢玉转过身,盛长宁才终于浅浅松了一口气,目光不自觉落在男子散乱的腰带上,还有……   紧闭的床帷里,竟然传来了细微的铁链碰撞声?   盛长宁瞳孔一缩,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手脚发冷,心脏发慌,宝贝被抢的绝望感迅速弥漫全身,裹挟血液,像是要把他冻僵。   于是,等谢玉回过头,听到第一句话便是:   “玉儿,大白天的,拉什么帷帐啊?” 第033章 美人从月亮里落了下来   谢玉顿了一下,沏好茶,按照臣子该有的礼节毕恭毕敬的递上去,笑道:“没什么。”   “没什么?”盛长宁鲜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那为何要藏着?”   谢玉不动声色的敛眸,又平静的重复了一遍:“真的没什么,喝茶吧。”   “咔哒——”   茶盏被扣下,耳边的声音又急了几分:“朕看看。”   自登基以来,盛长宁为了讨好他,一直没用“朕”做过自称,如今喊出来,倒有些威胁意味。   谢玉这才松口:“前些日子顾海平与我外出闲逛,寻了些长的不错的面首回来,养在府里……”   盛长宁呼吸轻颤,冻僵的血液仿佛变得粘稠,再无翻腾的活力。   “臣闲来无事,将他们锁在宅子里,弄些玉势缅铃逗乐罢了。恐污了陛下尊目,还是不看为妙。”   “谢玉!!”盛长宁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是耳根泛红,骤然拍桌而起。   世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直呼姓名,是为大不敬。   所以以前,盛长宁叫的不是“玉儿”就是“怀瑾”,迟景瑞也只有被逼急了,才会吼出两句“谢玉”。   如今帝王这么吼,就有些要杀人了意思。   谢玉对上盛长宁,目光缓缓变得坚毅——终于演不下去了吗?   却不想,僵持半晌,帝王只问出一句:“那道密旨,你看了吗?”   原来,是觉得自己那模棱两可的表白成了笑话,恼羞成怒了。   谢玉努力忍住嗤笑的冲动,摇摇头:“陛下密令,臣想等无人之时再看。”   “那你别看了,焚了吧,朕告诉你,上面写了什么。”   谢玉乖顺低头:“是。”   盛长宁背起手:“前些日子黄河水泛滥,淹了差不多三个州,尤其是明年春闱赶科考的学子们,已经提前聚集在了皇城外,乞讨为生,颇不雅观。”   “过年宫宴的时候,南梁皇帝霍赢会亲自带使团来,瞧着乱象终归不好,你能不能……”   或许也觉得有些为难人,但盛长宁在朝中实权不多,犹豫片刻,还是道:“能不能,赶在年关之前,将春闱提前办了?”   提前办春闱,需要安置流民,协调朝中各方势力,弄不好又会得罪一大波人,怎么被刺杀的都不知道。   小皇帝把他当成一柄刀,他自然……   谢玉低下头:“微臣领命。”   想了想,似乎觉得有愧,盛长宁又道:“罢了,你带着迟景瑞,让锦衣卫跟着一起忙活吧,有事儿先推给他。”   “是。”   男子垂着头,白发落在肩前,挡住了半边视线,那样的单薄,无助。   盛长宁心底微动,不由得想起刚登基的时候,谢玉为了拥护他,在朝堂上力排众议,说的嘴唇都出了血……   薄唇轻张,盛长宁似乎想说一句什么,但还是转过了身。   话到嘴边,也是盈满了杀意:“顾海平每日不思正业,净带你去宿青楼歌馆,合该……”   “陛下!”   谢玉抬头,终于拦住了他:“在盛林书院的时候,您亲口说,您同我和顾海平,亲如兄弟。”   盛长宁没有回头,终是一甩袖子,压着脾气走远。   这么一闹,把谢玉那半分旖旎的心思都闹没了,不过没关系,良心未泯,情绪不稳,是盛长宁最致命的弱点。   每次利用完他,小皇帝心底的愧疚就多一层,这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效应,供他肃清异己。   今夜……宫里怕是又会出件大事了。   谢玉敛下眸中野心,随意坐回榻上。   叮当声起,霍寒自己坐了起来,摸索着让他靠在怀里,轻轻捏起了肩。   他的按摩手法很好,似乎是特意学过,谢玉舒服的眯起了眼。   但不一会儿,似乎又嫌链子响的心烦,干脆坐起身:“吵死了,你放开……”   咔哒——   几道清晰的碎裂声同时响起。   谢玉睁眼,看见霍寒竟是随意拽开了他府邸专门用来囚人的链子,内力强横,铁屑震了满床。   他的瞳孔不自觉放大,正念着,身体又被对方抱着往床脚抬了抬,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让他靠,撸猫似的轻哄:“这样就没声了。”   谢玉仰起头,原本想凝视一下他的眉眼,但入目……却是一副易容假皮。   虽说看起来也不错,但终归不称心意。   他还是站了起来,几分不悦:“谁允许你弄断本督的链子?”   “嗯……”霍寒顿了顿,一时想不明白自己错在何处,便干脆低头,将把破碎的链子捡到一起拼了拼。   现在,只要不动,那铁链就算是完好。   见人还不乐意,霍寒甚至乖巧的眨了两下眼。   却不想,谢玉竟是别过眼眸,从衣柜翻了件白衣出来,“哗啦”一下丢给他,道:“换上,我夜里再回来。”   霍寒低头,仔细瞧了眼那衣服,是自己上次来时,玉儿发病,非要盖的那件白袍。   真要给自己当替身了?   .   谢玉去找了一趟顾海平,原本是想提醒他小心皇上,可这家伙满心欢喜拉着他喝酒,跟他讲了那望月楼的花魁技术有多好,花样有多多。   还说什么人活一世,哪有一辈子都在上面。   谢玉忽略了这些话,只是顾海平随口说出了许多少年往事,难免伤怀。   酒楼里,他的身侧,顾海平醉醺醺的起身,甚至多搬了两个凳子摆成两排:“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你看!那时候,我们多好啊。”   “我们就这么听白先生的课,你在我旁边,我后面是……那遭天杀的小皇帝!你后面……嗝……”   酒气熏染,顾海平被几个酒嗝顶的眼角泛红,踉跄几步歪到椅子上:“你后面是……遭天杀的霍寒……”   “玉儿,下课了!”   顾海平抱着椅背,满足的喊:“我带你偷偷去斗蛐蛐儿……不要……”   “不要去和霍寒……偷偷接吻……”   谢玉把顾海平送回了家,却是又出门,自己寻了好几坛酒,喝的烂醉。   夜里回府,竟是不知从哪儿弄了个小猫发箍,带着头上,靠着尖尖的房顶,猫猫护食一般,双手抱着余下半盏的酒坛子。   身体摇摇晃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   府里的管家带着下人围了一圈,无论怎么劝,那房梁上的九千岁都不肯听。   谢执说药熬好了,也没有用。   谢玉表示自己身体好了,不用再喝药,可根基受损,话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迷迷糊糊间,他看见远处伫立着一个人,马尾高束,白衣银纹,便有些激动的想去寻。   可还没站起来,左手扶着的瓦片松动了。   紧接着,“哗啦”一声,酒坛砸到了地上。   美人也从月亮里,落了下来。 第034章 做我的小狗,对我摇摇尾巴,我疼你   坠下的一瞬间,纤长的银丝向上飘洒,谢玉眼底,倒映了整轮月亮。   可,被人揽进怀里时,视线之中,便只剩下一个残破的酒坛,酒液落了一地。   谢玉揪住身前的白襟,不知想讽刺什么,喃喃着:“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他试探着仰眸,似乎对这张易容的假皮颇为不满——像是不是那张脸,就不配穿这身白衣。   不过片刻,竟是在霍寒怀里动了动,泛红的指尖拨开青丝,慢慢描摹起那张脸的轮廓,不一会儿,刷——   一张假皮扯下。   而霍寒身份绝密,真正的脸,绝不能在官邸暴露!   面前,谢玉张口,似乎想喊些什么,眨眼间,就被霍寒带到了身后的梅林。   脚步停下,霍寒本能的低头,果然见玉儿抱紧自己,委屈的叫了一句:“寒哥哥。”   毛茸茸的猫耳朵蹭着他的脖颈,霍寒一颗心突突直跳,半晌,才终于抚过他的发丝,“你……你乖。”   他闷声道:“我不喝药,我没病!”   有精神疾病的人大多会抗拒治疗,尤其在心情不好的时候。   更别说一个被先皇软禁四年,又被新皇利用三年,生生折磨病的谢玉。   他攀着霍寒的脖颈,救命稻草似的,抗拒着自己精神不好,身体不好的事实:“我不喝药,我不会寻死的。就算控制不好自己,濒死的时候我也会自救。”   “我无数次的跟谢执解释,我跟他重复过好多遍,可他就是不信。”   “他不信我……”   “好,不喝。”霍寒顺着他说,不一会儿,便听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似乎是老管家掌着灯在带人找他们。   “嘘——”   霍寒手臂上抬,又将谢玉抱紧了些,问:“像不像以前?”   那双桃花眼醉的通红迷离,谢玉歪头,发丝绕过猫耳,听他继续说:“我第一次亲你的时候,是剑术课,我们也这样躲在林子里,被夫子找了好久。”   “夫子的年纪……”谢玉喃喃回:“就和管家差不多。”   “是啊。”霍寒哄他:“有没有一点'少年游'的感觉……嗯……?”   男子瞳孔一缩,回话的时候,正好见谢玉垂手,扣住了他的衣带。   指节灵巧,轻易解开,任由衣带落地,再缓缓将手探入他的里衣,摸索片刻,很快触及……   呼吸一凝,霍寒抱着谢玉的手不自觉收紧,听他说:“可我们不是少年了,该……做些成人的事。”   谢玉没在意那拥着自己的,微微颤抖的手,指尖上抬,慢慢捧起霍寒的脸,迷醉的眼睛融着近乎偏执的占有欲:“我曾经无数次的做梦,梦到你带我回到那片桃林,可是你每次都跑,跑的好远好远,我找不到。”   “所以……就要把你抓回来,囚起来!”   为了顺着谢玉,霍寒又带他回了屋,回的却不是卧榻,是汤池。   他眼看着谢玉将他锁在温泉汤池的石狮子边,用了更高级一点的,囚凶徒的粗链,将他的手脚全部扣上,然后,自己立在他身侧。   缓缓搅动着面前安静的水。   霍寒的呼吸几分紊乱,但因为念着九千岁的状态,还没到失控的地步。   醉酒的谢玉察觉不出,忙了一刻钟,没有丝毫成果,一点暴躁渐渐浮上心头,索性松开,自顾自揉了揉手腕。   霍寒想哄他歇着,但还没张口,就见谢玉主动半蹲下,张口……   瞳孔霎时放大,周遭水汽缭绕。   霍寒仰头,盯着精致雕花的屋顶,几乎有片刻的失神,反应过来的时候,见谢玉脸颊浮红,似乎想咽下什么。   他慌忙调整了一下位置,足够伸出一只手,去捏美人的脸,迫使他咳嗽两声,将口中东西,全倒了个干净。   又道:“不好吃,别咽。”   让他“别咽”,是心疼他。   可谢玉似乎没理解意思。   他仰头,毛茸茸的猫耳已经被温水浸湿了,有水滴落下,顺着白发缓缓下滑。   盯了他片刻,谢玉忽然起身,抹了下自己唇角,轻点在霍寒眉心,挑衅道:“怎么了?自己也嫌弃?”   “不是,我……唔……”   烈吻再至,霍寒手动着不方便,这次的链子没办法一次挣脱,便只能顺着谢玉倾倒的方向尽量配合,防止他一不小心磕在石狮子上。   又疼他吻技不佳,多多诱导。   好不容易分开,谢玉才像是真的乏了,靠在霍寒肩膀上,透过那层洁白的里衣,去瞧他的背。   子瑜背上有好大一片烧伤,几乎从左肩一直蔓延到了脊背正中,其余地方也不光滑,全是大大小小的疤痕。   不过……那片烧伤的痕迹上,是不是刺了什么?灰蓝色的,他瞧不太清。   不,这不是重点!   谢玉重拾思绪:重点是,他的烧伤从何而来,是不是记忆里的那场大火,其实……   眼底逐渐有火光飘过,谢玉有些急,想去剥开那一层薄薄的里衣,一探究竟。   但衣裳被水浸透了,怎么都扯不下来。   用强……是不是不太行?   谢玉长睫沾了水,撩起眼眸,用再迟缓的大脑疲倦的思考着,片刻之后,竟是摘下自己头上的猫耳发箍,戴到了霍寒头上。   视线不明,戴歪了。   但谢玉没发现。   他一只手撑着霍寒的肩膀,另一只手努力抬起,捧着他的脸,认真说:“东厂势力遍布全境,你逃不掉的,做我的小狗吧。”   霍寒问他:“怎么做?”   “讨好我。”谢玉喃喃着,声音越来越弱:“对我摇摇尾巴,我会疼你的……”   “霍寒,你的伤……是……怎么……”   声音渐停,酒疯撒完了的九千岁终于安生下来,疲惫的靠在他身上。   足够他伸手去拿钥匙,为自己开锁。   再把玉儿的头发擦干,抱回榻上,好好揽在怀里。   难得的安静。   霍寒拉起锦被,轻吻谢玉的眉心,就像他们从未分开过。   .   谢玉难得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便被过分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他有些躁,甫一睁眼,就是谢执焦躁的汇报:“主子!出事了!” 第035章 你要嫁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   酒喝的有些多,谢玉是被惊醒的,心脏突突直跳,按上一侧的时候,榻边并没有任何人。   霍寒呢?   人呢?   零星的记忆灌入脑海,谢玉记得昨夜里他在才对。   总不能病的又严重了吧?   总不能连那几次零星的见面都是幻觉吧?   眼角一红,谢玉心底骤然空了一块,他的指尖开始打颤,有些急。   刚要坐起来,就见门外,一袭白衣的男子推门而入。   清晨的风裹了两缕冬日的凉,谢执原本也想跟着进,却见霍寒刚迈步完步,就果断转手,啪——   一把拍上了门。   “……”   直到谢玉说了一句“进来”,谢执才再次立好,忍不住低头,揉了揉自己通红的鼻子,道:“主子,宫里出事了,皇上他……”   言及此处,谢执特意停了停,目光不自觉往霍寒的方向瞟了一眼,像是有所顾忌。   霍寒拧眉,刚想提醒“继续说”,就听谢玉道:“你去耳房等着。”   霍寒瞳孔骤然张大,扯了扯人的衣角,没有用。   只好搁下粥,几分不愿的远离。   直到大门重新合上,谢执才继续道:“昨日,皇上从咱们那儿回去,就一直黑着脸,夜里甚至没召任何嫔妃,所以,杜贵妃就偷偷爬了他的床。”   “据说……”男子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据说她在皇上那儿说了很多对您不利的话,然后,被皇上拿着剑,砍伤了一只手,直接丢出了寝殿,闹得人尽皆知。”   “杜贵妃受了委屈,夜半竟是自己偷偷跑出了宫,去找她的英国公哥哥哭诉,可能全程都在哭是您的错,所以英国公就自然而然的把错归到了知婉小姐头上。”   “今早,管家收到消息的时候,说她……她已经遍体鳞伤,昏过去了。”   “好歹也是个姨娘,但英国公府不肯给她请大夫,说她是您的妹妹,要拿她的命,去抵杜贵妃挨的那一剑!”   “要不是她的婢女拼死跑出来,怕是……”   听到“知婉”两个字的时候,谢玉的手就不自觉握紧,到这里,已是全然坐不住。   立刻起身,“备马!”   于他而言,谢知婉虽说只是个远房堂妹,却也算唯一的亲人了。   当初他没本事,知婉走投无路,嫁给英国公做妾也便罢了,如今,连命都要折在那儿吗?   谢玉的脚步有些急。   也是在他出门的时候,霍寒追出来,给他披了件衣裳,“饭还没吃。”   玉儿不肯喝药,他便大清早起来做药膳,菜切的急了,刚处理好出血的手。   谢玉转眸看他,眸中神色有些混沌,有杀意若隐若现的凝聚,很快,便被对方轻轻揽入怀里。   好暖……   霍寒给他系了件大氅,将没受伤的手指搓热了,轻按上他的耳垂,细细摩挲。   忽然的温度让谢玉止不住打了个寒颤,眸中神色稍清,听霍寒的声音在耳边轻盈响起:“乖,不怕。”   怕?   他怕什么?   谢玉想:他已经监督百官,先斩后奏了,该怕的是旁人。   但霍寒的下一句话便是:“我的玉儿没生病,亲人被伤害了,生气是很正常的情绪,不是病。”   不是……不是病……   以前,他难受的时候,霍寒总会这么抱着他,让他靠在怀里,捏捏他的耳垂。   他喜欢被霍寒捏耳垂,再……摸摸耳廓……   终于,谢玉的呼吸渐渐稳下来,好不容易控制住泛红的眼角,指节勾住了霍寒的腰带:“你,赶紧换张脸,带一队家将跟我走!”   霍寒眼睛紧随着亮起——果然,多哄哄他,比强逼他喝药好的多。   .   到达英国公府的时候,前院的鞭声依旧没有停,伴随着女子的惨叫,几乎划破云霄。   “打响些,再打响些!”   杜贵妃躲在英国公身后,扯着哥哥一截衣袖,笑的恬静如花:“太有意思了,昏过去的人竟然还能再打醒,好有趣,手都觉得不痛了呢,可是……”   她的目光从那血人身上避开,几分担忧:“哥哥,把人打死了怎么办?谢玉不会找我们麻烦吗?”   “切,他敢!”英国公不屑“哼”了一声:“一介阉人,给他脸就不错了!还敢跟我们叫板?”   “再说了,谢知婉我已经娶回了家,就是我的人,丈夫教训娘子,天经地义,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哪儿轮得谢玉那个外人管?”   “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又一道尖叫响起,比之前的声音都要大,几乎刺破耳膜。   杜贵妃慌忙捂住耳朵,眼看着大片大片的血引湿裙摆,不自觉又嫌恶起来:“咦咦,恶心死了,哪儿来的血?”   “谢家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恶心,那是……”   “是……”英国公怔住,那鞭子也顺势停了,他的眼睛几乎要被殷红的血蒙蔽,可视线里,那奄奄一息的女子却是缓缓绽开了笑颜。   一双桃花目瞳孔漆黑,领子被英国公揪起时,那种畅快几乎达到了顶峰:“我怀孕了。”   咯噔——   英国公心底忽然一震,他多年无子,已经快四十五了,原本……不报希望的。   “我试了好多方法,偷偷打胎,成效都不大好。”谢知婉渐渐闭上眼:“谢谢你……”   “你为什么不说?他娘的!为什么不说?!”   英国公一双瞳孔通红,攥起拳头像是要砸下去,但又因为孩子生生忍住,继续大吼:“找大夫!愣着干什看?还不快去找大……啊!”   忽然,一剑刺来,他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手臂上就被划开一道近一寸深的口子。   谢执带人凑近,慌忙把女子抬上马车,却被英国公一把扣住肩膀。   男人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不顾伤口的大吼:“滚!你们都滚!放下我娘子!她的孩子还可以保,我会找大夫,你……”   “哥……”一侧,带血的手忽然揪住了谢玉的衣袖,谢知婉扭过头,决绝的桃花眼相对,她说:“我不要孩子……”   “别保。” 第036章 恨之入骨,相思无医   坊间盛传——   “今日一早,九千岁不知又发什么疯,将妹夫英国公砍了个半死不说,走的时候还留下一句:‘打是亲,骂是爱’。”   “啧啧啧!”一大早,谢玉常去的药铺门外就围了五六个男人,年龄不一,高谈阔论,颇有几分不知死活的勇敢:“真狠啊,你说,喜欢谢玉的那群人是怎么想的?”   “喜欢谢玉也只是稀罕他那张脸吧?就他那阴晴不定的性子,谁爱去找死?”   “也是,毕竟就是个疯子,哪个正常人愿意花自己的时间,去关注一个疯子的喜怒哀乐?我就不行!谢玉要是喜欢我,说不定我哪天忍不下去,就直接在*他的时候杀了他,哈哈哈哈哈……咳咳!见过督主~~”   嘴上说着见过,那人却没有多少惧意,对上谢玉本人,也只是稍稍收敛,懒散的行了个礼。   见人进去抓药,又躲在身后,叽叽咕咕说起来。   还专挑谢玉喜怒无常,精神不振的点精准刺痛。   等到男子拿完药,转身迈向他时,又立刻怂了下来。   不等谢玉开口,便直接躲到人后开始哭爹喊娘:“救命啊!九千岁疯了!”   他大喊:“谢玉不仅砍自己妹夫,连平民老百姓都要砍了!不让人活了!大家快来看啊——”   紧接着,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不明真相,七嘴八舌的议论涌入耳膜。   谢玉拳头渐渐握紧,刚准备走,就发现双耳之上多了一双手。   紧接着,他看到有人当街放倒了那个造谣者,掰断他的手脚不说,还狠抽了好几巴掌。   将人的牙都抽掉了,连着血丝一起滚了一地,随后,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那人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差点连讨饶都忘了。   说了……什么呢?   谢玉听不见,但他可以明显看出 那个替他出气的,是经常跟着霍寒的人。   他调查过,好像叫……慕秦?   说了什么呢?   是不是那个人是有目的的,是不是他不像他们口中那样不堪?   “谢家满门战死,东厂来回奔波,就守你们这群白眼狼?”   耳鸣渐渐消散,谢玉听到了,是一侧的霍寒在说话。   他依然没有露真容,却是字字锥心:“九千岁是皇上都供着的人物,也由得你们指点,东厂厂卫,每人掌嘴五十!”   掌嘴五十?五十?!   那怎么可以?   东厂抽人都用磨光了的铁片,这不得抽的血肉横飞,好几个月见不了人?   听到这里,围观的人终于怕了。   谢玉看见他们跪下了,他们齐齐磕头,“求九千岁开恩饶命”!   眼眸凝泪,像是只要谢玉说一句话,就成了他们天大的恩人,就不再是那毫无理智的疯子。   仿佛饶他们一命,自己的名声就能清白……   终于,美人张了口。   他挥开霍寒的手,道:“就照你说的办吧,我去下令。”   然后,那片哭声更凄凉了,仿佛动听的乐章,令人身心愉悦。   .   谢玉先把药带了回去,又往东厂走了一趟,眼看着人一个不落的抓齐,才满意的迈步出门。   都骂他是“活阎王”了,他若是再温柔慈悲,岂不是挨了骂还没做事?   这不公平!   回去的时候,路过一片梅林,花团锦簇压在枝头,比春日的桃花还艳丽。   他忍不住驻足欣赏,然后,霍寒就悄悄出现在了他身侧,陪他一起立着。   不知站了多久,他听到对方忽然喊:“玉儿。”   谢玉转过头,瞧着他有些锋利的长相,半晌,问:“干什么?”   “没事。”霍寒笑:“就想叫叫你。”   就想……叫叫玉儿。   .   又过七日,谢知婉终于醒来的时候,霍寒却跟他告别了。   霍寒挣脱了束着自己的链子,毫无征兆。谢玉找遍了府邸,也只找到一封信。   上面写:吾妻,展信佳,见信如晤。   我调查出了一些事,上次约你去一品居,想杀你的江湖势力,是药王谷。   (你的小狗提前赶到杀了他们,不用担心啦!)   上次在药店门外,故意挑衅你的也是药王谷中人,我决定去看看。   (小狗要去咬死他们!)   不必挂怀,我不日便归。   (小狗会每天给你写信哦~)   信纸下方,妙笔丹青,画了一直拿竹竿挑包袱的小狗。   谢玉又往下拽了拽信纸,想细看几眼,便听外面响起:“知婉小姐,您怎么出去了?”   “您刚醒,督主吩咐过不让乱动的,小姐……”   正说着,门扉轻响,有些清瘦的女子立在门外,气喘吁吁。   这一动,身上的伤口又有些冒血的趋势,浸透衣衫,留下一道道红痕。   唇无血色,刚落完胎的脸也白的吓人,谢玉转头,支走了鸡飞狗跳的下人,对女子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问:“去哪儿了?”   对方没说话,自顾自斟了盏茶,才道:“英国公府。”   谢玉指尖收紧,听她说:“他……偷偷派人给我送了信,说他爱我,离不开我,要我去瞧他。”   “然后……”   “然后……”谢知婉双手揪住衣衫,踟躇片刻终于道:“然后我就花你的钱,带了几个道士去。”   谢玉:?   谢知婉:“我告诉他,我要跟他和离,我的孩子没了;我让道士告诉他,我是他的福星,没了我,他就是个断子绝孙的破命,他得罪了贵人,活不过两年了!”   “他最信任那几个道士,于是,当场吐了口血,吓晕了过去了。”   指节渐松,谢玉好不容易忍住笑,才道:“以前兄长还在的时候,他告诉我,找人要找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不要找那种,对旁人很差,却单单对你好的。”   “因为当有一天耐心消失,新鲜不再,他对你就同旁人,没有任何区别了”   说到这里,他像是忽然念起了什么,道:“当初美好……也会尽数溃塌……”   “可当初……是当初啊。”谢知婉争辩,目光望向手上的玉镯,缓缓凝滞,似是将当初当时,全部回忆了一遍,然后,啪——   玉镯碎裂。   她做的决绝,却不知怎么的,望着那同样是磕碎的镯子,忽然道:“霍寒,是个很好的人吧?”   谢玉指尖一颤,听她道:“你想报复他,是因为在意,你觉得委屈,所以要发脾气,你赌他会为你兜底。”   “你将他囚在府里,是怕他会跑远。”   “你时不时与他调情,是因为自己也按不住渴望。”   “其实你不像自己说的那样,你这段时间所有的纠结都在这一点。”   “这么多年,你对他的感情,不是恨之入骨。”   谢知婉指正:“是相思无医。” 第037章 吾妻,见信如晤   因为相思,所以忧虑无处排遣,便转化成了自己都难以理解的恨意。   但其实……其实是……   心底潜藏多日的乱麻仿佛终于解开,捋成了一根根直线,汇聚于光点,烫得谢玉指尖发麻,不自觉颤了一下。   他的手动了动,像是想抓住什么,可最终,停留的只有干冷的空气。   片刻后,视线重新恢复清明,谢玉终于起身,转头道:“我差人去给你办和离的事,躺着吧。”   .   谢玉出了门,依旧在外面忙了一天才回来。   提前办春闱不是个轻松活儿,送礼,陪笑脸,同礼部商议流程,回到家的时候,谢玉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   他灌了好几口水,落钗的时候,忽然就对着面前的一面琉璃镜,静静出了神……   片刻后,哗啦——   一下将镜子拍到地上,砸的粉碎。   然后又蹲下,慢慢去拼。   可是……就算碎片可以摆回正确的位置,其上裂痕也多到无法修补。   但就像是不甘心,谢玉偏执的盯着那无法复原的镜子,好半晌,才被外面的敲门声打断:“主子,有人送了信来。”   谢玉这才起身,取回信件。   打开,依然是霍寒的字迹,依然是熟悉的【吾妻,见信如晤。】   可这次,他写了食谱,规定了九千岁第二天要吃什么东西,谢玉看了一眼,随手把信丢在一边,自顾自解衣上榻。   夜半,翻来覆去睡不着,竟是又起身,点了蜡烛,从箱子里翻出粘合胶,一点一点,沿着镜子的裂缝涂满。   .   接下来的时间,谢玉依旧忙碌,依旧会每天收到霍寒的食谱。   起初,他不愿意按照上面写的吃,但将近一个月过去,懒得想吃食的时候,也便跟着用了几天膳。   最新的信里,霍寒提醒他……情蛊融于身体,第一个月圆之夜,也会稍微难受一些,只是没有之前的剧烈。   他嘱咐谢玉:我在柜子里放了安神香,夜里入眠前点上,只要能睡着,就不成问题。   可是不知怎么的,也许是个人体质不同,月圆的前三天,谢玉就开始难受,全身肌肤又连带着骨头开始疼。   心慌耳鸣,难以安眠。   于是前两夜,他便把安神香用了个干净,准确的说,那安神香到第二夜的后半夜已经燃尽了,没有香了……   谢玉便只好翻翻衣柜,找出一件霍寒的大氅披在身上,整个人在衣服里缩成小小一团,抱着霍小狗的玩偶。   他想转移注意力,便拿着谢小猫的玩偶,去和霍小狗牵手。   可棉花娃娃之间并没有相互吸引的能力,霍小狗总是松开谢小猫的手,令人躁意横生,于是,谢玉一把将不听话的小狗扔到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低头去捡,难受的咬破了霍寒的衣裳。   直到天蒙蒙亮时,谢玉才有力气爬起来。   他第一次发现,当疼痛褪去,情蛊的副作用便像是春药一般,疯狂席卷,谢玉觉得空气好干。   不,不是空气干,是他全身都干,渴望被拥抱,被抚摸,被……   他坐起来,灌了一肚子的凉茶都没有用,干脆一生气,又将那粘好的琉璃镜打碎在地上。   随后,便带着霍小狗,一步步去了汤池。   太阳升起的时候,谢玉一个人靠在那曾经锁着霍寒的石狮子上,自己将自己的右腕主动铐进了链子里,锁骨盈粉,眼角浮红。   霍小狗被他扔到了边上,满身都是浊白的痕迹。   好半晌,谢玉才解开自己的右腕,指节轻抚红痕,不知怎么的,竟是渐渐弯起了眼睛,像是想到了很有趣的事。   霍小狗拿去洗了。   冬日里不好干。   第三天夜里,谢玉便又弄湿了霍寒的衣裳。   月华稍弱,等火烧似的难受散去之后,心底的空寂酸涩便一股脑涌上来。   谢玉起身,胡乱在房间翻找着,翻出了耳坠,甚至翻出了霍寒以前给他写的或肉麻或逗乐的情书。   他重新坐回榻上,将那些情书一个个拆开铺好,这才发现,原来,霍寒给他写了八百七十二封信。   从他们在一起,到分别,每一天都没有断过。   清一色的开头:吾妻,见信如晤。   信的后面,都有标时间,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箱子里的信和霍寒新送回来的信件,中间隔了七年?   每天给他写一封情书,想方设法哄他开心的霍寒,怎么能忍心七年不来找他?   月亮升的更高了,真正的月圆之夜,情蛊早已随着血液消散在周身,谢玉指尖微蜷,忽然又念起自己之前被软禁,最难受的时候,也是把信铺了满床。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会死的,窒息的情绪黑压压的袭来,几乎困的他喘不过气。   他想在临死前见见霍寒,可是,霍寒始终没有出现。   等待他的,是强行将他按回去的太医……   谢玉呼吸微抖,不自觉抽了一口凉气,太医用针的时候,不会顾及他的本身对痛觉的敏感度远超于常人,他们只会嘲笑他——   “谢家世代忠良,战死都不怕,怎么就你这么娇气?真把自己当小姑娘了?恶不恶心?”   “谢玉,别动了,省省吧,谢家人死光了,你作也没人管你!”   “就是,要不是三殿下(盛长宁)使了银子,谁会乐意在这里救你这种疯子?”   不会买甜点哄他,不会把他抱起来,不会让他咬肩膀,不会任由他使脾气,将血吐得满榻都是。   心底“咯噔”一颤,谢玉忽然就理解了。   知婉说是对——他心底最深处,一直在下意识的觉得,霍寒会为他兜底。   又想起了那个打碎的镜子。   谢玉立刻下榻,迈着踉跄的步子去寻粘合胶,想将那被他二次打碎的琉璃镜再粘起来,可是,手会抖。   情蛊一直被药王谷成为至圣之蛊,可蚀人心,控人智,即便被分解,消散的时候,威力也强到难以自控。   粘合胶落在了镜面上,污染了没有裂痕的部分。   谢玉瞳孔一缩,慌忙伸手去擦,但一个不留意,镜子便同自己的衣袖沾在了一起,扯不下来。   谢玉咬牙,正乱的毫无头绪,就听外面,又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震得他心惊。   他原本不想理,但外面依然有声音传来,“督主,有信。”   终于,谢玉还是咬着牙站起来,扶了一下桌子,缓缓行动至门边。   开门时,他已经迅速整理好了自己乱作一团的情绪,甚至背手,藏起了自己沾上镜子的衣袖,让自己看起来与平时无异。   可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白衣的霍寒。   他站在月华里,穿了玉儿最喜欢的暗银纹白衣,没有戴任何易容的假面,就这么对玉儿张开双手。   “吾妻,见信如晤。” 第038章 你这样,真好看   见信如晤。   见信即晤。   许是月亮亮的有些刺眼,看见人的一瞬间,谢玉立在原地,怔了好大一会儿,随即便抬手,去摸霍寒的袖子。   可是,那里空空荡荡,没有他想要的安神香!   男子呼吸又急了些,额角浸了一层薄汗,是难受至极的冷汗。   他顾不得粘在袖子上的琉璃镜,立刻抬手,就要去触霍寒的腰带,希望能在那里寻到一丝转机。   但是,触及腰带的第一刻,霍寒便一步迈进门,将他揽在了怀里。   大门合上,被抱住时,鼻息恰好触及对方肩膀,谢玉瞳孔一张,这才发现,霍寒衣服上用的熏香,是安神香。   微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去帮你点香。”   谢玉愣愣的点点头,贪恋他衣上的香气,不肯松手。   霍寒便抬手,抚了抚他的发丝:“乖一些,去……去把那些信收好,一会儿我抱你上榻歇着。”   说话时,霍寒的眼睛一直盯着那满屋的信纸,声音都带了几分难以自抑的颤。   可这些,谢玉来不及发现。   他只闷闷“嗯”了一声,后退,与霍寒拉开距离。   霍寒去点香,谢玉就一直揪着他一只袖子,亦步亦趋的跟着。   好不容易等他把香点完,又拽着他的袖子,看着他蹲下,一封一封的收好那些混乱的信。   室内,香味重新弥漫,窒息的疼痛与渴求逐渐变得可以忍耐,谢玉便一直盯着霍寒,看着他捡信。   只有在霍寒看向他的时候,才会伸手,象征性的去捡一两封,表示自己真的在帮忙。   等霍寒一转过头,又立刻恢复了监工的原状。   霍寒觉得有趣。   他觉得,谢玉就像只趴在箱子上,看着他干活儿的猫,仿佛他有哪个地方没做好,就会挨上一爪子。   于是,霍寒做的格外仔细,收好所有信后,还不忘将人抱在怀里,顺着毛撸了两把。   触及猫猫后颈的时候,右手不自觉一颤——好烫!   霍寒心里一惊,慌忙去触谢玉的额头。   方才在门外抱人的时候,他就觉得烫,原本以为是自己披星戴月的回来,身上太凉了,现在看来……   他立刻将人放好,仔细触了触他的脖颈和额头……真的很烫!   脉搏明显增快,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白烟,这速度烧下去,不出三天就得烧出大病:“玉儿?”   “嗯?”   “怀瑾,看看我。”   谢玉转眸盯住他,听他问:“冷吗?”   “……”   “冷不冷?”   谢玉仔细感受了一下,点点头。   霍寒有些急,一时不知从何问起,便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   榻角的被子方正的叠着,但有微微地散乱,他立刻又问:“你昨夜里,盖了什么?”   谢玉模棱两可道:“衣服。”   大冬天的,衣服再厚能厚到哪里去?   毒刚拔清,根基已损的身体怎么可能一下子恢复到从前的水平?   霍寒的眉心渐渐拧起,似有怒意渐渐凝聚。   谢玉便抬手,轻按上他的眉:“别这样……”   霍寒怔住,听他说:“子瑜从不会对我发火。”   “你真是个差极了的替身!”   怎么办啊?   霍寒深吸一口气,掩好那因为心疼激发出来的怒,说道:“你发烧了,我去熬点药……”   言及此,又忍不住顿了顿。   他原本想说一句“等着”,思虑再三,还是道:“稍等一小会儿,我立刻回来。”   谢玉顺着他点头,不一会儿竟是见霍寒搬了药炉进来,自己坐在窗边煎药。   会时不时回头望他一眼,还要张口提醒:“药炉味道大,别熏着你,一会儿我给你把药拿过去。”   “好。”谢玉淡淡应了一声,嗓子有些哑。   许是觉得躺着无聊,不一会儿,又自顾自坐了起来,安静的看着霍寒熬药。   不多时,竟是拿了个小凳子坐着,渐渐挪到了霍寒身后,小狗刚要回身,猝不及防间,耳朵被吻。   手中的小扇子一顿,霍寒眼睛倏然亮起,他发现,谢玉就坐在他身后,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夸他:“你这样,真好看。”   心脏突突直跳,如果心底有小人儿的话,大概已经蹦出了云层,霍寒转手扶住他,道:“药快好了,我去拿糖。”   .   谢玉喝了药,效果一翻上来,眼皮就开始打架。   可是闭上眼睛,又没那么困。   情蛊带来的痛处逐渐消失,他下意识的想靠心底的那个人近一些,再近一些。   于是,谢玉不紧不慢的挑开了霍寒的衣带,虽然闭着眼睛,两只手却是无法老实。   不一会儿,就自己爬到了霍寒身上,对着那过分漂亮的喉结,又亲又咬。   自己把脖子咬酸了,还要对方伸手给他捏一捏,按一按。   可,不够!   远远不够!   这些只是皮毛,犹如饮鸩止渴,更添了让谢玉想撕碎眼前人的欲望。   渐渐地,小玉儿不时……,霍寒终于忍无可忍的睁开眼,一只手抱着谢玉,另一只手将他完全包裹在被子里。   “计划”被打乱,九千岁的眉心渐渐聚起了几分戾气。   却不想,戾气还没聚完,霍寒便轻轻撩开了锦被的下摆,一只手缓缓抚上他的腰。   挑了熟悉的地方轻按几下,眼看他软了身子,才向下……   谢玉瞳孔一缩,指尖轻蜷,几乎下意识的侧身,想往一边跑。   奈何肩上一沉,猝不及防间,他被霍寒按在了身边,唇被封上,好不容易被松开的时候,他听霍寒道:“乖……”   “分开些……” 第039章 娇娇,好眠   谢玉指尖颤了一下,下意识攥紧了被单。   恍神片刻,坚持道:“这样……也可以。”   “会有点难受。”霍寒顿了顿,想劝他,思索片刻却是转手将他扶成了一个侧身躺的姿势,自己则靠在他身后,慢慢握紧了手。   霍寒的手心好暖,烫的谢玉不自觉轻颤。   指节上布满了薄茧,适合握剑拉弓,上阵杀敌,如今,这点子本事,竟全用在了他身上。   他好像,变成了剑柄弓身……   谢玉一直闷着声,咬着牙,一刻钟多,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绵长的细吟,像是被撸顺了的猫,灼的人心口发痒。   霍寒抿了下唇,翻过身,刚想看一看他,就发现,九千岁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红了,领口散乱,锁骨盈粉,与那纤长的白发交织在一起,看得他心跳陡急。   而谢玉就在这时伸出双手,主动抱住了他。   指尖轻划过他的后颈,忽然脱口道:“好厉害。”   咚咚咚——   谢玉唤他:“子瑜……”   声音未落,清浅的吻已经落在了唇角,吻完唇角,又咬咬耳垂:“还想……”   霍寒再伸出手,却被他拒绝,然后,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唇。   ……   不知为什么,或许是为了防止自己乱动,谢玉竟是拿起了霍寒的腰带,主动在自己手腕上打了个死结。   唤“寒哥哥”将他拴在床头。   等霍寒漱口回来,才发现,那腰带根本就抵不过九千岁的内力,早已挣脱,只有手腕上还残存着两道红痕。   谢玉身上就是容易出痕迹,一不小心还可能会磨破皮,以至于霍寒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   行至榻边,便第一时间牵起他的手,有些责备:“非要绑,疼不疼?”   谢玉摇摇头,一把拉过他,翻身将霍寒压在枕上,白丝搭在他肩头,问他:“好不好看?”   霍寒回好看。   他便继续捏捏对方耳朵,慢条斯理的说:“你要乖。”   “乖了,九千岁疼你。”   谢玉许是真累的,嗓子有些哑,靠在他肩头,似乎连手指都懒得动。   好半晌才喃喃出声:“子瑜,要沐浴。”   “不行,病会更重。”   谢玉眸色陡然一戾:“我没病!”   霍寒立刻抚上他的额头,解释道:“我是说,你发热还没好,别再更严重,我给你擦一擦,明日再沐浴吧。”   话落,又放轻了调子,多哄了好几句。   谢玉的情绪这才好转,任他来回摆弄,换了床被褥,才又重新入眠。   谢玉的睡眠很浅,夜里,风拍打窗户也能那他吵醒,醒了就一头冷汗,不知梦到了什么。   他不肯说,只是逗霍寒道:“我惦记着你。”   “……”   “我也帮你,行不行?”   “不用。”霍寒拒绝:“我没事,你歇着吧。”   可谢玉的情绪明显有些躁,不一会儿,又找好了理由:“我的公文还没批,应该先起……”   却不想,话未说完,耳垂便被霍寒抚上。   男子抱着他,安慰似的捏了几下,又轻轻描摹他的耳廓:“娇娇。”   谢玉神色一滞,听他哄:“娇娇,好眠。”   .   再次将人哄睡下,霍寒才松上一口气,目光流转,渐渐停在那一箱情书上。   他不自觉想起之前,自己和谢玉表白的场景。   那时他还在盛林书院,一年一度的马术大赛上,谢玉甩了他半圈拿了第一。   但他走过去恭喜的时候,少年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开心,甚至一把将奖品塞进了他手里:“我不要了,你明明可以赢,不必如此让我。”   “可我喜欢你。”霍寒争辩:“让着一些,不是应该的吗?”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表白。   那段时间,书院盛传谢玉好男风,情窦初开的少年难免觉得新奇,很多人都在拿谢玉开玩笑。   说的多了,就连谢玉也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难免发火:“够了!霍寒!世家子里好男风的少还是京城的小倌馆少?这么逗弄我有趣吗?!”   “你若是觉得新奇,大可以随意寻个南风馆一探究竟,何必招惹……”   “不是新奇。”他打断谢玉,认真说:“我觊觎你,我喜欢你,我想要你。”   “……只有你。”   春意正好,风吹旗动,谢玉没同意也没反对,径直转身远离。   他也没敢再找过人。   一旬之后,玉儿却主动把他赌在了膳堂边的小巷里,主动吻他,扬言要娶他做男妻。   他当时在笑:“古往今来,世间无一名男子,愿意娶另一名男子为正妻,皆言荒唐至极。”   “是吗?”谢玉回:“那我便是开先例者了。”   那时候,十九岁的谢玉无权无势,鲜衣怒马,张扬的像是傲雪而立的梅花。   现在,二十七岁的谢玉一人之下,如履薄冰,脆弱的像是一碰就碎的瓷器。   .   深宫,盛长宁的火气依旧没有消。   虽说他不该有这种反应,但一想到谢玉不再受他控制,不再将他当成唯一,就会忍不住心慌。   他时常做噩梦,这种侵骨蚀心的感觉,一月以来,几乎掏空了他所有的安全感。   以至于英国公入宫告状,都被他乱棍打了出去。   怎么能……   怎么能呢?   玉儿从南梁逃回来的那段时间,满朝文武都想他死,只有他冒着生命危险去救……   玉儿以前……很久以前……明明对他很好的……   哗啦——   盛长宁不知哪儿来的火,竟是搁下手中狼毫,一把掀翻了面前铺满奏折的御案——艹!   他想不明白,谢玉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让他下贱到会拿自己,去和一个男宠相比?   终于,外面夏公公踏着小碎步快速靠近,手里捏着的画卷一到盛长宁面前,便极速展开:“陛下,这是探子画出来的,九千岁新男宠的画像。”   “您过目。” 第040章 这样,就能让玉儿在意?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盛长宁目光瞟向画卷,那是一张……   过分平凡的脸!   五官之中任何一处单拿出来都不出挑,但聚到一起,就看的人莫名很舒服。   不过,在盛长宁看来却是窝火,非常窝火!   “据说是成思书铺的老板,叫墨离。”立在一侧,夏公公战战兢兢汇报着:“祖籍徐州,父母双亡,自己来京城谋生,开了家书铺。”   “商人?”念完这两个字,盛长宁的牙差点咬在一起:“商人能迷的他直接带入府邸,还放在自己榻上?!”   明明记忆里,能让谢玉动心的,只有那在盛林书院,穷追不舍的霍寒。   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七年了,南梁贤王霍寒早就被追杀坠崖,死的连灰都不剩!   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成为玉儿心里的下一个。   就算给不了任何名分,就算谢玉对他若即若离,他也能一直将人吊在身边。   可是现在变了,他的玉儿被抢了,他的刀随时有可能失控!   盛长宁呼吸颤抖,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敛回神色,对夏公公招了招手。   老头儿凑上前,听他在耳边低语了几句,了然的点点头。   走时,又将佛珠送到了他手上,俯首行礼:“请陛下莫要动气,千万保重龙体。”   盛长宁“嗯”了一声,忍着躁意碾了两下佛珠,转过头入殿拜佛。   不知是在拜佛,还是在拜自己的欲望。   .   第二日散朝散的早,霍寒寻了些稀奇菜谱,原本想做些新菜式哄谢玉开心,但……   九千岁一回来,便火急火燎的换了一身常服,又拿了一根红色的细线。   一端系在自己手腕上,一端系在他手腕上,边系边道:“皇上召见你。”   霍寒:?   “皇上召我们入宫,说听闻我得了佳人,让我带你去和逍遥王小聚。”   似乎生怕他不清楚局势,谢玉继续介绍着:“逍遥王是皇上的长兄,膝下有一子,名盛华,也好男风,据说今生励志要娶一位男妻,与他共享荣华,不过一直没有看对眼的。”   豁然抬眸,谢玉像是警告一般,直直盯上霍寒的眼:“你去了少说话,别把狗链子挣断了。”   走的时候,又道:“找不到家,就不要你了。”   话落,才带着他一同上了马车。   .   谢玉觉得,盛长宁大概是吃醋了?   不然,怎么能把家宴办的如此浮华,玉盘珍馐已经接近了见外族使臣的程度,一切规制尽显皇家威仪,像是故意要恐吓谁。   甚至有舞姬持酒,娇滴滴的靠向霍寒。   被他摇着头,礼貌拒绝。   没有抱着美人失态,没有吓得不知所措,更没有像没见过世面的平民一样,满眼无错,见人就拜!   他立在那里,天生就带着一股矜贵的淡定,淡定到令人发指!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盛长宁的脸色越发难看,过了许久,才聊到盛华要娶男妻一事,笑眯眯问:“不知玉儿可有好的人选?”   彼时,谢玉刚拿起一颗青梅,咬一口,汁水浸润了漂亮的唇。   霍寒看的发了呆,却忽听谢玉道:“那华儿,觉得玉叔叔身后这个怎么样?可入的了你的眼?”   玉……身后……   他???   “入眼了,玉叔叔便割爱赠予你,如何?”   霍寒终于愣了,小狗耳朵仿佛耷拉下来,不可置信的瞧着对面的少年。   见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端详片刻,旋即点了点头。   轰隆——   霍寒一怔,瞬间雷劈似的,呆住了。   .   宫宴上,一对“绝美的”的恋人,在盛长宁的极力撮合下,终于走到了一起。   谢玉束在手腕上的红绳长度有限,且很细,细到盛长宁坐在龙椅上,几乎瞧不见。   细到……霍寒离开谢玉,步于大厅正中,走到一半,忽然,砰——   细线断裂。   高台之上,盛长宁的笑声叫人越听越烦。   谢玉薄唇微抿,藏在锦袖下的拳头,渐渐暴起了青筋。   若不是为了大计,他“训狗”岂容旁人来管?!   直到酒席都散干净,盛长宁才望向谢玉,作出了几分伪装的歉意:“玉儿?”   他问:“这么瞧着朕做什么?生气了?”   谢玉回神,从那巍峨的龙椅上敛回目光,温和道:“没。”   “一个玩物而已,不至于。”   “朕也不想的。”盛长宁从高台上走下来,“是大皇兄他非说长子看中了那个书店老板,让朕帮忙牵个线。”   “你知道的,朕走到现在,就这一个兄弟了。”   谢玉乖顺:“知道。”   “玉儿……”盛长宁又唤了一声,依旧心事重重。   他以前最喜欢看谢玉这副样子,这让他觉得安全,觉得这个人不会脱离掌控。   但现在,他终于想明白了,这是玉儿不爱理他,嫌弃他,厌恶他!   甚至觉得理他一句,都是麻烦。   他不想做麻烦!   盛长宁有些慌,恨不得捧出半颗真心哄人,但他及时恢复了理智,纠结片刻,终于道:“今日叫你来,还有一件事。”   谢玉依旧保持着礼节:“陛下请讲。”   “你跟朕来就知道了。”   谢玉点头,亦步亦趋的跟着,不一会儿就到了一间暗牢。   最里面的铁笼里,锁着一个几乎全身溃烂的血人。   他似乎疼极了,呼吸的时候胸膛微动,才能将将看出那是个活人。   盛长宁不说话,谢玉仔细盯了一会儿,瞳孔骤缩——   这不是……   他失踪五天的缉事吗?   “陛下。”谢玉转眸:“他……”   “他是南梁的细作。”盛长宁道:“专门用来监视你。”   谢玉眸色一暗,听他继续说:“这个人,会每半个月给一位姓霍的主子写信,记录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大概有五六年了。”   “甚至还会不定期的往你房间里放东西,不清楚是药还是毒,你竟然都没有发现?”   “……”   盛长宁:“信封上的标志是南梁专用的密信图腾,不过我调查过。”   “自从霍赢登基,南梁细作的传信标志就换了。”   说话间,他又递给谢玉一封信,“你看看,能不能认出来?”   谢玉的眼睛盯上那封信上的印记,那是霍寒的标志!是霍寒玉佩上的图案!   五六年了……   他桌子里会忽然多出附带使用说明的安神药,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糖……   “真可惜。”盛长宁的声音还在继续:“嘴太严实,就是撬不开,要不你从东厂内部查一下?”   谢玉的指尖轻抖,回神回的有些慢。   刚一应声,就听对方又问:“玉儿,不开心吗?”   盛长宁惯会察言观色。   谢玉笑:“没有。”   对方却不信:“还在想那个男宠?”   “嗯……到底睡了些日子,总有些在意。”   “这么简单?睡过……就能让玉儿在意吗?”盛长宁望向他,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第041章 双标九千岁   谢玉不太懂这个眼神。   因为盛长宁这个人,惯会隐藏情绪,深情愧疚信手拈来,分不清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但……   谢玉笑了下,解释道:“陛下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睡别人,不是别人睡我。”   盛长宁的表情微微错愕,听面前,美人继续道:“而且,我的玩物也不止那一个,之前我就玩,府邸的玉势从大到小甚至排了个序,弄不好得出人命,怎么?您想见见?”   “………”   “而且,我玩起来也比较疯。”   谢玉道:“其他人不经玩,顶多三天就死了,就这次的小玩物还能多撑些日子,我难得欢喜。”   “陛下忽然召我入宫,逼我将难得的欢喜赠予他人,难免伤怀,毕竟若不是因为……”   谢玉缓缓抬眸,依旧温和的看着小皇帝,没有丝毫责怪:“我也不想用玉势。”   “玉……”   “陛下。”谢玉敏锐的捕捉到了帝王眼底的一丝慌乱,随即开口:“臣身子不适,先告退了。”   话落,便转身迈出了门,脚步的速度有些快,像是在避着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   ……脏东西……   不!!他不是脏东西!!   盛长宁又慌起来:他一直以为,玉儿对这些没兴趣,早知道那书店老板不是什么特殊的存在,他也不会费这番心思。   怎么回事?   他想把玉儿拉回来的,怎么总适得其反呢?   .   回到府邸,谢玉的心情才总算好上一些。   他一直以为,那些糖和药方都是谢执放的。   因为谢执念着他的救命之恩,总会想方设法的,从江湖上讨点东西。   有时会跟他说,有时也会忘,却原来……不全是……   谢玉垂眸,看向自己手腕上断裂的红绳,若有所思。   “呀!”微哑的女声自一侧响起:“狗链子断了?”   谢玉转眸,看向自己那唯一的血亲堂妹,渐渐将红绳捋直,底端握在手里,喃喃出声:“断了吗?”   谢知婉:“断了。”   谢玉弯眸:“没有吧?本督瞧着挺好。”   他说,瞧着挺好,然后继续处理公文,夜里又抱着霍小狗的玩偶入眠。   果真,不到子时,那小狗便被什么人偷偷拿走,咕噜噜的在地上滚了个圈。   然后,霍寒便自己躺在了小狗的位置,找到了玉儿手腕上的红绳,又将自己的断绳和玉儿系到了一起。   动了动枕头,又将谢玉摆了个舒服点的睡姿,这才试探着躺好。   却不想,刚扯下被子,心口便被谢玉抚上。   男子的声音微哑,带着没睡醒的颗粒感:“小狗,你不乖。”   霍寒一怔:“为什么?”   “你派人监视我……”   瞳孔微震,霍寒立刻解释:“我……我只是找人关注一下你的喜好,其他公文都没有看过,你的所有计划我没打探过,没参与过,也没破坏过。”   说着,他似乎有些委屈:“虽然喜好也没打听很清,但……”   “但……”谢玉接话:“快把你的人撤走,已经被皇上发现了,再晚就死光了。”   话音落,霍寒没有再接。   也许是对方太安静了,但是心跳很快,像是在压抑自己的紧张。   半晌,谢玉终于撩眸看了一眼,说:“以后想知道我喜欢什么,可以直接问。”   .   被盛长宁这么一闹,霍寒便不能像以前一样,整日被他困在府里了。   白天需要易容花时间去陪盛华听戏。   盛华还算君子,初始的三天对他尊重有佳,以礼相待,甚至一下子介绍完了自己所有的家底儿,诚心诚意。   然后第四天,霍寒“跳崖”死了。   据说,盛华伤心了好一阵儿。   到底是个孩子,谢玉忙于筹备春闱,原本想等空了去安慰两句。   但,还不等闲下来,逍遥王便只身将他堵在了宫门口,满面愁容。   “督主,我家华儿他偏要娶男妻,我如何劝都无用啊!”   “既然您上次能割爱,那您能不能帮我劝劝他,让他明白,其实男人没那么重要。”   “即便他好男风也没有关系,养男宠的机会有很多,不必要非得娶为正妻。”   “可是性情难劝。”谢玉说着客套话,和逍遥王一起上了马车:“谢某也只能尽力。”   “尽力就好,尽力就好。”年逾四十的男人愁的眉心紧蹙:“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之前明明喜欢女子,近些年性情怎么变这么大,整日往望月楼跑。”   “也许是忽然发觉,药石无医?”谢玉不愿棒打鸳鸯,说话始终向着盛华:“华公子已年近十九,一些事情可以自己决定。”   他跟着逍遥王下了车,一路上还在劝他想开些,劝的王爷连连叹息,甚至都不抱希望。   甫一下车,盛华便主动拦住了他,听了几句,就赞“玉叔叔开明”。   “玉叔叔说得对!”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难得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就带谢玉往望月楼走:“您看,我的心上人,是台上那名虞姬,身量与之前的书店老板相仿,我甚是欢喜,玉叔叔觉得……”   “我觉得,你父王养大你也不容易。”谢玉道:“还是体谅一下他比较好。” 第042章 玉儿,我们成婚好不好?   盛华:???   “再说了。”谢玉继续道:“凡事讲究两情相悦,即便是个戏子,万一人家有喜欢的人呢?盛公子岂不横刀夺爱?”   逍遥王一怔,深觉自己也没想到这一层。   想:怪不得那狗皇帝总围着谢玉转,确实是办事的一把好手,也是……杀人的一把好刀。   “不能……吧?”盛华看向高台,有些不可置信:“我在这儿好几天了,见他不爱与人说话,身边也没有别人。”   盛华争辩:“若是真的两情相悦,他的爱人为何不来看他?”   啪嗒——   正说着,那台上的“虞姬”走下来,一枚红玉耳坠正好从袖中滑出,明晃晃的闯入了盛华眼底。   若是盛华再大几岁,就会发现,这耳坠的款式与谢玉之前常戴的那一枚白玉耳坠,一般无二。   像是宣示主权一般,逍遥王也不自觉跟过去眼眸。   但恰好,霍寒缓缓低下了身子,在逍遥王看过去的一瞬间,广袖挡住了耳坠,低头回:“公子,奴有喜爱之人。”   谢玉感觉,有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像是要挑破什么窗户纸:“那人是个绝色美人,全天下寻不出第二个。”   话落,便带着满脸的油彩,再次走远。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玉总觉得,逍遥王盯着他的眼神有些不一样,像是在探寻什么。   “王爷?”   被提醒了,男人方才将将回过神,走的时候却忽然道:“许久不见督主戴耳坠了。”   “幼稚。”谢玉笑:“年岁大了,便不喜欢了。”   说话留一半,是朝中官员的惯用伎俩。   世道艰难,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想撕破脸。   .   谢玉有些生气,逍遥王的眼神看得他极不舒服。   今天出这种状况,只有两个可能。   一,霍寒脑袋被狗啃了,蠢到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二,霍寒故意吸引了盛华的注意,又故意要用这种方式让他和逍遥王扯上关系。   为什么?   谢玉想不明白,索性在夜里睡觉时,将门窗全都合紧,只留一扇可以翻进来的活口,一翻进来,便会被他早就做好的链子锁住。   哗啦几声,猎物落网。   谢玉没在意,翻了个身继续睡,第二天醒来,才看见窗口那被倒吊着的人,一张惨白的脸。   若是常人被这么吊一夜也许真的会出事,但对习武之人来说,不成问题。   他伸了个懒腰,抓机关将霍寒慢慢放下来,对着他慢悠悠的穿好衣裳,走出门时,衣摆却被对方伸手拽住。   谢玉低眸,看见那双手白的不成样子,只在他的衣摆上虚虚搭着,像是一根拉到极致的弦,仿佛随时都会崩断。   不大对劲……   终于,谢玉缓缓低下了身子。   他看见霍寒这才放心,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一点一点放开他,然后,从衣服里取出一个点心包。   他慢慢打开,原本想送给他,发现点心全碎的那一瞬,一向锋利的凤眼竟是发了红。   仿佛有什么记忆在眼前闪过,霍寒轻咳两声,唇角有血渐渐滑落,他喃喃道:“对不起……”   “对不起玉儿……我还是没能把完好的点心,带给你。”   紧说着,身体就自然向后倾倒。   吓了谢玉一跳。   他请了假,唤黎太医入府诊治,到下午,方才得到一个结果:“这位公子体内的蛊似乎与督主很相似。”   相似?“情蛊?”   “不过……他体内的情蛊,效用更厉害。”黎太医道:“他似乎受过很严重的伤,脉搏和心跳比正常人慢很多,需要情蛊连着,才可维持正常的生命。”   “连心?”   “对。”黎太医道:“蛊乃疗伤圣品,用的好了,如他这般,便有起死回生之效。”   “若是说,督主体内的蛊只是用来拔毒,两个月便也散了,但他用蛊,是在强连心脉。”   “情蛊蚀心,虽有奇效,但月圆之夜会过分难受,会渐渐将人掏成一具空壳,照这样下去,这位公子怕是……活不过而立之年啊。”   活不过……而立之年。   三十岁,霍寒今年二十八……   “督主,督主?”   再次被唤,谢玉才将将回过神,跟着他去拿药方。   临近花灯节,远方有鞭炮声不时响起,伴随着孩童的尖叫欢笑。   谢玉忍不住转眸去望,入目,却是茫茫雪色。   “马上……又要过年了。”   他让谢执去熬药,自己则在房间里枯坐了一下午。   大批的公文堆在眼前,却是一眼没看进去。   一年,如果只有一年的话,他是不是不应该气霍寒?   是不是……   谢玉轻吸一口气,等给霍寒喂完药,便屏退左右,翻出了许久不戴的白玉耳坠,久违的挂上了自己的耳朵。   不知为什么,再戴上总觉得这东西好重,压的他心口发闷。   忽然,叮——   霍寒醒了过来,指甲碰了一下他的耳坠,笑道:“你骗我。”   “什么?”   小狗的声音哑哑的,有些委屈:“你说丢了。”   “你好骗。”谢玉道:“没办法,不骗白不骗。”   霍寒也不恼,他继续道:“我想起来了。”   谢玉呼吸一滞,听他说:“我想起来了,昨天喝药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一点。”   “那天,你被抓到南梁,扔进了满是稻草的监狱里,那群犯了混的狱卒想要你,你就拿稻草做了武器,打伤了一大半的人。”   “我去的时候,满地都是血,你明明那么凶,却给我抱,还咬我,咬完我,又委屈的自己哭。”   “我……我还记得有一次,你发烧了,说想吃绿豆糕,我去御膳房给你拿,他们打我,我想拿,但是跑回去的时候,还是碎了……”   “我昨晚跑了全城,想去买来着,但是……”   霍寒转过头:“但是……”   他的目光在屋内巡回,像是在找那一袋点心,谢玉道:“没碎,我吃完了。”   霍寒笑了一下,捂着头坐起来,对着太阳穴狠狠按了两下,又很快恢复正常,平下虚虚靠在他身上,问他:“好不好吃?”   “还行。”   “那……”霍寒继续试探:“你喜欢吗?”   说完,又慌忙补一句:“你前几日说,我可以直接问。”   “……可以吗?”   谢玉顿了顿:“喜欢。”   “那我以后多给你做,我去找那铺子的老板学。”霍寒抱住谢玉。   他似乎很少见谢玉清醒的时候,这么心情气和的同他说话,还戴了耳坠。   这让他觉得欣喜。   他忽然问:“玉儿,我们成婚好不好?”   “你现在没有身份。”谢玉道:“你多以假面示人,以何名义与我成婚?”   “我嫁给你,你娶我啊。”   “我是太监。”谢玉道:“现在顶多也算个对食,与之前你答应我的你要在北齐做大官,与我夫夫同心同位,迥然不同。”   “就必须和以前一样吗?”   忽然,霍寒开口,问出了多日以来,最想脱口的问题。   “不像之前……就不行吗?” 第043章 哄媳妇儿啊!   霍寒少有这般无措的模样,加上微白的唇,呼吸轻盈,总让人心生不忍。   一定要和以前一样吗?   世事变迁,不像以前……就不行吗?   不行吗?   “唔……”   终于,霍寒被谢玉一把按回了榻上,他的玉儿主动吻他,吻的很认真,眼底思绪变换,疼惜最为明显。   可……谢玉吻技不行。   以前总被他带着,忽然主动进攻,显得有些焦躁而笨拙。   霍寒便微微仰头,去接他的吻,牵着他的手,带着他,迎合他,教会他。   谢玉的心跳渐急,好不容易要离开,却被霍寒勾住脖颈,黏黏叫了声:“怀瑾……”   谢玉怔住,被他领着,又一次吻到了一起。   吻的前襟散乱,心跳无序,才将将分开……   霍寒还不满足。   他享受这样和谢玉接吻,配合他的怀瑾总是让人怀念。   于是再次伸手,刚想再把谢玉揽下来,就见对方主动伸手,轻轻按住了他。   不……不亲了吗?   霍寒呼吸放缓,一点失落在心底逐渐滋生,可,还没生全,便又见谢玉抬头,主动吻了他的眉心:“子瑜……”   他的声音很温和:“子瑜,累不累?”   霍寒眨眨眼,听他说:“睡吧,好眠。”   似乎生怕他不乐意,顿了顿,谢玉又补充道:“明天再亲你。”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再想亲人的心思也得跟着打消。   霍寒觉得奇怪,怎么玉儿看他的目光,像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而且,这种目光一持续就是好几天,态度也温和了不少,这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天地良心!他没有受虐倾向!   花灯节要到了,全城大大小小的铺子都开始卖灯,帝京人手一只,皆想在新年前夕,为自己在意之人祈上最真诚最有用的祝愿。   霍寒也寻了一天出门,到望月楼后的温泉池边,抓起了萤火虫。   这种东西,原不会在冬日里出来,但这片温泉池密不透风,四季如春,是望月楼的宝地,他收集了小小一瓶子,又挑生机盎然飞得高的,换到另一个瓶子里。   若是萤火虫想跑,便立刻会被他伸手抓回来。   端着药来的慕秦眉头一锁,不自觉问出声:“主子,又忙什么?”   “哄媳妇儿啊!”霍寒守着自己的一瓶萤火虫,宝贝似的笑:“花灯节了,做个不一样的。”   “可是……花灯节是月圆夜啊。”慕秦有些担忧的提醒他:“又过三个月了。”   “……”   “主子,该回去了。”   清风掠过,霍寒握着瓶子的手紧了紧,忽然道:“我不回去了。”   “我想陪着他。”   .   花灯节当天热闹非凡,由于谢玉提前安排好了春闱诸事,从东厂出来,难得有心情在长街逗留。   不远处,陆无恙的“第一楼”花灯罗列,他纵马过去看了几眼,上面写的,全是白钰清的诗词文章,每一个灯笼尾端,都挂着类似的小木牌——   钰钰长命百岁。   钰钰笑口常开。   钰钰文思泉涌……   诸如此类。   谢玉已经有七年没放过灯了,因为他孑然一身,不知道要祈求什么,现在……   谢玉几步走下马,“这里的祈福灯多少钱一只?”   “不……不好意思。”店小二凑近他,有些拘谨:“督……督主,第一楼的规矩,要买灯得在前几天买,今天不卖!”   谢玉:?   店小二更拘谨了:“今天的灯是陆老板专为白先生放的,所有灯都是,我们真的没……”   “没关系没关系,这里还有一个。”楼里,陆无恙提着一盏微破的小灯出来,笑眯眯的搁在他面前:“送给玉儿了。”   玉……   他还真不客气!   谢玉瞥他一眼,道了一句“多谢”,便又纵马到了众人放灯的河边。   就连祈福墨水都是从路边现买的。   他知民众大多怕他,便寻了个人少的地方,慢慢在灯上写下——子瑜长命百岁。   子瑜要变得很厉害……   谢玉指尖一颤,他忽然又想起在南梁皇宫的时候,也是这一天。   他想给霍寒祈福,即便被*的基本站不住,即便他在皇宫就是个人人嘲笑的玩物,他还是用霍寒宫里的东西,做了一个破破的小灯。   就和……陆无恙送的这盏差不多。   他不太会弄,花了三天时间,弄得满手伤口,好不容易做好,写下了加密的几个字——子瑜要变得很厉害。   然后,满怀希望的出去放。   但,灯没放出去,就被南梁公主霍泠看到。   他被打了,奴才们说,公主最讨厌北齐的花灯节,尤其讨厌灯。   然后,他小心翼翼做了好几日,护了好几日的灯,就这么被踩碎了。   他没跟霍寒说过,总想着有机会逃出去再同他讲,但……一等就是七年。   嗒——   一滴墨落在灯笼上,正好掩住了那个“命”字,谢玉生怕是不好的兆头,慌忙用衣袖去擦,可是,还是擦不干净。   心情渐落,谢玉的情绪也慢慢沉下来,正在难过,却忽见身边却亮起了十几盏萤火虫花灯。   比陆无恙的做工好上数倍,上面写——   玉儿天天开心。   玉儿永远好看。   玉儿长命百岁……   谢玉恍然,立在原地,怔了好大一会儿,回头时,才发觉霍寒立在他身后。   是……错觉吗?   霍寒唇色也不大正常,是不是涂胭脂了?   霍寒不说话,谢玉便忍不住回身,手渐渐抚上对方的唇。   他缓缓张口,原本想问一句“唇上是什么”,脱口,却将南梁做灯的故事,和盘托出。   然后他看见,霍寒的目光黯下来,万千明灯都照不亮。   可他就是想问,想问一问:“霍寒,如果当时你能看到我放的灯,能不能对我稍微好一些?”   “哪怕,不要挑我发烧的时候给我一剑……”   他一字一句的问着,他的声音在发抖,眼神在发抖,然后他看见,霍寒的眼睛变得通红,唇也在不停抖。   半晌,对面的男子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却是:“唔……”   唇忽然被封,谢玉身体一倾,毫无征兆的被霍寒制住双手,压在了长亭石桌上。   霍寒的手好凉,比冬日的石桌还凉,吻却很烈,一路从唇角蔓延至脖颈,甚至咬开前襟,覆上锁骨。   紧接着,衣带滑落,被抵上的那一刻,谢玉不自觉一颤。   冬季很冷,他们抱在一起,却像是过分烫手的火炉。   岸边有风卷来,很快,霍寒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几下合上他的衣服,抬手便将他抱起来,快速回了望月楼客房。   谢玉的理智稍微清醒,他原本以为,霍寒是心疼他,会将他放在椅子上,再解释两句什么。   但是,不等他反应,整个人便被扔在了软乎乎的榻上。   还没反应过来,衣裳又一次被轻车熟路的扯开…… 第044章 这般舍不得我?   屋里燃了炭火,不至于冷,但长袍落地时,谢玉还是感受到了分明的凉。   他的手打了个颤,眼看着霍寒的吻落在锁骨,一点一点掠过腹肌,停在疤痕处,辗转留恋。   不一会儿,便弯下双膝,跪在了他腰骨两侧,将他往上带了带。   直到这时,谢玉才反应过来,他开始挣扎,但双手很快就被霍寒单只手剪在头顶,只能任由他的吻攀上脖颈,好半晌,才喃喃出一句:“乖……”   乖?乖他娘个大头鬼!   谢玉动了动里衣,不一会儿,一小片暗器钻到了手心,他咬牙,原本想提醒霍寒,“再不放手这东西就弹你脖子上”。   可……   霍寒轻轻捧起了他的脸,瞳仁渐渐变得清明,吻上他的眼尾。   吻去了那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委屈而泛起的泪。   霍寒似乎依旧没有好多少。   他的手烫的吓人,呼吸也重,眼底像是燎了一团火,看上去不可能停下,却是用能说话的空档,轻轻哄他:“不怕……”   谢玉的手在发抖,半晌,刷——   他的暗器射出去,一下割断了束着床帷的细绳,帷帐落下,哽咽轻盈。   .   不知过了多久,月色渐移,一只手无力的探出帷帐,手背朝上,指尖泛红,像是要逃跑。   但很快,便被另一只更大的手握住,完全压制。   霍寒的房间在望月楼的西北角,这里鲜少有人留宿,即便有哭声,也是隔音不好的房间里,间杂着传出。   而今夜,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敢想,有一道声音,来自那杀人如麻的“活阎王”……   .   玉儿,玉儿,玉儿……   这个称呼,几乎在耳边绕了一整夜,每一句都能与一个画面清晰相对,谢玉甚至分不清自己是睡着的,还是晕过去的。   只知道,惊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中天。   他看见霍寒走了进来,手里有饭,神色与昨夜判若两人,活像只吃饱喝足的狼。   原本就没多少的耐心一下子消磨干净,谢玉想走,却发现,自己的衣裳不见了。   昨夜明明丢在地上的……   罢了!   他坐起来,干脆利落的扯了榻边,霍寒的一件外袍,果决起身。   奈何双腿一软,膝盖微疼,小腹也跟着发酸,一步还没迈出去,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前倾,落进了对方怀里。   霍寒单只手揽住他,很巧妙的让他靠在了自己肩膀上,同时,另一只手缓缓落下,去按他的腰。   力道和位置,都极合适。   谢玉微微眯了下眼,力气比方才更小了。   铜镜就搁在桌上,谢玉正好面对镜子,这才发觉自己的眼睛微微肿了,眼圈泛红,脖颈上的吻痕,多到数不清。   如果是以前,谢玉说不准会发一句火再推开他,但现在……   九千岁深吸一口气,咬了他一口,忽然道:“我有孕了。”   霍寒怔住。   半晌,竟是顺着他问:“谁的?”   “我自己的。”   霍寒不信:“如何就确信不是我的?”   “因为……因为……”谢玉微微偏过头,报复似的回话:“你昨夜*的太狠,将孩子*没了。”   “你不爱他……他便不要你这个爹,我要带着他走……”   正说着,谢玉又被凭空抱了起来,两下搁回榻上,动一动,小腹就酸的厉害,眼尾也跟着泛红。   霍寒这才意识到他为什么要撒这个谎,不自觉笑了一下,轻柔的吻落在唇角,紧接着,温暖的手便按上玉儿的腹。   隔着锦被,轻轻按揉。   “好了,告诉我,还有哪儿疼。”   仿佛什么秘密被戳穿,谢玉眼神闪了两下,随即别过目光,道:“腰疼……”   “手腕,小腹,下巴,膝盖……膝盖也红了……”   他的嗓音有些哑,说到这里,像是真的忍无可忍:“霍寒!你技术差到家了!嗯……”   像是哪一下揉的不好,小腹狠狠一酸,谢玉指尖蜷起,一滴泪不受控制的滑下来:“我要带孩子走,你自己过吧!”   霍寒有些惋惜:“可我早上做了饭,炸了小黄鱼。”   谢玉:“我今天说什么也不会跟你呆在这儿!”   “饭后还准备了桃花酥,糖心特别足。”   谢玉:“我要走了!”   “素粥里面加了青菜,只有菜叶,一点茎看不见。”   “……”   “啧,好像还加了玉米粒,合着糖水调的,特别鲜。”   “……多少?”   霍寒撩眉:“什么?”   谢玉别过眼:“多少玉米粒?”   恍然间,薄唇被吻,霍寒把碗端给了他:“自己数数?”   .   谢玉喝了一碗粥,身上总算恢复些力气,但他没有走。   霍寒说外面人多眼杂,不便暴露;说要再给他按一按,好好照顾他。   他没有拒绝,就靠在霍寒心口,听着他缓慢而规律的心跳,听他说:“我想……如果我知道那个灯,我会半夜抹了霍赢和霍泠的脖子,然后,带你私奔。”   “私奔?”谢玉忽然笑了一下,像是忽然释怀了些许,指尖撩过霍寒的发,实话实说:“这两个一死,我们出不了皇宫门就被砍死了。”   “那我抱着你。”霍寒又将他揽紧了一些,说:“让剑身穿过我,剑尖刺破你的身体,我们一起死,你比我……可以少些痛苦。”   谢玉玩着他一丝发:“有病。”   “昨夜里确实有病。”霍寒回:“情蛊,怨不得我。”   谢玉不明:“可你之前两个月都没事。”   “我的蛊与你的稍有不同。”霍寒道:“三个月才会发作一次。”   谢玉有些好奇,不动声色的将霍寒的发和自己的发绕在一起,在慢慢藏起来,问:“那之前的月圆夜……你都是怎么做的?”   “画你的画像。”霍寒说:“画着画着,一夜就过去了。”   他忽然有些感慨:“早知道你肯如此平静的听我说话,我早该……”   对上谢玉的眼神,霍寒仰眸,慌忙避开,莫名有些结巴:“早早早……早该……什么都不做!”   肚子揉的差不多了,谢玉缓缓起身,张了张口。   原本想问“活不过三十”的事,会不会因蛊虫不同,有所转机,但顿了顿,又不知怎么开口,便问:“蛊虫会对身体有影响吧?”   这就是玉儿这几天,看他如看将死之人的原因?   霍寒不解:“没什么影响吧?”   “那……”谢玉起身,“我该走了。”   说话间,便半穿上靴子,“却不料”,还没站起来,就被霍寒的头发拽住。   黑发与银丝交缠在一起,系成了死扣,让他无法远离。   谢玉回眸,有些疾言厉色:“你绑我头发做什么?”   霍寒:“???”   他没绑!   “这般舍不得我?”   谢玉的手重新覆上他的脸颊,像是有些无奈:“罢了,我夜里再走,多陪你一会儿吧。” 第045章 霍子瑜,追妻火葬场   他说不走了。   甫一坐下,霍寒便伸手去抱,一条手臂就可以将九千岁那微细的腰完全环住,轻拉一把,谢玉就能直接摔到他身上。   目光相撞,薄唇之间只隔咫尺,交错着呼吸。   对面,潋滟的桃花目含了一层雾气,之前,那里面一直是冷漠的,如今却鲜少的显示出了对他的依恋。   霍寒眸色一喜,当即翻身,将谢玉压在枕上。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谢玉刚要挣扎,就听耳边幽幽传来一句:“不怕,我不做什么。”   霍寒没有狠捏他的手,而是慢慢低头,去啄他的唇,很慢很慢的,从唇角开始吻,渐渐吻到唇中,轻轻吻,正式吻,深吻……   每一步都含着无尽的尊重与疼惜,像是在祭这七年的久别重逢。   重逢后,第一个在清醒状态下,双方都愿意的吻。   谢玉渐渐卸了手上的力道,缓缓合上眼,任由他“胡作非为”。   好不容易松开,谢玉睁眼,又听霍寒道:“再亲一会儿。”   谢玉张口,原本想争辩什么,却听他道:“太想你了。”   声音很轻,像是沸水上的气泡,一触即破,却灼得人心乱发焦。   谢玉想要配合,念头只跑了一瞬,便下意识闭眼,微微分开了唇。   “好乖。”   乖?   谢玉又又又被吻了,却是一头雾水,乖什么,哪里乖?   他不知道自己接吻的时候有个惯性动作,总会在霍寒亲上来之前,主动闭眼张嘴,没被吻上的空档里,睫毛还会紧张轻颤。   很美。   霍寒喜欢看他这样,故而,一个吻拆成了好几个,正在兴头上,却听长街的叫卖声传入窗扉——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   “祈福灯三折售卖,错过再等一年!”   谢玉眸色一凌,忽然想起昨日没放出去的灯,立刻抬手,抵住了霍寒的肩膀。   “下次……下次亲吧。”   “唔?”小狗不满,轻轻皱起了眉。   谢玉却慢慢点上他的唇,以柔克刚,不一会儿,便不动声色的将人扶了起来,指腹漫不经心的撩过,道:“留个念想,一次亲完……就没意思了。”   霍寒的心口渐渐热起来,恨不得立刻将人按下,但……莫名觉得玉儿说的对……   “下次吧小狗。”谢玉捏他的耳朵,站起来时又挑起他的下巴,补充一句:“下次轻一些,我……”   “怕疼。”   最后两个字,很轻很轻的从嘴里吐出来,像是故意撩他,但霍寒仰眸时,却看见,玉儿的耳朵自己也红了半边。   .   谢玉跑到长街上,快速买了一只完好的灯。   老板忽悠他灯只剩下十只了,要不全买了,祈求事情十全十美。   思索片刻,谢玉竟是全带走了,为了防止霍寒跟着,还特意叫了谢执带着人观察,直到傍晚,纠结着写最后一只灯的祈福语时,旁边才传来异响。   他让暗卫去抓人,然后,慕秦就被压到了身边。   谢玉没管他,先是慢条斯理的摆弄好灯,才问:“你家主子体内的情蛊,会侵蚀心脉,会……”   “不!不会!”慕秦被压的肩膀疼,瞪了谢执一眼,情况反而变本加厉,便几分不悦的收回了目光,继续道:“主子之前给您拔毒的蛊,是蛊子,效用不强,也很容易被血液分解,但会损身伤心。”   “不过……主子他……”慕秦像是有些为难,但又被谢执狠压了一下,“利索点!”   谢执脾气暴,除了对谢玉,对其余人都没什么耐心:“督主问你什么便答什么。”   慕秦顿了顿,忍住将人掀翻的冲动,继续怂:“是,我家主子用的蛊王,连接心脉有奇效,不会损伤身体,便是世人口中,那'活死人肉白骨'的奇药。”   “哦。”谢玉了然的点点头,提醒谢执将人松开些,笔尖沾墨,眸中先是放松了一瞬,随即,有怒意隐约翻腾,在最后一只灯笼上写下愿望——   霍子瑜,追妻火葬场。   ?不对。   落笔的一瞬间,谢玉眸色一闪,将“妻”字划掉,换成了“夫”。   原本想把这只灯笼甩给霍寒。   罢了。   谢玉索性换了只灯笼,在一堆祈愿中,找到了写着子瑜长命百岁的小破灯笼。   背面写上——子瑜每天追夫(三天吧,追不到就没了)   再看一眼,正面的那个“命”字,已经被他昨夜里不小心,用墨沾染了。   谢玉便画了个箭头,又写一行小字——染脏了,都是你的错!   写罢,便像是不在意一般,“随手”丢给了慕秦:“懒得放了,给你家主子自己放吧。”   说着,还把给顾海平和白钰清等人祈福的灯往前摆了摆,掩住其他写着“子瑜”的灯。   等慕秦走后,一只只点亮灯,看着他升上夜空,才恍然发现——原来,也依然有很多人在意他。   .   与此同时,慕秦回到望月楼,揉着生疼的肩膀,心底不自觉浮现出几个字:钱难赚,*难咽。   “咳咳!”他进屋,将灯笼搁下,禀报道:“主子,告诉九千岁了。”   霍寒点头,又听他提醒:“主子,没时间了。”   慕秦重复:“真该走了。”   .   谢玉告诉霍寒,只有三天的时间追他,是因为,春闱很快就要开始了。   一入贡院,半月不得出,加上殿试选状元之类的,就得忙到过年,过年又要接待使团,这一忙下去,就没时间消耗了。   可是,霍寒只在第一夜的时候来过一次,用甜点摆了个“再会”。   直到他入贡院准备试卷之前,都没再出现过。 第046章 乖   许是有些忧思,入贡院的前一夜,谢玉破天荒的同礼部尚书一行人喝了酒,回到府邸也没有脱衣服。   只是沐浴完后,抱住霍小狗的玩偶,自己在榻上坐了一夜,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口,打瞌睡也要盯着门口,等到了第四日凌晨。   霍寒依旧没有来。   喝醉的时候,谢玉在想:所以霍寒招惹他,只是因为想念他的滋味,睡过了,便不见了吗?   清醒的时候,脑子就变得一片空白,立在贡院门前检查考生时,都还有些慌神。   “姓名,祖籍。”   “谢瑜,来自永安滨城。”   “谢……瑜?”一侧,礼部尚书不自觉轻笑,饶有兴味的将花名册递给谢玉:“督主,这名字与你颇为相似啊,不知今年能不能加官晋爵。”   谢玉这才回神,瞥见名字的一瞬间,立刻转眸,看向不远处的白衣考生。   片刻之后,他的眼神渐渐落下来。   等人走到自己面前时,立刻伸手拦下。   谢瑜停住脚步,看了谢玉一眼,随即温和行礼:“督主。”   面前,那身着官袍的九千岁拿过花名册,将其上画像与人脸好好对了一眼,仍觉不满。   他的目光落在谢瑜身上,谨慎打量着,一言不发,便将周围几人都带的紧张起来。   就连面前,谢瑜也不自觉握住了手,低声问:“督主,有……有问题……”   “有!问题大了!”谢玉张口,直接道:“祖籍滨城,那边我小时候常去玩,就是个滨海小城,没有姓谢的人家。”   谢瑜怔了一下:“我……我原来姓霍,姓氏是跟着夫家改的。”   谢玉戳穿:“你一个男子,有夫家?”   “闽地女子少,男风盛行,家里没钱,便只能嫁男人为夫,随夫姓。”   谢玉挑眉:“妾?”   “原是正房的。”面前,白衣考生微微握拳,像是受了委屈:“但几年前我做错了事,被夫家赶了出来,妾也难当了。”   话音落,几道议论低声响起。   有的在可怜他的身世。   有的在嘲笑他的窝囊。   礼部尚书原也是入赘才考上的官,多少有些共情,抬手,刚想提醒谢玉不要太为难人,就见那全程冷漠的九千岁抬手,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扯开了男子的外袍。   旋即,手探入衣襟里。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番。   眼看着人红了耳朵,才幽幽笑出声:“没藏作弊的东西,进……?”   却不料,话未说完,手就被谢瑜轻轻按了一下。   一个牛皮纸包被塞进了手里,炽烈的温度滚过手心。   谢玉一怔,见面前考生自顾自合好外袍,浅笑温和:“督主,这个没查到,我自己交给您。”   话落,便迈步,若无其事的迈向了前方。   手心尚残留着温度,谢玉胸腔里狠狠振了两下,提前进入休息间,才发现,那是一小包茶叶。   上面写的是——醒酒茶。   外面的白色纸包里确实有字,不过却不是用来作弊的。   是熟悉的字迹——   一定要让我做大官吗?一定要和以前一样才可以成婚吗?   好,我可以做到。   他说:他可以做到。   散茶融于温水,谢玉盯着那东西,微微出了神。   .   北齐春闱有个极人性的设计。   以前旧朝里,为了防止作弊,考生们都要在贡院门口,被当众脱光衣裳接受检查。   考试的九天里,也必须穿着同一件衣服,吃喝拉撒全在一个巴掌大的小房间,夜里只能睡木板。   住的不好,答题状态也不好。   盛长宁登基之后,觉得此举颇不合理,便着手扩大贡院,考生入院皆有专门的休息间。   但为了防止作弊,所有考生都要用贡院提供的水沐浴,穿贡院提供好的衣服。   自己所带来的东西,一切都要焚烧。   天下读书人鼎力支持,高赞明君,只是苦了筹备考试的官员,还要夜里挨着房间去检查,确定考生的东西均已焚烧完毕。   东厂镇压的人不少,一般不会出什么岔子,谢玉只需信马由缰的转一圈。   怀着心事,他缓缓停在了那挂着“谢瑜”木牌的房门外,正好见有管事送了水,便几步走进去,提醒管事这个自己抽查,不用来人了。   外面的人逐渐撤去。   谢玉步入内间,见霍寒正在背对着自己解衣,便几步立在身后,擒住了他的手。   快速点了两个穴道,将人定在原地,才道:“为了防止有人将小抄写在身上,沐浴都要有管事帮忙。”   “不是我也得是别人。”他似乎在压着火气,问:“要谁?”   “草民……全听督主安排。”   谢玉的心情稍微好些,拉开他的腰封,一层一层解下外袍,中衣,里衣,亵衣……   不过一会儿,霍寒背后的疤便全部清晰的展现在了他眼前。   他终于看明了那烧伤之上的刺青,是……蟒蛇压龙?   谢玉不大明白,指尖描过他的腹肌,稍微解了一点穴道,将人带进浴桶里,问:“背后是什么?”   “心愿。”   谢玉偏头:“愿闻其详。”   “我们……那边,蟒是吉祥的象征。”霍寒答他:“龙,是我对夫君的期望。”   对……夫君的期望……   谢玉反应了一会儿,狠狠捏住了他的脖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肖想当今圣上?!”   那双凤眸锋利,漆黑的瞳孔里只有自己。   霍寒没出声。   但谢玉清晰的看到,他嘴唇开合,无声说下的话却是:“谁说那龙椅,只有盛长宁能坐?”   他……知道他的野心……   谢玉的手轻轻抖了一下,眼眸微顿,紧张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用掩藏的畅快。   他的手缓缓抬起,强迫霍寒仰头,让他那被水汽熏的湿漉漉的凤眸对准自己,开口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这刺青,特别像我以前的小情人。”   “是吗?”霍寒笑:“不胜荣幸。”   “前几日寻了个替身,不大满意。”说话间,谢玉指尖上抬,轻按上对方的唇:“总是不听话,我不打算要了。”   “不如……你做下一个?”   霍寒眨眨眼,像是有些紧张:“不知……要如何做?”   “简单,首先你要习惯被我锁起来。”   霍寒追问:“如何锁?”   “这里没有绳子,我们也出不去。”   谢玉环视一周,瞧着果真没有,眉心微微拧起。   思索片刻,竟是低下头扯开了自己的腰带,挑出一根细线,拉长。   随后,将自己常挂在腰上的,儿时抓阄抓到的金色小手环穿起来,做成一个戴绳的小圈。   环上有铃铛,稍微一动,就会叮叮当当的响。   看不明白对方想做什么,霍寒却莫名紧张起来,双手渐渐握紧,手心不自觉浸了一层汗,看面前,九千岁笑的斯文有理:“先用这个锁上,怎么样?”   锁?   只有婴儿手腕大小的环,能锁什么?   霍寒想了半天也没明白:“督主,草民身上没有可以戴它的地方。”   “有的。”   扑通——   金环沉进木桶里,触及……   谢玉缓缓倾身,手指擦过霍寒的脸,低声道:“乖,自己戴。” 第047章 夫君没事,夫君护你   他……自己……   自己……   反应片刻,霍寒轻舒一口气,握掌成拳,莫名有些火大——是谁,带坏了他的玉儿?   远方,听歌赏舞的顾海平刚举起一杯酒:“阿嚏!”   酒液洒了一身。   “……”   贡院内,水汽缭绕里,霍寒依旧仰眸,望着那双不容置喙的桃花眼,不动声色的僵持着,叮当——   忽然,他拨了一下金环上的铃铛,低声央求:“上面的环太锋利了,会刮着我,很疼。”   “疼吗?”谢玉丝毫不让:“那是你活该。”   晾了他四天,又不声不响的换了个身份招惹他,可不就是活该?   可面前,霍寒墨发落水,沉着内敛的欲,眸色一黯,忽然凑近他的唇:“督主,如此不懂疼人?”   “替身而已。”谢玉心跳漏了一拍,却是面不改色:“若是本人在,一定疼的。”   “是吗?我和'他'长的很像?”   “不像。”谢玉摇头,仔细端详着眼前这张假面,起码……“这样是不像的,不过没关系。”   谢玉吐槽:“他那张脸,我早就看腻了。”   看腻……!!!   霍寒瞳孔一震,点滴难过滋生而出,头正要垂下,却又被谢玉强行抬起来。   面前的美人近在咫尺,又强调了一遍:“戴上。”   叮当——   霍寒手指颤了一下,听谢玉说:“你自己戴好,我可以自己坐好。”   “等,价,交,换。”   葱白的指尖沾了水,谢玉缓缓移动,水滴滑上男子的眼尾,挑着泪痣,不轻不重的点了一下。   随后,一只手撑着浴桶边缘,再慢慢凑近他的唇:“乖小狗,要听话。”   “听话了,我哭给你看。”   叮叮当当——   终于,霍寒照做。   金环连着细绳,被谢玉带着轻盈晃动。   小狗上翘的眼尾染了欲,虽是坐在浴桶里,位置远比谢玉低,却在仰头时,硬生生瞧出了“狼饲猎物”的姿态,只待时机成熟,彻底爆发。   叮当的乐声入耳,谢玉眸中怒气才终于平息,等到霍寒要伸手时,忽然,哗啦——   木桶碎裂。   谢玉生生以内力震碎了木桶,而后,不动声色的用细线拉回金环,道:“今天就这样吧。”   霍寒:“???”   “我玩够了,下次找你。”   霍寒:“!!!!!”   咔哒——   眼瞧着木门在眼前合上,霍寒依旧没反应过来,他……是不是应该报复回去?   .   晴夜,月明星稀。   除了风有些冷,倒是个科考的好天气。   浴桶碎了,霍寒也睡不着,便干脆趁着贡院外御林军轮值的空档,偷偷翻进了谢玉房间。   榻上,美人银丝飘然,如画的五官映在月色里,好似下凡的谪仙。   只是……玉儿似乎做噩梦了,额角浸了一层薄汗,眉心也紧拧着,鬓角微潮,指节紧紧扣着被单,像是要将那东西抓破,依然寻不到一丝出路。   “报复”的心思立即熄灭,他看到谢玉嘴唇微干,几不可闻的呢喃着:“不要……不要……”   不要?   “不要死……爹……”   眼角有泪滑落,可他像是被梦魇困住了,如何也醒不过来。   霍寒拧眉,立刻往前走,可是,还不等他来到榻前,谢玉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然惊醒。   他的眼球充血,手却是一刻不停的拔出了搁在榻边的软剑,力道狠绝,带着凌冽的杀意,准确无误的对着“入侵者”的脖颈扫去。   刷——   剑锋染血,霍寒的脖子被划了一道约莫半寸长的伤口。   若不是他躲闪及时,若不是谢玉及时收剑,这时候,人头早已落了地。   嘀嗒——   嘀嗒——   有血浸染剑身,一点一滴落在灰白的地面上。   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刺耳。   霍寒惊叹于谢玉武功的变化,一连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压下那短暂的眩晕。   可,等他再看清人时,谢玉的眼睛已经红了。   谢小猫坐在榻上,呆呆地,像是迟钝的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原本就白的唇彻底褪去了血色,那通红的眼睛里没有泪,只是红,交杂着极度的疲惫和反应不过来的茫然。   不过一会儿:“咳咳咳咳咳!”   谢玉忽然松开剑柄,低头猛咳起来。   他像是又发病了,噩梦连连,又受惊吓,铺天盖地的情绪变化一股脑涌来,无孔无入的压迫他全身的每一个器官,逼的他快要窒息。   他的脸开始发白,双手不自觉去掐自己的脖颈,与年龄不符的白丝凌乱的搭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垂暮之年。   霍寒慌忙扔下剑,快走两步按了按他的肚子。   谢玉又咳两声,卡在嗓子眼的那口气,总算是顺了下来。   他开始张嘴,大口大口的喘息,可他不会控制呼吸规律,整个人僵直的坐着,生理性的眼泪从眼尾落下来,像是要被自己逼疯。   霍寒便拍他的肩膀,将他抱到了自己没受伤的另一边,一只手捂上他的嘴,另一只手则一下又一下的,顺着他的背:“呼气——”   他有些急:“玉儿,听我的话,呼气!”   可谢玉像是听不到,过了好久,像是被他捂的有些堵得慌,嗡鸣的耳朵才渐渐清晰起来。   他乖乖听话,轻轻呼出一口气。   “停一会儿。”霍寒眼角通红,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很稳,抱着玉儿的手,没有丝毫动摇:“我数到三,吸气。”   谢玉从善如流,过了许久,才缓过一阵致命的压力。   他想说“谢谢”的,可是,他惦记着霍寒的伤。   都怪他又做噩梦,差点把霍寒杀了。   他明明……好不容易才将人盼回来……   谢玉攒了些力气,当即推开霍寒,转过头,要去检查他的另一边脖颈。   那里的伤口好深,流的霍寒唇角都白了,他想开口,提醒霍寒包扎,但黑压压的情绪像是魔鬼,铺天盖地的压着他,将他一个人挤压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掩埋窒息。   他做不到开口说话。   他的眼睛又红了些,伸手去捂霍寒的伤口,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要去拿东西包扎。   可这里没有纱布!   谢玉下榻,翻遍了整个休息间,也只找到一瓶陈放许久的金疮药。   春闱三年举行一次,乃满朝大事,他若是擅自出去,一旦被发现,今年所有人科考的希望,就全毁了。   霍寒的承诺,也要毁了……   谢玉有些急,呆愣的拿着金疮药,也不知要做什么。   他好像,是该看一眼还能不能用。   可是情绪堆垒,神思错位,他反应不过来。   还是霍寒主动拿走了他手中的药,自己用水擦了擦,扯坏衣裳,简单包扎了一下。   血总算是止住了。   他想去抱谢玉,但是那单薄的人望见他,迟钝的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在躲避什么极可怕的东西。   霍寒盯着他,判断片刻,终于是将自己那一身染血的衣裳全脱了,丢在地上。   随意换了谢玉一件干净的里衣,暂时披着,再次靠近。   谢玉终于没有躲,木木的被他抱回了榻上。   他听到霍寒在道歉:“对不起,那些血吓着你了。”   谢玉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一直摇头,反复摇头否认。   他的动作很慢,但他想否定霍寒的说法。   吓到他的不是血,是他差点杀死爱人的那个动作,所以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也没法说出口。   谢玉的眼泪在打转,他痛恨自己这副模样,痛恨那不休无止的噩梦,痛恨那高低起伏的情绪。   他想解释,却连简单的组织语言,发出声音都做不到。   他时常会想,也许,那群人骂的对。   没有人会愿意花自己的时间,去哄一个阴晴不定的疯子,更何况,还有生命危险。   他不该招惹霍寒的。   或许……那张扬肆意的男子值得更好的。   或许……霍寒应该把那份温柔送给一个情绪稳定,真正值得的人。   可……   “好了怀瑾,怀瑾不哭。”   他被霍寒抱进了怀里,抱的紧紧的,不需要解释,霍寒就能懂他,就会哄他:“不怕。”   “夫君没事,夫君护你。” 第048章 困,在等你   夫君护你。   以前,霍寒耍流氓的时候,经常对他这样说,只是世事变迁,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听到了。   心跳很慢,但震的胸腔一阵阵锥痛,又酸又胀,刺激神经。   谢玉的唇抖了抖,好半晌,才终于能开口说话:“对……不起。”   我没想真的伤你,对不起。   虽然霍寒很快就说出了一句:“不疼的,打是亲。”   但等待的时间,对于谢玉来说,依旧无比漫长。   低迷的情绪就像一只无形的兽,蚕食他,拆解他,摧垮他。   之前想过的,霍寒会睡完他就抛弃他的念头,又一次稳居上风。   虽然正常的时候,谢玉知道,这么想是不对的。   低迷期的自己,无论想什么都是错的。   可当再次陷入抑郁,他还是会往最坏的地方想,而且愈发变本加厉。   于是,能说话的时候,谢玉就伸手将霍寒推开了,尽管他什么都不想做,但还是倾身去吻男子微干的唇,像是在跟他讨保证。   “霍寒,你多哄哄我。”   “……我很爱你。”   我在生你的气,但是你多哄哄我就不会有事,因为我很爱你,很爱你。   .   谢玉睡不着,心情压抑的时候本就极难睡着,更何况还差点窒息。   但他说:“我没事了。”   语速很慢,下榻翻了翻柜子,又给霍寒找了件同样的备用衣服换上。   他轻轻松下一口气,有点想感叹幸好自己是负责秩序的官员,但没有力气,干脆也不说了,递给霍寒就让他走。   但是霍寒撒娇。他说外面冷,想到答题也很紧张,干脆就叨扰一下九千岁。   “既然都睡不着,那玉儿想做些什么?”   谢玉下意识想回“批公文”,因为七年之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想一想,贡院里没有公文,又不免轻叹一口气,思考半天,拉霍寒一起坐在了桌前,道:“画丹青吧。”   “好。”霍寒抱住他,强迫他坐到腿上,右手握着他的手,一起执笔:“你想画什么?”   谢玉想了想:“猫。”   不一会儿,一只墨水画的小猫跃然纸上,霍寒顿了一会儿,还为猫画了一件衣服,猫耳朵被衣服压弯了:“像是躲在衣服里的玉儿。”   谢玉仔细看了两眼,没理他,又指了指一边的位置:“狗。”   “好。”   霍寒又画了一只小狗,大尾巴盖在小猫身上,旁边写:不要盖衣服了,盖我的尾巴吧。   谢玉难得笑了一下,不一会儿,竟是挥开霍寒的手,自己沾了点墨,在小狗脖子上画了一道粗粗的大横。   霍寒拧眉:“这是什么?”又又又要砍他的头?   结果,谢玉回:“项圈。”   “?”   “打个铁项圈,你就不会被误伤了。”   说罢,谢玉又恢复了呆呆的模样,片刻之后,才迟钝的担忧起来:“你会戴吗?”   “会。”霍寒吻他:“你给我就戴。”   谢玉满意的点点头,很快就陷入了睡眠,霍寒也终于放下心来,忍着脖颈的疼,抱着他睡下。   但……霍寒永远都不会知道。   谢玉不困,他睡不着。   但是明日要科考,他不想再做麻烦,让霍寒为他分神了。   于是,等着霍寒入眠后,谢玉兀自坐起来,数着对方的睫毛,反反复复数了一夜。   .   第二日的时候,谢玉照常穿了官袍,神采奕奕的立在礼部尚书之后。   只是,按照惯例,他原本该去各个试场转一转,但他只停在了霍寒身后,目不转睛的盯着霍寒答题。   抑郁的时候,注意力总是很难集中,盯着在意的东西就会显得眼神没那么呆,让自己看起来不像生病。谢玉想。   万一礼部尚书问起来,他还可以说:“他的文章很精妙。”   “是吗?”礼部尚书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刚盯住霍寒就发现了异常:“我记得,他脖子上昨天没有伤啊?”   “嗯。”谢玉诚实回:“我砍的。”   礼部尚书瞳孔一震:“什么?”   谢玉一本正经:“吾好梦中杀人。”   礼部尚书更惊了:“我没记错的话,他住的地方,离督主很远吧?”   谢玉看向老人,面不改色:“我梦游,他倒霉。”   “……哦,明白了,明白了。”   礼部尚书终于反应过来,聊了几句后,近乎慌张的跑远。   ——之前京城就盛传谢玉是个活阎王,他还不信,这几日还屡次套近乎。   他真该死啊(╥ω╥`) !   礼部尚书忍着心惊忙了一天,直到举人们都回屋,才发现,吃饭的时候,谢玉没在。   正打算差人去送,却发现,那“活阎王”自己蹲在一个小角落,低着头,默默摆弄着一根小木棍。   夕阳的余晖泛着淡金色落下来,更将那单薄的背影衬的几分孤寂。   礼部尚书想上前,想起谢玉白天的话,又硬生生止住了步子转身,原本想走,但刚迈两步,就听“咳咳!”   谢玉咳了两声,肩膀都跟着抖。   老人眸光渐落,终究是抵不住心底的不忍,快走几步奔过去,“督主,晚膳你还没用,要不要……”   “不用了。”   礼部尚书眼睛瞬间变大,他看见,谢玉生剥了一只不小心奔进来的野兔,已经清理好所有,穿进了木棍里。   刚才的咳嗽,只是因为火折子不好用了,生火没生成。   “……”   礼部尚书慌忙后退两步,见面前,红衣白发的美人转过头,轻笑着问他:“还有火折子吗?”   “有!有!”老头儿慌忙递了上去,眼看着谢玉打着火,问他:“吃吗?”   “我……”   “这只兔子很可爱,一定很好吃。”   “不不不!不用了,我……诶呦!”   他说,他不想吃,但话没说完,就被谢玉强行拉入了伙,还帮忙打了打下手,拿了些调料和包点心的黄纸。   谢玉蹲在他身边,会很仔细的跟他讲解烤兔子的方法,也会很细心的把比较嫩的部分分给他,剔除骨头,说:“没烤那么厉害,这个火候适合老人吃。”   “觉得不好吃再告诉我,我再烤一会儿。”   礼部尚书吃的不错,又没心没肺的夸了他几句,道:“你不像外面传的那样。”   谢玉正好扯下两只兔后腿,仔细撒好调料,包进黄纸里,问:“怎样?”   “哈哈哈,没怎样。”老头儿打趣着,眼看着他要将包好的兔腿揣进衣服里,有些纳闷:“督主,不吃吗?”   谢玉摇摇头:“不饿。”   抑郁的时候,食欲会严重下降,早上喝了些青菜粥,已经够支持一天了,反正他也不太动。   但仔细想了想,谢玉又道:“我等晚上饿了再吃。”   .   阔别礼部尚书,谢玉便不动声色的回了房间。   另一边,霍寒照例集体用餐,照例接受检查,照例被人跟着回屋,一直到子时,御林军轮值的时候,才又来到谢玉房间。   他觉得,玉儿这次发病,和上次不大一样。   情蛊发作的那一次,谢玉会跟他撒娇,但这次无论做什么都很理智,他看上去好好的,一切都很正常,却又哪儿哪儿都不正常。   霍寒不放心,脚程也有些快。   一到房间,便看见谢玉盘腿坐在榻上,抱着枕头,在不住打瞌睡。   头一点一点,几乎每一次低头,都会努力把自己唤醒,像是白日里的猫。   于是放缓了声音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轻轻将人环在怀里,问:“不困吗?”   谢玉这才意识到他来了,慢慢仰起头,“困。”   谢玉说“困”,却主动转身,在霍寒颈间蹭了蹭。   补充道:“在等你。”   说话时,胸前微微润出了一小片油渍。 第049章 不乖   霍寒敏锐的收入眼底,仔细看了看,慌忙将人的衣裳解开,入目即是被油浸透了的黄纸。   可能是为了保温,谢玉将这东西贴身放着,也许还压了几下,甫一拿出来,胸前一整片肌肤都是红的。   他体质敏感,冬日里,指尖一冻就会红,喝口热茶还要晾半天……   怀里的人忽然抖了一下,霍寒这才意识到不对,慌忙将他的衣服合起来,见谢玉不动,又低低问了一声:“衣柜里还有衣服吗?”   谢玉点点头。   霍寒又提醒:“自己抓一下,我去帮你换。”   谢玉望着他,神色有些呆,刚理解完他的意思准备伸手,就发现,霍寒将他抱了起来,极尽温柔的放回了榻上,盖好被子,摸摸他的头:“躺一会儿,我去给你拿衣服。”   谢玉再次点头,发现躺着点头有些费力气,干脆改成了眨眼。   霍寒拿了衣服,燃足了炭火,放下床帷,又将人抱起来,一点一点剥去了他的衣服。   粗砺的指节不停划过肌肤,谢玉被他从背后抱着,模糊的视线里看不见人,只能看到两只熟悉的手,在拉他的腰封。   不一会儿,亵裤下滑,霍寒用另一只手抬起了他的腿,从这个角度看过去……   谢玉一惊,瞳孔不自觉颤了颤,却是依然没动,等霍寒帮他换好新衣服,已经隐约出了一层汗,湿哒哒的。   谢玉眼尾飘红,不自觉分唇深呼吸了两下,那双漂亮的唇红的艳丽,霍寒一时没忍住,低下头要去吻,却被谢玉偏头,以更快地速度躲开。   这个躲避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连眼神都透足了排斥,让霍寒的心一瞬间凉了一下。   他将谢玉放好,正准备道个歉,就发现,怀里的人已经翻了个身去瞧他,神色慌张,像是想解释什么:“我……我刚才其实不是……”   “我知道。”霍寒打断他,借着去床头柜上拿东西的姿势又将人往怀里拉了拉:“是因为今晚不想接吻吗?”   他原本想问,是不是生病的时候不想接吻。   但谢玉讨厌听到类似的质疑,干脆就按平常交流。   谢玉怔住,眼底情绪逐渐消融。   他看见霍寒同样拿了个纸包,从里面拿出两块绿豆糕:“这次的点心没有坏,要吃吗?”   谢玉动了动唇,有些犹豫,他实在没什么胃口,但霍寒哄他:“看你一天没吃东西了,特意偷偷拿的。”   谢玉依旧没伸手。   霍寒抚了抚他的发丝:“乖。”   谢玉终于伸出手,去拿那一块糕点,猫儿挑食一般咬了一小口,咀嚼良久,像是咽琉璃碴一样艰难的吞下去,还差点被呛到。   咳嗽两声,霍寒给他递了水。   喝了两口之后,谢玉就果断将绿豆糕扔回了纸包里,不等霍寒反应,立刻伸手扯下了他的外袍,再次盖在自己身上,“不乖。”   说完,就像是逃避什么,整个人又悄悄缩进了衣服里,等霍寒将他拉出来的时候,看到他眼角红红的。   谢玉在想:是不是他吃不下绿豆糕,霍寒就会不高兴,就会不要他了?   那他就是不饿,怎么办?   宁可不要渣男,绝不委屈自己,不乖,不吃。   霍寒看不明白,伸手擦了擦他的眼泪:“别乱想,我是怕你不舒服才拿的,不想吃的话……便不吃了,睡吧。”   谢玉又像是赌气,没理他,甚至特意往外挪了挪跟,他拉开些距离。   但霍狗狗强行抱住了他,又为他盖了一层被子,极不要脸的来了一句:“督主护我,我怕黑。”   “……”   .   第二天醒来,霍寒发现谢玉的状态依旧是木木的。   木木的,又很正常。   他越发确定,之前的那一次发病,就是情蛊带出来的,现在才是玉儿真正发病的摸样。   可是为什么,明明三天了还不见起色?   “早上记得喝粥,我昨天假装小厮给厨子暗示,给你做了胡辣汤,有食欲的话多喝一点,不一定下顿饭什么时候吃呢。”   霍寒提前为谢玉盘好了发,小心酝酿了几次才问:“玉儿……一般……多久能好?”   “一旬左右,时间不固定,有时候两旬也是有可能的。”   一……一旬?   整整十天,或许是二十天……   皇帝将他派到贡院里,是为了利用他“活阎王”的名号,起到威慑作用镇压天下学子。   可皇帝没想过,谢玉生病了怎么办?   他就这种状态,还要被锁在这里,每天完成帝王隔空派下的任务,与贡院官员吃饭寒暄。   “咔哒”,不经意间,霍寒捏碎了手中的玉梳,谢玉别过头,有些不高兴的瞧他:“怎么?给我梳头就这般委屈?”   “我……”   “不愿做换一个。”他平静道:“贡院里的小狗还有很多,本督可以再挑……”   霍寒有些急了,不敢说他,又想不出说辞,干脆伸手去捂他的嘴,却不料,掌心一温。   谢玉……舔了他的掌心!   他昨天,明明连接吻都讨厌的……   霍寒的心有些无序的跳,他看到谢玉双手捧起了他的手,搁在脸颊边自己蹭了蹭,忽然很乖的转头问:“霍寒。”   “你……昨天是不是想做?” 第050章 谢玉,你没救了!   眸光一动,霍寒下意识掩起了情绪。   但是谢玉在逼问:“说吧,实话实说,没关系。”   霍寒微怔,他甚至不敢看那双过分认真的眼。   但僵持片刻,还是道:“是,我想,我昨晚想,刚遇见你的时候想,数不清多少个瞬间都在想,但……”   “但是我不愿意。”谢玉接过话,松开他的手,一字一句的,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愿意。”   “情绪不好的时候,就特别不愿意。”   昨晚的那个眼神,谢玉注意到了。   要不要问这个问题,他也想了一夜。   他在思考,一个连对方生理需求都满足不了的爱人是否算合格?   他在思考,每当这个时期他的性欲就会变得很低很低,甚至连接吻都有些讨厌,要不要跟霍寒说?   他的本能不想说,他喜欢窝在霍寒怀里,就像要用他的怀抱搭一间猫窝。   可是……   他觉得,对方有必要知道这些,再考虑……要不要追他。   又或许……   谢玉的眼神不太坚定,有些闪躲的飘了两下:“活阎王”天生就不适合爱人,那条白骨堆垒的复仇大道上,没有温和的风景。   “哦,这样啊。”头顶,霍寒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我知道了。”   知道了,要……放手吗?   谢玉轻轻叹下一口气,有些难过,但同时又有些如释重负。   一些事情说出来总归是好的,总比堆积成误会再爆发分裂,稍微好看一些……   “但是,我的话还没说完。”   谢玉心底没有多少波澜,点点头,继续听着。   拒绝的话他其实不想听。   天底下太多人骂他了,他这种病,要是句句都入耳,早活不到现在了。   但谢玉又想,他若是能踏上那巅峰王权,看看这群人趋炎附势匍匐在他脚下求生的模样,一定也不错。   他的思绪向来矛盾。   就好像他想惩罚霍寒,想要推远他;却又没法割舍对他的惯性依赖,恨不得拉的近一点,再近一点。   谢玉有些紧张的扣住了双手,目光无意识的盯着指尖,他听到霍寒说:“我想,但是你不想我也不会强迫。”   “我喜欢你,具体什么原因早忘干净了,但喜欢你,是想让你过的好,是想保护你,是想要在死亡之前,你都能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你仔细想想。”霍寒慢慢下蹲,握住他的手:“所谓恋人,若是一定要在榻上才能算,那和顾海平花钱买的,有何区别?”   谢玉指尖微动,觉得他的手有些烫。   “玉儿。”   霍寒在叫他。   霍寒又将他的手握紧了些,问:“在你心里,我就真和望月楼的小倌,没有半分区别吗?”   不,有区别。   他想他。   日思夜想,怎么会没区别……   霍寒的手好烫啊,烫的谢玉耳尖发红,谢玉抿唇,嘴唇有些干,忽然叫了一声:“霍寒……”   “嗯。”霍寒抬眸,尾调低沉,莫名听得谢玉心神一荡,他问:“离要去考试,是不是还有一会儿?”   霍寒刚应下,就见谢玉主动倾身,掀开他的衣摆,吻在了心口上。   他似乎是想留个印儿,但身上没有力气,也不太会吻。   准确的说,是从在一起开始,谢玉吻技就差得令人发指,他从没成功的在霍寒身上留下过任何印记,但现下,却破天荒的生了些偏执的情绪。   他的手抵在霍寒身上,不受控制的动了一下,滑落,扣下一个牙印,再滑落……   反复几次之后,“咚咚咚”。   有人敲门,谢玉再次一动,早已盘好的发散落下来,遮住几分迷离的眼,春意潋滟。   “督主,科考马上要开始了,尚书大人还在等您……”   “好……”   谢玉应了一声,也不管那人走不走,继续咬着,但手上的力气仿佛用尽了。   他的手腕开始颤抖,像是要支撑不住,霍寒便有些宠溺的笑了一声。   一只手捏住他的腕,另一只手渐渐撑起他的腰,低声指导着他该如何咬。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尖,松开的时候,谢玉耳朵红了些。   他难得凝神,认真盯着自己“咬”出来的第一个印子,正在霍寒的心口。   良久,谢玉伸手点了点,说:“我不好。”   霍寒拧眉,听他继续道:“但……你既然要招惹我,这里,就不能想别人,不然……不然……”   谢玉的眼眸微微垂落,像是有些为难。   霍寒又担忧起来,怕他又会胡思乱想,想些分开的事。   但是,九千岁桃目轻动,下句话便是:“不然,我就将你和你招惹的其他人都抓回来,当着你的面杀了他,让你看着他死透了,我再一刀一刀,刮了你。”   话落,谢玉微凉的唇叠上了他的嘴角,轻拍肩膀:“帝京居,大不易,沾花惹草的时候多想想,想想自己有没有命享。”   说罢,话音不落,谢玉便自己挽好发,走了出去。   他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现在的霍寒应当是比七年前温和了许多,会哄他,会告诉他不要乱想,甚至连吵架的机会都不给他。   但……是不是有些太温和了?   上次*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畅快。   .   谢玉依旧白天监考,夜里靠在榻边浅眠,看似没在等着谁。   但待那人翻到身后抱住他时,他还是轻轻抬起了眼皮观察,看了一会儿,又不动声色的闭上眼。   他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足够隐蔽,但抑郁期的反应本来就慢,霍寒看在眼里,从背后抱住他。   想吻他,却生生忍了下来。   “玉儿,好眠。”   .   谢玉获得了短暂的安心,他靠着霍寒入眠,一连九日。   这次的抑郁期过的比以往更快。   谢玉收拾着科场的答卷,难得瞧见了游山玩水的女驸马——宋荆。   她来运送答卷,像是发现了什么,目光谢玉颈侧的吻痕上,又不动声色敛回:“美人又寻新欢了?”   谢玉看她,不置可否,但宋荆的消息向来灵通,忽然压沉眼眸问:“真的是新欢吗?”   “新欢也好,旧爱也罢。”谢玉将三场的答卷递上去:“自己欢心便好。”   “欢心……便好了?”宋荆笑:“那你前些日子,为何三天两头的叫太医,你那病已经渐渐压下去了,平静了差不多快两年,最近是不是又……”   “谢玉!”   宋荆忽然有些恨铁不成钢:“天底下多少男人,你好男风又如何,以你如今的权势地位,什么样的找不到?就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吗?!”   可他就这一棵树。   谢玉想:整片森林都在算计他,他太累了,只有这一颗可以靠。   于是张口反驳:“吊死的不是我。”   “你……”宋荆忽然有些急,急中生智:“他……他克你!”   谢玉:“都已经克到这地步了,不收下,之前的苦岂不白吃?那么大的代价,找谁去讨?”   “他……他挡你财运!”   谢玉:“我不缺钱。”   “……他……他印堂发黑,靠近会变得不幸。”   谢玉:“他长的好看,放在一众小倌里,也是顶顶出挑的。”   宋荆:“……”   “啊!谢玉!”她绝望道:“你没救了!”   “那半个月后要用的'抑制药'和'皮筋儿'也找那负心汉讨去,别跟我要!”   闻言,谢玉眸色顿时暗下来。   宋荆一怔,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半个月后…… 第051章 躁期玉儿   半个月后是……谢玉父亲的忌日。   宋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活阎王”就爱为难自己。   非得赶着每年的忌日,去旧的谢府住上一晚,纵使那里已经被烧的只剩下几间屋子。   而且,他每次去住,必然犯病,需得喝些药,或者拿皮筋儿弹一弹手腕,才能堪堪抵御自杀的冲动。   听上去很残忍。   但原来,谢玉是拿刀划手腕的,宋荆发现后,才气急败坏的给他换成了特制的皮筋儿。   不然,以习武之人的内力,普通的皮筋儿拽不了两下便断了。   而且,怕他平日自虐,若是不去谢府,这皮筋儿,宋荆便一直自己收着。   女子有些为难:“怀瑾,对不起,我刚才着急了,我不是……”   “没事。”谢玉眼神只暗了一瞬,便迅速恢复正常,他看上去非常乐观:“如果那时候还在躁动期的话,不成问题,我不用喝药的。”   这些原本是宽慰人的话,但宋荆怎么感觉,内心的愧疚更多了?   啊啊啊!她要是半夜起来扇自己耳光,公主会不会觉得她有病?   .   十五天的贡院生活很快结束,躁期的初期,谢玉就变得很爱说话,开朗,乐观,甚至连*欲也会成倍的增加。   他想亲霍寒。   可是前些天,他一直没让霍寒亲过……   于是,贡院的最后一天,谢玉特意跟霍寒拉开了些距离,背对着他,睡的很远。   霍寒不自觉睁开眼:病的更重了吗?   以前只是不能亲,现在……连靠着他都不愿意了……   霍寒无意识叹了一口气,慢慢起身。   他想去问问,但顾及谢玉的情绪,犹豫再三,还是没张开口。   明日再问,或者差人把驸马抓回来吧。   .   夜色重新归于沉寂,谢玉时不时偏过头,眼看着人睡下,才轻手轻脚的起身,去吻他的唇。   可是,不满意。   这种程度,根本无法平复心底的希冀!   于是只能撬开齿关,将那个初时清浅的吻,加的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直到最后,霍寒也按捺不住,竟是主动引着他的舌,去回应那个吻。   回应了……   谢玉瞳孔一缩,两只耳朵“腾”的一下,完全红起来,他闷闷“哼”了一声,有些慌,立刻按住了霍寒的手,像是这样就能防止他醒。   霍寒也不动,任由他按着,只闭着眼,在吻上配合他,却发现,玉儿慢慢的坐在了他腰上,双腿分开,后移……   眉心骤然一蹙,霍寒不由自主的动了动喉结,似乎明白了谢玉想做什么。   这是……什么病?   玉儿前几天,明明那么明确的跟自己表示过不愿意,他都做好寡一辈子的准备了!   可是……谢玉没在过上面,更没有主动过。   分隔七年,他躁期的时候,顶多也是去汤池泡一泡,或者去找恩师下棋,寻好友小聚,现在忽然想……,却不大会。   好几次想自己坐好,都以失败告终。   明明失败了,却还把自己疼红了眼,气急败坏的去咬霍寒。   他无意识松开了霍寒的手,胡乱抓开他的里衣,吻他,咬他,哼哼唧唧,还间杂着几分不得满意的哭腔,像是春日里发*的猫。   第五次,谢玉想试,又失败了。   他有些急躁的趴在霍寒肩头,精疲力尽的咬住了他的肩膀,正难过着,却忽然发现,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双手。   滚烫的……   谢玉一惊,刚要站起来,就被对方一把按了下去,完全压制!   然后,霍寒的手便慢慢绕到了他身后。   “呜呜……”   眼睛还是不争气的红了起来,谢玉闷闷哼唧着,良久,才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压抑的低笑。   眸光流转,霍寒在哄他:“做什么事都不能着急的。”   他的音色很好听,谢玉指尖麻了一下,不自觉抓住了他的肩膀,听他讲:“万事不可一蹴而就的,得……循序渐进。”   然后,谢玉就被“说”哭了。   明明在躁期,眼泪却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额角浸汗,气息连连,身上的力气也卸了大半。   霍寒收回手,再次将他抱起来,以为他终于肯休息,谁知,九千岁张口便是:“继续。”   霍寒瞳孔霎时放大,听他说:“我好累啊,我睡不着……”   声音酥哑,谢玉的话像是雨点,一下一下敲在他心口:“不想主动了。”   于是,谢玉自己躺平:“你自觉些。”   命令的口气,丝毫没有前些日子那样的担心忧虑。   谢玉喜欢躁期,因为这时候,他的状态会特别好,好像全世界都能被自己踩在脚下。   .   “考试考傻了?没吃饭吗?”   “呜……哥哥……”   “隔墙有耳。”   “怕什么?”谢玉的房间处在最西端,里面靠着园林,只有另一面住着人,是那可怜的礼部尚书。   于是,小老头儿一夜没睡好,还听到了九千岁哑声的威胁:“明日本督便去隔壁寻人,割……割下他的耳朵!”   心脏一顿,礼部尚书猛吸了一口凉气,连夜跑出了贡院,美其名曰:“自愿提前来批考卷。”   .   批考卷是个繁杂的活儿。   往年,是不用谢玉参与的,而且过几日就是父亲的忌日,谢玉快马加鞭的处理好了手头所有公文,本想趁着两天清闲,再把霍小寒拽过来。   但……   皇帝说,自己总做梦。   梦到老祖宗托梦给他,说今年的阅卷需要玉儿,哪怕只看一两张也是好的,说是玉儿入宫,便能为新年开个好兆头。   还专挑在谢父忌日的那一天,下圣旨专门说,又差专人,将他强行接进宫。   “……”   谢玉忍着脾气,批了好几份卷子,速度之快,连礼部尚书都看的连连惊叹。   然后,看一眼卷面,只有潦潦几字:   行(^_^)   不行!   好\^O^/   不好!   太短了!写不出来吗?   太长了,又臭又长,于国无益。   难看,懒得看,下一个。   “………………”   礼部尚书满面愁容,虽说他这些评价很中肯且言简意赅,但是科举的卷宗是需要送呈陛下再留到礼部密封的。   需要指出文章弊益再给出学子可以认可的官职,评出哪几个人适合入殿试,接受天子考核。   “督主……”老头儿为难的凑到人身边,小声提醒:“我来,还是下官来吧。”   说话间,便连同几个文官,一起将谢玉哄到了房间。   阅卷时,每个人都有自己单独的休息间,谢玉是第一次尝试,觉得这里的香,也十分沁人心脾。   昨夜里,他就睡了一个时辰。   准确的说,他躁期一般都睡这么点时间,身体很累,但是精神高度兴奋,恰好,屋子里的香似乎有助眠效果。   谢玉想着先眯一会儿,等下午皇帝来巡视的时候,便请缨离开。   却一不小心,寐到了傍晚。   落日的红霞染红了单薄的背影,一件明黄色的盘龙披风,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搭在了他肩头。 第052章 您要杀我吗?您敢杀我吗?您只剩我了。   谢玉惊醒,满身警觉,几乎条件反射的将那披风丢在了地上。   好在,躁期的反应比抑郁期快很多,他不至于对皇帝拔刀。   看清来人的时候,就已经低俯下身子,“微臣参见……”   “好了,不必行礼,起来吧。”嘴上这么说,但谢玉明显察觉到,盛长宁的语气里压着怒。   他像是知道了什么事,呼吸重的骇人,却依旧温声细语的问:“又病了吗?瞧你今日气色不佳。”   他病了一个多月了。   谢玉起身,惯常微笑:“不至于,只是昨夜没睡好。”   “千万好好休息,缺什么跟朕说。”说话间,男子龙袍微摆,将一件凤头钗摆在了桌上,继续笑:“上次答应你的,会再找类似的钗子给你,可喜欢?”   “喜欢。”谢玉木然应着,心里却在盘算——   很久以前,他发现了皇宫有一支凤钗,与画像上母亲的钗子极其相似,他想拿回来,便大冬天里跪在满是鹅卵石的雪地上,主动去求盛长宁。   但盛长宁颠儿颠儿的将他扶了起来,给了他一方暖炉,用那支钗子吊着他,让他帮着做了许多事。   现在,他不想要钗子了,盛长宁却又千方百计的寻来,施舍似的搁在了他面前。   “喜欢就好,朕给你的东西可得好好收着。”盛长宁端着架子,居高临下的瞧他:“可千万不要赏了旁人,白耽误朕一颗真心。”   “是。”谢玉懒得同他讲,逆来顺受的应着。   许是天近黄昏,外面的人少了,也让小皇帝更多了几分胆子。   他屏退了夏公公,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忽然道:“朕听闻前些天你小倌都养到贡院里去了,日子过得很是潇洒,御林军听着过好几声。”   谢玉瞳孔一缩,道:“已经处理干净了,不劳陛下费心。”   “哈哈,朕倒是不费心,就是替以前那个……霍什么寒来着,不值。”   盛长宁的语气越发阴狠起来:“这些年,朕明里暗里,没少对你好。”   “朕以为,你一再拒绝,是念着霍寒,念着那小子以前待你的好,不肯接受新人,可是……”帝王眼眸一厉,骤然捏紧了茶盏:“朕错了!”   他转眸,目光盯上谢玉:“大!错!特!错!”   生病是件极其耗力气的事,就比如谢玉已经连续一个月没好好吃饭,夜里只睡一两个时辰了。   现下察觉到了危险,握紧双拳,却使不上力。   盛长宁往前走了一步,明金龙袍摆动,气势莫名唬人。   谢玉下意识退了一步,听他道:“你前些日子养书店老板,这些日子养歌姬小倌,你不是对男人没兴趣,你是对朕没兴趣!”   他的声音有些大。   但君臣有别,臣权君授,谢玉依然在往后退着。   很快就被逼到了门口,退无可退。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虚浮的指节渐渐扣紧门框,唇色有些白。   “可是为什么?是朕待你不好吗?”盛长宁气急:“是朕,在你奄奄一息的时候给你送药!是朕,解了你的禁足放你出谢府!是朕,许你权势地位,许你无上荣耀!”   “怀瑾啊。”   忽然的一个称呼,听的谢玉浑身不适,他有些烦躁,躁意席卷全身,腿都有些站不住。   阴沉沉的情绪急剧变化,他听到盛长宁说:“朕可以送你入东厂,也可以纳你入后宫。”   “文武百官都会感激朕,收了你的利爪。”   咯噔!   心脏猛然一沉,肩膀被扣住,谢玉别开盛长宁的目光,因为发病,额角出了一层薄汗。   崩溃边缘的情绪折磨着谢玉,让他看上去像个任人摆弄的木偶,毫无还手之力。   可他还是笑了。   低低笑着,音色发哑:“陛下,喜欢我。”   他直接脱口:“我知道,陛下原本是看中我,想让我做上面那个。”   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盛长宁指节微抖,眸中戾色更甚。   “可是陛下,微臣现在无心无力,只能在下了,您打小便武艺不精,若是真霸王硬上弓,按的住臣吗?”   盛长宁咬牙,听他继续讥讽:“还是说,一个求神拜佛的皇帝,要下作到对我用药,或是……找几个人按住我,顺便让他们欣赏一下陛下您的'英姿'……嗯……”   一瞬间,盛长宁手劲儿流转,狠狠掐住了谢玉的脖子。   “砰”的一声,谢玉身体后仰,头被撞到了门上。   白发散落,被掐的狠了,嘴唇都有些发紫。   喉头腥甜,像是有什么味道翻了上来,可他依旧在笑:“陛下要杀我?”   声音微弱,像是努力从喉咙里挤出来:“如今太后掌权,连锦衣卫都管着,西厂不景气,毫无威慑力,陛下全靠东厂的情报网震慑权威……嗯……”   谢玉猛然一张口,像是要窒息,可他还是保持着笑容,继续说话。   怕吗?   怕。   可是怕有什么用?   不如直直对上敌人,挑弄他,撕碎他……   便是同归于尽,也算畅快。   “陛下前些日子,为我得罪了杜贵妃,如今弃了我,您舍得我?”   “您要杀我吗?您敢杀我吗?”   盛长宁的手开始抖,他是靠着谢玉和女人,才能不被太后换掉……   感受到对方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谢玉唇角的笑愈发苍白艳丽。   他望向盛长宁的眼,一字一句的重复:“您只剩我了……”   “咣当——”   “咳咳!咳咳咳咳!”谢玉被扔到了地上,脖子上出现了印记,一连咳嗽好几声,方才缓过一口气。   咳的时候,胃泛酸水,差点把早上霍寒抱着他,好不容易喂下的粥,全吐出来。   可这两天之间,他只吃了一顿饭:“咳咳咳咳!呕!”   谢玉想咽下去,奈何失败了,没有粥,倒是落了一地的酸水。   夏公公似乎听到了打斗声,快步奔过来的时候,就见谢玉瘫在地上,丢下拂尘,慌忙就要去扶。   奈何,被谢玉摆手退远。   缓了好大一会儿,谢玉扣着门框起身,用袖子凌乱的擦了一下嘴角,道:“陛下,今日乃家父忌日,微臣不便再阅卷,请您……”   盛长宁的怒气不知平没平,但看上去至少有些后悔,于是摆摆手:“夏有怀,送督主出宫。”   “是。”   顿了顿又道:“备辆步辇,要能遮风的,他身子不好。”   “是。”   谢玉不想要步辇。   他讨厌盛长宁给他的一切,但已经没了走路的力气。   失眠,噩梦,食不下咽,连续一个多月,哪一样都足够摧垮他。   谢玉靠在轿子上,一路到了谢府旧址,但不知……是不是天边红霞太盛,远远看去,谢家仿佛又沉在了火光里。   谢玉屏退了夏公公,几乎是急切的往前跑。   他想推开那扇大门,想去看看,奈何脚下一滑,一颗细小的石头绊的他身体骤然倒下。 第053章 他焚了自己,为我焚出一条生路   砰——   谢玉落在地上,尘土乱飞,染脏了那本就被汗引湿的衣衫,拍都拍不净。   可他顾不上这些,刚想试探着再站起来,就被一只手揽住了腰,不过多久,整个人便被打横抱起,视线所及,是肩头的一袂白衣。   那衣裳好干净,是月光的颜色,不该这么抱他……   谢玉低头,似乎想检查自己身上的土,却又被人揽紧了些:“乖。”   谢玉不乖。   听霍寒道:“再乱动就没有晚饭了。”   “……”   “做了甜玉米粒。”   “………”   “还有鲜鱼汤。”   指节颤了一下,谢玉终于不动了,望着近在咫尺的谢府,只剩下几方焦黑的断壁残垣——好久没在这里吃过饭了。   于是试探着动了动唇:“是……在这儿做的吗?”   “嗯。”霍寒道:“我看这里还有厨房,祠堂和几间厢房能用,便做了些你爱吃的。”   却不想,刚安生下来的谢玉便环住他的脖颈,像是赌气:“不吃就不吃!”   “……”霍寒反应了一会儿道:“我说的是,你不乖我就不吃饭了。”   说话间,又将人往上托了一些,惩罚似的拍了一下九千岁的尊臀:“没说你!”   期间,他的眼睛始终没从谢玉脖颈的红痕上离开,进屋的时候,又没忍住,吻了下人的头发,将他放在香喷喷的餐桌前,道:“不委屈,乖。”   咔哒——   谢玉面前被放了一小碗玉米粒,霍寒说他不经常吃东西,玉米不好消化不能多吃,便只给这一点。   可就是这一点,在熟悉的房间里吃饭,也吃的谢玉眼尾飘了一层红。   好在,眼泪没有掉下来,玉米粒虽然吃的慢,但过了一会儿,好歹也吃完了。   霍寒又给他盛了一点鱼汤,但最开始,谢玉并没有喝汤。   他像是有些饿了,拿着汤匙,将里面的鱼片一点一点挑出来吃完,有些嫌弃的搅着这些汤。   霍寒便又给他盛了一点,往鱼汤里加了些粉条,再热一热再盛出去,每次给的都不多,谢玉连续吃了两小碗。   第三碗的时候,霍寒便不给了,也不等他说话,便直接将他从凳子上抱起来,搁在榻上:“刚开始吃饭不能多吃,胃会难受的,七分饱就行了。”   “嗯。”谢玉听话的点头,却是盯着他,目不转睛的吐槽:“饿死我吧,饿死我就没人心甘情愿让你*了。”   霍寒笑了,又忍不住亲他:“玉儿,我好高兴。”   你肯好好吃饭了,我好高兴。   .   谢玉累的厉害。   长达半个月的躁期似乎好了,他的情绪稳定下来,吃过饭,就显得格外累。   不一会儿就抱着另一只枕头眯了过去,再惊醒的时候,已经接近了子时。   谢玉猛然睁眼,慌张拿了些纸钱迈向那没有被烧坏的祠堂。   那里却亮着蜡烛。   谢玉走过去,听到霍寒在祈祷,他说:“我想让怀瑾不要再生病,哪怕他不生病的时候,不粘着我也好。”   “可能我没什么身份求侯爷,不知道我的祈祷您是否能听到,但前些日子给我母妃烧香的时候我也说过了,希望她能将我的祈愿传达给您。”   “霍寒,拜谢。”   “吱呀”一声,谢玉推开了门,裹着星光从外面走进,不动声色的为父亲上了香,跪在霍寒身侧。   不知怎么的,就忽然开口道:“你知道,谢家是怎么烧的吗?”   霍寒转过头,听他说:“那是我被软禁在这里的第四年,我的父亲被抬了回来,手脚筋均被挑断,两颗眼球也没了,眼睛里空荡荡的。”   “听他们说,父亲一直被你哥哥霍赢私自囚在南梁地牢,偶然的机会才被探子救回来,可太医断定他活不过一个月。”   “真是讽刺。”谢玉深吸一口气:“我还没来得及体味失而复得的欣喜,便要被迫准备离别。”   “那时候,皇位的争夺正陷入焦灼,我想帮盛长宁扳倒太子,却是有心无力,然后那一天,整个王府都着火了。”   “那些趋炎附势的下人都在笑我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忙,父亲把我找过去,我才知道,原来,那场火就是他放的。”   “他让我把这场火推到太子头上,扳倒太子,去换盛长宁的信任,去换一个解除软禁的机会。”   谢玉的表情没多少变化,手指却是轻颤了一下,只能被迫握紧,才能继续往下说:“我父亲焚了自己,为我焚出一条生路。”   话落,谢玉转过头,目光盯上那一袭白衣的霍子瑜,觉得有些悲凉,他无法原谅南梁,甚至无法原谅每一个人。   睡过或者不睡,似乎区别不大,好像只有在他生病的时候,他们的距离才没有那么远。   他忽然就开口:“霍寒。”   “嗯。”   谢玉道:“给我父亲多磕几个头。”   没问原因,霍寒照做,三跪九叩的大礼,等再起来的时候,他看见,谢玉就立在他面前,一只手捏住他的后颈,不由分说的含住了他的唇。   力道之大,像是要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悉数瓦解。   霍寒有些懵,好半晌才被松开,他听见谢玉说:“我又被欺负了,很生气,情绪没有地方发泄。”   “*我!”   “*死我!”   “嗯唔……”   一道闷哼,他被霍寒单手抱回了房间,衣衫顷刻间被扯开,霍寒的动作有些急,谢玉莫名有些慌。   但他还是伸手去拉霍寒的腰封,尽量抬头去够他,将他带的意乱,撩的情迷。   像是要诱他将自己撕碎,亦或是他想撕碎这个混乱不公的世道。   .   谢玉晕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是有乌鸦在不停鸣叫着拍打窗户。   天依然是黑的,让他有些分不清时间。   忍着碾压似的疼坐起来,开窗放进来乌鸦,取下他脚上的信。   信件来自谢执——   主子,霍寒在城东明凰山召集大批江湖人士,似有上次想刺杀您的药王谷主。   谢玉凌眸,警觉的穿好衣裳。   果然,出门的时候其他暗卫已经带着马车和暖炉,迎在了门口。   见他出来,忙不迭递上大氅:“主子,谢执大人说防人之心不可无,霍公子身份特殊,举动危险,要不要派探子去查查?”   谢玉撩眸:“之前没查?”   “查了,不过可能够不着太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探的消息都不太清,故而……等主子示下。”   “我……”谢玉拢了下衣裳:“自己去看看。”   .   一个时辰之后,谢玉便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明凰山,聚义堂,然后,毫不犹豫的推开了门。   他身上的疼并没有好,舟车劳顿连脸色都有些白,像是手无缚鸡之力。   甫一开门,霎时间,刀光剑影全都转向了他。   而霍寒,正以一个领导者的姿态,坐在主位。 第054章 玉迷心窍   桃目昳丽,白发红衣。   “是谢玉!”   忽然,不知是谁高喊出声,整个聚义堂霎时沸腾。   “娘的!今天点怎么这么背?!”   “谢怀瑾,他怎么会找到这儿?”   屋内的杀意更重了:“遭天杀的朝廷鹰犬,真是找死找上门了,老子现在就撕了他!”   “等等!”刀剑声中,主位上的霍寒终于开口,于是立刻有人按住蓄势待发的好友:“对,先等等,谢玉是何等重要的人,他能大摇大摆的摸到这儿,必然不是一个人来,万事小心。”   “听霍公子吩咐。”   里面的吵闹声终于小了,气氛却是越发剑拔弩张起来,像是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不知何时就会“砰”的一声,彻底崩断。   压抑的空气中,霍寒站了起来。   他一步步走向门口。   谢玉目光闪躲,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像是在怕。   这可把整个屋的人高兴坏了:“你们看,谢玉的状态是不是不太正常?他在害怕哈哈哈哈,他在害怕!”   “早就听说九千岁精神不济,经常不对外见人,原来是这样,疯子!”   “还得是霍公子英明啊,今日说不定可以活捉谢玉,把他打服了做成人彘,跟那狗皇帝谈条件!”   屋里的叫喊声一道比一道兴奋,愉悦的情绪极速攀升,殊不知,聚义堂外,早已布满了谢执的暗卫。   加固过的火铳人手一把,只要谢玉一个手势,顷刻间,便可以让这里血流遍地。   但谢玉依旧在退。   他看上去有些紧张,呼吸微促,眼尾都飘了一层红。   眼看着霍寒抓住了他的手,身后最先拿刀的大汉当即笑出声,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霍公子厉害啊,仔细看看谢玉的状态就知道他……”   “怎么了?”   “…………”   忽然,兴奋戛然而止,壮汉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面前的场景惊的愣在了原地。   他们引以为傲的霍公子,抓住了“活阎王”的手,用他们从未听过的声线温声询问:“怎么了?”   谢玉动了动唇,语速又变得很慢:“我……我……”   他犹豫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才问:“我在这里,不打搅你议事吧?”   打搅!这可是狗皇帝手下最快的刀,东厂之首,杀人如麻,特!别!打!搅!   可霍寒张口便是:“不打搅。”   然后,一群人就看见,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霍公子,眼睫轻闪,闷声道:“我睡不着。”   “霍寒,我找不到你,找了好久。”   霍寒抚过他的发丝:“那我送你去歇着?”   谢玉摇摇头,白发搭在他肩头,拱的有些乱,却是又将他抱紧了些。   霍寒松下一口气,干脆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九千岁单薄的肩上,随后,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提醒道:“主要是他们都行走江湖,糙惯了,里面的味道可能不大好闻,难受了就靠着我,熏衣用的是安神香。”   谢玉这才揪住他的领口,小猫似的点点头。   不由感叹:演这场戏才发现,原来自己抑郁期的时候这般矫情吗?嘶……,他能不能抽死自己?   吱呀——   泛红的木门重新合上,关落的一瞬间,除了谢执,没有人注意到谢玉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不动声色的弯了两下。   意思是:计划可行,可以稍微撤远些。   .   双方的对峙之势暂时缓解。   霍寒就这么抱着谢玉,让他窝在自己怀里,不继续刚才的话题,也不着急安慰一众人,只低头问着:“哪儿不舒服?”   “累。”谢玉说:“好累,我睡不着,想靠着你,只有你。”   “行。”霍寒应下,走回位子的空挡,还顺便将桌上唯一一个“九连环”玩具送到了谢玉手里:“可以玩这个。”   玩具的主人瞳孔一张,看着自己那“一去不复返”的铁环,可怜巴巴。   谢玉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主动说“重”,便将那东西还了回去。   霍寒思索片刻,便又捋出自己一缕发和谢玉一缕发,同时放在他手里,说:“这也可以编,不重了吧?”   谢玉这才点点头,像是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喧嚣,将手中的头发融合,编起了三股辫。   霍寒见他占住了心思,才仰眸道:“说话都小声一些,继续吧。”   继……继续???   “霍公子开什么玩笑?”忽然,药王谷主站了起来,“砰”的一声,猛拍了一下桌子:“我们在此议事,就是为了防着朝廷的探子。现在倒好,探子是防住了,你却把盛长宁手下最听话的狗,搂在了怀里!”   霍寒眸色一凌,捂住谢玉的耳朵:“季伯父,注意你的言辞。”   “言辞怎么了?我也是为大家好!”药王谷主季明赫咬着牙:“谢玉是什么人你不清楚?!”   “清楚。”霍寒脱口而出:“天下第一美人。”   季明赫:“你再说一遍?”   霍寒:“我家当家人。”   “行,行啊。”季明赫像是被气到了,深吸一口气:“这是鬼迷了心窍了,那我也告诉你,霍寒!我绝对不能和朝廷的狗呆在一个屋檐下!”   砰砰砰砰砰——   话音未落,忽然,五枪打在了季明赫头顶的瓦片上。   泥土随着碎瓦一同掉落,淅淅沥沥砸了男人一身。   尘土飞扬,激得人连连咳嗽。   屋顶上被掏出了一个大洞,冷风直灌。   直到这时,谢玉才收回打完的火铳,浅浅开口:“现在不在一个屋檐下了,你头顶露天,谈吧。”   话落,便继续低头,认真摆弄着霍寒递给他的两缕头发。 第055章 算计   他的动作流利,甚至收火铳的时候,还挑衅的睨了季明赫一眼,那眼神懒倦,就像在看一个不入流的垃圾。   看得男人心底窝火,不自觉握起了拳头。   偏偏,去编辫子的时候,谢玉又那么无辜,像是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像是……   刚才的嘲讽和威胁,都不曾发生过。   艹!怎么可能没发生过?!   季明赫咬着牙,终于忍无可忍,抬手扔出一把一寸飞镖,镖尖直冲谢玉的额头。   他的嘴角越咧越大,几乎是兴奋的等着这发病的疯子血溅当场。   却不想,下一刻,唰啦——   一道强势的内力劈开了桌子,直直朝他的方向卷去,木屑纷飞,来不及闪躲,季明赫便被直接拍到了墙上。   不多时,砰——   方才的镖不知何时转了方向,一下子钉穿了他的右耳,血淋淋的将他刺进了墙体。   “啊啊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中,众人齐齐盯向霍寒的方向。   他像是真动了怒,眼尾偏红,却是将怀里的人抱的极好。   稳定程度,谢玉编辫子的手都没有丝毫动摇。   霍寒身上的戾气不小,起身时,却还不忘为众人鞠一躬:“今日忽然闯殿,是玉儿之过,我代他向你们道歉,之后会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过,也请诸位在此认清楚,谢玉不是谁的狗,他是我家人,是我追了十年的妻,伤他如杀我。”   “今日诸位听了我的话,便得进耳朵,若是日后再伤他一毫,莫怪霍某翻脸不认人。”   一时间,整个大堂再次陷入静谧,季明赫住了口,满是杀意的目光紧盯着谢玉。   被察觉后,谢猫猫不自觉揪了揪霍寒的衣领。   一个眼神打过去,季明赫连忙收了目光,不再多言。   霍寒又将人揽紧了些,声音越发沉:“抱歉,家妻近日身子不适,爱粘人,得多哄,先告辞了,有事稍后再议。”   话落,便抱着那认真编辫子的人,出了聚义堂。   外面有些冷,霍寒揪了一下谢玉的衣裳,害怕他被冻着,却……   敏锐的发现谢玉编辫子的动作停了。   谢玉像是要掩饰什么,依然保持着抑郁期的习惯,在霍寒领口蹭了蹭。   很乖,很吸引注意力。   眼尾却是盛满了厉色,一粒早已备好的石子出现在手心,刚要对准一个方向弹出去,忽然……   手被牵住。   石子被霍寒发现,连同他的手一起,牢牢握在了掌心。   谢玉不自觉叹下一口气,继续低头,瞧着那编到一半的三股辫——原本他应该弹中草丛里的猫。   猫叫,是提醒谢执继续查。   啧,被抓包了。   于是,甫一落榻,谢玉便见霍寒放下床帷,急不可耐的吻了上去。   胸前的衣襟散了,九千岁无助的嘤咛出几声,外面探消息的人才散去。   可事实是,霍寒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轻轻亲了两下,谢玉便沉着调子绵长的哼着,像是难受极了,几度压着哭腔,仿佛真的被……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散,谢玉才微微松下一口气,正准备起身,便听窗子忽然动了一下。   他反应迅速,立刻靠在霍寒耳边,喊了声意犹未尽的“哥哥……”   尾音上挑,久久不散。   撩起了人的欲望,才发现,只是有风吹过。   四周寂静,彻底没了危险。   但谢玉并没有立刻坐好,他在霍寒腿上动了动,换了个更危险的姿势,双腿缓缓环住他的腰,指节按上男子微蹙的眉头,倾身,像是要吻上去。   气息流转间,忽然,砰——   一颗石子再次打出去。   猫叫声起,这下,不止是谢玉的暗卫,连东厂的探子都会发现这里,调查这里。   而这些年,盛长宁畏惧江湖势力,朝廷与江湖向来相杀,势不两立。   霍寒发现了,想阻止的时候,为时已晚。   偏偏,谢玉指尖按着他,轻声呢喃着:“别生我气。”   是,生气,他是有些生气!   霍寒顿了顿,一言没发,直接翻身将人压在枕上,不由分说的扛起他一条腿,拉下腰封。   “别……”   谢玉的头发散了,乱糟糟的搭了一枕,语气依然淡淡的,懒懒的,带着些讨好的意味,听不出喜怒。   “哥哥,前日太狠了,我会受伤。”   话音落,忽然,“砰”的一拳砸在枕侧。   力道有些大,震的谢玉耳朵响了响,他怀疑,霍寒似乎将榻打裂了。   于是继续伸手,小心翼翼的,勾了勾人的衣领:“我饿了……”   谢玉算计他!调查他!   他抱在怀里,哄了这么长时间的玉儿,从未真正信任过他!   他该怎样呢?   庆幸一人之下的九千岁会自保?还是悲凉自己现在的处境?   霍寒憋了一肚子的火,一时也不知从何开口,竟是翻身躺在谢玉身侧,冷声道:“饿着。”   谢玉有些失落,继续讨好的拽拽他的衣袖:“真饿了……”   “一个多月没好好吃饭,又被你*的昏睡了两天。”   “子瑜……”   似乎真生气了,谢玉如何叫他,他都不肯回话,寂静的月色映着霍寒的脸,他仿佛真的睡着了。   咕噜噜——   夜半,谢玉坐在一侧,捏了捏眉心,思索片刻,像是放弃了什么,终于,缓缓低下了身子。   ……   有些热。   霍寒额角冒了一层汗,不知是被外面的敲门声叫醒的,还是什么别的。   他睁开眼,听到外面,慕秦的声音在响:“主子,最新线报!”   霍寒深吸一口气,指尖动了动,才发现谢玉竟然……   心脏徒然一颤,霍寒咬住牙,想将人从被子里捞起来。   可是,无济于事。   谢玉不肯松口,还咬他。   无奈之下,霍寒只能一把手扔了被子,刚想再去揪人,就发现,那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的“第一美人”,正红着眼睛,眼巴巴的瞧他。 第056章 绑起来,好好呆着   谢玉的喉咙似乎难受极了,这些事做起来,没他想象的那么容易。   被霍寒发现的一瞬间,便闷哼出声,不自觉打了个颤,差点跪不住。   一滴泪顺着通红的眼尾落下来,像是被欺负狠了,无声控诉。   霍寒一怔,心口突突跳了两下,顿时一阵口干舌燥,刚准备开口,再次被咬!   “嘶……”好疼!   谢玉似乎不愿意让他走,又似乎是想听慕秦的消息,总之,就是死也不放。   偶尔抬头,撞上他的眼神后,又几分黯然的垂下,像是在反省错误,又死不认错的猫。   没了办法,霍寒只好半靠起来,拉下一半的床帷,将谢玉完全遮住,才对外面道:“进来。”   慕秦推门而入,还没迈几步就被出声喝止:“就站在那儿说!”   “是。”   慕秦的声音脱口,谢玉才将将满意,正准备松口气,却发现,自己的后颈被一只大手捏住。   捏一捏,再按一按,仿佛非要逼他哭出来。   慕秦的声音在一侧回旋:“打入宫内的探子已经确定,新年第一天,盛长宁会在中央天坛进行公开的祭天仪式,祈求来年风调雨顺,期间,会有训虎表演,那只老虎,我们可以动手脚!”   九千岁不言,眼泪掉的越发凶。   霍寒松了松手,转眸问:“大家什么意思?”   “大家的意思是,待您入朝为官后,可以想办法阻断盛长宁的祭天仪式,再设法配合,让老虎在百姓面前,给他几爪子!”   “这样既可以留着盛长宁,还是可以损耗他的威望,如果可以……”慕秦低下头,犹豫了一下才道:“或许,可以把错推到太后头上,引他们自相残杀。”   “只是……”   慕秦有些为难,话音停止的一瞬间,“呜呜”。   他听到了一声不明显的嘤咛,像是谁在哭,亦或是……猫叫?   “主子。”慕秦立刻解释:“方才附近的猫已被属下清理完毕,这声音……”   “听错了吧?”霍寒的手劲儿小了些,捏了捏谢玉的脖颈,安抚似的抹去了九千岁的眼泪:“继续说。”   “是。”   慕秦道:“只是火铳图纸乃皇家机密,被盛长宁亲自锁着,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没有弄到。”   “弄不到那个,就无法同东厂还有锦衣卫抗衡,我们……还得再想办法。”   “总之,这些事暂定如此,大家等您再去细化,还有……”慕秦说:“九千岁忽然到来之事,大家也想等一个解释。”   “行,我知道了。”霍寒摆手:“你先把大家召集起来吧,我稍后就到。”   “是。”   慕秦转身,刚走到门口,又听:“那个……药王谷主不要!”   霍寒的声音分明清晰:“药也别给他,让他反省反省!”   “是!”   吱呀——   大门合上,直到脚步远去,谢玉才被狠狠呛了两下,眼睛红的比行欢时更过分。   他忍无可忍,终于一口咬住霍寒,直到被人揪起来,才将将罢休。   说是罢休,却是又吐了霍寒一身。   顺便用他新作的衣裳,擦了擦嘴。   霍寒有些发愁,费了些力气才擒住他的双手:“不是休息吗?你要做什么?”   “饿了。”谢玉道:“你不给我做饭,我自己找。”   霍寒翻身压住人:“那你这是吃饭吗?是吗?”   谢玉摇摇头,忽然提议:“不如你带我去议事,谈完了带我去吃饭,如何?”   “不如何!”霍寒拒绝的毫不犹豫:“那群人身上不好闻,汗哒哒的,你身子不好,去了难免咳嗽,非凑那个热闹做什么?”   “你想听我的计划,慕秦方才已经说了,'放虎抓人'的主意是我出的,我一直记得你脖子上的印记。”   说话间,霍寒缓缓伸手,触及谢玉那早已不见红痕的细颈,却能完完全全的,找对留印儿的位置。   喃喃着:“总要讨回来才是。”   谢玉目光闪了两下。   “好了。”   片刻之后,霍寒终于起身,却在起身的一瞬间,拿过了自己落下的腰带,背过谢玉的两只手,将他仔细绑在床头,系了个死扣:“好好呆着,一会儿回来再给你弄吃的。”   谢玉试探着挣了两下,没挣开,眼看人走到门口,又问:“真的?”   霍寒停步,听他问:“真的……会给我带吃的?”   “有小黄鱼吗?”   “有。”霍寒应了一声,原本毫不犹豫,但打开门,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再停:“我会带吃的回来,但你若是想走也可以,反正……”   喉结轻滚,冷风撩动青丝,莫名为那修长的背影添了几分落寞:“反正那条腰带也拴不住你。”   话落,大门“哒”的一声合上,谢玉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怔愣良久,才慢慢靠回床头。   他努力伸手,规律的敲了几下窗户,示意谢执等人:情报收集完毕,可以离开。   .   说是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但霍寒刚走没多久,便有人端了小黄鱼来,还是全部挑好刺,穿好串的。   即便被绑,用嘴叼着也可以吃,不会划嗓子。   不过,只有三串,搁在硕大的瓷盘正中,略显单薄。   谢玉问了一下,对面姑娘不敢与他对视,立刻红着脸低下了头:“霍……霍公子说,您身子未愈,小黄鱼油腻,不宜一次吃太多,不过,您要是愿意等他的话,他会再做粥来。”   “多谢。”   “没,没事!”姑娘仰头,应的磕磕巴巴,走的时候,又忍不住瞟了他一眼,连带着耳朵都红了个通透。   “砰”的一声,她有些慌张的关上门,却不想,刚跑两步,就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姑娘茫然抬眸:“季……季先生……”   季明赫“嗯”了一声,示意她走远,这才推门进屋,一眼就瞧上了盘子里的两条小黄鱼,不由得“切”出声:“有些人生了张挨人*的好脸就是不错。”   “小时候跟村霸撒撒娇,村霸就能带着人,将我打的半死不活。”   “长大了爬一爬龙床,就能成为人人敬仰的九千岁。”   “现在被霍寒*一场,在这里也能作威作福。”   “督主啊~”他几步迈进,阴毒的目光死死盯住谢玉,盯住那充盈着暧昧吻痕的细颈:“好手段啊~”   谢玉不打算辩驳。   他与季明赫结怨颇深,向来没什么好脸,于是浅笑一声,咬着竹签开口:“那怎么办?谁让我得了副好皮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季世伯若是想效仿也可以。”美人微微歪头,白丝沉落,绝色倾城:“我可以把你送上陛下的龙榻,恰好,陛下最近就喜欢你这种……”   谢玉停了停,目光下移,落在男人腰腹,尾音挑的意味深长:“没有子孙根的,半,个,男,人。”   微酥的笑声脱口,仿佛凌迟一般,一下一下敲在季明赫心底,刺得他肌肤生疼,于是两步走过去,哗啦——   将桌上的小黄鱼和蜡烛一道打散,居高临下,阴恻恻的盯住被绑的谢玉:“你的美味,老子小时候我没尝上,现在可以试试!”   .   许是瓷盘碎裂的声音太响,激的霍寒一愣,慌忙转过头。   正看见那不远处的房间,蜡烛熄灭,心脏骤然一沉。   ——玉儿还是走了吗? 第057章 我向神佛祈愿,求你回到我身边   哒哒。   清风拍了几下窗户,谢玉仰头,望向男子的一瞬间,眼眸弯起。   下一刻,“啊啊啊啊啊——”   “眼睛!我的眼睛!”   杀猪般的尖叫响彻房间,季明赫捂着眼后退,好不容易缓过一阵锥心的疼,望向手心时,竟是看见一大摊鲜红。   他怔愣着,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谢玉竟然一动不动,仅靠咬着的竹签,就能戳瞎他的眼。   皎月下沉,他看见榻边美人懒懒的靠着,望向他的眼底满是戏谑:“太可惜了,我的滋味,你小时候不配尝,现在也一样。”   “谢玉!”终于,男人忍无可忍,手中暗器凝聚,正要再扑上去,却见门外寒光一闪,刷——   一条手臂被强行割下,衣袖切边,血淋淋的掉在地上。   季明赫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他的动作因为疼痛变得迟缓,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榻上,谢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碰我了。”   身后杀意越发浓,谢玉说瞎话不打草稿:“两只手都碰了。”   唰唰唰——   三刀下来,季明赫连尖叫都来不及,就被割断四肢,生生削成了人彘。   他想叫,奈何舌头上也多了一刀。   唇舌分半,只剩下黑漆漆的眼球能动,迟钝的闪烁着恐惧。   霍寒阴沉着脸,将人扔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又仔细洗了洗手,换了件干净外袍,才把谢玉抱出来,抱到议事厅。   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的小鱼,又深吸一口气,几分无奈的遮住了他的眼:“一会儿再给你弄。”   轻盈的眼睫扫过掌心,霍寒道:“不是要听秘密吗?给你听个够!”   幸好来看了一眼。   霍寒眼睫轻闪,有些痛恨自己的没出息,但……看到灯灭,不管心底想的是什么,他的身体还是第一时间会动,还是会以最快的速度狂奔至此。   来的时候他就想,只要这一次,就这一次!   谢玉不走,他就永远不会放走了。   要锁起来,锁在身边,当着全天下的面,永远打上他的烙印。   “你没生气?”谢玉拽他的衣袖,试探问:“你不喜欢我了?”   “何至于这么猜?”   “按照话本子上写的。”谢玉道:“你应该立刻抓过我的手,检查我全身,然后忍着暴怒问我'他碰你哪儿了',然后将季明赫削成人彘,然后再将我……唔……”   原本捂在眼睛上的手捂住了嘴巴,霍寒低头,一双美目骤然靠近他,带着凌冽的侵占意味,一如多年前:“怀瑾……”   他没有直接吻谢玉,只是将唇靠在自己手背上,几分虔诚的隔着手背同他讲话。   “若是真的,你不会是这个反应;若是真的,我会杀了他,然后……自刎!”   自……   谢玉有些愣,还没反应过来,霍寒已经带着他进了屋。   江湖朝堂不两立,为了避免再吵起来,他还是装做了生病的样子,不过,他还是看见,那些最开始对他喊打喊杀的人,双颊都肿了起来,眼神闪躲,似是刚领过罚。   .   冬季的风吹的有些冷了。   谢玉吃了饭,从明凰山上下来,一路都没说话。   直到立在山脚,才忽然开口:“霍寒。”   他喊,直接叫了霍寒的名字,问:“我们这样,算两清吗?”   霍寒脚步倏然顿住,“什么两清?”   “很多年前,你骗我一次。”谢玉道:“你说你会永远护我周全,在南梁的时候,没护住。”   “如今我骗你一次,窃了你的消息,我们互相骗过了……”谢玉深吸一口气:“两清吗?”   算吗?算两清吗?   两清就意味着分别,可是不分能怎么办?破了七年的镜子,真的能圆回来吗?   生病的时候,他很黏霍寒,他和霍寒的关系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琴瑟和鸣。   可是这些年经历的事,所有的计划和布局,他从来没跟霍寒提过,如今又要来试探。   今夜的事仿佛一个导火索,一下子将他们之间虚假的“和睦”撕的面目全非,连最表面的深情都难以为继。   “算……”   听着他的话,谢玉一颗心缓缓提起来,又听他讲:“还是不算呢?”   “怀瑾!跟我去个地方!”霍寒转身,忽然揽住他的腰,直接将他扛上了马,拉在怀里:“到了我再同你讲!”   迎面的风不断吹来,霍寒攥着他的手,就不用担心摔下马,从未有过的畅快。   可是,一到小木屋,霍寒便拿链子将他栓了起来,锁在床头,牢牢锢住他的手,张口便是:“谢怀瑾,我要娶你!”   “???”   谢玉试图挣脱,没挣开,咬牙道:“我没同意!”   “我不需要你同意!”霍寒一只手制着他,双腿钳着他的腰:“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意,五日之后,科考放榜,我娶你!”   “霍寒,你简直异想天……唔……”   谢玉想骂他,奈何连骂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这混球强势的堵住了唇,吻的昏天黑地。   就好像,世上没有他办不到的事,这么长时间以来,霍寒面对他终于不再小心翼翼。   好像……真的回到了七年前。   .   霍寒的链子很结实,而且每次出门的时间很短,一回来就抱着他,说些天南海北的事,他基本没什么机会逃走。   只是五日后,霍寒回来的有些晚。   他说是去拿了婚书,但晚上又在榻上抱着他,无微不至的吻他,眼尾含泪,像只被丢弃的小狗。   “怀瑾,我好累啊。”   “怀瑾,你爱我吧,重新爱我吧。”   “我好爱你啊……”   于是,谢玉没有跑。   然后又过五日,他终于被霍寒解开了链子,换上一身大红喜服,还有盖头。   霍寒撤了锁他的链子,依然用红线连了两个人的手腕,将他带上高头大马,游过帝京长街。   他听到外面有人在恭喜探花郎,也有人问:“探花郎带的是谁呀?”   “我夫人!”霍寒高声回:“我曾答应他,终有一日,会摘满帝京的花给他,今日便是最好的时机!”   科举殿试,登榜探花,可以在游街的一日,摘取帝京的任何一朵花。   等到面前堆满了花朵,谢玉看见,视线所及竟是城外的护国寺,寺中僧人似乎都认识霍寒,笑着同他打招呼。   然后又是道观又是土地庙又是神坛,谢玉觉得新奇。   跟着他跑了一天,终于问:“你以前不是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吗?”   以前的霍寒,不但不信,还总把“子不语怪力乱神”挂在唇边,宣扬什么命由己定,人定胜天。   如今怎么……   “信。”霍寒说的轻松:“人到了一定年纪,有了心事,总是要信的,我也不知道我该信什么,总之看到任何一处供神的地方,我都会进去参拜。”   “三跪九叩,布文听经。”   “我向神佛祈愿,求你回到我身边。” 第058章 娇娇吾妻,早朝见   求他,回到他身边。   谢玉的眼神有些呆,看不出多少情绪,又好像思绪万千。   他似乎憋闷的厉害,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后仰,靠在霍寒身上,任风卷过,没说出一句话。   霍寒将他放在了喜榻上,在谢府,就在他们第一次*的房间。   四周卷着大红色的喜帐,他被扣着双手,任霍寒低头,灌下交杯酒。   然后,瞧着他耳垂的变化,霍寒会笑。   谢玉每次喝酒,耳垂必红,这几年白了发,便衬的越发好看,每次宫宴,都有不少人觊觎。   但只有霍寒可以咬到。   而且,还要将早已打好的红色耳坠扣上去,一起咬。   谢玉偏头躲过去,情绪乱的厉害,还不等他梳理出头绪,下巴便又被人捏着回正。   在给他喂酒之前,霍寒先自己灌了两坛酒,如今醉醺醺的,那双凤眼都透着迷离:“我终于娶到你了。”   真的娶了吗?算吗?   谢玉有所怀疑,但没说。   这几天的霍寒都是偏执的,强硬的,他不想激怒他,亦或是……不想斩断这最后一点联系。   霍寒醉醺醺的,摩挲着他的耳垂:“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想寻死来着。”   “呵。”他不自觉轻笑一声,问:“看不出来吧?”   谢玉不答。   霍寒便继续说:“我父皇不喜欢我母妃,全皇宫的人,都嘲她身份低贱。”   “当时南梁战败,要被迫送皇子入北齐为质,大家在商量的时候,一致决定将我送过来。理由是,我身份低贱,最不该存在,死了也没关系。”   “是,哪家好人家的父母愿意把子女一个人送到千里之外的敌国,任人宰割。”   “那天……”霍寒顿了顿,又道:“遇见你的那天上午,我不小心冲撞了盛长宁,被他的小厮,打的遍体鳞伤。”   “但盛长宁胆小,怕我告状,独独没伤我的脸,没有人会为我主持公道。”   “于是,我一个人出了皇宫,拿着身上仅有的钱,买了我母妃爱吃的糖,准备在我母妃最喜欢的桃林自尽,然后,我听到了你在哭。”   “你好小啊。”霍寒感叹:“清清瘦瘦的,长得也不是很高,哭起来的时候,肩膀一抖一抖的,像我小时候养的猫。”   “我就没忍住,把糖全给了你,觉得能哄你开心,也算一件幸事。”   谢玉从没听他说过这些,心口闷闷的,几分认真的盯住他的眼。   “你真好看。”   霍寒说:“我第一次见你这么好看的人。”   “……我喜欢你。”   “可我当时觉得我疯了,我不知道有'龙阳之好'这种事,没有人教过我玉儿,没有!”   “所以后来我就想,疯了便疯了吧,若是哪一日你也厌倦了我,我再去死也不迟。”   “然后,你说你要娶我,你要娶我做正妻。”   霍寒笑,俯身吻他:“你抱起来好软,亲起来也很舒服。”   “这世上,原本没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所以,第一次动你之前,我将母妃的镯子给了你。”   “我只有这一件东西。”   片刻后,霍寒眸中情绪微变,眼尾渐红:“那时候我躺在你身侧,抱着你,就在想——   我不能死了,我得去夺位,我得去拿更多的东西,得把世间最好的,都捧给我的玉儿。”   “我好爱你啊……”   霍寒亲他,牙齿咬开他的衣衫,炽烈的吻一路侵略:“我好爱你啊谢玉,你怎么能不要我呢?”   “你生病的时候找我,探听消息的时候找我,没事了就要推开我,谢玉!”   “唔……”   谢玉闷哼一声,因为霍寒咬他,霍寒控诉他:“你坏透了!”   “你心里有我。”霍寒吻过他的脖颈,拉开他的腰封,重复着:“我看得出,可你为什么不要我?”   “重新信任我好不好?”   “嗯……”   喜服落地,谢玉仰头,眼睛眯了眯,手被攥的更紧了。   霍寒磨他:“重新爱我好不好?”   腰被抬起,谢玉终于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霍寒,你……你乖。”   他试图安抚有些失控的大狗狗:“你听话。”   霍寒摇头,双膝渐分:“分开些……”   “霍寒,别……”   他的强势不减,很任性,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玉儿,我想看……”   “新婚之夜,我想好好看看你……”   谢玉整个人都在打颤,深吸两口气,终于还是几分无奈的妥协了。   而霍寒也像是疯了。   他第一次这么游刃有余,吊着谢玉,擒着谢玉,控着谢玉,还偏在美人快晕过去的临界点说话:“来,怀瑾,跟我一起重复……”   “喊霍寒,霍,寒。”   “我……”谢玉想说话,想辩驳,再次被吻。   霍寒更凶了:“不用你说话,不用!跟着我说,说霍寒,霍,寒。”   “你……唔……”   再再再被吻,每一次他不回话,霍寒都会凶一些,更凶一些。   直到最后,谢玉只能凭着零星的意志重复几个字。   “霍……霍寒……”   “可以!”   “可……呜可以……”   “重新追我。”   “重新追我……”   然后,男子眸中终于透出了偏执的笑,吻也变得温和:“好乖,娇娇。”   .   谢玉被折腾的厉害,晕了再醒,醒了,被喂了一点粥,又再睡下。   他甚至不知霍寒是何时带他沐的浴,何时为他换的衣,只知道,真正有力气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   睡的头有些疼。   谢执提醒过“今日有大朝会”,谢玉才将将反应过来,吩咐下人倒水拿衣。   坐在铜镜前的时候,他见一侧躺着一张纸条,没写名字,字迹却很熟悉。   上面写——娇娇吾妻,早朝见。 第059章 上一个调戏九千岁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朝堂之上发生的事倒是不多。   只是新晋科考,状元和榜眼全是太后安排的,只有一个易了容的霍寒,是真正通过考试,提拔上来的纯臣。   盛长宁意图拉拢,很是亲他,甚至笑着问:“你叫谢瑜?”   霍寒低头:“是,烦忧陛下记得。”   “才子自然记得。”盛长宁的目光又转向他,几分眷恋,几分薄情:“与督主的名字倒是相仿,说不准你们许久之前,是一家人呢?”   话音落,百官陪笑。   片刻后,盛长宁又道:“新晋同僚,都是为国分忧的,既然都姓谢,烦督主日后多多指点,多多提携。”   “是。”   谢玉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懒得同他客气。   却不料,刚到宫门口,便被霍寒抵在了宫道一旁的山石上。   山石并不深,只有两处秃了的桃树可以遮掩,远远地,就有不少官员看见,忍不住驻足停步。   “看看看,新晋探花郎压了九千岁!”礼部尚书很激动,但是声音极小,只有路过的几个人能听到。   官员越聚越多,不一会儿就有人瞧见了顾海平,慌忙招手:“顾大人!顾大人!”   顾海平几步奔来:“怎么……”   不料,问题还没问完,便触及这劲爆十足的一幕,瞳孔不自觉放大:“天爷呀!他这么上赶着找死……唔唔……”   一句感叹还没完,便被其他同僚捂住了嘴。   顾海平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沉下心,挣脱捂着自己嘴巴的手,远远看去,谢玉对霍寒若即若离,眼底情绪虚无,似有杀意涌动,却是伸手,缓慢的描摹着他的唇。   官员们再提一口气,不知是谁先道:“上一个调戏九千岁的,那个状元郎,后来怎么样了?”   “这个顾大人最清楚啊,学一学。”   顾海平当仁不让,仿佛“状元郎”附身,无声打了个吹口哨的姿势,旋即道:“玉儿~怀瑾~宝贝儿~~~”   “然后第二日,朝堂……”顾海平声音停止,舌头吐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当众暴毙啊,皇上愣是装作没看见,啧啧。”   顾海平说着,不由得来了兴致:“诸位,赌一把,看这新晋的探花郎多长时间暴毙?我押一锭金元宝!赌他……他……活不过明日一早。”   “我押一锭银子,赌今晚。”   “我押……”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押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一只身着鲜红官袍的手出现在人堆里:“我押圣上新赏的官邸,赌三日后大朝会,探花郎还能亲到九千岁!”   “这位仁兄脑子坏了。”顾海平轻嘲:“我家宝贝儿怎么可能会让他活过明早……探……探花郎???”   红晕渐渐浮上耳尖,顾海平指尖一缩,多少有些尴尬:“你……方才……方才不还在那儿吗?”   “哦。”霍寒笑:“方才驸马忽然过来,说找督主有急事,他们走了。”   “哈哈,哈……”顾海平向来没心没肺,笑了几下又难免好奇:“方才,玉儿划过你的嘴角,同你讲了什么?”   霍寒毫不避讳:“他说,听闻见过九千岁撩人的都死了,问我想不想试试。”   顾海平拧眉:“你怎么说?”   霍寒:“我说,他长得像我那亡故七年的妻,问他可不可以讨个吻。”   “…………”   话音落,一片寂静。   片刻后,啪!啪!啪!   三声响起,顾海平的手立刻搭上霍寒的肩膀:“够勇猛,走,本官请你吃顿断头饭。”   “……”   .   临近年关,宫道上都罩着红灯笼,映衬雪色,迷迷蒙蒙的,叫人看不清。   宋荆转手,见四下无人,不动声色的碰了碰谢玉的袖子,将一张纸条交予他:“这样改良火铳,可增加射程十八丈,绝无仅有。”   谢玉手心攥紧:“多谢。”   说罢,顿了片刻,又不由得问起:“谢瑜前几日未能如期封官……”准确来说,是晚了五日。   谢玉道:“为何?”   他想问来着,朝中的局势他想问清楚,但霍寒那一夜净抱着他哭:“你重新爱我好不好?”   他不好开口,所以……   “那个啊。”宋荆特意挑了条荒芜的小路走,人烟稀少:“他的文章被人盗了。”   宋荆道:“是杜贵妃的弟弟,杜贵妃坚持说他抄袭,要把自己的弟弟顶成探花郎。”   谢玉拧眉:“后来呢?”   “后来,那弟弟实在愚笨,为了证明自己的文采,竟然开始当众背诗,背的是李白的诗。”宋荆笑:“我以前给皇帝写过,故而……皇帝知道,这些都是他抄的。”   谢玉道:“但这也不足以证明他抄了霍……谢瑜的文章。”   “是不足以,但是……”宋荆忍笑:“谢瑜夜半易容,偷偷挑唆那蠢货,然后,那蠢货就真的受用,第二日上朝时说……说哈哈哈。”   “说这一切都是我教唆的,因为我睡了他的妻子,他的妻子现在怀了我的儿子哈哈哈哈哈。”   宋荆女扮男装惯了,除了皇帝和几个年岁大的老臣,基本上没人知道这个秘密。   没办法,盛长宁觉得,让公主嫁给一个女人,有失皇家颜面,但他又实在舍不得宋荆那套穿越的先进理论。   故而,才有今日。   正笑着,迎面撞上了夏公公,宋荆立刻止住笑意,即刻恢复常态,“好巧。”   “见过驸马爷,见过督主。”夏公公行过礼,便撩眸瞧了一眼谢玉,想起上次的事似乎有些为难。   但皇命在身,还是启唇道:“督主,陛下有事相邀,请您去一趟寝殿。”   “一个人去。” 第060章 新男宠   谢玉顿住,眼睫垂落,做出一个极好看的笑脸:“烦请公公带路。”   夏公公这才松下一口气,心里庆幸着:幸亏九千岁是个好说话的,若是换了旁人,这些年,怕是早已生了谋逆之心。   寝殿近在眼前,推门前,谢玉特意检查了一下袖口的暗器,入殿之后,依旧没来得及行礼,便被盛长宁出声打断:“玉儿,快来看!”   他有些兴奋:“朕从这次的春闱里特意选的人,聪明机警,办事牢靠,你看看,是否瞧得上?”   谢玉不明白他的意思,目光在那人身上量了一圈,觉得他生的白净,一眼瞧上去,莫名很像……自己?   谢玉拧着眉收回目光,道:“芝兰玉树,绝色妙人。”   “朕也觉得。”盛长宁很满意他的回答,继续问:“那你觉得,将此人派到东厂,做你的副提督如何?”   拳头握紧,谢玉终于听懂了盛长宁的话:“陛下的意思是,要想让此人……分臣的权?”   “自然不是,你怎会如此想?朕这不是考虑到你身子欠佳吗?”   盛长宁道:“他的位置不及你高,就是个闲职,你生病的时候他还会帮着管理东厂,你也好安心养病啊。”   面子上的话谁不会说?   皇帝决定的事,还专让他一个人来听,四周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就是完全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谢玉拱手:“是,多谢陛下为臣考虑。”   “哈哈哈哈,朕就说玉儿开明,一点就通吧,秦爱卿多虑了,督主很好相处的。”似乎生怕谢玉反悔,盛长宁立刻催促着一旁的秦兆玉向他见礼。   谢玉礼貌回复,仰头时,正看见男子脖颈上两排清晰的牙印。   再瞧一眼盛长宁,谢玉终于了然,点头出了宫。   大门合紧,内里便传出了意味不明的厮磨声。   谢玉下台阶时,还是夏公公上前搀扶了两把:“督主,陛下的意思只是……”   “没什么的。”谢玉阻止了老太监未脱口的规劝,乖巧道:“我明白。”   .   出宫的时候,是同宋荆一起走的。   一上马车,女子便忍不住问:“真的?他不打算让你主持东厂了?”   “嗯。”谢玉瞧着窗外,漫不经心的应着,像是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他不但想削我的权,还把自己的新男宠塞给了我做副提督,想让我帮忙培养。”   “等将那个秦兆玉培养好了,我就该死了。”   宋荆眉头锁的越发深,靠回车壁上,不自觉叹谓:“那是该加快计划了。”   清风卷过,缄默良久,宋荆忽然道:“其实,这里除了我,还来过另一位穿越者。”   谢玉来了兴致,听她说:“也是名女子,那女子初时与我亲近,觉得凡是穿越而来的,必然能成就一番天地,所有的王公贵族都该宠她,她必能嫁给世间最优秀的男子,登上皇后之位。”   “……”   谢玉并不理解穿越者的世界,但依然觉得这种想法异想天开,“后来呢?”   “后来,她屡次闯祸,不守礼法,被家里扫地出门后,遇见了盛长宁。”   宋荆道:“盛长宁宠她,只要她开口,什么美食珍宝都能搜罗起来,一口一个'宝贝儿'的喊着,甚至还为她,废掉了自己的正妃。”   “然后,那女子就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爱,帮盛长宁做出了火药。”   “火药做完了,第一次试验,盛长宁便按那女子的说法,做了烟花,带她去京城最高的山顶放烟花。然后,在烟花成功绽放的一瞬间。”   宋荆深吸一口气,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那女子,被盛长宁提刀手刃,血溅当场。”   “盛长宁却凭借火药轰平了太子府,大败南梁,一步登天。”   说完,宋荆重新坐好。   谢玉指节一顿,随口应道:“确实是他的作风。”   过了一会儿,又不自觉笑出声:“我猜猜,盛长宁后来,是不是还挺惋惜那位女子,为她上坟祈福,让世人以为他有多深情。”   宋荆点头:“所以……”   “所以,我不会被换掉,还会加官晋爵。”谢玉眼眸微凌,其中盛着志在必得的凌冽杀意:“我生病了,去不了东厂,没法完成陛下交代的任何事,也不能上朝了。”   “东厂一切事物转交秦兆玉处理。”   他顿了顿:“烦请驸马帮我告假。”   这是个不错的契机。   锋芒藏了这么久,如今这局势,也该变一变了。   .   星夜,顾海平又又又喝醉了。   兀自搂着个酒坛,盯着霍寒那张易容过后的脸:“其实,你生的也不错,若是能……嗝……能活过明早,我帮你……追玉儿。”   霍寒岿然不动,搁下酒盏瞧着他:“真的?”   “真的,我告诉你他的喜好……不过……你要,对他好!”顾海平强调:“捧上天的那种好!”   “不然,这'天下第一美人',凭什么跟你?”   “哦,不,不对。”刚说罢,他似乎又后悔了,湿着发枕在酒坛上:“你是个活人啊,怎么……”   “……怎么比得上,玉儿心里的那个'死人'呢?”   顾海平醉的厉害,眼看着小厮将他抬上马车,霍寒才放心远离,越过家将,轻车熟路的,摸进了谢玉的宅院。   也不知为何,平日没什么人值夜的门口,此时竟多出两排暗卫,唯一亮灯的主屋前,立了一块大木牌,上写着——   霍子瑜与狗不得入内。   “………”   新婚第二天,被妻子层层设防,关在门外是什么体验?   冷风吹过,霍寒觉得有些凄凉,却还是一跃而下,一瞬间挡住两三个暗卫,直冲门口的谢执。   当啷——   刀剑相撞,迸出一两星激烈的火花。   谢执的脸色几乎全黑:“公子,那木牌是督主自己题的,督主身子不适,谁也不见,还请公子不要为难!”   身子不适?   眸色一凌,霍寒当即跨步侧身,一招将谢执甩在地上:“天王老子说也不管用。”   于是上前两步,一把推开门。   烛火摇曳,门口,霍寒看见谢玉完好的坐着,正百无聊赖的同恩师下棋。   有风灌入,生怕熏着白钰清,谢玉立马伸手护了护灯火,转头道:“滚。”   然后,霍.天王老子说也不管用.寒当即转身,“哗啦”一声,合紧了门,一连深呼吸了好几下。   一刻钟后,咚咚咚——   陆无恙敲门,抬手将白钰清抱远了去。   “……”   谢玉没理他,仔细盯着摆好的棋盘,兀自落下一子。   只一招,对面,白钰清的黑子全死,满盘皆输。   九千岁勾了勾唇,这才收好棋,心满意足的睡去。   可自己一个人,翻来覆去,直到半夜,也没有完全睡着。   谢玉坐起身,仔细看了眼四周。   最好的蚕丝被,特贡的象牙枕,顶级的楠木榻。   眸色渐暗,修长的指节渐渐攥紧了被单,似乎想到了什么,谢玉咬牙,再次蒙住头睡下。   其实……也不算是睡下。   是他的脑袋太累了,想了许多事,有一瞬间大约是晕厥了过去,但一有风吹草动,还是会瞬间清醒。   是很累的那种清醒。   谢玉不愿睁眼,暗暗咬住了牙,固执的想换个更舒服的睡姿,可转身,却是触及…… 第061章 勾你来瞧我啊~   一个熟悉的怀抱。   很暖,谢玉不自觉往里挪了挪,呼吸渐匀,心底却在感叹:惯性依赖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霍寒将他揽了揽,温哑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不开心?”   谢玉闭着眼:“没有。”   “没有吗?”略带薄茧的指尖按上眉心,霍寒问:“那这是做什么?”   谢玉还是没睁眼,却是靠在他颈侧,酥声吐息:“惹你心疼,勾你来瞧我啊~”   霍寒心跳一滞,半边身子都酥了,却依然没放弃:“盛长宁为难你了?”   谢玉原本不想说,但不知怎么的,开口却是:“嗯。”   “不过没关系。”他又解释:“不打紧,不过几天,他就得上门来求我了。”   霍寒不大明白谢玉的意思,但这是玉儿第一次跟他谈及周遭的处境,他觉得欢喜。   指尖继续动着,问道:“那为何还不开心?”   “……因为你。”   谢玉靠着霍寒,听他心跳骤然顿了一下,才道:“你强迫我。”   声音不由得变得委屈:“我不喜欢,在生气。”   尾音轻颤,震的霍寒心乱如麻,慌忙伸手将人抱的更紧些。   其实他也有些委屈:“你总是对我若即若离的,我会难过,玉儿……”   霍寒仰头,蹭了蹭他的发:“我前几天说好累,是因为有人盗了我的文章,我本想如期娶你的,也没能如愿,可是我真的好累,假如……”   他其实想问“假如我追你追累了怎么办”?   但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忍了回去。   霍寒没有问下去的勇气,干脆道:“罢了,休息吧。”   “霍寒,我……”   “娇娇,好眠。”   “不是!我……”谢玉有些为难:“我那处疼!”   方才的激烈拉扯霎时消散,霍寒连忙低头,听谢玉道:“今日走路都不利索了,先生来访,与他下棋又坐了许久……直到现在也有些……”   “我看看。”   谢玉渐渐攥紧了被单。   他其实不想谈这事儿,但自己又实在没办法检查。   年少时养成的心理依赖——除了霍寒,谢玉接受不了任何人碰他,瞧他,窥伺他。   只能转了个身,拿着看大夫的心态,让人瞧'病'。   良久,他听到霍寒道:“有些红,肿也没消下去。”   “……”   “等一等。”说话间,耳朵被吻,霍寒哄他:“我去买药。”   .   霍寒回来的很快,买的舒痕膏还要搁在桌子上,仔细按成分配好。   烛光微弱,从谢玉的角度,能看全他的背影。   霍寒生的很高,南梁鲜少有像他这般高的,肩宽与腰腹的比例很好,不夸张又极富爆发力,玉带束腰,银线勾裳,是个难得的,攻气十足的美人长相。   白日里常束的高马尾散开,三千青丝垂至腰间,随着他的动作微晃,眼睫垂落,勾心撩魂。   谢玉忽然就想起头一次的时候,霍寒像个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紧张的脸红一路蔓延至锁骨。   当时,他虽说着没事,却是出了一头冷汗,指甲在霍寒后背上抓出了好几道血印子。   谢玉很难受,并没有像话本子里写的那般,云里雾里,但还是尽量告诉他的小狗,说“没事,没事。”   霍寒瞧得出来,一直在亲他,慌的连哄人的话都不会说。   然后第二日,也上药了。   他耳朵通红,藏在被子里不肯出来,霍寒便强行将他拉了出来,一刻也不停的亲他。   他就问:“霍寒,你天生就懂这些事吗?你……你不觉得有些……”   “是有些羞。”十九岁的霍寒这么回答,却还是抱着他说:“但躲着也太没用了,要照顾你。”   谢玉垂下眼睫毛:“根本就不像话本里写的那般,我们将来……”   霍寒:“我多练习,你多陪我练。”   谢玉当时觉得这句话匪夷所思,明明他都受伤了,霍寒还要这样说,但按照对方的说法,便是——   喜欢他,心疼他,想要他。   男子的爱意从不止于口头表达,是疯了一样的,想让对方的每一处,都充盈着自己的气息。   身子有些渴……   “趴好!”   忽然的声音将他从回忆里拉出来,好像将白天脑子里的一堆破事也一并扫空。   谢玉重新恢复了些精神,乖乖听话。   霍寒坐在了榻边,认真瞧了一会儿又道:“能……稍微跪起来一些吗?”   谢玉依旧照做,好半晌,他似乎有些不满霍寒的做法,忽然道:“我自己来!”   霍寒拧眉:“你没弄过,不会……”   “你教我。”   瞳孔一缩,霍寒有些难以置信,目光不自觉锁在谢玉身上:“你说什么?”   “教我吧子瑜,我可以学。”   不一会儿,他将谢玉抱到了身上,慢慢抬起他的双腿,一只手握住谢玉的手,涂上药膏……   谢玉仰着头,咬着自己的衣裳,眼中含泪,有些失神的盯着屋顶的雕花装潢。   细碎的哽咽声逐渐弥漫,这药上了差不多三刻钟。   好不容易被放开的时候,谢玉浑身都是软的。   他耳尖通红,靠在霍寒肩膀上不停缓气,良久,终于开口道:“子瑜。”   “嗯。”   “我想起了从前……”   室内暧昧温和,两人心跳同速,一时无言。   又过了许久,谢玉才问:“你在追我吗?”   “一直在追。”   “我说过,不让你进来。”谢玉有些失神:“你何必讨我的嫌。”   “远远看着就心疼。”霍寒有些无奈:“怎么着都得来。”   谢玉被他逗笑了:“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我若是一辈子不同意,你又能跟我耗几年?”   “耗一辈子。”   霍寒道:“我缠着你,你也别想找别人。”   谢玉笑出了声,不一会儿,忽然抬手拉开了自己的里衣,一只手撑住榻,居高临下的,瞧着霍寒。   衣衫半斜下肩膀,将合未合,从霍寒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那紧实的腰腹,腹肌明显,实际上,却软的要命。   霍寒瞳孔燃火,喉结不自觉滚了滚,可就是这个动作,谢玉趁机按住了他的脖子,指尖描摹:“我好看吗?”   桃目含情,白丝堪堪遮住还没消下去的满身红痕。   霍寒喉头一紧:“好看。”   “玩弄我有趣吗?”谢玉渐渐俯身,靠近他的唇,将吻不吻,呢喃吐息:“你,喜,欢,么?” 第062章 霍寒的哥哥   喜?欢?么?   三个字,声音越压越低。   霍寒觉得,谢玉就像一个可恶的猎人,沉下鱼钩,往他面前悬了一块最美味的点心,坏心思的摇来摇去。   他快绷不住了。   男子朱唇微启,霍寒终于抬起头,一把揪住他的后颈,刚想将人按下来,却忽见谢玉伸手,食指抵住了他的唇:“子瑜。”   霍寒顿住,听他说:“不难过。”   “……我心里有你。”   咯噔!   霍寒一颗心骤然颤了一下,他抬手压住谢玉的脖颈:“复合吗?”   “我伤着了。”谢玉呢喃着:“不愿意让别人瞧,辛苦你了。”   “等我再办一场婚宴。”霍寒偏执的坚持着:“宴请百官的那种。”   “太铺张了。”谢玉反驳:“你新晋入朝,应当低调些。”   “你不愿意!”   “你不愿意对吧?”霍寒的唇有些苍白:“你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有什么难处,你不愿意跟我说,即便我带着你在明凰山走一圈,也是一样的!”   “……”   怔愣片刻,谢玉描摹他的唇,终于道:“盛长宁给我塞了个副提督,是他新得的男宠,我没有拒绝的余地,决定装病……嗯……”   霍寒捏着他,手劲儿又加了些。   谢玉闷闷哼了一声,听身下之人不满道:“你什么时候添了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毛病?”   砰的一声,谢玉被按上了他的胸膛,额头微疼,被逼问几乎凶狠:“我是在问你……”   “我不知道!”   像是也被掐的狠了,谢玉闷在他颈侧,声音微颤:“我不知道要不要说。”   他道:“你七年没联系我,你什么时候来的大齐也不同我说,这段时间,你想亲我就给你亲,你想做我也没反抗过,我能怎么办?”   “你还想要我怎么办?!”   谢玉的声音在发抖,忽然凶狠的咬上了霍寒的肩膀。   咬出血,才迟钝的哽咽道:“不是你先招惹我的吗?”   霍寒瞳孔一缩,再多的矛盾也都跟着烟消云散,只顾着哄:“对不起,对不起玉儿,别哭,别哭。”   他去擦谢玉的眼泪:“是我太心急了,我混账。”   可不混账,七年的时间妄图用几个月跨越,可不混账?   谢玉的情绪依然没有好。   没了办法,霍寒只好起身,抱着人哄:“别跟我一般见识,能消气的话,多咬我几口也没有关系。”   谢玉照做了,好半晌,才终于将积攒许久的情绪发泄完,靠在霍寒肩膀上,指尖描摹他伤疤之上的龙刺青,喃喃着:“谋帝位,一着不慎……满,盘,输。”   “霍寒……”   “嗯,我在。”   谢玉终于肯与他交心,实话实说:“我有些怕……”   “无事,我助你。”霍寒这么说着,刚要偏头去吻他的耳朵,却被谢玉侧身躲开,重新靠回枕上,藏进被子里:“生气呢。”   他道:“不气了再亲。”   .   谢玉说病就病,大门不出,谁也不见。   秦兆玉奉皇命接管东厂,第一天便被下属带着去监牢走了一圈,将这些年,谢玉研究出来的酷刑全看了一遍。   然后,双腿发软,吐的连饭都没吃下。   第二天愣是没爬起来。   .   他受到了很多人的嘲讽,又不熟悉东厂制度,怎么管都没有用。   无奈,只能趴到盛长宁面前哭。   可东厂之事,皇帝不好直接出面,秦兆玉便又被扔进东厂。   三天饿瘦了四斤。   而且,仅仅三天,原本监督百官的“天眼”组织就有些乱了套。   盛长宁想去找谢玉,奈何,派人去了五六次,得到的回复全部一样。   “督主身子抱恙,不便见光。”   .   可,第三日早朝,那不便见光的督主竟是坐着轿子,偷偷来到了宫门口,眼看着百官散朝,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霍寒身上,剑眉微拧。   他其实不乐意来,但昨夜里霍寒抱着他,嘟嘟囔囔嚷了一夜——   “玉儿来吧,来皇宫帮我完成一个赌约。”   “不然我的宅子就要输给顾海平了,我只能入赘了。”   “我是不介意的,就是觉得会给你掉面子。”   于是,万般无奈之下,谢玉终于妥协,偷偷坐了轿子过来。   风雪簌簌,远远的,霍寒瞧见了他。   于是疾奔几步,慌忙来到轿子边,抬手便搂住他的脖子,不由分说的吻了上去。   谢玉耳尖一红,撞上了不远处,顾海平惊诧的眼睛。   于是,夜里,霍寒给他带了很多甜点。   .   日子还在继续,谢玉依旧称病不出。   东厂也彻底乱了套。   震慑力下降,百官蠢蠢欲动,私底下投靠太后的越来越多。   盛长宁坐在龙椅上,越发没了话语权。   绝望的无力感席卷全身,一日,盛长宁砸了那满桌“求太后垂帘听政”的奏折,忽然就明白了。   原来,不是他遏制着谢玉的命脉,是谢玉遏制着他的命脉。   无所不能的东厂,杀人利器的谢玉,终于在今日,将他彻底的……架空了。   帝王的胸膛起伏着,耳边不停回荡着谢玉之前的话——   “您要杀我吗?您敢杀我吗?”   “您只剩我了。”   只剩我了……   “不!朕才是皇帝!”   盛长宁扔不解气,干脆一脚踹翻了御案,继续砸着房间的瓷瓶陶器。   然后,等秦兆玉过来,哭唧唧向他诉苦的时候,“啪——”   一巴掌甩出去。   秦兆玉被甩到了地上,盛长宁怒极:“哭哭哭,你就知道哭!”   “你除了这张脸长的有些像他,其余还有哪点像?”   “他能管好的东厂,为什么到你那儿就乱成了这样?!”   “你给朕好好解释一下!”   第一次被皇帝揪着领子吼,秦兆玉怕的发抖。   他全身瑟缩的跪着,见盛长宁的手渐渐摩挲至唇边,强迫他仰起头,端详良久,忽然往下一扔:“朕错了,你这张脸也不像他。”   “……真丑。”   秦兆玉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生怕自己无用,连忙爬起来,忍着恐惧开口:“陛下,陛下,南梁皇帝五日后要来了,臣去迎,臣可以换个官职,将东厂交还给九千岁,求陛下息怒,呜呜呜……”   他伏在地上,肩膀发抖,怕的厉害。   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谢玉。   一人之下,权倾朝野。   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秦兆玉期盼着,将最后的希望放在南梁皇帝霍赢身上。   希望那新登基的年轻帝王能够瞧上他的姿色,垂怜他几眼,让他好好办个接待宴,让盛长宁……刮目相看。   寝殿的气氛凝视着,冷汗凝聚在额角,又不由分说的砸向手背。   终于,他得到了同意。   盛长宁道:“去吧。”   .   五日后。   京郊,南梁使团最前。   霍赢下了马车,在几名内侍的搀扶下,轻理了一下龙袍,环顾四周。   那与霍寒八分相似的长相,让他看起来眉目锋利,几分不近人情。   他的表情淡淡的,却是在远远看见秦兆玉的第一瞬,眉眼俱笑,招手喊:   “怀瑾!” 第063章 半分精髓没学到   怀……   怀什么瑾?   秦兆玉怔住,并不明白霍赢的意思,依旧按照迎使团的礼节,规规矩矩,向前迈步。   但他自小读书,从未见识过帝王威仪,霍赢带给人的压迫感,明显比盛长宁,强上不止一点。   面前,年轻的帝王朝他的方向靠近,原本离得远,尚能保持笑脸,可十步之内时,霍赢便像是忽然确定了什么,明媚的笑脸当即垮下来。   但走到他面前时,又恢复如常,问:“阁下是……”   “微……微臣秦兆玉……”   手中的礼节烟花没放出去,秦兆玉攥的紧紧的,有些懵。   好半晌,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将流程搞错了,当即慌乱起来,说话都开始变得磕磕巴巴:“叩……叩请陛下入……入……啊……”   话音未落,忽然,他的下巴被挑起来。   霍赢比他高上半个头,借着这个动作,正好可以强迫他抬头,仔细端详他的脸。   粗粝的指尖摩挲过秦兆玉的唇,霍赢唇角微动,似在无声呢喃着:“玉儿……”   玉儿?   是……叫他吗?   南梁皇帝……瞧上他了?   秦兆玉颔首,微微松了一口气,开始有意无意的往霍赢手上蹭。   帝王的剑眉微微垂着,不消片刻,腰似乎被蹭到了。   霍赢凌眸,淡淡一笑:“你很特别……”   “谢……谢陛下赏识。”秦兆玉扣着双手,一颗心砰砰直跳,却不知驾前失仪是大事,尤其是在接待环节。   霍赢可以随便走动,他却必须按照章程来。   不然,便是不敬梁国,理当处斩。   渐渐的,霍赢低头靠近他,秦兆玉瞳孔放大,耳朵倏然一红,还未张开口,便忽感脖颈一凉……   唰——   霍赢手起刀落,一双淡淡金色的异瞳垂下,慢悠悠的瞧着那落地的尸体,嘲道:“特别蠢,半分精髓也没学到。”   谢玉的魅,是媚骨天成,看似清冷,又好像连声音都透着诱。   明明那么高高在上却并不惹人厌恶,打眼一看,便能深深沦陷。   鲜红的血在枯黄的草地上慢慢晕开,身后,礼部仪队各个面色发白,听霍赢站直,幽幽开口:“告诉你们皇帝,你们的新礼官不敬帝王,辱我大梁。若是今日之内收不到满意的迎接,我等将立即返程,和约作废。”   最后四个字,像是最后通牒。   盛长宁手中没有实权,自己的皇位还坐不稳,更遑论与南梁开战。   听说了城外的事,一时之间怒火攻心,差点直接晕厥。   好不容易有了力气爬起来,问人时,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愿去。   他们要么害怕,要么不熟悉接待的流程,要么被太后控制,故意给他难堪。   于是,盛长宁连中午饭都没吃,就急切的去扣谢玉的门,但此时,谢府空无一人,大门如何也扣不响。   盛长宁急不可耐,叫人抓了一位邻居才得知,谢玉对外宣称,自己可能染了时疫,为保京都安全,昨夜里已经遣散所有下人,封死了府门。   .   谢玉当然不在家。   顾海平教了他一种新玩法。   在榻上,隔着屏风看戏。   戏台上,戏子们奋力演出;戏台下,抱着自己心爱之人靠坐着,借着屏风的遮掩,可以随意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那种随时会被人发现,恐惧激动又交杂着情欲的触碰,光是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更别说此时……   谢玉的手正不老实的搁在新任探花郎衣裳里,肆意画圈。   霍寒的耳尖有些红,却一直保持着听戏的姿势,轻扣着床沿,直到谢玉触及……   霍寒扣着床沿的手越收越紧,一刻钟后,终于忍无可忍,倾身掐住人的脸颊,却是没敢吻上去:“还生气吗?”   谢玉偏头,任由他的指节擦过软唇,按压,无辜回:“什?么?”   霍寒再次逼近,不给他打马虎眼的机会:“你说,不生气了才给亲。”   “现下可消气了?”   忽然,谢玉的手恶心思的捏了一下,“没……唔……”   紧接着,舌尖被擒,霍寒另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迫使他靠近,低头问:“给亲么?”   嘴上这么问,却是完全不给谢玉说话的机会,不一会儿,就将九千岁那来回作恶的手握住,翻身困住人。   “做这些小动作没意思,顾海平说,还可以……”   剩下的几个字,霍寒故意靠在谢玉耳边说出来。   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   然后,隐匿的嘤咛便逐渐散出。   咚咚咚——   有人扣门,谢玉咬着牙转头,听谢执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主子,陛下第三次扣门了,将门封也砸开了。”   “不……不用管!”谢玉攥着被单的指尖泛红:“傍晚再理他嗯……”   忽然,一不小心,一道过分娇软声音脱口,打乱了急切的鼓点。   戏班子一怔,音乐顿时停下,四周变得异常寂静,谢玉仰眸,分明从霍寒眼中,看到了满满的兴奋。   死性不改!   淡淡的杀意溢出眼眸,戏台上的戏子不敢动作,正犹豫着,忽听:“愣着做什么?”   谢玉大声命令:“接着奏乐,接着舞!”   话落,一口咬住了面前男子分明的喉结,酥声道:“给寒哥哥助兴啊~”   .   鉴于谢玉伤刚好,霍寒没敢太过分。   但……今天的玉儿很主动,他很喜欢。   抱着人沐浴完,已经接近傍晚,谢玉说他没力气起来,便被霍寒从后门抱回了府邸,开门之间,发出不明显的木块碰撞声。   盛长宁靠在院子里,原本毫无生机,却在听到门响时,立刻走上前敲门。   谢玉拧了拧眉,有些厌烦。   但还是被霍寒扶着走到门口,眼看着要触上门框,忽然,砰——   他抬手将霍寒压在门上,眸光渐收,低声委屈着:“他们好烦,快烦死了。”   霍寒单手抱他:“那不管了?”   谢玉摇头,却是踮脚揽过他的脖颈,望进那双日思夜想的丹凤眼,说:“消气了。”   霍寒挑眉,还没明白意思,便见美人主动吻了上来,吻的他心跳一急。   谢玉说:“靠吻你续命。”   话落,霍寒便又低了低头,翻身将谢玉压住,迫使九千岁仰头承受的同时,腰靠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一个吻,缠绵到难舍难分。   暮色里,冷风轻吹。   隔着一扇门,谢玉靠在门上。   面前是吻他的霍寒。   背后是求他的盛长宁。 第064章 玉儿不怕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辉沉下,直到盛长宁身后聚集了些许听话的御林军。   谢玉才松开霍寒,将头发拽的几分散乱,当着盛长宁的面,明目张胆的撒谎:“陛下,微臣近日身子不适,还请陛下……见谅。”   “没关系,没关系的玉儿。”危急关头,盛长宁只能忍耐,刚想伸手去扶谢玉,就听“咳咳”!   两道咳嗽入耳,盛长宁怕是时疫,立马缩回了手,屏息后退,眸中的慌乱显而易见。   谢玉本想吓一吓人,却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以前明知他有瘟疫,却整日整夜,抱着他哄的霍寒。   或许……盛长宁也曾对他有过几分真心,只是掺了太多杂质,反而比没有真心,更让人不适。   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盛长宁立刻换了个话题:“太阳要落山了,玉儿救我!”   .   于是,夜幕降临的一瞬间,四十五发烟花自城楼上齐齐炸响,生生轰了两波,代表九五至尊,是为赔罪。   城门之前,白发红衣的美人迎风而立,宽袖衣摆随风轻扬,俯身叩礼——   “东缉事厂钦差总督谢玉,叩请大梁皇帝陛下。”   “陛下一路辛苦,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落,顶礼叩拜。   额头抵在了手背上,霍赢的使团才终于慢慢入了城。   不过,即便是盛长宁盛情邀请,霍赢依然没有见他,反而在驿站,大张旗鼓的宴请了谢玉。   当着全天下的面,将谢玉抬到了首要位置,明晃晃的打了盛长宁的脸。   .   接近子时,霍赢办的宴席才散去,他不肯休息,反而换下常服,约谢玉长街漫步。   一时没想好拒绝的理由,谢玉便只能跟着,始终保持着该有时礼节,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亦步亦趋的走:“玉儿。”   霍赢忽然道:“你今日走路有些慢。”   “是吗?”   “嗯。”霍赢毫不避讳:“为了等你,今日使团的所有人,走的都很慢。”   谢玉眸色一凛,当即低头致谢:“劳陛下挂心了。”   “举手之劳,何必在意?”霍赢不动声色的迁就着他,又将步子放慢了些,问:“盛长宁又为难你了吗?”   “没,皇上很好。”   “很好?很快就不好了。”霍赢有些不屑:“你知道,盛长宁非要请我来,是想做什么吗?”   谢玉来了兴致,嘴上说的却是:“陛下的事,不应与臣讲。”   “知道了又何妨?”霍赢道:“你们大齐,边疆守备军大多是太后的人,盛长宁为了跟太后夺权,千方百计的寻了我来,说他会亲手把你们边疆的布防图交给我,让我帮他夺城。”   “夺成功了,他便将城池与我分半,扩我大梁疆土。”   看着谢玉逐渐放大的瞳孔,霍赢转过身,眼底笑意依旧:“你觉得,我会信守承诺吗?”   谢玉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眼神微滞,似乎在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   “你们皇帝不可信!盛长宁是我见过最软弱的君王!”霍赢说话露骨,一如他这个人,像只蛰伏的黑豹,嚣张又凌冽。   顿了顿,他说:“来为我做事吧,我许你丞相之位。”   三年期间,这句话,谢玉从霍赢嘴里听了八遍,思虑片刻,今天才终于回复:“我猜,您给我的位子里,不包括实权。”   霍赢一笑:“玉儿,实权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我已经争取完了。”谢玉道:“东厂实权很大,我小气,舍不得放下。”   “你……”   “盛长宁他跟您谈条件,如果是真的,您一定也得付出点什么,不然,以他的性格,不会答应。”   “哈哈哈哈。”霍赢终于放下,爽朗的笑了几声,舒下一口气,有些无奈的叹道:“玉儿啊。”   目光落在男子修长的颈上,霍赢呼吸一滞,明显看见了那未消磨的吻痕。   阴恻恻的盯了片刻,他忽然转过头道:“有些后悔了。”   谢玉:?   “后悔当初我没有来这里做质子。”霍赢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不然,和你竹马竹马就是我了,当时你流落南梁,也不能让霍寒那小子,白白捡了便宜。”   谢玉:“……”   “霍寒待你不好。”霍赢继续说:“我当年提醒过他,他不听。”   “于是,我派了很多人监视,想等他不在意了,就把你抢回来,放在我宫里好好养着,可霍寒直接把你扔出去了。”   “还专挑我出宫的空挡扔,一点没给我机会。”   “我去乱葬岗找你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   谢玉:“………”   “不过,我已经给了霍寒惩罚。”霍赢一字一顿:“保,你,解,气。”   谢玉陪笑,眸中杀意渐溢,像是要将霍赢的背影,生生钉穿。   走到巷子出口,忽然,那年轻的帝王回身瞧他,“霍寒已经死了,你若是跟我回去,丞相之位给你,实权也给你,用来弥补我这些年……”   “主子……”   忽然,一道话音打断了霍赢的真心。   一侧,一个小厮打扮的人低着头,面向谢玉,沉声开口:“主子,请脉的太医来了,请您回去。”   谢玉眼中的杀意这才平息,道:“陛下,臣近日身子不适,需要回去喝药。”   “哦,是我多言了。”霍赢很识趣:“那便……不打搅了。”   说罢,便礼貌的为谢玉让开了一条道,等人走过四五步之后,霍赢忽然将手指放在唇边,打了个婉转又响亮的口哨。   等谢玉回身时,直接开口:“玉儿,你身旁那位小厮,颇有'故人之姿'啊。”   故,人,之,姿。   四个字,被霍赢咬的极重,许是猜测,许是意有所指。   总之,谢玉离开了。   在路上,就感觉身旁的“小厮”不对劲起来。   好不容易回到屋子,扑通——   霍寒直接将他压在了榻上,不由分说的吻他,凶狠的像是世界末日。   可不知为何,吻着吻着,却将自己吻哭了。   霍寒眼睛红的厉害,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滚烫的眼泪落在谢玉脸上,他想起霍赢的话,刚要伸手,却被霍寒牢牢抓住,以一个绝对保护的姿态护在了怀里。   温润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玉儿,玉儿不怕。”   “火烧不着玉儿了,不怕,不哭,寒哥哥在。”   “寒哥哥给你挡着……”   霍寒的疤……   三年前,谢府那场大火……   咯噔!   谢玉心脏一顿,错乱的记忆忽然连到了一起。 第065章 世上,再没有比他待我更好的人了   谢玉想起,当时那场大火烧的好旺,他抱着父亲的尸体,死活不肯逃生。   那时候,他又发病了,不像现在这般,没有大夫也没有药。   他沉郁的掉着眼泪,一言不发,想让这场火将自己也一起吞并。   后来,似乎有人抱住了他,他看到了霍寒,哭着告诉他:“寒哥哥,活下去好难,我好疼。”   然后,霍寒就为他挡了一块掉下来的,融着火焰的木梁。   微笑着,跟他说了同样的话。   “玉儿不怕,不疼,寒哥哥替你挡着。”   “活下去,好好活下去,我会回来找你。”   “等我……”   当时,谢玉只以为是幻觉。   因为他病的很重,被禁足的四年期间,看到过太多次霍寒的幻觉。   他以为,霍寒没有回来过。   却不曾想,那无数次的幻觉之间,夹了一次真的。   他的……霍小狗。   可是,霍寒好像难受极了,他的唇色都是白的,像是被困入了什么恐怖的回忆,无法逃离。   谢玉害怕是霍赢的口哨影响,又瞧着,今日是满月……   他身上,霍寒的眼睛忽明忽暗,像是自己也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过了许久,才慢慢低下头,问他:“玉儿,疼不疼?”   疼不疼?   疼。   他疼。   可是谢玉没回答,他当即倾身,主动吻上了霍寒,严严的,将他的唇全部封死,说:“不疼,我好好的。”   “我好喜欢你。”   霍寒似乎这才木木的意识到,刚才眼前的光怪陆离都是错觉,他看见,谢玉解了他的腰封,主动吻他,主动自己……   “不……”霍寒的唇有些白。   当年,霍赢为了折磨他,往他身体里放了过量的蚀心蛊。   这种蛊会将他困在最痛苦的回忆里,即便天长地久,听到口哨声,还是会有反应。   所以,他死里逃生之后,一直在用情蛊牵制,原本已经快好了,今天又……   又给玉儿找麻烦了。   霍寒双手困着谢玉的腰,情蛊会唤回他的神志,也能勾起他的欲望,可是:“不……”   他坚持拒绝:“不行……”   玉儿的伤刚好,今日听戏时已经有过了,不能再来了。   于是,他转动着略显迟钝的脑子,骗谢玉说:“我没力气了,下次……下次再……”   然,第二个下次还没重复完,忽然,霍寒瞳孔一缩,谢玉竟然真的自己……   身上的人很笨拙,似乎也有些难受,刚开始,就把自己的眼睛逼红了。   谢玉第一次成功,疼的厉害,自己趴在霍寒肩头反应了一大会儿,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我自己来。”   他说:“我好爱你。”   声音微哽,娇娇的:“我好爱你啊子瑜。”   “这么多年,我没让任何人碰过,我在等你……”   “这副身子是你的,随你折腾……”   霍寒其实不愿意,要是谢玉真能完全回到她身边,他想好好养着,养的比七年前更娇气才好。   可,他的玉儿实在不懂这些。   不然这些年在榻上,也不能这么乖到不懂反抗,除了急咬一下他,什么都不会。   月亮渐渐升高,霍寒的病好的差不多了,便翻身将谢玉压下,去吻他的唇。   轻轻哄他:“乖一点,别乱动。”   “我会小心一些。”   谢玉指尖一颤,忽然想起这种话,他们一次的时候,霍寒也同他讲过。   一时情动,再被他亲到脖子,谢玉下意识躲了一下,整张脸都变得通红,一路蔓延到锁骨。   然后,霍寒说什么便听什么,乖的不像话。   指尖发麻,手被霍寒握住的时候,也在微微打着颤。   好半晌,谢玉才小心翼翼的握回去,霍寒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男子渐渐来了兴致,压在心底的那一股不适也彻底散了,他亲谢玉的耳朵,问他:“玉儿,怎生如此生疏?”   “我……”   “像头一回。”   “没……”谢玉的耳朵又红了一些,像是要滴出血,他努力回话:“没吧……”   话音方落,耳垂再度被吻,霍寒蛊他:“娇娇,带耳坠给我看。”   “给我一个人看。”   .   谢玉抱着他,什么都不会做,眼泪淅淅沥沥掉了一枕,直到最后,霍寒的情绪完全平复下来,竟是靠在他身侧,晕了过去。   晕之前,还说要带他去沐浴。   可声音脱口,却没了下文。   谢玉给他盖上被子,缓了好大一会儿才起身合衣,去找大夫。   黎太医给开了方子,熬药的时候,谢玉特地自己守着火炉,亲自做。   一直忙忙碌碌,折腾到了清晨。   堂妹谢知婉醒来的时候,谢玉的药刚熬好,脚下有些虚浮,耳朵也有些红,像是病了。   “哥,你这是……”   “给别人熬的药。”谢玉摆摆手,示意她将谢执找过来,又让谢执去找慕秦。   “神出鬼没的,我哪里知道他?”谢执反驳,耳尖却是透着不明显的红。   谢玉想了想这些天,谢执总是“突然消失”的事,斩钉截铁:“你知道的,快去!”   谢执扭扭捏捏,不一会儿,终于还是将人带了过来。   慕秦说:“主子当时从南梁逃出来,九死一生,幸得武林盟主相救,才捡回一条命。”   “武林盟主膝下无子,看中他的能力,便为他疗伤,收他做继子,但条件是,他不能和朝廷中人,扯上任何关系。”   “但他听闻谢府失火,还是快马加鞭的赶了过去。”   “救下了您,他的背上也留了一块烧伤。”   “可……”谢玉道:“他没跟我提过。”   想了想,他又强调道:“我问过他,不止一遍。”   “他说您生病了,不想因为自己让您的情绪的不稳,而且……”慕秦道:“他说,他不要您因为感动跟他在一起。”   “他要您爱他。”   “他要的爱,是不掺任何杂质,让您眼里心里除了他,再容不下旁人。”   再容不下旁人啊……   其实,这件事,霍寒七年前就做到了……   谢玉挥挥手,让慕秦离开,冷风卷过,似是有些不适,还咳嗽了两声。   谢知婉立在一侧,想劝,却忽然听谢玉道:“你看,他好蠢。”   谢知婉抬眸,见他的指尖轻轻拨开霍寒的碎发,仔细拿着帕子,将霍寒额角的冷汗擦干净,悠悠道:“世上,再没有比他待我更好的人了。”   谢玉喃喃着:“你说得对,相思无医。”   “我想他……”   .   谢玉一直守在霍寒身侧,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时近傍晚,是霍寒先醒的。   转过头,他瞧见谢玉坐在椅子上,靠在他身边睡着了,握着他的手,脸颊红红的,耳尖上还垂着那只微带裂痕的白玉耳坠。   心脏忽然颤了一下。   分开的七年,他做过好多次这样的梦。   梦醒了,玉儿就不见了。   于是,霍寒起身,越发小心翼翼,怕惊醒玉儿,亦或是怕惊醒自己。   好不容易抱住人,想将他放回榻上的时候,霍寒瞳孔骤然一缩! 第066章 啊!霍狗什么意思?   这么烫?   霍寒连忙将人搁下,仔细检查,不过多久,终于得出结论:“发烧了……”   谢玉这才悠悠转醒,在他颈间蹭了蹭,难受的皱起了眉:“黏糊糊的……”   九千岁的嗓音偏哑,嘴唇也有些干,靠着他的时候,周身的气息烫的灼人。   霍寒连忙将人抱了起来,解了他的衣裳:“你没去沐浴?”   谢玉摇着头,睡过一觉,周身的疲惫全翻了上来,一点力气也提不起:“不去。”   他原本想道一句“你说要带我去,我在等你”,可声音脱口,就变成了:“要留着,给你生孩子……”   谢玉浑身滚烫,眼神都透着几分迷离,霍寒抱起他,拿了套干净的衣裳裹住,哭笑不得的,带着人去了汤池。   好半晌,将人彻底清理好,霍寒才把谢玉抱回榻上。   本想将他放下熬个药,谁知,谢玉根本就不肯松手。   不肯松手,也不放他走,反而拽着他的袖子,哼哼唧唧的问:“我的孩子呢?”   霍寒:“……”   “被水带走了。”   谢玉眼神一变,当即像只假孕被戳穿的兔,又往男子身上靠了靠:“那你抱抱我……”   “你抱着我睡,你哄我。”他坚持:“你哄我,我就原谅你。”   “好。”霍寒顺着他,原本没以为会有什么,却在躺好的一瞬间,忽然被谢玉揽住,抱得紧紧的:“我想你,子瑜,我想你。”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为什么不见我……”   按照慕秦的说法,霍寒应该三年前就已经有能力出入京城了。   可他却时时刻刻纠结,等了整整七年。   顿了顿,霍寒道:“我也想你,但我不敢来见你,我怕给你找麻烦,我想等变得厉害了,再来保护你。”   “子瑜,要变得很厉害。”   他曾将这句话写在祈福花灯上,放上天。   谢玉像是委屈极了,靠在他肩膀上,咬他,又看见了那一处横亘了大半个脊背的烧伤,只能换个地方再咬。   好半晌才换过神儿来,捉着霍寒的一缕发,轻声呢喃着:“七载风月浑不觉,吾以吾心……惦相思……”   (七年之间,我从未留意过任何风月之事,我原本以为是我没了欲念,到现在才发觉,是在思念你。)   .   谢玉睡了一阵儿,夜半又醒来,揉着眼睛坐直。   霍寒起身揽住他,从背后,双手环住他的腰:“怎么了?”   还没睡醒的声线,颇有家的质感,谢玉心头一热,回:“处理公文。”   霍寒蹭着他的颈子:“好晚了。”   “盛长宁催着要呢,是关于两国合约的。”谢玉哄他:“明天就得交。”   霍寒试了试他的额头:“你烧还没好呢。”   他犹豫着,满脸不悦,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就听谢玉道:“那……你……你帮我批?”   说话时,霍寒感觉,谢玉的心跳在明显加快,因为隔的近,所以,他明显看到了谢玉的眼睫在闪。   谢玉没有再避着他,反而像是在下一个极认真又不确定的决定,被他呼吸扫过的那只耳朵,也变得通红。   霍寒问:“真的?”   “……”   “你信我?让我批?”   指尖蜷起,谢玉道:“这有什么、一堆乱七八糟的小事,你反正做官了,你……你看我看都一样。”   “真的?”   “行了!你……”   话音未落,另一只耳朵再被亲,谢玉心跳一滞,听身后,霍寒的声音酥酥响起:“好了,红对称了。”   .   说是睡觉,谢玉兀自躺了一会儿,也没睡着,不过一会儿就又坐起来。   天色已近黎明,他呆呆坐在榻上,瞧着霍寒一边看公文,一边不时抚摸过腿上的小狗。   那是他无意间收养的流浪狗,一直是谢执在养着,大约是早起饿了,跑了进来。   霍寒待它极好,耐心地顺着毛,偶尔会拿起一两块糕点送到它口中,小胖狗舒服的眯起眼睛。   咕噜噜——   谢玉的肚子叫起来,不知怎么的,就忽然吃起了狗的醋。   沉默片刻,九千岁从榻上起来,随意穿上靴子,几步走到霍寒身边,一个眼神就把狗吓得“呜呜”两声跑远。   然后,没观察霍寒的表情,谢玉就拉起了他的胳膊,主动坐到了他腿上,枕着他另一条手臂,舒服的靠着。   直到霍寒低头瞧他,目光避无可避,谢玉才不得已抬起眼眸,对着霍寒叫了一声:“汪!”   最后一笔落下,霍寒收起公文,觉得心脏都跟着被击碎,化作一片片花瓣,被水流带走,融开冬日的寒冰。   年关已过,春日将归。   第八年伊始,他的玉儿,回来了。   “饿了吧?”霍寒打开门:“夫君给你炸小黄鱼!”   .   霍赢亲自出使,呆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几日便远离了京城。   走的时候,他塞给谢玉一张字条,上面写——   【万事小心,今年若是在齐国待不下去,来大梁寻我。   湖海山川,皆为佳人贺。   霍赢,亲笔。】   湖海山川那句,谢玉倒是没在意,只是他不明白,霍赢为什么这么笃定,他一定在这里待不下去呢?   纸条随手扔了,谢玉当霍寒没看见,只将霍赢的第一句话讲给了他。   但是,剩余的内容还是被霍寒看到了。   那天夜里下了雪,霍寒好像住在了内阁,没再回来。   啊!谢玉搁下碗筷,饭菜凉透了也没动一口:霍狗什么意思? 第067章 想你了,想将夫君抢回来   盛长宁手下无可用之臣,不过三个月,竟是将霍寒提拔成了内阁的二把手。   内阁,东厂,锦衣卫,他希望通过这些皇帝直属的组织削弱太后的权力,培养党羽。   但时至今日,因为他人品不行,能力短缺,锦衣卫指挥使迟景瑞,早已阳奉阴违,为太后卖命去了。   哗啦——   谢玉推开门的时候,霍寒正与一群大臣商量武状元的选拔规制,有人打趣:“谢大人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   霍寒捏了捏眉心:“今日没能准时归家,还未给爱妻烹饪他最爱的小黄鱼,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哈哈哈哈。”有人调笑:“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在朝忙碌,回去还要帮妻子做饭的三品官,谢大人不累吗?”   “尚大人此言差矣。”霍寒纠正:“他将真心都掏给了我,我自然要……”   正在此时,大门敞开,原本不该出现的九千岁着一身鲜红官服,孤零零的立在门外,一言不发。   屋中众人一惊,慌忙向四周查看起来,生怕说错了哪句话,就会被这“活阎王”当场抓走。   进了东厂,不死也得脱层皮,还是露出白骨的那种!   一时间,屋中呼吸急促,人人自危,眼看着谢玉一言不发的迈进来,同时悬起了心脏。   胆子小的已经不敢呼吸,生生给自己吓出了眼泪,然后——   谢玉扑进了霍寒怀里,闷闷哼了一声。   上扬的眼角红红的,闭紧的时候还有眼泪溢出,像是受了什么大委屈,无处发泄的猫。   谢玉娇气,在男子颈间蹭了又蹭,也不肯说一句话。   于是霍寒伸手,揽住了他的腰,握紧,大摇大摆的往怀里带了带。   众人:!   “怎么了?”   谢玉咬了下对方肩膀,闷声道:“睡不着。”   众人:!!   “那今日的事就先议到此处吧。”霍寒抬眸:“我带他去休息。”   话落,便起身,直接打横将谢玉抱了起来,步向内室。   口中喃喃着:“今日在路上买了桃花酥,老板放在了冰窖里,吃着很弹,甜味也没有那么腻,我带了五块,给你拿。”   谢玉闷闷“嗯”了一声,将头埋在他颈间,一只手抓紧了他肩膀的衣服。   众人:!!!!!   面前的场景,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简直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进来的时候,谢玉没有关门,直到外面的冷风吹灭了蜡烛,众人才堪堪反应过来:“我没眼花吧?方才那是谁?谢玉??谢怀瑾???”   一个稍微年轻点的摇头:“没,是谢玉,他……他是不是发病了?精神不大好啊?”   被这么一提醒,众人才反应过来。   谢玉的确经常称病告假,满朝文武都知道,但:“我第一次见,原来督主发病的时候是这样的,下次……我……我能不能去照顾他?”   “……”   众人沉默,方才的男子便继续说:“他这样子,好像受惊的小兽,可以摸头的那种。”   “…………”   众人的沉默更绵长了。   蜡烛熄灭,无人再在这里停留,纷纷起身远离,直到一个年纪差不多的拍了拍他肩膀:“这么勇敢,你不要命啦?”   .   霍寒抱谢玉回去,原本充满着担忧。   因为郁期的玉儿就是这样,不爱说话,总是一副木木的,或是受了委屈的摸样。   可他不止一次的问过驸马。   驸马说:“谢玉这种情况其实不算严格的双相,他这是被逼病的。”   “七年前,与他朝夕相伴二十余年的家人全部战死;他的爱人桶了他一剑,将他扔进了乱葬岗;他本以为安全的母国却说他是叛徒,拒绝所有太医为他诊治;他本信任的先帝下了禁足令,将他一个人锁在谢府,整整四年。”   “四年,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心中郁结,病也来的快。”   “用一个你能听懂的说法,谢玉这种情况可以称为——失心疯。”   “心无定所,病根难除。”   “多顺着点他,哄着他,总归是好的。”   于是,霍寒慌忙拿出了桃花酥。   谢玉没吃晚饭,有些饿了,一连吃了五个。   直到纸包都见了底,才抬眸,看向身侧之人,嫌弃道:“有点太甜了。”   霍寒想了想:“那我去拆了他们店?”   “不必。”谢玉沉着眸子,声音很闷:“提醒一下便好。”   顿了顿:“渴了。”   霍寒问:“想喝什么?”   “鲜鱼汤。”谢玉强调:“要无刺鱼,放玉米粒。”   “好。”霍寒满心担忧,给了他一个木质的机关盒子让他自己拆着玩,不一会儿,就端着汤走了过来,旁边还配了几颗麦芽糖。   谢玉吃了两小碗,终于将碗推给了他,又道:“帮我脱靴。”   “好。”霍寒照做,却并未察觉,坐在榻上的谢玉垂手解了腰带,缓缓栓住了他的脖颈。   不多时,靴子落下,谢玉挣脱了他的手,白皙的足尖缓缓抬起,肤若温玉,一路掠过喉结,轻抵上了他的下巴。   霍寒的喉结动了动,被迫仰头,一瞬间,瞧见谢玉已经在他脖子上,打了个死结。   美人眼睫轻闪,居高临下的瞧着他。   腰带没了,肩膀处的衣襟随之散落,透出若隐若现的肌肤,被那天生纤长的白丝遮住,越发清冷蛊人。   可偏偏,谢玉的眼睛里透着无辜,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骨节分明的手缓缓缠上了漆黑的官带,而后,狠狠一拉。   砰——   霍寒的身体被迫前倾,手扶住榻边,很巧妙的,以一个窥伺主人的姿态,仰眸盯上了谢玉。   他的眼神天生带着攻击性,尽管脖子被勒出了红痕,依旧像只志在必得的狼。   搁在榻边的手并不老实,自原来的位置渐渐往两个方向蔓延,分开了谢玉的腿。   随着动作,原本就松垮的官袍被拉的更开了,透出白皙的里衣,可以分明瞧见,九千岁身上浸了一层薄汗……   脚腕忽然被攥住。   谢玉惊了一瞬,刚想收回,就被霍寒压在了榻上,膝盖被高高抬起。   谢玉的指节颤了颤,眼睛有些乱,霍寒是半跪在地上的,从霍寒的角度看过来,他就像是在……   思及此,谢玉的唇不免一干,他慌忙要退,却被霍寒膝盖抵着膝盖,轻轻压了上来。   “头发湿了。”   霍寒不介意被他绑,锐利的目光射进他的眼,爱意与侵占并存:“怎生出汗了?”   谢玉别过眼,有些败了:“炭火燃的旺,屋里燥。”   “是吗?”霍寒吻他的唇,蜻蜓点水,分开时,挑衅似的勾了一下他的舌:“不是因为,主子心跳过快么?”   “霍……霍寒你……”   “嗯。”声音低沉,霍寒应声:“主人,分开些,我是狗狗。”   这混账……   谢玉心跳徒然一顿,眼尾红的越发厉害,没过多久,双手便被握住。   霍寒脖颈上的链子彻底没了牵绊,竟是自己摘了,剪住谢玉的手困在头顶,捆好。   “瞧瞧,我也没做什么,眼睛怎生红成这样?”   霍寒说话,手指撩过他的眼尾,特意将眼泪往那颗不明显的红色泪痣上挪了挪,白发凌乱的散了一枕,整个画面愈发香艳。   他瞧向谢玉的官袍。   这东西就好像一道封印,平日里,玉儿穿着它,来回走动,清冷骄矜,人人看到他都得怕三分。   但如今,这封印散了,天下第一美人,腰软身娇,无尽光景,是他一个人的!   “玉儿、”霍寒叫他:“你没有生病对不对?”   霍寒的手点着谢玉的唇,本以为他不会回答,谁知,美人开口便是:“没生病。”   “很想你。”   谢玉说话很慢,故意撩拨着吐息,意味深长的瞧了一眼外室,看向方才议事的椅子,幽幽道:“想从他们手里,将夫君抢回来。”   谢玉主动喊他!!!   霍寒一震,心脏突突直跳,还没反应过来,便发现,原本按着谢玉嘴唇的指尖,被九千岁张口,咬住。 第068章 媳妇被觊觎   谢玉很笨拙,但依旧学着霍寒以前调戏自己的模样,不一会儿,又咬住了两根手指。   然后,被霍寒反欺负出了眼泪。   身上汗涔涔的,胸膛不停起伏,透明的津液顺着唇角缓缓滑落,与此同时,霍寒的另一只手和膝盖,也没闲着。   衣服被撩开了,谢玉整张脸都是红的,连带着锁骨和肩头,都染成了淡淡粉色。   好半晌,霍寒终于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不给他缓气的空挡,便直接低头,吻了上去。   他的吻炽烈灼人,谢玉瞳孔一缩,整张脸“腾”的一下,彻底变红。   额角出了汗,身上却是再没了一点力气:“子瑜……子瑜……”   他的声音在打颤,面前的霍寒烈的像是一团火,快要将他融化:“子瑜……别拴着我……”   炽烈的吻辗转到了脖颈,谢玉怔怔开口:“我……我想……”   话未说完,手上的腰带被解开了,霍寒的手也很暖,几分疼惜的掠过他手腕上的红痕。   谢玉的皮肤很白,身上特别容易留痕迹,只是开玩笑捆一下,就红成这样。   其实,霍寒这几年艰险,心性也大不如从前了。   谢玉不答应他的那些日子,他也生过要将人锁起来的念头,但最终还是被不忍打败,疼惜稳稳占了上风。   怎么舍得呢?   霍寒盯着那痕迹,好半晌,倾身吻了吻,将谢玉的双手搁在自己脖颈上,眼波含情,满身欲气:“身上多了好多疤。”   他问:“硌手吗?”   谢玉没回答,葱白的指尖渐掠过丑陋的疤痕,霍寒便笑:“你在干什么?”   “数……”谢玉声音一停,红唇散开,眼尾生生落下一滴泪,失神片刻,才继续回:“数一数。”   霍寒的动作慢了些,老实又不老实的任他数,好一会儿才问:“数清了吗?”   “八……八十一……”   “九九归一。”霍寒俯身,忽然吻上谢玉,瞧着身下男子眼泪不停的掉,便果断将他那双无力的手拿下来,扣在自己手里,强势到连呼吸都融着分明的占有欲:“我的娇娇在等我。”   霍寒说:“我会杀穿地狱,回来见你。”   这是谢玉失神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真的很喜欢霍寒。   那种神鬼无惧的莽劲儿,夹杂着强大的冷静和自持力,就好像有他在,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   近两次在榻上的时候,谢玉都很乖。   不声不响的顺着霍寒说话,但动作生疏,脸和耳朵,都红的厉害。   就比如现在,霍寒刚将他的眼泪擦干,碰一碰都要打颤。   眼见他要吻过来,谢玉的耳朵又变得通红,被擒住唇瓣的时候,眼神慌乱,却还是自然而然的环住了霍寒的脖颈:“子瑜……”   男子的眼神充盈着恶劣:“换个称呼……”   “霍寒……”   “再换。”   “子……子瑜哥哥……唔……”   他其实想听“夫君”的,霍寒这么想着,也便这么说了出来,但吻过玉儿,又道:“不过这个也好。”   挑逗似的勾了下谢玉的耳坠,道:“怀瑾弟弟,今日,便到此为止了。”   抱着谢玉沐浴的时候,霍寒也没想明白——   重逢之后,强迫的,自愿的,无赖的,无奈的,他和谢玉*过不止一次,为何这两次,玉儿就乖成这样,还会主动撩他。   子瑜哥哥,就像从前一样……   忽然,霍寒瞳孔一缩——就像……从前一样!   对!   玉儿肯让他看奏折了!   玉儿开始重新接受他了!   在不久的将来,他要昭告天下,他家妻子,是人人艳羡的“天下第一美人”!   沉静的星夜,霍寒想通之后,抱着谢玉,久久难眠,忍不住想去亲一亲他的眉眼。   可玉儿的睡眠一向很浅,低下头时,理智拉锯,他只隔着一点点距离,隔空吻了九千岁的眼睫。   那面碎的镜子,快被他拼圆了。   眼睛望向谢玉的腰,霍寒渐渐弯起了眸,像是在规划未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   年关已过,春风化开了封冻的河流,绿草冒头,武状元的选拔也紧跟着开始。   依旧由礼部和东厂负责,最后的选拔赛,帝王和百官围坐观战。   那一身腱子肉的黝黑男人脱颖而出,车轮战连续打倒了十几人,稳居第一,却……迟迟不肯领赏。   众人正不理解,却见他霍然抬手,指向谢玉的方向。   远远看着,他充盈着肌肉的上半截手臂,比谢玉的腰还要粗上一些:“草民不才,想与督主切磋两招。”   说话时,男人那双不大的眼睛弯起,毫无尊重之意,戏谑的在谢玉腰腹间来回盘桓。 第069章 你男人好像要输了   话音落,场上霎时一片寂静。   霍寒原本心情不错,正在邀礼部尚书喝酒。   但……   酒盏刚到唇边,笑意顿时全无,他转眸,锐利的眼神扫向场中。   “哒”的一声,他搁下酒盏,开口道:“督主近日身子不适,我怎么样?”   他……怎么样?   那满身腱子肉的男人转过身,眸中顿时盈满了不屑:“你是文臣。”   “那不正好吗?”说话间,霍寒已经起了身,鲜红宽袍随风轻摆,几下从位子上立到场中,对那满身肌肉的男人招了招手:“我身子弱,只拿的动笔杆子,能打赢我,再挑战督主也不迟!”   霎那间,拳脚交锋,带动场周空气流动。   远远看去,那男子身体横宽,相当于两个霍寒,出拳狠厉,招招对着致命的方向打。   霍寒却一直没出手,被他逼得节节败退,退到护栏处,咔嚓——   那男子一拳落下,直接打碎了划分区域的木制护栏,木屑翻飞,沾在了霍寒鲜红的官袍上。   但即便如此,那男子依然没讨到半分好处,出气粗重,耳朵也因为急切涨的通红。   一侧,宋荆提起一杯酒,借着玉樽的遮掩,偏头靠着谢玉道:“你男人好像要输了。”   谢玉倒是没在意,举起酒跟她碰了个杯:“一根金条,赌吗?他会赢。”   他这话说的随意,说话时,甚至都没看宋荆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霍寒身上。   瞧得宋荆不自觉轻“啧”一声,她就说吧,她不适合跟恋爱脑聊天。   “啊!”   场上,一声暴呵突然而起,那男子久久伤不到霍寒,气的厉害,竟是拿起一根满是尖刺的木棒对着朝廷正三品命官,直直刺了过去。   ——在村子里的时候,他就听说九千岁是个难得的美人,皇上都欢喜的要命。   原本还不屑,但看到谢玉方才真正明了,什么叫做“魅而不妖”“楚楚动人”。   他原本想着,打赢了谢玉或许可以讨他做对食,看看这美人被扯开衣裳,求他“慢一些”的模样。   却被这东西碍了事!   终于,霍寒停了下来,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瞧着他,看上去有些气喘吁吁。   男人一喜,当即抬着木棍刺过去,咔哒——   “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刻,木棍不知为何,忽然碎成两段,分别刺进了壮汉的两只手腕,锐痛钻心。   与此同时,霍寒无辜的后退了一步,像是被吓到了。   随即讪讪转身,看似随意的一甩袖。   原本沾在衣服上的木屑翻飞,毫不犹豫的刺破了男人的眼球,鲜血淅沥沥的往下落。   而霍寒低头,张口便是:“陛下,臣没想到会这样,方才只是想着,九千岁乃陛下亲封,代表皇室颜面,辱他如辱陛下,这才下场,不想……”   霍寒眉心轻拧着,越说越愧疚,不一会儿,竟是俯身请罪:“求陛下责罚!”   他说的巧妙,方才又一直在躲,就好像,那男人惨成那样只是巧合,他依旧是那个一心只为皇上考虑的纯臣。   场上寂静再至,终于,盛长宁发了话,说那男子行事鲁莽难当大任,武状元换成第二名。   .   散场的时候,宋荆甩给了谢玉一根金条,不悦的嘟囔着:“公主刚给的零花呢。”   出宫的时候,谢玉没有走很快,刚过一个狭窄的宫道,便被霍寒一把拉了过去,单手抵在了墙上,垂眸瞧着他:“五日未见了,怎生见我不说话?”   是啊,五日。   盛长宁发现了老虎有问题,祭天仪式推迟,让霍寒跟着准备新的仪式。   忙忙碌碌,已有五日未曾归家了。   谢玉仰着头瞧他,眼神眷恋痴缠,片刻后,终于伸手,指尖抵上霍寒的唇:“我不敢说话……”   他的声音淡淡的:“寒郎,我一听你的声音就腿颤,玉势……我自己不会用啊~”   霍寒心脏砰砰直跳,俯身刚要亲下去,就见谢玉别开了脸:“空床寂寞,你现在亲了,我一天都会想着你这个吻,夜里要睡不着了。”   脸再次被板正,霍寒望着他:“睡不着我陪你啊。”   谢玉摇头,拒绝的漫不经心:“你如今是陛下身边的红人,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早已不得宠了。”   “忙吧,忙点好。”   “况且……”谢玉再次别过头,没躲开,被男人亲在了嘴角,耳尖顿时一红,却是继续道:“你还生我气呢,我不敢同你讲话。”   霍寒有些懵:“我何时生过你的气?”   “上次。”谢玉在心里憋了许久,终于道:“上次你看见了霍赢给我的信就不回家,好多天了,也没提起过。”   “哦。”霍寒这才想起来:“原来你还记得这个?”   他道:“我没在意。”   说着,便又向谢玉的方向靠了两步。   春日的衣衫薄,紧贴的时候,可以感受到对方分明的体温:“你这里有我。”   说话时,霍寒特意放低了身子,与谢玉心口贴着心口,告诉他:“我不生气,我不会因为外人,气自己的爱妻。”   好久没靠近了,如今被他这么一抱,熟悉的安神香侵入鼻息,谢玉一颗心都跟着砰砰乱跳:“说这些都是白扯。”   “什么不生气,分明还是不在意……”   忽然,声音戛然而止,霍小寒抵住了他,耳边的声音呢喃,勾着销魂的欲:“只是轻啄一下你的唇角就这样了,如何不在意?”   谢玉的手有些颤,耳尖缭绕着霍寒的气息:“娇娇……”   霍寒的手掠过他的腰,声音一下子酥到了心底:“想我了是不是?”   话落,手劲一加,立马将谢玉困进了怀里,迫使他仰头,眼看就要吻上来,却迟迟……没有低头。   霍寒俯视着他,眼神拉丝,扣在腰上的那只手生生将他摸热了,也没吻下来,只道:“三日后望月楼顶层,天字一号房,太阳落幕之时,你等我。我请你看一出好戏。”   说话间,手指擦过他的唇角:“先走了。”   眼见他离开,谢玉瞳孔一张:“你……”   霍寒顿住脚步,听身后人犹豫好半晌才问:“不打算亲?”   “想你念着我。”霍寒钓他:“听闻今日白先生邀你去赏曲水流觞,你要见好多好多男人,我会吃醋,我不好意思跟你说不要看别人,只能如此。”   “你念着这个'吻',三天期间,心里就只有我了。” 第070章 继续   话落,霍寒刚要继续走,就发现谢玉从身后抱住了他,双手环腰,抱得紧紧的。   不一会儿,腰带便被扯松了。   霍寒心下一紧,正不理解,就见谢玉往他的钱袋子里塞了一根金条,又细细将腰封绑好,闷在他肩膀上道:“方才打赌赢的,交给你。”   “金子镇邪,寒郎要事事顺遂,平安。”   指尖描摹他腰的轮廓:“只是不知你得不到发泄会不会难受,忍着会影响身子吗?你年岁大了,原本就大不如从前,更不行了怎么办?若是让旁人瞧出来,那……唔……”   话音不落,烈吻覆唇。   霍寒转过身,扶住他的后颈,毫不犹豫的含住了那撩人不偿命的唇瓣。   好半晌,才依依不舍的松开,靠在谢玉肩膀上,轻轻缓气:“抱歉,忍不住了。”   “三日后一定来望月楼,我哄你。”   霍寒的声音偏低沉,凤眼含情,饱含欲望的呼吸落入谢玉的耳朵里,好听到心颤。   .   谢玉的日子过得并不算慢。   盛长宁信任霍寒,有意冷落了他,好些日子不用陪昏君演戏,他乐得自在。   可……钦天监提醒他,三日之后,是皇帝重新祭天的日子,要求百官必须参加。   思索片刻,为了赴霍寒的约,谢玉果断称病告了假。   傍晚,迈入望月楼的时候,这里已经被封了。   一切娱乐活动都会因为帝王的祭天停止,故而现在,整座楼内空无一人。   谢玉来到了天字一号房,打开窗户,可以分明瞧见不远处的祭天台。   倒是个看戏的好去处,只不过……   他低下头,几分不解的盯上了窗沿上的白狐耳朵和……尾巴……   是他上次见到的那种,类似于玉势的尾巴……   七年前霍寒很生疏,怕弄伤他,好些时候都要用上这东西,可重逢之后……就没见过了。   现在又要做什么?!   谢玉放下了尾巴,瞧着那发箍还不错,但拿起发箍,下面还有一张字条,依然是熟悉的字迹——   狗皇帝会很惨,但看戏要收费。   霍寒的收费是什么意思,谢玉大概能明了。   他没在意,反倒几分认真的,盯着外面的祭天台。   祭天仪式正式开始,眼看着盛长宁一步步踏上高台,烟花齐放,谢玉攥着狐耳的手渐渐收紧,砰——   烟花炸响,腰被揽上。   谢玉心跳一顿,落入了一个微暖的怀抱。   身后,霍寒似是刚沐浴过,披了件里衣,也不好好系,胸口湿答答的,没戴易容的假皮。   那张脸,比假皮好看太多。   谢玉抬起眼眸,心跳砰砰。   他看了眼祭天台下的“霍寒”,又摸了摸身后的,忽然开口:“你……好大的胆子。”   这种仪式,他也敢找人替自己。   “没办法。”霍寒的手缓缓游走到了他腰间:“胆子不大,得不到美人。”   说话间,谢玉被抵在窗台边,手中发箍掉落,被霍寒接住,戴到了他头上。   紧接着,腰带落地,衣摆被撩起,可……因为是一前一后的站着,纤长的锦袍衣摆总是往下坠。   霍寒不满意,直接攥住衣摆,送到了谢玉手里。   “……”   谢玉的手一颤,额角早已出了汗。   喉结微微滚动,他握住衣摆,有些不确定的问:“要……拿尾巴吗?”   他其实有些怕……   准确的说,每次跟霍寒行欢时,他都有些怕,南梁八十一天留下的阴影让他不愿意拿玉势,他更喜欢霍寒直接……   但,这些恐惧不应该表现出来,不然,就太没情趣了。   霍寒吻他的耳朵,像是安抚:“不拿了,只喜欢耳朵。”   谢玉松了口气,却见身后之人忽然松了手,搬了一把椅子,自己坐好,随即又将他拉了下来。   谢玉一惊,瞳孔霎时放大:“我……我们……”   “站着太累了,我不忍心。”   霍寒从身后抱着他,一条手臂就可以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递给他一只类似胭脂的白玉盒。   不过,那盒子里不是胭脂,是润脂膏。   谢玉的注意力被转移,无暇再去看盛长宁。   祭天的号角庄重响起,霍寒在他耳边轻声哄着:“我知道,你对这件事很矛盾,一直很矛盾,这些日子,怕你会怕,我也一直在收着。”   他笑了一下:“可你总嫌我温柔,不如从前。”   谢玉抿唇,忽然有些后悔以前随口说出的话。   “今日你自己决定。”霍寒将润脂膏递给他,“一边看着盛长宁被咬,一边决定。”   话音落,忽然“啊啊啊啊——”   新准备的吉祥狮子破笼而出,一下子发了兽性,奔上高台,爪子直冲盛长宁的脖颈。   而与此同时,祭天的圣火没有点着,烟花却像是乱了套,带着滚烫的烈焰,直往盛长宁身上落。   皇帝的尖叫响彻云霄,底下的百官和御林军乱作一团,这是一场霍寒布局了五个月,为他报仇的喧嚣。   好吵……   谢玉静静瞧着那场景,竟是自己打开了白玉盒……   不出片刻,就将自己欺负哭了。   他的力气再慢慢被抽离,只能枕着霍寒的肩膀,抬头看他,问:“可以了吗?”   “怀瑾……”   “你的奖励!”谢玉主动吻他:“你说得对,我一直在害怕,但我不想怕,为这点事情害怕太孬种了,所以今天……”   他揽住霍寒的脖颈:“我不晕,你不停。”   .   谢玉的眼泪在不停掉。   他看见,百姓在笑,笑盛长宁昏庸,无法从太后手中夺权,亦无法,保大齐风调雨顺。   他也想笑。   于是攒了些力气,自己转过了身,面对面的去抱霍寒。   那双艳丽的桃花眼通红,浑身汗涔涔的,白皙的颈子仰起,脆弱到像是一碰就碎,却偏偏又像是悬崖边傲风而立的花,勾人心魄。   他看得出,谢玉很欢心,很畅快。   自从再见后,他第一次见玉儿这般放松,从身到心,酣畅淋漓。   “娇娇。”霍寒喊他,仰起头跟他说:“在我脖子上留个印儿。”   谢玉拧眉:“我不大会……”   “给我一个,我想要。”   霍寒像只撒娇的大狗勾,眼巴巴的瞧着他:“旁人都有,我也想有。”   “你咬高一些,我明日早朝,会特意穿个低领衣服……唔……”   说话间,谢玉努力低着头咬下。   霍寒的笑容更大了,他捏着谢玉脆弱的脖颈,像是扼住他的命脉,低声对他说。   “……继续。” 第071章 家妻顽皮   谢玉咬不太好,终于撮出个印的时候,整个人都瘫在了霍寒肩膀上,眼睛通红,腰间留印,肩膀都是粉的。   他的手环着霍寒的脖颈,时至今日才发觉,霍寒之前说的收着,是真的。   如今彻底放开,他几乎要招架不住。   他张了张口,好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回……回榻上,回榻上呜……”   .   盛长宁被伤,祭天仪式彻底败落,一整夜,皇城都显得落寞凋敝。   盛长宁发了火,早朝没有如期开,反而将霍寒等几个筹备祭天仪式的官员一同叫到寝殿,骂了个狗血淋头。   骂完,又不忘揪着霍寒问一句:“谢爱卿,你脖子上那印子,也是昨夜伤的?”   霍寒眼睛一亮,低头答:“不是,家妻顽皮,咬了好几日都消不下去,让陛下见笑了。”   “………”   盛长宁收回眼底的关切,一股烦闷又爬上眉心:“罢了,你去把谢玉给朕找过来!”   “是。”   没人注意到,霍寒应“是”的时候,眼底充盈着骇人的杀意。   .   谢玉哭的眼睛肿了,爬起来十分困难,能再次出现在盛长宁身边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   盛长宁委屈极了,忍着眼泪同他道歉:“玉儿,朕错了,朕最信任的还是你,你帮朕查查,看看这次的祭天是谁在捣鬼?朕重重赏你呜呜……”   谢玉依旧礼貌的退出来,走出宫门的时候,一见到霍寒,就迫不及待的走上去,一把将他拽上了马车,扯开假皮,仔细抚了抚他的脸。   这才靠回霍寒肩上,任由对方揽住腰,轻轻缓气:“好些日子不见盛长宁,忽然就很想吐。”   霍寒拨他的发丝:“狗东西是不是让你查祭天的事?”   谢玉点头,听他问:“你打算怎么查?”   谢玉没有先说话,只是闷在霍寒肩头,任由熟悉的安神香渐渐抚慰的微乱的情绪,反问道:“你想让我怎么查?”   顿了顿,又道:“推到太后身上?”   霍寒摇头:“直接推,可信度不高。”   “迟景瑞怎么样?”   迟景瑞虽是锦衣卫指挥使,但三年之前就投靠了太后,表面忠于皇帝,暗地忠于太后,这种人最好污蔑,可是……   谢玉道:“我……”   他犹豫了一会儿,似是做过思想斗争,才靠在霍寒耳边道:“这件事情,我只同你讲,就像……”   “就像你在榻上,喜欢让我摆什么姿势一样,不可告诉任何人。”   “……慕秦也不行!”   “好严肃的比喻。”忽然一段陡坡,卵石堆积,马车有些颠,霍寒便抬手,将谢娇娇抱在了腿上,手掌触及腰间软肉,意味不明的一捏:“谁教你的?”   谢玉没回答,停顿片刻,忽然就顺着往下问:“我们的事,你同旁人讲过吗?”   霍寒摇头。   谢玉:“顾海平说,男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为了展现自己的雄姿,有时候连伴侣在榻上是什么姿势,什么叫法,怎么哭都要一起聊,还要说一些侮辱性的话,骚……,或是……”   薄唇忽然被啄,谢玉被迫闭了嘴。   霍寒亲亲他,又亲他的下巴,坦诚道:“那他们一定不爱他们的伴侣。”   谢玉只同霍寒做过这些事,大多数时候,他什么都不懂,很多话语和撩人的术法,都从顾海平口中得知。   扣着霍寒的手颤了颤,美人眼睫暗垂:“是吗?”   “嗯。”霍寒道:“爱意与尊重挂钩,旁人多看你一眼,我就恨不得戳瞎他们,怎会如此聊天?”   “那……反正……”谢玉深吸一口气:“就是只能你知道!”   “嗯。”霍寒点头,想起之前谢玉还在试探他,对比如今,不免感慨:“你说。”   “我吞了迟景瑞的火药生意。”谢玉压低声音,温和的话沉在他耳边,平静的调子充满杀意:“十成。”   “之前,迟景瑞和我奶娘一起害我,我便杀了我奶娘,请他来家里做客,趁机给他下毒,插手了他的火药走私。”   “现在,半年多过去,他的生意基本上被我吞完了,可他还不知道。”   谢玉有些担忧:“倘若直接把罪名推给他,怕是会鱼死网破,他会将我一起供出来,到时……”   霍寒又亲了一下,止住了他的无端猜测:“我有个办法。”   霍寒张口,继续往下说着什么,谢玉没太听明白,却是由着对方停止的空挡开口:“霍寒……”   他看进男子的眼:“你……你不问问,我吞那么多火药做什么吗?”   霍寒摇头:“你想说自然会说,我会等的。”   “我的玉儿等了七年。”   他连七个月都没等到,就得到了谢玉的如此信任,总觉得于心有愧。   便更要爱他,疼他,惜他。   .   三日之后,迟景瑞死了。   霍寒派人给他喂了毒药,毒性有延缓效果,专门让迟景瑞在太后宫中暴毙。   看上去,就像是太后为了掩盖真相,杀人灭口。   谢玉如期报上去,皇帝和太后的矛盾便愈演愈烈。   盛长宁为了夺权,愈发仰仗谢玉,谢玉手中实权也越来越高,高到可以大大方方的用商船,进行火药走私,无人敢拦。   可,天有不测风云。   夏季伊始,谢执飞鸽传书——   【主子,运往南海的船被官兵扣下了,是太后的人。   他们查到了火药,很快就能追本溯源,追到我们头上,速想对策。   否则,谋逆大罪,株连九族。】   彼时,谢玉刚好迎来了一个再平淡不过的抑郁期。   他怔怔看着顾海平的纸,呼吸微促,还未反应过来,便见谢知婉焦急的跑进了屋:“哥,忽然多了很多官兵来查我们府邸的账目,我……”   似乎意识到了谢玉的不对劲,话说到一半,小姑娘立刻闭了嘴:“没什么大事,按照平常那样应付就好,你……你先歇着,我帮你找太医!”   歇着……   他如何歇的住?   谢玉站起身,原本想去外面看看,但,一只白鸽又冲破窗户,落在了桌面上。   他咬着牙,努力提醒自己冷静,随后伸手打开,入目,却是娟秀的字体。   是个女人的字。   是给霍寒的信,字字恳切,倾诉无尽爱意。 第072章 谢玉的手下意识一抖   最主要的是,信的最后,那女子还说:我会去京城寻你,顺利的话,你收信之日,便是见我之时。   便是……见她之时。   看内容,大概是江湖上的人,与霍寒交情不浅。   武林盟的飞鸽认主,谢玉今日犯懒,穿了霍寒的衣服,才能阴差阳错的,看到这一封信。   他的表情木木的,依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深呼吸几下,搁下那一封信,轰走了信鸽,开始拿起朱砂,自己写信。   他先给谢执写了一封传书:炸船,让他们死无对证。   随后,又给东厂几个信任的手下下了令,让他们去截杀往京城送信的信使。   抓到之后,一个不留!   火药走私和训练私兵的账本,他做了七重加密,所以,暂时不会有危险。   谢玉精神稍稍放松,出去走了一遭。   刚到前院,就见那前来搜查的御林军目无王法,只因为管家拿账本拿的慢,就拳脚相加,直接将管家打的浑身是血。   粗矿的笑声充斥着前院,那带血的拳头似乎抡畅快了,刚要对谢知婉举起,下一瞬,刷——   寒光掠过,手臂落地。   谢知婉松了一口气,退到了男子身后。   地上,铺陈开来的鲜血唤不醒谢玉麻木的情绪。   他呆呆看着那手臂被割断的御林军,又瞧向不远处,傲然而立的韩冲,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呦,这不是上次调戏皇帝还被本督砍断一只手的傻子吗?”   “怎么?”谢玉尽量放快了语速,让自己看起来正常:“躲了这么些日子,终于敢出来了?”   瞧见谢玉那渗血的软剑,割手臂的痛一下子翻上来,韩冲还是怕的哆嗦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就又恢复了神气,颇为自豪的举了举手里的懿旨:“太后下令,东厂总督谢玉涉嫌火药走私,命我等来查。”   “但方才,督主府中管家账本都拿的这么慢,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心虚啊~”   “查吗?”谢玉向后退了两步,命令家将把老管家扶起来,送回屋里,主动道:“都在这里,你随意。”   “哈哈哈哈哈!这才乖嘛!”韩冲让账房先生走进去,立在谢玉面前,居高临下的瞧着他:“你又发病了?”   语气轻浮,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我听我太后姑母说,你发病的时候,说话就会变得特别慢,精神耗得你全身无力,只能……”   说着,韩冲的唇贴近谢玉的耳朵:“任~人~摆~布~”   “其实,皇帝长的也就那样吧。”韩冲对着谢玉的腰伸出手:“哪比得上督主,国色天香啊~”   唰——   话音不落,软剑架在了脖子上。   韩冲嘴唇一白,顿时落下手臂,对上谢玉一双无神的眼:“是啊,我病的厉害,偶尔连人都分不清,所以……”   说话间,那剑锋又深了一些,直直切进了韩冲的脖颈,鲜血直流:“我若是将韩统领当做犯人杀了,也不是我的错啊~”   对弈失败,韩冲慌不迭后退一步,紧紧捂住脖颈:“谢玉!你等着!账目要是有问题我当场砍了你!”   顿了顿,又恶狠狠补充一句:“压着你的伤口,把你*到只能求我!”   他的语气慌乱,眼眸充血,怒气咆哮着冲上胸腔,目不转睛的,盯着屋里的人清点谢府的进出账目,然后得出结论:“没问题。”   没问题???   怎么会?!   韩冲不理解——姑母……姑母明明对他说谢玉抢了迟景瑞的生意,走私火药可以当场就定死罪,怎么会……   男子的瞳孔放大,惊诧的后退几步,还没来得及站稳,忽然砰砰砰砰砰——   接连五声,谢玉靠近他,连打带踹,声音清脆,可以分明听见他将人的肋骨打断了两根。   韩冲松开了手,脖子上的伤口无人去捂,血便流的愈发狼狈。   最后一脚,他直接被谢玉踹远了两丈,“砰”的一声砸在门上,疼的连尖叫都提不起一点力气。   他看见谢玉靠近他,毫无表情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森寒笑意:“凭你的脑子若是能查到我,我早就活不到现在了,滚。”   话音落,再次踢上韩冲的下巴,踹的人倒飞出了大门。   “砰”的一声,尘土飞扬,若隐若现的倒影出两个人影。   谢玉木木的抬起眼眸,发现有两个人,不知何时立在了他家门口。   左边是一袭白衣的霍寒,右边是他不认识的女子。   生的很漂亮,瞧上去娇娇软软的,但腰间悬着的鞭子可以完全托出,她很会打架。   眼睛很美,好似装了星辰,不像他的眼,被仇恨折磨的,早已没了当初的灵气。   最最重要的是,那女子是黑发,穿着红衣的时候,真好看啊。   鲜衣怒马,一日赏尽长安花……   咯噔!   怔愣良久,直到韩冲连滚带爬的跑远,谢玉才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一种类似于自卑的情绪渐渐涌上心头。   他的第一反应是抬手,企图去遮自己的脸,遮住那一双无神的眼睛,遮住那暮气沉沉的白发。   可,当霍寒走近,他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快步往屋子奔去。   霍寒刚准备喊他,却被迫停了下来,几分慌乱的追了上去。   谢玉回到屋,第一时间去拿了被自己拆开的那一封情书。   他应该将这个装起来的,他要怎么跟霍寒解释,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要故意偷看霍寒的信,只是他又病了,他以为这封信,也是谢执送过来的,就拆了……   桌案上放了药,是下人趁着他教训韩冲的空挡,给他送进去的。   忙中出错,谢玉的手微微抖着,一不小心,哗啦——   药碗被打翻,黑褐色的汤汁落在那一封言辞恳切的情书上,渐渐浸染。   谢玉慌了,慌忙用袖子去擦,可那纸张太脆弱了,没擦两下,竟是破了个大洞。   他的动作一顿,呆在原地,迟钝的反映着自己或许做错了什么。   有脚步声急切传来,谢玉抬头,看向门外人的一瞬间,立刻将那一封破损的信件,藏进了袖子里。   望着霍寒的眼神,满是迷茫和无措。   努力张口:“我……”   正想解释什么,便见那女子也追了过来,谢玉的手下意识一抖。 第073章 是你先说喜欢我   谢玉受不住,心头陡然跳了一下。   他看向那女子,见那女子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徘徊了好几圈,又转头,看了看霍寒。   像是明了了什么,不过片刻,便率先下跪,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南海玄机阁阁主叶欢,拜见督主。”   “听闻督主近日在为南海之事烦忧,特来解难。”   南海……南海之事……   他的火铳!他的火药船!   谢玉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过去,他起身,本想示意谢知婉备茶,可手腕抬起,那封湿透了的信便“啪嗒”一声,明目张胆的砸在了桌子上。   他……该向叶欢道个歉。   谢玉如是想,便先行请了叶欢入座。   霍寒则被晾在门口,静静盯着那封被药汁浸透,勉强能分辨出几个字的信。   玉儿……又没喝药……   .   “如此说来,我们儿时还曾碰过面。”   谢玉说话很慢,本在想可能会怠慢了客人,所幸,叶欢每次都会很耐心的听他说完。   “当时南梁霍赢亲自带兵围攻闽州,我父亲叶凛差点死于官兵剑下,幸得老侯爷相助,才捡回一条命。”叶欢也尽量将语速放慢,配合谢玉的状态:“我们欠谢家一命,迟早要还回来。”   “督主若是信得过我,可以将全部火铳以及一小部分的火药移置玄机阁门下,我的地下室布满了错综复杂的机关,绝对安全。”   “如此,多谢。”   嘴上说着多谢,但谢玉还是巧妙的周旋了几句,让谢执带着一大批暗卫,和玄机阁一起做事。   事关重大,稍有不慎,所有人都得跟着他死,他对谁……都做不到完全信任。   而且,越同叶欢聊天,那股在门口升起来的自卑,便越发透骨蚀心。   叶欢一介女子,尚且为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恩情,远赴京城;他却为了自己的谋逆之心,命谢执围了玄机阁。   叶欢一介女子,尚且能大大方方的同霍寒表达爱慕;他却一不小心……连情书都撒湿了。   谢玉控制着自己,努力不往坏的方向想,可盘踞七年的心魔不肯放过他。   被禁足的四年,他被锁在偌大的谢府,无人照顾,大病一场。   他时常梦见霍寒抱着他,温柔的说些情话,可下一刻,周围又是漫天的大火,霍寒带着阴恻恻的笑给了他一剑,说不过是一时兴起,看他长的好看,想玩玩他。   两年,七百余天,他浸在黑暗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直到有一日,盛长宁找到了他。   那时候的盛长宁还是三皇子,说怕他寂寞,钻了狗洞进来与他说话。   谢玉那时候已经多日不言,快要丧失了语言能力,他的话语颠三倒四,将心底苦楚,一股脑的倒给了盛长宁。   然后,盛长宁“一不小心”告诉他:“玉儿,其实你们全家是被我父皇杀的。”   谢玉当即一阵头皮发麻,他抬眼,浑身血液仿佛冰冻,但还是听盛长宁继续道:“我父皇觉得谢侯爷功高震主,所以,在他打赢最后一仗之后,派人假扮成南梁的士兵,杀了你们全家。”   “玉儿,一个被皇帝抛弃的臣子,注定没有活路。”   “玉儿,满朝皆虎狼,只有我可信……玉儿,玉儿,你怎么了?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先别想别的,听我说,和我一起杀了我父皇吧,你助我登基,我解你禁足。”   那一天,谢玉第一次感受到了,“忠君”这个词,是多么的愚蠢。   世间之人,有多么的不可信。   他阔别了叶欢,信步走着,走到自己房间时,瞧见了霍寒挂上的一幅画。   那是霍寒早几日挂上去的,画的是年少时的他。   鲜衣怒马,踏过帝京繁花。   仔细想想,那时候他很爱笑,好像和所有的世家子弟都合得来,到如今,只剩下一个顾海平。   所以,霍寒真的喜欢他吗?   现在的他敏感多疑,狼子野心,每天在盘算着怎么杀皇帝,哪有半分从前的样子。   谢玉回了屋,将那幅画摘下来,好好放在桌上,试图通过自己的回忆,重新为叶欢临摹一封情书。   好歹是女子明晃晃的心意,怎么能被他毁了。   可……   手会抖。   写了好几副字都不像,他干脆选择了放弃。   霍寒忽然后悔极了,他听说了南海的事,带叶欢回来,是为帮忙。   这些年他与叶欢少有来往,他不知道……   可当他把药混进点心里,好不容易做好饭的时候,谢玉已经躺下了。   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盖着他的衣裳。   霍寒走过去,发现床头搁着一副歪歪扭扭的字:你先去偏房睡吧,我有点不舒服。   霍寒心里闷的慌,拿起那张纸看了又看。   纸张的声音被带起,衣裳里的谢玉便捏紧了自己的手。   骨节分明的手,肌肤白皙,指节修长,指尖透红,比画里的还好看,任谁见到都会忍不住想要握一握。   霍寒忽然想起,年少时,自己跟谢玉表白,他为什么会不答应。   谢玉生的好看,便是当时身为“京城第一美人”的歌姬也难敌,太多人跟他告白了,每次告白,都乘着戏谑的占有欲。   那些目光虎视眈眈的盯着谢玉。   表面上说:你真好看,我喜欢你。   内里却仿佛是:你真好看,睡起来一定不错,我想尝尝你的滋味,喜欢你。   所以,谢玉讨厌那些人,连带着,也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咔哒——”   霍寒将点心搁在床头,温声道:“做了些东西,你饿了再吃。”   “……我先走了。”   话落,纸张放下,他又找出自己那用安神香熏过的大氅,给谢玉盖上。   脚步远离,走到门口的时候,忽听:“霍寒……”   霍寒当即顿住了脚步,他看见谢玉坐了起来,一滴泪不受控制的砸出眼眶。   “是你先说喜欢我的……” 第074章 帮你拼一拼(甜)   “我……等了你七年……”   磕磕巴巴的两句话,分不清语序是什么,也没明确表达出什么意思,却让霍寒鼻尖一酸,瞬间什么都顾不得了,只能转过身,一刻也不停地抱住谢玉。   张口,将自己心中想的所有歉全都道了个遍:“叶欢自己要来的,她给我写了信,我发现你南海的商船出了问题,才同意她来的,希望她可以帮到你。”   “那些商船是我看内阁卷宗的时候发现的,没有刻意调查,你告诉我的事,我没告诉过任何人,我有好好信守承诺。”   “还有那封信,我五年前与叶欢相识,这些年只见过寥寥数面,我并不知道她的心思,我会去拒绝……”   “玉儿。”他的手在颤抖,轻抚过谢玉的发:“你怎么了?”   “别闷在心里,告诉我好不好?”   谢玉靠在他肩头,不知是麻木还是伤心,好半晌,才喃喃脱口:“那封情书被我弄坏了,上面写的是……”   他努力呼吸,组织语言:“子瑜,一别两年,近来可好?我……”   霍寒打断他:“不用说了,看与不看,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是我不好,不该一大早出去,放你一人在家里。”   他转头,轻吻谢玉的耳尖,想安慰他,奈何,谢玉却不受控的颤了一下。   他想躲,犹豫了一瞬,却忽然扣紧了霍寒的肩膀,有些发狠:“霍寒!你不该来招惹我!”   “是……”耳边的声音淡淡的,微颤:“我的错,我原本也想远远的看着。”   “但看得久了,实在是情难自禁……我爱你,我想你……”   谢玉顿着,好久好久才闷出一句话:“哄我很麻烦……”   “没有人愿意……平白给自己找麻烦……”   “不是麻烦,是玉儿。”霍寒吻也不敢吻了,只能伸手去擦他的眼泪:“是要娶回家的娇娇。”   .   谢玉一直闷着情绪,被霍寒抱了半天才缓过神。   他知道,这心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他一定就会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可笑,于是努力收拾着情绪,好半晌,憋的脸颊通红,有些呼吸不畅。   被霍寒捏住双颊,才终于缓下两口气,连带出好几声咳嗽。   于是,谢玉转眸,几分不信任的盯上霍寒,起身,再次回了榻上,摆弄着那件衣裳。   霍寒不明白,谢玉为什么喜欢拽他的衣裳,从遇见到现在,一直如此。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问,却听谢玉道:“很久以前,有一天,你骗我在衣柜里……那样那样的时候……落下了一件衣裳。”   “后来,他们说我疯了,把我绑起来,是为了给我治病。”谢玉握着衣裳的手紧了些:“我害怕,就逃到柜子里,看到了那件衣裳。”   “他们还在找,所以我躲进衣服里,天太黑了,他们……没有发现我。”   “……很疼的。”   谢玉抬起手,对霍寒展示了一下:“那群太医下手没个轻重,我这里还有一些疤。”   霍寒望过去,“我那儿有些祛疤的药,我去拿……”   “霍寒……”   话音忽然被打断,谢玉问:“你喜欢我吗?”   “喜欢。”   “喜欢我,还是喜欢……以前的我。”   有区别吗?喜欢一个人,就喜欢他的全部模样,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起初,霍寒没明白谢玉的意思。   思考半晌,才发现他前几日挂的画像被收起来了,索性起身,将那幅画拿起来,点个火折子烧了。   谢玉瞳孔一张,正不理解,就发现,霍寒一只手捞过他的腰,将他抱起来好好搁在榻边,道:“我再给你画幅像吧,画……现在的玉儿。”   谢玉的表情依然木木的,眼中却多了些挣扎的情绪:“不好看,我现在……不好……唔……”   话落,唇被吻上,谢玉下意识想躲,但霍寒的吻很奇怪,没有任何攻击性,反而像是在安抚,啄过他的唇角,再慢慢深入……   谢玉的手扣着床沿,指尖轻颤,有些紧张。   明明很久了,再过分的事都做过,可霍寒每次吻他的时候,他还是紧张的手脚不知该往哪处放。   好不容易被松开,谢玉的嘴唇和耳朵都是红的,眼底也多了几分情动的光。   霍寒抬手,粗粝的拇指撩过他的唇角,道:“好看的,我画出来给你瞧。”   谢玉睡不着,索性就任他画。   月亮渐渐移到了西边,霍寒的一幅画像才终于画好。   拿给他看的时候,谢玉盯了好久,最终得出结论:“白发红衣,像个妖精。”   这并不是消极的评价,生怕霍寒误会,他又补充道:“一只男狐狸。”   霍寒听他的话,又画上了两只狐狸耳朵,将画挂在了堂中:“以后就挂这张吧。”   谢玉点头。   .   天将将亮的时候,九千岁的情绪终于好转,也犯了困。   霍寒躺在他身侧,眼看着小猫一点点抢走了他们共有的被子,完全缠在自己身上,还要往里挪。   再挪就要撞到墙了。   霍寒发愁,又不好直接吵醒他,思索片刻,忽然拿自己的手撞了一下墙,发出不明显的一声“咚”。   谢玉被吵醒了,掀开眼皮,见霍寒将手搁在了他头上,温声哄着:“撞到了吧?不疼不疼,揉揉就好了。”   谢玉眉心轻拧,竟是真的委屈起来,不一会儿,又往霍寒怀里挪了挪。   霍寒伸出手,这才放心的抱住人。   他垂眸,凝视着面前,谢玉安静的模样——那双眼睛哭的有些肿了,长睫上也沾着水,看起来好像一碰就碎,可是明明他还可以将韩冲和一众御林军踢出门。   或许,玉儿说得对。   霍寒想:他不该来招惹他,可他等了七年,既然惹了,就一定有本事好好护着。   怀里的人又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霍寒便偏头去拿茶盏,用汤匙盛了些水给他。   谢玉的嘴唇有些干,喝完之后,就好了许多,抿抿唇,拉过他的袖子继续睡。   “谢玉啊。”   直到人彻底睡着,霍寒才极小声极小声的说了句:“你快将我的心都捣碎了。”   他感叹一声,本来是为自己说,但不多时,竟是发觉谢玉的手拆开了他的衣襟,在心口一通乱摸。   霍寒的呼吸有些燥,忍了许久,终于低下头问:“怎么了?”   谢玉没睁眼,迷迷糊糊的说:“帮你拼一拼。”   .   谢玉睡眠浅,早上睡下的,不到晌午就起来了。   他穿上靴子,走到桌边想喝水,然后……发现了被水打湿的拒绝信。   那看上去是霍寒写给叶欢的拒绝信。   但,除了第一句话是拒绝,其余的十张纸,都在倾诉自己如何如何喜欢督主。   看的谢玉浑身发麻,觉得这写信之人,大概有病。   他抬起手,正想喝口水,就看见外面那一袭白衣的男子缓步走来:“诶呀呀督主,我写的拒绝信你怎么给打湿了?”   谢玉:“?”   不是他洒湿的,本来就湿了。   霍寒轻“啧”一声,看上去颇有些无奈:“看来我只能再写一次了,一下写十张纸,拒绝人家姑娘两次了,你说,人家会不会觉得我有病?”   谢玉:“???”   “我害了一日不见谢玉就会死的,相,思,病。”   谢玉:“………” 第075章 霍狗欺负玉玉   谢玉低下头,心情已不似昨夜般沉重。   他静静盯了一会儿桌案上浸湿的信纸,忽然道:“我负责,我帮你抄。”   霍寒瞳孔微微放大,他看见谢玉将那十张纸团吧团吧全扔了,然后拍了拍身后的木椅:“坐这儿,把你写的内容,再背一遍。”   再……背一遍???   想起自己那无所不用其极的浮夸辞藻,霍寒几分窘迫的坐下,耳朵倏然一红。   .   叶欢没待很长时间。   她这一趟,主要是还谢家的恩情。   本想着既然霍寒在,她还可以顺便写封情书,表明一下心意,但……看到霍寒看谢玉的眼神,这一切,也便彻底作了罢。   她很清楚:那种只要看见他,全世界都会成为陪衬的爱意,容不得半点染指。   她不爱破坏别人的感情,也不会为难自己。   .   谢玉特意将人多留了几日,等到郁期过去,才好好为叶欢办了场接待宴。   .   送走女子的那一晚,九千岁一个人泡在汤池里。   一滴水自凸起的喉结滑落,一路滴上锁骨,将那里存的温水又带出来两滴,淅淅沥沥,点在流畅的腹肌上,为男子紧实的腰腹,也染上了几点淡粉。   渐渐的,水流波动。   白烟缭绕里,一只小麦色的大手覆上了白皙的腰,微微一掐,就带出了红痕。   谢玉颤了一下,被迫后退,后背贴着胸膛,靠上了霍寒的肩膀。   仰头,正好对上男子那双满是欲气的眼睛,心脏不由得一热:“不是去送人了吗?”   谢玉轻轻开口,微哑的嗓音撩的人骨头发酥:“怎的如此快?”   “惦念着你,自然快。”霍寒收紧了手,又将谢玉往身边拉了拉,制住他两只手,问:“夜里给你做的饭,可吃了?”   谢玉眨眨眼:“海带牛尾汤,山药羊肉粥,韭菜核桃仁……霍寒,你要补死我……唔……”   话落,唇被封上。   霍寒忽然抱住谢玉,带着他翻了个身,让玉儿正对着自己,将人吻的气喘吁吁,耳朵都红了,才低声道:“乖一点,有问必答,寒哥哥今天教你个道理!”   谢玉身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还是水,白皙的手搭在男子肩膀上,分明的肤色差看的他心跳砰砰:“什……什么?”   霍寒将他的腰提了提:“喜欢正对着我,还是背面?”   “正……正对……”   霍寒笑了下:“喜欢温柔的,还是凶狠的?”   “凶……唔……”再次被吻,谢玉勾紧了霍寒的肩膀。   … …   水声哗哗,呜咽的哭声自汤池细碎传出。   谢玉扣着霍寒的肩膀,那好看的指尖原本白皙如玉,现下,也染上了动情的淡粉。   后背上,伤疤多的硌手,谢玉的眼睛便更红了,好不容易才能组织好语言,说出一句话:“霍……霍呜……”   再再被吻。   很明显,霍寒不满意这个称呼,连说出口的机会都不给他。   谢玉便咬他,将他的唇咬出血,坚持要骂:“霍狗!回屋里……”   “不要。”霍寒额头上浸了一层薄汗:“这个道理,一定要在这里讲。”   “呜……”   谢玉有些晕,视线里,水波荡漾。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实在有些撑不下去,就咬霍寒的肩膀,待人一看向他,便喊:“哥哥……寒哥哥……”   他顺着霍寒,哄他,蛊他:“好歹给我留口气,回屋吧……”   “疼疼我,疼疼怀瑾……”   其实,他可以直接骂霍寒的,但谢玉觉得那样很没情趣。   他为什么会配合呢?   他也想了。   有时候,情绪压的久了,的确需要这样的调和,来作为发泄口。   那几声“哥哥”是有用的。   霍寒终于将他带出了汤池,回到房间的时候,九千岁眼睛红的厉害。   纤长的白发垂落,还在湿漉漉的往下滴水。   怕他生病,霍寒便拿了好几方帕子搁在枕头的位置,继!续!   … …   直到谢玉的深思涣散,连抱他的脖颈都做不到,霍寒才开口,低声说:“玉儿,跟我一起说。”   “说……”   “霍寒很爱我。”   “霍……呜霍寒……很爱……我……”   “霍寒是为我活着的。”   “霍寒……是为我……活着……”   “霍寒永远不会离开我。”   “霍寒……永远不会……离开我……”   “霍寒……霍寒……”最后一句话落,谢玉的眼泪掉的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他努力抬起手,一下扣住霍寒的脖子,迫使男子低头,靠向自己唇边:“霍寒……只能欺负我……”   “只能……嗯有我……”   听到这里,霍寒终于放下心来,唇边不自觉荡出笑意:“娇娇,好乖。”   他要让玉儿记住这些,记住霍寒很爱他,霍寒就算是杀死自己,也不舍得抛下他。   .   月色渐移,谢玉醒了又晕,晕了又醒。   天快亮起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急报:“主子——出事了——”   “叶欢姑娘刚出京城地界,就被英国公抓了起来,现下被关进大理寺天牢了!”   谢玉的精神恍然清醒,霍寒慌忙将他抱起来,第一时间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没事宝贝,我在,我陪着你。”   温和的声音逐渐入耳,谢玉急喘了几口气,好歹平复了呼吸,让霍寒抱他去沐浴。   可刚沐浴完,还没来得及联系顾海平,就又听外面来报:“主子,逍遥王来了,如今正在后厅候着,说一定要见您。”   逍,遥,王。   谢玉的神思重新回笼,他想起之前关于逍遥王的事——逍遥王的儿子非要娶男妻,让他帮忙劝。   仿佛一个魔咒,在朝为官,事儿总是一堆一堆的出。   谢玉叹下一口气,邀霍寒带上易容的假面,以“内阁首辅”的模样抱着他,一起去了后厅。   天还未亮,下人早已备好了茶。   见到谢玉来,逍遥王的眼睛立刻一亮,但,看见抱着他的霍寒时,又不自觉黑下了脸,呛道:“打搅督主好事了。”   “不过有些话,本王还是希望,能同督主一个人说。”   “无妨。”谢玉笑回:“王爷的事更要紧。”   他被霍寒放在了椅子上,甫一坐下,眼睛就不受控制的红起来,于是立马抓住霍寒的袖子,强调道:“不能坐。”   霍寒有些为难,绿茶道:“可王爷要单独见您,下官应当回避。”   “别。”谢玉毫不避讳:“你方才太狠了,我坐不住,疼~” 第076章 要么自己将衣袍解了,要么滚去大雨里跪着   “真的疼。”谢玉还是将霍寒拽了下来,靠在他身上,眼角泪汪汪的:“我受不住。”   逍遥王侧目看过去,发现谢玉耳朵上,那原来戴白玉耳坠的地方,添了一枚红玉耳坠。   白发凌乱的搭着,刚刚承过欢的模样让他瞧起来,像是一朵盛放的花,烛光映衬,愈发销魂。   收回眼神,逍遥王更加理解了,盛长宁那种伪君子,这么些年,为何只对谢玉一再心软。   怕是那心高气傲的小皇帝,也想看看“美人盛放”的光景,如今却……   逍遥王笑了一声,不知是在嘲谁,只道:“若是督主想让他跟着听,那便听吧。”   “英国公抓了叶欢的事,督主可听说了?”   谢玉眸色淡淡垂下,没否认,也没肯定,思索片刻后问:“王爷想说什么?”   “本王想说,你是盛长宁唯一的助力,太后想除掉你,抓住了你的把柄绝不会轻易放开。所以,叶欢一定会受很多苦,太后也一定会想办法,将私运火药一事,归到你身上。”   “本王自然相信,督主留有退路,可……”逍遥王叹了口气,斟酌片刻,还是道:“若是将来有一日,退无可退时,可以将罪名推到本王身上。”   谢玉的眼眸张大,有些难以置信。   逍遥王继续道:“我是王爷,当年也曾领兵赴边,征战沙场,父皇亲赐免死金牌,我顶多是禁足些日子,可以为你挡一挡,你也可以……放手做自己的事。”   谢玉放轻了呼吸,试探性的,盯着逍遥王含笑的眉眼——这位从未参与夺嫡之战的王爷,是盛长宁仅存的兄弟。   谢玉一直以为,他并无心皇权,现在再看,那双眼睛却也被仇恨深深笼罩。   “我不明白。”谢玉道:“王爷为何要……”   “因为当今皇后,是我的结发妻。”   话音落下,不仅仅是谢玉,就连霍寒也忍不住看了过去,说道:“皇后娘娘一直身体抱恙,未曾见过外人。”   “抱恙?哈哈哈,抱恙……”方桌对面,逍遥王在笑,却不受控制的笑出了眼泪:“那是真的抱恙吗?”   逍遥王:“盛长宁为了那个皇位,杀了多少兄弟,杀到最后,杀到本王这里,却怕起了天下人议论,所以,便将本王的妻子,掳去了皇宫做人质,借此压制本王的谋逆之心。”   “华儿想他娘啊。”说起儿子,年过四十的逍遥王鬓角似乎又白了些:“那孩子,不是好男风,不是非要娶男妻,他只是想他把这些胡闹的名声作出去,想着母亲会回来管管他。”   “傻乎乎的。”   “本王也傻。”好半晌,逍遥王颜面抵了一下眼泪:“就陪着他演戏,陪着他胡闹,陪着他等。”   逍遥王一生,只有一位正妃。   据说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京城所有人都传他的妻子与旁人私逃,嘲他无能,却无人知晓,那心心念念,想着自己丈夫的女子,就被锁在皇宫,囚在最尊贵的位置。   或许是说的多了,逍遥王也有些难掩心中的欲望,再抬头的时候,张口竟是:“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成功。”   “我希望你,杀了他!”   咔擦擦——   天空响起一道惊雷,破晓之际,春雨绵绵而下,像是特意要遮住那升起的日光。   淅沥的雨声中,谢玉阔别了逍遥王。   .   果真如逍遥王所料,太后不肯放过叶欢。   顾海平三次奔赴大理寺,企图帮忙捞人,一个大理寺少卿,竟然被无数人阻拦,连自家的天牢的门都进不去!   谢玉跟着忙了三四日,没了办法,正发着愁呢,却没想到,谢知婉主动击鼓鸣愿去了。   女子一袭蓝衣,跪在大理寺。   当着前夫英国公的面,大喊叶欢是她的新相好,来谢府是为了看她。   话音落,英国公面色黝黑,顾海平却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哈哈哈哈,英国公啊,谢姑娘宁愿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也不跟你,你说,你是不是真的不行啊?”   一句话,精准戳到了英国公没有子嗣的痛。   男人咬牙切齿,指尖陷入皮肉,几乎要带出血。   顾海平的话还在继续:“不像我,我在外面花,若是找女子,都得好好带着人沐浴,再送碗避子汤。”   “顾!海!平!”   砰——   终于,一声落下,英国公一拳招呼到顾海平脸上,将人的唇角打出了血。   男子偏头,“呸”的吐出一口血沫,薄唇勾起斯文又纨绔的笑:“我要回去告诉我爹,你,打,我!”   顾海平的父亲,是魏国公,太后手下第一重臣,兼任丞相,他惹不起。   .   就这样,英国公被禁足了。   顾海平挨了打,逼得自己爹插手,扫清了障碍。   又过一周,谢玉想办法把人捞到了东厂,借用“假死”一计,放走了叶欢。   .   原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是结束,可谢玉刚出东厂的门,就被盛长宁叫了过去。   天空飘着雨,巍峨的宫殿冰冷潮湿。   谢玉孤零零的立在大殿中央,目不转睛的盯着高台上满眼怒火的帝王:“谢玉,谢玉啊。”   “母后方才告诉我,你私贩火药,是不是真的?”   谢玉的手指渐渐收紧,瘦削的肩膀越显单薄:“是。”   盛长宁既然肯这么问,那就基本上确定了,他没有扯谎的必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龙椅上,那几分颓丧的皇帝忽然笑了,那笑声意味不明,不一会儿又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来,你告诉朕,你卖火药,是想做什么?!”   “赚钱。”谢玉道:“微臣注定膝下无子,想给自己赚一份养老钱,在朝为官,哪个大臣不想办法敛财,微臣只是想……”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盛长宁立在了他面前,那双通红的眼睛盯着他,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真的?”   谢玉拧眉,厌恶几乎从眼睛里透出来。   可盛长宁还在看着他,逼问他:“真的吗?玉儿,你不会背叛我。”   谢玉忍了又忍,后退一步,咬牙道:“微臣衷心,天地可鉴。”   “可是玉儿,我没有安全感,你知道的,我只剩你了。”盛长宁似乎真的被刺激到了,他这些年坐着皇位,全靠一个谢玉,镇压百官。   所以,当谢玉名声狼藉,被人戏称“活阎王”的时候,他也没有去管,甚至还为舆论推波助澜。   他就是要让百官都怕谢玉,还要让谢玉,只听他的话。   可是谢玉似乎也生了谋逆之心,这把最锋利的剑即将失控,刺向他自己的心口。   盛长宁觉得害怕。   “玉儿。”帝王再次发出邀请:“跟了我吧,跟我滚一遭,我将我的亲兵管辖权,也交给你。”   谢玉后往后退了几乎,面上的厌恶明显流露:“陛下,喝了几坛酒,醉成这样?”   “醉?”盛长宁眼角泛红,几近疯魔:“我!没!醉!”   “这里就你我两个人!你现在,要么自己将衣袍解了,要么就拖着你那病恹恹的身子滚去大雨里跪着!”   “跪到朕,消气为止……”   .   放心啦,盛长宁活不长啦。   谢娇娇即将称霸朝堂! 第077章 他赢了   轰隆隆——   惊雷乍起,延绵的雨水又急了些,帝王寝殿外,是走路都硌脚的鹅卵石。   天空黑压压的,盛长宁连表情都失去了伪装,变得骇人狰狞。   深呼吸两下,谢玉转过身:“微臣,领罚。”   话落,便不管不顾的往门外走。   盛长宁有些慌了:“谢玉……”   一声叫不住人,他又慌忙补了一声:“谢玉!”   见人终于停下脚步,才继续喊:“你身子不好,中毒三年一直未愈,太医嘱咐,你不能淋雨也不能披雪,否则性命堪忧,何必要出去?”   谢玉不言,盛长宁的眼睛便不受控制的亮起,渴求又多了些:“留下来吧。”   ”留下来吧玉儿……”   “与朕共享荣华。”   说着便垂目,看向谢玉的腰——他其实也好男风。   准确的说,他男女通吃。   以前在盛林书院的时候,他就觉得谢玉好看,到现在,那种好看又添了一层决绝的锋利,白发倾洒,越发惹人:“朕会对你好的,像以前……霍寒对你一样好……”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就在盛长宁以为能得手的时候,谢玉霍然转过头,笑容绝艳,却看得他一阵心惊:“陛下还记不记得,被我们五马分尸的左丞相岳棋?”   盛长宁一怔,忽然想起他刚登基时,只有岳棋那个老头坚决反对。   当时,正值战事吃紧,谢玉非要去边关,领兵打仗。   他在朝中没有助力,不想放谢玉走,又不想让岳棋活,于是,他安排了一次刺杀。   盛长宁命人将一支毒箭射到了谢玉身上,然后,栽赃给了岳棋。   再然后,谢玉中毒,体弱多病,无法再上战场,还留在京城,帮他杀了岳棋。   帝王心脏突突震了两下,他不知道玉儿为何会忽然提起这件事,因而越发没底。   但谢玉却望着他,继续平静的往下说:“当时,我以为那一箭是岳棋伤的我,我恨他,所以我拼了命的调查出了他所有犯罪的证据,足够他五马分尸。”   “可临死前,他看着我笑,他告诉我:'谢玉,你会后悔的,你信了这辈子最不该信的人'。”   “陛下,您说……”谢玉的眼神充盈着几分戏谑,慢悠悠的扫向盛长宁:“微臣这辈子,最不该信谁呢?”   皇帝的脸有些白:“玉……玉儿……”   “陛下!”谢玉迈步,向盛长宁逼近了一点,吓得他连忙后退。   谢玉却不肯善罢甘休,“哗啦”一声,拉开了帝王寝宫的大门,直言不讳:“若是今日臣跪死在这大殿门前,一定拉着岳棋的鬼魂,一起来讨债!”   话落,便毫不犹豫的迈入雨中,膝盖弯起,正对着寝殿大门,跪了下去。   盛长宁原本有些懵,直到谢玉的全身都被雨水打透,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被威胁了!   于是怒火中烧,恨恨的盯了一会儿那身形消瘦的男子,关上门去,入殿拜佛。   .   雨越下越大。   还是夏公公觉得不忍,迈着小碎步奔下台阶,低头,想给谢玉送把伞,却被他摆摆手,不动声色的拒绝了。   雨水淌下他的脸,那双执拗的桃花眼泛着鲜红艳色,盯着面前那巍峨的宫殿,满是要将其吞噬的森寒杀意。   半个时辰后,他的对弈成功了。   霍寒叫了护国寺的僧人来,说是要办一场法事,为宫中驱除邪祟。   于是,盛长宁将他赶走了。   步出皇宫的路上,谢玉背影坚挺,步履也平稳的与平常无异。   可是当霍寒见到他,给他披上件外袍的时候,他下意识抖了一下,全身的单衣,从里到外,湿了个通透。   一回到马车里,立刻:“咳咳咳咳咳!”   谢玉一连咳嗽了好几声,一只手虚虚搭着霍寒的脖颈,乖乖被他裹在怀里。   不一会儿,咳的没劲儿了,手也落了下来,却是弯起眼睛,满是畅快的笑出了声:“狗……咬……狗。”   霍寒慌忙拿帕子擦他的头,一边又不忘顺着他说:“什么?”   “子瑜……”   谢玉握住他的手,随意甩了下头发,起身,一下子贴上那微白的唇。   那双泛红的眼底乘着兴奋,吻了好一会儿,才道:“太后和盛长宁终于掐起来了,布局已成,要收网了……咳咳……咳咳咳!”   他的话很疯,那双绝色的眼睛弯着,像是随意一动手指,就能倾覆整个王室。   却又是那么脆弱,窝在怀里,软软的,小小一只,说两句话都要咳嗽。   “乖……”霍寒终于还是按住谢玉,又将他的湿发裹进了帕子里仔细擦着:“回家给你熬姜汤,可别生病。”   “身子本就不好,千万别病啊。”   他的声音很小,喃喃着,不知是在对玉儿说,还是在替他的玉儿,求神明垂怜。   可神明很忙,不会垂怜世间,所以留了他一命,让他有机会,好好哄着他的娇娇。   .   所幸,霍寒来的及时,回家的时候,谢玉并没有发烧。   再加上那些致命的毒,早已被霍寒用情蛊拔干净了,身子不至于弱到以前那种地步。   可,谢玉晚膳用的很少,只喝了一小碗鱼汤,就说有些犯困。   霍寒抱着他,半夜里,却觉得有人吻他,心口的温度也越来越烫。   一睁眼,竟是看见—— 第078章 娇娇,委屈了是不是?   谢玉伏在他身上,里衣早已褪下了肩膀,眼睛红红的,不仅吻他,还要不停伸手,拽他的衣裳。   怀里的温度很热……不对!   是烫!   谢玉很烫!   霍寒抬手,慌忙去触他的额头——烧起来了。   “玉儿?”   “嗯……”谢玉闷闷哼着,不一会儿,就将他胸前的里衣也解了,垂着头,迷迷糊糊地吻。   霍寒双手扣住他的肩膀:“先躺着,我去帮你熬药。”   奈何,刚将人放下,谢玉的手就追着拉开了他腰间松垮的系带,挑衅着……   霍寒呆住,怔愣的一瞬间,便被谢玉勾住了脖颈,凑近他的唇。   谢玉似乎不舒服,哼哼唧唧的,蹭着他的唇角:“别走……想要……”   霍寒瞳孔霎时放大,听他继续呢喃着:“想要……寒哥哥……”   霍寒的胸口狠狠震了两下,按着他的肩膀:“你生病了,我去给你拿药,听话……”   “有听话。”谢玉抱着他,眼尾闪过一丝晶莹:“有听你的话”   “……只能听你的话了。”   谢家的人都死了,这些年,谢玉被仇恨蒙蔽,一想到即将大仇得报,方才,竟是做了个自杀的梦。   不,不是梦。   在梦里,那种从高楼之上一跃而下的解脱感尤为真实,只有霍寒可以堪堪拉他一把,管一管他。   “欺负我吧。”谢玉说着,又咳嗽了两声:“欺负完再喝药,我现在不想喝……”   不想喝药,他喝了太多药了,每次都必须按时按点,今天就是不想喝。   霍寒望着他,纠结片刻,只好翻身困住人,顺道将被子盖了盖。   谢玉不想要被子,他觉得碍事。   于是立刻伸手去抓被角,想将那碍事的东西掀了。   奈何还没揪完,就被霍寒压住手,紧紧扣住了手腕。   指尖微抖,一刹那,谢玉的手里空了,有种什么都握不住的茫然。   可,还不等他将这茫然反应过来,霍寒那原本扣着他手腕的手,竟是慢慢上移,握住了他的整个手掌,十指交扣,扣住的,是满满的真实。   谢玉轻轻舒了一口气,这才从噩梦的无力感中脱离出来,仰头,认真望着霍寒。   听他道:“不能踢被子,会更严重。”   “……”   “再拽被子,就不欺负你了。”   泛红的指尖扣上霍寒的小麦色肌肤,轻盈撩过他的手背,谢玉别过眼,像是做了一番思想挣扎,好半晌,终于再次躺好,闭上眼,自己分开了唇。   分唇的时候,他的眉头轻拧着,胸膛不停起伏,霍寒俯身的时候,甚至可以瞧见他睫毛轻颤,手也有些紧张的攥着。   都这么长时间了,接个吻还要紧张成这样。   “嗯……”   吻上的一瞬间,只是简单的唇贴唇,谢玉的睫毛就颤了好几下,他握紧了霍寒的手,被吻的稍微狠一点点,眼角就有泪花涌现。   “娇娇。”   谢玉真的太娇了,平时撩的那么露骨,真正实践的时候,却什么都不会,亲一亲都要哭。   霍寒又将他的手攥紧了些,再问一遍:“还要我欺负你吗?”   谢玉的呼吸有些急,静静瞧着他,眼睛更红了:“不着急。”   霍寒被他撩了,其实憋得更难受,但还是低着头哄他:“我等着你,仔细想想,还要我欺负你吗?”   谢玉眉心又拧紧了些,似乎也不太确定,思考的久了,霍寒就干脆贴着他抱住,掖了掖被角,让被子合的更严一些,自己也能帮玉儿保个暖。   被抱住的一瞬间,谢玉的眼睛亮亮的,他慢慢抬起手,回抱住霍寒,说:“要。”   “嗯?”   “要你欺负我,只能你欺负。”   霍寒便吻他的眼泪,心疼的一点力都不敢用:“娇娇。”   他喊他,在他情动的时候摸摸他的头,低声问:“委屈了是不是?”   谢玉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抱着他的手微抖,霍寒便吻他。   良久,谢玉说:“盛长宁喜欢我,他是看我长得好看,又能帮他杀人,他利用我。”   “霍赢喜欢我,他是觉得,他自己很优秀,他不能在任何一个方面输给你这个宫女之子,所以,他想要我。”   “很多人说喜欢我,他们只是觉得我生的比女子还好看,他们感兴趣,一时新鲜。”   “霍寒……”谢玉喊他:“我喜欢你,我这副身子……”   “……只能你欺负。”   谢玉的声音打着颤,说完之后,就看到,霍寒的眼睛也红了,霍寒一把抱住了他:“乖乖,不难过。”   “谁欺负你,夫君都帮你杀了他们。”   “我陪着你。”   “即便是将来的生老病死,我们也一起。”   “不哭了,不哭了。”   为了火药的事,谢玉连续忙活了半个月。   今日与盛长宁大吵一架,在大雨里跪了半个时辰,又是噩梦,又是生病,他像个无助的孩子,窝在霍寒怀里,好好哭了一场。   … …   终于结束的时候,霍寒命人将浴桶搬到了屋里。   仔细带着他沐浴了一番,又拿了湿毛巾搁在他额头,熬了药。   药汁搁在汤勺里吹凉了,才低头仔细喂给谢玉。   等到终于喝完药,霍寒也躺下的时候,他发现谢玉主动抱住了他,小声撩着:“寒哥哥,方才好温柔。”   霍寒一只手揽住他:“早点睡,发一场汗病就好了,好了再欺负你。”   “我若是不同意呢?”   “那就等你同意了再欺负。”霍寒将他好好抱着,甜腻腻的喃了一句:“谢娇娇。”   .   谢玉终于闭了眼,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榻已经空了。   他像个找不到家长的孩子,立刻紧张起来,穿鞋下榻,到处转了一圈。   内室,外厅,都没人!   正不知往哪儿走,却听厨房响着滋滋滋的声音。 第079章 一场好戏   谢玉快步奔过去,靴子没穿好,枕头也丢在了门口。   两步上前,便将霍寒紧紧抱住,从背面抱还不行,偏要从正面抱。   身后的小黄鱼刚下锅,油星噼里啪啦的往外冒,霍寒就慌忙侧身,将他挪了个位置。   见人一直闷在自己心口不说话,干脆一只手按上谢玉的后脑勺,捋了捋他的发,开始解释:“你昨夜里没吃东西,我惦记了一夜,早上一醒,就来做饭了。”   “你就爱喝加了各种东西的素粥再配点小黄鱼,对了。”霍寒说着,干脆一只手将谢玉抱了起来。   这么些年,他跟着武林盟主习武,内力早已远超常人,没几下就把谢玉搁在了门口的摇椅上,递给他一盘藕:“清口的,随便调了一下,尝尝。”   谢玉抬手接住,侧目看了眼自己丢在地上的枕头,耳尖渐渐泛了红:“我……方才只是……”   “没关系,是我不好。”霍寒摸他的头:“我是怕你饿了,下次一定等你醒来,亲你一下再做饭。”   谢玉:“下人可以做的。”   说着便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清爽的脆藕,顺带补一句:“没有夫君做的好吃就是了。”   一大清早起来就撩人。   霍寒担心锅里的小鱼,没立一会儿便道:“里面油烟重,你体内余毒刚清,这几年还得养着,在这儿等我吧。”   却不想,刚转身,就被谢玉拽住了衣角。   九千岁拉着他,一条手臂撑在摇椅上,巴巴的瞧:“要等多久?”   “嗯……”霍寒思索片刻:“数到十吧。”   可谢玉记得,刚才看到的鱼连面粉都没裹,只是第一遍入锅,“怎么可能数到十就好了?你又骗我。”   “不骗你。”   霍寒走了,谢玉也终于清醒过来,他起身,自己将枕头搁进了屋,出来之后才开始数数。   可即便是这样,数到九的时候,锅里的小黄鱼还是没好,看起来,起码要再等一半的时间。   谢玉有些失落,眼睫下垂,刚准备数“十”,就发现霍寒朝着他快步走过来,低头,在他唇角轻啄了一下,笑道:“鱼没熟呢,不过我来了。”   心跳漏了一拍,谢玉仰着头,听到霍寒说:“都怪鱼熟的太慢,为了惩罚它,你一会儿多吃几条,再数到十好吗?”   谢玉主动让步:“数到五十吧。”   .   昨夜里他的晚饭没吃多少,今早霍寒做的可口,谢玉喝了一碗半的粥。   喝完,就又跨坐在霍寒身上,撩一撩,蹭一蹭,弄得人连一眼公文都不能看。   终于,霍寒放下了手里的文书,一只手扣住谢玉的腰,将人拉近了几分:“做什么?”   修长的腿盘在霍寒腰间,小腿之上肌肉紧实,完全不同于女子的魅,却瞧的他喉结乱滚:“昨夜里没够?”   “公文有我好看吗?”谢玉勾他,“你若是再推脱,以后就别将我的腿放在这处了。”   “寒郎……”霍寒怔住,谢玉便顺势抱住他,两只手按着他的脖子,正好在他耳边道:“我知道,你喜欢这个姿势。”   咣当——   下一刻,木椅被踹开,霍寒抱起谢玉,两步搁在榻上,低头在他脖子上留了个印儿:“青天白日的,督主想玩什么?”   “不想玩,就是有些想念。”谢玉的手刮过霍寒的脸:“首辅大人能力拔群,*的我想死在你身上……唔……”   话音落,烈吻落唇。   霍寒制着他的双手,刚将人吻哭,就听“哗啦”一声。   大门被推开,白钰清立在门口,几分不明显的尴尬在脸上浮现。   他像是有些惊诧,慌忙合上门,转过身才缓过一口气,随意寻了个下人道:“那什么,给我沏壶茶。”   .   片刻之后,谢玉换了身衣裳,才去见白钰清。   多日不见,不曾想恩师打量了他一眼,第一句话就是:“我一直以为,你是上面的。”   谢玉一哽,忽然不知该如何接话:“您……听谁说的?”   “顾海平啊。”男子淡然笑着:“那孩子告诉我,有钱有权的人,于床笫之上,一定在上。”   说完,白钰清又顿了顿:“……看来也不一定。”   “…………”   谢玉又帮人倒了一盏茶,才几分无奈的提醒:“先生,我得罪了皇帝和太后,这里危险,如无万不得已,近日还是不要来。”   “有啊,有万不得已。”白钰清道:“我家老陆说,他可以用自己的商船,帮你运火药。”   .   送走白钰清,已经是晚上。   谢玉一坐回屋里,便被霍寒从身后抱住,时不时为他捶捶背,捏捏肩:“白先生,同你讲了什么?”   “他说,陆无恙一家,是因为有一年,接待皇子礼数不周,别院行宫的台阶修低了一寸,就被全部流放,大多数,死在了流放途中,而当年的皇子,就是盛长宁。”   “陆无恙恨极了他,做梦都想杀了他。”   说完之后,谢玉松了一口气,仰头靠在霍寒肩膀上,忽然有些感慨:“你看,多行不义必自毙,大家都想他死。”   霍寒低头,抚过他的眼尾:“过几日是月圆之夜,我的情蛊要发作了,陪我去野外小住一夜吧。”   他手上的温度好烫,谢玉眨眼:“我在同你说正事。”   “就是正事啊。”霍寒说:“到时,还有好戏看呢。”   .   月圆之夜来的很快,谢玉这几日一直称病没有上朝,直到现在,才终于又瞧见盛长宁。   他似乎跟江湖中人达成了什么交易,鬼鬼祟祟拿着包裹,正准备走,却忽见四周剑光乍起,映着皎白的月色,剑尖直抵他的咽喉。   无数亲卫顺势冒出来,战况一时激烈,谢玉跪在温暖的草丛上,腰被霍寒紧紧扣住,泛着明显的红痕。   身下的绿草虽然柔软,但到底不比床榻,那根根分明的粗糙草痕触及肌肤,毫不客气的刺激着他的每一个毛孔。   夏季将至,早蝉空鸣。   他想求霍寒放手,奈何霍寒捂着他的嘴,任他的眼泪怎么掉,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忽然,砰——   一声爆炸在丛林里响起,谢玉一颤,整个人被霍寒抱起来,细嫩的脖颈仰起,薄汗浸透,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轻而易举就被霍寒握在了手里。   “娇娇。”充满野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盛长宁想要控制人心的蛊毒,于是和药王谷做了交易,恰巧被我的探子知道了,我就布了一场局。”   “他惹你不开心了,你说,是废他一条腿,两条腿,还是……三条呢?”   “呜呜……”谢玉说不出话,眼睛又红了些。   身后之人有些凶,他的脑袋近乎空白,正思索着,忽然,霍寒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往下一压…… 第080章 留下吧,你比牲口还猛嘞   “啊……”   谢玉仰头,瞳孔霎时放大,呼吸一瞬间变得急促,手指蜷起,一副无处安放的无措模样。   他可怜极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明明被霍寒欺负成这样,现下能依靠的却只有他。   于是,当他终于被带着翻个身的时候,立刻抓住了霍寒的脊背,毫不留情的抱紧,在上面,留下了独属于自己的,鲜红的抓痕。   好半晌,谢玉的脑袋清明,才终于反应过来,霍寒方才问的话。   他张口,还没攒够力气回答,就见霍寒抬手,主动擦了擦他的泪,说:“全废掉好了。”   “谁让他,觊觎我的娇娇。”   .   月渐西移。   直到天蒙蒙亮,所有的厮杀全部撤去,谢玉才被霍寒抱进帐篷里,眼泪未干,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像条濒死的鱼。   被喂了几口蜂蜜水,那犹如枯井的嗓子才能能堪堪吐息。   眼看人又要抱过来,谢玉慌忙攒了些力气,往一边挪了挪:“别……”   奈何,他的行动远不如霍寒快,没动一下,就又被对方按住,毫不费力的困在了身下。   霍寒恶劣极了,知道他受不住,偏扣着他的肩膀,居高临下的瞧他:“怎么,方才的大戏,督主看的不满意?”   满意。   盛长宁三条腿全废,鲜血淋漓的尖叫,他自然满意,只不过……   谢玉别过头,通红的眼角还有泪水打转:“你太狠了。”   霍寒便掰过他的头,纠正道:“前些日子,不是你说想死在我这儿。”   “那也不能如此。”谢玉坚持:“我若真的死了,便无人叫你'夫君'了,不对……”   他顿了顿:“我死了,你便听别人叫'夫君'去吧……唔……”   话未说完,又又又被吻。   这一下吻的也狠,将谢玉那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力气,又散了个干净。   美人没了反抗的余地,只能无声的掉眼泪。   霍寒松开他,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能去擦他的泪,低声哄着:“没有别人,只欺负你。”   可……这次的眼泪擦不干净,抹了又有,抹了又有,霍寒便不再玩笑,将人好好揽进了怀里:“玉儿,怎么了?”   谢玉枕着他的手臂,终于说出了自己前几日做的自杀的梦。   他是靠仇恨活着的人,若是有朝一日大仇得报,自杀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没有霍寒之前,谢玉不会觉得这是噩梦,但现在……   他说:“子瑜,我不想死。”   霍寒便低头,亲亲他的指尖,又亲亲唇角:“不会的,到时候若是你想做皇帝,那我便给你做将军;你若是不想做,也可以让位给逍遥王,然后,我在江南置办了几处宅子,可以带你……”   “宅子?”   霍寒在江南置办了田地。   谢玉觉得新奇,于是打断他:“你从未与我讲过。”   “之前觉得你想留在京城,便没讲。”男子托着他的腰,又将他往上抱了抱,细心的为他揉着小腹:“但若是你不想留,夫君可以带你去江南。”   “做做生意,或是开个镖局,赚些小钱养活你。”   说着,霍寒又玩笑了一句:“总之,都比你走私火药安全。”   谢玉终于来了兴致,霍寒低头,瞧见他那无神的眼睛里,少有的亮起了光,问:“会有家丁吗?我不大会做饭。”   “会。”霍寒道:“你若是乐意,可以招些人进来,随你支使。”   谢玉又想了一会儿,终于松下一口气:“寒郎啊……”   他握霍寒的发,将那黑发同自己的白发缠在一起:“你若是喜欢了别人,我可怎么办……”   谢玉本以为,霍寒会回什么“不会的”“只爱你”。   原本,应该是很浪漫的话。   但他总听见顾海平对自己的相好那么说,第一天说了,第二天换人,故而,也对这些字眼,越发不信任。   却不想,霍寒张口就是:“那些地契房契写的都是你的名字。”   “我若是不听话,你大可以将我赶出去,我无家可归,再去你那儿应聘长工。”   “所以……”霍寒晃了一下他,吊儿郎当的问:“小公子,还收长工吗?”   谢玉怔怔瞧着他,半晌,张口回:“留下吧,你比牲口还猛嘞。”   其实,霍寒最初置办宅子,只是因为想谢玉了。   他被武林盟主管着,不敢与朝廷发生任何关系,只能在办宅子的时候,写上玉儿的名字,幻想着,他的娇娇会在这里,与他一起生活。   他依然会每日早起,做谢玉最喜欢的粥,炸谢玉最喜欢的小黄鱼,却没敢想过,他的娇娇,真的会再回来。   就这么被他欺负哭了,还依赖着他,窝在他怀里。   .   霍寒哄着谢玉,哄着哄着,便将人哄睡着了。   他也睡下,迷迷糊糊间,听见谢玉呢喃着:“寒郎,轻一些……”   霍寒撩了撩眼皮:“有轻吧……怎生如此娇气……”   谢玉拧着眉,像是真的梦见他狠了,呓语着:“都是……你的错……”   “好吧。”霍寒又抱了抱他:“都是我的错。”   .   初夏的天气,野兔乱窜,水鸟光临湖边,霍寒直到傍晚才醒,醒的时候,谢玉依旧在睡着,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   男子微顿,思索片刻,终究是拿起常带的短刀,刷——   砍断了自己的衣袖。   又抱着人喊了他几声:“娇娇,玉儿,怀瑾……”   几个称呼轮着喊,腻腻歪歪的,终于将谢玉叫醒了一些。   谢玉掀起眼皮,霍寒便轻啄一下他的唇角:“我去打只野兔烤给你,你先歇着,睡醒了别紧张,一会儿我就回来了。”   “嗯……”谢玉应了一声,乖乖被亲,躺下的时候,又宝贝似的,握着那一截断袖翻了个身。   霍寒觉得可爱,又忍不住低头,吻了下谢玉的额头,才依依不舍的走。   太阳渐渐落了山,谢玉闻到了烤肉的香味,终于拖着快散架的身子站起来,走出帐篷。   远远的,瞧见霍寒在岸边生火,便拖着惺忪的睡眼靠在他身侧,时不时出声,指导他烤兔子。   谢玉虽不会做饭,但年少时也曾随父亲征战四方,行军途中生火烤野味是常事,故而,对这些颇有研究。   他仔细说着,却不知不远处的草丛中暗潮涌动,一只眼睛阴恻恻的盯住了他,紧接着,嗖——   毒箭出筒,撕破空气,直冲谢玉的后颈。 第081章 谢玉开大,掌控全局(一)   湖水边,火光撩人。   忽然,霍寒伸手,一把将谢玉揽进了怀里。   谢玉身体被按,紧接着,“噗呲”一声,有血滴在了脸上。   黑色的,周边没有被毒浸染的血液,鲜红夺目。   谢玉心底一震,仰头的一瞬间,便看见霍寒拧眉,不住的缓着气,那支箭直直穿透了他的肩膀,连带着血肉一起,被箭尖捅穿。   而此时,根本就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身后火光乍起,几百支弩剑一起射出,同时伴随着火铳开枪的响声。   谢玉眼眸一凌,立刻推着霍寒,一起掉入了微暖的湖水中。   水流足以隐藏行迹,削弱弓弩的威力,也足够让他们顺流而下,寻找另一处逃生之所。   可……   甫一上岸,不远处的深林中便看见了火光。   谢玉被水泡的没多少力气,远远地,就听见有人高喊:“韩统领,谢玉就在此处,我们围了这里,他跑不掉的。”   韩统领……   被他砍掉一只手,又羞辱过几次的御林军统领韩冲!   “咳咳咳!”谢玉身子折腾的够呛,又接连呛了几口水,冷风一吹,便受不住的咳嗽了两声。   他想不明白,就算他同盛长宁吵架,也没有任何结果。   他还是一人之上的九千岁,东厂的正提督,韩冲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杀他?!   “咳!”身后,霍寒的脸色白的厉害,他抬手,抚了抚谢玉的肩膀,似乎想为他顺顺气,奈何自己先撑不住,闷闷咳了一声。   不明显的几道咳嗽吸引了御林军的注意,谢玉看到,火把朝着他们的方向搜寻而来,干脆摸了摸身上,一不做,二不休,砰砰砰——   三枪火铳放出去,是东厂专用的最高阶求救信号。   为此,来的不止有东厂,还会有他精心培养许多年的暗卫。   但……   对面的人显然更快,为了等到救援,霍寒便又带着他,去了另一个方向。   “需要翻过这座山,前面便是官道。”   面前的山黑漆漆的,他们正处在西侧的陡崖上,这侧陡崖几乎与地面垂直,其下没有河水。   稍有不慎,落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霍寒有些担忧,他望着谢玉,正想问他要不要走,却看见谢玉主动拽住了他的手:“别怕,我会带你出去!”   话落,确定了一下没有别的退路,谢玉便首当其冲,带着他,用仅剩的轻功攀上了山崖。   面前的男子银丝倾洒,那背影虽然单薄,却也坚毅潇洒。   霍寒看着他,忽然想起以前,谢玉第一次随父征战回京,一回来,连皇帝的庆功宴都没去,就迫不及待的扑到了他怀里。   他的玉儿那时爱的热烈,也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滔滔不绝的,跟他说起战争的盛况,说自己将来有一日,也要去做大将军,得黄金台封赏,万人敬仰。   但如今,盛长宁给他下毒,致他武功全失,体弱多病,只能在京城做个人人唾骂的“活阎王”。   他的少年,被折断的不止这一身傲骨,还有曾经最远大的梦想。   .   谢玉的体力终究是不支,爬到一半,满身都是虚汗,忽然,脚下的石块一滑,谢玉直直向山崖之下掉落。   他慌忙拔出软剑,想将剑尖刺入山体。   可这东西极其轻便,唯有剑锋锋利,砍得动人头,却切不动山体。   于是,霍寒用一手拉住了他。   那支毒箭被折断了,为了防止血流外溢,霍寒没敢拔箭,此时,承担起另一个人的重量,立刻带来了撕裂的痛。   伤口重新裂开,比刚受伤时,还要疼上十倍有余。   但好在,他们都没有把力气浪费在说话上。   霍寒头上凝了一层汗,心脏砰砰直跳,血水连着汗水一起,将谢玉拉了上来。   然后,他们一起上了崖顶。   山崖顶端,冷风直灌,谢玉急喘了几口气,又被风呛到,一脸咳嗽了好几声。   咳出眼泪,却是双手撑着地面,自己站了起来,一下子扑到霍寒身上,吻住了他的唇。   说是吻,却全无旖旎,反而带了些鲜血撕咬的意味。   好半晌,谢玉仰头瞧着霍寒:“你方才,那是什么眼神?”   男子眼睫轻闪,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喘着气压着伤口,听谢玉说:“你替我惋惜吗?你在惋惜什么?”   霍寒笑了,苦中作乐一般实话实说:“我在想,你也可以是将军。”   “对,我可以是。”   谢玉说:“我不但可以是将军,还可以是皇帝!”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松了几口气,便和霍寒继续走。   走到半山腰,实在没了力气,谢玉便拉着霍寒在一颗大树旁坐下。   说是休息,却撕了自己一截衣袖,放在手心暖一暖,又反复吹一吹,想让它尽快干。   攀岩需要运转大量的内力,内力流转,血流加速,毒素蔓延的也自然快。   故而此时,霍寒反倒显得比谢玉更狼狈。   他靠在树上,眼神有些迷离,问道:“这是做什么?”   “给你包扎。”谢玉拧着眉,忽然就有些感慨:“话本里,男主角遇到追杀,都是可以生火取暖的,我真倒霉。”   韩冲已经带人围了这座山,暗夜里生火,很容易会被发现,万一被发现,之前跑的那么远,便前功尽弃了。   “不过你很幸运。”   霍寒撩起眼皮,正想问话,唇边落下一个吻,谢玉撩他:“为夫会用身子给你暖布条,暂时包扎。”   霍寒笑了一下,抬起手,压住谢玉的肩膀。   他真的很想把玉儿扣进怀里亲到喘不过气,可想了想,还是要攒些力气继续走。   等下山吧,下山安全了,再把他逼到一个小角落,亲哭也不松,求饶也不松,要欺负的他,死在自己身上。   谢玉帮霍寒把箭拔了,包扎完,继续往山下走。   他们相互搀扶,走了十来里山路,分别摔倒过两次。   最终,鲜血淋漓的出现在了官道上。   不远处,有东厂的人赶到,紧接着,厮杀声起。   天刚擦亮,那原本得意洋洋的韩冲,便被五花大绑的扔到了他面前。   谢玉咬牙,撑着身子坐起来,奈何刚向韩冲走过去,就听身后一阵猛烈的咳嗽。   霍寒捂着心口,似乎是体内情蛊与那箭上剧毒开始厮杀。   带着伤,连续逃了一夜的命,他像是终于受不住,吐出好几口黑血,“砰”的一下倒了下去,合上了双眼。   而此时,韩冲却没有任何害怕的意思,“哈哈哈哈哈。”   他开始大笑,看笑话似的,瞧着面前狼狈的男子:“谢玉,你知道是谁派我来的吗?”   “皇上和太后一起派的,他们都想你死!”   “听到了吧?你保了七八年的小皇帝,想要你的命!”   “但我有皇帝御赐的免死金牌,抓住我又怎么样?你杀不了我,你不敢杀我哈哈哈哈哈哈……啊……”   骤然间,猖狂的笑声戛然而止。 第082章 谢玉开大,掌控全局(二)   因为谢玉夺过了身侧侍卫的剑,一下贯穿了韩冲的嘴。   准确的说,剑尖从他的嗓子眼一路穿破,然后,微末的内力流转,只两刀,就将韩冲的头,狠狠切成了两半。   那双眼球猩红的凸了出来,圆圆睁着,像是在向上天控诉自己的不甘。   可……   谢玉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将头分离之后,他像是疯了一般,一言不发,将韩冲的身体“咔咔”切成数段。   然后,钪——   剑尖落地,堪堪撑住自己那早已透支的病体。   纤长的白发染了土,在瘦削的肩膀上,凌乱的搭着。   谢玉双手扣着剑柄,不住的喘息着,整张脸都泛起不正常的红,能说话的时候,立刻看向自己的暗卫:“传太医!传太医!”   .   一行人迅速到了府邸。   直到黎太医坐在霍寒身侧诊脉,谢玉才从剧烈的情绪变化中,缓过一口气。   他情绪不稳是老毛病了,特别激动的时候,很容易导致窒息。   上次有霍寒哄着他,这次没有了。   所以,他乖乖接过谢知婉递来的药,一口闷,连颗糖都没有配。   他并不知道,韩冲在箭上放了什么毒,只能坐在椅子上,同样焦急的等。   可,天还未亮,外面就又出了事。   有逃跑的御林军向太后报告了韩冲的死讯,不出半个时辰,懿旨竟是下到了谢府。   太后没抓到他的错处,不敢光明正大的杀他,竟是在懿旨上写——   【罪臣谢玉率东厂率先引战,至使御林军统领韩冲无辜惨死,限其于天亮之前,入宫谢罪。】   入宫,谢罪。   接过懿旨的时候,谢玉依旧是那一副毕恭毕敬的乖顺模样。   等传旨的太监一走,便转身,毫不客气的将懿旨摔到了桌上,撩眉,看向谢知婉:“看到了吧?”   “反正,无论如何都会是我的错。”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就是皇家。”   谢知婉不懂这些,她以前也有意想研究过,但哥哥不让,哥哥说,她不该卷入这场纷争。   于是张了几次口,也没想出劝说的话。   正不知所措,就见谢玉又转身,主动走向了黎太医,温声问:“可有救?”   “皮外伤倒是无妨,仅仅是有些伤口感染,可……”年过花甲的老太医拧着眉:“霍公子一直用情蛊连着心脉,周身之血循环于心,那些毒已经被情蛊吸收了。”   “情蛊一死,心脉难继,怕是……时日无多啊……”   嗡——   谢玉的唇色有些白,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开始嗡鸣,眼神离乱,面前的人,几次都瞧不真切。   可片刻之后,他还是咬牙缓了过来,尽量理智的问:“可有方法,吊着他的命?”   “皇宫之中有一味千年灵芝,若是得到,可以再撑一月。”   “灵芝,灵芝……对!”谢玉忽然想起:“皇上之前给我了,说是从南方得来的奇药,就在药房。”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立刻让谢知婉带着太医去取药。   旋即,又转身找了自己信任的暗卫,吩咐道:“去找慕秦,将他找回来,就说……说他家主子要死了,尽快回来吊唁!”   话落,又看向管家:“你……叫人去最差的棺材铺订几口棺材,将韩冲的尸块分开装进去,本督要抬着……去向太后娘娘谢罪!”   话音落,屋里气氛压抑,一时寂静无声。   片刻后:“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猛烈的咳嗽,谢玉感觉嗓子一阵干涩生疼,于是慌忙扶住了椅子,将手搁在唇边。   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满手的红血。   他的目光慢慢垂落,望着鲜艳的血迹,半晌,竟是松了口气——好了,终于好了。   积在心底的怨气发泄出来,总归是好的。   谢玉抬手,胡乱擦了一下血,就要向门外走。   本想快走几步,换上官服入宫。   可走到门口,终究是又没舍得,转过头,轻轻握起霍寒的手,抵在额头。   他的大计将成,他还要将霍寒锁在后宫折磨,不能让他就这么死。   既然天下人人喊他“活阎王”,他这次,便从那“死阎王”手里,抢一回人!   .   出了门,泡在汤池里,谢玉的理智稍稍清醒。   他换上了鲜红的官袍,本欲叫人抬着棺材入宫,可一出门,却发现几十名东厂厂卫手提长剑,围在了他面前。   领头的满脸骄傲,仰头,用不屑的目光扫着他:“督主大人滥用私权,召集东厂,杀害了无辜的韩冲,我等不想被株连,只能奉太后娘娘之命,压您入宫。”   正值清晨,夏季到来,长街的风送来几分缠绵的暖意,吹的谢玉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原本,他好像拥有了所有,一人之下,权势滔天。   可落入泥潭,不过也在一夕之间。   原来走到这里,自己培养了好几年的亲信,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背叛。   但是……没关系。   谢玉偏头,勾起一抹漂亮至极的笑,像是在和这群人,最后一次对话:“上车吧,劳烦诸位为本督,保,驾,护,航。”   话落,那一袭红衣的美人,便如往常一般,大步入了轿。   马车一路前行。   走到宫门口的时候,谢玉看到了夏公公。   老太监低眉顺眼的跪在了他的轿前,砰砰磕着头:“督主,皇上前些日子遭歹人暗算,双腿已废,站都站不起来,心心念念全是督主,还请督主去看看他吧!”   老人两眼含泪,像是真的没了办法,浑身的颓丧和无助不似作假。   奈何,还没说两句话,就被御林军拉走,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拳打脚踢。   谢玉侧过眼眸,盯住被打的夏公公,忽然就盘明白了整件事——   因为太后想垂帘听政,所以这些年,一直在夺权。   恰好前几日,霍寒废了盛长宁两条腿,皇帝没了行动能力,就被太后软禁了起来。   而朝堂人人皆知,谢玉是盛长宁手下最听话的狗。   所以,太后就让韩冲安排了一次刺杀,以为只要除掉他,就没人可以阻挡她垂帘听政的野心。   韩冲的免死金牌,可能也是太后逼着盛长宁开的。   盛长宁被软禁走投无路,所以才会让贴身太监夏公公来求他。   理清楚了这些,谢玉心底愈发清明。   一到太后寝宫,便将装着韩冲尸块的那些棺材围着大门摆了一圈,然后,尽数焚烧。   大火冲天。   冲天的火光里,谢玉背手而立,纤长的白发被热浪撩起,官袍艳红,却比不上他眼尾的狼子野心。   他要这座皇宫,自今日起,随他姓! 第083章 谢玉开大,掌控全局(三)   “走水啦——”   “太后娘娘,走水啦——”   烈焰灼烧,不知是哪个宫人先发现了浓烟,紧接着,一道接一道的喊声接连响起。   那悠闲靠在凤椅上,原本准备称病为难谢玉的太后,终于还是站了起来,被宫女带着,几分失态的奔出了殿门。   入目,却是烈烈焚烧的棺材,以及……   立在棺材中间,容光焕发的谢玉!   怎么可能?   太后讶然:方才她还听御林军来报,说谢玉被逼的爬了陡崖,狼狈到几乎吐血,怎么会……   女人的眼睛渐渐张大,然后,她看见,谢玉双手合十,毕恭毕敬的对她行起了礼:“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昨夜韩冲死时,曾对微臣说,都是太后指使的他,都是太后的错。他若丧命,定要将尸体搁在太后寝殿门前,烈火焚烧,阴魂不散,永远向您讨债。”   “原本,这尸体该昨夜里就烧,是谢玉办事不力,一直拖到了现在,特来向太后娘娘……”   说到这里,男子终于低下了头,恭恭敬敬的俯身,吐出最后两个字:“请,罪。”   请……请罪……   高台之上,那一袭黑衣的女人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   她的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的盯着谢玉身后熊熊燃烧的棺材。   这是……韩冲的尸体。   是……她的侄子……   她十五岁入宫,时至今日,三十余年,膝下无一子。   只能扶持盛长宁这个傀儡,才能坐上太后之位。   韩冲……是她唯一的侄子,他们家唯一的男丁!   如今,就这么被谢玉给烧了!   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口棺材?   太后深呼吸了好几下,直到面上的错愕消失,才终于开口:“哀家今日召你来,是要请罪。”   “结果呢?你就拿这些污秽之物,来染哀家的眼?”   “哦。”谢玉应了一声,银丝轻盈垂落,这才抬起眼睛,漫不经心的问了句:“原来太后娘娘说的请罪不是这个?那看来,是本督有所误会,还望娘娘见谅。”   说话间,太后已经吩咐人扑灭了棺材上的火。   她惦记着自己的侄子,慌忙命人打棺,却不想,入目便是烧的焦黑的尸块。   有的只有一条手臂,有的只有半截腿,多的更是分不清是身体哪一部分的尸块。   可是……没有头!   独独没有头!   “太后娘娘。”面前,谢玉的声音清润嘹亮,那是她从未听过的自信:“请问,您是在找这个吗?”   话音落,咔哒——   谢玉手里的木盒应声开启。   太后看见,那里面立立整整的盛着韩冲的头。   鲜血泼面,眼球凸起,甚至连嘴的部分都是不完整的。   整张脸,生生被利器划开,看不见一丝完好的皮肉。   太后的嘴唇发了抖:“谢玉,你敢……”   话未说完,忽然,轰——   那颗人头竟是熊熊烧了起来,噼里啪啦,有火花不断迸发。   不过多久,谢玉竟是猛一抬手,直接将人头带着锦盒一起扔上天。   下一瞬,砰——   盒子连带着人头一起炸开,火药味连带着血腥味一起飘散,迸出如烟花一般的绚烂丽色。   太后的心口砰砰直跳,忽听:“娘娘。”   谢玉再次张口,清润悦耳的声音就这么迎着火光飘出:“我还取代了迟景瑞,掌控了您的整个火药走私团。”   “您想继续跟我聊聊吗?”   没错,整个火药走私的所有流程,都由太后掌控,迟景瑞只是她的喽啰。   她走私这些,不仅可以赚钱,更可以豢养私兵,贿赂官员,这是这些年,她把持朝政,控制盛长宁的所有底气。   现在,竟是全部握在了谢玉手里!   没有人注意到,谢玉于院中立得笔直,所用的自称,也早已不是“微臣”。   不过多久,他便被毕恭毕敬的请进了殿。   .   从太后处出来,已经是晌午。   日头正盛,前路光明。   谢玉拍了拍方才炸人头时,不小心落在肩膀上的灰,在宫内辗转几步,甩掉了所有跟着自己的太后奸细,偷偷推开了盛长宁的宫门。   听到响声,那龙榻之上的帝王一怔,竟是艰难的爬起来,拿起自己藏于枕下的剧毒杀器,直接对着门口的方向,嗖——   毫不犹豫的射了出去。   下一刻,却听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陛下……”   声音入耳,盛长宁惊了一瞬,随即立刻高喊:“玉儿!快躲!”   话落,只听“咚”的一响,似乎是利器入门的声音。   盛长宁急于检查谢玉的情况,竟是一翻身,“砰”,自己落在了地上,龙袍染尘,疼的他额角一阵冷汗,眼睛都跟着红了一圈。   再抬头时,便对上一双漆黑的官靴,官袍鲜红,好像他腿断的那一天,见到的血。   熟悉的声音自头顶飘来,明明连话都没变,却是那般高高在上:“微臣参见……”   “不用参见,不要参见了。”盛长宁闷着声音哽咽:“扶我起来,扶我起来玉儿呜呜……”   他的眼泪不停往下落,谢玉瞧了眼自己身上的宽袍,终究是以衣袍垫着手,将他扶了起来:“陛下……受苦了。”   “母后叫你了?”盛长宁一问,谢玉才点头:“是。”   他解释:“太后娘娘说,她要垂帘听政,想我帮忙。”   盛长宁一下子激动起来,扣住谢玉的手腕,张口便是一阵猛咳,好像要将自己的心肝都倒出来,才终于急喘着缓过一口气:“你……应允了?”   “是。” 第084章 霍寒的手,勾住了他的指尖   “谢玉!咳咳咳……咳咳,你……!”   “陛下。”谢玉又说了一句,抬手将盛长宁指着自己的指尖拍下去,不在意的说:“太后活不久了,臣会帮您。”   盛长宁脑袋混乱,根本无心听他说什么。   谢玉却还是保持着语速,一字一顿:“最多三日,臣要太后,永远消失。”   .   谢玉说到做到,阔别盛长宁,就在宫内寻到了韩冲的儿子,韩铭。   小孩儿大约七八岁,不学无术惯了,专爱恶作剧,时至今日,已经跟着他爹,弄死了不下八十个宫女。   谢玉给了他一个机关盒子,并承诺:“解开之后,还有大奖励。”   小孩儿恶狠狠的接过,冷眼瞧他:“我要是解开了,东厂的火铳供我玩吗?”   “我能杀了你吗?”   “可以。”谢玉笑:“随你杀。”   话落,便了无牵挂的出了宫门,一直熬着心性,按部就班的等了三日。   终于听暗卫来报:“主子,太后娘娘薨了!”   “听闻,是韩铭小公子不知从哪儿弄了个玩具,邀太后娘娘一起玩,却不想,解开之后里面是一支箭,直接穿透了太后娘娘的咽喉。”   彼时,谢玉正好拉着霍寒,喂好一碗药。   他轻轻伏在男子胸口,仔细听着那失去情蛊支持后,慢到几乎无律的心跳,不紧不慢的开口:“然后呢?”   “然后,韩小公子说,这是督主教给他的,不是他有意要杀太后,他要传您进宫,他要杀了您。”   “再然后……他就被皇上打了一顿,贬为庶人,扔到老家种地了。”   终于,谢玉满意的摆了摆手,示意暗卫离开。   “还有……”暗卫并未起身:“皇上说,他要请您入宫,委以重任。”   “知道了,一会儿去。”谢玉继续摆手,直到暗卫走远,才又为霍寒掖了掖被子,指尖轻滑过男子分明的喉结,喃喃着:“等我。”   他的手落到霍寒手腕上,原本想探一探他的脉象,却……连探的勇气都没有。   前日,黎太医告诉他,情蛊连心,时间长了,失去情蛊就会死,霍寒用这东西,连了七年的心脉,即便是千年的灵芝,也最多再吊十日。   他已经在这里,耽误四日了。   “等我回来,等等我。”谢玉的手点在霍寒掌心:“等我回来,便带你去治病。”   “寒郎啊……”   之前几日,谢玉一直周旋着,算计着,看霍寒的时间少之又少。如今一反应过来,心口便传来针扎似的,一阵接一阵,细密的疼。   霍寒晕倒,已经四日未醒,也未有任何反应了。   他的突然出现就像一柄火把,强势的破开黑暗,在他原本无趣的生命里,燃起了一束光。   只是那火把燃的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感受温度,便散的只剩下六天。   六天……   谢玉轻出了一口气,迟钝的发觉,这等待太后死亡的日子,也变得难熬起来。   他靠在榻边,良久才推开了椅子起身,正准备走,却忽然发现,霍寒的手勾住了他的指尖。 第085章 药人   紧接着,一只黑漆漆的蛊虫便顺着霍寒的指尖爬了出来,头部带着三颗红色圆斑点,是……蚀心蛊!   霍寒同他讲过,将这种蛊用到极致,可以操控人的心志,将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的提线木偶。   若是不会用,晒干磨成粉,放入人的茶水中,也可使其精神不济,逐渐至死。   是江湖武林,人人趋之若鹜的奇蛊。   之前霍寒还好的时候,也曾开玩笑的与他说:“娇娇不开心了,我可以用它为你操控盛长宁,让那狗东西穿花衣,唱戏给你看。”   如今……   谢玉接过蛊虫,将那小东西捏在指尖,手心握住霍寒的指节。   慌忙抬眼,却不见男子有任何苏醒之迹。   谢玉凌眸,聚精会神的盯了许久,终于还是捏着蛊虫走远,留下一句:“多谢夫君。”   而后,大门一开一合,霍寒的睫毛,轻轻震了两下。   .   谢玉找人快速处理了虫子,夜里与盛长宁闲谈的时候,便洒了一点东西,在他的茶水中。   盛长宁向他哭诉:“上次朕遭武林盟暗算,双腿已废,领头之人,朕已派人查到。”   谢玉低头,看向对方送过来的画像——是慕秦!   “杀了他。”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谢玉仰头,看向对面那对他淡然下令的盛长宁:“陛下,这上面写,此人乃武林盟主的副将,相当于武林盟二把手,微臣一人怕是做不到……”   “不,朕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杀了他,然后,收编武林盟。”   谢玉:???   “江湖朝堂势不两立,原本就是因为,我父皇曾因一时意气,杀过武林盟主的儿子。”盛长宁仰头,继续立着他那早已崩的一塌糊涂的明君人设:“不过朕是想亲近江湖势力的,还望谢爱卿,牵线搭桥。”   话音落,帝王抬手,竟是将御林军,锦衣卫,包括京郊四大营共计十万精兵的虎符,全摆在了他面前。   “玉儿,我信你。”盛长宁望他,眼底满是真诚:“你助我杀了太后,今日之后,你我便是兄弟。”   “兄弟啊……”谢玉扫了一眼虎符,抬眼,淡淡掠过盛长宁的眉宇。   其实,如果盛长宁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们两人的眉眼极其相似,像是……亲兄弟。   只可惜,盛长宁见他乖顺,从未在这方面起过怀疑。   “微臣,遵命。”   谢玉收起虎符,领命出门。   一到自己家,便发现慕秦正立在霍寒的房间,往他头顶以及心口的位置,刺了好几根银针。   慕秦行医的次数不多,这些年跟着霍寒,瞧得多了,才可以有样学样。   好不容易刺完最后一处穴道,慕秦紧攥双拳,狠狠松下一口气,下一刻,忽感脖颈一凉。   谢玉的冷剑压上了他的肩头,剑锋倒映那双风流绝艳的桃花眼:“你想做什么?”   慕秦:“不是督主写信,让草民回来吊唁的吗?”   他吊着一口气,回过头解释半天,才终于让谢玉放下警惕。   谢玉去探霍寒的脉搏,的确比之前更有力了一些。   慕秦立在一侧,垂着眼眸回话:“我是在武林盟认识霍寒的。”   “大概在八年前,他刚从南梁逃出来,被无数官兵追杀,摔下山崖的时候,满身都是血,还很不幸的,砸坏了老盟主养蛊的木屋。”   “毒虫毒蛇散了一地,但他人却没死。”   “他的手腕处皮肉翻卷,几乎磨出了白骨,大约是用刀子刺向山壁来缓冲下坠的压力,手腕虽有磨损,但掉下来的时候,却不至于摔死。”   “他留了最后一口气,求老盟主救他,手里攥着老盟主最爱的那条毒蛇,都快掐死了。”   “老盟主欣赏他的狠劲儿,正好那会儿幼子又被朝廷所杀,正在伤心,便收了他做义子,教他医术,授他武艺。”   “可是……”慕秦顿了顿,目光扫向霍寒:“他身体里被人注入了过量的蚀心蛊,记忆错乱,经脉寸断,刚开始练武,就好几次心跳骤停,险些撑不住。”   “老盟主为了救他,找遍了当时的神医,最终,只有一人给出了药方,说要取药人的心头血为引,喝下五次,方可痊愈。”   “……可主子不肯。”   慕秦道:“那药人身子不好,取五次心头血,会死人的。”   “主子生性良善,不愿为自己伤害旁人,便趁老盟主不备,自己将情蛊的蛊王传入心脉,将自己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现下情蛊已死,心脉难连,不如再回武林盟。”   慕秦有些激动:“那里,还有神医留下的方子!”   “好。”   听到谢玉应声,慕秦有些诧异:“督主,朝堂江湖向来势不两立,您这样的身份,若是去武林盟总坛,怕是……凶多吉少。”   “无妨。”谢玉揪着霍寒的手,不紧不慢的碾着,企图用自己微薄的内力,助他疏通筋骨:“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本督不介意。”   而且,盛长宁给他下令,也可找机会,试一试那十万精兵。   .   路途遥远。   不过幸好,谢玉跟着慕秦一路走过去,也没遇到多少阻拦。   只是到了武林盟,慕秦只顾着熬药,从未与他讲过药人应该去哪儿找。   谢玉主动问过三四次,最终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着急,督主,容我再研究研究”。   这一研究,便又过了六日。   直到最后一天,慕秦屏退了左右,才自己一个人拿着刀和一碗药,走到了谢玉面前。   药搁在桌子上,刀拿在手中,低头抬手:“督主,请吧。”   请吧……   慕秦的声音还在继续:“请用您的心头血,为主子入药。”   声音落,谢玉呆呆坐着,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其实有些好奇,为什么自己会是那传说中,血可入药的药人,但身体的行动却远比思想快。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拿起刀,对准自己的心口,呲——   一瞬间,血滴滑落。   谢玉曈孔张大,额角浸汗,双唇霎时变得惨白。   .   .   【团子叨叨叨】这段剧情的顺序是这样的——很多年前,谢家战败,玉儿被抓到南梁,霍寒给了玉儿一剑,放走了玉儿,然后被霍赢记恨,霍赢给霍寒下了蚀心蛊,然后追杀他,霍寒摔下山崖,遇见武林盟主重获新生,酱紫!   呜呜呜,霍狗子快醒,快来看看你老婆!!!   PS:今天还有一更。   强心剂:在武林盟这段剧情里,霍狗子会醒的,表担心,爱你们(*'▽'*)♪ 第086章 疼……   嘀嗒——   嘀嗒——   鲜红的血落在白玉盅里,一点一滴,染了药材。   谢玉却并没有感觉到疼,他一直是懵的。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药人。   只是头脑越来越晕,意识越来越糊,他好像,想起了一件事。   一件,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候,他五岁,刚开始记事,就和盛长宁一起玩。   盛长宁没有皇子的架子,待他也好,一口一个“玉儿”的哄着。   但,盛长宁天生体弱,晒一晒太阳,都要出一身虚汗。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小小的盛长宁拉着他的衣袖,晃来晃去,满眼单纯:“玉儿,玉儿,药好苦呀!你陪我喝好不好?”   谢玉答应了。   之后,每日都会对着盛长宁的药,先尝一口。   即便是苦,也要笑着去哄盛长宁:“不苦的,你喝吧。”   但是,他却没想到,那些年,盛长宁明里暗里,往他身体里灌的药,竟是生生将他养成了药人。   十二岁时,有一次,他在皇宫遇刺了,那锋利的剑尖直接划开了他的心口,鲜血直流。   然后,他晕了过去。   再醒来,是在盛长宁的宫殿。   十岁的盛长宁坐在他榻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玉儿,你吓死我啦!我以为以后再也没有朋友啦!”   自那以后,盛长宁的身体就逐渐好转,慢慢变得健康,几乎与常人无异。   原来……   原来,那东西从小就会演戏,从一认识,就在骗他。   “咳咳!”   猛咳两声,谢玉从晕厥中惊醒。   眼前的事物逐渐清明,他发现,取血结束,慕秦已经为他拿来了补药和纱布:“督主,这是盟主自己炼制的'回气丹',虽不能保您恢复如初,但至少可以恢复六成,您先……”   正说着,手忽然被谢玉握住。   慕秦慌忙抬眸,正对上那一双犹如枯井的桃花眼。   谢玉的声音干哑,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阎罗,手上力道却是越来越大:“我问你,药人若是习武,是不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调动真气,练到精髓?”   慕秦有些为难:“督……”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慕秦也是个识时务的,被他逼得紧了,只干脆的回应着:“是。”   “不仅如此,药人的身体也会变差,若是遭逢巨大变故,心情郁结,白发的可能……非常大……”   最后几个字,自男子口中缓缓飘出来,像是蝴蝶振翅,触动了什么久违的伤痕,锥骨蚀心。   谢玉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送走了慕秦。   好半晌,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应该自己给自己包扎。   盛长宁啊盛长宁,看来他之前为这位小皇帝设计的死法还是太舒服了!   谢玉想:等此次回京,他要让盛长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跪下谢罪。   在文武百官面前,逼着皇帝自尽的感觉,应该还不错。   他要将盛长宁的一切,盛长宁所有引以为傲的尊严和面子,彻底粉碎!   .   不知是不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   喜事悲事交杂,让那原本不该出现的郁期,又找到了可乘之机,迅速侵占了九千岁瘦弱的身体。   夜里,谢玉缩在床脚,双手抱着霍小狗的玩偶,无意识的摸着玩偶的小狗尾巴,怎么也睡不着。   小狗的耳朵上沾了几滴血,来自于他的心口。   时至今日,谢玉在武林盟住了十天,已经取过四次血了。   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成功了……   什么呢?   谢玉又将小狗抱紧了些,迟钝的想着,好半晌,他猛然反应了过来,应该……是会有人哄他的,会有人管他的!   心口的伤裂开了,疼痛如细线,开始毫不客气的侵蚀他的每一根血管。   “疼……”   谢玉揪着玩偶的手渐渐收紧,好半晌才迟钝的捂住渗血的心口。   漆黑的夜张牙舞爪,宛如噬人的兽,将他一个人完完全全困在一个黑暗的角落,他像只被遗弃的小猫,无意识的喃喃着:“疼……” 第087章 终于醒啦!快哄老婆!   谢玉整个人木木的,在自己房间缩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应该去哪儿。   他终于放下了小狗玩偶,穿上靴子,很慢很慢的往屋外走。   夏季的暖风吹在身上,他并没有任何感觉,转过几道回廊,便在眼前,看到了一处亮着灯的房间。   他慌忙抬手,一推门,瞧见霍寒正在榻上,于是暗暗松下一口气,继续往里走。   还好没走错。谢玉想:不然大半夜的,给别人找麻烦就不好了。   却不想,这些天,慕秦为了保护霍寒,在门外设了机关。   只要有人进入,那象征警报的铃声就会立刻响起,叮叮当当的响声入耳,吵得谢玉心烦意乱。   他拧着眉,揪起霍寒一只手晃了晃。   没有醒。   再晃一晃,喊喊他的名字。   还是不醒。   纷乱的脚步声接连传来,谢玉手指轻颤,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般,心底越发不安。   有剑光从身后划过,他是应该……躲起来……   然后,谢玉就连忙上了榻,一下抢走霍寒的被子,低头将自己好好埋了起来。   慕秦紧随其后赶到,听见属下汇报:“督主在被子里。”   他有些不理解。   他不知道谢玉生病了,按理说这两日,应该取最后一次血,那药便能达到最佳效果。   而且,近些日子,他一直用“回气丹”养着谢玉,谢玉的身体并无大碍,按理说……不该这么抵触。   “督主?”慕秦上前两步,还是命所有人放下剑,只留自己一个,尽量小声地问:“有哪儿不舒服吗?”   “……”   “盟中还有几个游医暂时歇脚,在江湖上颇负盛名,您若是不适,可以找他们瞧瞧。”   “……不用。”谢玉终于开了口,声音闷的可怜。   “督主。”慕秦有些为难:“您……罢了,我还是找游医来看看吧。”   话落,男子摆袖离去,谢玉才探出头,继续摇霍寒的手:“醒醒,我不想旁人瞧病。”   “霍寒,你醒醒,你又不要我了……”   “每次……都是你不要我……”   “今日,你再不醒,我便再不要你了……”   “不原谅你……”   哗啦——   谢玉没意识到,自己说话很慢,只觉得还没说两句,大门就被人推开了。   暖风灌入,他像是领地被侵占的小兽,警觉抬眸。   入目,是几个长着白胡子的郎中,他们穿着灰衣,很像以前那些不顾他死活,偏要将他绑起来的太医。   谢玉的唇一下子褪去了所有血色。   游医们是好心,一步一步向前靠近:“督主,有何不适,不如下来同我等讲一下。”   谢玉立刻缩回手,再次躲进了被子里,闷闷的声音脱口,像是一碰就要碎:“别过来……我没病……”   “我没病……”   他好好的,不要绑他……   谢玉咬着牙,手收回的有些急,却没注意霍寒的手,在他离开的一瞬间,牵了一下。   牵到的,却是空空如也。   那游医本着劝病人的心态,继续向前:“督主,这生病了就得看大夫,您……”   话音戛然,游医发现,自己的手被另一股力量攥住了。   那力道狠绝蛮横,甚至有内力自手心乱窜,直接隔着皮肤,冲向他的经脉,像是要取他的命。   然后,游医转头,竟是看到那榻上昏睡半月的人猛地睁开了眼。   瞳仁黑漆漆的,盛着让人心惊的杀意。   霍寒的嗓子是哑的,强制复苏的心脉一阵阵绞痛,说出的话却强硬到不容一丝置喙:“别!碰!他!”   “主子……”慕秦讶然,眼眶霎时变热,几乎要跪到地上。   醒了!可算醒了!   以前的命都靠情蛊吊着,三月一发作,还得防备着被蛊虫侵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下醒了,那便是真的好了!   若是督主肯,也许还可以再延一副药……   “滚!”   “砰”的一声,霍寒猛然推开了游医,致使年过花甲的老人连续退了好几步。   还是慕秦伸手率先扶住,内力运转,不至于让人摔到地上。   他慌忙给老游医道了歉,再吩咐人,熬下了安神固心的药。   .   众人散去后,房间里寂静一片。   霍寒捂住微疼的心口,原本想咳两声,却顾及被子里的娇娇,没有咳出声。   只张口,自己点了自己几个穴道,深呼吸两下,经脉终于顺畅。   确定自己不会再咳,才调整好声音,低头去哄:“玉儿?”   被角处,谢玉握着被角的手一顿,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不知面前这一切,是真实,还是幻象。   霍寒的手握住他的手:“我错了,别不要我。”   谢玉整个人一震。   听外面,声音还在继续:“瞧瞧我,看我一眼……”   终于,谢玉深呼吸好几下,愿意被他掀开被子,坐直的一瞬间,显露出了心口一大片殷红的血。   霍寒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唇色一瞬间发了白:“玉儿……”   “你好吵。”   谢玉嫌弃的呢喃出声,捂住自己满是红血的心口,像是告状的小猫:“我……疼……”   .   霍寒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那副药方,只有慕秦知道,他连刮了慕秦的心都有。   可转念一想,或许自己更该死。   所有的情绪宛如无章的杂物,堵在心口,无处排解,让他只能尽量收拾着情绪,哄谢玉躺下,给他重新包扎。   谢玉很乖,似乎也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情况逆转,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但他很听话。   因为霍寒告诉他:“乖乖,我给你治病,听话了,便不疼了。”   于是,谢玉就仰着头去看霍寒,看他慢慢跪在自己身侧,低头,解开他的衣衫。   为了防止拉开上襟的时候疼,霍寒先解了谢玉的腰带,再一层一层展开中衣,里衣。   原本,他口中一直在哄着,可揭开最后一层衣衫,手还是被谢玉握住。   霍寒看过去,见玉儿眼尾潮红,像是误会了什么,弱弱的反驳着:“霍寒,别欺负我……” 第088章 我依风水建神坛,祈祷吾妻岁岁安   别欺负他。   所以,谢玉以为他要……   心口收得越发紧,霍寒深吸一口气,很轻很轻的握上玉儿的手:“不是的……”   眼前,谢玉的眼睛木木的,很明显不想听到有关受伤的字眼,于是霍寒道:“我……是想送样东西给你。”   谢玉松下一口气,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视线落在他身上,一刻不停的瞧着,然后,看到霍寒慢慢出了门。   .   霍寒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谢玉已经坐了起来。   前襟敞开,鲜艳的血自心口淌下来,一路下坠,染了腹肌的沟壑,停在腰腹处,触目惊心。   微风带起男子的几缕白发,霍寒慌忙解了外袍,快走几步给他披上:“这是做什么?”   谢玉便终于抬手,拢了下肩膀上的衣服,小狐狸似的,勾了勾唇:“这样,你就会解衣服给我。”   他喜欢藏进衣服里。   那样就不疼了,哪儿哪儿都不疼了。   霍寒摸他的头,垂手将一个吊着玉坠儿的红色绳环递给他。   看起来像是手工编织的,中间坠着一只白玉做的盘龙饰品,霍寒解释:“给你求的,能驱邪招福,拿着。”   谢玉握住,又被放平在了枕头上。   但这次,他的注意力全被红绳引了去,没在意霍寒低着头做了什么,霍寒才得以仔细的为他消毒包扎。   绷带一路束到了脊背之后,霍寒将谢玉抱了起来,系好后,竟是发现,那两只不安分的手将那编好的红绳全部解开了,里面是紧紧交缠的两缕发丝,一黑,一白。   谢玉撩眸:“为何要将发丝编进去?”   “前几年,有几个游僧与我说,这般编好,搁在香坛上每日叩拜,供奉九九八十一日,可祈祷发丝的主人年年平安,事事顺遂。”   霍寒道:“所以,我做了这个。”   谢玉迟钝的反应了一会儿,声音带着微薄的歉意:“弄坏了……”   霍寒的手搁在他下颚,拇指轻抚过玉儿形状漂亮的唇:“无妨,我再给你编好。”   他坐在了自己身侧,谢玉便顺势靠进他怀里,问:“那之前求的八十一天,还管用吗?”   “不知道。”霍寒接过那红绳,重新开始编:“不过没事,我再供上八十一天,也是一样的。”   话落,谢玉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仰头,巴巴的瞧着霍寒,像只打碎主人珍贵物品,却没被怪罪的猫,庆幸与狡黠交杂着在眼眸中凝聚。   叫人忍不住想亲。   霍寒忍得喉结动了动,正准备别过眼,便听谢玉问:“香坛在哪儿?”   他问的很认真,似乎生怕麻烦:“远吗?”   “不远。”霍寒抱他:“就在膳堂的后面,自己修的。”   “哦。”谢玉恍然。   他之前在武林盟转的时候就发现这里的布局很奇特,四周环树,八方归位,风水和布局都尤其好,原来是……“你自己建的?”   “嗯。”霍寒点头,“我依风水建神坛,祈祷……娇娇岁岁安。”   其实,他想说的是,祈祷吾妻岁岁安。   但七年前他不愿用谢玉的血,七年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总觉得心中有愧。   可谢玉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依然按以前的习惯,生病的时候就抱着他,跨坐在他身上,蹭一蹭他的脖颈:“子瑜……”   霍寒便慌忙拖着他的后背,“嗯。”   “你一睡便是半月,是不是不大行了?”   “……”   霍寒有些无奈:“这是什么问题?”   “也是。”谢玉的思想很跳脱,生病的时候,总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上一句和下一句不关联,是常事。   驸马说他是被逼病的,所以根本无法精准的定性病症,除了哄着,没有任何办法。   霍寒便问:“什么也是?”   谢玉闷着没应声,好半晌,却闷出一句:“你喝了我的血,血浓于水,应当叫我什么?”   “叫你……”霍寒犹豫着,却是低头靠近人的耳边,吊儿郎当的唤:“阿爹。”   “腾”的一下,谢玉整个人都红起来。   扣着霍寒肩膀的手渐渐收紧,紧张的转过身,想从他身上下来,却被对方拖住腰,直接压在了枕上。   四目相对,砰砰的心跳声近在咫尺,谢玉薄唇轻抖:“你……不能如此唤我。”   霍寒无辜眨眼:“为何啊~”   “因为……因为……”   “那我换个称呼。”   谢玉松了一口气,然而,还不等他松完,耳边的称呼就变成了:“义~父~”   .   总之,挑逗人挑逗的太过,后果就是谢玉自己蒙着被子,不理他了。   霍寒便点了安神香,哄着他,瞧着他睡着,才转身出了房间。   外面并不冷,只是热风带的嗓子有些干,霍寒去了药房,接过慕秦送过来的固心药一饮而尽。   “当啷”一声,将药碗搁在桌上,而后,砰砰砰砰砰——   一阵剧烈的拳脚声中,慕秦被他打的唇角染血,跪在地上,几分艰难的捂着肚子。   可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抬起眼皮盯上霍寒,第一句话便是:“对不起督主的岂止属下一人,不如主子连自己也一起打了?”   “过段日子吧。”霍寒长舒一口气,眉头拧的有些深:“等我痊愈了,再来找你领罚。”   “好不容易被他的血喂醒了,不能这般不惜命。”   话落,又有些伤怀的捏了捏眉心,眼尾晶莹,莫名红起来。   慕秦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用衣袖抹去唇角的血:“主子,是在愧疚吗?”   “有愧。”霍寒道:“我对我自己太自信了,我招惹他,我拖累了他。”   “那……”   “那必是要继续招惹的!”霍寒起身,烧上香,对着身后的观音像虔诚的拜了拜,三跪九叩。   起来时,看见慕秦的神色依然有疑惑,才问:“你在想什么?”   慕秦不言。   霍寒道:“你在想,我都对他有愧了为何还要继续招惹?”   慕秦将头垂低了一些:“属下愚钝。”   “因为不能走啊。”霍寒转过身,一边说着,一边从横亘了整面墙的药材柜里,翻找着养气的药:“我惹了他,才有这么些事,但我现在哄他,他还是肯听的。”   “他生病了会告诉我,受伤了会让我治,烦心了也会同我讲,我留在他身边,他能好受一些。”   “若是为了些许愧疚,现在就走了,那算什么?玉儿的付出又算什么?”   “万一又将他的病带重了……”说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霍寒没有继续说。   他不愿意提任何与“谢玉生病”有关的事。   他要他的玉儿长命百岁,岁岁无虞。   于是立刻转了话锋:“我若是真像话本子里一般,觉得我拖累了他,现在放手,那才是真的蠢透了!”   “罢了。”终于,霍寒找齐了药材道:“不与你这蠢人聊了,给我夫人做一道药膳。” 第089章 哄玉玉   “哦,对了。”霍寒转过身,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抬手吩咐:“玉儿的暗卫那个……叫谢执的,这几日会来,你将盟里的'回气丹'交给他,他会替玉儿收着。”   室内,慕秦转眸,本来没什么神色的眼睛倏然一亮,旋即低头:“是。”   嘴上应着,心思却早已跑到了三月前——   那时候,谢执为了运送火药,到了南海。   当天夜里,就被当地贪官诓着,多喝了几口酒,酒里含着足量的迷情药。   贪官知道谢执是京城来的,存了些讨好之意,特意在客栈安排了美人,而……他的房间,就在隔壁。   慕秦的本意是想替霍寒看着谢执,进而探听谢玉的动向,然后……谢执走错了房间。   躺在榻上的时候,正好靠在他身侧。   药效发作,谢执半眯着眼,糊里糊涂的哼唧着,不一会儿,竟是将自己的衣裳连带他的衣裳,一起扯了。   没完全扯开,却像是将他当做了可以取凉的冰块,蹭来蹭去。   慕秦觉得有趣。   因为霍寒和谢玉的关系,他也总与谢执交锋,想起前些日子刚刚逗过谢执,便一翻身,迅速制住人四处作乱的手,将其困在了身下。   四目相对,谢执像是被泼了一桶冷水,瞬间醍醐灌顶。   他开始挣扎,不想让慕秦与自己有任何牵扯,可……慕秦身上好凉,还会靠在他耳边低声问:“靠着我可舒爽?”   气息流转,谢执的耳朵红到不能再红。   他今年二十有五,早已过了娶妻的年纪,谢玉几次给他物色,他见过,却都没有太大的感觉。   如今,却被多日的死对头蹭的……   谢执觉得怒,又羞又怒,可慕秦眼疾手快的点了他两个穴道,告诉他:“别动,你方才喝的酒里有问题。”   “!”   谢执的注意力被转移,听他说:“我探你脉象,有中毒之症,我在江湖上见过几次,若是一个时辰内医不好,会出人命的。”   谢执的脑子被“迷情”控制,思绪转的越发慢,看慕秦俯身,好心好意的分开他的腿:“我,帮,你。”   他……帮他?   谢执的脑子有些晕,眼泪落下来的时候,慕秦却忽然解开了他的穴道,在他快要受不住的空档低声诱导:“抱我!”   而后,谢执自然而然的抱住了人。   汗涔涔的,却在对方白皙的脊背上留下了十道鲜红的抓痕。   … …   阴差阳错和死对头滚了一遭怎么办?   体验还不错。   慕秦收回目光,暗暗期盼着下次见面撩一撩,也许……还能再滚一遭。   .   这一次,谢玉的病症停留时间很长,在武林盟住了一个半月,方才逐渐好转。   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去找霍寒,抱紧他,蹭蹭他的脖颈:“你哄哄我。”   霍寒便总能想到新点子哄他。   就像这次,霍寒盛着日头,在武林盟偌大的白石教场上手舞银枪。   他的枪舞的很好看,式式杀招,搅的空气都跟随在他四周,悄然流动。   那双眼睛是深情的,看什么都情意绵绵,被凌冽的杀意一衬,却多了几分叫人心悸的凉薄,勾魂摄魄。   忽然,刷——   银枪撩过身侧,带着凌冽的力道落进了武器架。   谢玉被惊了一下,有些羡慕,想着自己少时也曾征战沙场,却从没舞动过这样威风的长枪,顿了一会儿,转身,想去拿。   霍寒便顺势出现在了他身后,握住他的右手,温热的吐息落在耳畔,带着刚运动过后的荷尔蒙,撩的人心神一荡:“你……喘的真好听。”   谢玉撩眸,如实评价,手被霍寒攥的更紧了。   “你喜欢听?”   谢玉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还好吧,我其实更喜欢你*出来时,那声闷哼。”   他仰头,靠着霍寒的胸膛,目不转睛的瞧他,眼睛里都是笑意:“特别酥。”   霍寒一只手握着枪,另一只环过他的腰,压上那几分平坦的小腹:“早上吃了几条小黄鱼?”   谢玉眼睫轻颤,看起来几分心虚:“两条。”   “两条?”蓦的,霍寒将他拉进怀里,压迫感更甚:“那早上打扫的时候,我在桌子底下看到的是什么?”   谢玉握着银枪的手一紧,幽幽道:“我来时,盛长宁给我下了令,要我收编武林盟,在这里五十余天了,我也应该……”   “谢怀瑾!”   谢玉眉心一舒:“一条!我骗你了!”   说罢,又解释一句:“实在有些腻了,吃不下。”   身后,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沉默良久,带着他转身:“我带你一起舞枪吧。”   活动活动,肚子饿了,就能吃下更多的东西。   于是,霍寒带着谢玉练了小半个时辰。   夜里,自己在厨房忙活了半天,竟是用各种颜色鲜亮的珍贵食材,雕出了一只凤凰。   谢玉喝了一碗蔬菜粥,专门将凤凰头上的长冠吃了。   霍寒说,这是特意给他雕的。   但他实在吃不下,又吃了两口,有些微微的干呕,干脆就搁下了筷子,琢磨起道歉的话。   可仰头,却看见男子一张漂亮的笑脸:“这顿多吃了两口,奖励一颗糖。”   是的,跟霍寒一起吃饭,有奖励拿。   谢玉接过来,沉吟片刻:“你雕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就为他多吃这两口,哪里值得?   “那我下次雕三个时辰。”霍寒望他:“你多吃三口。”   心脏闷闷的,仿佛有什么情绪被压制着,抽丝剥茧,带着他指尖都跟着发酥。   终于,谢玉站了起来,立在霍寒身侧,慢慢低下头,啵。   一个吻印在唇边。   然后,他就听到了明显的心跳声。   谢玉垂着头,目光落在霍寒身上,慢慢停滞:“起了。”   “……”   自从他醒来,玉儿的情况就一直不好,霍寒已经连续四五十天不敢动妄念,最多牵一牵手,连人的额头都没亲过,更何况,是美人主动撩拨。   谢玉瞧着,不一会儿竟是一撩衣摆,自己坐到了霍寒腿上,双手抱住他的脖颈,哑声道:“我帮你压一压。” 第090章 玉玉在求助   说着,谢玉便又往前挪了挪。   位置……还挺准。   但,他自己似乎不大习惯,耳尖浮红,靠着霍寒的肩膀,细细喘息:“你……是不是还缺一副药。”   霍寒扶着他的腰,一只手便可以托好:“什么?”   “慕秦说,你这病,要喝五次药,才可以痊愈。”   霍寒便又将人揽紧了一些:“他胡说的,别当真……嗯……”   说话间,耳朵被咬,谢玉的声音还在继续:“同我讲实话,差一副,你会不会……唔……”   唇被封住,霍寒的眼睛微润,像是久违的尝到了一丝甘露:“不会,就是武功无法突破至高之境,废些内力而已,拿参汤补一补,便能全好。”   “要一起长命百岁……”   他们靠的近,彼此贴着对方的身子,平白觉得热。   没多久,谢玉身上就出了一层虚汗,微促的呼吸从口中吐出,他慢慢分开唇,霍寒便顺势低头。   刚要吻下去,便见人往后缩了一点。   霍寒闪了闪眸,刚准备起身,便听谢玉道:“温柔些……”   “亲的温柔些……”   谢玉的声音微颤:“我想你了。”   .   绵长的一吻,结束后,谢玉便被霍寒放到了榻上,沉默片刻,他忽然开口:“之前……盛长宁交代的事,我想去做。”   霍寒给他盖被子:“你还没好。”   “好了。”谢玉的认知已经变得清晰,说话速度也与平时无异,就是有些爱闷着,却也无伤大雅。   以前,他就是拖着这副病身子,吓得各地官员瑟瑟发抖,都不敢抬眼瞧他。   谢玉道:“就是吃饭有些少,无伤大雅,盛长宁催呢,我想去同他们讲,让他们跟我回朝廷……共商大计。”   “我可以做到。”   霍寒张口,刚想劝一句什么,又听他道:“你若是想,也可以一起。”   刚分开的唇一顿,霍寒偏头瞧他,忽然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欢喜:“你的大计,我可以旁听?”   “若是你想…………”   话音落,谢玉良久的静默着,他不知道自己踏出的路是否正确,于是又伸手,想去抱一抱霍寒,可左手触及对方脊背,触手却是一股粘腻之感。   他慌忙收回,看到的是一条新的,染血的绷带:“你……”   “我让慕秦打的。”霍寒躺平,撩着眼眸瞧他,目光交汇,像是在自己的眼睛和谢玉的眼睛之间,连了一根线,拔河似的来回拉扯。   他以前疼谢玉,觉得美人许了他,便一定要好好捧着,可如今他想赢。   他想强势的破开谢玉的宏图霸业,为自己添上一笔。   他想要谢玉妥协。   于是继续道:“我觉得,你剜心头血疼了,我也该疼上一疼,如此才公平。”   “怎么?”谢玉不言,霍寒便勾住他的手,温柔,却怎么也挣不开:“心疼我了?”   “阿……玉?”   “你……”谢玉咬着牙,终究还是被他逼得败下阵来,好半晌,他抬起手,将那沾着血的手指搁在唇边,伸舌一卷:“好苦……咳咳!”   他这两声咳嗽,又让霍寒迅速缴械,慌忙起身,拍着他的背,几分无奈的笑:“败给你了。”   谢玉便顺势抱住他,眼睛红红的:“我不喜欢你凶我。”   “不凶,疼你。”   “疼疼你,你能让我做什么?”   谢玉又不答,霍寒便拍他的肩膀:“让我做什么?”   “……”   “怀瑾,别闷着。”   “又凶我!”   .   夜里的话虽然没说完,但谢玉还是要在武林盟和各派的掌门主事开会,免不了要打搅霍寒。   会议开的很顺利,这些人大多受过老侯爷的恩惠。   有的之前找东厂帮忙,谢玉也没有推辞,他在各地开设东厂的分院,广开恩德,还是有很大的作用。   大计将成,逼盛长宁退位,只差最后一步了!   从议事厅出来的时候,谢玉深邃的眼圈染了一层红,整个人都在打颤。   夏日午后,炽烈的阳光照在身上,四周之人无不叹热,可谢玉却不自觉抱紧自己,双唇发了白。   霍寒紧走两步追上他:“玉儿?”   却不想,一句话刚脱口:“噗——”   一口红血生生从口中落下来。   谢玉一直撑着,直到外人都走光了,才倒在霍寒怀里:“子瑜,好冷……”   霍寒慌忙将人抱回了屋,诊过三四次脉才确定,他是心绪太过激动,导致的经脉逆行。   霍寒默默提了一口气,心事重重。   他忽然想起谢玉之前同他讲的自己做的噩梦:“子瑜,我梦见我杀了盛长宁,然后,跳崖死了,一身轻松,我随着风,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子瑜,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原来!   霍寒心底忽然“咯噔”一下,原来玉儿当时说的那句“我不想死”是认真的,他在求助!   谢玉的心病难以定性,这些年他将自己当做一柄快刀,他受仇恨驱使,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可当最后那个人死了,这股仇散了,他的确想去自尽!   所以这一次,他的郁期才久久不散,眼中也没了昔日的神采……   想到这一点,霍寒手心变得冰凉,熬药的炉火都暖不热。   好半晌,等到谢玉苏醒,他便一边喂药,一边开始抱怨:“你不爱我。”   “我都甘愿给你*了。”谢玉拧眉看他:“如何不爱你?”   “你为了旁的男人吐血,你心中没我。”   “子瑜……我病了……”谢玉有些难过:“你偏要这样戳我的心吗?”   “戳谁的心?谁戳谁的心?谢玉!”   霍寒再提起一勺药,恨铁不成钢的送过去:“你自己知不知道,自打我醒来,你这病已经快两月不好了,我的五脏,快要被你戳烂了!”   “咳咳!”一月以来,谢玉木然的情绪终于起了一丝变化。   他伸手,主动去勾霍寒的衣角:“大夏天的,你说些好的不行吗?”   “我说好的你又不听!”   “听啊……”谢玉幽幽启唇:“你不说,怎知我不听?”   “行。”霍寒道:“那等杀死盛长宁之后,你做皇帝,我做皇后,我与你时时缠绵夜夜笙歌,可有不妥之处?” 第091章 圣旨到   他做……皇后。   很长一段时间,甚至直到现在,谢玉都以为,这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且不说立后之事举步维艰,便是做皇帝,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盛长宁虽然混蛋又懦弱,但他说的一句话总归是没错——皇帝没了皇位就会死,谋皇位者,谋不成,也会死。   指尖微抖,谢玉松开了霍寒的衣角,心上仿佛悬了一根细弦,悠缓的荡啊荡:“哪有皇帝被皇后*的……你唔……”   正说着,霍寒将最后一勺药送入他口中,细小的银勺搅啊搅,像是……   谢玉迟钝的反应了过来,整个耳朵都漾成了红色。   他的注意力被霍寒吸引过去,刚将他的手推开,便见霍寒将抱了起来,翻个身,强迫他压在他身上:“那你来*我,我没意见。”   谢玉的眼睛张大,几分不可置信。   “真没意见。”霍寒看起来很好说话:“这世上有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在上面呢?”   他抬手,强迫九千岁跪在他腿间,指尖撩开谢玉的前襟,一路向下蜿蜒。   没动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但谢玉这个人天生痛觉敏感,其他知觉也一样,不一会儿就被他弄软了身子,撑在枕头边的手臂轻微抖着,霍寒勾他:“陛下,疼疼我……”   “我还不是……”谢玉下意识加了一个“还”,以最柔弱的姿态,暴露着最强势的野心。   霍寒乐意帮他,不一会儿猛然拉了一下他的腰,继续大逆不道:“陛下好软,像是一汪水,瞧得臣好渴,想……喝陛下……”   谢玉反抗的力气大了些,不知是不是被他哄了好几声,竟是忽然冒出一句:“你敢欺君!”   说完,又恍然发现,自己不是君。   “霍寒,你便欺负我吧。”他好好躺下,攒了一肚子气:“你欺负我的时候,我专想别的男人……寒郎!”   不知发生了什么,霍寒没回话,谢玉的声音却忽然软了,他虚虚的求:“别咬……”   谢玉不明白,霍寒一般不在郁期打搅他,今日倒的疯的狠,可他并没觉得有多反感。   他脱水似的靠在浴桶里,任由霍寒将他捞出来,发被擦干时,竟然奇迹般地觉得,一身轻松。   霍寒靠在他身后,拥着他:“回京吗?”   回京,成,独尊天下;败,尸骨无存。   谢玉听着身后坚实的心跳,点了点头,却没注意到,窗外有草被压弯之声,似风动,小到几不可闻。   .   第二日,启程的时候谢玉注意到,谢执满脸晦气的握着一只白玉瓶,颈侧有红痕弥漫,盖也盖不住,不仔细看,有些像受伤。   却还是几步上前,如往常一般将玉瓶递给了他:“主子,我拿到的'回气丹'。”   谢玉不大明白:“这东西,不是霍寒让慕秦给你的吗?怎生弄成这样?”   倏然间,风过天地,人声戛然而止。   谢执的手僵在半空,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立刻转身,走向了慕秦的方向。   一只手拽住慕秦的后领,直接将人拖进了小树林,“砰”的一拳,砸在这多变的笑面虎身上:“你不是说,这东西是你偷来的,要与我讨酬劳吗?”   谢执隐匿的炸毛属性被激发出来,多年习武练就的凌冽眼神,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只被激怒的狮子。   可慕秦依旧在笑:“这'回气丹'是我自己练的,我跟着一位游医学了三年的药理,不然,如何无限供应?”   “……”   “你看,终归是要'讨些酬劳'的,如何不一样啊,阿执~”   这一声婉转,叫的谢执直起鸡皮疙瘩。   他抬手,眼看一拳又要揍下去,却被慕秦很巧妙的握住,以掌化拳:“你同我滚的不欢愉吗?”   谢执的牙打哆嗦。   慕秦:“你二十余年为有过这种感觉吧?”   “我开你这身子的时候,你可满意?”   “你闭……唔……”谢执的武艺不及慕秦。   他虽然儿时也是江湖中人,但有一次差点殒命,幸得谢玉相救,便随着他姓了谢。   这些年忙于各处奔走,为东厂办事,哪比得上慕秦日日能在武林,与人习武切磋。   不一会儿,便被吻软了腰。   慕秦将他压在树上,生怕那粗糙的树皮磕着他的脑袋,于是伸出手背,替他细细挡着。   可因为谢执挣扎,不一会儿,自己的手竟是被磨出了血痕,大片皮肤破裂,伤痕不深,树木刺着却也疼。   慕秦暗咬着牙,好不容易吻完,竟是一改之前混蛋的态度,开始扮可怜:“对不起,昨夜骗你,是我情难自禁。”   “可我是真心觉得你好。”   慕秦说:“你若嫌我是男子,大可以有需要了找我,寻到心爱之人,再与我决裂。”   谢执的目光闪烁着,正不知作何反应,便见那混蛋又将渗血的手举到了自己面前,喃喃着:“疼~”   谢执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毫不犹豫的推开慕秦,快走几步。   好半晌,终究是又折回去,给了他一瓶金疮药。   .   马车疾行,谢玉目光瞥向窗外:“谢执和慕秦似乎有些矛盾。”   他说这话,本想随意引个话头,可声音未落,便被霍寒一把捞到了腿上,男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替我压一压。”   “……”   谢玉顿了一下,顺势往他身上靠了靠:“不会越压越厉害吗?”   “此去道路颠簸,如今就不成了,那将来……”   话未说完,忽然,马车停止,外面无数官兵阻拦,有人大喊着:“圣旨到——” 第092章 霍寒挨了一巴掌,被人一脚踹下了榻   “东提缉厂总督谢玉,接旨——”   谢玉这些年,收到过很多圣旨,听惯了老太监的声音,总觉得这东西该由夏公公读出来,如今出于旁人之口,难免不习惯。   他下了马车,入目却是一袭赤红官袍的男子。   男子年过半百,肌肤瓷白,眼尾一笑便能看到堆积如山的皱纹,可唇上两片小胡子却是漆黑油亮,明显贪的不少,日子也过的不错。   谢玉没见过他,却总觉得这个人瞧起来,莫名熟悉。   就好像冥冥之中,他们早该相遇。   “下官名叫李潜,是这许州的知府。”那人介绍着:“许州近日多雨,水灾严重,突发瘟疫,陛下便下了道旨意,命督主帮下官一帮。”   李潜瞧着他,一边说一边讨好的笑着,眼尾上挑,面部平整,年轻时应当生的不错,只是眼圈青黑眼神猥琐,约莫是纵欲过度。   谢玉眸光微凌,问他接过圣旨,看了又看。   确定是盛长宁盖的玉玺,又不自觉生起了怀疑——   盛长宁让他收编武林盟,自是着急他回去,可他如今都在回去的路上了,盛长宁又为何要拦他呢?   盛长宁从来不是明君,再加上许州横在半路,又是瘟疫又是水灾,流民一定少不了,流民的暴乱也少不了。   暴乱一起,最容易浑水摸鱼的杀人了。   谢玉的眼神依旧很温和,攥着圣旨的手却不自觉越收越紧,想:盛长宁是发现了什么,是要在许州,取他的命吗?   谢玉转手:“还请李大人带路。”   .   如谢玉所料,许州城内,果真流民四起,只到州府这一段路,就有好几个乞丐模样的人扑到他身边,咳嗽着,哭喊着求他救命。   看起来,像是有意要将瘟疫传给他。   谢玉巧妙的躲开,同时抑制了霍寒拔刀的冲动。   夜里吃饭的时候,他总觉得这李潜的眼神来来回回在自己身上转,其中笑意分明,却不像是图色。   图……什么呢?   谢玉带着疑惑思索,一回房,便见一白衣女子跪在门边,低着头,娇滴滴的瞧他:“奴婢为督主铺了床,案上也放了些助眠的花,不知……督主可喜欢?”   女子生的清秀,娇柔却不做作,未施粉黛,依然可让人心动。   谢玉看过去,“嗯”了一声,并未多做停留。   刚走到房间正中时,便听身后响起“当啷”一声,那女子合了门,慢走几步,跟在他身后:“屋里烧了热水,奴婢侍奉督主更……”话未说完,脸颊已红。   女子似乎很紧张,声音又轻了些:“更衣,沐浴……”   谢玉面无表情的听着,片刻后,宽敞的外袍顺势从肩头滑落。   中衣显露,宽肩窄腰。   女子的脸更红了,慌忙伸手去接,却连谢玉的手都没碰到,便被对方缠绕几下,直接以衣服做绳子,捆住了双手。   质疑的目光射进眼球,仿若出鞘利剑,女子一震:“督……督主……奴婢还是个雏儿……”   督主眸色淡漠,这显然不是他要的答案。   谢玉继续往前迈步,刚想问什么,却听“哗啦”一声,房门再次被推开。   霍寒大步迈入屋内,走到他身后,当着那女子的面,一把揽过了他的腰:“督主,好雅兴啊~”   谢玉手中的衣裳被他接过,没几下便缠在了那女子身上,像是绳子一般,将人捆的紧紧的。   女子的脸顿时泛起了尴尬的白。   她瞧见,霍寒紧贴着谢玉站着,一只手蜿蜒向上,慢慢扣住了九千岁脆弱的脖颈,小麦色的大掌覆在雪白的细颈上,完全掌控,危险摩挲:“我不好看吗?”   霍寒低着头,像是争宠的后妃:“昨夜里侍奉的你不满意了?”   谢玉的眼底多了几分神采,吊儿郎当的笑:“你好高,我想亲都够不着……”   “那无妨,去榻上便能够得着了,同女子接吻,哪有同我吻有趣。”霍寒拥着谢玉,幽深莫测的眼盯上那女子,微微一笑:“你要一起瞧瞧吗?”   “不……不了……”   那女子被霍寒吓得不轻,直觉再瞧,小命都得折在这儿,便慌忙蹦着跳出了门。   出门的一瞬间,身后大门再次被内力合紧,几点暧昧声起,衣料摩挲。   女子第一次见这阵仗,乱的厉害,慌忙求其他下人解了衣裳,跑去向李潜告状:“大齐人人皆知,督主好男风,他与他带来的男子早已两情相知,大人又何必为难于我?”   “好男风啊。”李潜有些发愁,习惯性的摸着自己油亮的小胡子:“真他不喜女子,哪里能生儿子?”   “……李家的香火可怎么办?”   “玉儿啊。”李潜喃喃着:“定是叫旁人教坏了,回头我去劝。”   “算了,你也别哭了。”   女子闻言,眼泪掉的越发凶,李潜便越发不忍起来,眉心皱纹凸起,生生拧成一个“川”字。   干脆自己站起来,将女子搂进怀里:“诶呦,美人,别哭了,整个许州就属你最美,你可是我千辛万苦寻来的宝贝啊。”   他抬手,慢慢为美人拭泪:“若不是要留给玉儿,我恨不得现在就将你……唉!”   .   另一边,霍寒也玩的花。   他今日不知又抽什么疯,竟是将谢玉带出了院子,双手悬在秋千上,带着他一起晃啊晃。   谢玉像只无法适应新环境的小猫,中途,只要霍寒微微一松手,谢玉的腿便能收的更紧,救命稻草似的,盘着霍寒的腰。   天要下雨了,阴沉沉的,没有月光。   四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那隐忍的哭声便更加拨人心弦。   草丛里有蚂蚁着急搬家,忽然,啪嗒——   一滴水落在身上,小蚂蚁瞬间乱作一团,不知道这雨,为什么提前下了。   过不久,霍寒将谢玉抱回房间沐浴。   水声潺潺,后半夜,哗啦——   浴桶坏了。   阴雨天总是给人一种夜还很长的错觉,谢玉躺在榻上,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力气。   他的视线模糊,迷离的眼睛通红,好不容易恢复焦距,便见身边,霍寒又靠了过来。   “不要……”   谢玉嗓子哑的厉害,微弱拒绝:“不要……”   可,对方依旧不温柔的揽过他的腰,拽在身下。   谢玉抬手,抵住男子的胸膛,声音直打颤:“霍寒,我不想……别唔……”   可,那点微末的小力气根本不足以阻止对方。   很快,他的唇又被封住。   霍寒吻的也不温柔,谢玉的情绪纷乱,既空白又崩溃,这些无名的情绪交缠在一起,叠加,吞噬,迫于临界点,最后,啪——   闷了两个月的情绪终于突破了那一层麻木的表皮,彻底爆发。   霍寒不仅挨了一巴掌,还被人一脚踹下了榻。 第093章 舅舅?   连续两月,谢玉那一双木木无神的眼睛,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光亮,有了明显的情绪变化。   可……他的脸色却不大好。   “我说不要了!”   谢玉的嗓音嘶哑,质问的盯着地上的男子:“我会疼,我不要了……”   说话时,他的手搁在硬枕之下,白皙的手背被压的通红,其上青筋暴起,却是很轻很轻的,握着一个东西。   ——是一支凤钗。   摸起来的形状,与画像上,母亲头上戴的那一支极其相似,连凤头上那一株红宝石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谢玉像是找到了什么珍宝,情怯的仔细摩挲。   很少有人知道,他母亲,是先帝的贵妃。   只是当年,母家被人污蔑,冠上了通敌叛国的帽子,九族连诛,无一生还。   他的母亲当时还怀着他,宫缩来袭,阵痛簌簌。   女子便拖着这般的身子,光着脚,一口气跑出了二十里,她倒在城郊的草地里,大雨倾盆,和她身下的血混为一体,浇筑着疼痛。   她咬着自己被泥泞染脏的衣裳,独自生下了未足月的孩子,幸得谢侯爷相救,孩子终于才被抱到了谢家,取名,谢玉。   言念君子,温润如玉。   二十七年,谢玉终于成功的活的跟这八个字……毫不沾边。   他研磨着那支凤钗,意识到有人站在了门口,便主动将钗子拿了起来,越发认真的端详。   扣扣扣——   大门拍响,李潜的声音随之传来:“督主,早上了,可要一同用膳啊?”   “要……”谢玉的嗓子哑,发声有些困难,清了清几下才道:“等我!”   他努力坐好,先是运转了体内微末的内力,让自己的四肢没那么软,这才起身,很慢很慢的穿好靴子。   可,他站好的第一时间,并没有率先洗漱,而是一把拽了床头束着帷帐的细绳,低下头,两三下捆住了霍寒的手。   这还不满意,又扯了另一根绳子,将他的脖子也一起捆在了床头,通红的眼睛还未恢复,内里便泛起了不容侵犯的凛冽。   谢玉抬手,捏住了霍寒的双颊,虎口正好抵着他的下颚,直接将他的头抬了起来,望进他的眼:“你在生气?”   霍寒:“我……”   “我之前,同你讲的,你和我做的时候我会想旁的男人,全是气话,你怎的不理解,还要与我置气?”谢玉的手逐渐按上霍寒的脖子,慢慢收紧:“寒郎啊~”   酥软的声音撩欲蛊惑,魅的像是能掐出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话落,手劲儿一加,直接将霍寒往下拉了拉,脖颈被细绳勒上,不一会儿,一道鲜艳的红痕便出现在视线里。   霍寒的面部充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好半晌,才被谢玉一把松开,剧烈的咳嗽着。   几声还没咳完,外面那婢女却是敲了三下门,也不问同不同意,便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奴婢伺候督主洗脸。”   霍寒和谢玉转头,两双眸子同时看过去,婢女明显一激灵,“咣当——”   嘴唇一白,手里的盆落了地,温水洒湿了鞋子。   “不必了,本督自己打水。”话落,谢玉便起身走出了门口,手里攥着那支凤钗,看上去很凶,实际上……   他委屈了。   玉儿一委屈,走路的时候就会下意识低头,眼睛一闪一闪的,那是在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   霍寒也不想这样。   可谢玉一直木着情绪太危险了,只能逼一逼。   室内的人很快走干净,九千岁绑的他,没有人敢救,大门重新紧合,霍寒才慢慢缓过神,往后靠了一下,思索起了怎么哄人。   .   谢玉就着外面的凉水洗了把脸,又对着湖面,简单盘了个发,便动身和李潜一道用膳。   不知为什么,凶完霍寒,他的脑袋便更清晰了,食欲也有了显著的增加。   但毕竟是在李潜的地盘,谢玉克制着没吃多少,耳边响起男人的话:“诶呦!督主,这钗子是你的?”   谢玉看向自己腰间的凤钗:“是我母亲的。”   “是吗……是吗?”   谢玉的目光收敛,重新聚到李潜脸上,他觉得,男人应该是想演出一种怀旧和震惊,但因为表演痕迹太过明显,反而让他觉得可笑。   “怎么?”谢玉主动开口问:“这钗子,李大人认识?”   “哦,是!”李潜意味不明的喃喃着:“我阿姐有同样的钗子,她以前,可是先皇的贵妃呢。”   谢玉的目光慢慢沉下来,“愿闻其详。”   然后,这一顿饭上,李潜就为他讲述了自己姐姐的性格,如何入宫,又是如何一步步坐上了贵妃之位。   叙述平淡,故事却像是细线,一根根连起来,分别从心脏的不同位置穿过去,又带着血肉一起引出来,最后,割开谢玉那隐藏的淡漠,血淋淋的剖开一颗思母的真心。   谢玉喝了一小碗粥。   一碗粥,喝了近两个时辰。   好不容易喝完,去街上转的时候,又遇到了流民暴动。   那暴动的人堆追着谢玉转,不多时,就滑伤了他的手。   偏偏,恰好在他受伤之后的第一瞬,就有官兵跑出来,替他赶走了流民。   谢玉望着手上那不大的伤口,大概猜到了一些事。   果然,夜里,他刚回州府,就听到管家传话:“李大人让督主去小祠堂,说有要事相商。”   谢玉跟着走过去。   吱呀——   他推开了门。   小祠堂内灯火通明,上面供奉的是李家的列祖列宗,还有……他的母亲。   这是这么些年,他第一次看到母亲的灵位。   不用再隔着桃花树祭拜了,他见到了娘亲!   谢玉有些激动,几步上前,还没触到排位,便见一侧,李潜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扑向他:“玉儿,我是舅舅啊!”   男人张开双臂,眼看就要抱上来。   谢玉眸色顿时一凌,忍着恶心,一脚将人踹飞到一丈外的墙上。   人体横飞带来的风突兀而起,吹的灵台上的蜡烛摇晃了几下,谢玉慌忙伸手去挡,烛光拉长了人的倒影,高大的投在墙上。   李潜被罩在阴影里,紧盯住谢玉,被皱纹装饰的眼,愈发阴森可怖。 第094章 美人如蛇,残忍情薄   谢玉仔细瞧着那牌位,旁边摆的族谱,与他昔日调查的丝毫无异。   他的母亲姓李,他是李家的孩子。   可是很多年前,李家就被满门抄斩无一生还,这个李潜是怎么回事?哪门子来的舅舅?   若是他真的还有亲人,东厂跑遍全境,找了这么多年,为何丝毫没有结果?   谢玉的呼吸很乱,屋子里的香熏得他脑袋疼,不多时,两鬓太阳穴便开始撑涨眩晕。   香里……有迷药……   烛光下,谢玉的眼神暗下来,长睫不停闪烁,似乎来不及注意墙角被踹的李潜,不过片刻,哗啦——   一根极粗的链子锁上的脖颈,谢玉一时间呼吸不畅,喉结攒动,颈侧的青筋根根暴起。   他闷哼一声,下意识的握拳,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屋内的香味继续弥漫,不知过了多久,谢玉被锁的脸颊通红,握拳的手被迫散开,指尖发麻,连拳也握不住,只能听身后之人肆意摆布。   呼吸难以为继,他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被李潜拽着头发,直接扣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李潜将他的手脚全锁了,又打开窗子,确定外面侍卫足量,才终于小心翼翼的松了口气:“玉儿,我真是舅舅。”   谢玉被锁的紧,他像是难受极了,却因为喉咙被卡,发声都极其困难:“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李潜摸着他的小胡子,拿出了一碗水。   其中,两滴血稳稳的融为一体,毫无散开的架势:“你看看。”   李潜强调:“你自己看看,咱们的血都融了,如何不是一家人?哦!”   男人忽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   他将手中的碗扔掉,笑着:“你是觉得,李家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可能活着,对不对?”   谢玉不言,听他继续说:“小了,格局小了,因为李家是我举报的啊~”   谢玉的眸子猝然张大,听他肆无忌惮的笑出声:“我查到了我父亲通敌的证据,我向皇上举报的,我可以戴罪立功,不但活到了现在,还做了个知府,你说幸不幸运?”   “可玉儿啊。”李潜继续笑:“幸运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谢玉艰难咬牙:“你……你明明知道外祖父他是被冤……”   “我?哈哈哈我知道啊。”李潜说:“就是我冤枉的他啊。”   看着面前,谢玉急剧变化的眼神,李潜觉得畅快。   他最喜欢玩弄人心,将人心反反复复拎出来凌迟鞭挞最后驯服,让这颗心,只为自己所用。   “瞧瞧,玉儿,你我是唯一的亲人,你何必拿这种眼神看我?”李潜的话语温柔了很多,像是长辈的劝诫:“我杀他们,那都是他们罪有应得啊。”   “…………”   “我是庶子。”李潜说:“你的母亲是嫡女,这偌大的李家嫡庶分明犹如天堑,她可以入宫做贵妃,我却连继承父亲官爵的名分都没有,我心里苦啊。”   “这可怎么办呢?我可发愁,想啊想,最后,哈哈哈哈哈哈——”   李潜笑的越发猖狂:“我不过是改个名而已,就可以坐拥整个许州,比我父亲的官职都大!”   “这许州的钱财,我想拿多少拿多少;美人,想娶几个娶几个!”   谢玉撩眸瞧着他,许久,像是终于受不住捆绑,艰难的咳嗽了两声,病弱的身子颤颤巍巍,看上去随时都能晕过去。   这更给李潜看得畅快,浑身舒爽,酣畅淋漓。   他继续说:“你知道,你为何会到许州吗?陛下为何忽然会下圣旨吗?”   谢玉不屑的闭上眼,像是不愿听。   李潜却偏要说:“是我告的密啊~”   “我与江湖中人多有往来,某一日我的人在武林盟门外听墙角,偶然间听到玉儿想称帝啊,我李家子孙有这么远大的志向,我当然要支持,双手双脚赞同。”   李潜眼中充盈着欲望,近乎疯魔的举起了手:“可是……我家玉儿还不认识我呢,我总得把你留下来,让你认识认识。”   “咳!”谢玉终于再次睁开了眼:“所以,你告诉了皇帝……我要……”   “不,没有全告诉,只是说了,你可能会有谋逆之心,所以皇上命我拦住你,试探你。”   “而且,我前不久,新截获了一批火药。”李潜终于肯安静下来,他蹲下身子,慢慢靠近谢玉:“这批东西是你的吧?是你为谋反准备的。”   “我还顺势,挖到了一点你的火药贩卖路线,怎么样?厉害吧?”   李潜似乎喝了酒,身上的酒气又重又臭。   靠近时,熏的谢玉想吐。   但他还是垂目盯上了李潜的脸:“舅父好手段啊,那请问,你想从本督这里,得到什么?”   “我要做宰相?不,王爷?算了,算了,玉儿好乖啊~”老男人眼角被兴奋染的通红,那堆积的皱纹令人作呕,却是伸手,缓缓抚上了谢玉的发。   像是安抚小动物一般,轻轻顺着:“给我个太上皇当当,怎么样?我不夺你的权~”   谢玉不屑:“本督凭什么帮你?”   “就凭……我知道你卖火药的秘密啊。”   谢玉唇角杨起微笑,看傻子似的看他:“这点事,就想威胁我?”   “岂止这一点啊。”李潜说着,又起身抽开了灵位之下的抽屉,拿出了一本册子。   他年岁大了,眼睛不大好,只能立在灵位前,借着烛光一张一张往后翻。   翻到一张,就对谢玉展示一下:“你看看,我还发现了许州临渔县县丞,是你的人,他家很有钱,有一座方圆五十里的地下教场,供你训练私兵。”   “隔壁卢州知府,也是你的人,他家族叔官拜工部侍郎,可以拿最好的铁,为你打最精妙的火铳。”   “南阳陆家,钱庄遍地,这些钱可以为你提供充足的资金……”   说到这里,李潜似乎也懒得读了,他合上册子,随意拍了两下,像是宣誓主权:“我家玉儿可真是好算计,这成功的概率好大啊,不过,我要是将这东西交给皇上,那便是……嗯……”   忽然,有什么利器滑过了他的脖颈。   李潜眼眸霎时张大,他似乎没想到,浑身是病的谢玉竟然能在中了大量迷香的情况下,自己挣开锁链,还于电光火石之间,拿剑封了他的喉。   血溅到了灵位上,李潜慌忙捂着脖子,有太多的疑问不得解答。   比如,谢玉为什么会忽然站起来?   比如,一般的人都会害怕他留有后手,被他威胁了也只会听话,谢玉为什么连问都不问,就敢直接杀他。   为什么?   为什么?!   过量的鲜血从脖颈中落下,“扑通”一声倒地的时候,李潜视线里,就只剩下谢玉一袭修身的红袍,以及那身后,被他用内力扯断的链子。   谢玉靠近他,官靴无情的踩上他的脸,将他的视线转了个方向。   似乎觉得,他的眼睛,不配污染那几排灵位。   谢玉是美人,天下第一美人。   美人如蛇,残忍情薄。   ——————   母亲对玉儿的期望:言念君子,温润如玉   谢玉自己的模样:美人如蛇,残忍情薄   回去就要弄盛长宁啦,宝贝们给点免费小礼物助力玉儿登基吧!!! 第095章 伪装失忆后,天天都是修罗场   李潜倒地,鲜红的血溅到了母亲的牌位。   谢玉一只手按着,又用另一只手卷着衣袖,一点一点的抹干净,俯下身子,三跪九叩。   这才站直,去拿李潜抽屉里的东西。   他没事,从小在药罐子里泡惯了,寻常足以放倒两三个壮汉的迷香,对他的效果也微乎其微。   他故意被抓,只是想探探李潜的底。   怕是这位也没能想到,多愁多病的九千岁,能自己挣开手臂粗的铁链,拔剑杀人。   拿走册子后,谢玉又在房间转了一圈,确定一时搜不到别的东西,便又对着列祖列宗的灵位仔细拜了拜,而后,引火焚堂。   这样,才能遮掩李潜真正的死因,才能销毁未找到的其他证据。   火药贩卖的路线被发现也就算了,盛长宁抓不到太多的把柄。   但要是私兵被寻到,这些年的谋划,就全都毁了。   “封城!”   谢玉快步奔出门,将火焰甩在身后,放声大吼:“李大人被杀了,黑衣人纵火逃离,就在城中,快封城!”   男子立在屋前,漆黑的眼瞳被火映亮,勃勃的野心随风轻扬。   谢玉说的封城,表面是为了给李潜的死找理由,背地里,却让当地的东厂成员全体出动,借此机会,将所有试图出城的人抓起来,严加审讯。   所有出城的鸟,全部射杀。   他不信李潜没留后手,只是被他恶心到了,便提前杀了。   州府一死,偌大的许州群龙无首,谢玉也便顺势顶了赈灾的活。   白天救灾,暗地杀人。   谢玉向来是个矛盾体,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如此。   他是在杀死李潜的第四天,再去看霍寒的,一进门,发现那几日前绑的绳子被撕碎了。   原本捆好的人不知所踪,那股深埋于心的无措立刻抽丝剥茧,谢玉连忙跑出去,却不想,脚步刚迈过门槛,忽然,脖颈一疼——   有蛇从不远处飞来,不,是被人射过来的,位置精准,直冲他的脖颈。   咬的真疼啊……   毒素蔓延,伤口周围的皮肤都开始跟着疼。   一侧的草地发出步履略过的闷声,正是毒蛇射来的方向。   谢玉转过头,看见了大步奔来的霍寒。   “玉儿。”他在喊:“不好了,京城传来消息,盛长宁接到了李潜手下放出的飞鸽传书,知道了你卖火药,已经派人来抓了!”   谢玉的视线逐渐模糊,掐着毒蛇七寸的手,渐渐失了力气。   霍寒说什么,说……盛长宁发现他了……   想办法,稳住盛长宁,要想别的办法……   砰——   抱住人的时候,霍寒立刻将那蛇大卸八块,头都斩了个稀巴烂。   然后,他看到了那五步蛇头上的纹路。   鸢尾纹,药王谷!   慕秦是紧跟在他身后来的,来的时候,就见自家主子红着眼睛,抱起了神志不清的谢玉。   他脖颈上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但无奈还在渗血。   霍寒的声音是抖的,所以他说什么,慕秦就找来手下,跟着做什么,不会多一句话。   霍寒有条不紊的说着药的名字,说到最后一味时,忽然顿了顿。   他转过身,眼眸轻垂,淡淡启唇:“给我……灭了药王谷!”   .   季明赫,以前在明凰山就惦记他的玉儿,被他斩断四肢,削成人彘依然不甘心。   时至今日,自取灭亡!   .   强者之怒,伏尸百万。   虽然不会这么夸张,但这些天,确实发生了很多大事。   药王谷门派一夜之间全部消失,门徒四散,另谋生路。   盛长宁终于发现了谢玉的谋逆之心,派亲兵入许州,将他擒拿带回。   谢玉还晕着,剧烈的蛇毒侵袭着他残破的身体,起初,他也有意识,偶尔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后来,连听……都听不到了……   谢府门外重兵把守,好在还没截断他的药。   霍寒买了许多话本,有他们的,有别人的,怕他撑不过来,每夜每夜的讲着。   可……   一个月了,也没有起色。   那蛇是药王谷特意培养的,被咬之人,生还的可能微乎其微。   霍寒找了江湖的神医,断定一个月不醒,就永远不会醒。   即便喘着气也不会醒。   “马上……要到一个月了……”霍寒低头,靠着他的玉儿。   自死里逃生后,第一次哭的无助又可怜:“天亮了,玉儿,醒醒……”   他喊:“娇娇,醒来。”   “只要你肯醒,夫君便再不让你涉足这些破事了,夫君带你走,帮你杀他们……”   “玉儿……”   “玉儿……”   “玉儿!!!”   忽然,大门被破开,盛长宁坐着轮椅靠在门口,一向寡淡的脸现出了明显的焦灼。   霍寒别过了头,庆幸自己一入京就换上了假面,不然,面上的此时杀意一定遮都遮不住。   他没有向盛长宁行礼,起身,说要去给他沏壶茶。   与蛇毒一样的剧毒,却是搁到了茶水里,眸色深深。   他盖上壶盖,握着壶柄慢慢摇晃,刚将茶盛出来,就听身后,盛长宁高声喊:“玉儿!你醒了!”   哗啦——   端好的茶漫了出来,烫的手上一片灼红。   霍寒慌忙转身,瞧见那踏上,男子唇角苍白,精神却还不错。   他自己撑着坐起来,仔细打量了几眼盛长宁:“你……”   目光落在他的明黄龙袍上,哑着嗓子继续道:“你是皇帝。”   “那……”谢玉的目光又看向霍寒,微微歪头:“你是谁?” 第096章 伪装失忆后,前任说,我对他情根深种   他……是谁……   “哗啦——”   霍寒手里的茶杯彻底落了地,合着一颗滚烫的心,砸的粉碎。   他抬眸,看见盛长宁猛一激动,立马去握谢玉的手,却被他向后一挪,下意识躲远。   盛长宁的手僵在半空,尴尬还没起,便听谢玉问:“皇上,您……很紧张我?”   盛长宁眸色微凛,听他道:“您……和我关系很好?”   “自然!”盛长宁面色大喜,像是忽然得到了什么意外收,迫不及待道:“玉儿,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怎生……不记得了?”   帝王缓缓沉眸,清浅的语气中含着浓重的试探,但这些,谢玉好像都没注意。   他渐渐将被子盖好,两只手拽住被角不确定的绞紧:“那……我是……”   “你是朕的丞相!”   话音落,不仅是谢玉,霍寒也不自觉张大眼眸,警惕且不理解的盯上盛长宁。   “丞……相?”谢玉似乎很亲他,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那为何我……?”   “玉儿。”盛长宁看起来痛心极了:“你为我去收复武林盟,途中遭奸人所害差点殒命,你都不记得了?”   “有游医说,你这个月要是醒不过来,便不会再醒了,你知道朕有多难过吗?!”   说着,皇帝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   谢玉将死的一月之间,盛长宁只来过一次,如今,倒是显得情真意切:“你之前,帮朕管理东厂,管理锦衣卫,还有……运输火药,这些你都忘了?”   盛长宁说话时,特意在“运输火药”四个字上加了重音,等谢玉注意到,便立刻将李潜飞鸽送来的图纸递出去,在谢玉面前展开。   李潜这个人虽然贪生怕死,但好在收集消息灵通。   盛长宁前些日子得了图纸,担心的不得了,总怕谢玉会谋反。   这才抓了他回来,锁在谢府,可如今,既然玉儿都记不起来了,那……   帝王撩眸,动了动轮椅,又往前靠了一点问:“玉儿,火药运输还有什么其他路线,你还记得吗?”   “我……”   “记得的话,能不能一起画出来,朕陪你一起画着,说不定有助于你想起来呢?”   盛长宁是想骗谢玉,自己把火药的贩卖路线供出来!   霍寒悄然转身,手中暗器显露,对准盛长宁的脖子,正准备刺下去,却被谢玉一个眼神打回来。   娇娇弱弱的九千岁大病初愈,眼神有些飘忽,也不会有人在意。   阻止霍寒后,谢玉低下头,瞧了一会儿图纸,便直呼头疼,又是嫌自己无用,又是向盛长宁道歉。   那模样乖极了,桃目含泪,鼻尖也因为酸涩,染上了一抹微红,梨花带雨,看的盛长宁心生欢喜,不自觉的就将图纸收了回来。   “罢了,你大病初愈,一时想不起来便不想了,等有印象的时候再找朕说。”   谢玉点点头,像是十分感激。   盛长宁便拍了拍手,将外面的夏公公召进来,接过他手中的麦芽糖,搁在谢玉床头:“这是我来时,为你买的糖。”   谢玉转过头去,耳侧,盛长宁的声音越发温和:“你还记得吗?你以前最爱吃这些了,我怕你生了病,喝药苦,给你带过来。”   谢玉像是受宠若惊,慌忙低头就要行礼:“多谢……”   “诶,都是一家人,何必与我道谢。”其实,盛长宁今日来,只是为了确定谢玉有没有死,那包糖,是出于微末的良心,买的祭奠品。   可谢玉没死,不但没死,好像还回炉重造了,一切又可以是一个新的开始。   “朕还叫了太医。”说着,盛长宁特意叫了满宫最负盛名的太医过来,为谢玉仔细把脉,得到的答案,都是清一色的:“九千岁脉象紊乱,体内蛇毒肆虐,真气横行,百会穴也有所伤,失忆之症很明显,怕是会永远……”   盛长宁明明很想让谢玉一直遗忘,却偏偏眉心越拧越紧:“别说了!”   他朝着太医发火:“全都给朕翻医书找药去救九千岁,不然,朕扒了你们的皮!”   太医们不敢违抗,纷纷下跪请罪,还是谢玉求情,才被盛长宁放出去。   盛长宁喜欢没有记忆的谢玉。   为了再跟太医确定一下情况,他也没有多呆,不多久,就带着一行人浩浩汤汤远离。   走时,还不忘提醒霍寒一句:“谢爱卿不走吗?”   霍寒沉眸,扯出一丝笑,正准备找个理由拒绝,就听盛长宁阴恻恻的提醒:“督主需要休息,别,打,搅。”   拳头渐渐攥紧,指甲刺进掌心里,渗出血,霍寒才终于低下头,乖巧应“是”。   .   屋内很快空旷起来,谢玉的神色也呆呆的,跟着谢知婉喝了两幅药,便亏的厉害,急匆匆的躲进了被窝。   夏季的被子薄,前几日已经立了秋,虽然天气变得不厉害,但夜里不关窗,终归有些冷。   谢玉是面朝里面睡的,有风吹来,时不时撩动他未干的长发,吹得人足心冰凉,直打哆嗦。   良久,谢玉转过身,忍不可忍的关了窗户。   蛇毒性凉,他方才急于观察窗外的情况,忘了穿靴子,在地上走一遭,整个人就有些遭不住。   谢玉再次上榻,正想去揪锦被,就发现,一床稍厚的被子被盖在了肩头,忽然的冷热交替,带的他一哆嗦。   九千岁敛眸,正想看清人,就被一双手扣住了赤裸的脚踝,不多时,足心覆在了对方的衣裳里,温度很烫,身材……也很好……   脚趾一勾,就会不小心触到腹肌……   谢玉哆嗦了一下,目光对上霍寒的眼:“你是……白天那个当官的?”   “不,我是你郎君。”   谢玉身上凉,那双握着脚踝的手为了给他暖热,便不顾一切的蔓延到了小腿。   摩擦的范围不广,却让谢玉不自觉打着颤,满眼懵懂:“我是男子!”   “男子又如何?”霍寒为他暖着,确定他身上不再发凉,才拿了帕子为他擦头,顺势将人拥进怀里:“玉儿是在疑惑男子与男子不能在一起,还是在疑惑,男子与男子……如何行鱼水之欢?”   “……”   霍寒的手指不安分,擦完发,便绕到他身后:“我这样弄……,你觉得熟悉吗?”   谢玉一顿,想推开他,却被对方抱的更紧,炽烈的眼神直直射进眼球,谢玉强调:“我不认识你!”   他的声音在发抖,霍寒却说:“怎能不认识?你忘了,当初是你先追我的。”   谢玉:?   霍寒道:“我新晋入朝为官,第一天,你便将我压在宫门口的青石板上,赞我好看,说你爱我,说你此生只愿要我一个人。”   “为此,你遣散了府邸的所有美姬,在朝堂上,公然向皇上请旨,说你要娶我,我不同意,你便将拿了链子,将我捆在这榻上,日日折磨。”   谢玉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不明显的皲裂:“是……吗?”   “不仅如此呢。”霍寒说:“你还找来太医,逼着我喝'生子药',说即便我是男子,你也愿突破一切障碍,与我在一起,这些,你都忘了?”   谢玉:“……”   “玉郎啊。”霍寒气息阴长,像是真的伤了心:“你如何敢忘?” 第097章 伪装失忆后,皇帝为我众叛亲离   “如何……敢……唔……”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谢玉便直接拿腰带缠住了人的手,自己穿好靴子,很认真的将人拉到门外,当着盛长宁安排的所有侍卫的面,丢了出去:“我不认识你。”   谢玉强调:“请回吧,日后莫要来寻我,也莫要胡说。”   .   入秋了,府邸的夜色深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霍寒身上,没有人看到,谢玉正留了一抹余光,观察所有人的反应。   连续一个月,每天都有七八个太医入府,接连诊脉。   他们都说他失忆了,可盛长宁不信,府邸的精兵还是没有撤远。   这日,谢玉翻出了盛长宁之前给自己的糖,数了数,正好三十颗,然后,一并扔进炭火里焚去。   摸了摸身上荷包,那里面还有一颗存了很久的糖,不过糖纸空了,糖心也只剩下一点。   那是初入许州时,霍寒带给他的。   盛长宁怕他想起来,一天七八服苦药的往下灌,吃的药比饭还多。   谢玉被灌的食欲不振,又瘦了。   起初的日子很难捱,他没了办法,只好趁人不备,将那点糖仔细放在桌案上切片,一块一块的分好。   分成三十块,起码每一次,舌尖都能汲出那一点点的甜。   谢玉用手握紧了糖纸,展开三次,没舍得吃。   但从那一天开始,他就不停的问所有人:“我的糖吃完了?陛下何时来?”   “我想陛下了,念着陛下,陛下何时能来瞧瞧我?”   他并没有说自己的病好了,也没问自己何时可以出府,何时可以上朝,只是一直揪着“陛下”两个字,给全府邸的人洗脑。   又过半月,谢玉竟然开始搬个小凳子,自己在门边坐。   有侍卫给他买了糖来,他也不要,就说他买的糖,没有陛下买的甜。   眨眼又过三月,期间,谢玉竟是真的断断续续绘制出了火药运输路线的一半。   不过,盛长宁以为那是全部,他觉得欣喜,于是踏着初雪去见谢玉,买了满满当当的糖。   又是年底了。   这一年,他杀了太后,收复了武林盟,收回了兵权,也让朝中原本忠于太后的官员大多归心。   最最重要的是,他的玉儿回来了。   谢玉不恨他,还在等他。   太医说,他以秘法制药,不管谢玉是不是失忆,这半年的药汤子灌下去,必然会一辈子都记不起从前。   他可以让谢玉是丞相,按照以前那样,给他的玉儿,一个新的开始。   半年来,盛长宁为了吊着谢玉,很少踏足这里,但有画师帮他画画。   玉儿喝醉的模样,用膳的模样,搬着小凳子在门口等他的模样,无一不好看。   故而,越是接近他的院子,盛长宁越是心痒。   谢玉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从年少一直觊觎到现在的一块甜点,终于……   “哗啦”一声,他推开门,看见他好不容易养成的玉儿倒在血泊里,口中一刻不停的喃喃着:“饶命……”   “贵妃娘娘……饶命……”   玉儿中毒了!杜贵妃,敢动他的谢玉!   盛长宁顿时龙颜大怒,他权力渐稳,已经不需要杜贵妃和杜家的支持了。   于是,没过几日,谢玉便听耳边有声音响起:“玉儿,你醒来吧,朕要杀杜贵妃,可杜家不肯,还敢拿兵权威胁,朕便将他们的九族一起诛了,他们不配和你相提并论。”   盛长宁的声音很淡,语气里,满是对生命的漠视:“朕叫人寻了个远远的地方,将他们丢下山崖,绝对不让他们,再来祸害你。”   “朕将外面的兵都撤了,你的病好了,应该继续上朝去,今年,朕还想邀你一同赏梅,一同参加宫宴。”   如此这般,盛长宁掏心掏肺的念叨了一个月,谢玉终于醒了过来,也可以好好上朝,好好吃饭。   年会宴上,谢玉为了讨盛长宁欢心,主动说,自己要去演长恨歌。   他演飞天的杨贵妃,可无能为力,留不住爱人的唐明皇谁来演呢?   盛长宁灵机一动,果断想到了霍寒——这位新晋的首辅大人倒是对他的玉儿颇为上心,隔一两天就要去谢府外逛逛。   而且,自从玉儿重新入朝,那眼睛就跟长他身上一样。   盛长宁瞧着不舒服,极不舒服。   所以,他今天就要让霍寒看看,谁才是这大齐真正的主子!   这半年来,谢玉的精神渐倦,武功越发不好了,飞天还要用驸马设计的“威亚”吊起来。   戏剧很快进行到最后一幕,谢玉化作仙子离开,他和霍寒中间连着一根线,可霍寒追啊追啊,却怎么都追不上,最后,线断了,缘分,也尽了。   盛长宁靠在高位之上,忍不住拍手叫好。   可下一秒,霍寒竟是腾身而起,一把拽住了谢玉,直接抬剑将那吊着他的绳索斩断了。   而后,双手抱着他的心爱之人,翩然下落,最后,落到了高台正中,赢得了满园喝彩。   盛长宁的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去。   一场表演结束,换别的戏,谢玉和霍寒便谢幕离开,走进了同一家屋子。   快半年了。   谢玉刚放出来没几天,这是他第一次同霍寒单独相处,两人却都没有说话。   谢玉的记忆还停留在上一次赶霍寒出府,回过神,他摘下珠钗,想去看男子的眼睛,可瞥到余光,又慌忙收回来,继续不安的将注意力搁在珠钗上。   室内一时安静,谢玉心脏渐渐悬起,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清。   忽然,外面响起“哗啦”一声,紧接着是一道接一道慌乱的大喊:“有刺客——”   “护驾!快护驾!!”   紧接着,似有火光燃起,吵闹声愈演愈烈,刺客猖獗,似乎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谢玉终于握紧了拳头,刚要出门,就被一只手紧紧揽住了腰。   奇怪,明明隔着冬衣啊,怎生一被他碰到,就这般烫。 第098章 玉儿,你没有失忆对不对?   谢玉没了继续往外走的力气。   叮哩当啷——   桌案上的珠钗铜镜散落一地,他被霍寒扣在身下,两颗贴近的心砰砰乱跳着,像是要搏出胸腔。   “丞相……当真不记得我了?”   谢玉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慌乱,他受不住霍寒那样炽烈的注视,好半晌,竟然微微抬起手,去挡他的眼。   但……手腕刚抬起来,手心就被霍寒吻住,甚至恶劣的动了下舌。   指尖一颤,压抑许久的欲念随之爆发,谢玉委屈的“嗯”了一声,立刻下意识环住霍寒,听他哄:“玉儿,像之前那样……逗,弄,我。”   像之前那样逗弄他。   像……之前那样……   谢玉整个人都乱成了一团麻,霍寒的话近在耳边,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夺走他思考的能力。   谢玉耳朵微动,他听到外面在狂喊:“逍遥王谋反!意图刺杀皇帝!快抓!”   紧接着,兵器交汇声以更激烈的节奏响起来,而与此同时,谢玉双腿交叠,慢慢攀上了霍寒的腰。   桌边摇晃,方一开始,谢玉头上便出了一层冷汗。   他的身子比以前更不好了,难捱的拧着眉,却连一句“温柔些”都不会说,只能双手扣着桌边,默默掉眼泪。   微白的唇被他咬住,不过多久便变得殷红。   霍寒怕他咬伤自己,便低头,主动去吻他的唇。   谢玉的气息纷乱,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提不起,像是一只任人欺凌,却无力反抗的病猫。   霍寒疼他,只一次便作罢,正要出去,却见谢玉双腿合拢,夹他的腰夹的更紧了。   外面刀光剑影,谢玉似乎在怕。   他双手环着霍寒的脖颈,缩在他怀里。   不知是在躲避外界,还是想表达久违的思念。   片刻后,霍寒终于伸手,将他抱了个满怀:“娇娇啊……”   “不走……”谢玉的声音虚浮,求救的似的在他耳边喃着:“勾你,勾你……我勾你……你陪陪我……”   见不到谢玉的这半年,霍寒每天都会买通各种各样的人,想办法将食谱,糖,或是避药的方法送进去。   可……他的玉儿还是瘦了好多,现在抱着都有些硌手,得废多少力气才能养回来啊……   .   年会宫宴上出了大事,逍遥王谋反,公然领兵刺杀皇帝,而与此同时,民间的所有流言蜚语,一瞬间爆发——   盛长宁为夺皇位,杀死了自己所有的兄弟。   盛长宁为巩固皇位,抢了逍遥王唯一的王妃,囚在皇宫。   盛长宁先向谢玉表白,为保名声,却果断让谢玉承担一切,将谢玉贬到了东厂。   等等等等……   “总之,一切都乱了套。”盛长宁注意不到这里,霍寒也难得借着公务来拜访谢玉。   霍寒带了橘子,一边给他剥一边说:“就是前段时间,一直未曾证实的流言,随着逍遥王的入狱全部得到了证实。”   “外面的人都在骂,骂盛长宁篡改税法,增加徭役,过分集权导致边关不稳,百姓苦不堪言。”   “大家不但没骂逍遥王,反而都在拥护他。”   “盛长宁都快气死了,他想杀逍遥王,但是,没办法,逍遥王有免死金牌,他动不了,据说昨日已经气的吐了血。”   直到现在,谢玉始终没跟霍寒说自己到底有没有失忆,即便有了上次的交欢,他对谁的神色依然都是这样疏离,淡淡的。   像是一汪水,用火也烧不热。   霍寒来同他讲这些,原本是想让他开心,但谢玉却没给丝毫的反应。   不!不是生病的那种没反应,是……谢玉对这些事根本就不惊讶,像是……   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终于,霍寒眉头微拧:“你做的?”   谢玉终于起身,乖猫猫一般从他手上咬走了剥好的橘子,而后,给他倒了壶茶。   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   朝中的局势继续乱着,没过几日,忽出一疯汉在街上乱跑,大喊着:“皇上谋反!皇上谋反啦!大齐完啦!”   闹得人心惶惶。   然后,谢玉就安排了一个自己信任的江湖人士,偷走了盛长宁传给霍赢的密信。   那封信是盛长宁写给霍赢的,他为了夺权,把边疆布防图主动给了霍赢,让霍赢来攻打自己的国家。   当然,这是盛长宁在太后没死之前的计划。   太后死了,他现在已经跟霍赢翻脸了,却不想,这封信被曝了出来。   天下人大喊“皇上谋反”,盛长宁气的心口绞痛,几天几夜睡不着。   再加上谢玉之前给他下的“蚀心蛊”结连发作,没过几日,竟是面黄肌瘦,头发全愁成了白色。   盛长宁气急攻心,两颊凹陷,不停的咳嗽,不停的吐血,即便如此,还要半夜将谢玉召入皇宫,让他去追回那封信。   谢玉依旧毕恭毕敬,表面应“是”,背地里却是什么都没做,只放了一队人马出去,装装样子,便独自去了望月楼顶喝酒。   东风凛冽,烈酒入喉,九千岁望着这座安静的皇城,渐渐绽开了一个绚烂的笑。   ——没错,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半年期间,他借着失忆的由头,让盛长宁放松警惕,只信任他,甚至为他,杀死了杜贵妃一家。   等到一入朝,他便联系逍遥王,让他把盛长宁的所有恶行散播到民间,而后,举兵谋反。   逍遥王有一块免死金牌,是先帝赠的,杀逍遥王等于不敬先皇。   盛长宁不敢动逍遥王,更不敢杀他,被害这种地步,也只能默默吞下这个哑巴亏。   而且,这半年,盛长宁用了不少江湖人士做亲卫,有好几个,都是谢玉的亲信。   谢玉先让人假扮疯汉,在街上乱喊,再让亲信偷到盛长宁和霍赢联合的秘密。   如此宣扬出去,弄得朝堂江湖到处都是反对之声。   他离那把龙椅……就差最后一步了。   不过一会儿,酒坛见底,谢玉喝的有些醉了。   他抬起手,想豪情万丈的再喝一口,无奈身子实在太差,不一会儿,酒坛脱手而出。   谢玉慌忙坐起来,眼神有些懵,没有抓住酒坛。   于是,他坐的更乖了。   谢玉曲膝坐好,一只手扶着冰凉的瓦片,探头往下看了看,却始终没听到酒壶落地的声音。   正想不明白,忽见有人影跃上房顶,把酒壶送到了他手里,清冽的命令自一侧响起:“自己抱着。”   “哦。”   谢玉应了一声,晃晃里面还有酒,抬起手对着霍寒:“请你喝,朕的胜利酒。”   霍寒没理他,只解了自己的外袍为他披上:“大冬天的,别冻着。”   他的手搁在谢玉肩膀上,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谢小猫便转头仔细盯了一会儿。   他醉乎乎的,转手,想去拉霍寒的手,却忽听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玉儿,你没有失忆对不对?” 第099章 寒郎试试   没有失忆,对不对……   对?不?对?   谢玉望着他,整颗心脏连带着耳朵都烫起来。   他骗了霍寒,这段时间他一直想着要如何跟霍寒解释。   就算是为了大计,也不能一边利用着霍寒手下的武林盟,一边瞒着他……   可……   谢玉微微分唇,张了好几次口,终于能发声的时候,却几分心虚的别过眼:“失忆了……”   这一声,没有多少底气。   “是吗?”霍寒的气息继续迫近,那双滚烫的大掌轻摩他的腰:“那为何一见我,反应便这般大?”   谢玉的手渐渐扣紧了青瓦,其上青筋微微凸起,正思考着,却忽觉手上一松,瓦片被他抠了起来,整个人瞬间失去支撑,向下翻倒。   霍寒眼疾手快,慌忙抓住了人,只抓住了一只手。   谢玉单薄的身子便整个悬在半空,头上束发的红珊瑚落了地,一下子让他的发自白月间散开。   那双清明的眼睛目光上抬,终于泛起了熟悉的桃色,谢玉牵着他的手,终于开口道:“摔死我吧,摔死我,便不喊你'夫君'了!”   如果不是霍寒替他压着武林盟,每日每日的为他送药,为他所有的计划保驾护航,他不会这么快成功。   说实在的,谢玉应该向霍寒道歉。   可怎么办……他受不住霍寒同他生气。   太在意了,霍寒一生气,他就先觉得委屈。   终于,手上一道一松,谢玉身体下坠,不过多久,竟是见霍寒一也同跳了下来,以极快的速度揽住他的腰,直接带着他,飞身进了望月楼三楼的客房。   外面的风吹的凉了,谢玉被带着灌了几口,一进屋就开始咳嗽,被霍寒裹着被子搂进怀里,抖了好半晌,呼吸才渐渐变得细匀绵长。   他的脸红极了,像是渡了一层脂粉,有力气抬手的时候,便瞧见了对面的镜子。   望月楼的房间设计精巧,为了满足情趣,部分客房的卧榻对面,都装有铜镜,横亘整面墙的那种。   谢玉指尖微乱,勾开了霍寒的衣袍前襟,在他锁骨之上渐渐描摹,将衣衫拉的更开……   终于,霍寒忍无可忍,抓住了他的手:“做什么?”   谢玉垂下眼睛,小声道:“认错。”   说罢,便低头去吻男子微烫的胸膛。   镜子里的画面清晰,从霍寒的视角,可以很直观的看到眼睛通红的谢小玉。   谁能想到,那杀人如麻,连皇帝都敢算计的九千岁,会散着头发,这般委屈的伏在他怀里,又是亲,又是啃。   每被他捏一次腰,都要哼唧一声,像是委屈极了,可即便委屈,也不肯放开他。   活像只抓伤主人,又自己委屈的小猫。   一只坏猫猫!   每日让他惦记,每日都在伤他的心,偏偏怎么都割舍不下。   终于,霍寒无奈的叹了口气,怕他亲累了,甚至伸手去捏他的后颈,让他放松一些。   望月楼的房间很干净,每过一个月,里面的陈设就会换新,比如……   霍寒伸手拿起了床头柜上的兔耳朵发箍,很轻的夹在了谢玉头上。   谢玉没反抗,他便继续动手,解了玉儿的腰带,将玉儿的衣裳一层层褪去,最后,只剩一小片里衣挂在肩膀下,露出如玉的肌肤,将遮未遮。   谢玉有些冷,微微打了个颤,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却依然抱紧他不肯松。   霍寒终于将他的头抬起来,迫使谢玉转眸去看一侧的铜镜:“谢怀瑾,你在做什么?”   “夫君生气了……”谢玉喃喃着:“在哄你。”   他眼角的红更厉害了,怕有眼泪掉出来,半晌,竟是拿兔耳朵擦了擦眼角,又强调一遍:“夫君不可以生气……”   他慢慢挪到霍寒身上,许久不经历的事,对于他现在来说有些困难。   谢玉就下意识抖了一下,眼睛紧跟着红了一大圈。   谢玉下意识想往后退,奈何腰被霍寒一搂,直接靠在了他身上。   霍寒拿被子裹上了他,手却慢慢入了里衣,抱紧。   谢玉瞳孔一缩,下意识仰头,双手更乖的扣住了霍寒的肩膀,小小“嗯”了一声。   霍寒的声音近在咫尺,他在质问:“夫君为何会生气?嗯?你说为何?”   “我……是个骗子!”   谢玉的声音打颤,话却十分清晰:“主人不该……骗小狗。”   谢玉颤抖的手抚上霍寒的耳廓,轻盈描摹,小心的讨好着:“主人错了,任凭小狗处置……唔……”   正说着,谢玉被霍寒放倒在了榻上,霍寒低头,指尖点上他瓷白的胸膛:“我处置不管用啊,有些人就是不长记性,再哄。”   谢玉瞧着他,泪汪汪,眼巴巴。   霍寒便勾他的眼尾:“这般可怜,叫人好生不忍。”   “成婚。”谢玉说:“我与你成婚,再不骗你了,好不好?”   说到底,霍寒有些幽怨:“你总不同我讲实话,我恨不得将这颗心揉碎了喂到你嘴里让你好生受着!”   “又瘦了好多。”霍寒怜惜他,嘴里说的却是:“不知还经不经得起折腾。”   “经得起……”谢玉握着霍寒的手,两只手握住霍寒的一只手,食指指尖轻勾他的腕,红着眼睛勾他:“寒郎试试。”   “不试。”   “无妨的。”谢玉道:“万一晕了,你再将我*醒。”   “……”   “寒郎这般威猛,定能折腾的我云里雾里的,恨不得死在你身上~”   “你……”霍寒顿了一下,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低下头去看谢玉:“半年没好好*过了,寒郎不会。”   他故意为难道:“寒郎忘了。”   霍寒这么说,其实是想让谢玉安生一些,但不多时,那撩人不偿命的九千岁竟是自己躺好,掀开被子。   他对霍寒指了指自己前方:“你……该在这处……”   霍寒转眸,喉结狠狠滚了一下。   谢玉又伸出手,乖乖任他握,说:“你该这样困住我,告诉我'别哭别哭,寒哥哥疼你,寒哥哥温柔些',其实,你也不会温柔,你最喜欢看我为你哭,你说我情动的样子最美……唔……” 第100章 恭送圣上殡天!   谢玉被霍寒抱着,只因他的吻便喘不上气,更别说还……   他仰着头,喉结拼命在滚,直到后来,滚也滚不动了,便只能任由霍寒抬起来,乖乖“坐”好。   可怜兮兮的未来皇帝伏在霍寒肩头,小腹微隆,身上一片汗涔涔的,像是在水里浸过一圈。   “陛下,不是很厉害吗?”霍寒吻去他的眼泪,恶声恶气:“哭什么?”   “都呜……都怪你!”   霍寒便抬手,又将他抱的紧了些,谢玉顿时瞳孔张大,脚趾蜷缩在一起,除了掉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霍寒生气了,气的好狠。   真的要死了……   .   谢玉的嗓子哑了,再醒来的时候,连翻身都很困难。   他咬着牙坐起来,入眼,却看到了满屋鲜红的喜字,霍寒不知什么时候贴好的,总之,他一进屋便打开了舒润膏,说要给娇妻涂药。   谢玉拒绝,生疏的像是头一次,却不过多久,又被霍寒按住,被迫翻了个身。   他的手揪着霍寒的玉佩,温凉的触感上下交叠,谢玉的耳朵逐渐通红,好半晌小声提醒一句:“手指……”   “哦!”霍寒这才敛回眼眸,然后,继续温柔又过分。   他喜欢欺负谢玉。   现在的九千岁越发爱糟践自己的身子,只有被欺负哭了,才会乖乖在他怀里靠一会儿,乖乖吃饭。   .   谢玉一连好几日不见盛长宁,急得男子好些天吃不下饭,等不到谢玉来交差,他便主动坐上轮椅,转动着往外走。   几声宫女的窃窃落入耳朵:“你今夜就要走啊?带着我吧,满满的兵围着皇宫,我也怕,我想回去见我爹娘。”   “嘘,小声些,我也是偷偷走的,我与谢大人的妹妹谢知婉早年相识,这才得了个出宫的机会,今夜你收拾好东西等我,我问问她。”   “嗯嗯,你说谢玉他真的要谋……”   “嘘——”另一个人慌忙捂住她的嘴:“成王败寇,历史都是胜者制定的,圣上已经那样了,估计也活不过几日,到时候谢大人夺了龙位,那便是'替天行道',不可胡说的……”   谢玉……兵围皇城……谋反……   “咳!咳咳咳咳咳!”   忽然,盛长宁又一次急火攻心,直接捂着锥痛的心口咳了起来,还没看清那两个宫女是谁,便将自己咳昏了过去。   再一醒来,就立刻招呼夏公公去准备龙袍!   上朝!   他要上朝!   他要召集文武百官,亲手杀了谢玉这个反贼!!!   上朝……上朝……   可……   当盛长宁撑着病体,在朝堂之上大喊“活捉谢玉”的时候,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应声。   帝王的身体经过连日折磨,已然消瘦的不成样子,他凹陷的眼睛几乎被血丝填满,瞠目欲裂的,俯视着以往对他俯首称臣的百官。   “朕说什么你们没听到吗?”盛长宁猛拍桌子:“你们想反了?你们想反了?!”   “呵。”   终于,朝堂上有人轻笑出声,像是对他的嘲讽,盛长宁立马看过去,“顾海平!你在笑什么?啊?你在笑什么?!”   “启禀圣上。”顾海平几步站出来,敷衍行礼:“臣在笑圣上监守自盗,大齐国将不国。”   “你……”   “圣上别气。”谢玉顺势挡在顾海平身前,一身独属于丞相白衣官袍随步履轻盈摇晃,举手投足,霁月风光:“顾大人说的也没错。”   说着,他便当着盛长宁的面,将他与霍赢交往的书信,一封接一封的展开,斟词逐句的读完,再随手交给某个大臣,供大家传阅。   每一封信,每一个字,都要当着盛长宁的面,仔,细,传,阅。   高位之上,盛长宁的手在颤抖,那孱弱的病体早已支撑不住他盛怒的情绪,他的脸色开始发青,呼吸开始困难,不知熬了多久,他听见谢玉扔下最后一封信,抬头逼问:“陛下!何故反?”   陛下,为何要谋反啊?   为何要……   “噗——”   一口血不受控制的从口中喷出来,染了金碧辉煌的大殿,格外鲜红。   盛长宁张了张口,却因为嗓子被血糊满,连道声音都发不出。   他只能瞪着眼睛,清楚的看着谢玉慢走几步,立于百官之前:“长熙八年,大齐齐文帝盛长宁卖国,致使边疆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文帝惊恐,随自缢于龙椅之上,享年二十七岁。”   盛长宁的呼吸越来越急……   谢玉说他要自缢,不,他不会死,他怎么会……   “微臣谢玉,于今日兵围皇城,率文武百官,护送圣上殡天!”   话音落,男子俯身扣礼:“吾皇一路走好,万岁万岁万万岁。”   紧接着,满殿官员纷纷效仿:“恭送圣上殡天!”   “恭送圣上殡天!”   谢玉……想逼宫……   怪他……怪他这些年对谢玉太好了,才养出他这些毛病!   盛长宁的手在不停打着颤,他又咳了好几声,漆黑的眼睛渐渐盯住,盯死了谢玉的方向:“就算你想谋反,也得朕写个禅位书吧?”   “不然,名不正,言不顺,你即便坐了这位子,也很快就会被他人取代!”   “谢玉啊……哈哈哈……”盛长宁以为自己终于抓到了把柄,迫不及待的得意着:“你不敢杀朕。”   “哦,是吗?”谢玉道:“那臣便请陛下再看一样东西。”   他命人取了清水过来,随后便握着一把刀,直接榻上殿阶一下子划开了盛长宁的胳膊。   有血落入碗中,谢玉刺破自己的手指,任由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血与盛长宁的血……逐渐相融……   这下,不止是盛长宁,便是跟着他的官员们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屏息凝视。   ——怎么……会这样?   “就是要这样。”仿佛能读心似的,谢玉打断众人的思绪,染血的短刀在他手中渐渐流转:“二十九年前,李家被人污蔑通敌叛国,李贵妃连夜逃出皇宫,于荒野诞下一子,寄养在谢家,取名……谢玉。”   “其实不。”谢玉喃喃着:“我的名字,应当叫盛玉,故而,陛下多次与我表明心迹,我都毫不犹豫的拒绝。”   “我……”谢玉顿了顿,招手示意殿下小厮将早已备好的白绫送上来,慢悠悠绕在手上,光明正大的换了个自称:“朕不会答允你。”   说话间,谢玉将白绫绕在盛长宁脖子上,看准最上面的横梁狠狠一拉。   盛长宁整个人被吊起来,气血难以为继,只能拼命用手去抓束缚自己脖子的白绫。   可手指甲都抓掉了,染的到处是血,谢玉也依然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   快要窒息了……   幽幽的声音宛如死神警钟,一字一句敲进盛长宁心里。   “朕不会答允自己的皇弟。”   ————   终于啊!第一百章 ,盛长宁噶,太圆满辣!   来来来,送个礼物随份子了Σ(|||▽||| ) 第101章 他来了(全书大高潮开始!)   谢玉就这般抬头,看着盛长宁的挣扎,看着那欺压了自己一生的噩梦逐渐变得无力,安静,死寂……   他的手微微打着颤,胸腔里翻腾的热血直逼眼眶,烧的那眼尾通红,直到盛长宁动也没力气动,谢玉才终于微微松了手。   啪嗒——   笨重的尸体倒在地上,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手,杀了皇帝。   “圣上……驾崩……”   至此,谢玉眼尾的红终于蔓延过整个眼眶,泪痕点滴凝聚,不知是在庆幸,还是惋惜。   盛长宁死了,把他喂成药人,毁掉他一生的盛长宁死了;为他偷盗皇宫宝库,救他一命的盛长宁……也死了。   天空浮白,一轮红日迎着雪色从东方升起,谢玉从未觉得,如现在这般,轻松自在。   .   皇帝驾崩,举国同悲,但……谢玉始终没有登基。   逍遥王夺回了自己的爱妻,对于京城和皇宫实在厌恶到了极致,便跟他讨了道封赏的旨意,住去了南方。   这些日子,谢玉便担着批奏折的活儿,有时得忙到很晚。   霍寒劝他,他听;霍寒要抱他,他便乖乖回头,安安静静的任霍寒抱。   只是……霍寒有一点想不明白,便挑了一日晚膳,认真问:“你近来喝药越发勤了,我昨日看了药渣,不是我给你开的,那东西虽然提气血,但耗身体,还是不喝为妙。”   谢玉咬着一只鸡腿,两腮被撑的鼓鼓的,有些懵懂的抬头看他。   霍寒便揉揉他的头:“不过一时断了可能也受不住,交给我,我给你控制着量,慢慢往下降?”   眼眸下敛,长睫遮盖了几分晦涩难懂的情绪,呼吸顿了两拍,谢玉点点头:“好。”   霍寒又问:“这药吃了多久啊?”   “两个月左右吧。”谢玉瞧他:“我被盛长宁锁在府里,太想你了,心底难受,便想办法提提精神。”   霍寒亲亲他,又抱抱他,观察着他的情绪,思索着未来该往哪儿走。   自从重新见到谢玉,他就时时刻刻觉得,这个人要碎了,不好好捧着,就会碎的彻底,拼都拼不起来。   可事实证明,他所思所想不是错觉,又过一月,盛长宁入葬后,谢玉穿了一身龙袍回来,他表面上意气风发,实际一回到寝殿,就扑进了霍寒怀里,像是做错了事,又有些愧疚:“这般,你还愿意与我成婚吗?”   “陛下想在哪儿成啊。”霍寒摸着他的发,一字一句的哄他:“龙榻上,还是龙椅上?”   “不过这些东西还没换完,等我重新打扫一下好不好?”   谢玉的眼睛有些热,“方才我听到有几个人同慕秦吵架,说朝堂江湖不两立,江湖有一套独属于他们的运行秩序,不该被圈进朝廷的笼子里,所以要走……”   谢玉的声音越发小,他抱霍寒抱的紧了些:“我……”   “我不走。”他的头搁在霍寒肩膀上,视线不及,故而霍寒也没察觉他的异常:“江湖没有你,我哪儿都不去。”   “娇娇啊。”霍寒抬手,他按上谢玉的肩膀,刚想哄一句什么,就发现,他的嘴唇白的可怕,那张脸上也血色全无,体内内力翻腾,脉象混乱,不过片刻:“咳咳!”   谢玉猛咳两声,有血自唇角完全落下。   体内的内力逐渐变得安静,平息,直到消失,也寻不见一点踪迹……   霍寒吓得魂儿都快飞了,他慌忙扶人躺下,诊脉的时候恍然发现,谢玉傍身的武功……全废干净了。   气血两亏,精神难继,只剩下……半年的命……   是吗?   不是吗?   霍寒出了一身冷汗,头皮一阵阵发麻,他召了全宫的太医,全武林的游医神医来诊,都是一样的结果。   他们说,谢玉损耗过度,精神一松下来,药也跟着停,多年支撑的立柱轰然崩塌,能余半年,已经算他求生意志强悍了。   他的玉儿……要死了……   .   谢玉这一晕,三天没醒。   好不容易睁眼的时候,看见霍寒坐在榻边,喂了他几口水,张口便道:“你又骗我。”   “没吧?”   “没吗?”霍寒觉得可笑:“那你告诉我,那补气提神的烈性药,直到今日,你喝了多久?”   “我……”   谢玉渐渐揪紧了被衾,分明感受到身上没了一点内力,才喃喃着开口:“半年,最多半年……”   “谢玉!”   这声叫的好凶,谢玉下意识颤了一下,垂下眼眸,看也不敢看霍寒:“十年……”   他喝了十年。   透支了自己十年的命……   十年之间他精神不济又惦记着报仇,只能用这种药拼命吊着自己的内力,吊着自己还可以挥动软剑,到现在……这手,连个水杯都拿不稳了。   一侧,霍寒的呼吸很轻很轻,谢玉攒啊攒,终于攒了些勇气想去揪他的衣摆,却被人起身一下子躲远了。   谢玉的指尖连衣料都没碰到,下意识颤了颤。   清润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淡漠疏离:“从我来找你,你为何不同我讲?”   为何不同他讲?   为何啊?   他要死了,怎么没一个人知道呢?   “跟你讲了,你会更早的让我断药。”谢玉说:“我便撑不住这一口气,走不到这里了。”   “其实这药喝七年与喝十年对身体的损耗是差不多,没什么太大的分别。”   谢玉喃喃着:“寒郎,你回来晚了。”   话音落,缄默良久,脚步声起。   大门一开一合,霍寒走远了去。   谢玉木木的坐好,不一会儿就有人拿了补身体的汤,恭恭敬敬的伺候着。   霍寒熬的粥啊。   他生气了,自己就剩这么点时间,起码……哄他一次吧。   .   能下地的时候,谢玉听说霍寒出了城,和一些游医去找药了。   据说北齐与南梁交界的巍峨雪山上,有一株万年灵芝,益气补血最是有效,每日喝一些,便是垂暮之年的人,也能养回来。   他没真的生气,霍寒他……好像永远不会真的生自己的气。   谢玉心里念着这件事,先开始批奏折的时候,手不太听使唤,久而久之,也没了看大事的心思。   百无聊赖之际,顾海平的父亲,魏国公顾敛求见。   说,他寻到了那灵芝的具体地址,甚至可以派人去寻。   他活不久了。   这秘密除了霍寒大夫们,只有顾海平知道。   这顾敛,倒是着急来献殷勤。   谢玉接受了他的好意,自己靠在榻上,好半夜睡不着,便拿了只枕头,认真抱在怀里。   失控的情感令他倍感不安。   他喝药只是想提得动剑,杀的动人,护得住自己。   世人赞他好看,却多半不是单纯的赞美,在王公贵族眼里,他是顶级的尤物,他们想侵略他,占有他,蹂躏他,是想将他训成只能在床榻之上寻人欢心的金丝雀。   可谢玉不要做雀……   他轻轻舒出一口气,又翻了个身,喉咙里窜出些熟悉的血腥味,他呛了一下,什么也没吐出来,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五日之后,谢玉终究还是偷偷出宫,按着顾敛给的图来到了交界的山下,想看看,能不能偶遇霍寒。   身后却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玄黑龙袍轻盈摆动,那人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身后:“玉儿,好久不见。” 第102章 不甘   音色低磁,悦耳又含着一种天然在上的压迫感。   如果不是久居高位,运筹帷幄,一个人的音色不可能发生这样的变化。   谢玉轻嗤了一声,有些作难,回过头的第一句话便道:“或许,这就是我说谎的代价吧。”   霍赢瞧他,“什么代价?”   “我偷跑出来找情郎,然后,遇见了您。”   “怎么?就这么不想遇到我?我生的那么可怕?”霍赢这个人,说话向来滴水不漏,注意到谢玉低头咳了一声,便立刻叫人去一侧的马车里拿披风。   他快走了几步,递到谢玉面前,还十分贴心的提醒一句:“新带出来的,没人穿过。”   谢玉的身子越发差了,一咳嗽起来就没完。   他抬手,原本想拒绝,却连句话都没组织好,就咳红了自己的耳朵。   霍赢眸色顿变,也不管他嫌与不嫌,便立刻散开,将披风搭在了他肩上。   谢玉的咳嗽依旧不好,好半晌,自己蹲下才终于缓和下来。   再站起来的时候,脚下虚浮,立刻伸手扶了一下旁边的山壁,还没喘几口气,就听面前,霍赢不悦的嘟囔着:“哪个情郎值得你这么不要命?霍寒吗?”   谢玉眸色一滞,没理他,继续往前走却被霍赢伸手拦住:“我知他还活着,你不用瞒我。”   “他现在厉害了,我奈何不了他。”   谢玉笑了一下:“听陛下这意思,还有些失落啊?”   “不是失落,是难过,他活不活与我没有太大的关联,我只是看不得你惦念他,都成这样了你还惦念着他!”   “……”谢玉继续走,霍赢却忽然按上山石,阻断了他的去路:“若是我,绝不忍你拖着这一副病弱身子往外跑!”   霍赢没碰到他,没伤到他。   这一点,的确比掐他脖子的盛长宁好一些。   谢玉偏头,怔了片刻,忽然不自觉笑出了声:“陛下后宫佳丽三千,去年又有皇后新诞下一子视如珍宝。谢某与您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哪比上我夫君拿命相护呢?”   “没本事的人才要拿命护。”霍赢的母亲是皇后,他一出生便是太子,一路顺风顺水的做了皇帝,看什么都是高高在上。   他说:“当年你若跟我,在大梁皇宫,也不至于受那些苦。”   “那陛下今日想做什么呢?”谢玉仰眸看他:“抓我?行啊,抓吧。”   谢玉抬起手:“我如今武功尽废不过半年光景,走路都费劲,实在没力气反抗了。”   “你……”   霍赢的呼吸有些重,因为距离靠的近,便不规则的洒在谢玉脖颈,让他极不舒服。   换作以前,谢玉可能会有些怕。   霍赢是天生的帝王,帝王之怒,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可如今,或许是看多了盛长宁发火,或许是看淡了死生,他依旧挑衅的盯着霍赢,毫不示弱的与他对峙。   片刻之后,他赢了。   霍赢妄图驯服他,却刺了自己一手的血。   手掌被石头划破了,谢玉划的,不痛不痒,跟猫抓似的。   霍赢却像只被驯服的狮子,满眼不忍的放下了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怒:“你的武功真的……”   “咳咳!咳咳咳!”   正值冬季,山间的风吹的冷了,谢玉又咳嗽起来,指尖都跟着打哆嗦。   “罢了。”霍赢终于认了输,远远对车夫喊:“去最近的酒楼,要做粥好吃一些的!”   话落,便伸手对谢玉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不想绑你,走吧。”   谢玉白了他一眼,没多说话。   一坐上马车,就几分可怜的看着自己染血的手。   白皙的指节早已失去了往昔的力气,连在暗处搅弄风云都做不到了。   不知是不是又发病了,谢玉的表情呆滞的厉害,眼角逐渐变红,染上了几分突兀的泪意。   霍赢瞧着,觉得窝囊,觉得不甘。   霍寒不过是一个宫女之子,凭什么能得到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谢玉,天下第一谢美人,多少人趋之若鹜,凭什么谢玉成了这副模样,还是不愿多看他一眼?   不舒服!   这种输给霍寒的感觉让霍赢极不舒服,且倍感挫败。   他想激起谢玉的斗志,于是道:“我还以为,你现在会改姓'盛'。”   “改什么改啊?”谢玉靠在座椅上,有些生无可恋的盯着窗外:“我是谢家长大的,我的父亲姓谢,兄长姓谢,我便不改。”   “也是。”霍赢撩眉:“不过,你这般重情重义,看到你父亲被我折磨的不成人样,便不恨?”   “恨。”谢玉道:“当年我一直恨你,我觉得是你破了我们的城池,是你掳走了我和我父亲才,导致了我悲惨的一生……”   “可后来我发现,并不是。”   “你能破城,是因为皇帝嫌我们谢家功高盖主,不肯管我们了。”   谢玉的神情依旧恹恹的:“一个被皇帝抛弃的将军,拼死战斗,没有任何意义。”   “你少时游玩的时候曾遇刺杀。”谢玉又看向霍赢,说道:“是我父亲巡视边关,顺手救了你。”   “你审问他,挖了他的眼球,他都没有说出任何秘密,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便将他放了回来,我很感激。”   “感激?”霍赢重复了这两个字,很慢很慢,片刻之后又道:“当年,你跟在你父亲身边,你和你父亲一起救了我,我一直记得!”   “玉儿。”他一字一句,说的无比认真,眸色动容,竟真是破天荒的动了几分真情:“是我先遇见的你。”   “是我先遇见的你!”   忽然,马车一停,谢玉的身子跟着摇摆了两下,又止不住咳了一声,像是一件满是裂痕的瓷器。   霍赢不忍再同他讲,立刻下车对店小二道:“拿些养身的粥。”   “诶!好嘞!”   “等等!”霍赢嘱咐:“粥里多放些甜玉米!!”   .   临近年关,京城又落了雪。   谢执同样也坐在酒楼,咕咚咕咚灌了一壶的酒。   他转眸,看见顾海平继续着他的浪荡生活,带着望月楼的男花魁出来买东西,觉得那钱色交易意外的扎眼。   故而,喝完那一坛酒,便对面前夹菜的慕秦开口:“我们……结束这段关系吧。” 第103章 玉儿不见了   结束吧,这段不明不白的关系,他受够了!   这些年他跟着谢玉,宥于京城的高墙大院,将心态也宥小了,心念一动,便受不住这般熬人的关系。   他向来不喜猜人的心思。   起初,他也是不在意的,但久而久之,竟然会在无数个深夜,悄悄盼着慕秦来。   可慕秦行踪不定,有时候,两三月不见踪影,见了他也不解释,就是做,忙的过了,做完就匆匆走。   所以:“结束吧。”   “咔哒”一声,谢执搁下酒坛,还不等慕秦问出什么话,便道:“我要成婚了。”   成婚,一个有些遥远的词。   他要与谁成婚呢?   谢执准备去问问谢玉,看看他的主子现在做了皇帝,还有没有空管他,但……   主子不见了!   谢执追到了寝殿,翻遍了整个皇宫,又问了几个暗卫,谢玉他……真的不!见!了!   .   “咳咳咳!阿嚏!”酒楼里,谢玉忽然打了个喷嚏,几分不悦的对霍赢指了指窗户:“怎么打开了?关上关上,把我饭都吹凉了。”   他不悦的喃喃了一句,搅动了几勺粥,似乎觉得那东西有些过分粘稠,干脆一放勺子:“不要了。”   “……”   霍赢拢了拢自己的披风,遮住那身巡视穿的龙袍,又将小二叫过来一些:“这次做的粥太稠了,米放少一些,吹凉了吹硬了叫人怎么吃?”   “额……”客官,这其实是换的第五次粥了!   小二拧着幽深的愁眉,很想回一句这个,但……这位客官出手阔绰,便也只好继续跟着换:“好嘞,还有……什么要求吗?”   “玉米不用放那么多。”霍赢看见谢玉眸中表情,又仔细想了想:“太甜了也不好,一碗里稍微搁上二三十粒就成,对了。”   他又嘱咐:“做些清炒的菜,别放那么多油,淡一些。”   “诶,好!”   “对了。”霍赢又一拍桌:“再拿壶酒,搬个温酒的炭炉来,要好炭,我这位小友……身子不大好。”   “诶,您稍等!”小二又跑远了去,不一会儿,一杯酒和一碗粥都放在了谢玉面前。   可偏偏,娇娇弱弱的新皇帝挑食的很,他没喝粥,只是冻的有些冷了,小口小口的喝了一杯热酒。   酒入愁肠,谢玉有些上瘾。   起身,刚要去倒第二杯,酒壶连带着酒杯便都被霍赢收走了。   对面,男子不悦的拍了拍桌:“吃饭!”   “诶呀,我这个饭啊……”谢玉不大想吃,找着理由:“我早上吃过了,现在不大饿,你……”   “我抓了你带来的暗卫,你早上没吃。”霍赢坚持:“吃!”   说到这里,谢玉动作一顿,眼神终于分明起来。   他抬眸,对上对面有些高大的霍赢,“眉眼和霍寒相似,长的倒差不到哪儿去。”   霍赢:“???”   “只是看着……真的不下饭。”   霍赢:“……”   谢玉叹:“陛……额这位霍公子,您抓了我的人,是想做什么?”   霍赢毫不避讳:“让你吃饭!”   “怎么?”谢玉重新拿起了勺子,勺柄碰撞碗边发出细碎的微弱脆响,他试探着:“我吃了,你便放我走,放我的暗卫走?”   霍赢摇头:“不过你要是不吃,他们现在就得死!”   谢玉盯了他一会儿,没再理会,认命的喝起了微烫的蔬菜粥,比起霍寒做的,这味道可差了太多。   他的寒郎为了哄他吃饭,一点点摸索着他的喜好,一次次试验做出的粥,酒楼的厨子自是没法比。   谢玉现在亏的身子,不是病,他损耗过度,不是喝几服药吃几顿饭就能补回来的。   被困在这里,他忽然就想……自己不该留在京城。   他该听霍寒的话,陪他一起搬到江南,起码人生的最后半年,能享受几天明明白白的快乐。   “咳咳!呕!”谢玉食欲不振,喝下去小半碗就开始吐,气的霍赢差点将人的店一并砸了,又是倒茶,又是招呼小二拿毛巾。   谢玉有些无奈的擦了擦嘴,微抖的手扶住椅子,再次坐好,正要再去伸手拿勺,就见面前多出一双手。   霍赢将他的碗连带着勺子一并带走了,“罢了,吃不下别吃了,走吧。”   谢玉不动,“去哪儿?”   霍赢:“我家。”   谢玉沉着眸子,神色寂寂,似乎在思索着整件事的利弊。   半晌道:“我跟你走,你别杀那些暗卫,否则,我算你不讲诚信。”   “我如今,也自己当着家。”谢玉补充:“我现在是没力气跟你打,但你知道骗我的后果。”   “是,我知道。”霍赢难得示弱:“请吧。”   谢玉跟着坐上了马车,依旧一路看着窗外,翻过这座阻隔冷气的高山,霍赢的大梁倒是暖和不少,他不说话,身边的人便继续介绍着:“你看,那是九龙溪。”   他道:“在这里,九龙溪水延绵不绝,永不封冻,滋养着半个大梁。”   外面的风很暖,谢玉忍不住伸手感受了一下,霍赢便笑:“我大梁风水俱佳,湖海山川,皆是疗伤圣药,你在这儿住一段时间,也能养活你。”   谢玉的眼神变了变,半晌,自嘲的勾了勾唇:“能吗?”   “能,皇宫有一座还未修缮温泉池,你住过来,朕便为你,单建一座宫殿!”   单建一座宫殿,做什么呢?   让他日日守在门口,与那三千后妃争宠吗?   “我还是个不会生孩子的男妃啊~”谢玉破罐子破摔的感叹:“争宠都没一点竞争力。”   “……病好了放你走便是!”   霍赢有些头疼,这张嘴,怎生这般利?   .   车轮流转,马车很快滚过微枯的草地,到了南梁皇宫。   霍赢又找了一大批太医围着他,得到的不过也是气血两亏,时日无多的结果。   他听见有蛊医提议:“以蛊连心,或许可以再延三个月的命,就是他会痛苦一些,那……”   “那还不如不连!”霍赢的靴子踩着地,风过天地,卷起莫名的躁意:“去配点养身的药,别太烈。”   “是。”   “等等!”霍赢喊他:“再拿些点心和蜜饯吧。”   “是。”   阔别老蛊医,霍赢淡淡回身,看到屋里谢玉的一瞬间,瞳孔猝然张大,立刻向前狂奔。 第104章 霍寒的日记,丢失的记忆(上)   谢玉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正一只手扶着桌边咳嗽,面色通红,肩膀震的厉害,不过多久,竟是咳出了血。   早上被强逼着吃下去的粥全部倒了出来,合着鲜血,淅淅沥沥落了一地。   霍赢在眼前立了一会儿,见他缓过一口气,才伸手递出一杯清水:“怎么……”   “咳咳!”谢玉猛咳两声打断他:“陛下还好意思问?”   “……”   “你在酒楼燃的香里放了药,麻的我浑身无力,这一路走来,大梁又多山路颠簸,颠的我一直想吐。”   “不过无妨,无妨。”谢玉摆了摆手:“现在吐出来了,好多了。”   他又漱了漱口,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面色白的厉害,好半晌,才终于迟钝的反应过来,眼底的神色满是呆滞:“我惹霍寒生气了,我原本就是来找他的,哄他的。”   “我还为了安全,带了七十个精英暗卫,拿了最精密的火铳,谁知这般倒霉,恰好遇到您巡视边境布防。”   “我的暗卫再厉害,打不过您的军队啊。”   “霍寒?又是霍寒。”霍赢的语气渐渐沉下来:“都成这样了你还惦念着他。”   他一步一步靠近谢玉,霍然揪起他的领子,威仪的目光射进眼睛里:“你就那么爱他?”   “爱啊,很爱的。”   谢玉答他,继续破罐子破摔的笑着:“他再找到我的时候,我二十七岁,二十七岁的谢玉满身是刺,不会爱上任何人,可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十七岁。”   “他就穿了一身鲜亮的白衣,靠在桃花树上,说他是我母亲派来的使者,吊儿郎当的,对我扔了一颗糖。”   “当年惊鸿,至今难忘。”   “你……”   “陛下啊,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抓我来这儿干什么。”谢玉又打断他的话:“我也是皇帝,你不但不能杀我,我的人也会很快发现我不见了然后找过来。”   “……你要救我吗?你是出于什么心理想救我?救的回来吗?”   哗啦——   谢玉被他狠狠甩在椅子上,后背砸上椅背,发出一道明晰的“哗啦”声,砸的人猛一咬牙,眉头都跟着皱了起来。   哒,哒,哒。   微弱的敲门声打断了紧张的对峙。   有宫人立在外面,埋着头,紧张的提醒:“陛……陛下,药……熬好了。”   霍赢这才转过身,接过药碗便命人退远了去,合上殿门,几步将药搁在谢玉面前:“喝!”   谢玉按住椅子,终于缓缓坐了起来:“我都说了,我亏的是气血,不是病,已经活不了几天了你又何必……”   啪——   终于,霍赢失去了耐心,他猛拍了一下桌子,震的谢玉耳朵微疼,木然的情绪下意识抖了一下。   谢玉的指尖跟着打颤,只能双手交握,用长睫掩盖眼眸,才能不露怯。   “你爱霍寒?谢玉,我看你倒冷漠的紧!”霍赢这个人,被惹怒了也不会跟他客气:“霍寒拼了命去翻雪山给你找药,你就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回报他?”   “我若是他,我也生气!”   “我若是他,我便此生再不要你!”   谢玉手颤,张口无言。   “你自己不想活,谁还会救你?”   话落,霍赢不再与他多言,拂袖远去。   室内压抑,连空气都安静下来,迫的人几乎窒息,好半晌,谢玉的眼睛湿润,终于恍恍然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霍寒是在为这件事生气。   必是他喝药喝的太久,将脑子喝傻了,现在才想通。   十年前,从服药的第一天起,谢玉就知道,早死是自己的宿命。   这么些年,他将自己当成一捧轰轰烈烈的烟花,烧完了,烧掉该烧的人,也就该散了,可就在这最末端,在生命最后一点安静的时光里,有人忽然拽住了他。   不,不是忽然……   谢玉想起来了,他之前,向霍寒求助过的,他说他不想死。   “子瑜,我不想死。”   他不想死,他想陪着子瑜,他说过的啊!   啪——   谢玉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怎生能忘?   .   这里没有银针试毒,谢玉没有喝霍赢的药。   他努力调整好情绪,将药倒进花坛里,出门之后便按照记忆,在宫里试探着搜寻。   他记得之前他被关时,其他牢房关的是几个父亲的旧部,他们为了谢家军拼死战斗,他应该找到这些人,不管是死是活,总要带回去。   哦,对了,还有城池。   之前被霍赢吞没的大齐城池,他要替父亲,再抢回来。   最好再刺瞎霍赢的双眼,然后,喂他几只蚀心蛊,让他也尝尝滋味。   “公主,陛下就是将那病秧子带回来了,奴婢看的千真万确。”   “那又如何?本公主能杀他一次,便能杀第二次!”   是之前踩碎他花灯的公主,霍泠?   谢玉翻身躲在了密林里。   他其实一直不大理解,按理说,他和霍泠之间,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一个不问政事的公主,不该这么恨他,这么些年,专盯着他一个人杀。   思绪简单跑了个神,谢玉便继续摸索地牢的位置,他信步前行,一时没注意竟是来到了……霍寒的寝宫!   这是……霍寒以前藏他的地方?   谢玉抬起头,原本巍峨的宫殿因为废弃,早已变得破败不堪,似是被火烧过,外面一片焦黑,门楣破败到像是一碰就碎。   他走进去,里面早已被蜘蛛网绕成了盘丝洞。   那张他和霍寒颠鸾倒凤无数次的木榻断成了两半,其上满布着剑痕,像是……被谁特意砍过。   那是……木榻。   是木榻!   直到这时,谢玉才将将反应过来,即便是朝廷命官,五品以上的一般都用玉做榻,更别说是个皇子。   霍寒是皇子,宫女之子,连玉榻都不配有,当年,却顶着霍赢和太后的压力,在两国交战之际,护了他周全。   谢玉迈步过去,想再抚一抚那张榻,白皙的手上沾满了灰尘,良久,他似乎发现墙上有裂痕。   那是一块过于平整的裂痕,似乎……是一个机关暗格。   谢玉眸色一凌,上前打开,落下的是一本册子,还有……一副灯笼的残破骨架。   册子封皮上什么都没写,打开却—— 第105章 霍寒的日记,丢失的记忆(下)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字迹。   是霍寒的字!   承佑元年十月初三。   我把玉儿从地牢里抱回来,他明明那么凶,拿根稻草梗都能连伤八人,到我怀里的时候,却掉着眼泪一直打颤,一如既往的娇气。   十月初四。   玉儿烧的厉害,太后不肯给药,我便以游玩之名,带他出去自己找药。   我将他放在马车上,回去的时候他却不见了。   说来好玩,我采药只用了一个时辰,找他却找到了晚上,他倒在药堆里,烫的脸颊通红,抓住我的手问:“寒郎,你生病了么?不怕……我给你找到了药田……”   十月初八。   玉儿的病终于好了,我却要开始带着他“寻欢作乐”,没办法,我不要他,他就得被扔到旁人榻上,我知道,我没多大本事,可我总担心旁人会不会好好待他?   做的累了,会不会给他喂饭?做发烧了,不会也给他上药?饭里,会不会加他喜欢的玉米粒?加的份量会不会不合适?   我对不起他,我放不下。   十月十五。   太后派了人来监视我,玉儿求我,他说他疼,说了好几遍,没有用,到最后只能求我轻些,我动也不敢动,数出他一共掉了一百三十三滴泪。   我在自己身上划了一刀,自那以后,他每说一句疼,我便在自己身上划一刀。   他……每说一句“疼”,霍寒便划自己一刀?   谢玉的呼吸不稳,握着纸页的手拼命颤抖,霍寒背上一共有八十一道疤,切痕平等整齐,并不致命,不像是被歹人所伤。   霍寒被蚀心蛊扰乱了记忆,他记不起来了,直到现在,霍寒都以为,那些疤痕是被追杀时留下的……   十一月初四,花灯节。   玉儿不见了,我找了他一天,看到他倒在御花园的雪堆里,手里抱着送我的祈福灯。   我将灯笼存了下来,想……将来有一天我死了,也可以存着些念想。   当然,如果有幸能活下去,我还是想完成他的心愿,我想……变得很厉害。   “玉儿,凡此种种皆为迫不得已,我会努力去回忆。”   “不要误会我,我爱你。”   “我爱你……”   许久以前的话在谢玉脑袋里嗡鸣,霍寒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依然要去找他道歉,自此,连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再被骗,也不敢同他生气……   春季伊始,终于将玉儿送走了。   不知不觉日记翻到了最后一页,霍寒在上面写下了这么几行字。   希望顾海平能救下他。   希望他能过的好。   希望他再也不要想起我。   霍寒当时已经做好了被他恨的准备,这里记录的是霍寒丢的那一段记忆!   谢玉的手彻底乱了,他继续往后翻,册子的最后一页上写——   我给顾海平寄了一封信,嘱咐他如果玉儿有喜欢的人,便将信交给他。   自此,无憾。   信?   谢玉恍恍抬眼,将册子放进心口收好,顾海平从没跟他提过信的事。   顾海平那个人他了解,咋咋呼呼,游戏京城,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他心里藏不住事儿,若是收到信,早就喋喋不休了。   那更大的可能就是……顾海平没收到信!   再往深想一想,霍赢为什么了解他的喜好,为什么知道他喜燃安神香,吃粥的时候喜欢加玉米粒?   眼眶湿的厉害,谢玉抬手,胡乱擦了擦,不曾想,刚一出门,脖颈就被一根细线狠狠勒住!   来不及反应,谢玉就被猛拽几步,困在了桃花树上,勒他的像是一根琴弦,坚硬锋利。   他慌忙抬手去护脖子,却连手带着脖颈一并被勒破了皮,线穿血肉,鲜血直流,淅淅沥沥落在了枯黄的草地上。   身后,女人的声音随之响起:“哈哈哈,果真如此,你现在一点武功都没有。”   谢玉努力睁眼,正瞧见霍泠辗转几步,走到了他面前,得意的笑着。   那与踩他灯笼时一样的笑,那种莫名的自信,总能逗乐谢玉:“公主……”   谢玉终于开口:“我与你没什么仇吧?”   “仇?那可大了。”霍泠靠近他:“我也实在是不明白,你除了这张脸,到底还有哪儿勾人?值得他日日将你那点破喜好放在案上,细细研读……”   “不过没关系,没关系。”霍泠又笑:“很快,你就要去见阎王了……”   面前,谢玉一只手慢慢抬起,指了指她身后,像是要指向什么。   但,还没来得及说话,脖颈便又一次勒紧,很快,似是喉管被压迫,一道声音也发不出。   窒息的无力感很快传遍全身,封冻血液。   砰砰砰——   忽然,三枪响起,那勒谢玉的人手上力道一松,直接“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脖子上的力道撤去,谢玉立刻单膝跪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缓着气,他的手并没有落下,而是继续往上抬着,继续对着霍泠,指了指她的身后:“你……皇兄看着呢,咳咳,呵呵哈哈哈。”   男子的苦笑近在咫尺,而身后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逼的人心惊。   “泠儿。”   霍泠立刻站直,听身后,威严的声音徐徐响起:“你不是说要出宫游玩吗?”   “皇……皇兄,我……”   她的手微微抖着,回过头的时候,额角已经出了一层汗:“我……”   “回你自己宫里呆着,禁足一月,无令不得出。”   禁足!又是禁足!   前日的禁足刚解,今日又禁!   不就杀他几个宠妃吗?能怎么样?抵得上这骨肉的血亲吗?   霍泠抬眼:“皇兄,我今日没有……”   “去!”   霍泠被吓得一抖,再多争辩的话也都没了脱口的勇气,她不想惹皇兄生气。   于是乖乖福身,行礼远去。   .   谢玉被带回宫里包扎了,太医留给他的药,他又没喝。   只是等人一走,便在柜子里翻出了一件黑色斗篷,夜间出门去了霍赢的寝宫。   霍泠今天说,霍赢将他的喜好摆在了桌案上,桌案上……   趁人睡着,谢玉悄声的翻着,好半晌,终于翻出一封信,信封上是——谢玉未来情郎亲启。   是霍寒的字迹!   信封上有血,血迹早已干涸与信封融为一体,有可能是这封信送出去的时候,信鸽被射杀了,所以,落在了霍赢手里!   谢玉暗暗抿唇,不动声色的收了信。   正准备走,忽然,一柄锃亮的长剑搭在了他受伤的脖子上,剑锋划破了纱布。 第106章 寒寒的信   有药混着血渐渐渗出,谢玉不是不疼,只是疼的多了,便有些麻木。   他猜不透霍赢,这个人,比盛长宁难缠数倍!   谢玉很清楚,最开始,霍赢对他感兴趣,只是不甘心输给霍寒,那么现在呢?   现在他囚着自己,又是想做什么?   忽然,钪——   一柄短刀抵上了剑锋,将其硬生生拉开,紧接着,谢玉手中刀光一闪,抬腿踢向霍赢的手腕。   许是没想到,谢玉此时还能有这么强的爆发力,霍赢被震的手腕发麻,后退一步,手中力量难以凝聚,长剑“当啷”一声落了地。   谢玉便趁此机会,飞身向前,刀尖直抵他的脖颈。   却不想,霍赢的脖子刚破了一层皮,就抬手,狠狠捏住了他的脖子,卸了他的刀,将他整个人吊在半空。   视线迷离,谢玉的唇色逐渐变白,片刻后,被人狠狠抛在地上,额头撞到了桌角。   “砰”的一声,血花四溅,像是绽放的烟花。   “咳!咳咳咳!咳咳噗——”   谢玉的武功已经废了,过度凝聚内力,在霍赢手下也不过能撑三招,现下遭了反噬,心口一阵接一阵的疼,没过一会儿,又咳的满嘴是血。   紧接着,两个穴道被点,霍赢以内力压了他逆行的经脉,这才缓过一口气。   谢玉贪婪的呼吸着,倒在地上的时候,额角已经浸了一层汗。   虚汗浸透了他微厚的冬衣,月亮透过窗扉照在身上,那斑驳的窗影像是“囚笼”。   “囚笼”里,谢玉整个人都是苍白的,白发散落,虚虚搭在肩头,像个垂死的谪仙。   竟真的让人……生出了几分囚禁的心思。   霍赢看的有些恍神,他缓缓蹲下身子,朝谢玉伸出手:“难怪当年那些士兵打仗的时候斗志昂扬的,都在喊:但求一睡谢怀瑾?”   眼看对方的手要触及自己的唇角,谢玉立刻别过头躲开,自己抬起衣裳,纷乱的擦去脸上的血:“陛下,想折辱我有很多方式,大可不必如此讲。”   “我的精神本就不大稳,万一死在你这儿,大齐必举全国之力来攻,到时候,大家都讨不到好处。”   霍赢落了拒绝,便也收回了手。   他向来不喜死缠烂打,也不爱霸王硬上弓。   一个帝王趁人之危,便失了气度,他自小接受的教养里,没有这几个字。   而且,谢玉此人蛰伏近十年,从一个罪臣之子,顶级玩物,一步步做到皇帝,做到没人敢小觑,也确实值得敬佩。   不该锁在床笫之上羞辱。   于是霍赢起身,吩咐人去叫太医,又道:“你今夜来此做什么?”   谢玉毫不避讳:“想试试能不能杀你。”   “失败了啊?”霍赢笑了下,对他的答案不置可否:“我说了,我请你来是为救你,寻不到具体的救治之法我自然会放你走,寻得到,治好了也会放你走,你又何必拿命相抗?”   谢玉反驳:“不,你还想让我爱你,你还想……赢霍寒。”   “哈哈哈。”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思,霍赢看着他笑:“那你呢?你爱我吗?”   谢玉:“你说呢?”   “不一定啊。”霍赢道:“我觉得很有意思,人身上,最捉摸不透的,就是感情了。”   说话间,已经有太医快步赶来。   霍赢叫人用了最宽的步辇将谢玉送回宫,才将自己的房间好好检查了一番,然后发现,那封信没了!   谢玉……带走了那封信……   大门紧合,霍赢屏退了所有伺候的宫人,神情变得有些呆。   那封信在他龙案的角落里压了近十年,他无聊的时候,总会拿起来看看。   看着看着,就记住了上面的内容——   谢玉未来情郎亲启。   谢玉未来的郎君,展信佳,见信如晤。   其实,我不想说见信如晤,我不想看到你,甚至不希望有你的出现,但我知道,终归会有那么一天。   也许,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也许,我又侥幸活了下来。   不过你放心,无论生死,我都不会再去打扰你们的生活。   我写这封信,只是想跟你讲一些谢玉的事。   谢玉很难养,他很怕疼,但自己又好练剑,所以如果有能力,就将你家的比武场扩的大一些,找些知分寸的人,陪他习武。   每次练完,都要记得检查他的手,一点点擦伤也要涂药。   他很挑食,不过很爱吃裹着面炸出来的小黄鱼,不要从外面给他买,味道不同,下面的菜谱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如果你有空,可以自己为他做,如果没空,请千万千万交给府邸的厨子。   并非霍某有意为难,只是你同他在一起,饮食上自然不好亏待他。   他夜里睡不好,喜点安神香,早餐爱喝加了各种蔬菜的素粥,玉米粒最好也加一些,一碗粥不用太稠,加上浸过糖水的玉米粒,二三十粒就好。   还有,每年桃花盛开的季节,谢玉都会跑到桃林里,一呆就是一整天,偶尔还会烧些纸钱,自言自语,你不要嫌他晦气,其实那是他在祭奠他的母亲。   生养之恩,自是无以为报。   不过,他心思重,最开始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可能不会说,求你不要怪他,多陪陪他,总归能等他自己开口。   玉儿很爱吃糖,尤其喜欢大齐帝京的城东的那一家盛德轩,就是贵些,但若是有能力,你可以每日给他买一些,提醒他多喝水,喝完一杯水,可以奖励他一颗糖。   对,就是如此,他身子不好,自己总不会记,提醒他喝水的时间和量我也写下在了下面,请你记一下。   自然,若是你自己能摸索出其中之道,便也不需再听霍某胡言。   特别注意,若是哪里发了时疫,千万千万不要让谢玉去,若是谢玉真的不幸染上,我求你,求你千万千万千万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嫌弃他,求你抱抱他,哄哄他,他生病很难受,他很胆小,会害怕,只是不说而已。   谢玉很有野心,他不是被囚在笼子里的雀,他想逐鹿天下,你若是不能成为他的助力,也请不要阻拦,一段束缚人,让人不开心的感情,并不是好的感情。   天地广大,请你还他自由。   抱歉,一不小心写的有些多,可能乍一看会很麻烦,但谢玉是一个很好的人,若是他真心待你,他即便损了自己,也不会委屈你。   他很会撒娇的,虽然这一点,我并不想让你知道。   谢玉家世显赫,在京中也有诸多好友,我也可能会侥幸捡回一条命,总之,我想告诉你,谢玉他不是一个人。   君若负他,绝不轻饶,黄泉碧落,定与君讨。   霍寒,绝笔。 第107章 寒郎来啦!   绝笔。   霍赢便这般愣着,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摆好了被自己弄乱的奏折。   绝笔啊。   霍寒当年留下这个,应该是真的不打算再去找谢玉,怎么如今又……   .   寂静里,夜色沉谧。   等头和脖子被包扎好,一群围在殿里的太医才陆续撤远。   外面巡视的士兵没有走,谢玉不敢点灯,只能借着月色,慢慢打开那封信。   他的手念着信纸,将上面的内容看了又看。   他想起,离开前的那一个月,霍寒总会坐在案前写信,每写一封,自己都要读上几十遍,删删改改,然后,再重新誊抄一封。   最后,他写的纸堆满了整个纸篓,“轰”的一下,被他付之一炬。   谢玉当时已经被折腾的没什么力气说话了,也懒得再反抗或是喊疼,直到……霍寒给了他一剑,将他扔出皇宫。   一切就随着一大堆误会被彻底掩埋,结束。   这就是当年,所有的真相。   霍寒原本不打算再来找他了,但是阴差阳错的,霍寒失忆了。   他忘了自己写过的信,所以,才有了现在的重逢。   谢玉的指尖轻轻打着颤,眼角微润,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模糊的视线里,信封的一部分被泪水放大,上面……似乎有些黑色的痕迹,像是字?   谢玉暗暗抿唇,立刻搁下信纸,小心翼翼的撕开了信封,然后,他看见上面写了一行字:别误会,我是他远房的兄长。   可上面打了叉,这行字被勾掉了,后面又写:好吧,我原本想与他成婚的,这些事本该由我做。   可谢玉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我真的不会再去找他,如果你介意他有从前,就请不要过分招惹他,他小脾气很多,会难过。   会难过!   真的会难过!   谢玉受了伤,尽管太医包扎的仔细,夜里还是又烧了起来。   他睡不下,翻来覆去磨了一会儿,又穿好靴子下榻,拿着信,走到炭炉边,想将它烧去。   可手搁在暖炉之上,又有些舍不得。   他这破身体状况,不知什么时候能出去,还是……   谢玉轻叹一口气,又收回了信。   干冷的的空气逼得他又咳嗽了两声,泛疼的嗓子越发不舒服,便自己走到了桌边,想去倒口热茶。   可他说了,夜里不许人伺候,霍赢凭着对他的少许尊重,就真的没派人来。   故而,倒出来的水都是凉的,入口喇嗓子。   谢玉喝了两口,勉强润了润唇,才又抱着那信,一步一步走回榻上。   落下帷帐的一瞬间,却看见,自己面前伸了一只手,手上握着水袋,在寒冷的冬夜里,汩汩冒着白烟。   谢玉第一时间没看清,下意识一惊,可内力还未凝聚,瞳孔便霎时放大。   像是冰冻许久的人,忽然被热水浇透了,谢玉回身一把抱住了人,抱的紧紧的,眼眶顿湿,整个人都在打颤。   外面都是霍赢的人,他不敢哭出声,只是眼泪掉的厉害,肩膀也抖的厉害。   情绪换的太烈了,他一时适应不过来,又开始咳。   霍寒只好低头,吻住他的唇。   唇角被触的一瞬间,谢玉立刻乖乖张开嘴,仰头,仰起一个霍寒最喜欢的弧度,生怕他跑,抱他抱的越发紧。   霍寒便将他圈在怀里,吻的气息渐匀,轻抚他的伤,吻去他的泪。   好不容易松开的时候,他已经让谢玉枕住了自己一只手,让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喂他喝水。   喝的呛到了,咳一声,霍寒的眼睛就跟着红一分,一点一点的,为他顺着背。   谢玉也不敢说话,只是喝完热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封信不见了!   方才抱人的时候太过慌乱,那封信落在哪儿了?   不能让霍寒看见,万一他见了,记起从前就不要他了怎么办?   他不要别人照顾,不要吃别人的小黄鱼。   谢玉慌忙低头,要去找信,可摸索半晌,竟是什么也没摸到。   霍寒自己带了安神香,亲亲他,给他换上之后,又握着他的手哄他躺下。   好累啊……好难受……   谢玉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病,情绪太乱的时候,他总是分不清幻觉和真实。   但只是霍寒亲亲他,他便不再反抗了。   南梁皇宫的日子本就难捱,又是受伤又是发烧的,估计又该减寿了……   要是连半年都活不了,可怎么办……   而且,霍寒的怀抱好暖,手臂靠着,比霍赢送的象牙枕舒适千倍万倍。   这样睡一觉,明天是不是就不发烧了?谢玉痴痴地想:伤口是不是就不那么疼了?   他渐渐闭了眼,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手里好像被塞了一件什么东西。   圆圆的,冰凉凉的,像是……令牌?   东方浮白,日头渐渐投进了窗扉,直到外面响起一声“皇上驾到——”   谢玉才终于反应过来!   他看了看一侧空荡荡的榻,难言的失落自四面八方包裹心扉,慢慢结茧,可……   还不等那点子沉郁聚集,手中的东西就引起了注意。   谢玉慌忙拿起来,一眼就见到了边疆黑云城的虎符令!   是很多年前丢的那座城!   当年霍赢破城,谢家一家在此殒命,他心里存着执念,曾多次向盛长宁请兵,希望能亲自收复失地。   可盛长宁不允许,盛长宁宁可用一只毒箭断掉他去边疆的一切念想,将他永远囚困在京城。   所以,昨夜里,霍寒真的来过!   他抱他,吻他,喂他喝水,为他打下了黑云城。   所以,等霍赢一进屋,便看见了半坐在榻上,眼圈通红的病美人。   美人的眼中,原本万千深情,在触及他的一瞬间,却瞬间结成了淡漠。   霍赢拧眉,一股难言的挫败感让他有些不舒服。   坐下的话却是:“怎么了?不舒服?”   “你被差点杀两次能舒服?”   谢玉穿好靴子,懒懒的瞧他,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云淡风轻的模样:“陛下,你何时放我走啊?”   “我跟你说,我虽然气血两亏,但原本,真的可以活半年的,再被你这般折腾下去,三个月也活不了了,你何必呢?” 第108章 你要走?   “你……”   “陛下。”谢玉慢慢理着自己的衣襟,竟是有些可怜的去看霍赢:“我想他。”   “……”   “我本无意逐鹿天下,想,若是我真的连三月都活不了,我想去找他,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死在他身边,也算此生无憾。”   霍赢张了好几次口,都没有说话。   帝王的目光垂落,盯着那浑身上下没有半分生气的人,良久的犹豫着。   不知过了多久,眼眶四周,竟是多出些不明显的红:“……无憾……吗?”   他不知道,自己怎样看待谢玉,最开始的时候,他将谢玉当作一个花瓶,一个精致一点的玩物。   觉得这样的美人若是上了战场,定会在哪一日被活捉,供恶趣味的丘八们肆意赏玩,死于床笫之上。   可当看到他连伤数人,却只在霍寒怀里咬着牙掉眼泪的时候,又觉得,或许谢玉是一个值得人付出的,精明一点的玩物。   后来,谢玉回了母国,他便将这一号人远远抛到了脑后,直到……   大齐横空杀出一个杀人如麻的九千岁,以特务机构,控制文武百官。   那些觉得他好看,无数次想羞辱他的人,全都乖乖匍匐在他脚下,恭敬行礼。   霍赢觉得新奇,他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惊喜,他终于对谢玉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越研究,越觉得谢怀瑾手段一流,这样的人,只要勾勾手,是足以蛊惑一个君王亡国的,这样的人,凭什么只对霍寒死心塌地……   凭什么?   他不甘心,于是就想试试,去夺美人的心。   可近些年,谢玉与他周旋良久,他半分好处也没讨到,又觉得,这是个可敬的对手。   就好像,只要谢玉做皇帝,他就还想继续励精图治,以求比他做的更好。   谢玉这样的人,不该短命!   或许这一点才是最戳人心的,霍赢明显感觉鼻尖有些红,他好像……真的有点讨厌谢玉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听他说出“无憾”二字,更是惋惜又窝火,他上前几步,还想再说什么,却是张口无声,半晌道:“罢了,你想吃什么?”   谢玉靠在榻头:“不饿。”   “好好跟着朕吃几日药,若是蛊医无用,七日后,朕放你走。”   “……”   “谢玉!你想吃什么?”   “………”   “不说的话,朕便自己拿粥灌!”   “玉米粥!”终于,谢玉打断了他的话:“莲藕……鲜鱼汤……”   说话时,瘦削的男子闷着声音,指节紧扣着床沿,头上的汗渍几乎要渗入包扎好的伤口里。   许是被他盯得有些毛,谢玉抬手,袖子抹去额角的汗,抬眸,紧盯住霍赢的眼:“陛下,我头上没有鲜鱼汤。”   “这样才有点活力。”终于,霍赢被逗笑了,叫人做了来。   谢玉原本不想喝,但……那味道又实在熟悉,不是御厨做的,是他!   谢玉一勺接着一勺,喝了小半碗,竟是连自己的眼睛都喝红了一圈。   霍赢端坐着,原本想看着他喝完,可坐到一半,便收到了边疆急报。   黑云城覆没,霍赢立刻起身远离。   .   或许是战事吃紧,接下来的几天,霍赢都没再来过。   谢玉被锁在宫里,也是隐隐约约听到的消息——   霍寒恨霍赢,早就有意报复,故而,在边疆的城池里安插了细作,率大齐守备军,仅仅十日,连破三城,扩土一百里。   霍赢忙着派人守卫边疆,便也没了来瞧他的空。   霍泠来过几次,但都被霍赢的士兵挡在了外面,没机会伤到他。   闲暇时,谢玉便叫着几个侍卫一起出门,看似闲逛,实则调查起了宫中几位宠妃的死因。   等到谢执带着人联系上他的时候,他便将这些证据,连带着死因推测一起写成密信,全部送给了这些宠妃的父兄。   霍赢包庇妹妹,肆意暗杀宫中嫔妃,还都是妃位以上的世家嫡女,老牌的世家们自然跟着闹到了朝堂。   不过半月,竟然到了联名上书,要求彻查霍泠的地步。   事情越闹越大,宫中妃子也开始跟着想逃,关于霍泠的流言越来越多。   霍赢一边想着维护妹妹,一边想着震慑边关,一连好几日寝食难安。   末了,他好像真的睡不着,辗转几下,竟是破天荒的,找了谢玉去喝酒!   接近年关的夜,凉的像水,霍赢就在院子里摆席,避重就轻的说了边关的局势,说着说着,又开始苦苦的笑:“你说对了,北齐知道你失踪,闹得我鸡犬不宁的,真是神奇。”   他一手提起酒坛,咚咚灌了几口:“你看起来恹恹的,却好像是总能赢。”   谢玉只坐在对面,淡淡望着他,没说话。   他的眼波轻轻转着,眼睫下压,好像也在为落寞的帝王而惋惜。   惋惜?   霍赢从未在他人眼中看到过类似的情绪。   他从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乘着父皇和母后的全部希望,好像天生做什么事都该是完美的,喊累,根本不被允许。   所以,他讨厌技不如人,讨厌一切人以看弱者的眼神看他,但……   今夜,也许是月色正美,竟也不觉得反感。   “你头上的伤好了?”霍赢抬眸,眼见他额角的纱布撤去,已经没了疤痕,唇角渐扬起一抹不明显的笑。   “嗯。”谢玉点头,破天荒的跟他说了句好话:“多谢陛下抬爱,但蛊医的药实在是救不了我。”   谢玉自顾自倒了杯酒,眸色少有的温和:“我夫君已觅得良药,唤我回家呢。”   霍赢眼神一厉:“你要走?”   “是。”谢玉抬起酒杯,自顾自与霍赢的酒坛撞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我在这里,给陛下找了不少麻烦,我敬陛下。”   说罢,谢玉一仰头,将酒饮下,搁置酒杯的一瞬间,三枚雷火弹从袖中倏然射出,直冲霍赢的胸膛! 第109章 寒郎生气惹(甜)   雷弹射人,非死即伤。   霍赢微醺的眼睛顿时亮起,单手扣桌,立刻翻身闪躲,却还是被余威波及,“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脚腕破损,顿时一片鲜血淋漓。   帝王俊美的脸上难得染了灰尘,看向谢玉的眼神却倏然兴奋,老虎终于露爪了。   霍赢单手撑着地,原本想让周围的侍卫戒备,却发现,谢玉腾身而起,两步踏上了面前的酒桌。   月白衣襟随风飘洒,腰间软剑霎时出鞘,一时之间,亮的有些晃眼。   霍赢看到谢玉在笑,听他说:“陛下,你是不是觉得我武功废了,就没有一点攻击性啊?”   话落,男子当即飞身向前,电光火石之间,刺伤了霍赢一只眼,随即踏上他的背,以此为助力,迅速逃向了宫外。   可大梁凶险,即便有谢执接应,他们依然被逼到了城楼上。   明月悬空,高风烈烈,谢玉望着身后黑压压的军队,眼看着他们手持长矛,越聚越多,竟是张开双臂,一闭眼,仰身倒向城楼之下。   谢玉这些日子接连受伤,吃不好,睡不好,身子也越发轻。   摇曳在风里,像极了凌冬的最后一片落叶。   然后,腰被拖住,底下有人关了城门,紧接着,无数只雷火弹轰然炸响,甚至有烟花旋上半空,将无尽黑夜点的透亮。   谢玉的眼睛也亮亮的,他有些冷的打了个寒颤,听霍寒哄他:“生辰快乐。”   是生辰啊,他为了保命,对外宣称的一直是假的,只有霍寒,知道他的正生辰。   风吹的好冷啊,鼻子有些酸。   谢玉将头埋在霍寒颈间,忍不住回:“夫君安好。”   一切安好,一切误会都被他在南梁皇宫翻了个底儿朝天。   所以,不要误会了,不要闹脾气,要好好在一起,好好听他的话,好好活着,跟他在一起。   谁家男子分别七年,记忆都丢了,还能靠着那点强烈的爱意,跨越山海来找他?   谢玉的眼眶一直是红的,紧抱着霍寒的脖颈,被他带着,一路撤回安全地带,坐到马车里,才安心的打了几个喷嚏。   南梁多丘陵,路都很颠簸,这一点谢玉被霍赢带来的时候,深有感触,颠得他近乎吐血。   可……跟霍寒走这一路,倒是无事,甚至稳的能缩在他怀里睡上一觉。   为何呢?   谢玉累的慌,睡的迷糊,第二天醒来才发现,原来不是马车稳,是霍寒的怀抱稳。   他一直压在霍寒的左臂上,再醒来的时候,竟是在肩膀处瞧见了绵密的红。   是血!   谢玉抬手,慌忙要去看,就发觉马车之外,早已跪了一大圈子人:“恭迎陛下回朝!”   霍寒一震,可谢玉不在乎。   他不在乎让人知道自己喜欢男人,还是个下面的,只想看看霍寒的伤。   他伸手去摸,却被霍寒抢先一步按下手,那双眼睛里乘着微微的怒意。   谢玉一僵,两步被霍寒带下了马车,而后,他看见,霍寒自己规规矩矩的跪在了一众文臣武将里,按照最正常的礼节,低头恭贺:“恭迎陛下回朝。”   谢玉的手有些僵,他有些害怕,木木然盯着霍寒。   看见他走时轻轻拿手抵了一下唇,恍然大悟——啊,生气了。   霍寒每次生气,转身走的时候,都会将右手握成拳压在唇边,试图掩藏自己的情绪。   谢玉想起,之前在皇宫,他说不想活的时候,就惹霍寒生气了,他不但没解释,还怪霍寒回来的晚,在霍寒伤口上撒盐。   直到现在也没哄:“咳咳!”   北地的天会冷很多,谢玉咳了两声,被人递上一件大氅,回屋沐浴。   但,陛下的沐浴也不是好好沐。   他屏退了所有人,专门挑了一件松垮的赤红色里衣,稍稍一拉,就能搭到肩膀处,然后,又披上件雪白大氅,偷偷摸摸的,去了霍寒沐浴的地方。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霍寒受逍遥王任命,已经封了将军,沐浴也有专门的汤池。   其中白烟袅袅,药味弥漫。   霍寒真的受伤了,泡的是药池,他又自己疗伤换药!   地上不大冷,谢玉便丢了靴子,光着脚一步一步向前走。   他正对着霍寒,每走一步,就丢一件衣裳。   脖颈,喉结,锁骨,胸膛,长腿,随着步子,一点一点露出来,最后,只剩下一件深红色里衣。   衣裳宽大,摇摇欲坠的挂在肩头,只能堪堪遮住紧实的腰腹。   下水的一瞬间,衣裳又被浮力托着散开,落在肩膀之下,光景一片大好。   霍寒表面陈静,实际波涛骇浪都聚集在了水下,他眼睁睁看着谢玉靠近他,抱住他的腰,依赖的靠在他没受伤的肩膀一侧,喃喃出声:“好烫……好Y……”   霍寒心口突突跳了两下,为了能让谢玉好好吃药,只能继续跟他闹脾气:“说的什么?”   谢玉的手慢慢下落,入水:“说的……这里……”   霍寒喉结一动,听他继续道:“水很烫,汤池边的石狮子也很硬,泡的我没力气,不过……”   他像是有些难过,蹭了蹭霍寒的颈:“大概有人的心肠比那石狮子还硬,才这般待我,不好好理我。”   “没有,你放……”   “啊,青筋乱跳的,心口不一的,寒郎的……”   霍寒忍了又忍,微微将他拉开了些:“你靠的我伤口疼。”   谢玉眼神流转,终于顺势问出了压抑一天的问题:“怎么伤的?”   “为某人采药。”霍寒也不掩藏,一字一句的回:“万年灵芝生长在极寒雪山,我认识一位神医,他说采到灵芝,再佐上几味药材,三日喝一副,再亏的气血也能补回来。”   “我和一群人上了雪山,恰遇大雪崩塌,我便被裹进了雪里,肩膀被一根细树枝穿透了。”   “一回来,就心心念念的打仗,连发烧都不敢歇。”他的表情变化无多,握着谢玉的手却是继续打着颤:“可某些人根本就不在乎死活。”   “他觉得杀盛长宁是他生活的全部!”   “他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也不在乎我!”   “在乎的。”谢玉挣开他的手,慢慢抱他,试着将浸了药的水撩到他尚未愈合的伤口处:“很在乎,寒郎。”   “骗子!”   “不骗你,不骗,寒郎乖,信我一次。”   谢玉什么都没有了,时至今日,他本该是一捧燃尽的烟花,既然霍寒要将他往回拽,他便为霍寒活一次。   他吃药,他不乱聚内力,会很听话,会好好养身体。   潺潺的水声缭绕四周。   很快,霍寒就发现,谢玉嘴上说着讨好的话,手……也在讨好,便又不忍说他。   又过好半晌了……   谢玉深觉手腕酸,也毫无结果。   他有些嗔怪的瞧着霍寒:“换一换好吗?”   霍寒望他:“怎么换?”   说完,又担忧道:“罢了,药汤子是苦的,你别……”   话未说完,唇紧接着被谢玉抵上,霍寒被迫闭嘴,见面前,衣衫不整的帝王慢慢靠近他,主动抱住他,薄唇贴近,连呼交缠。   谢玉的耳尖连带着锁骨和肩膀都是红的,却是慢慢吐息:“用身子……可以吗?” 第110章 道歉   身子……可以吗?   可以吗?   霍寒的眼眸微微垂落,那原本扣在谢玉肩膀上的手,竟也随着目光,渐渐落于腰腹之下,指尖勾上衣带,拉开……   谢玉那仅余一层的红袍彻底散了,飘飘然落入水中,白皙的肌肤被偏褐色的药浴交相衬托。   他又瘦了,病了好些日子,原本分明的腹肌渐渐退化,并不如以前明显,但腰腹依然紧实,人鱼线便越发显出来,足够霍寒弯起指尖,轻按……   “寒郎……”   谢玉不受控的抖了下,这副病恹恹的身子明显很想霍寒,只要一被他碰上,就受不住的发软。   谢玉抿唇,有些脱力的拽住霍寒的手臂,耳尖浮起不正常的红。   药浴的水因为他的微抖,漾起细小的波纹,不过多久,忽然,哗啦啦——   波纹被带的更大,霍寒单臂环住人的腰,将谢玉快速勾到自己身边,眸色深深:“身子,你这破身子还够折腾几回?”   谢玉的指尖轻抖着,他下巴靠在霍寒肩膀上,看霍寒慢慢伸手,撩起他的发,抚了抚微湿的鬓角。   “泡一泡水都要出一身汗,便安生一会儿吧。”   谢玉双手环着他,觉得霍寒还在生气,硬邦邦的,像块冰做的石头,怎么抱都化不开,暖不热。   以前……霍寒追他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吗?   如今反过来了,感同身受,谢玉确实有些难受。   “没事的。”谢玉哄他:“可以折腾,经得起……”   说话间,忽然整个人被托起,霍寒抱住他,几步走到池边,停在存着皂角的木架边,甩手将上面的东西全部扫落。   而后低头,小心翼翼的把谢玉放上去,欺身覆唇。   “嗯……”   谢玉很紧张,修长的指节一下子扣紧了木架,一颗心顿时砰砰乱跳。   他没反应过来,所以,霍寒吻过来的时候,他的唇也是紧抿着的,像是拒绝。   不,他不想拒绝,不会拒绝寒郎的。   谢玉抬眼,盯住霍寒的一瞬间有些恍然,还没想好说什么,便见霍寒伸手托住他半边脸,拇指压在唇边:“张嘴。”   谢玉的眼神几分涣散,下意识分唇,被他吻的喘不上气,几乎要窒息。   他的眼角闪泪,肩膀和膝盖都是红的,被亲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应该抱着霍寒。   这样……显得亲密一点。   他环住霍寒的脖颈。   可很快,霍寒又将他抱起来,放进了一桶清水里,仔细为他洗了洗头发,又将他抱起来,放回榻上擦干。   谢玉不想闲着,故而,霍寒为他擦头发的时候,他在为霍寒包扎伤口。   谢玉吊着一口气,仔细为他包好,又倾身,在那伤口上细细吻了一下,霍寒不好好同他讲话,他就哄伤口:“乖,都是我不好,不疼了。”   手上的力道很温和,终于,霍寒将头发擦干,告诉他:“我要走了,你先睡。”   谢玉好不容易才回来,哪里睡得着?   于是一把拉住霍寒,问他:“为何?”   霍寒:“军务繁忙。”   说完又补一句:“不是生陛下的气。”   “分明就是生气。”谢玉垂着眸,认真拉着他的衣裳,酝酿了片刻,终于道:“霍寒,从第一次见你,到现在,都是你在哄我。”   “对不起,我没哄过你,不知道要怎样哄。”   “上次在皇宫我……我不是故意要说那些难听的话,我出来是为了找你,没想到霍赢会来,我在南梁皇宫困着,每一天都很想你。”   他的声音有些颤:“对不起,我不怪你,不生你的气,我没想过要跟你分开,只是当年,诸多迫不得已,我也很后悔,你的信……唔……”   谢玉也不知道怎么的,简单道歉,就能说的自己鼻头发酸,进而,听红霍寒的眼。   唇很快又被封,谢玉被霍寒按回枕上,被迫受着,和他交握的指尖都不受控制的发颤,泛出莹润的粉。   他没有反抗,被吻的有些窒息,眼泪就不受控制的落下来,砸在枕头上。   等再分开的时候,谢玉的胸膛起伏着,眼巴巴的看着霍寒:“你的信……唔……”   再再被吻。   谢玉好歹能攒下些力气,抬手抱住霍寒的脖颈,被他吻的含含糊糊,哼唧着什么“想你”“爱你”“只要你”。   闷哼中带着哭腔,他具体喃喃了什么,霍寒听不清,干脆就分开,直接问:“说什么?”   谢玉分着唇不住的缓气,被他的手抚过鬓角,霍寒终于肯叫他:“怀瑾,说什么?”   “我……曾经怪你失忆,可当我找到那封信的时候,我又很庆幸你失忆。”   “你忘了自己写过的信,才会来找我。”   霍寒眼波不动:“什么信?”   “是……你拿走了信。”谢玉道:“我后来没有找到,一定是你带走了。”   “别装傻,我很想你。”   谢玉握着霍寒的手,主动往自己腰骨上带:“真的想你,比中了情蛊还要想,我看到那信,就一直迫不及待想见你,一刻都等不了那种。”   可他还是被霍赢扣在宫里一个月,连行动都是受限的。   “想要……”谢玉抱着霍寒,往他身上贴:“想……寒哥哥……”   但,手还没来得及抱上他,就被霍寒扣住了手腕。   指节在那微弱的脉搏上扣了一会儿,霍寒坚持:“不行,我真的很忙,你这身子……”   “轻些便可。”谢玉挣开他的手:“朕命你欺君……”   砰砰砰——   心脏乱跳,霍寒很担心他,又想拒绝,腰却被那修长的腿缠住:“别走,你不在我心很慌,我会怕。”   霍寒捏了捏他的肩膀:“你很紧张,现在不……”   未脱口的话被谢玉吻了回去,霍寒始终没法对他狠下心,终是将他放下,不停吻着他,慢慢看着他的瞳孔张大,身上再次渗出一层汗。   “玉儿,玉儿……”   霍寒唤他,谢玉才勉强回过神,怔怔的。   他听霍寒说:“别这么紧张。”   谢玉不懂,他抱住霍寒,霍寒低磁的声音在耳边不停提醒:“放松,放松,我现在有些……” 第111章 委屈(高甜!)   “进不……”谢玉的脸上满是泪,霍寒也不好再说,默了一会儿,实在心疼,便伸手,擦去他的泪,哄着:“张嘴。”   瞳孔微震,谢玉听到霍寒说:“不怕,我多亲你一会儿。”   修长的指节扣紧了被单,抓出一道道绵长的痕迹。   霍寒哄着:“多亲玉儿一会儿,就什么都好了。”   … …   子时,谢玉倒在榻上,不停喘息。   纤长的白发倾了一枕,他的全身汗涔涔的,比在水里浸过一圈还狼狈。   肚子很酸。   谢玉拧起眉头,泛红的手捂住微隆的小腹,深呼吸好几下,才攒了些力气,转手去抓霍寒的手。   先是指尖相触,霍寒没有躲开,谢玉便又放松了些,试探着慢慢分开霍寒的五指,交错指节,交叠掌心,最后……   十指相扣!   霍寒指尖一颤,谢玉便顺势晃了晃霍寒的手:“子瑜……”   谢玉唤他:“子瑜哥哥……”   霍寒终于望过去,听他认真问:“若是我有孕了,你能不再生我的气吗?”   霍寒:???   他慌慌张张的低下头去看:“什么?”   “你摸。”谢玉握紧他的手,带着往肚子边上跑:“鼓起来了。”   霍寒的脸色几经变换:“那……那是……罢了!”   他彻底败下阵来,不知道谢玉哪儿学的这胡说八道的本事,垂手抱起他:“听话,我带你去沐浴。”   谢玉却摇摇头,死死拽着他的手:“不,说不定能有孕呢?我愿意的。”   “是你,我就愿意的……”   可他的力气终究是小,推搡两下,拽不过霍寒,也便被他抱进了浴桶里。   再沐浴完的时候,不剩一点力气。   谢玉努力撑着精神,可怜兮兮的瞧霍寒:“别……”   “我不走。”终于,男子松了口,像往常一样将他抱上了榻,臂弯给他枕着,吻了下他的额头:“好眠。”   好眠。   谢玉幽幽的想着:哄好了吗?   还是没好?   若是好了,霍寒为何不唤自己娇娇?   没好吗?可霍寒又跟平常没有区别。   他的思绪乱飞着,两种想法来回拉扯,扯的他睡眼惺忪,也没想明白。   最终,干脆偏过头,拽住霍寒的衣襟,死死不放——罢了,他在身边,比什么都好。   谢玉惦记着霍寒,这一觉睡的有些浅,天光乍破时,就已经微微转醒。   他下意识收紧了手,奈何,握住的却是空气。   是空的!   空的!!!   霍寒呢?   又生气了?   不要他了?   谢玉有些慌,立刻坐直,靴子没来得及穿就往外走。   腊月的北方,只着单衣的帝王赤脚踩在地上,有士兵看见了想去提醒,却被身边人严厉制止:“据说陛下的精神不大好,别靠近,万一他发起疯来,是要杀人的。”   这种说法,一传十,十传百。   没有人管谢玉,没有人救他,他就这么赤脚走着,情绪压的厉害。   转了好几圈,才终于找到了霍寒议事的地方。   他将耳朵贴在门上,小心听了听,里面有声音,似乎在商量年后的战事,他……是不是不好直接走进去打搅?   谢玉拧着眉,未清醒的脑子纠结片刻,竟是一转身,坐在了屋前台阶上,双手抱膝,安静的等待着。   天空落雪了,堆在他光洁的脚边,谢玉只穿了件单衣,瑟瑟蜷缩着,等了好久,好久,又好久。   直到有大胆的官员上前询问:“陛下,因何在此啊?”   谢玉才恍恍然抬起头,嘴唇冻的有些发紫。   他的视线迟钝的聚焦着,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官员的脸,便听身后大门豁然拉开。   霍寒的神色满是慌乱,一时找不到大氅,竟是将自己的棉衣脱了,慌忙裹在谢玉肩头,伸手将他抱起来,来不及跟任何人说话,便抱回屋里,用自己的肚子给他暖着脚。   情绪这般低沉,怎生又发病了?   是他的错,他不该生玉儿的气,今早也不该走。   霍寒的呼吸方寸大乱,等谢玉抬头,看清面前的脸时,男子的眼圈全红,眼尾已经润出了星星点点的泪。   哭了?   哭什么?   谢玉静静盯着霍寒,片刻后,伸手去为他擦眼泪,眼看那眼泪落下来,越擦越多,越擦越多,他竟是也有些想哭。   时光一点一滴的流逝,室内的炭火噼啪燃着,终于,谢玉松了手,一下子抱住面前的人:“对不起!”   他崩溃的掉下眼泪:“你别跟我生气,我知道错了!”   “我会好好吃饭,好好吃药,我要活着,活着好好听你的话。”   “我爱你!”谢玉的肩膀抖得厉害:“霍寒,我爱你,你不要凶我,不要不理我,我害怕,我真的怕……”   说到这里,像是将分别七年的委屈一下子吐了出来,谢玉伏在霍寒肩头,哭的不能自已,揪的霍寒一颗心生拉硬拽似的疼。   “是我不好。”他道歉:“我不好,我应该好好保护你,不生你的气,不舍得生气。”   “只是见不得你不顾死活,糟践自己的身子。”   霍寒摸着谢玉的发:“娇娇……”   谢玉抖得更厉害了,这一抱,仿佛什么隔阂都跟着烟消云散,霍寒顺着他的背:“明天开始喝药,我给你调理,我们一起长命百岁,好不好?”   “……”   “好不好?”   然后,谢玉哭着点点头。   他趴在霍寒肩上,像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好大一会儿,才哽咽着缓过一口气。   霍寒为他穿好衣服,抱着他,在他面前拿出了那封绝笔信。   真的是他拿走的!   谢玉眸色一怔,立刻又紧张起来,肩膀紧绷,手下意识揪紧了霍寒的衣领。   却见霍寒抱着他,行至窗边,毫不犹豫的,将那封信甩手丢进了炭炉里。   燃起的火光映亮了谢玉漆黑的眼。   帝王微微偏头,抱霍寒抱的更紧了一些,听他说:“往事如烟散,来日共白头。”   共,白,头。   该烧掉的。   霍寒想:那封惹玉儿不开心的信,早该烧掉。   他就是谢玉的郎君,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他不需要那封信了,谢玉越发娇气了,照顾他的方法,也要与时俱进。   霍寒久久的抱着谢玉,将他整个人都暖热了,才敢有稍稍的放松。   怕玉儿发烧,又怕他没安全感,便叫人搬了炉子过来,当着玉儿的面,给他熬了姜汤。   垂着手端到人身边,霍寒拿谢玉的耳垂降了降手上的滚烫温度,顺势笑着哄他:“那些药我让他们凑齐了,养几日便能开始喝,我每日给你好好熬着,不要怕苦。”   他怕苦啊。   谢玉盯着霍寒,几分不悦,刚想问什么,忽然,啵~   唇角忽然被霍寒印下一个吻,谢玉目光颤动,听霍寒说:“等身子养好了,我嫁你,给你做皇后。”   .   啊啊啊!终于甜啦!往后都甜啦!玉玉会好哒!都会好哒!给点fafa奖励下团团叭! 第112章 甜死了甜死了(内有玉儿人设图)   谢玉顺着他喝了几口,觉得身上暖了,便一甩手将碗丢向一边。   滚汤倾洒,差点灼伤他的手。   霍寒眼眸顿凌,立刻眼疾手快的扶住,瓷碗搁在床头小桌上,才堪堪松下一口气。   回眸时,正看见谢玉收敛眼眸,眼尾含着难掩的笑意,像个做坏事得逞的狐狸。   坏狐狸!   霍寒敏锐的捕捉了他眼底那点侥幸,一只手将他抱的更紧些,重新拿起碗,又自己吹凉了,一口一口哄他喝完,才忽然来了一句:“玉儿?”   怀里的人顿了顿,听他道:“你没有生病是不是。”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谢玉扣着衣角的手一紧,嘴硬道:“生病了。”   话音落,屋内静谧一片。   见霍寒久久不言,谢玉的心微微提起来一些,偏过头去看他。   却不想,刚看一眼,唇就被含住,软软的,温柔中含着令人难以拒绝的强势,很认真吻他的时候,霍寒是闭着眼睛的。   呼吸纷乱,极有技巧的挑逗着,烈的像一团火。   男子剑眉锋利,眼睛虽然闭着,但眉宇间都是化不开的深情,每每于这个时候偷看他,谢玉总能看入迷。   忽然,舌尖被勾,谢玉下意识颤了颤,慌忙抱住人,身子也跟着软了不少。   他的腰被霍寒紧紧环在怀里,真正吻他的时候,霍寒总是不老实,会留一只手撩他的衣襟,像是非要听到他几声闷哼才算罢休。   谢玉一向很乖,软软的任他欺凌。   呼吸最乱的时候,谢玉看见,霍寒就这么含着他的唇,慢慢掀开了眼皮,四目相对,谢玉的耳朵倏然变红,很快,被霍寒握住。   带着薄茧的指尖,意味深长的掠过耳朵。   “嗯……嗯哼……”谢玉不敢再看,便闭上眼睛哼哼着,像是在求饶,然后,霍寒就会吻的再认真一些。   一个很绵长,很绵长的吻。   尽管谢玉会换气,结束的时候,却依然靠在他肩膀上不停的分唇喘息。   霍寒很高,身子比他高上太多,吻技又好,一个吻就能撩的他方寸大乱,脖颈出了一层薄汗。   谢玉没了力气,于是抬手轻勾起男子的发,慢悠悠绕在指尖,然后他听见,霍寒狠狠松了一口气,随后,抱着他笑:“你没生病就好,吓死我了。”   霍寒太了解他了,再精明的骗术也顶多撑上一时半会儿。   谢玉闷闷“嗯”了一声,听霍寒又问:“没生病,为何要大冷天的坐在雪地里,身子本就不好,多叫人揪心。”   “惹你心疼啊。”谢玉抱着他:“我不会哄人,但我知道,你心疼我了,就不忍同我生气了。”   霍寒一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再重的话都随着逐渐溃塌的心绪消失,只将谢玉抱起来,毫不避讳的拍了下陛下的龙臀。   强调道:“我不生气,以后再不许这样了。”   谢玉望着他应“好”,然后又主动吻他,难舍难分,恨不得立刻不做这个皇帝,只天天同他腻在一起。   七年了,谢玉没想到再面对霍寒,他还会有同样的感觉。   真好啊,就像没有分开过。   .   下午的时候,霍寒去做饭,有亲信跟着他一路到了厨房,支吾半晌,也没说一句完整的话。   于是霍寒拧眉提醒:“我记得你不结巴!”   “是!公子!”那亲信跟了霍寒三四年,为他挡过刀,往深了说,也算是过了命的兄弟。   望着霍寒做饭的背影,他终于忍无可忍,开口道:“公子,谢玉他……如今毕竟是皇帝,伴君如伴虎,那把龙椅最是磨人心性,皇帝不会信任任何人,您与他相处是不是……应该注意些?”   咕嘟嘟。   锅里的鱼汤冒了泡,霍寒问:“你是觉得我现在的行为不知分寸了?让我对他客气些?”   “不,不是!”亲信也有些为难:“只是他毕竟是皇帝,您是将军,地位悬殊,心思怕是也会……”   “还是那意思。”霍寒勺柄搅弄着鱼汤,回复淡然:“你不用掩藏,我也不会疏远他,以前怎样,以后还是怎样。”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霍寒将汤盛出来,说:“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知他心性不变即可。”   “再退一万步讲,即便有一日他要杀我,我也不会远他半分。”   谢玉依赖他,为了他选择继续活下去,他如何舍得疏远?   .   用过晚膳,谢玉窝在霍寒怀里,乖乖的,听他埋怨着:“大梁皇宫那么高的城墙,你也敢跳。”   霍寒抚着他的发,借着灯光,眸中满是疼惜:“武功都没了,不怕呀?”   谢玉摇摇头:“我看见你了,想你早点抱住我。”   霍寒一颗心涨的满满的:“抱不住怎么办?”   “会抱住的。”谢玉信他,又往他怀里挪了挪:“寒郎从不骗我。”   说话间,一只手不老实的解开霍寒的衣裳,谢玉红着耳朵,慢慢亲他的锁骨:“我在大梁好想你,每天每天都在想,深夜空虚,想你帮着……”   最后几个字,谢玉伏在霍寒耳边,单单说与他听。   霍寒神色一变,伸手捏住他的后颈:“又说胡话了,等你做了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就不要我了。”   谢玉为帝,他其实最担心的是这个,一想到要将娇娇拱手相让,他便……   “不要,不娶别人。”谢玉抱紧他,生怕他们再分开:“没有别人,只是你。”   “可以让逍遥王的孩子做太子,他会很乐意的。”   “也是。”霍寒心脏稍稍放下,不过片刻又道:“可你是男子,总是在下,会不会不好?”   谢玉仰眸看着他,见他纠结了一会儿道:“如果你哪一天不满意了,可以在我之上,我说真的。”   在他之上吗?会不会累?   谢玉想了一会儿,又摇摇头:“我身子不好,不如寒郎。”   他噪音微哑,撩开霍寒的衣带,手继续不安分:“不如你高,不如你力气大,更不如你久。”   “故而,只给寒郎*”   谢玉!   霍寒:我老婆!我老婆! 第113章 撩来撩去?不给撩!   谢玉窝在霍寒怀里,眯着眼睛,话音绵绵软软,每一句,都是极致的诱。   他的手慢慢圈住霍寒的腰,试探着将自己贴他近一点,又近一点,慢慢咬住他的锁骨,哼哼唧唧的蹭。   谢玉求欢的时候就是这样,霍寒觉得,他要是有尾巴,一定也会慢慢缠住自己,不给自己任何“躲避”的机会。   可……不是现在!   后颈忽然被扯,谢玉被迫与霍寒拉开距离,上挑的眼尾浮着幽深的红,迷离的神色里,满是化不开的欲。   霍寒望着他,忽然就想起以前,年少时,谢玉怕疼,总是不让他碰,但自己想的时候,就会哼哼着跑到他身边,然后,“很不小心”的递给他一个……,再红着耳朵告诉他:“是……我父亲不让在家里放这种东西!”   年少的谢美人不如现在会撩,只仰头,支支吾吾瞧着他:“父亲发现了得打死我,所以,先交给你保管。”   然后,他就会拉住谢玉的衣袖,一把扯进怀里,亲!   亲到哭,亲到榻上,扯开衣带,然后,谢玉就怕了。   谢玉既想同他亲近,又怕疼,所以,只能含着泪对他说:“轻一些。”   太娇气了。   以至于他每次都要哄着,哄上好久,亲上好久,才敢慢慢……   如此一看,这些年,玉儿求欢的手段真是……丝毫没有进步。   霍寒揪着他,慢慢张开手,轻抚他的发:“怎么了?”   谢玉勾着他的衣角,以口型无声对答:“想,你……”   “唔!”   忽然,烈吻袭来。   谢玉被霍寒放倒在了枕上,吻的胸膛起伏,泪意涟涟。   他的额角被汗引湿了,慢慢仰起头。   细腰挺起,双腿自然而然的盘上霍寒的腰,刚准备闭眼,却忽感身上一松。   霍寒松开了他,吻也不再吻了。   谢玉睁开眼,来不及聚焦的视线充盈着茫然,正不知对方想做什么,便见他自顾自起了身,将自己好好放下,亲了亲额角,强调道:“自今日起要禁欲。”   谢玉:???   霍寒拥住他:“万年灵芝是补药,那神医说得身子调理好了,才能开始服,服药的半年期间,什么都不能做,所以,乖一些。”   “…………”   谢玉的呼吸渐渐变得平静,耳尖薄红消散,身上的温度也跟着渐渐凉了下来,彻底恢复如常的时候,他一把推开了霍寒。   自顾自扯过一点被子,闷着声音赌气:“那你便别抱我,分房睡吧。”   霍寒却偏要抱:“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   虽是自己开口赶的人,但谢玉终归是怕霍寒真的走,以至于夜里一直睡一睡,醒一醒,醒一醒,又睡一睡。   一直不得踏实。   可每一次,只要他一动,眼角就能落下一个吻,霍寒的声音萦绕在耳际,轻声细语的哄他:“不怕,寒郎在。”   寒郎在的。   寒郎在,就什么都好了。   谢玉的眼睫轻闪着,每听一次,睡意都能浓稠几分。   直到第五次醒,谢玉泪汪汪的睁眼,一把抓紧霍寒的手:“你亲亲我。”   霍寒没问为什么,只是亲他,将人好好护在怀里,眼角的泪亲干,才慢慢抱住谢玉,摸摸他的头,抚抚他的肩。   听他道:“我梦见你不见了。面前有霍赢,还有盛长宁,还有那些在地牢里,想睡我的士兵。”   “……很怕。”   “寒郎……我怕……”   “不怕了,是我。”霍寒没有旁的办法,只能再亲亲他,哄哄他。   天底下,从没有一个人真正明白过玉儿的处境,他们都觉得谢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凭着那一张倾国倾城的好脸。   却不知……   “我疼玉儿。”霍寒越想,便将谢玉抱得越紧:“我保护玉儿。”   “子瑜……变得很厉害了。”   霍寒说着,慢慢与谢玉十指交扣,掌心相对,才发现,爱人单薄的掌心满是冷汗:“不怕,永远不会分开了。”   谢玉由他哄着,手上的力量终于恢复,没动几下,便摸到了什么东西。   “好硬……”   霍寒当他在说什么,低下头,正却见谢玉抬手,拿出了自己常挂在腰间的玉佩。   谢玉的眼神有些呆,他想了起来,刚和霍寒重逢的时候,他还在吃醋,醋这块玉佩陪霍寒的时间,都比自己长。   他摸索着这块玉佩,慢慢举起来,好半晌,哑着嗓子问:“这是什么?哪个情人送的?”   “嗯……一个叫谢玉的情人。”霍寒任他靠着肩膀,解释道:“你记不记得,之前在盛林书院的时候,有一次马术比赛,你赢了我,然后骂我。”   谢玉听着他的心跳,听他继续说:“你将奖品交还给了我,说不让我让着你,然后,我就告诉你,'我喜欢你,让着你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是霍寒第一次同他告白。   听到这里,谢玉终于反应过来:“奖品是这块玉?”   “嗯。”霍寒握住他的手:“原本,我不知道该往上刻什么,后来,时常见不到你,我就往上刻了许多精致的小佛像。”   “我想见你。”霍寒的大掌渐渐收拢,包裹住他的手:“又盼着你平安,盼着你欢乐,盼着你也想我。”   “愿望太多了,一个佛管不过来,我便多刻了几个。”   霍寒的视线里,谢玉是有在听他说话的。   却不知为何,玉儿缄默片刻,开口却是:“你心跳与常人一样了,寒郎,你好了!”   话题怎么忽然这么跳脱?   霍寒不理解,继续往下听,听谢玉说:“我会听你的话,我会喝药,我也会好的。”   忽然,唇边落下一个吻,谢玉抱紧他,告诉他:“真的很灵验,我有健康,有快乐,有想你。”   顿了顿,补充道:“最想你。”   .   年关已至,谢玉随军在边关住了好一段时间。   自从开始喝补药之后,两个月,霍寒都只是抱抱他,牵牵手,甚至连激烈一点的吻也不肯给。   坐在房间里,望着香炉里徐徐升起的清心香,谢玉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忙碌了一阵儿,就收到了谢执提醒他该回京的提醒。   国不可一日无君,谢玉已经在这儿住了两个月了,应该早日回去,但边疆战事不稳,霍寒要留下来。   总觉得,还没在一起一会儿,就要分别。   谢玉有些不舍,所以临走的前一夜,往霍寒的茶水里,加了过量的迷情药。   等男子眼神迷离,渐渐倒回榻上的时候,谢玉便顺势坐在了他身边。   竟是趁着霍寒迷糊,拿着他的手,搁在了自己衣襟处,轻声哄他:“寒郎,解错了。”   带着他的手慢慢向下:“解这里啊~” 第114章 忽然想到了什么!   霍寒神色迷离,只是觉得热,热的呼吸都有点困难。   他……“想要……”   手指渐渐绕开谢玉的腰封,霍寒的指腹不时擦过那绵软的细腰,不一会儿,谢玉就歪倒在了他身边,任他的呼吸扫过脖颈。   问:“要什么?”   谢玉的锁骨盈着粉色,连呼吸都搅成一团乱麻,只被霍寒一抱,便软的不剩一点力气,却还在坚持着问他:“要什么……”   他缓缓去抱霍寒的脖颈,亲亲他的唇,又很快分开,亲一亲,又分开,像是凌迟,就是不给他痛快:“夫君~相公~寒郎~哥哥~”   谢玉一句一句的唤他:“子瑜哥哥~”   “要什么?告诉我,你要……唔!”   唇忽然被擒,谢玉双手被剪在了头顶,连呼吸都被尽数剥夺。   是凉的。   亲一亲玉儿,总能好受一些。   真是很神奇!   霍寒想:谢玉明明是个男子,明明在外人面前那么强势,但只要回到屋里,被他稍微亲一亲,碰一碰,就能很快软成一滩水,乖乖巧巧,任他摆弄,连怎么反抗都不知道。   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怎生越来越娇?   霍寒慢慢抱起他的腰,谢玉的眼神立刻慌乱起来,像极了刚在一起的时候。   那会儿,玉儿既怕他凶,又盼着他凶,于是,霍寒低下头,咬住谢玉的衣襟,轻轻拉开,吻上锁骨。   谢玉打着颤,双唇受不住的分开,泪汪汪的看他,很快,手就被带到……   … …   谢玉的手腕很酸,酸死了,一点力气提不上。   但这时,霍寒的神智终于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果断推开谢玉,一只手撑着在榻边坐直,对外面喊:“来人,准备冷水……”   奈何,一句话未完,又被谢玉吻住。   泪眼汪汪的小皇帝舍不得他,很想他,还没分开就开始想,所以,张口便将应声的小厮赶远了去。   靠在他怀里,用着自己那点微末的力气,艰难的吻他。   “玉儿!还没断药呢!”霍寒的神色少有的严肃,想训他。   奈何,谢玉根本就不听,他的力气渐渐耗尽,连吻嘴唇都做不到,继续吻脖颈,吻肩膀,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吻住了霍寒身上的疤。   一瞬间,日记里的内容忽然不请自来,窜入脑海,谢玉意识到:这些疤,都是霍寒为了惩罚自己留下的。   可霍寒很好,不该被罚。   于是,谢玉纠结片刻,将霍寒放下去,去吻他的背,每一处疤痕都仔仔细细吻过,吻着吻着,眼泪就不由自主的往下掉。   眸中欲念渐散,是那种很清醒的掉眼泪。   长睫遮掩了大半情绪,霍寒以为那些疤痕吓到了他,神色顿凌,竟是连药效也褪了大半,立刻起身,小心翼翼的护住他:“吓到你了?”   “别亲了,这些伤痕不好看,没什么好亲……唔……”   奈何,话未说完,谢玉又又又亲上他,被他抱在怀里,哼哼唧唧,娇娇软软的亲了好半晌,才说:“皇宫里有一种舒痕的药,每日涂抹,有些细小的疤就可以去掉,等我回去,叫信使给你送过来。”   “好是好。”霍寒抹去他的泪:“可是谁给我涂呢?”   “……”   “旁人?”   谢玉立刻拒绝:“不要!”   “所以要等等。”霍寒哄他:“等这半年过去,边疆一稳,我再回去寻你,娇妻亲自给我涂。”   “等伤痕没了,再留些你的抓痕,好不好?”   谢玉点点头,再去吻他,又被他拒绝了:“玉儿要走了,舍不得我,是不是?”   心思一下子被戳透,霍寒告诉他:“若真想如此道别,那……”   话音不落,霍寒将谢玉斜放在榻上,自身后抱住他,跟他说:“双腿并拢。”   “为……”为何呀?   谢玉不懂,直到手抓着被单,将指尖都抓红了,才明白了……一个新的法子!   … …   天蒙蒙亮的时候,霍寒身上的药效全解了。   要去抱谢玉,但谢玉不给他抱,小声抱怨着:“红了……”   “一会儿要走不好路了……”   霍寒依旧抱住他,弯起眼睛笑:“总比真的*了好一些,玉儿啊。”   他慢慢舒出一口气:“我不知道费了几次命才将你抱回来,可千万别出事,千万要平安。”   谢玉玩着他一缕发:“寒郎也要平安,等回来,我给你上药。”   霍寒亲他,带着他一起躺了一会儿,又叫人打了热水来,说是帮他沐浴,但……沉进浴桶里的手却……   哗啦——   谢玉双手一顿,豁然撑住浴桶,水波荡漾。   他仰头,看向霍寒的眼睛霎时变得通红。   咚咚咚——   恰巧,外面有人敲门,在问陛下何时离开。   谢玉被霍寒逼着,回了个“一会儿”,然后,就听门外的人越聚越多,整齐的脚步声入耳。   哭声……会被听到的。   谢玉咬着唇,仰起头时满眼是泪,可怜兮兮,几分求助的看向霍寒。   很快,霍寒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耳边的呼吸纷乱,霍寒低声提醒他:“嘘——”   “我帮圣上……”   谢.圣上.玉便有气无力的靠在浴桶里,又被“欺负”到满脸泪痕。   浴桶里的水换了三次,他才真正穿好衣裳,坐进了外面的步辇。   好不容易上了马车,黑云城大小官员列阵相送,谢玉手里握着令牌,慢慢看着那座刚抢回来的城池,渐行渐远。   渐行渐远……   令牌与腰间挂坠相撞,发出铃铃的脆响。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叫人停车,自己下车,加快了脚步往回跑。 第115章 朕与霍赢,不死不休!   脚下有些虚浮,没走几步,谢玉竟是倾身往下倒,吓得旁边内侍慌忙要去扶。   可……他自己扶住了地面,又缓缓站了起来。   手里的东西脏了,他不再往前跑,立在原地,吹一吹,拂一拂,慢慢撩去上面的灰尘,等霍寒奔到他身边的时候,便见他将一个纯金的小锁递了出来。   上面编了红绳,谢玉看着他笑:“我出生时,母亲只留了这一样东西,你戴着,护佑子瑜岁岁安。”   霍寒低下头,任他戴上,又听他说:“我回去会为你增兵,为你做一个新身份,你不用怕,有什么想要的就给我写信,尽量与我提。”   “自今日起,朕与霍赢,不死不休!”   霍寒站直,垂眸看了看金锁,又看了看面前的谢玉——   十年前,这人人嘲一句“玩物”的病美人,此刻正以所有人都仰望不到的高度,向他允诺。   日光落在淡金纹路的龙袍上,熠熠辉芒,耀眼到几乎要让人看不清。   方才折腾的有些狠了,霍寒本想扶着人走的,但话到嘴边,又成了:“臣背陛下。”   话音落,他在谢玉面前慢慢蹲下,任由美人的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起身时,好像万事万物都焕了新的生机。   .   “你回去莫要听那些老臣的话,莫要纳妃,若是有人给你送了美人,也不能瞧。”   谢玉问:“你会吃醋吗?”   “会,但你身子更要紧。”霍寒提醒他:“还得再喝四个月的药呢,一副也别落下。”   除了喝药,霍寒还嘱咐了许多事,谢玉心不在焉的听着,以至于睡梦里都是他的嘱托。   马车走的不快,在路上歇了三次脚,终于来到了京城。   一股熟悉的家的感觉迎面袭来,马车经过长街,谢玉探出头,被无数女子扔了簪花香囊。   直到宫门口,才有一个香囊扔向了谢执。   谢执敏锐的伸手接住,像是在不远处发现了什么,当即抬手甩出去,啪——   慕秦从树上掉了下来,摔得几分狼狈。   却是低头行礼:“陛下,我家主子怕您不记得他的嘱托,特意写了这些。”   谢玉的眼神慢慢落下,谢执觉得烦,奈何还必须走到慕狗身边,再将那东西拿回来。   啊!窝火!   为了主子,他忍!   谢执不乐意看他,走的也匆忙,却不想,入宫的时候,发现自己腰间祖传的玉佩,竟然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字条。   慕秦的字迹。   上面写:许久不见,来望月楼寻我,我请你吃饭。   握住字条,谢执的眼眸渐渐被怒意填满。   .   夜里,谢玉回到寝殿,先将堆积数日的奏折打开,还没看几眼,就听外面来报:“陛下,魏国公求见。”   魏国公,顾海平的父亲,顾敛。   不求见还好,他这一求,谢玉难免想起之前自己去边关找霍寒,就是他,提供了具体地点!   倒不是说非得怀疑他,只是出发之前,顾敛曾多次以长辈的身份劝诫他:爱一个人就是要懂付出,去吧陛下,若是霍公子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而恰巧,谢玉就在那时候出发了。   刚到边关,没遇见霍寒,就被霍赢劫了个正着!   巧合吗?   那是顾海平的父亲,谢玉宁原以为是巧合,于是调整了笑脸,对内侍道:“请进来!”   “是。”太监细细的声音落下,门外,一身官袍的顾敛便一步一步迈到了他面前。   立定的第一瞬,立即俯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世伯请起。”   谢玉叫人给他搬了椅子,沏上茶,便听那老男人道:“陛下此趟走的凶险,能回来便好,臣还听到了些意外收获。”   谢玉眼眸一凌:“愿闻其详。”   顾敛:“陛下走后,大梁朝廷内乱,大臣们联名上书一致要求处决公主霍泠。”   “霍赢护着他妹妹,与朝臣作对已有数日。”   “如今,霍泠已经被骂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女,霍赢也成了昏君,整个大梁更是人心惶惶。”   “陛下此去收获不小,臣听闻,那霍赢还为你寻遍了全国名医,治病……”   哒!   终于,谢玉搁下茶盏,听的顾敛肩膀一颤,果断闭了嘴。   谢玉张口:“大梁与我大齐世代宿敌,他们过的不好,朕自然开心。”   谢玉调查那些证据,就是为了让霍泠付出代价。   霍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他自然也不会放过。   “只是……”谢玉道:“朕有些不大明白世伯的意思。”   他的目光高高在上,压迫着顾敛:“世伯是想说,霍赢喜欢朕,为了朕做到了如今'人人喊打'的地步?”   “还是想说,朕被霍赢收买了,和同先皇一样,要带头叛国?”   最后四个字,谢玉压的很沉,不怒自威,却让顾敛当即跪下去,立马磕头道歉:“陛下,臣绝无此意,臣只是得到了一些消息想同您讲,绝没说过……”   “玉儿!”话音未落,大门“哗啦”一声被推开。   多日不见的顾海平立在门外,满眼的担忧。   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顾海平合上殿门迈进去,里里外外看了几眼,有些不理解:“爹,你跪着干嘛?玉儿……这……”   “放肆!”一道呵斥倏然响起。   明明是帝王寝宫,但谢玉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敛便先教训起了儿子:“见陛下不跪?你要做什么?”   “顾海平,你多大的权力啊?你想反了?!”   “啊?不是啊爹。”顾海平理解不了父亲忽然的变化,纠结片刻,只好跪下向谢玉行礼。   行完礼,又听自己爹在不停的跟谢玉道歉。   顾海平一颗心砰砰悬起来,听的一头雾水,正不知该怎么插话,就听谢玉道:“罢了,起身吧,是朕不好,近来精神欠佳,有些敏感了。”   “是。”顾敛这才颤颤巍巍的起身,拉住顾海平便往外走。   顾海平不走,他便只一甩袖,自己愤愤远去。   一出宫门,看到那跟着自己的幕僚,顾敛张口便骂:“少爷怎么去了?你怎么看的人?”   他今日,难得带了好几位官员入宫,就是要败坏谢玉的名声。   就算谢玉不承认自己和霍赢有交集,但谢玉只要骂了自己,便也能落个“暴君”的名号。   谢玉的身子本就不好,精神不佳还做什么皇帝?   早就该把这位子,让给逍遥王的孩子,他正好就是那孩子的老师。   顾敛唇角弯起,做着难以实现的美梦:等把谢玉从皇位上拉下来,他就可以凭着“帝师”的名头,做个太上皇,威慑天下。   太上皇啊。   原本是多美的事,奈何……   “哼!”   顾敛一甩袖上了马车,嘱咐着:“日后看好顾海平,他去哪儿玩都好,别让他围着谢玉转!”   “实在不行,就告诉他,爹谋皇位,都是为了他!”   “是。”   宫门口的马车渐渐远去。   殿内,顾海平才拉着谢玉,万分严肃的开口:“玉儿,我发现了一件大事!”   .   .   快完结了,这是最后一个剧情大高潮。   (七夕快乐,微薄会补霍寒玉儿的车,球球小礼物)   这一章就是说,顾海平他爹想抢玉儿皇位,但顾海平是好人。   大家有哪儿看不懂可以跟我说,我尽量改的能让大家看懂,啵啵。 第116章 我帮你杀了他(慕执CP)   谢玉神色微凌,见顾海平慢慢低下头,眉心深沉的拧着,严肃道:“我前段时间,包养了望月楼的花魁,叫花昭。”   谢玉:???   “这不是你三年前包养的吗?”帝王不甚理解:“你的一段时间,何时竟变得这这么长?”   “额……我……”顾海平有些为难,干脆摆摆手:“两年而已啦!”   “两年?后天就是大年三十!”谢玉提醒他:“和三年有什么区别?”   “总之就是!”顾海平浪荡惯了,美人对他来说,就是随手可以丢的玩物。   钱色交易,不论真人。   若是有人动了真情非要来找他,都会被他撇的干干净净。   可如今,那俊朗的眉宇间,竟是难得凝出了为难之色:“就是花昭,我前天在他腿间,看到……看到了……”   顾海平的手渐渐攥紧,终于道:“沙祈国的蛊虫图案!”   沙祈,那是二十年前就被灭的一个边陲小国,以养蛊制蛊为生,一般以人头养蛊,邪门的很。   许多大齐百姓死于沙祈,矛盾愈演愈烈,于是,顾海平的父亲就主动带兵出关,屠没了整个沙祈王室。   也就是那一次,顾敛一战成名,封魏国公。   如今沙祈的血脉可能还在,但在大齐生活良好,他们早已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沙祈的蛊虫图案,也只保存在了史书之中。   顾海平……看到了花魁身上的图案?   “我对比了一下史书,一样,玉儿!一模一样!”顾海平越说越慌:“花昭去过我家,他看我爹的眼神都不对。”   “然后,我就叫人去查,查到花昭是沙祈王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谢玉也跟着严肃起来,却还是伸手为他倒了杯茶:“慢慢说。”   “我爹虽然有时候神经了点,但他对我很好。”顾海平道:“他这一辈子就我娘一个人,没娶过别人,我们家就我一个孩子,花昭没有余力复国,我查过的。”   “所以,你说他最大的可能是不是要杀……我们家……”   最后三个字脱口,顾海平瞳孔放大,甚至连自己都难以相信。   他真是疯了,才会任由花昭在自己身边呆三年,还生了要与他长相厮守的心思。   “你看的准吗?”   “啊?”顾海平抬眸,听谢玉问他:“你看的准吗?他腿间真的是这个图案?”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自己本身也不愿意相信。   问到这里,顾海平又有些不确定了:“我……我不知道……他勾着我……”   顾海平抓住谢玉的袖子,救命稻草似的,答非所问:“花昭他……他很好的。”   “他总会亲手做东西送给我,他总想见见我的父母……玉儿!”   忽然,顾海平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他立刻握紧谢玉的胳膊:“你说,他是不是给我下蛊了?所以我三年也没找过别人,我……”   “你爱他吧?”   淡漠的声音自头顶飘起,一语点醒梦中人。   顾海平看向谢玉,满眼的茫然。   谢玉说:“你爱他,所以,你舍不得他,爱到连自己的答案都不敢确定,连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相信。”   “不是的……”   顾海平喃喃着开口,他说不是的。   是吗?   不是吗?   他的神色渐渐沉下来,眼底的挣扎化作几滴无措泪意:“玉儿。”   他问:“玉儿,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谢玉的声音自头顶飘来,温和凉薄。   “我替你杀了他。”   “可……不!玉儿!不要!”顾海平拦住他:“你等等,等等,也许,也许是我的情报有问题呢?”   顾海平拦住谢玉:“是我的问题,不是他……你查查!”   顾海平跟他说:“你让东厂查一查,没有人比你们的天眼情报网更精密,你去查。”   他的声音虚浮,一句“查完了再杀”卡在喉咙里,张口无声。   顾海平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最终,只认命的坐到了谢玉身边的椅子上,想:这是不是他这些年,眠花宿柳的报应?   .   最终,谢玉听顾海平的话,给谢执送了信鸽。   谢执收到的时候,正到了望月楼门口。   他读完信,走进去,正看到慕秦叫人摆了一大桌子的菜。   与望月楼素日的菜系不同,全是淮扬口味。   都是他家乡那边,最勾人的小炒。   谢执的步子放慢了些,仔细想着自己之前同慕秦说过的,自己的喜好,似乎……都在这桌子上了。   台上的戏是淮扬曲,谢执走到桌边,刚准备坐,便看见不远处,花昭斜依在戏台一侧的摇椅上,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谢执眼神骤然一厉,直接甩手,刷——   借着砸桌子的空档,他将手中长剑甩了出去,直冲花昭的脖颈。   管他是什么人,既然有隐患,就得先制住!   这是谢玉教他的道理,这些年来,谢执一字不落的遵循着,正巧可以借着跟慕秦吵架的名义,以绝后患!   利剑飞速移动,被花昭一档,巧妙的又弹了回去:“这位大人,杀错人了!”   剑尖调转,很快又以更狠的力道扑向谢执。   慕秦当即一踹桌子,咔——   木桌挡住了利剑,他废了两个月,收集到的谢执家乡的菜,刚做好的一大桌子,毁了。   淅淅沥沥的菜汤落了一地,慕秦的眸色渐渐暗下来,不一会儿,竟是直接起身,一把拔出了剑。   三两步走到花昭之前,不给他反抗的机会,便直接将他绑了起来,言语之间尽是玩笑,花昭没发现异常。   直到……慕秦袖中的迷香生了效,让他一阵头昏脑胀,连反抗的精力,都没有……   没有……   .   花昭被扔进了东厂的牢狱。   谢玉让东厂继续查着他的信息,没让顾海平知道。   一定程度上,王朝的安宁,总是以白骨作为支撑。   谢执跟着忙了一晚上,饭也没吃,回到谢府房间的时候,却发现,慕秦正坐在他房间,做了一样他最喜欢的菜,陪着小饼,放在了桌上。   外面雪下得大了,接近除夕,一片灯火通明。   原本,谢执是孤儿,他跟门派的师兄弟们不亲,过年的屋子里总是冷冷清清。   他原本想问问,今年,能不能陪谢玉进宫守岁。   如今…… 第117章 变故变故再变故!   如今,竟是也有一盏烛火,是单留给自己的。   虽然以前玩闹的时候,也有其他暗卫同他一起守过岁,但……总归与窗外落雪,室内两人,迥然不同。   谢执慢慢坐了下来,他原本想拒绝慕秦,可,一句话还未脱口,就发觉,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   耳尖一红,谢执立刻低头去捂肚子,奈何,越捂越响。   拗不过对面的慕秦,他只好拿起筷子,哗啦哗啦将碗里的饭全都扒了个干净。   扒干净了,又有些闷着。   他的手沉在桌子底下,来回来去的搅在一起,见对面,慕秦久不说话,才终于道:“没……没事的话,你该走了。”   可对面,清晰的笑声再次入耳:“你还是这么容易红耳朵。”   “哪有!”谢执争辩,随即耳朵更红了,他瞧着慕秦精壮的腰身,喉结滚动,许久未被碰过的身子,有些想他。   可想有什么用呢?又不爱,难道要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吗?   “慕秦。”终于,谢执握紧了手,拽下了腰间的玉佩,仰眸瞧他:“我们已经结束了,你的东西你拿回去吧,别再……”   “我知道,是我不好。”慕秦打断他的话:“这其实是我们传家的玉佩!”   “你……”   “我知道!”生怕再次被赶,慕秦火急火燎,抓紧时间解释:“刚开始逗弄你是我不对,可从二次开始,我……看到你哭。”   “所有的欢喜,都是真的……”   “我给了你玉佩,是将你当作家人的意思,我每一次出任务九死一生,去找你,说的每一句'想你',都不做假!”   “可你不听我解释。”说着说着,慕秦竟也生出了几分委屈,“分开之后,我每次去找你,你都不愿意见我,你打我。”   “好不容易捱到过年,你才肯如此坐着,心平气和的听我说几句话。”   谢执的目光瞟向窗外,他其实是害怕的。   他没有家人,不曾体会过任何感觉,所以谢玉对他好,他便也将谢玉当做家人,掏心掏肺的,对谢玉好。   可慕秦不一样!   “你总是行踪不定的,我……”谢执的指尖轻颤,还是想将玉佩还回去。   这泼天的思念太熬人了,他是个俗人,怕会撑不住。   可,手刚伸到半空,冰凉的指尖就被对方温热的手心攥住:“我不给霍寒干活了!他乐意怎么办怎么办吧!”   “我跟着你。”慕秦说:“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谢执一颗心砰砰乱跳,觉得手上的温度好高,高到让他恍恍惚惚的,觉得自己在做梦。   可窗外落雪冰凉,碎了梦境,他听见慕秦说:“今年,我可以陪你守岁吗?”   “……嗯。”   “可以……一起睡吗?”   “…………”   .   外面的雪一下就是三天。   年三十的时候,谢玉终于查清了花昭的身份。   沙祈国王子,与一些江湖人士有着书信往来。   这些年,他带着仇恨往下活,也曾联系过一些旧部,但沙祈灭国时间已长,沙祈国的日子本就不好过,他们也不愿意再光复那个邪恶的蛊虫国度。   花昭的心性被常年磨着,如今的愿望就是杀顾敛。   杀顾敛全家!   让他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所以,他复仇最好的捷径,就是接近顾海平。   可怜顾大公子潇洒一世,一个月换三个新欢的浪荡子,落在了花昭身上,整整三年。   .   谢玉召了顾海平入宫,将证据摆在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个印记,你怎么才看见?”   顾大公子是上面的,不管对男对女都是。   所以,谢玉从没想过,他的回答是:“他每次见我,都总会用脂粉遮住皮肤,而且,我是躺着的。”   “……躺着的时候,也……看不太见。”   “上次是……”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顾海平干脆也不避讳:“是我蹲下给他……,不小心蹭掉了脂粉,才看见……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顾海平忽然笑了。   眸中神色木讷,谢玉看不分明。   只是听他自顾自笑了一会儿,说:“可能是上天可怜我,觉得我这个人啊,还是适合在上面,所以,把他收走了。”   顾海平转过身,世家公子从小就刻进骨子里的骄矜让他的脊背压不弯,更不愿意服输。   他迈步往门外走,衣衫微摆,步子依旧稳健。   直到打开殿门,才迎着风雪,对谢玉说了一句:“杀了吧。”   声音很淡,轻飘飘的,像是随意一片落雪。   却坠的顾海平眼中砸出泪来。   报应吗?   他日后,再不眠花宿柳了。   .   大年的宫宴很快开始,顾海平没来得及出宫,而是又坐到了繁华的席位间,看歌舞升平。   素日里,他最爱热热闹。   只是今日,谢玉将他最爱的酒都摆了出来,找了宫女多注意着他,专门伺候。   这酒……真是索然无味。   不,有味道。   是苦的!   苦的心尖发疼,苦的呼吸凝滞,却连一个发泄口都找不到。   .   宴会结束,一切散去。   谢玉按照惯常的路线回宫,却不料,刚入宫门,地面便紧随着松动,脚下一虚,他被迫摔入了地下。   谢玉靠着微末的武功支撑,再仰头时,头上的入口早已封锁。   他凝眸看向前方,一片刀光剑影,火光微微,领头的是……顾敛!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不想再给顾海平打击!   摔得有些疼了,谢玉扶着满是灰土的墙面起身,拍了拍龙袍上的土,鎏金冠冕在火光映衬下,亮的耀眼,昭示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他慢慢弯起唇,却因为身子太弱,地道空气稀薄,嘴唇已经发了白:“顾世伯,朕倒是真不知道,你何时瞒着满宫的御林军,挖了这地方。”   “哈哈哈,怎么说也是个国公,当今我朝最高的爵位。”顾敛笑着:“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哦。”谢玉点头,一只手慢慢背向身后,继续同他周旋:“那朕倒是想不明白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在大殿说,非得来这儿?”   火光里交错着阴影,面前,顾敛那张苍老的脸笑起来,褶皱几乎要漫过眼角:“是男人,都渴望至高的权力。”   “这段时间,臣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凭什么这皇位你坐得,我便坐不得?”   “所以今夜……”说话间,顾敛狠狠抬起手,身后众人刀剑齐备,火光下,泛着森森杀意:“陛下,怕是要遇刺,离奇死在自己的寝宫了!” 第118章 谢玉杀我!   “哈哈哈哈哈哈。”顾敛笑起来:“没办法,谁让我们陛下体弱多病,活不了多久呢?”   “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就现在!”   话落,顾敛手掌下垂,一时之间,无数刀箭对着谢玉横飞而去。   四面八方,不留活路。   箭矢至,面前土块滑落,火光中,霎时一片烟尘四起。   恍惚间,顾敛似乎听到了几声虚弱的咳嗽,眼中期待更盛,他满心欢喜的盯着眼前——   知道谢玉只剩半年命的时候,他就一直盼着这一天!   如今,也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   尘埃渐渐落下,顾敛眸中的期待逐渐攀到顶点,下一瞬,瞳孔放大,紧接着,砰——   几枚雷火弹自谢玉的方向快速弹出,顾敛躲避及时,身后的大部分手下却被炸伤。   皮肉撕裂,无数哀嚎在身后炸响。   而面前,谢玉虽然狼狈,却是缓缓站了起来,身上……无一处擦伤。   无,一,处,擦,伤?   怎么……会……   胸腔中,顾敛一颗心开始砰砰狂跳:谢玉明明武功尽失,怎么会丝毫没事?   他不知道谢玉在服的药有强身健体的功效,虽然丢了武功,不能再练,但体魄会比以前好很多。   躲避一点刀箭,已不成问题。   “起来!愣着干什么?都起来!”顾敛招呼着身后手下:“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一个无权无势的病秧子皇帝,如何与他这三朝元老相提并论。   这皇位本该由他来坐,由他儿海平来坐!   身后的手下犹豫着,正不知该如何上前,就听“砰”的一声。   地道的门被强行破开,谢执带着一众御林军立在之上,将顾敛的所有罪恶,揭露无疑。   .   顾敛被抓了。   被谢执绑起来,狠狠从地道里揪出来,扔到地面上的时候,还在笑着嘴硬:“陛下啊,是早就发现了这处空虚吗?”   “不然呢?”谢玉坐在桌前喝茶:“任由你在朕宫中作威作福?”   骨节分明的指节轻捏茶盖,谢玉在茶盏上滑了两下,喝茶润嗓:“朕隐忍不发,就是为了钓你出来啊~”   他的声音在一侧飘着,凉凉的,淡淡的。   或许是龙袍映衬,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竟真是多了几分帝王威仪。   比盛长宁,强上百倍。   难得的压迫感逐渐散开,顾敛心中有些怕,但想想,面前的皇帝是谢玉,就不由得多了几分底气:“玉儿。”   他没去看谢玉,却喃喃着:“世伯不过与你开了个玩笑,何故做到如此,你小时候,世伯还抱过你呢。”   谢玉不为所动,却听他继续讲:“再说了,你敢杀我吗?你能杀我吗?你不会杀我的呀。”   顾敛说:“你这种天煞孤星,只有海平会真心待你。”   “你杀了我,我儿海平会恨你,他会恨你哈哈哈哈哈……”   呲——   忽然,话音戛然而止。   一柄长剑插入了顾敛的左胸,鲜血落下,丝毫没给人反应的时间。   等顾敛话落倒地,连眼球都往外凸出的时候,谢玉才发现,举剑的,是花昭???   那孤身一人,想为家复仇,为国复仇的王子,从东厂逃了出来,不知何时,竟是脱着一身的伤混入了御林军。   然后趁人不备,杀了顾敛……   他的盔甲里有血渗出来,显然自己也伤的不轻。   但这时,明显杀上了头。   长剑抽出,花昭又接连下手,捅了顾敛三四剑。   刺的他千疮百孔,才被谢执等人拉回来,按到地上。   额头上的血也落了下来,那双深邃的眼睛通红,含着异域别样的风情。   若是平素里看人,定是很好看。   可如今,那双眼睛里满是恨意,大仇得报?却又好像没有报!   可花昭什么都没有了,不杀顾敛,干什么呢?   其实,他想将谢玉一起杀掉。   将大齐的皇帝一起杀掉祭奠他死去的所有皇族。   可……沙祈子民未死,他们讨厌沙祈邪术,在大齐过的很好。   很好……很好……   “陛下!”他看向谢玉:“望月楼的,我的房间,柜子里有暗格,能开一间密室,你可以去……”   说话间,他的嘴角溢出黑血。   他在牙齿里藏了毒。   他这个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报仇,为了死。   但他不想死在大齐人手里,他是沙祈唯一的王子,除了他自己,没人配要他的命!   “去……”花昭的手渐渐变得无力,倒下的时候还在说:“去看看……”   “带着他……看……”   花昭在流泪,那眼中的情绪初时狠厉,可到了后头,竟是慢慢化出几分柔情,或许还有不舍。   或许,在这段感情里动真心的,不止顾海平一个。   从花昭的角度,他爱上顾海平,就背叛了全族人。   这三年来,他杀顾海平的机会最多,但他依然为顾海平编织了一个,直到现在才破碎的梦。   所以死时,对顾海平不舍,对族人愧疚。   呼吸都断了,泪却依然从眼角不停的往下落。   .   这一夜,过的像梦。   谢玉只觉得光怪陆离,但与顾海平而言,或许,比梦更难以置信。   顾敛没有死。   花昭桶错了位置,他的心脏长在了右边。   可太医们紧赶慢赶,救回来的时候,已经成了木僵之人,动也不能动,话也不能说。   余生,只能躺在木榻之上,徒劳睁着眼睛。   对于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来说,是地狱。   而且,还被谢玉关了,要躺在天牢的木榻,日日对着铁栏灰墙。   谢玉隐瞒了顾敛弑君的事,顾海平与他交好,顾海平的母亲逢年过节,自己亲手做了点心饺子,总是不忘带给他一份。   谋逆之罪,株连九族。   所以,谢玉随便给顾敛换了个轻一些的罪名,扔进了天牢。   顾海平去看父亲,谢玉立在他身后。   眼看着顾海平给顾敛喂了两口饭,顾敛不吃,只满眼恨意的瞧着他。   可顾海平却像看不见一般,继续喂。   清粥淌下了嘴角,顾敛不知哪儿聚的内力,忽然一抬头,攥紧顾海平的胳膊大喊:“谢玉杀我!你若还是我儿子!就杀了他!!!” 第119章 花海   老男人怒瞪着眼,声嘶力竭的喊完,体内内力当即失了控,到处乱窜。   有血从伤口不停喷出,疼的顾敛直抽搐,好不容易再缓过来,完全成了一副中风之后,无法挽回的模样。   话也不能说了,费上很大的力气,才能勉强睁开一只眼。   顾敛的听觉没有消失,他好不容易睁眼,是想看顾海平对谢玉痛下杀手。   却看见,他这么多年,精心培养,引以为傲的儿子,像是没听到他的嘱托一般,依然拿勺子,盛出已经凉了的粥,往他嘴里喂。   喃喃着:“爹,你放心,我和玉儿关系很好的。”   “他帮你隐瞒罪名,对我们家的好,我都知道了。”   “我会承袭你的爵位,好好辅佐圣君;会照顾娘,仔细看着她,不让她做饭的时候伤着手;我日后再不眠花宿柳了,再不花钱找小情人,给您惹麻烦了。”   “这样,您能开心吗?”   顾敛的嘴越来越歪,粥一口也没喝下去,全部淅淅沥沥落在了榻头。   但顾海平却依旧执拗的喂了他一碗粥,喂完之后,“哗啦”一声,将碗摔在地上,砸的粉碎。   而后,又一言不发的,远离了牢房。   铁栏合紧,牢门关闭,四周空无一人。   窒息的绝望随之侵袭,顾敛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像是……看见了地狱。   .   花昭说的暗格,谢玉是三天后才同顾海平说的。   顾海平承袭了他爹魏国公的位子,朝堂封赏,无限风光,被满朝称为最年轻的小公爷。   可……   他自己却连一个庆贺宴都没办。   他不办!   自己把自己关进屋子里,喝了半个月的酒。   再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瘦了一圈,却抱住他娘,低声哄着:“没事娘,我没事,不用担心。”   “凭我和玉儿的关系,以后咱们家,一定会更红火!”   劝罢母亲,顾海平跌跌撞撞上了马车,终于……还是拉着谢玉来到了望月楼。   花昭的房间里,那一扇暗门打开,里面……全是他送的东西!   顾海平的步子有些虚,却还是背着手,慢慢攥紧,一步一步,掠过每一样物件。   每一样物件底下,都有一张字条。   记录的,似乎是花昭每次收到礼物的心情。   ——今天终于认识了顾敛的儿子,那种浪荡子最好拿捏了,不出几日,我定让他付出代价。   ——原来他叫……顾,海,平。   ——啊!他好难对付,究竟是花了多长时间?会的东西倒不少。   ——今天和他接吻了,因为在榻上,他总问我为什么不亲他,做过七八次了,我是怕他起疑才亲的,嗯!就是这样!   ——亲他有点上瘾。   ——顾海平那么会玩,整个望月楼的人都认识他啊?心里怪怪的,罢了,这与我无关。   再往后,那些礼物上都没写具体内容,全是清一色的——春江潮水连海平。   写的诗句里,都是他的名字。   顾海平继续往后走,他看到那诗句变了。   他想起那时候,花昭弄疼了他,他生了气,两个月没见人,再见的时候,送了花昭一个随手拿的免费破灯笼。   如今再看,灯笼上写的是——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纵然我不曾去找你,你便真的杳无音信吗?   花昭很想他吧……   可他记得,他再去找花昭的时候,那个人表面端着一副不在意。   真会装!   顾海平走到了最后,他看见了一块玉佩,这东西——不是他送花昭的。   是花昭自己的!   是花昭父母的玉佩,下面写的是——父王母后,儿臣报完仇便去向你们请罪,请你们留海平一命,在地府里也不要为难他。   这之下,是一封信。   顾海平收!顾海平收!   顾海平呼吸不稳,伸出去的手都在颤抖,他想撕开那封信,奈何怎么也使不上力,力气大了,又生怕弄坏信纸。   最终,还是谢玉拿了过来,沿着边缘,慢慢为他挑开。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花昭在跟他道歉。   上面写——   海平,三年久远,我自知对你不起,故而你所赠之物,一样没用,全部存放于此,想着终有一日,归还于你。   我非大齐人,亦无法许君终身,君之俊朗神勇,世人公认,世人恋君者诸多,不该误我一人之身。   我已向父母请罪,一切恩怨,与你无关,若真有瓜葛,我必于地府替你挡下,天高海阔,你无需担忧。   花某将经年所挣之银钱全部存于木匣,虽无法补偿一二,但若你成婚,可做贺礼。   花昭,敬上。   敬,上。   顾海平的面色越来越白,表情没有多少变化,片刻后却是对谢玉道:“玉儿,你先出去。”   谢玉从善如流的转身,走到门口时,又听他道:“把整个人楼的人都带出去。”   谢玉离开,大门合紧。   顾海平知道他会照做,便终于扶着一边的桌子,缓缓,缓缓的低下头,任由无力的双腿瘫倒在地。   他双手环膝,渐渐揉皱了信纸,存了多日的情绪终于寻到了宣泄口,眼泪一滴滴往下砸。   他肩膀抖着,抱着自己,哭的像个被世界抛弃的孩子。   等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他缓缓起身,在外间寻了个火折子,将花昭的信点了。   熊熊燃烧的信纸落在了木榻之上,引燃床帐,紧接着,点着了整个精致的花魁卧房。   什么暗室,什么花魁,什么望月楼……   烧了!   统统都烧了!!!   噼里啪啦的火星落下,顾海平出了望月楼,看外面众人一片紧张,当即道:“谁都不准救火!”   “本官要买下这里,所有损失,本官一人承担!”   身后的焰火越燃越烈,滔天的热浪掀起男子精致的锦袍。   顾海平就这么背手立着,一言不发,仰望天地邈远。   .   顾海平买下望月楼,甚至给所有卖身到此的人,都赎了身。   他将地便宜卖给了陆无恙,告诉他:“可以盖茶楼。”   陆无恙撩撩眉:“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小子……”   结果,“哗啦”一声,顾海平狠狠锤了一下桌面:“七百两一口价,要不要?不要我卖别人去,这地段,有的是人想买。”   然后,陆无恙果断出手买下。   当晚,就哭唧唧去找白钰清诉苦:“你看看,你看看你的学生都拽成什么样了,吓得我呀。”   “所以,你亲亲我,给我压压惊。”   白钰清:“………”   .   新年伊始,望月楼毁了,上面盖起了茶楼,生意兴隆,更有大齐第一才子白钰清坐镇,来往之人,皆是文人墨客。   大齐帝京,顾公子最爱的眠花宿柳的场子,散了。   被他亲手焚毁,亲手遣散了。   顾海平缓了两三个月,就又恢复了平常,只是不爱喝花酒,也不爱出门了。   谢玉担心他,寻了个休沐的时间,换上常服,想出宫去看他。   刚坐上马车,却见一侧信使纵马狂奔,浑身是血:“出事了!”   “皇上!边疆出事了!!!”   ————   【团子叨叨叨】明天正文结局,球球小礼物呀!   这本书我早就做好了大纲,在原来大纲的故事线里——   【谢玉杀了顾敛,顾海平受他爹挑唆,不明真相刺杀玉儿,刀尖离玉儿心脏只有半寸。】   【玉儿抓了花昭,顾海平受了太大刺激,精神失常,玉儿原本要杀花昭,却为了顾海平给花昭下跪,求他带顾海平走,保护顾海平。】   但是写着写着,每一个人物都有了生命。   顾海平是第一重臣精心培养出来的唯一的儿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有自己的风骨,有自己的选择。   现在这个结局,是顾海平自己选的,于他而言,或许才是最好的。   作者不是创造角色的神,只是以文字为媒介,在另一个平行世界与角色相遇。   所以,顾海平依旧是出手阔绰的贵公子,他会保护娘亲,保护顾家,依旧拥有很大的权力,依旧可以和玉儿做最好的知己。   番外的话,大家想看什么呢? 第120章 寒郎在哪儿啊……   谢玉心底一凛,慌忙下车,听他说:“大梁反扑,霍将军被他们截断了后路,堵在密林,没有援军,没有供给,已经……半月不见踪影了……”   .   .   “虞姬~你可有悔~”   “妾随大王~生死~无悔~~~”   戏台上,急切的鼓点催促着悲戚的情绪。   谢玉阔别了信使,还是拉了顾海平出来听戏。   看顾海平总心不在焉的,谢玉又清了清嗓子,忍不住提一句:“别不开心了,你可是大齐最年轻的国公,皇上的手足兄弟,那些早朝弹劾你的废物,就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别放在心上。”   饮完手中酒,顾海平不自觉转眸:“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诶?”他想了想:“之前我是不是对你说过?”   酒杯搁下,顾海平靠在椅子上,盯住台上的虞姬,忽然就有些感慨:“好多年前了,那时候……咱们听的也是《霸王别姬》。”   他的手扣着桌沿,喃喃着:“我新收到消息,霍赢那边出大事了。”   谢玉转过头,心思完全不在了戏台上,听他说:“霍泠杀害宫中嫔妃的事,越闹越凶,后来,她被扒出了更多桩干涉朝政,祸害百姓的罪。”   “天下人都说她是妖女,红颜祸国,集体要求处决霍泠,但霍赢不肯!”   “怎么说也是从小养大的妹妹,他这妹妹没有母妃,全靠他带着,哪里舍得,故而,遭了天下人反对。”   “有暴徒闯入了皇宫,高喊着'霍泠不除,大梁难安',然后……霍泠自焚了。”   谢玉眼眸一凌:“自焚了?”   “嗯。”顾海平为他斟上酒,继续道:“据说她觉得,哥哥是明君,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不该因为她,受百姓唾骂。”   “然后,霍泠于大梁祭天台,当众自焚。”   “再然后,霍赢就疯了似的,把全国所有的兵都派到了边关,将霍寒……围住了……”   “如今大梁都城空虚,正是围魏救赵的好时机。”   顾海平顿了顿:“玉儿,如果你信得过我,我想……”   “不,我去!”谢玉伸手,按住顾海平的同时,将自己的声音压到最低:“你看着这些朝臣,我假装称病些日子,我去!”   他重复着:“我想自己去!”   四个多月没见霍寒了,很想他,怕他出事。   怕的方寸大乱,自己在京城一刻也待不下去。   顾海平其实不愿他出去,虽说那药有用,谢玉的身子已经渐渐好转,太医为他诊脉的时候,都夸“陛下万岁”。   可……一个武功尽失的人,往边关跑总归是不好。   犹豫再三,顾海平张口:“让谢执跟你去吧。”   谢玉弯起眼睛,眼尾偏红,笑出声时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谢谢。”   “都兄弟。”顾海平撩眉:“客气!”   .   谢玉很快去了边关,他带的都是之前跟随谢家身经百战的将领,或是将领的后人。   他们一路绕过大梁之南,长驱直入,兵围皇城。   而与此同时,霍赢却一直靠在皇陵里,一心一意的,守着自己的妹妹。   他的龙袍染尘,凌乱的胡茬生了出来,脸上看起来也像是脏了,明显已有好几日未曾好好梳洗。   收到消息的时候,帝王那双无波的眼睛漾了漾,右手抚过霍泠的骨灰盒,霍赢慢慢抬眼,嘴唇干裂,竟是破天荒的开口。   “炸城。”   官员一时没理解:“什么?”   “……”   “陛下,您说……什么?”   “炸城。”霍赢的声音沙哑,开口时,眸中却充盈着毁天灭地的偏执:“封锁城门,将火药埋在整座城,每家每户的底下,让这群愚蠢的臣民,为息泠公主,陪葬!”   息泠公主,是霍泠的封号!   是千百年来,历史上第一个有封号的公主!   官员的眼睛不可思议的放大:陛下难道真要为了一个女子,覆灭一个国家吗???   怎么能……   怎么……能……   “陛下!”言官有些急,开始冒死劝谏,血泼皇陵:“怎么如此?怎可如此啊?!”   轰隆隆——   闷雷在天空中炸响,雨淅淅沥沥落下来,外面攻城的声音愈演愈烈,城内伤亡惨重。   半个月后,霍赢终于勉强打起精神,吃了几口饭。   眼看着破城的消息即将传来,他搁下碗筷,撩起眼皮,垂手下令:“把边关的人都调回来,调回来护驾!”   “自今日起,朕与谢玉,不死,不休!”   不,霍赢想:他不能这么颓废,他这一辈子从未输过!   谢玉害死了他最好的妹妹,他一定要让这个人,付出代价!   .   边疆的兵调动的及时,很快就开始往京城赶。   此番攻城,本也是“围魏救赵”之计。   见霍赢终于松口,谢玉立刻下令,不让军队恋战,火速撤离,守住边疆底线。   而他自己……也终于有时间……   去了霍寒被困的密林。   没有援军,没有粮草,被大梁围困,直到现在,已经快一个半月了。   怎么办?   怎么办?   谢玉往前走着,地上不时就会发现一具腐烂的尸体,面容已被蝼蚁啃食,却不是他的寒郎。   不是!都不是!   春夏交际的密林,有猛兽肆意横行,他不受控制的去想:万一霍寒受伤了怎么办?   衣服够不够穿,冷不冷,饿不饿……   还……活没活着……   谢玉继续向前走,初时有人跟在他身后,他不敢说话,只是吩咐下去要找霍将军。   后来,人都没他找的快,都被他甩在了身后,连日以来紧绷的情绪才终于得到释放:“霍寒!”   他开始喊:“子瑜!你在哪儿?!”   几乎破音。   可是……密林深邃,无人应答。   轰隆隆——   天空又飘起了雨,冰凉的浇在虚弱的帝王身上,谢玉打了个寒颤。   连续断药一个月的身子又虚起来,淋的他面色潮红,气息虚浮,止不住的打颤。   可,他依然像是不知疲倦一般,不停的往前走。   他好累,一路走到现在真的好累。   “霍寒!!!”   他继续喊,后来即便是有人来了,他也破了帝王威仪,衣摆上满是污泥。   “扑通”一声,谢玉摔到地上,手被刺伤,继续往前走。   然后再跌倒,再被刺伤。   他掠过无数具面具朝下的尸体,就像当年,从无数尸体里,将战死的谢家人,一个接一个的找到一样。   每一具尸体都代表希望,每一具尸体,又都代表绝望。   他盼着在这里找到他的寒郎,又盼着找不到他的寒郎。   寒郎……   寒郎在哪儿啊……   寒郎是不是又不要他了…… 第121章 你才是神   不会的……   雨水淋在谢玉手上,血混着泥,合在一起。   他站起来,刚想往前走,脚又被树枝绊了一下,膝盖重重落在地上,再仰头时,顿感呼吸不畅,天也有些灰蒙蒙的……   可是……他好像……   看见了霍寒……   错觉吗?   还是……真的……   谢玉分不清了,他只记得呼吸很乱,有人紧紧抱住了他,哄着他:“不要怕,呼气,吸气……”   谢玉很乖,他仰着头,双手攀住那人的肩膀,每一句话都在认真照做。   然后,等终于缓过一阵剧烈的情绪压力,他就像个溺水得救的人,趴在那人肩膀上,提不起一点力气。   他在那人怀里失神的靠着,好暖,好熟悉……   谢玉的思绪尚没反应过来,却在能说话的时候,第一时间喃喃着:“寒郎……寒郎……”   .   直到被霍寒抱回城池,脱去满是污泥的衣袍,搁在锦被里,谢玉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眼看着霍寒要走,他立刻伸手抓住。   手是热的!有温度!   霍寒没死,“霍寒……咳咳!”   他的嗓子哑的厉害,声音有些卡壳。   一脱口,就又被霍寒紧紧抱住。   霍寒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能够以完全拥护的姿态守住他,一点一点的,为他顺着背。   他在哄玉儿,在跟玉儿解释:“不怕,不怕娇娇,我好好的,只是带着剩余军队躲起来了。”   “我有听你的话,保命要紧,不会恋战,要等你来……”   “我知道,我的娇娇会来……”   “有妻子了,我很惜命,不会胡来的。”   霍寒明显也是九死一生才爬回来,身上的衣服没有换,伤口未经及时处理,散着难闻的血腥味:“我方才只是想去沐个浴,想干干净净的抱你,别哭,别哭……”   “我在,我好好的。”   可谢玉还是趴在他肩头,哭了好大一会儿,像是要将心脏哭碎。   好不容易缓过一阵儿剧烈的情绪,他依然不肯放霍寒走,只要霍寒稍微动一动,或是抱他抱的松了,他就立马伸手,用上自己全部的力气,像个树袋熊一般,一分也舍不得的,盘在霍寒身上。   霍寒没了办法,只好亲亲他,带着他一起去沐浴。   潺潺的热水最为解乏,白烟缭绕里,谢玉终于肯放开他,乖乖站着,让他帮忙擦洗。   霍寒也很认真,他想谢玉,只是单纯的想,担忧他的病,担忧他的身子,并无半分其他的心思。   可……手掌掠过那白皙的身子,谢玉还是会哼哼着环住他的脖颈,下意识分着唇,连喘息都沉着难言的欲。   初时,谢玉没有力气。   后来攒了些,便越来越放肆,手也跟着不老实……   霍寒忍不住,一把揽住他!   “哗啦”一声,水波涌起。   帝王细细“嗯”了一声,纤弱的腰在手心一哆嗦,霍寒便紧跟着心口发紧,生出了诸多不忍。   片刻后,那原本捏着谢玉腰的手终究是缓缓按上了他的颈,另一只手将人抱在怀里,贴身抱着:“快半年没见了,在帝京的时候,精神可好?”   谢玉点点头:“好。”   霍寒笑容大了些,问他:“有发病吗?”   谢玉摇摇头:“没。”   说完又觉得委屈:“只是想你想得紧,恨不能日日拥你入眠,夜夜与你缠欢。”   京城的事,霍寒听说了一些,问:“顾敛处理妥了?”   “嗯。”谢玉说:“他的那点小势力,不够朕塞牙缝的。”   “吾妻辛苦,日后再不苦。”霍寒亲着谢玉,只一个小小的吻,便将他亲出了一身的汗。   谢玉太累了,半年服药让他吃不好饭,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一只手就能轻而易举的拎起。   不能在水中玩闹。   沐浴完,霍寒便果断抱着谢玉出了汤池,初夏的天还拿大氅裹着,似乎生怕他出毛病。   放回被子里,才几分不放心的问:“可有好好吃药? ”   “吃了,那灵芝吃完了,我又跟着太医喝了半个月的参汤。”谢玉的话慢悠悠的,终于和他的心跳降到了一个频率,他将手递给霍寒,认真解释:“只是刚断药,又与霍赢数日鏖战,身子有些弱,其实……比之前好很多了。”   “你探。”   霍寒探他的脉象,终于平稳有力一如常人,激动的眼眶一瞬间变得通红。   霍寒哭了,又像是在笑。   玉儿好了!   他的娇娇终于好了!   不是药人,体内没毒,身子的根基也补回来了,只是武功废了,若是之后,养好了身子也可以再练,他可以教他!   谢玉……被他从鬼门关……拽回来了!   霍寒的唇角在抖,他一把抱住谢玉,一时激动的不知该如何言语,只说:“果真求神是有用的,娇娇岁岁安,吾妻岁岁安!”   可,霍寒激动万分,只听谢玉说了句:“你才是神。”   神明无法体味人间疾苦,所以,把霍寒送到他身边。   .   谢玉淋了雨,大晚上的发了烧,霍寒一直没敢睡,守在他身侧,每隔一刻钟,就为他换一次毛巾。   敷敷额头,擦擦身子。   生病的时候,谢玉只呢喃着他难受,哼哼唧唧,磨人的紧。   谁能想到,陛下在外面打仗时那么凶,自己亲手砍了人头,插在锦旗上,合着血,擂鼓助威。   在霍寒面前却娇气的不成样子,一丁点委屈受不了。   “又娇气了。”霍寒说他,却是越发精细的照顾着他。   后半夜,谢玉的烧退了,又拉住霍寒的手,抵在自己胸前,压着。。   按一按,揉一揉……   霍寒有些难做,又撑着几分疲惫的睡眼醒来,让他枕上自己的手臂:“又要做什么?”   “想和你颠鸾倒凤,想死你了。”谢玉巴巴的瞧着霍寒,眼圈微红,实话实说:“不见你的时候,没有多大的心劲儿,见到了,就恨不得死在你身上……”   “寒郎,*我。”   “我想给你折腾,我被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身上满是痕迹,只哭给你一个人看……”   霍寒不肯:“不行,你生着病呢!”   “没事的,我真的想,在帝京的时候就想,现在特别想……”   “不信你自己瞧瞧。”谢玉撩开锦被的一角,额头上满是薄汗,整个人只往霍寒身上蹭。   “你只是单纯的抱一抱,我都这样了……”   “……玉儿……不行……”   “爷,您行的~”谢玉带着娇娇颤音喊他:“求您疼我~”   ——   咳咳,测算有误,明天结局。 第122章 霍寒,你小子好福气!   霍寒的手在抖,谢玉贴着他,撩着他,蹭着他。   呼吸绵绵,似乎要透过毛孔,灼进他的皮肤里:“发烧的我好烫……呼吸都是烫的……”   霍寒忍得越发辛苦,他正不明白谢玉想做什么,就听他继续道:“相公,你试试。此时的我,合不合你口味?”   “好不好*?”   “被你*哭的时,声音和素日有何不同?嗯?”   谢玉攒了些力气伏在他身上,右手撩在他心口,细细画圈。   最后一个“嗯”,被他轻慢的念出来,幽幽荡进心底。   霍寒的眼里勾了火,他快被谢玉逼疯了!   可方才探玉儿的脉象,真的很弱!   刚断了药,又淋了雨,怎可如此?   他好不容易才把谢玉养回来,养成现在这样,若是真出什么事,他必得将自己碎尸万段!   “不行!”霍寒强忍着,终究是耐着性子将谢玉拉开:“日后我必应你,今日不行,就是不行,你怎么说都不行!”   说罢,甚至还自己坐起来,给谢玉倒了杯清心的茶。   “………”   谢玉的衣衫半合着,松松垮垮的坠在肩膀处,烛光映衬,锁骨盈粉。   因为生了病,此时,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泪汪汪的,上挑的眼尾浮着明显的红。   谢玉很弱,弱的气息虚浮,让他的喘息听起来也细细的,像是连着霍寒的心,吊了一根游丝,摇摇晃晃,轻轻缓缓。   折磨着他,是对他拒绝的惩罚。   霍寒握着茶杯的手渐渐变得不稳,偏此时,谢玉跪坐在了榻上。   里衣敞开,两条修长的腿弯起漂亮的弧度,他撑起身子,右手食指忽然抚上了霍寒手腕上凸起的青筋……   哗啦——   霍寒的手一抖,倒好的茶终于落了地。   杯盏粉碎,只有手指上还残留着淡淡茶香。   “郎君,你好不小心~”   谢玉勾他,随后慢慢仰头,白发滑过白皙的肩头,像是虔诚的信徒在迎接甘露,他对着霍寒的指尖……舔了舔。   舌尖掠过最后一滴清茶。   随后,谢玉又慢慢咬住了面前的指尖。   谢玉靠着霍寒,勾着他,看上去是要“惩罚”他,却没过多久,自己便没了力气。   软软靠在霍寒腰间,咬他的腰带,用咬开的腰带捆住自己的双手,随后仰眸,小心翼翼的想把系好的那一段递给他。   像是一只乖猫猫,在给自己的主人递牵引绳……   霍寒的喉结拼命滚了两下,终于又压下一口气,接过谢玉的腰带,干脆利落的将人解开,好好裹进被子里。   谢玉不安分,挣扎着要起,却被他一只手按住肩膀,细致的亲了亲额头。   “好了,听话。”霍寒道:“我想个法子帮你。”   谢玉身子弱,一生病,思绪就容易变得迟缓。   尤其是在霍寒面前。   听他这么说,便紧跟着安静下来,霍寒的手慢慢掠过他的腰腹,随后……   谢玉“嗯”了一声,一口咬住被子,听霍寒哄着:“乖一些,多给些反应。”   霍寒说:“我想看。”   … …   谢玉哭了。   身上出了一层汗。   没做很过分的事,霍寒怕他病的又重了,便只拿了帕子为他擦洗了一番,又换了床新的锦被。   这才亲亲他,问:“明日要启程回京吗?”   谢玉拽他的手:“你同我一起走。”   “还有最后两座城,攻下了便回去找你。”   霍寒哄着他,亲他的额头,谢玉却极是不悦:“不给亲!”   说罢,眸色瞟向一旁,几分慌乱,几分对于未知的恐惧。   霍寒轻抚他的颈:“吾妻知我意,俯仰为君征。”   “两个月。”霍寒认真承诺:“最多两个月我必拿下那两座城,带着新的布防图,回去找你。”   谢玉握他的手,指尖不明显的打着颤——   他很清楚,霍寒要打的城,本就是大齐疆土,是之前被霍赢吞并的,最后两座城了。   收回这里,他就能将大齐疆域,扩展到有史以来最为广阔。   没有一个帝王,没有俯视天下的野心,谢玉也一样。   霍寒说,“吾妻知我意”,是觉得,他知道,他的寒郎想与他成婚,想完成他睥睨天下的壮志,想打下最大的版图,送他做提亲的彩礼。   “两个月好久。”谢玉缠着霍寒的手指:“我太想你了怎么办?”   霍寒心疼的目光颤动,“我抱你。”   谢玉摇头,果断拒绝了他:“你又不同我真的做什么,无趣,不和你睡。”   “好。”霍寒意外的听话:“那我去外间睡。”   又是匆匆一见,他好想玉儿啊,想的恨不得融进骨子里。   可他又怕谢玉闹起来。   谢玉的身子经不起折腾,起码还得再恢复个把月呢。   霍寒出了门,沐浴的时候,自己在汤池呆了许久,直到体内翻腾的欲念平息,才活动了一下筋骨,睡回了外间的罗汉塌上。   月光倾洒,地面如积水空明,美不胜收。   他有些睡不下,像是不睡就能多享受享受,和玉儿在一起的时光。   可很快……室内就听到了脚步声!   霍寒立刻坐直,不一会儿,就看见他的玉儿抱着软枕,赤着脚,主动跑来了他身边。   立在他面前,纠结片刻,示意道:“你往里面挪一挪,我躺外面。”   霍寒从善如流的往里挪了挪,发现,尊贵的陛下毫不避讳的躺在了下人才会躺的,硬邦邦的木榻上。   好好搁下枕头,随后便转身,紧紧抱住了他。   缩成小小一团,头埋在他胸膛,呼吸缓缓,像只舍不得主人远行的猫。   世间怎会有玉儿这般好的人?   霍寒抱着谢玉,忽然就想起以前,刚在一起时,他是无权无势的质子,玉儿是侯爷家的小公子。   意气风发,多少姑娘追求的对象。   按理说,是他配不上谢玉。   可之前,每次与他滚完,玉儿都会泪眼汪汪的抱着他,哑着嗓子,喊他“寒哥哥”。   “寒哥哥,我好喜欢你,你今生能不能不喜欢旁人,只喜欢我,只看着我,好不好?”   “他们都说我长的好看,我……只给寒哥哥看。”   只给寒哥哥看……   谢玉从来满心满眼都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招人疼。   故而,霍寒一直觉得,能拥有谢玉的爱,是一件很幸运很幸运很幸运的事。   别说是分开七年,得到过这样的人,被这样倾心倾情的爱过,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忽然,霍寒抬手,一把将谢玉抱了起来! 第123章 一眼万年,一如初见(正文完)   谢玉被晃了一下,自然而然的环上他的脖颈,靠在他身上,软乎乎的,在他耳边笑:“寒郎,改主意了?”   他的手滑过霍寒的耳尖,低声问着:“要~欺~君~么~”   音色微软,被他念的很慢很慢。   霍寒的脚步继续加快,下一刻,就将他放到了内室上好的楠木榻上,狠狠亲了下去。   “嗯唔……”   很烈的吻。   谢玉抱着霍寒,艰难的缓着气,好不容易被放开,谢玉分着唇,眼底泪水已明显凝聚:“子瑜……唔……”   又又又被吻。   霍寒亲着他,握着他的手,现下即便再想,也只能这么欺负着他。   好不容易再分开,他瞧着谢玉,满眼不舍:“一定要明日返程吗?”   “嗯……”   又!被!亲!了!   谢玉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宝贝似的贴着霍寒,一刻也不舍得松开他,嘴上说的却是:“要走的,我偷跑出来寻你,顾海平一人在京城,快要忙死了。”   他理智了,不理智的反倒成了霍寒:“不回去行不行?”   “陪着我,行不行?”   “可打仗好可怕,寒郎……呜呜……”   “寒郎……”   霍寒没有动谢玉,只是一次又一次的亲着他,每说一句话,都要亲一次:“怎么办?你还没走我就开始想了。”   “娇娇回去,会给我写信吗?我多久能收到?”   “我多找些信使,一日给你送一封……嗯……”谢玉的身子本就弱,一被心爱的人逗弄欺负,更是软的提不起一丝力气,娇死了。   他回霍寒:“寒郎一日收一封,日日念着我。”   日日念娇娇。   .   离别总是不让人欢愉,再一次走的时候,谢玉偷偷哭了。   趴在霍寒肩膀上哭的,说想他。   上了马车,便端起了一副帝王威仪,收着情绪,没让旁人发现。   车夫顾及着陛下的娇弱身子,赶路慢,路上经过了好几家客栈。   大约是一旬之后,到京城的前一夜,谢玉住在客栈里,正欲睡下,却听隔壁房间床榻不住磕碰,有男声肆意交缠,跌宕起伏,勾的人心尖发痒。   谢玉原本还睡得着的,可……   他想到了霍寒。   翻来覆去,在边关被寒郎碰过的肌肤都开始跟着隐隐发烫,霍寒……之前是怎么给他……   思索半晌,谢玉慢慢靠起来,翻到了床头的专为男子和男子准备的润脂膏。   他撩起自己的里衣,自己咬在嘴里,涂了些在手指上……   隐匿的暗夜,声色旖旎。   隔壁颠鸾倒凤的小情侣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无上威仪的陛下就在他们隔壁,自己……欺负自己。   好累啊……   他比不过霍寒。   好半晌,谢玉脱力的靠在榻上,被单被他踢的一片凌乱,呼吸起伏,声音甜腻。   他将自己弄的一片乱糟糟的,失神的盯着床帐,喃喃着:“寒郎……”   “寒郎……”   .   也许,是在客栈有了一次,回宫之后,谢玉每次跟霍寒写信,都写些见不得人的,旖旎挑衅的话语。   他不在乎霍寒回不回。   他知道,这东西只要送出去,寒郎就会看。   寒郎看到了,他就无憾了。   又过一月,霍寒给他回信,说边关大捷,霍赢主动求和,请求签订契约。   毋庸置疑,谢玉是恨霍赢的。   可这场仗打了太久了,边关百姓吃苦,怨声载道,失地收复之后,便不好再继续打。   不过没关系。   谢玉想,他的病好了,身子也好了,他做了皇帝,把霍赢打的元气大伤,得带着整个大梁被迫求他,最重要的是,寒郎……也要回来了。   春光明媚,就先扎个小人儿,诅咒一下霍赢吧!   .   断药两个月后,谢玉的精神明显好多了,他很少发病,吃的饭开始变多,身子也跟着慢慢好起来了。   他能拿起剑了,舞的动,想给霍寒看。   谢玉白日里念着霍寒,晚上便于梦中见到了他。   盛年的帝王呼吸不稳,自龙榻上恍然惊醒,好半晌安抚不下躁动的心绪,竟是兀自下了榻,寻了个霍寒之前为了逗他,没用上的玉势。   奈何……他不大会……   于是,陛下便衣衫凌乱的枯坐在榻上,坐了一夜。   翌日一早,便听贴身太监来报:“陛下,大捷啊!霍将军回来了!”   “据说霍赢为求和送来诸多奇珍异宝,承诺以后每年必向咱们缴纳岁贡,几位边关将领,争着向您汇报呢!”   谢玉立刻换了身衣裳出去,走到大殿,走到太急,立在屏风后时,才发现,鞋子忘了穿。   可……   霍寒在外面!   谢玉顺着屏风,偷偷瞧了一眼,便舍不得再回去穿鞋了。   只松了下衣带,拿衣袍遮了遮,便走上龙椅,听着他们一句接一句的汇报。   是大捷,各种意义上的大捷!   但谢玉也没听进去多少,只让这些人把具体情况写到奏折上,按照例法,简单封赏了几句。   心思……全在霍寒身上。   终于,直到所有人都汇报完毕,准备结伴离开时,霍寒却说他还有事启奏陛下,故而,继续留下来。   大门一开一合,空荡荡的大殿很快只剩下了他和霍寒两个人。   谢玉靠在龙椅上,衣衫一动,光着的脚被发现。   他有些心虚,下意识遮了遮,望向霍寒,企图转移话题:“霍将军,还有何事?”   霍寒不答,他卸了自己的盔甲,一步步踏上台阶,撩起谢玉的衣摆。   他将谢玉的腿弯起,掰开,以一个承欢的姿势,大单置于龙椅之上,最后,一把拿掉了他的流苏龙冠。   冠冕“咔哒”一声落地,谢玉的白发随之飘散,陈在肩头,竟是将那身龙袍也衬的娇艳了几分。   谢玉呼吸紧促,他看见霍寒强迫他抬头,捂住他的眼。   居高临下的瞧着他,连呼吸都融着化不开的欲:“还能有什么事?满脑子都是*你!”   “唔……”   谢玉有些紧张,龙椅上……是不是有些太过……   可,他被锢在霍寒怀里,唇被封的死死的,身子完全软了,任他拿捏,像是一汪潋滟春水。   .   回来了!他的寒郎回来了!   也肯……碰他了……   会教他习武,与他品茶,陪他鱼水行欢。   这一年夏季,谢玉觉得,风光格外明媚,天地满是生机。   .   谢玉是个认真的。   他生怕自己做不好皇帝,怕压不住官员,又怕苦了臣民,最开始的时候,几乎事事都要亲自处理。   大齐的发展越来越好,第二年春季,大忙人谢.皇帝.玉才终于得空,处理好了所有奏折,陪霍寒一起出门踏青。   他们来到了盛林书院后山的桃林。   在满园桃花下,纵情接吻。   有花瓣落到头上,谢玉推开霍寒,仰眸,看向了最高的那一株桃花。   他捏了捏霍寒的手,提示:“好好看。”   霍寒便起身,跃上树枝给他摘。   一袭白衣的男子立在树梢,稍稍晃了两下,便有花瓣落在谢玉身上。   霍寒问他:“是这枝吗?”   谢玉便仰头去看。   “我送娇娇!”   他的声音清朗,说,我送娇娇。   谢玉心底像是旋了一阵风,撩起思绪,眸光颤动。   他就这么看着霍寒,像是在看一道永恒不变的春光。   一眼万年。   一如,初见。   【正文完/2023.08.26】 第124章 玉玉的现代旅行(上)   “轻些……”   又是一年春季,自桃花林回宫,沐过浴,到现在,快五个时辰了,谢玉都没歇过。   虽说,他对着奏折忙碌了两个月,都没同霍寒……   但这种事情,总不能一次全补回来,他会坏掉。   可他同霍寒说了,吓唬他,他更兴奋,求他,他更更更兴奋。   谢玉没了法子,只得环着霍寒的脖颈,抿着唇,倔强的连声“寒哥哥”也不敢叫。   彻底晕过去的时候,他不知道天是何时,只记得好像阴天了,天……特别黑。   但是,天空的星星好亮。   好像有九颗星星,连在了一起……   九星连珠?   真是奇观啊。谢玉感叹:好可惜,没力气看了。   他的手有气无力的垂下榻边,他觉得好奇怪,剩下的榻好似在逐渐变软。   真的好软,软到腰好像要跟着塌下去了,好疼……   额角渗透出细密的汗,“寒郎?子瑜!”   叫着霍寒的名字,谢玉恍恍然睁眼,入目却是刺目的白光。   他没见过这些,像是炸毛的兽,一瞬间应了激,撑着力气坐起来的时候,正看见一个很高的青年大步进了屋,似乎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呀?拍戏那么忙,又不让我抱。”   然后,四目相对,青年的电话“啪嗒”一声落了地。   “你是…谁???”   与此同时,手机另一边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阿年?阿年?怎么了?你没事吧?”   “……别怕,我立刻回去!”   谢祈年其实很想回一句:“没事。”   但仅仅怔了三秒,他的咽喉被掐住了,呼吸困难。   谢玉好歹跟着霍寒又习了一年武,自然不会就这般束手就擒。   他狠掐着谢祈年的脖颈,眸色渐深:“你好大的胆子,敢挟持朕?”   朕???   什么……跟什么呀?   谢祈年的呼吸越来越不畅,他觉得,他还没弄懂眼前的情况,就要被掐死了!   谢祈年的力气渐渐被掐灭,谢玉压下了他的身子,落脚狠狠踏上他的肩膀:“不说,朕现在便杀了你!”   忽然,砰——   有人破门而入,谢玉呼吸一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黑俊俊的枪口抵上了额头:“你好,我们可以谈谈吗?”   .   第一次见面,闹得并不愉快。   谢玉认得,搁在自己头上的那东西杀伤力很大,好像是驸马曾经给他画过的,最高级的火铳,叫……枪?   那持枪的男人与他身量相仿,一双狐狸眼附着杀意,让他不得不暂时妥协:“好,谈吧。”   谢祈年脖子上的力道松了,这才缓过好大一口气,站起身,把突然出现的谢玉带到沙发上,聊了没一会儿,竟是搬来的族谱,仔细研究着:“啊!找到了!”   “陛下,您叫……谢玉?”   “大胆,竟敢直呼朕的名讳!”   想起被掐的窒息感,谢祈年立刻乖巧认错:“不敢不敢,不过,用科学的现象解释呢,现在这种情况可能是天体出现了大幅度的转变,导致时空错位,但……也不太科学。”   “总之!”谢祈年道:“您来自两千多年前,是我的老祖宗,我会管您饭的,您想吃什么?”   “蔬菜……玉米粥?”   其实,谢玉不想吃,但他有些饿了。   这个时代很陌生,连烛火都没有,白花花的东西亮的刺眼,他忍不住低头去揉。   而且,空气也不好,有些想咳嗽。   但为了生计,他穿上了谢祈年给的奇奇怪怪的鞋(拖鞋),坐在白色的餐桌边,等着那小子送粥。   还好,粥并没有什么奇怪,可以勉强入口。   只是……没有霍寒做的好吃。   谢玉只着了一层单薄的里衣,他依旧警惕的盯着谢祈年,眼看着他做好了粥,盛出三碗。   他一碗,自己一碗,还有另一碗给了……方才拿枪指着他的男人。   谢玉的目光便再次落到那男人身上。   那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整整齐齐,谢玉不大明白这个时代的衣服是什么样的,但总体能看出,那男人是精英中的精英。   鼻梁上挂着的那泛着淡淡金色的东西,听他们方才说……似乎叫……眼镜?   一双狐狸眼顾盼生情,是很温和的长相,但……或许是方才被吓到的缘故,谢玉看着那男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索性一放筷子,瞪向谢祈年:“你……是朕的后人?”   “是!”谢祈年道:“谢家出美人,族谱上,就您最好看!”   “你知道,我们这个时代人均白毛控的。”   谢玉听不懂他说什么,他指向狐狸眼的男人:“那……你不准给他粥!”   谢祈年一下子怔住:“这可不行。”   谢玉拧眉:“你敢抗命?!”   “不是的,老祖宗!”谢祈年依旧把粥放在男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叫顾承,他是我……我相公。”   “相……公?”   “对对对。”谢祈年解释:“龙阳之好,了解吗?”   谢玉点点头,但:“你还是不能给他!”   谢祈年有些为难,尽量说着谢玉能听懂的话:“为何呀?”   “他方才欺君,拿枪指着朕!”谢玉强调着:“就不给!”   “可是……”   “好了。”终于,顾承压住了谢祈年的手,结束了这场闹剧:“我本来也不饿,给陛下吧。”   说着,就从兜里摸出几颗荔枝味的棒棒糖,搁在谢玉面前:“这个送陛下,便当草民赔罪了。”   谢玉静静盯着那东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拆开。   顾承便伸手给他拆了,告诉他:“无毒,可以一尝。”   说着,还自己也陪着拆了一根。   谢玉终于肯试一试,那糖……好生甜,有荔枝的味道,像是要将人溺死。   他有些怔怔的望向顾承,完全咬住了棒棒糖。   顾承这才笑了下,起身,动作利落的把西装搁在椅子上,把客厅的灯亮度调低了一些,又问谢玉:“陛下,这个亮度可以适应吗?”   谢玉眼神变了变,他可以适应。   比方好多了,起码不会那么刺眼。   他张了张口,正不知道该回什么,就见对面,顾承随手推了下眼镜:“可以适应便好,稍等一下。”   话落,谢玉便看见顾承回了屋,不一会儿,找出一件鲜红色的外袍,放在沙发上:“这是剧组前不久送过来的戏服,汉服,可能会合身,我还没穿过,给您。”   “或许……您如果觉得这边的衣服好看,我也为您找两件新的。”   顾承告诉他:“入秋了,家里没开空调,别冻着。”   谢玉看着他,咬着糖,似乎也觉得,自己方才针对他的行为有些欠妥,整个耳朵渐渐变红,像是要滴出血。 第125章 玉玉的现代旅行(下)   他……是不是不该抢人家的饭?   ……罢了!   谢玉想:君无戏言,下次多给顾承两碗就是了。   房子里空空旷旷,冷气弥漫:“咳咳!”   谢玉觉得有些凉了,于是起身,几步走过去,拿起那件红色外袍披上,有些好奇的问:“空调……是何物?”   顾承笑了下,带着他去了别墅最好的一间客房,对他演示了一下,给他开了26℃。   走的时候还不忘提醒:“这床虽是木头做的,不过里面我全用金条填充,必不会委屈了陛下,您先好好休息,我夜里得了空,再给您带些别的。”   别的……   别的是什么……   谢玉淡淡垂下眼眸,承受着陌生人的善意,可……他无心去看别的,只想知道他该怎么回去,该……怎么见到霍寒?   他躺在金条铺陈的床上,安静的盼着——寒郎。   .   夜里回来的时候,顾承又给他带了许多衣服,现代的衣服,分开挂在了他的房间外。   谢玉是第二日早起换了换,一身银白色西装,蓝色领带,还有一个……皮筋儿?   似乎可以用来扎头发。   谢玉探索着这间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打开门的一瞬间,银丝微动,有些懵懂的看向客厅。   竟是看向沙发上,谢祈年将顾承困在身下,咬的顾承脖子上满是红印儿。   而上面的人哼哼唧唧的,似乎仗着自己年龄小,在向顾承撒娇:“顾叔叔~”   谢祈年咬着顾承的眼镜,慢慢拉掉,逼的人双手颤抖,眼角通红,还不肯罢休:“你给我老祖宗买衣服,不给我买衣服,我会难过的~”   顾承有些为难:“别闹,明天……明天给你买一件……唔……”   忽然,唇再次被含住,谢祈年拉开他的领带,慢慢缠住他的手,同时,一只手撩开他的衬衫:“今天不拍戏吧?宝贝?”   顾承被他摸的方寸大乱,那双一向温柔的狐狸眼染了欲。   西装被勾开,谢祈年在他耳边撒着娇,一句一句的“顾叔叔”,侵蚀着他最引以为傲的理智:“别闹。”   顾承说:“我问了我老师,他问了其他人,据说,这种时空错乱顶多一周就会修整,你等客人走了再……唔……”   忽然,顾承的手扣紧了沙发,嫣红的薄唇分开,被谢祈年懒腰抱起,带回了室内。   砰——   谢玉合上门,耳尖有些红,那么厉害,那么温柔的人,竟?然?在?下?   不对不对!   谢玉又想:这种时空错乱一周就会恢复,一周……是多久?   谢玉不明白,但谢祈年带着顾承进了屋,就一整天也没出来,他的午饭还是下人(保姆)管的。   .   第二天夜里,谢祈年说他难得来一趟,要带着他去酒吧玩一玩。   酒吧?与酒楼相似吗?   啊!十五分钟后,谢玉头疼的捂着耳朵:这破地儿好吵!   他没找到谢祈年,搁下手里的高脚杯就准备往外走。   但刚迈几步,就发觉,自己眼前多出了一只手:“美人儿,去哪儿啊,你这姿色我头一回见,约一晚怎么样?我技术很好的。”   谢玉抬起头,怔怔看向眼前人。   约一晚?什么意思?   他不大懂,但能听出语气中的轻佻,正准备走,便听,砰——   忽然,那人不知被哪儿飞来的一脚踹远了好几米。   砸的四周杯盘骤响,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灌入耳膜:“娘的,你算什么东西?!”   指尖下意识颤了下,谢玉心口砰砰,转身,一眼便看见了一身官袍的霍寒。   他慌忙抱过去了,闷了两天的情绪终于松下来,呼吸微促,主动去亲霍寒的心口,被他细细顺着背。   他告诉霍寒:“我好想你。”   “我……还遇到了新的……朋友?”   谢玉被霍寒带出了酒吧,本来想介绍谢祈年给他看,但……出去才发现,谢祈年也被他打了。   霍寒微微拧眉:“我刚过来,谁知这小子将你往这种地方带?一时激愤,便……”   “便……”   幸好没下死手,谢祈年还能开车把他们带回家。   吃过晚饭,谢玉先回了房间,他不知道谢祈年拉着霍寒神秘兮兮的说了什么,只知道,霍寒回来的时候,拿了一个……他从没见过的东西。   谢玉一向听霍寒的话,穿了正好到大腿的衬衫,跪坐在床上,任由霍寒……   他像是难捱极了,膝盖通红,磨的身下床单凌乱,满是不规则的褶皱。   好半晌,像是终于受不住,才去拉霍寒的手,“寒郎……寒郎不要……”   霍寒便抱他,亲着他。   这时候的谢玉好欺负极了,一亲就满眼是泪。   他听见玉儿在求他,软糯糯的:“不要……要你呜……”   谢玉哭着亲霍寒,颤抖的手抱住他:“你自己来……”   然后,霍寒便再不忍这样欺负他。   抱住玉儿的同时,转手打开了一旁的电视,放了些有趣的……电影……   谢玉不知道那小东西还能出画面,画面还会动!   怎么能……有这种……   谢玉紧张的头皮发麻,手脚都无处安放,在霍寒怀里彻底软成了一滩水,哭的一点花都翻不起来。   这个时代的东西,真是……不敢恭维!   他要回去,快点回去。   不然,霍寒学了更多,必得折腾死他!   可……霍寒适应的很快。   会教他很多。   霍寒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过来的,只是想着玉儿,想找玉儿,就出现在了这里。   快到一周的时候,顾承说要请他们吃一顿满汉全席,这些天一直在准备。   可,现代的菜肴,那味道,谢玉不满意。   霍寒便去了厨房,亲自给他做。   出来的时候,谢玉看见饭店老板拽着霍寒不让他走,说一定要请他当主厨。   霍寒想了一会儿,礼貌拒绝:“不行,我只做给我老婆吃。”   老婆,他,老,婆。   这是霍寒学的新词,所以,回去的时候,也会在龙榻上亲亲玉儿。   告诉他:“老婆好娇。”   “好爱老婆。”   .   .   顾承和谢祈年是我另一本书《注意!禁止垂涎年上斯文顾叔叔》里面的主角。   斯文儒雅叔叔受X绿茶撒娇狼狗攻。   (绿茶疯批年下攻哦~)   现代娱乐圈文,宝贝们喜欢可以去看,主要还是想写寒寒在现代欺负玉玉,嘿嘿ԅ(¯ㅂ¯ԅ)   球球小礼物,明天写一下寒寒和玉玉年少时甜甜的恋爱。   是刚和霍寒在一起,牵牵手都会脸红的小玉儿呀!   娇死了,娇死了! 第126章 谢玉,你怎么这么娇啊?(上)   霍寒不明白为什么,自从在一起之后,谢玉反而避着他。   除了书院放假,回去的路上会跟他拉着手走,其余时间都不理他?   怎么会有男子娇成那般,拉个手都脸红啊啊啊!   所以,霍寒坐在枯燥的盛林书院里,满脑子都是谢玉谢玉谢玉,终究是一时没忍住,扯了一小块宣纸,写了几句话,丢给身后人。   没错,谢玉就坐在他后桌。   玉儿能够看见他,他……看不见玉儿QAQ   收到纸的时候,谢玉正认真跟着夫子翻书,忽然被这么一放,眼睛都跟着大了一圈。   他抬手,慌忙将那纸条收起来,确定了一眼夫子没看这儿,又自己拿了书遮住,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   纸条上写:我不明白,为何你答应同我在一起,在书院里却不理我?好委屈( p_q)   谢玉耳尖倏然一红,他只是觉得……周遭的人都认识他,被发现的话,多少有些尴尬才不理……   而且,他没和任何人谈过。   顾海平一个月起码换三个人,偏偏他父亲是魏国公,大齐元老,谁都不敢动他。   不不不,思绪跑远了!   谢玉小心翼翼守着那张纸,思索片刻写:今日午膳可以与你一道去膳堂。   纸条递给霍寒,不一会儿,对面又送了过来:那午膳之前,我可以偷偷亲你一下吗?可以舔开唇,深吻吗?你想……和我接吻吗?   字条之下,妙笔勾勒,画了一个人压着另一个人亲……   谢玉打开纸条,看的瞳孔一震,下一刻,啪嗒——   毛笔落了地。   他慌忙低头去捡,却发现,讲诗讲到一半的白钰清正立在他面前,慢慢垂下眼眸:“谢玉,拿过来。”   手中字条豁然收紧,谢玉慢慢站了起来,整个耳朵彻底变红,正不知该怎么回答,就见一侧,同桌顾海平跟着起身:“先生,对不住,这东西是给我的。”   说着,就从谢玉手里拿过了纸条,确定上面没写名字,讨好着递了上去。   “呼——”   勉强逃过一劫。   不过,中午用膳的时候,顾海平却故意粘着谢玉,偏要同他并排坐着,一道用膳。   还要时不时挑块肉,专门给玉儿夹过去。   于是……霍寒打了饭,几步走到顾海平对面,咣!   木质餐盘狠狠砸上了桌子,顾海平身边的瓷碗倾倒,鸡蛋汤淅淅沥沥落了一身。   “…………啧。”   浪荡子轻“啧”一声,撩眸:“好酸啊,我记得汤里没放醋来着。”   于是对面,霍寒一言不发,拿起筷子狠狠咬了一口。   啊啊啊!   谁家小娇娇在一起三个多月还不让亲啊!   也许,是午间用膳失败,下午的时候,剑术课,霍寒一得知先生不点名,便赶着出门的时候,几步跟到了谢玉身后,趁着人群不注意,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   谢玉瞳孔霎时一缩,下意识蜷起手指,正好将霍寒的手勾在了手掌心,霍寒撩他,在一众人群中,指尖轻拨他的掌心。   酥麻的触感轻蹭肌肤,谢玉的呼吸有些乱,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听霍寒靠在他耳边:“玉儿,你低头看,小玉儿牵牵手就有这么大反应吗?”   .   呜呜泱泱,人流继续往前,顾海平最先一个到达,挑了两把最好的剑,“玉……”   回头找玉儿的时候,他却……不?见?了?   趁人不备,谢玉被霍寒带到了演武场后面的桃林,一只手扣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护着他的头,亲!他!   谢玉娇死了,唇刚一碰上,双手就跟着攥紧,肩膀绷的死死的,像是块如何也化不开的木头。   霍寒先是只亲唇角,亲了亲,又觉得好玩:“答应我的时候,不是还说要娶我做男妻吗?”   “这可不是为人夫君的模样啊……”霍寒一边吻他,一边含糊不清的说,话音不落,就慢慢开始入侵他的唇。   撬开贝齿,牵住手。   “嗯……”谢玉有些受不住,他下意识想退,奈何,霍寒的手狠捏了一下他的腰,谢玉紧攥的手松开,下意识软了一下,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抱进怀里。   嗯,软多了。   好抱,也很好亲。   第一次亲娇娇,霍寒全程睁着眼,看谢玉慢慢适应他的吻,抱住他的脖颈,眉头时而紧缩,时而舒展,为他哼哼唧唧的情动。   亲的狠了,眼角还有泪!   男子……也能被亲出眼!泪!!!   霍寒眸色顿亮,瞬间醍醐灌顶一般,吻的更狠了。   “嗯……寒……霍寒……停呜呜……”谢玉的话断断续续的,被他亲的狠了,站都站不住。   好半晌,竟是靠着树坐下,好不容易松下一口气,谢玉靠在霍寒肩膀上,大口大口的缓气:“我们……逃课了……”   “是啊。”霍寒的手抬起,偏要恶劣的掠过他通红的耳尖:“夫子会发现的。”   怀中人身子一颤,霍寒的眼睛立刻跟着亮起,又又又一次……吻了下去。   “唔……”   谢玉想躲,却被他攥住双手,“嘘——”   霍寒贴着他的唇,低声警告:“别出声玉儿,不要哭,夫子看过来了~”   “嗯唔……”   紧张的小玉儿身子好烫,比方才更好亲!   一连亲了好几下,谢玉开始推霍寒,他有些换不上气,却听对方哄着:“别叫我名字,光叫霍寒……可放不了……”   “那……”谢玉咬牙切齿的盯他:“你想听什么?”   “叫……哥哥。”   谢玉不叫,再再再被亲。   被亲的一点力气也没有的时候,终究是挂在霍寒身上,一连叫了好几声哥哥。   外面,顾海平看见了谢玉的一道背影,开始找,规律的脚步声极速靠近,在最后一刻,谢玉忽然咬住霍寒的舌尖,叫了句:“寒哥哥……”   寒……哥哥!   于是,霍寒立马抱起他,换了个位置。   终于亲够的时候,霍寒刚想放谢玉回去,就发现,那原本靠在他怀里,连接吻都没有力气的少年,勾开了他的衣襟。   葱白的指尖掠过胸膛,霍寒发现,谢玉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和他接吻。   此时,正幽幽的枕在他胳膊上,眼睛通红,含着泪解开了自己的腰带:“还要……”   “!”   “霍寒,你亲我的时候手怎么总是乱摸啊?”谢玉展开自己的外袍,又拉开中衣,一只手软软的勾住霍寒的颈:“给你摸个够。”   “再亲一会儿吧~寒哥……唔……”   说是让他亲,但一亲眼泪就往下掉,哼哼唧唧的,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谢玉,怎么这么娇啊。   .   今日是顾海平的生日,夜里用膳时,谢玉喝多了酒,迷迷糊糊的,回到了那能住四个人的寝室。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迷迷糊糊的,睡到了霍寒榻上,胡乱的抱住他的枕头,蹭乱自己的发:“吾妻……与我一道睡!” 第127章 谢玉,你怎么这么娇啊?(下)   吾……妻?   门口,刚跨进门的两个舍友面面相觑:“京城不是盛传谢玉好男风吗?这个吾妻……他……”   “大概是他睡迷了,胡说的。”霍寒立在一侧,温声提醒:“谢玉不好男风,流言蜚语,不可信。”   霍寒至今还记得,他第一次跟玉儿表白的时候,被拒绝了。   谢玉看着他,言语里似乎很介意旁人说自己喜欢男人。   也是……   霍寒想:谢玉的父亲是平南侯,掌兵权,这样清风霁月的公子想找什么样的女子寻不到?何必与他这个质子……   所以……霍寒的手渐渐收紧:这就是谢玉跟他在一起,不愿意让书院其他人知道的原因吗?   薄唇渐渐抿起,霍寒本以为……他不会在意!   不会在意……“唔……!!!!”   忽然,榻上的人醉醺醺的起来,靠在他肩膀上,一下亲上了他的唇,靠他近近的,蹭着他的脖颈哄他:“吾妻……一道睡!”   咚咚——   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霍寒看向身边两人,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就听谢玉道:“我……喜欢他……”   “他敬我爱我……是要娶回家的!”   “我……不好男风,我……好霍寒!”   说罢,便当着其余两人的面,拉着他一道躺在了榻上。   还要盖一个被子!   … …   夜色渐浓,谢玉喝多了酒,很快睡了去。   其余两人也便不再多言,虽是带着震惊,但到了后半夜,也好歹睡了过去。   后半夜,谢玉起夜去茅房,脑子清醒的时候,也许是觉得自己身上酒气太重了,干脆又跑去浴池,细细沐浴一番。   再回去的时候,看到霍寒躺着,不知睡没睡着,总之,眼角有泪滴晶莹闪烁。   心尖忽然疼了一下,谢玉兀自走过去,慢慢低下头,轻吻住他的眼角。   霍寒的睫毛不自觉颤了颤,随即,眼角涌出更多的泪,谢玉便只好顺着他,继续吻。   吻了又吻,吻不干净惹。   干脆就靠在他怀里,问:“怎生如此爱哭?”   霍寒的手扣紧他的腰:“高兴,我高兴。”   “嗯……”谢玉想了想:“因为我承认你吗?”   承认跟他在一起……就让他这般高兴吗?   霍寒不说话,谢玉便道:“那我明日与你一道用膳,一道出入,旁人问起,我就告诉他们,我们在一起,好不……唔……”   再再被吻,谢玉还是没能太适应,闷闷“哼”出一声,身子有些僵硬,下意识想退远,但……想起霍寒的样子,还是有红着耳朵,去抱他的脖颈,尽量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好像……要仰起头……   霍寒比他高,这样,亲着才舒服……   他们同榻而眠,霍寒抱着他,亲着他,不过多时,竟是双膝落在了他腰侧将他狠狠压在了身下。   谢玉紧张的抖了一下,望进霍寒灼灼的目光,有些慌。   呼吸难以平稳,不一会儿,谢玉却是主动解开了自己松松垮垮的衣裳,宽肩窄腰,流畅又紧实的身材显露,瓷白的肌肤映在月光下,谢玉哄他:“别哭了,给你乱摸。”   霍寒低下头,心跳快到无以复加:“玉儿与人谈情都这般吗?”   “没有别人。”谢玉摸摸他的脸:“只喜欢你,只给你乱摸。”   “别不高兴,我哄你……唔……”   霍寒亲他,亲了好久,却什么也没舍得做。   亲完之后,就说自己有朝一日一定要再回大梁,起码要夺回一些东西。   谢玉被他亲的有些晕:“为什么?留在我府邸不好吗?我父亲和我大哥都很好,我跟他们说过我们,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那也要回去。”霍寒抱他:“回去,给你打聘礼。”   他本就是质子,本也不想活,他为了追求谢玉活着,本想着,玉儿若是拒绝了他,他死也没有遗憾。   可他怎么这么好?   所以,他得再活的好一些,再好一些,娘亲没法给他的东西,他靠自己夺过来,送给他的谢娇娇。   … …   自打那次以后,谢玉便不再逼着他了,脸再红也会任由他揽着肩走。   和他一起用膳,一起入眠。   可……明明是四个人的寝宿,如何一起入眠呢?   霍寒总会睡的很晚,在其余两人睡着后,偷偷抱住他,第二天,再说自己梦游了。   舍友:???!!!   我们总担心睡着的时候,你们俩发生点什么?   可……发生什么还是在一个阴雨天。   盛林书院组织出外踏青,然后两两一个组,后来雨下大了,也便各自回了客栈。   谢玉泡在浴桶里,霍寒说要帮他沐浴,沐浴着沐浴着,霍寒自己的呼吸就乱了,反而拿一个白玉镯套在了他手上。   并非好玉,残残破破,还有几道裂痕:“这是什么东西?”   霍寒跟他解释,这是自己母亲留下来的传家宝。   谢玉便回一句:“这是什么绝世好东西。”   “玉儿啊……”霍寒亲他,一只手环住他的脖颈:“你……愿意吗?”   “啊!”他的手渐渐垂落,谢玉的身子便有些软,不过多时,竟是泪眼朦胧的靠在了霍寒肩膀上,纤长的墨发垂落,湿漉漉的。   他心里没底。   他告诉霍寒:“我……可能不大会……”   霍寒抱他回了榻上,擦干了头发,才拿出润脂膏,慢慢的……   … …   … …   谢玉抱着霍寒,额角疼出了一层薄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红色。   他跟霍寒说:“无妨,没关系……”   “没事……”   然后,霍寒就又不满足了。   他不要回大梁了!   他要打下全天下来,送给他的娇娇。 第128章 花昭顾海平再相遇(1)   深夜,酒吧。   动感的重金属音乐掩埋着跌宕暧昧的气息。   VIP包房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摇了摇高脚杯,其中红酒倾斜,几分恶劣的落在顾海平的锁骨处。   腰被高高抬起,脖颈上仰,眼看酒液就要溢出,花昭立刻垂手,直接将人抱起来,面对面的,喝掉了他锁骨里的酒。   而后沉着气息,微微眯眼,将那分明的锁骨咬出几道明显的吻痕。   顾海平呼吸急促,一句话也说不出,任由他抱自己的手狠狠一紧。   “妈的!”一句脏话骂出来,顾海平上挑的眼尾紧跟着润出泪来,气息虚浮,不自觉仰起脆弱的颈,喉结分明。   很快,又被花昭发了狠的吻了上去。   两人双双跌回床上,又是一轮回合。   顾海平的手深嵌入花昭的发丝,直到天亮,身边的温度才逐渐褪去。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顾海平勉强睁开眼,往一边透明的玻璃上瞟。   水滴落下,淋垂了花昭的半长的卷发,点点滴滴,自发梢落在分明的腹肌上,转过身洗头时,宽阔的脊背上,全是被他抓出来的痕迹。   等人再坐到床边的时候,顾海平已经撑着身体,自己靠在了床头,徐徐点了一根烟。   青蓝色的烟雾遮过青年俊朗的脸,顾海平看够了,又吐了个烟圈,努力一勾花昭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浮的吻。   “宝贝,技术这么好,和多少人练过?”   花昭被他这一下勾的脸颊泛了红,扣着床单的手当即收紧,唇分开时,可以看见明显的抖:“我……我没……只……只是和你……多……多了……才……”   啵,唇边再落下一个吻:“知道了,小结巴。”   其实,花昭不是结巴。   顾海平知道的,他似乎是失语症,一个无父无母的大四学生,为了生计来酒吧打工,然后遇见了他。   但……他每次这么调戏,花昭总是会更紧张,红着耳朵辩解:“不……我不是……我……唔……”   然后,就又被顾海平吻了。   男人转手丢了烟头,手指缓抚过花昭的耳垂:“出去给我拿点饭,再抱我去洗个澡。”   “我……我……”   “怎么?你想赖账?”顾海平坚持:“你丫的,老子带了一盒都让你*没了。”   “……你不会吃完了就想走吧?”   “不是!顾……顾先生!”花昭打断他,额角出了一层冷汗,像是在克服自己的病症,努力解释着:“今……今天有面试,我得……先……先走……”   他咬牙切齿的说着话,很困难才能勉强表达完自己的意思:“下……下次见面,我给你……带……玫瑰……”   “行。”顾海平知道他不容易,也不为难。   毕竟,谁也不是第一次找床伴就能找着个模样标志,活好,还一调戏就能脸红的。   顾海平承认,跟花昭*的时候,他是真的一点力气都不用出,于是捏捏他通红的耳垂,大度道:“出去吧,跟服务员说一声给我送碗粥。”   “嗯!”花昭点头,乖巧的出了门,却苦了顾海平。   喝完汤,顾大少爷只能扶着墙自己把自己放进浴室里,无聊的刷着手机。   忽然,滴——   一则短信映入眼帘。   上写:顾海平先生,恭喜您以应届生身份通过了我司的初试,进入第二轮面试,请您于今早九点前赶往我司1203室参加面试。   署名:华锐电子   没错,虽然端的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其实……顾海平也是个应届生。   只是偶尔和一群朋友泡吧,偶尔结识了花昭。   原本只是出于新鲜,想跟他试试,然后,越发不可收拾。   “哗啦啦——”   顾海平自己按平了肚子,从浴缸里站起来,对面试也表现的漫不经心。   毕竟……华锐电子是他家开的,在众多集团中,顶多算个小店儿。   京城顾家是首富,首富家的小少爷去找个工作,易如反掌。   .   顾海平简单收拾了一下,回宿舍套了身西装就往公司赶,刚赶到,又因为酒喝多了,肠胃不适,在洗手间待了好半天。   终于轮到他的时候,顾海平坐下,刚跟面试官打完招呼,入目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宝贝儿?”   他不知道花昭的名字,加了微信也没问过,给他的备注是宝贝儿,平时叫的……也是“宝贝儿”。   “你怎么在……”   “你说什么?”对面,男人慢慢抬眼:“坐回你的位置。”   说话……不结巴?   不是宝贝?   顾海平垂下眼眸,悻悻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多少有些尴尬,对面手里握着他的简历,许久,才慢悠悠的开口:“多大?”   多……什么?   顾海平脑子里满是花昭——   宝贝儿不是去面试了吗?他指的面试是这个?他面试别人?他不是贫苦大学生吗?他在骗自己吗?为什么要骗自己?   于是,听到对面说话,立刻脱口而出:“24。”   “……”对面,面试官盯着顾海平的简历,良久的沉默着:“这上面写的,你21,谎报年龄吗?”   顾海平回神,这才意识到是年龄,于是慌忙补救:“不不不,不好意思,我跑神了。”   “不过话说回来……”顾海平看向面试官,依旧是那一副不学无术的浪荡样:“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话音落,办公室良久的沉默着。   然后,顾海平就看见,那和他家失语症宝贝儿长的一模一样的面试官,在自己对面缓缓站了起来,几步靠近他。   立在他面前,咫尺的距离,慢慢低头。   清浅的呼吸落在脖颈,男人骨节分明的手缓缓下垂,撩开他西装的衣摆,继续…… 第129章 花海:前世喜欢你(2)   继续向下……   很微妙,很难以捉摸。   顾海平靠在椅子上,顺着他的动作微微仰头,目光瞥向面试官的脖子,一片白皙,并没有他咬出来的印儿?   过不久,刷——   拉链合拢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同时传来男人低磁的提醒:“裤子拉链开了。”   “……”   “………”   “今天的面试不合格。”面试官站起来,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你身上,没有半点对工作的尊重,出去。”   “你……不是我家宝贝儿!”顾海平悻悻站起来,倒是没显得多生气,反而很大度的对他伸出手:“谢谢您的认可,我以后会好好工作的。”   他的手挂在半空,不指望面试官跟他握手,看向对面的目光里,满是狂妄和挑衅。   面试官当然没有跟他握手。   所以第三轮笔试,顾海平也懒得再虚以委蛇,直接在空白的A4纸上写下了几个大字——   我的董事长父亲!   然后,他就顺利进入了宣传部,面试官的手下。   上午的工作还算顺利,只是下午,顾海平正吊儿郎当的摸鱼,就看见那一丝不苟的面试官大步走过来,让他帮忙沏壶茶。   他?沏茶???   顾大少爷忍着强烈的不满,站起来,没有先去沏茶,而是先打开手机,和里面的【宝贝儿】发了条消息。   :今天工作,遇见个SB领导,让老子去给他沏茶,比他高好几级的都不敢这么指使老子,乖乖,你帮我骂他几句!   发完,就拿了茶壶去了茶水间。   再叩开领导办公室大门的时候,他看见,那姓花的领导正在对着手机发消息,认真打字,删删减减,发完,耳尖都浮上了一层不明显的红。   顾海平敲门,他也不应。   顾海平没了耐心,干脆直接“哗啦”一推门,正听见自己的手机也响了一下。   他顺势一看。   【宝贝儿】:他……他今天必倒霉,宝贝最好了。   【宝贝儿】:不生气,晚上,给你带玫瑰。   顾海平怔住。   看看自己的手机,又看看面前人:“花总,在发消息啊?”   “咳!”花昭放下手机,看向顾海平的目光正经,耳朵却是又红了一个度。   他冷冷道:“不关你的事!”   说着,就慌慌张张关闭了手机,   顾海平靠近他靠的慢,所以,愣是没发现,花昭的手机屏保,是一个身着官服的大理寺卿。   是很写实的画法,模样与顾海平生的一样,穿着很合身的官袍,腰间甚至还挂着一颗金灿灿的小元宝。   一看就是风流成性,一掷千金的贵公子。   顾海平把茶搁在了桌上,并没有着急走,而是继续探究:“发什么呢?谈恋爱了?”   花昭将手机扣下,再次强调:“不关你的事!出去!”   “诶,不是我说,我……诶诶诶,你别推我啊。”   话音刚落,就见外面有上层领导黑着脸走进来。   顾海平挂心着花昭,连句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被对方强行推了出去。   华锐电子的办公室隔音,顾海平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但能明显看到,花总被骂了。   一直在低头道歉,像是严重到要收拾东西走人。   所以,等那领导离开,顾海平再进去的时候,直接就大摇大摆的坐在了花昭的办公桌上。   垂下手,漫不经心的去勾他的西装衣角:“我说……我是这儿的股东,如果你求求我,我还可以勉强留下你。”   “毕竟……”   顾海平手下力道一顿,似乎想通过触碰……   判断自家宝贝儿……   奈何,手还没有碰上,就被花昭一下子扣住了手腕,反身狠狠压在了桌子上。   对方的扣着他的手,眼含笑意,目光中透着显而易见的侵占和危险。   他慢慢附身,靠近顾海平的唇,说—— 第130章 花海:奇怪的忠告(3)   “我,拒,绝。”   他说,他拒绝!   就这么压着顾海平,干干脆脆,毫不客气的说了出来:“我不需要,所以顾大少爷。”   说话间,花昭一只手慢慢上抬,捏住顾海平的下巴,慢慢开口,像是忠告:“你如果有空,还是要多为自己争一点财产,多转移到自己名下,才够稳妥。”   说罢,便毫不犹豫的起身,拿走自己的东西,出了门。   眉宇之间凝着几分不明显的担忧,不过细看,那担忧……又不像是在忧心自己。   在……忧心谁呢?   顾海平看不懂,只侧过眼睛,望着面前空空荡荡的办公桌,一时分不清花昭劝他的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说到底,华锐电子也算个不小的公司,福利保障齐全,工资待遇也很好,能做到花昭这个位置,起码年入三十万。   顾海平一直以为,他会再回来。   但是,在办公室呆坐了一下午,也没见有人开门,直到出门的时候,手边被递上一支玫瑰,他才缓缓回过神。   望见那张熟悉的脸,还有……脖颈的吻痕!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总算松懈下来,顾海平抬手抱住人:“宝贝儿,你怎么来我公司了?”   “花……”花昭又恢复了那一副乖巧清纯的大学生模样:“我……下午……给你发消息!”   “你……不……不回我!”花昭说话很慢,倒像是真的生了病,与白天那个人气质截然不同:“我担心……你。”   顾海平分辨不出,觉得还是面前的人熟悉,于是拉着人又亲又抱。   上车,系上安全带时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哦。”副驾驶上,花昭双手捧着花,乖巧道:“我叫……司顾……”(思顾)   “哦。”顾海平喃喃着,在心里犯嘀咕——这世上真的有两张长的一模一样的脸吗?   白天在办公室,那个花总跟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总感觉奇奇怪怪的。   顾海平想不通,心里燥的慌,火气也慢慢升了上来。   他没问花昭的家在哪儿,而是直接开车,随意停在了一家酒店前。   在楼下自动售货机买了两盒,直奔顶楼的豪华套房。   落地窗前,顾海平双腿微拢,脚趾不受控的蜷缩,仰头时,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揉开花昭纷乱的发。   他的目光瞥向窗外,瞥向灯红酒绿的大街,脑海中不停回荡着花昭白天的模样,莫名……有一种出轨的罪恶感!   顾海平抿唇,闷闷“嗯”了一声,眼角浮出一层隐匿的红:“你说……”   “你说……这世上真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吗?”   他的指尖泛起不明显的红,目光垂落,点在花昭那被他咬的满是痕迹的脖颈上:“吻痕……是用什么遮住的……嗯!!!”   忽然,顾海平的手骤然收紧,有些发了狠的,掐住了花昭的肩膀。   他低下头,微分的唇正对上花昭的唇,那双深邃的眼睛只有在这时才会显出勾人的丽色。   顾海平很喜欢,于是伸手去摸,去勾男人深情款款的眼尾,嘴上问的却是:“他那话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让我转移财产,明明我是我们家唯一的儿……”   话音戛然。   因为花昭一下子扣紧了顾海平的肩膀,将他往自己怀里压了压。   目光骤然失焦,顾海平的眼前一阵发黑,竟是出现了短暂的眩晕。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被花昭放倒在了阳台上。   顾海平的眼神重新聚焦,面前,连句话都说不利索的小结巴难得生了气。   咬他的唇,提醒他:“和我*的……时候!”   “要!专!心!”   “哈哈。”顾海平笑了两声,尾音打颤,声音都是虚浮的,他勾住花昭的颈,“抱歉,老公~”   话音落,花昭眼神骤然亮起,像是狩猎的野狼。   顾海平的眼神持续慌乱,很快,便连抱花昭的脖颈都做不到,泛红的手,有气无力的垂下落地窗。   他的目光瞟向一侧——   滴滴滴,滴滴滴——   放在西装外套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电话!   他本不想理,但电话越催越急,一打就是四五通。   顾海平就只好让花昭抱着他,去把电话拿过来,刚一接通,就听到了母亲焦急的声音。   “出事了!你个傻小子快来医院啊!” 第131章 花海:他是假少爷(4)   电话里的女声满是焦急,尾音都在打颤:“你爸出车祸了!”   爸……   顾海平瞳孔骤缩,整个人一激灵,瞬间什么心思都没了。   他告别了花昭,慌慌张张赶去了医院,却没来得及注意花昭眼底,那一点明显的慌乱。   急救室走廊外,顾海平看到了满面愁容的母亲。   女人一辈子都被丈夫和儿子保护的很好,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如今丈夫年迈,一个司机失误造成的简单磕碰,都能把她吓得直掉眼泪。   顾海平只好低着头安慰母亲,听她说:“都怪那个华锐电子,有个姓花的执行总裁搞错了签约的时间,才让你爸着急往公司赶,才出事的……呜呜……”   华锐,姓花的执行总裁……   所以,花昭今天下午挨骂是因为这个……   急救室的灯熄灭,母亲的心一下子提起来,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转头,和顾海平一起看向开门的医生。   还好,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擦破点皮,输点血和营养液就没事。   顾海平之前有献血证,可以免费输血,故而随手拿了上去,让医生帮忙去血库调血。   同时,又趁着这段时间,给受到惊吓的母亲,做了个全身检查。   检查结果是没事,但……医生拿着化验单,紧紧皱着眉头,看向顾母:“您和您先生都是A型血,孩子……是B型?”   这是顾海平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血型的不对!   最开始,母亲也没在意,可是顾海平想着花昭让他转移财产的话,战战兢兢过了一个多月。   终于有一天,起床的时候,听到餐桌边的父母在说:“诶呀,那抱错了就是抱错了,能怎么办?海平从小身体就好,也没生过病,我们很少关注血型,也没往那方面想过呀!”   “那真儿子就不找了?”   “找!但怎么也得偷偷找,你小声点,别让海平听见啊!”   窃窃的私语落入耳朵,顾海平微微垂手,很轻,很轻,很轻的合上了房门。   原来……花昭说的转移财产,是这个意思。   他顾海平……原本就不应该打着首富顾家的名义,各处招摇!   讽刺!   真是讽刺!   .   那天早上,顾海平若无其事的走下楼,和父母……哦不,养父母一起吃饭。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没有再联系过手机里的【宝贝儿】,他试着去做一个社畜,毕恭毕敬的对待自己的每一个小领导。   但……或许是哪儿或多或少传出了风声,以前对他卑躬屈膝的那群恶心玩意儿,早就换了副嘴脸。   最累最难的活,全都堆给他干!   顾大少爷就这样,耐着性子,憋憋屈屈的加了一个月的班,母亲都有些心疼,给他送了好几回牛奶。   直到有一次,他连续五天没合眼,加班到凌晨四点,收到母亲送来的一杯牛奶……   顾海平紧绷的精神终于溃塌!   他一把扑进母亲怀里,眼泪稀里哗啦往下掉:“妈——我不想工作,我不想加班,我不想陪酒了呜呜,每天看见那群人的嘴脸我好恶心。”   他重复着:“生理性的反胃,呜呜!”   顾母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立刻慌的哄他:“没事,没事,这些事情不想干就不干了,妈把黑卡给你,咱们家的钱啊,随你浪!”   黑卡……给他……   顾海平稍稍回神,慢慢握住那张卡,靠在母亲怀里睡了过去,第二天也不请假,也不吱声,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天明。   母亲怕他出问题,特意没去公司,在家陪他。   一句一个“宝贝儿子”的叫着,每顿饭都亲自下厨,做他最喜欢的。   然后,躺了一天之后,顾海平摆烂了,想开了,放弃了!   他现在还有钱,何必提前开始过苦日子。   于是,当晚,就又迅速恢复了自己灯红酒绿的生活,去了酒吧。   点一杯酒,那看不起自己的小领导也在旁边,不自觉来了一句:“呦?顾少爷,项目做完了?”   顾海平看着他,几步走过去,跟酒保要了个十分趁手的酒瓶,下一秒,哗啦——   酒瓶在那人头上碎开。   顾大少爷满身是刺,“我做你妈!” 第132章 花海:真少爷归家(5)   酒液淅淅沥沥落下,砸在地面上,一下将那小领导砸的眼冒金星,扶着吧台,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再抬头时,那人彻底发了怒。   捂着头上的血,好不容易站起来,张口就骂:“妈的!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顾海平?”   “你也不过是顾家捡回来的一条狗!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我……算什么?”上前两步,顾海平不顾他眼中的惊恐,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眼底的怒意渐渐转笑,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我今天就让你看看,少爷我算?什?么?”   话落,顾海平一把将人推倒,而后,漫不经心的去酒吧顶楼走了一圈。   回来之后,所有服务员,都毕恭毕敬的叫他老板。   随后,那见风使舵的小领导被扔了出去,甚至扬言:“你等明天去公司的!!”   顾海平对他远远一挑眉,想了想,准备明天带自己爸妈一起去,让他求自己一阵儿,再把他开了。   “艹!”爽!   顾海平开了一瓶酒,像个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迷路的孩子。   他靠在吧台边,目光随意转着,然后,看见了劝他别喝那么多的花昭。   小结巴依旧说话很慢,说一个字都要酝酿好久,可他醉了,没兴趣,一把将人甩远直接吼了一句:“分手!MD离我远点!”   花昭被甩到了一边的卡座上,还不等他站起来,顾海平就摇摇晃晃走了过去。   一只手撑住沙发,一只手慢慢,慢慢的抬起他的下巴:“如你所愿,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似乎没有分清这两张脸,怒了一会儿,又发狠的捏住花昭下巴,有些痛苦的,喃喃着开口:“分手吧,我很快……就要没钱包你了……”   顾海平说着说着,脑袋就一阵阵眩晕:“我……不是少爷了……”   “没有爸爸妈妈了……”   话落,他好像栽到了花昭身上,或是……栽到了其他人身上,软软的,一个很宽厚的怀抱。   再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回了自己家。   浑身酸疼,好像被人……???   不能吧?   顾海平慢慢坐起来,正想仔细分辨一下,身上的疼来自何处,就发现,手机上多了好几条消息。   【宝贝儿】:你……不要我了?   【宝贝儿】:我不在乎你的身份是什么。   【宝贝儿】:真的要分手吗?话说,你找我只是做爱,我们好像,没有真的在一起过。   没有……真的在一起过。   这句话,终于迟钝的吸引了顾海平的注意。   是啊,只是床伴而已,谈什么分不分手呢?   还……谈什么呢?   等那真少爷一找回来,他不得卷铺盖走人吗?   顾海平默默钻了自己的牛角尖,对着和【宝贝儿】的聊天框,删了又打,打了又删,反反复复几次,最后,也没打出个所以然。   他拉黑了【宝贝儿】,算是对分手做出的回应。   然后,继续醉生梦死,享受着他的快乐时光。   酒吧里也有看他有钱,想方设法靠近他的小男孩儿,有三次,他随便拉了一个人都往包厢走,然后……人就莫名其妙的被截胡了。   谁截胡的?   顾海平看不清脸,但是每一次,都会被*的反复晕过去,又醒过来。   直到最后一次,他看清了那人脸,开始挣扎。   啪——   他打了花昭一巴掌,很快,手就被花昭用领带拴起来,压在头顶,挣扎的红了手腕。   “滚!”   顾海平让他滚。   可越让他滚,身上的人就越凶。   顾海平习惯了被他……   会不自觉的仰起头,手没有支点,那股被侵略 摇摇欲坠的感觉,便越发强烈。   花昭会亲他的嘴角,会温柔的哄他:“张嘴。”   然后,他就会再次跟着花昭的吻,陷入另一个沉沦。   … …   … …   第二天醒来,顾海平被花昭抱着,搁在浴室里,对着他的小腹,按一按,揉一揉。   顾海平靠着他,原本打算破罐子破摔,但下一刻,却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和我做就好,不要找别人,海平……”   不结巴???   那声音低沉磁性,像是……花昭?   花昭就是他家宝贝儿……   他家宝贝儿早就知道了他是冒牌货,所以,特意策划了一场并不严重的车祸,为的,就是让父母发现他血型的不对??!   无数的想法在脑海中交织成网,慢慢疏通,顾海平开始挣扎。   花昭压在他小腹上的手,他只觉得耻辱:“滚!”   他转身,一拳砸在花昭脸上,嘴角砸出血:“我就是让我们家那个真少爷*也不让你*,滚远点!滚!!!”   然后,那一天,顾海平终于连骂带打的赶走了花昭。   自己从浴缸里爬出来,拖着疲惫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了家。   然后发现——   花昭正坐在自家客厅里!!! 第133章 花海:假少爷被关(6)   而那令他熟悉又陌生的客厅里,母亲正围着花昭,问他吃不吃水果?吃不吃点心?   旁边围了一大群记者,还有DNA鉴定中心的志愿者。   顾海平怔住,看见妈妈几步朝自己走过来:“海平,这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快来认亲。”   失散……多年?   认个P!   这小子用双重身份接近他,设计他,估计就是为了回到顾家。   他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有点自知之明!   顾海平咬着牙,当着无数记者的面,硬是没把那句话崩出来,只说了句:“妈我今天还有事要忙,所以就先上去了,不打搅大家。”   说罢,便加快脚步,有些仓皇了上了楼。   楼下的一群记者叽叽喳喳,有些没素质的,甚至直接会问:“请问顾家不是就一个儿子吗?现在认回来一个,那顾海平他是不是要……”   “啪——”   窗户里,顾海平偷偷看见,自己喊了二十一年的妈一把把果盘摔到了桌上:“胡说什么呢?海平也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有两个儿子,双胞胎!”   那记者有些不信:“这长的……”   “怎么?我自己有几个儿子我还认不清吗?你生的还是我生的啊?”   顾母难得发了脾气,直接将人赶了出去。   只留下几个关心顾海平尊重顾海平的记者继续留下,继续聊着以后两个儿子应该怎样相处。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就好像早已溃塌的心理防线在被一双很温柔的手慢慢拖起来,一点一点,重新拼合。   可即便拼合完整,依然是脆弱。   脆弱到让人碰也不敢碰。   顾海平拉上窗帘,不再说话,背靠着床,狠狠抹了两下泪。   可……“妈的!”   这眼泪也跟他过不去,他娘的越抹越多QAQ   … …   顾海平把自己关在房间一整天,到晚上,自顾自下床,穿好拖鞋,热了一杯牛奶去敲父母的房门。   可,手还没落下去,就听到了母亲趴在父亲怀里哭:“我不管,花昭说他父母已经去世了,那就办个户口领养回来嘛,难道还让我把海平赶走吗?”   “那孩子虽然任性,这些年也没少帮你做项目啊,他就是我们的亲生儿子!”   “我今天看他心情不好,我都要难受死了,你能不能管管外面那群记者,别让他们乱说啊。”   “就双胞胎,双胞胎不行吗?我们顾家养不起两个儿子吗?”   “养的起,养的起。”顾父只好继续哄:“我已经让外面那些流言闭嘴了,花很多钱的,别哭了。”   顾母继续哭,紧接着,就传来了令人脸红心跳的接吻声。   顾海平:!!!   身体一震,手里牛奶差点砸地上,不过还好,他靠着强大的自制力扣紧了滚烫的牛奶杯。   快步走回房间时,脑子里只剩下最后一句话,他爸说,要带他妈妈出去旅游。   把他和花昭留在家,让花昭照顾他?????   开什么玩笑?   他顾海平就是死,从窗户跳下去,也绝不让花昭碰一下!   然后,经过几天和谐的相处,父母还是出了远门。   顾海平为了避免和花昭说话,连续加班,然后,光荣的发!烧!了!   他难受,所以哼哼唧唧的撒娇,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被谁抱住了。   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床板很硬,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上冰冰凉的。   动一动,还有叮叮当当的响声—— 第134章 花海:路过你一生(7)   被花昭照顾了好几天,又磨人,又难缠,病却总算好了。   顾海平晕晕乎乎的醒来,发现自己的白衬衫被拉开了。   昏暗的灯光映衬下,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在盈盈闪着光——是身体链!   “你……唔!!!”   他震惊,一句话还没说清,就被花昭用更狠的吻堵了回去,他亲着他,咬着他,侵略,跌宕,占有。   他用领带捆住了顾海平的双手,直到人不断挣扎,再不剩一点力气,才慢悠悠,慢悠悠的拿出了一个木质的锦盒。   顾海平被他困着,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然后他发现,这疯子眼尾逐渐变得通红。   他拿出了盒子里的东西,不停亲着他,喊他:“海平,宝贝,还认得这个吗?”   “这东西……叫勉铃,你以前很喜欢的。”   “你说过……你爱我……”   又又又被吻,顾海平觉得,花昭简直疯了!疯了!   他不该去酒吧,他为什么要招惹一个这样的疯子……   可花昭脑海里却是,却是他某一天忽然被唤醒的记忆。   很多年前,很远,很远,也许是前世的记忆……   他看到,某一次,身为大理寺卿的顾海平来到了望月楼,说要找你们这儿最好看的花魁。   他看到,顾海平无数次带他去逛街,一掷千金,兴致勃勃的送他礼物。   他看到,他死后,顾海平一言不发的烧掉了整座望月楼,还有,从此从良,再不宿青楼歌馆。   或许,是前世的他死后,游魂久久不去,他甚至看到了顾海平在离开他的第五年,情绪逐渐平稳,然后,顾海平身边,又多出了一个小男孩儿。   那男孩儿似乎是旁人送进府邸讨好他的,但笑起来很好看,像是冬日里的太阳。   然后,他就看着顾海平只对那小男孩儿好。   眼看着顾海平,在他死后的第八年,给了小男孩儿一个正式的名分,点燃红烛,与他滚上了榻……   他嫉妒!他想疯!   可他又没有资格,最终,只能看着顾海平慢慢终老,一世又一世的轮回。   直到现在……   他明明才是顾家的真少爷,他该恨顾海平的,可是他的记忆不允许,他知道,自己亏欠海平诸多。   他曾经撒过无数次的谎,他骗顾海平说:“我爱你。”   然后,顾海平当了真,他却给顾海平留下一封信,那意思就是——你再去找个人喜欢吧。   他把那么风流无双的浪荡子骗得收了心,动了情,刚想把一生都交托在他身上的时候,却杀了顾海平的父亲,告诉他:再去找个人喜欢吧。   他混蛋,但他容不得顾海平跟别人在一起。   这个人是他的,只是他的……   … …   … …   身体链叮叮当当的响,顾海平觉得,自己的身体软成了面条,他大骂花昭,骂他混蛋。   骂的久了,嗓子发哑,无能为力,就只圈住他的脖子喊:“哥哥。”   “哥哥,饶了我……”   花昭在他耳边轻笑,告诉他:“这样,算助兴吗?”   然后,“啪”的一巴掌,花昭被打了。   但,他偏头顶了顶腮,不但没停,反而越发起劲:“打吧,打吧宝贝,我不是想抢你的财产。”   “我设计这一切,原本只是想回来,可我喜欢你,我不想你因为我的身份恨我,所以,假扮了两个人。”   “我没想到你会在那天去华锐面试,我不该骗你,你以后可以随意支使我,怎么解气怎么来,但我不想你找别人。”   我好像忍了很多事,看到了你和太多的别人,好不容易才等来今日。   所以……花昭慢声细语的警告他:“你若是敢找别人,我……”   顾海平脚趾一缩,霎时出了一身冷汗,眼睛失焦,情绪渐渐濒临崩溃。   花昭就拼着以前的记忆,在这个时候诱哄他喊自己。   喊花哥哥。   “花……哥哥……”   喊老公。   “老公……”   “夫……夫君……”顾海平被他哄着,迷迷糊糊的说:“不……不怕……为夫……娶你……”   是很久以前,花昭一直想听的话。   他唇角撩起一丝笑。   忽然—— 第135章 花海:故事的结局(8)   一侧的电话响了起来,顾海平神思一荡,不自觉打了个颤,连带着花昭也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他只好去哄:“不接电话行不行?”   顾海平看他,眼泪汪汪。   “万一是爸妈打过来的呢?”   顾海平继续看他。   “好。”花昭终于肯认输,他将顾海平抱起来,走到一旁拿起了电话,一边有条不紊的跟爸妈回话,一边……   顾海平咬着牙,额头浸了一层薄汗。   偏偏,花昭一边笑着回,一边又很恶劣的把电话举到了顾海平耳边,有条不紊的说:“海平跟你们说句话。”   顾海平便抱他抱的更紧了,无奈之下,只好低头咬他的肩膀。   妈的!咬死这只花孔雀!!!   花昭也只是笑:“海平又去一边了,我没追上,一会儿让他给你们回吧。”   “嗯,好,再见。”   “嘟嘟嘟——”   电话切断,顾海平又被花昭放回床上,发了狠的又*又*。   顾海平撑着一口精神,等终于能缓过气的时候,被花昭放进浴缸里,喃喃着:“爸妈会气死。”   “我会去解释,都是我的错,我不会改姓。”花昭说:“我不会抢你一分钱。”   “你……是我的就好。”   他说着,又按上了顾海平的小腹,忽然一把将人捞回身边:“不过,你不能找别人。”   顾海平被他凌冽的眼神吓了一跳,听他说:“你如果跟我在一起,这个房间里的小玩具,随你用在我身上,随你玩。”   “我会好好听你的话。”   “不过……”他缓缓扣上顾海平的肩膀,薄唇凑近:“你要是找别人……”   “我,就,*,死,你。”   顾海平深深抖了一下,然后哗啦——   撩了男人一身的水:“疯子!”   花昭也不恼,继续温柔的帮他梳洗,等再睡着的时候,顾海平梦里似乎见到了一个人。   那好像是以前的自己。   他说,要处死花昭。   他说,唯有危害国家的敌人不能忍,唯有信仰,不可变。   然后,猛然惊醒,腰腹一阵酸疼,身体发软,直接栽进了花昭怀里。   花昭死在自己眼前的画面是那么明晰,他的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出现在胳膊上。   很快,就被花昭从身后抱紧,低低哄他:“宝贝,宝贝不怕,我在,别怕。”   他在……   他没死……   他在……   顾海平慌忙回头,将人紧紧困在怀里,胸口不停的起伏——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为什么?   痛感会那么真实……   “不怕了,我在,做噩梦了吗?”花昭轻顺顾海平的脊背:“以后再也不会做噩梦了,再也不会了。”   佛家讲轮回,花昭准备多去磕几个头,上几柱香,祈求他的海平不要再想起来。   其实,他看得出,顾海平会对他心软的,会主动跟他和好的,这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既然他亏欠了海平,一切的痛苦就由他来承担吧。   他好好宠他就是了。   .   自那以后,花昭总会去烧香,求佛。   起初*的狠了,顾海平也会想起之前古代时,他们在一起的一些事,不过幸好,或许是佛祖垂怜他烧香烧的多,他们决裂的原因,海平没有想起来。   但他又撩又缠的磨了大半年,顾海平终于也肯和他和好了,会自己**自己,然后主动……   花昭很是欢喜。   父亲反对,母亲没有反对,这就够了。   花昭看着自己身上的顾海平,起身,一把将人按进怀里,听着人闷闷哼了一声,想:这就够了。   他与海平,无论如何,都会是——   一,家,人。   【花海番外,完】   作者叨叨叨:宝贝们,人生无论如何都会有遗憾。   花花最初利用海平,无数次想杀了海平,欠海平的,所以要弥补。   新的轮回里,海平只记起了好的事情,没想过国仇家恨,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许愿花花和海平和和美美,这一次相逢之后,永生永世都在一起! 第136章 霍赢与霍泠   “什么?又烧起来了?那群太医是干什么吃的?”   第五次,霍赢从案前起身,疾步奔向“息泠殿”。   贴身太监陈公公慌忙跟上,怕的额头都跟着浸了一层汗:“陛下,公主自小体弱,这些日子在外面赈灾又染了风寒,回来的时候这高烧就一直没退下去。”   “您看……”   “取最好的药来!”霍赢道:“太医院无事的所有太医,都跟朕守在息泠殿外!”   “公主不好,不准离开!”   息泠,是霍泠的封号。   是上天入地,有史料记载以来,第一个有封号的公主。   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霍赢给她的特殊待遇,远不止这一个封号。   霍泠甚至可以有专门的宫殿,甚至可以直入内阁干政。   因为他是霍赢自小放在身边养大的,算作唯一的亲人,视若珍宝。   霍赢母后寿终正寝,和霍寒又不亲,故而一段时间内,所有的精力都花在霍泠身上,见到她发热,立即衣不解带的贴身喂着药。   “皇兄……”   霍泠嗓子嘶哑,喃喃着去勾他的衣角:“皇兄……难受……”   霍赢眼看她睁眼,便一改紧锁的眉头,露出一个笑脸:“泠儿乖,听话,皇兄在这里。”   他一改帝王至高无上的威仪,低头时,龙袍都拖了地:“皇兄守着你。”   霍泠的神色这才好一些,继续去勾他的衣角,声音软软的,糯糯的:“想吃点心,皇兄,想……”   “吃什么?”霍赢问:“朕让御膳房给你做……”   “不要,要皇兄……自己做的……桂花羹……”   “好。”周围宫人吓得满身是汗,却没想过,那杀伐果决的帝王真的会答应。   陛下……对皇后都没这么好过……   可……刚站起来,外面就有小太监扑进来,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禀告:“陛下,丽嫔娘娘临盆了,哭着喊着要找陛下!”   此言一出,便是陈公公都跟着一顿:“陛下,不如去找娘娘,老奴侍奉公……”   奈何,圣心猜错。   霍赢一记眼刀杀过去,只拨了几个擅长接生的太医过去,继续去做饭。   做饭时,还不忘吩咐一句陈公公:“去看看,别让那群废物在公主面前嚼舌根,她生病本就不舒服,别让丽嫔,扰她的心思。”   陈公公自知逃过一劫,立即低头应“是”,随后,又回了霍泠的殿内,一刻也不敢怠慢的仔细守着。   霍赢连新生的孩子都没来得及看,守着霍泠,直到她完全康复。   霍泠觉得,这一生幸运的事,莫过于醒来,看见皇兄。   她大病初愈,霍赢就睡在他身边,薄唇轻分着,因为连日的紧张,出现了微微的干裂。   但依然很好看。   四周的宫人正好轮值,鬼使神差一般,霍泠慢慢起身,靠近霍赢……   “唔!!!”   霍赢睁眼,当即警觉的推开霍泠,脑子飞速运转着,给她找了个“胡闹”的理由,继续关心她的身体。   但是,自那以后,每一日,每一日,霍赢不管召谁侍寝,脑子里都是……   他企图戒断,于是一连三月不召嫔妃,直到有一次,他为了抵御自己混乱的思绪,喝酒喝的烂醉。   竟是信步一点一点,走到了息泠殿。   他听见了呜呜咽咽的声响,以为宫里哪个不要命的连泠儿的主意都敢打,当即“哗啦”一声,推门而入。   然后,他看见……   霍泠自己在……   手里握着**,口中唤着“阿赢~”   那一瞬,霍赢手中酒坛当啷一声落地,也没意识到,霍泠殿里,焚着迷情的香。   … …   … …   总之,自那以后,霍泠每日都会去找霍赢。   霍赢会抗拒,说要为她找驸马,可……   又不忍看她哭。   直到有一日,霍泠怀孕了。   她没敢告诉任何人,甚至为了保护孩子,迁到宫外去住。   她想要这个孩子,她想。   但平静的过了五个月,霍赢还是推门而入,一边跟她道歉,一边灌了她一碗落胎药。   从此,他们的关系重新恢复正常,霍泠看宫中的嫔妃,也越发不顺眼起来。   ————   啊!这是一段孽缘,不便多写,霍赢的心尖就像一颗榴莲,占满了一堆人。   霍泠第一,玉儿第二,他举案齐眉的皇后第三。   他其实最在意霍泠,要是隐居也不会出事,但他是皇帝 第137章 遇见神明,玉儿永远健康快乐(全文完)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谢玉趴在案前咳嗽,好半晌,迟钝的缓过一口气,一侧头,早上霍寒喂进去的粥又吐了一地。   胃里的酸水连带着恶心一起翻上来,他撑着桌边的手不住颤抖,差点栽下来的时候,一下子落进了霍寒怀里。   眼角咳的有些红了,为避免被发现,谢玉干脆一软身子,靠在霍寒身上:“寒哥哥……”   下一刻,整个人被打横抱起来:“哥哥什么哥哥?叫什么都没用!”   近来春雨连绵,京郊的一间肉铺出售病猪肉,进而,在全城范围内引发了瘟疫。   然后,不知是哪个混账东西出宫采买时染上了,害的整个皇宫戒严,他的玉儿也生了病。   可已经这样了,谢玉还要守着那点破奏折,日日查看:“有什么好看的?”   霍寒埋怨着,将他搁在榻上,又是为他擦嘴,又是教训他:“早上刚喂下去一点饭,全吐干净了。”   他的声音不大,眼睛却是在对上谢玉的一瞬,不受控制的发了红:“你又不好好听话。”   “听话……”谢玉拽霍寒的手,喃喃着往他怀里靠:“有听话的,最听你的话。”   “只是……咳咳,有些事情必须要处理,寒郎……寒郎……”他生病了,又吐了一地很难受,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别同我生气,我难受……”   然后,那眼角的一滴泪还没落下来,霍寒又不忍心了。   “你这身子……”他慢慢叹出一口气,又抱紧他的珍宝,道:“山上的桃花还没败,这几日别批奏折了,寒郎带你去去山寺住一段。”   “那里的空气清净,我为你抄经,祈福,好不好?”   谢玉的眼眸渐渐下垂,他怕霍寒生气,但奏折又不能不管,于是思索片刻,终于是将盛华(逍遥王儿子)找了过来,让他学着去做一些事。   .   好久没跟霍寒出来过了。   山上的空气好,谢玉的病也跟着轻了些,于是挑了一日起身,去看山寺的桃花。   可……快五月了。   步入桃林,山寺的桃花都败光了。   谢玉捡起几枚花瓣,正有些惋惜,忽听一句:“小美人儿~”   他慌张抬眼,被风吹的又咳嗽了两声。   入目,却是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人。   那人半靠在树上,穿了一身白衣,纤长的白发被他在身后以一条红丝束起来,眉目锋利,却又不失美感。   那一双眼睛晶晶亮,胜过天地万物。   最最特别的是,他的眼睛是蓝色,蓝色?   这不是正常人眼睛的颜色。   谢玉仰头,戒备的握紧了手:“你是……”   “想看桃花开吗?”那人也不答他的问题,就这么靠着树,问他:想看桃花开吗?   想吗……   谢玉慢慢往后退了一步,说:“桃花败了。”   谢玉一直都是那么清醒,以这一副残破身子,与世界相抗。   即便被霍寒养的好了些,一染瘟疫,还是跟要死了一样。   今早上,原是他吃不下饭,不想让寒郎忧心,才匆匆来这里的……   然后,他就看见,那树梢上的蓝眼睛男人指尖盈了一点微光,点在身侧的桃树上。   紧接着,满园桃花争相盛开,光秃秃的桃林一下子像是染了粉色,万事万物,盎然生机,花瓣落下,都泛着不明显的光泽。   而且,很神奇的是,那花瓣落在自己身上,竟是能增添一点一滴的力量。   瘟疫带来的不适感逐渐消散,谢玉发现,自己肩头的白发竟是也变成了黑色。   是以前的颜色!   霍寒每次看见他的白发都会自责,难过,但是,又不让他染发,说对身子不好……   现在却……   谢玉终于于原地站定,仰望着树上的男子,问:“你是谁?”   “我?”司矜开口,刚要说话,就听天空传来一道略带醋意的警告——   “师尊,不要总看别的男人!”   于是,司矜只是坐好,又换了个潇洒惬意的姿势道:“不说了,我家小徒弟叫我,但,我可以允你一个愿望。”   谢玉有些不确定,这是……遇见了神明吗?   这太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他问:“为什么……是我?”   “你为什么……会选我?”   “瞧你长的好看啊。”司矜笑:“觉得你很好,所以,允你一个愿望。”   他的声音清冽,像是润物无声的暖泉。   谢玉觉得,也是,真是霍寒日日拜神感动了上苍,然后,他说了句话,送走了那难得一见的神明。   .   等霍寒再追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他明显的变化,一时有些愣:“玉儿……”   谢玉身上爽利了,于是主动去抱他。   在满园桃花里,与他的寒郎紧紧相拥,他说,他遇见了神明,神明允了他愿望,他好幸运。   霍寒便问:“你许了什么愿?”   谢玉笑:“我说,我想生生世世,无论有没有记忆,无论苦不苦,都与你在一起。”   他想要——   一声寒郎。   一世寒郎。   永远的……寒郎。   【全文完/2023.09.01】   .   .   .   作者叨叨叨:   完结啦!谢谢宝贝们一路陪伴!   我第一次尝试写小玉儿这么娇娇的人设,又娇又疯又病弱,我爱死了!   更爱一路追过来,和我一起喜欢小玉儿的宝贝!   司矜是我的另一本书《甜欲!冷舔主神他会撩会哄会撒娇》里面的主角受,快穿文。   疯批师尊受X忠犬徒弟攻   这本快穿已经签约了实体书出版和漫画改编,大家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PS:都还没上线,大家感兴趣可以先看文)   (PS:希望小玉儿也沾沾喜气,火火火)   我在玉儿的番外里写了一些联动,是因为我觉得小玉儿好好呀,我最疼小儿子,玉儿娇娇需要有两个哥哥宠一宠。   希望神明矜矜赐福玉儿永远健康,快乐,永远有他的寒郎!   .   .   下本书开无限流爽文,副本闯关,攻非人,是BOSS。   一句话简介——   我叫虞卿(受),《天堂的阶梯》排名NO.1玩家,我进入游戏,甚至撩到了副本总BOSS,就是为了重返现实,可走上阶梯才发现,我就是游戏里最核心的NPC,无限被重置,就是我无法改变的现实。   当然,攻的出现,会打破虞卿的命运循环,最后带他逃出游戏。   虞卿是个心机长发美人,力气很小,日常直播间立笨蛋美人人设,其实背地里能玩死所有恐怖NPC。   人畜无害的脸+阴阳怪气的嘴=虞卿   虞卿小可爱直球撩人,进入副本,走到BOSS身边,问:“你好,我给你睡一晚,你能让我通关吗?”   BOSS:………   虞卿:好吧,真难商量,给你睡两晚。   主受文,虞卿是受,不过,攻是司矜的儿子哦~   喜欢这种表面病弱,内心疯批人设的宝贝们可以关注一下我的作者主页,期待一下无限流哦~   或是关注微博:@爱干饭的团子cat   微博上有补玉儿和寒寒嘿嘿嘿,还有其他CP嘿嘿嘿,还有一些关于实体书的进度和版权情况。   好啦,玉儿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最后球一次小礼物吧!   大家,下本书见。   (应该九月下旬或者十月左右开了。)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