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有为/替身难为》作者:守约   文案   “薄总裁,您的两个相好的都在这里,选一个吧。”   绑匪狞笑着将两把枪抵在身前二人的肩窝。   盛澜隔着视频哭得楚楚可怜,“慎言救我。”   薄慎言毫不犹豫:“放了盛澜。”   “那另一个呢?”绑匪的枪口敲敲原嘉逸的脸,“这小脸蛋儿,您忍心?算了,老子废他一只手好了。”   薄慎言面露愧色,   “原嘉逸,抱歉啊,澜澜他不能有事,他的手是要弹钢琴的……从这里出去之后,我会好好对你。”   原嘉逸搓着自己冰凉的指节,抿嘴点头。   监控前,   原嘉逸满脸血迹,   被子1弹洞穿了的手掌颤抖着抚上镜头,   释然低笑:   “薄慎言,我不欠你了。”   注:   写文纯属自娱自乐,弃文无需告知,拒绝任何人参公鸡,你好我也好。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恋爱合约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原嘉逸,薄慎言 ┃ 配角:盛澜 ┃ 其它:预收新文《小狗狗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一句话简介:刺猬露出肚皮   立意:你一有爱,你就会想为对方做些什么。 第1章   作者有话要说:   守约来开新文啦~   各位小天使,收藏一下即可观看火葬场扬灰直播哟~   ps:我的嘉嘉不是私生子(后面会有解释)   球球收藏呀~~~   下了手术,原嘉逸疲惫地揉捏着手腕,侧身靠在墙上低咳了几声。   二助宋扬洗过手,刚用胳膊肘怼开门,就看到原嘉逸恹恹地倚在墙角。   “原老师,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原嘉逸正半阖着眼睛休息,听见宋扬的声音,这才睁眼应了一下,笑道:“咳,没有,就是有点累。”   深秋的时节,北城供暖的时间一向很早,但手术室这边仍旧阴冷得厉害,原嘉逸穿着手术服站在这,还是能够明显地感受到凉意。   原嘉逸避开宋扬的方向,按着口罩又咳嗽几声,说:“下午还有一场,完事我得早点撤,今天回家。”   他把‘家’这个字咬得很重,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很难察觉的喜悦,可回家在平常人看来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宋扬也就没听出来他隐含的欢快情绪。   “哦哟~”宋扬一脸吃瓜样,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撞他肩膀,“原老师这是有节目啊?难不成是女朋友在家等着?”   “哪有什么节目,”原嘉逸笑笑,弯腰拿起座位上的病历,推了下眼镜,“再重复一下患者情况,何翠枝,女,57岁,入院前三天摔伤,左膝着地,伤后左膝关节肿胀,疼痛伴活动受限,无昏迷史,无头晕头痛……”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原嘉逸把手伸进去,捏了一下电源键。   “抱歉,我们继续说,左膝正侧位X光片显示,左髌骨骨皮质不连续,骨折移位……”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不肯轻易罢休,执着地打过来。   “原老师,我去给他们说,您先忙,”宋扬识相地夺过他手中的资料,一溜烟地钻进医生办公室,又探出头来,“原老师您记得吃饭!”   原嘉逸笑着摆摆手,被口罩遮住的脸瞅不清表情,只能看到那双弯着的好看眼睛。   他攥着手机走到安全通道,小心翼翼地接起电话,“……盛先生。”   盛江河刚听到听筒里的声音,就开始破口大骂:“畜生!敢不接我的电话!”   原嘉逸咳嗽一声,说:“对不起,在忙。”   “澜澜又有点晕,你马上到二号楼!”   说完,盛江河就挂断了电话。   低头看眼屏幕上的时间,原嘉逸累得用力搓搓眼睛,回到办公室抓起白大褂套在身上就跑了出去。   天气越来越冷了,有空要出去买一件棉衣来御寒。   躺靠在病床上的盛澜戴着口罩和墨镜,悠闲地玩着手机,余光瞄到原嘉逸风尘仆仆地走进来,不满地哼了一声。   “还真是居功自傲,敢让我等这么久。”   “……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在忙,晕就躺好休息,少玩手机。”   原嘉逸随意搓搓冰凉的手,卷起袖子露出胳膊,熟练地坐到病房里的另一张床上,面色拘谨地等盛家私人医生进来。   “你以为你是谁,还教训起我来了,昨天被爸打得轻了?没记性?”   “……对不起。”原嘉逸的喉结动了动,揣在衣袋里的手轻轻磨蹭着指尖,不再吭声。   面对盛澜的讽刺讥笑,原嘉逸从不回以任何会让他不满的反应。   等他骂够了,也就停了。   从皮肉下带出一丝血线的7号针头被卷着胶布丢进垃圾桶,原嘉逸按着肘弯的针眼坐起身来缓慢调整呼吸。   半天才转过头去看盛澜,温声说道:“昨天看你在一个综艺里吃了把瓜子,那么尖锐的食物,还是要小心一点。”   可能是因为体内刚接受了新鲜血液,盛澜也不舒服得很,苍白着脸躺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地瞪他。   原嘉逸抿嘴笑了一下,走到另一张床边拉起被角盖在盛澜身上,喂他喝口水,“我下午还有手术,休息好就给家里司机打电话来接你吧。”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盛家的人了?用不用我提醒一下你是什么身份?不要脸!”   刚被人家喂着喝了水,气色稍好一点,盛澜转眼就不认人,咬牙切齿地骂了他一句。   原嘉逸肩膀一僵,站在原地半天,才扯唇笑了一下,“好啦,别生气,是我多嘴。”   早就知道盛澜平日里脾气不好,因为身体虚弱,痛苦难捱的缘故,便更有些变本加厉起来,对此原嘉逸从来不跟他一般见识,另外,他也没资格同盛澜讲道理。   放下卷得有点皱的袖子,原嘉逸走到门口刚搭住把手,就听盛澜说道:“我知道你和慎言今天结婚,不过你不要痴心妄想,等他掌了薄家的权,你就得和他离婚,给我让位置了。”   原嘉逸乐呵呵地答应:“知道啦,我肯定马不停蹄地给你让位置。”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这才惊觉时间有点来不及了,弯折着手肘便低头往外走。   没走几步,原嘉逸眼前就有点发晕,抠着走廊墙壁上的扶手缓缓蹲下身子,难受地换着气。   口袋里嗡嗡地震动起来,他蹲在地上摸出手机,接通后贴在耳边,“您好?”   “原先生,您母亲的情况很不稳定,费用这边……”   “我马上打钱过去!请您一定要全力救治,拜托您了!”   原嘉逸急得喉咙一哽,咳嗽两声才又发得出声音来。   挂了电话,他抓着扶手艰难地站起身,匆匆回到盛澜的病房,因难以启齿而有些涨红了脸,“哥……求你借我点钱,我会还给你的。”   盛澜正闭眼听歌,被原嘉逸微哑的声音打断,不耐烦地朝门口看过去。   “又他妈救你那半死不活的废物妈?还?拿什么还?你还过吗?”   原嘉逸抿着嘴唇执着地站在原地,任盛澜不留情面地大肆辱骂。   借的每一笔钱,他都有好好地记账,只等有朝一日能够将妈妈的病治好,他也就能全力以赴地还债了。   看他那副没脾气的软骨头样,盛澜翻着白眼解锁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噼里啪啦地翻飞,紧接着,原嘉逸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划了两下才解开不怎么敏感的触屏,原嘉逸看到上面的数字,眼里盈满笑意,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哥!你好好休息!”   说罢便高兴地低头跑了出去。   刚转过走廊的拐角,原嘉逸迎面就撞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鼻梁磕到他的下巴,顿时鼻酸眼涩,双目发花地站立不稳。   心知肚明是因为自己跑起来没有看路,才不小心撞到人家的,他自是心虚理亏得不行。   从小在骨子里带出来的卑微,使原嘉逸下意识地就抬起胳膊挡在脸前,生怕面前的男人一个不顺心就动手打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有急事……实在对不起。”   由于担心手术之前吃不到饭,原嘉逸焦急地捂着胀痛的鼻梁连声道歉,扶稳差点被撞飞出去的眼镜,头也没抬地跑走了。   薄慎言托着发酸的下巴,皱着眉将手机收回口袋,回头看去的时候,只能瞧见那位年轻医生跑得东倒西歪的清瘦背影。   这医院的医生,怎么比患者还瘦。   看见薄慎言走进来,靠在床头上的盛澜脸上瞬间泛出红晕,他急忙收起手机,手肘撑在身后,挣扎着要坐起来,“慎言~”   “别起来,好好休息,”薄慎言大步抢上前去扶住盛澜的胳膊,将人圈在自己的臂弯里温声安慰,“宋妈在家里做了口蘑豆腐汤,还有几样清淡的小菜。”   听说盛澜今天又头晕的时候,他正在公司开会,来得匆忙,便给家里做饭的宋妈打了电话,让她做好饭菜叫司机直接送到医院来。   看这个时间,估计也差不多该到了。   揽着盛澜让他躺回床上,薄慎言正想掏出手机打个电话问问,却被盛澜一把抓住手腕,嗓音柔弱软糯:“慎言,你今天和弟弟结婚,以后就不能来看我了吧?”   因为身体的缘故,盛澜挂着一张顶流的脸,演着三线明星的戏,可仍旧因为长得好看而火得一塌糊涂。   本就漂亮乖巧的长相,再配合着娇软的声线,让从小就喜欢他的薄慎言听到这话时,不由眸色一深,心疼不已。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薄慎言有点生气地反握住他的手,“澜澜,我承认一开始对你的喜欢是源自你对奶奶的善良和恩情,但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年里,你早就知道了我的心意。”   “可是我没能与你结婚,”不知被薄慎言的哪句话触动到,盛澜内疚地低下头,眼神晦涩不明,“我爸妈不让我们现在结婚,是因为不放心我的身体,希望你不要怪他们。”   薄慎言虽然喜欢盛澜,但是他不傻,对盛家父母的小算盘自然是一清二楚。   估计是在等他和同父异母的那个私生子薄慎容斗出个你死我活之后,再让盛澜做出选择,他们便也跟着鸡犬升天,得道成仙。   看他面色不善,盛澜一脸纯良地拥住他的手臂,“你还是要早点回去,弟弟虽然是个私生子,可也是我们盛家的人,慎言你要待他好一点。”   薄慎言嗤笑一声:“私生子,都一个样。” 第2章   二号楼到七号楼有一段距离,原嘉逸裹挟着寒凉的秋风冲回科室,在椅子里窝了大半天,牙齿都还在打颤。   拿起保温杯猛灌了几大口热水,他又看了眼时间,抓起饭卡赶到食堂。   过了饭点,食堂的饭菜也所剩无几,原嘉逸要了两个还有余温的馒头,就着保温杯中的白开水,坐在靠门的角落位置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要不是因为下午的手术,需要保持充足的体力,他真就懒得冒着冷风来这里吃饭了。   他吃得极快,吃相却十分好看,双手捧着馒头,闭上嘴巴咀嚼的时候,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乖巧的模样就像是宠物店里等待主人来挑选的金渐层。   有吃完饭的患者家属打包了清粥小菜回病房,大老远看到门口孤独用餐的俊逸男医生,恨不能上楼将术后卧床的老父亲推着轮椅下来借机搭讪。   临近下午的温暖日光最是能让人变得慵懒,许多等待午后检查结果的患者在这偌大的医院中无处可去,便坐在空荡的食堂里来消磨时间。   闲来无事,门口的那一抹突兀的白大褂就成为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哎?你觉不觉得那位医生好像盛澜?”   “盛澜?盛澜会在这凉飕飕的食堂里吃馒头?”   “没准是拍新戏也说不定吧?他们的行踪都是保密的,你看他剪了新的发型,更好看了,男人的颜值果然还是应该用一头短寸来验证。”   “不会吧,那医生虽然好看,但是像个书呆子,哪有盛澜的灵气劲儿……应该不是他。”   “真的吗?我不信,我还是想过去看看。”   “小心他的保镖在暗处冲出来把你当场打晕,盛澜和普通的流量小生可不一样,听说他家超级那个的……”   没有灵气的书呆子隐约察觉到了别人的目光,警惕地抬眸望了一眼,不小心和偷偷议论他的两个女生视线交错,遂又懵懵低下头匆忙地猛吃起来。   直到被周围人的眼神纠缠得有些喘不过气,原嘉逸实在顶不住这种压力,才拉上口罩狼狈地逃出了食堂。   回到休息室,把剩下的半个馒头装袋子里塞进书包,刚勉强阖眼休息了一会儿,就又被二助叫醒做术前准备。   原嘉逸在抽屉里摸了两片药吞进胃里,总算让萎靡的状态恢复了一些。   这场手术比预计中的时间稍微久了一点,持续了四个多小时,导致他换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膝盖已经站得有些发僵,回弯都疼。   拖着满身的疲惫又去住院处看了一眼手上负责的患者,原嘉逸这才背着书包顶开了住院处的后门。   北城的傍晚繁华喧闹,天色还没彻底黯淡下来,沿街的酒绿灯红便已毫无阻力地映照在原嘉逸迷茫的脸上,他紧贴着街边局促地前行,双手牢牢抓着包带,只显得和这座城市更为格格不入。   回到公寓取出行李,本想着多转上几班公交也就到了,可看了地图之后,却发现没有一趟公交能通到薄慎言助理发给他的地址。   站在楼下纠结了好半天,原嘉逸终于牙一咬脚一跺,在手机软件上笨拙地挑选着价格低廉的出租车。   良久,终于在原嘉逸的口罩被寒风从脸上拽飞的下一秒,一辆油改气的出租车慢吞吞地开到了他的面前。   “师傅您好,行李放在后座的地上可以吗?轮子我有擦过。”   原嘉逸推了下眼镜,举起手机眯着眼睛对照出租车的车牌号码,确认无误后,才转头笑呵呵地跟司机打招呼。   “中,恁放着吧。”   司机看到原嘉逸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只一挥手让他快点上车。   “哎,谢谢您。”   借着车道两边明黄路灯的暖意,原嘉逸心绪繁乱复杂,因为头疼而有些昏昏欲睡,可思绪却还是被拉到了在盛家大宅的昨天。   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刚查完房回到办公室,紧赶慢赶地到了盛家,静静站在一楼客厅里听了半天,才明白自己是要结婚了。   这么多年来,他任凭盛家人对他的生理和心理进行压榨剥削,只想能在某一天,把被盛江河牢牢控制在手的妈妈救出来,可没想到,如今连自己都快要被套牢了。   快要?原嘉逸想到这里,嗤笑了一下。   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已经是被套牢的了,不是吗?   盛江河从不允许原嘉逸出现不服从的言语和表情,看到他一副不情愿的模样,气得随手抄起一个硕大的玻璃烟灰缸,径直朝原嘉逸的肩膀丢了过去。   烟灰缸在砸到原嘉逸的肩膀后,被化解掉了一部分动能,转而落在长毛地毯上,咕噜噜地滚了几圈。   “畜生,让你跟薄家少爷结婚,那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盛江河不解气,又转头寻找着称手的东西,准备好好地打他一顿给以教训,却被盛澜软声拦下。   “爸爸,你要是把他打出外伤了,被慎言看到,会怎么想我们家啊?”   原嘉逸从来没有如此地感激过盛澜。   只要盛澜开口,盛江河几乎都照听不误,他恨恨地放下手中正要掷出去的雪茄盒:“我盛家祖上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生出了你这么个东西!你和你那下贱妈原淼,都是一个德行!”   原以为自己早已刀枪不入,可面对亲生父亲如此不加掩饰的咒骂,原嘉逸还是戚然地垂下了睫毛,负气般忍住发痒的喉咙里传来的咳意,倔强地开口:“请您不要这样说妈妈。”   “造反了你这个畜生!”   盛江河忍无可忍,站起身捞过沙发边上的黄花梨木拐杖,朝着原嘉逸的背用力凿了上去。   整日醉心于滋补身体的盛江河虽是年过半百,可相比日日几乎住在手术室里,没办法勤于锻炼的原嘉逸来说,体力也丝毫不输于他。   原嘉逸痛得深吸一口气,硬是咬着牙捱下这一棍子,“之前的婚约,不是说好了……是哥哥去,为什么又变成让我去。”   他这句话说到了盛家夫妇的痛点上,坐在一旁的盛夫人宋娇颜犹如猫被踩到了尾巴一样,怒不可遏地拍着桌子骂道:“你个小白眼狼,我们盛家养你这么多年,供你读书,供你吃穿,到头来是让你这么对我们的?”   盛澜窝在沙发里,表情阴晴莫测,冷冷说道,“那你想让原淼活命吗?”   只这一句,便让原嘉逸瞬间面色惨白,颓下肩膀,艰涩地开口:“……对不起,我去结婚。”   他的人生,终是没有说不的权利。   想起昨天那毫不留情的一棍子,原嘉逸的背上顿时又重新浮现出了痛意。   放松地倚在座位上的动作缓缓变直,双手握拳,并拢着放在膝盖上看向前风挡,努力地将目光融入到车水马龙中,仿佛这样做,他就会不那么孤独。   车向着郊外开了很久,原嘉逸从始至终地绷直着脊背,目不转睛地欣赏北城的灯火万家,镜片反射回来的灯光亮亮的,他的眼睛也亮亮的。   “到了,”司机拉好手刹,回头对原嘉逸说道,“小伙子,恁长得像个明星,做这行得赚不少钱吧?”   原嘉逸苦笑一声,指指塞得鼓鼓囊囊的布制行李箱,“哈哈……您见过我这么狼狈的明星吗?”   “害,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能火起来的,”司机师傅突如其来的普通话让原嘉逸感到十分惊讶,“咱俩合个影吧,等你火了我也能跟哥们儿炫耀一下。”   原嘉逸茫然地微张着嘴,被司机师傅一点都不见外的闪光灯晃得差点流眼泪,“……那祝您生意兴隆哈。”   刚下车,多年一路陪他奋斗过来的行李箱似乎不满意主人给它以狼狈的评价,当场就把原嘉逸原地放倒,绊得他登时失去重心,双膝跪在地上无奈地扶额。   还没等他起身,便听见枯黄的草丛里传来疑似小动物的呜咽声。   原嘉逸凝神细听,站起身逐渐朝声音的来源靠拢。   “嗯唔——嗯唔——”   扒开草丛后,才听得更为真切。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小心翼翼地照过去,看到草丛中的景象,不由惊讶地睁大眼睛。   有只单手握不住的土狗幼犬在一滩汽油里痛苦地挣扎着,听它无力的哼唧声,估计已经在这里冻了好久。   这种情况,应该是主人嫌它丑而丢弃在这里的吧。   原嘉逸心疼地双手捧起狗崽子,又心疼地卷起自己的袖子为它擦去眼睑上的油迹。   狗崽子虽然体积不小,但仍旧是个奶娃娃,罩着一层蓝膜的眼睛好奇地朝原嘉逸的脸眨动个不停。   “唉,小东西,你怎么就偏偏遇到我了?”原嘉逸叹了口气,看着狗崽子饿得直叫,只得伸了只手指给它吸吮,“那么多有家的人你不挑,怎么非要挑中在我面前叫呀?”   狗崽子吮得正高兴,却仿佛听明白了他说的话,又难过地呜咽起来。   原嘉逸软了声线,轻戳它的肚皮,“好好好,我们一起回家啦。” 第3章   原嘉逸拖着行李箱,臂弯里夹着哼唧不停的狗崽子,肩上的书包带不堪重负,径自滑落到肘弯处。   他大老远望见薄家别墅门口的暖灯,眼睛一亮,抿住嘴唇疾步前行。   昨晚薄慎言的助理来给他送结婚协议的时候,顺手给了他别墅大门的钥匙和入户密码,原嘉逸抱着狗在原地望了一圈儿,明明有钥匙,却像做贼般地掏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插进钥匙孔,轻轻一旋,大门应声而开。   拘谨地将指尖在衣角上蹭了又蹭,这才满脸好奇地凑到别墅门的密码键盘前,摸出口袋里早就抄好的纸条,对照着上面的数字,一个一个键按上去,口中不放心地重复着,“0——1——1——1——”   键盘上的蓝光映照着原嘉逸困惑不解的表情。   高门大户果然都是反其道而行之的天才。   怕被偷,就设置一个贼死活都不敢试的密码。   密码正确。   他咬唇一乐,点点狗崽子的脑门,“我们进屋啦。”   “嗷呜~”   满意地听着狗崽子还颇有体力的回应,原嘉逸抬手在玄关处摸索了半天,漆黑一片的大厅骤然通亮,晃得他差点夹着狗崽抱头鼠窜地钻进鞋柜。   “……”   原嘉逸虽然不怎么懂狗的眼睛在发育到什么时段才能开始视物,但还是下意识罩住奶狗的面门,将灯光遮了个严严实实。   手上黏腻的汽油让他蹙紧了眉头,打开鞋柜看了一下,似乎是没有属于他的拖鞋。   没关系,他自带了。   鼓囊的行李箱刚被拉开拉链,里面的衣服鞋裤便瞬间争先恐后地爆了出来,炸裂在一脸淡定的原嘉逸脚边。   穿好了陈旧却干净的毛绒拖鞋,原嘉逸抱着狗崽子站在厅里环视一周,眯着眼睛锁定了浴室的方向,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他从来没有过养狗的经验,但处理事故的话还算是专业。   逐个打开储物柜找到了剪刀,原嘉逸顺着汽油所浸润到的最深处,把狗毛贴着皮慢慢地剪了下来。   狗崽子似乎也能明白他是在帮自己,乖巧得一动也不动,只时不时地伸出舌头舔一下原嘉逸的指节。   “别舔了,当心舔到剪子上。”   身后传来了极为轻微的窸窣声,原嘉逸向来敏感,刚听见动静就转过了头。   看到身后的情景,累了一整天而有些发红的双眼顿时弯了起来。   “你好呀,”手中握着狗崽子,原嘉逸没办法弯腰抚摸已经凑到他脚边的漂亮布偶猫,只能低头笑着看它,“你吃饭了吗?”   狗崽子还没开始长牙,却优先使用了咬人的权利来惩罚一心二用的原嘉逸。   “你嫉妒心好强啊。”   原嘉逸被咬得指尖发痒,佯怒地笑着点点他的鼻尖。   布偶猫也不怎么满意狗崽子被独宠,绕到原嘉逸的腿间用力蹭他的小腿。   “喵呜——”   原嘉逸抿着嘴笑起来。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急忙用一旁的纸巾擦擦手,匆忙地查看消息。   【公益短信:今天是世界粮食日,本周是……】   原嘉逸迅速揣回手机,复又拿起剪子,低头瞅着小狗黑蓝的眼睛向它解释道,“……其实我也是第一天来到这里,什么都不熟悉。”   狗崽子捧场地‘呜’了一声,又舔舔他的手指。   刚剪完毛,一人一狗的肚子就都叫了起来。   “你也饿啦?”清理完浴室的狗毛,原嘉逸双手将它举高,仰头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嚯,好一只秃狗。”   小狗哼唧一声。   含住了原嘉逸的指头。   “我给你找点吃的……等等我……”原嘉逸边说边回到客厅中,蹲下身子翻找着自己的行李箱,“我记得有半个馒头……狗好像可以吃点馒头的……”   他聚精会神地刨着行李,里面的塑料袋哗啦哗啦直响,以至于没有听见玄关处开门的声响。   从医院离开,薄慎言回到公司开了一下午的国际视频会议,头痛得要死,发现屋中有人,不由烦躁地看过去。   视线落到跪坐在浴室门口,手中不知摆弄着什么东西的背影上,身心的疲累立刻消失,略带惊喜地唤了一声,“澜澜?”   听到身后的声音,原嘉逸的背影僵了一下。   “慎言,你回来啦。”   转过来的时候,嘴角已经挂上了笑。   盛江河所吩咐的讨好薄慎言准则,嘴要甜莫招嫌,他自然是要做得到位一点。   如果只看背影,薄慎言几乎分不清他和盛澜的区别。   对这场婚姻的不重视,导致他在一场冗长的会议过后,彻底忘记了今天是原嘉逸搬进来的日子。   直到看见原嘉逸脸上的笑容,薄慎言便马上辨出了面前这个人和盛澜的差异。   盛澜被娇惯着长大,自始至终都带着少年的恣意和张扬,甚至连他的发丝,他的指甲都散发着自信。   面前的这个人,笑得虽然同样好看,可……却带着一丝让人很不舒服的情绪。   似乎是在……讨好?   薄慎言的三叉神经突突地跳起来,碍于第一次见面,只能保持礼貌地点点头,意识到他叫了自己什么之后,又转过头来看他。   “别叫这个……”薄慎言松松领带,“我们还不熟,叫全名吧。”   “啊,好,”看薄慎言如此态度,原嘉逸也明白了他的想法,自然是退避三舍不敢再惹,乖顺地点头,“薄先生。”   对他的重新措辞表示还算满意,薄慎言低头打量着原嘉逸带过来的行李。   两个字:寒酸。   又粗略扫了眼原嘉逸身上的衣裳和脚下的杂毛拖鞋,推翻心中的想法,重新下了定义。   穷酸。   原嘉逸站在原地局促地抱着狗崽子不敢说话,抿着嘴唇偷眼看他。   眼睛大果然不能做出偷瞄的动作,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薄慎言对原嘉逸挂着这样一张神似心上人的脸,而露出这样鬼鬼祟祟的表情,心中很是烦闷。   视线突然落到原嘉逸抱着兰波格幼犬的手上。   “你的手……”   低头看了眼血痂斑驳的手背,原嘉逸急忙摇摇头:“……我这个是每天洗手洗的多了,有点……干皮破裂了,不是皮肤病,不传染的。”   薄慎言‘嗯’了一声,扬扬下巴,说道:“我是想说戒指,不用戴。”   原嘉逸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左手中指上那枚雅致的婚戒,蹲下身子将奶狗放在地上,用双脚轻轻夹着它的肚皮不让它胡乱跑动,迅速把戒指从手上撸下来,小心翼翼揣进口袋,仰头看着薄慎言。   “我也觉得不戴好一点,不然做事都不方便,哈哈。”   即便是盛江河的命令,也要分辨一下再执行,不然得罪了薄慎言,倒霉的还是自己,原嘉逸想。   还不知手中的狗崽子被不被允许安置在这个家里,即便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讨了薄慎言的嫌,原嘉逸也仍旧咬牙问了一句,“薄先生,这是我在来的路上捡到的小狗,如果不救它,它会死掉的,我可不可以收留它?”   青年有些发红的双眼在镜片后显得尤为可怜。   薄慎言突然就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果然是对盛澜的脸毫无抵抗力。   “嗯,可以,你也找个房间住下吧,”薄慎言走到楼梯扶手边上,顿住脚步回头看他,“只是不可以到二楼来。”   在他转身上楼的时候,原嘉逸已经高兴地弯下腰抱起小狗温声安慰起来,听到薄慎言又开口说话,忙回头认真地看向他,顺从地点头。   “好的薄先生,我不去。”   把风干的馒头搓成碎渣喂了奶狗半天,直到它一咕噜躺在地上撒起娇来,原嘉逸才松了口气,忍不住笑出声,“看你这大肚子。”   布偶猫见状也有样学样,一扭身躺在狗崽子边上露出柔软的肚皮,一副恩赐的模样看着原嘉逸。   被软糯的小猫咪勾引,任谁能顶得住。   原嘉逸摩挲着手指,蠢蠢欲动地正想要上前轻撸一把。   楼梯上的脚步声持续了一阵,又停了下来,随后是薄慎言略有不满的声音,“糯米,上楼。”   优雅大方的布偶猫昂头看着楼梯拐角处一脸薄怒的主人,懒懒地‘喵’了一声,再次用头不舍地蹭着原嘉逸的裤腿,才转身奔着薄慎言跑去。   薄慎言觉得自己仿佛被侮辱了。   糯米是盛澜在年初时送给他的奶猫,性格从小就和其他温顺友善的布偶猫不一样,刚到他身边的时候,贪玩挑食,破坏性极强,最主要的是不让人靠近,更别提让它待在人的身边被抚摸。   就连他也硬是花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将这小东西养熟,怎么今天刚一见到原嘉逸,就能抛弃美味的猫粮,而选择去跟一只秃毛狗去抢半个梆硬的馒头?   可笑至极。   本想着再替盛澜对这个私生子进行一些言语上的讽刺,可薄慎言又看到了原嘉逸干燥发红的手背,和那真挚诚恳直视过来的眼神,语气竟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和缓。   “……你收拾一下,一会儿我们谈谈。” 第4章   这栋别墅大得要命,有的房间压根看不懂是干什么的,好好的一间屋子只有张沙发,实在有点浪费空间。   拖着残败的行李箱夹着狗漫无目的地在一楼走了一圈,原嘉逸挑了间角落里的小屋,心满意足地住了进去。   幸好他也有带床品四件套过来,不然这床上看起来就贵到不行的毛毯他是真的不敢随便睡。   而且里面多出的枕套正好可以给狗崽子做个窝。   原嘉逸用指尖蘸着水喂给怀中的奶狗,看它吮完水后,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起来,不由替它感到安逸。   转而想起自己的事,他愁闷地叹了口气,滑坐到地上倚在床尾。   不管发生什么,都是要他一个人面对的,躲也躲不掉。   捧出了自己最昂贵的一身衣服,原嘉逸珍惜地抚过上面因叠放过久而产生的轻微褶皱,谨慎地系好每一粒纽扣,对着镜子笑了一下。   听到楼梯拐角下那间屋子被打开门的动静时,薄慎言正穿着浴袍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里看杂志,闻声抬眸看了过去。   这一眼,便叫他再移不开目光。   并不是说原嘉逸的容颜惊艳到让他愣怔,实在是对面那人的态度端正到令人迷茫。   原嘉逸一眼就看到了薄慎言手中的杂志封面,是盛澜上周去沪城拍的《嘉人苑》,他忍不住也在心里感叹着盛澜的盛世美颜。   “你……”   看着原嘉逸的打扮,薄慎言一时有些词穷。   追随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衣着,原嘉逸不安地抿着嘴唇,“怎么了薄先生?”   “你……大晚上的,穿西装干嘛?”   听他这么说,原嘉逸才反应过来,一手紧张地按在腰侧的衣角上,转而开始注意薄慎言身上松垮的浴袍,瞬间尴尬得耳尖通红。   他为什么总是跟别人这么格格不入。   “您说要谈谈,”原嘉逸喉咙发痒,后退一步转头轻咳一声,“……我就以为……需要很正式。”   “不用,就随便谈谈。”   薄慎言整个身子向后靠,两条长腿放肆地伸展在茶几下面,又从另一侧露出了一点鞋尖。   视线不可避免地被它们吸引,原嘉逸看了一眼,又很快地移开视线。   无拇外翻,骨骼健康。   “我让你坐。”   不知道原嘉逸站在那里老神在在地想些什么,薄慎言蹙眉唤了他三次,才将神游天外的人扯回现实。   “谢谢薄先生。”原嘉逸回过神,急忙坐在离薄慎言最远的一张沙发上,两手握拳抵在膝盖尖,眼神在脚上的杂毛拖鞋和薄慎言的洋气拖鞋上来回游弋。   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忙又起身,哒哒哒地跑回卧室,很快便拿出了一个纸袋,走到距离薄慎言两步远的位置,双手递上。   “薄先生,这是我的简历。”   “……”   薄慎言从未有过如此无语的时刻。   结婚……什么时候开始要递简历了?   看薄慎言半天不接,原嘉逸讪讪地收回手,将纸袋藏在身后,“薄先生可能很忙,没时间看这些……我就简单地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我叫原嘉逸,男……啊这个您知道的,26岁,身高181厘米,职业是……”   “给我吧。”   平日里没有主持过面试的经验,外加薄慎言对眼前这个憨憨傻傻的青年实在并无半分好感,也不愿再听丝毫不感兴趣的自我介绍,便出言打断了他。   可按照盛澜之前对他的嘱托,叫他好生对待这个虽为私生子的弟弟,他便没办法再对原嘉逸恶语相向。   温柔善良的盛澜是他这辈子都未曾见过有第二个的宝藏。   接过原嘉逸手中的纸袋,薄慎言随手丢在了茶几上,抬头看他,“我接下来要说的,希望你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您说。”   原嘉逸掏出裤袋里的笔,不知又从哪里摸出了一个掌心大的小本夹,面色诚挚地等待薄慎言开口。   被他手中深绿色的小本子闪到了视网膜,薄慎言又深吸一口气,转头不再看他。   “……在我们婚姻合法的期间,你有义务陪我一同回家看望老人,听盛先生说你的母亲生了重病,需要大笔费用来医治,你如果能哄得老人开心,那么我薄氏给你开出的薪酬,自然也会让你满意。”   “谢谢薄先生!”   正发愁盛江河用妈妈的医药费威胁他的做法,原嘉逸就听到了薄慎言这句赏赐般的言语,瞬间笑眯了眼。   看着青年脸上心无旁骛的开心,薄慎言竟也意外地跟着他一同勾起了嘴角。   发现自己的面部表情有了变化后,又气恼地瞪了原嘉逸一眼,转而将情绪收敛成往日的深沉。   额上挂着山猫纹的海豹布偶猫从楼梯上轻巧地跳下来,还没来得及得意,又因着庞大的体格,而重重砸在地上,发出让自家主人都替它感到尴尬的声响。   糯米看到端坐在沙发上的原嘉逸,盛气凌人地喵了一声,迈着高傲的步伐凑到他腿边,使劲用耳后蹭他的小腿。   原嘉逸努力克制着想要摸上一把的欲望,低头笑呵呵地看它,“你好呀糯米。”   白色的猫毛毫不客气地粘在修饰出原嘉逸修长腿型的黑色西装裤上,勾得原嘉逸偷看了一眼薄慎言的表情,再次面露难色地低下头。   看着青年一着急就会有些发红的耳尖,薄慎言竟鬼使神差地有些心软。   “糯米很喜欢你,你可以摸摸它。”   “谢谢。”   原嘉逸含笑着道谢,将笔帽盖好,塞进小本子里,又规规矩矩地放在身后,这才俯下身,双手抱起属实不轻的糯米。   “你吃了什么呀,这么重。”   薄慎言拉好微敞的浴袍,手肘懒懒地撑在沙发扶手上,打量着糯米被漂亮哥哥抱住,连声音都比平日里更温柔了,一时间有些气不过。   可看到青年唇边的小巧梨涡,却又什么恶毒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真的和盛澜太像了,让人即便在恍惚间也不忍心去伤害。   糯米趴在原嘉逸大腿上眯着眼睛发出舒服的呼噜声,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原嘉逸合上笔帽,声音放得很轻,“薄先生,我总结好了,需要重复一遍吗?”   他小心翼翼的低低询问声好听得过分,薄慎言点点头,想要继续听他说。   “好的。”原嘉逸舔了下唇珠,淡粉的舌尖扫过下唇,又缩进嘴巴,带起一小片晶莹的水光,“薄奶奶定下的婚约原本是哥哥盛澜,但是因为哥哥身体不好,所以我来代替哥哥……”   “是‘替’,不是‘代替’。”   薄慎言蹙眉纠正他的用词,倒将本来也未曾多想的原嘉逸臊红了脸。   “啊?不好意思薄先生,我用词错误,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原嘉逸急于解释,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引得糯米不满地伸出指甲猛抓一把他的腿,刮得西裤起了毛,似是警告原嘉逸小声一点。   猫主子的命令永远真实有效,原嘉逸又放低了声音,安抚地摸摸糯米的下颌骨。   “我来帮哥哥照顾薄奶奶,帮他尽孝,争取让薄奶奶保持愉快的心情,使病痛尽快恢复。”   和盛江河给他说的理由一样,薄奶奶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凭他和盛澜几乎一般无二的长相,完全可以蒙混过关。   “还有……在外面不能说我已经结婚,不戴戒指,不叫名字,不能说与薄先生您相识,如果在外面碰面,也要装作不认识……薄先生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原嘉逸用指腹盖住纸上薄慎言许给他的薪酬那行字,内心激动不已,强忍着没有复述出来。   这么大的一个老板,应该不会赖账吧,要是反复说给他听,恐怕会适得其反,弄不好还会减他的钱。   “如果后续还有其他的要求,我会再对你交待,目前就这样吧。”   薄慎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原嘉逸身边,俯身抱起他腿上的巨大糯米,刚洗过的松散额发不小心蹭过原嘉逸的鼻尖,同时也嗅到了他身上的消毒水味道。   原来是个小大夫。   “……好,好的。”   原嘉逸从来没有被陌生人这么近距离地触碰到,顿时有些脸红不自在起来,磕磕巴巴地应声。   装着厚厚简历的档案袋丢在茶几上未被理会,原嘉逸余光瞄着薄慎言进了二楼的卧室,手脚麻利地上前抓起简历,也溜回了自己房间。   将西装脱下来仔细地挂好,放进衣柜,在房间自带的浴室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原嘉逸并无睡意,悠闲地趴在地毯上看着熟睡的狗崽,时不时蹬蹬腿吧唧嘴的样子逗得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门便被敲响。   “澜澜,你睡了吗?奶奶知道我们今天结婚,非要跟你说说话。”   薄慎言温柔的声音让原嘉逸惊讶地坐直了身子,听到‘澜澜’,便迅速地在脑海寻找盛澜的感觉。   他笑着打开门,接过薄慎言的手机。   “奶奶好,我是澜澜呀,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第5章   本想学着新婚情侣的亲昵模样,挽住薄慎言的手臂展示给奶奶看,可手刚伸出去,原嘉逸就发现并不是视频电话。   他放心地舒了口气,凑近话筒,声音温软地同薄老夫人打着招呼。   电话那头传来慈祥的笑声,“哎,乖澜澜,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忙着拍戏,空了的时候呀,又在养病,我们竟然还没有机会见一面呢,我说澜澜呀,什么时候有空回来看奶奶呀?”   听到薄老夫人的问话,原嘉逸忙仰头去看身边薄慎言的脸,表情略有几分无助。   卧室里开着暖黄色的灯,淡淡地洒在站在门口的青年背后,照出他脸上细细的绒毛,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原嘉逸的脸简直漂亮得不像话,甚至与盛澜相比,都毫不逊色。   看他迟迟不回答,原嘉逸有点紧张焦虑,懦懦地伸出一根指头轻点了一下薄慎言的手背,又指指手机,用口型说着“薄先生,怎么办?”   薄慎言将视线从原嘉逸的脸上移开,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接过已沾有原嘉逸体温的手机,“奶奶,您也知道啦,澜澜身体不好,这几天还有点发烧呢,等到您和他的病都好些了,我带他回老宅看望您好不好?”   “臭小子,可不许欺负澜澜啊,要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再领回来见我。”   薄老夫人的声音让原嘉逸由衷地弯起眼睛,情不自禁地贴近已经被薄慎言拿回到耳边的手机,扬着嘴角仔细听她说的每一个字。   “好好好,奶奶您早点休息,可不许再熬夜看澜澜的电视剧了,下次回去我再给您带回去几套写真集,省得您把画集都翻烂了。”   “呵呵呵……好好好……”   原嘉逸认认真真地盯着那支手机,又仰脸看着温柔得如同在哄孩子的薄慎言,晶亮眼眸中流露出羡慕的情绪,却只一声不吭地抿着嘴唇轻笑。   挂了电话后,空荡的别墅恢复静谧,薄慎言握着手机一时有些尴尬。   “不好意思,事发突然,奶奶直接就把电话打过来了。”   “哈哈……提前演习嘛,”原嘉逸落下微踮的脚尖,红着耳朵挠挠发痒的手背,“薄先生,我的表现没有漏洞吧?”   将青年眸中努力掩藏的失落尽收眼底,薄慎言突然对他的情绪产生了好奇。   听闻盛澜说,原嘉逸的母亲原淼,自从生下了这个孩子,便极为嚣张,大摇大摆地出入盛家,用不堪入耳的言辞大肆辱骂宋娇颜,说她生了盛澜这个快死的病秧子,不如她原淼的儿子活蹦乱跳,等到盛澜一死,第二天他们母子就能搬进来。   盛澜说这些的时候,也是像原嘉逸一样带着笑,可是那笑却让他心疼得不得了,只想亲手惩罚这对不知天高地厚的母子。   如今见了原嘉逸本人,虽然很多耳闻过的劣迹和他的性格对不上,但出于对盛澜的信任,薄慎言仍然愿意认为这只是原嘉逸的伪装。   想起奶奶方才说过让他把盛澜养得白胖的话,不由下意识将目光落在身形削瘦的原嘉逸身上。   好像……确实该养胖点。   面前这个人比盛澜还要高出四五厘米,可肩膀竟然比盛澜还要单薄。   他的发量厚重,方才洗过的澡,即便打了这么半天的电话,发梢竟还在滴答滴答地落着水珠。   轻轻滴在青年的肩上,不动声色地滑进薄慎言的眼底。   “你早点休息吧。”   薄慎言趿着拖鞋走回楼梯拐角,突然听见原嘉逸身上发出的咕噜声,讶异地回头看他。   被撞破了饥饿现场,原嘉逸尴尬地用脚趾在拖鞋里抠出了这栋别墅的房型图。   那双毛绒拖鞋一直在动啊动,很难不引起薄慎言的注意。   他不留情面地低头看向那双绒毛凌乱的拖鞋,仿佛偏要坏心眼地把人盯得不好意思,然后让对方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不好意思啊薄先生……”原嘉逸涨红了脸,低着头道歉。   “厨房有食材,如果你不觉得时间晚了,可以自己找点东西吃。”   顶着盛澜的脸发出胃鸣,薄慎言实在不忍心让他饿着肚子过夜,淡淡说一句后,转身上了楼。   原嘉逸惊喜地睁大了眼睛,一脸感激地目送薄慎言进屋,一蹦一跳进了比他卧室还要大几倍的厨房。   躺在床上静静听着厨房方向传来已极力控制的杯碗碰撞声,薄慎言眯着眼睛望向天花板,回想起原嘉逸那双失落的眸子,便怎么也睡不着了。   入睡失败,与其躺在这里无所事事地耽误时间,还不如去厨房温一杯牛奶喝,加速睡眠的进程。   薄慎言想到这里,翻身就从床上坐起来,披着睡袍状作困倦的样子打开门。   闯进视线的背影清隽高挑,和盛澜的可爱大方完全不同。   他之前是怎么把这两个人弄混的?明明很好区分。   看上去原嘉逸可能是有点怕冷,才十月份的天气,就已经将毛绒绒的棉睡衣裹在了身上。   很厚,也很劣质。   是那种自欺欺人的保暖。   也许是做医生的无论干什么都专心致志,即便已经走到了楼下,原嘉逸竟然都没有发现他在身后。   薄慎言看着那个孤单忙碌的背影,突然起了坏心思。   想要吓吓他。   放轻脚步悄悄躲在他身后,薄慎言骤然出手,径直伸到原嘉逸身前去拿冰箱里的牛奶。   “——”   原嘉逸猛地吸了一口气,吓得声音都没办法立刻发出来,下意识抬起胳膊挡在脸前,从臂弯的缝隙里煞白着脸偷看薄慎言,眼中隐隐闪着水光。   “吓到了?抱歉。”   “没,没有,”手心满是冷汗,原嘉逸拄着案板缓慢地喘着气,下巴微不可见地有些发抖,面上却仍旧保持着笑意看薄慎言手中的奶盒,“薄先生……要我帮您热一下牛奶吗?”   达到目的之后,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效果,薄慎言突觉无趣,转身倒了杯水,冷淡地留给他一个背影,“不用。”   原嘉逸在冰箱里找到了卖相精致的面包,并用小锅加热了杯牛奶,站在料理台边草草吞入腹中了事,额外又捏了两片回到卧室,以防狗崽子半夜醒了饿得呜呜直叫,他却没有多余的馒头可以给它吃。   不知是不是被薄慎言说中了,夜里原嘉逸竟然真的被冻醒,频繁的生病经历让他形成了肌肉记忆,眼睛还没有全部睁开,手已经摸进了放在床头的书包外侧小袋子,顺手掏出温度计夹在腋下,紧抱着自己取暖。   良久才忍住指尖的冰凉,将温度计从温暖的肩背下取出,捏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   38.2℃。   还真发烧了。   披着外套在柜子里翻出那床早就被他叠好、生怕弄脏的毛毯,原嘉逸纠结地站在原地半天,终是受不了寒冷,抱着毯子逃回了床上。   刚睡了没一会,枕边的手机又开始嗡嗡震动起来。   原嘉逸反扣手机捂住扬声器,借着零星的光亮看眼地毯上的狗崽子,这才接起电话。   “您好。”开口的沙哑让原嘉逸确认自己确实生了病,清清嗓子,重新说道,“咳,您好,我是原嘉逸。”   “原老师,有急诊会诊,患者发生车祸,症状是……症状是……”小大夫是新来的规培生,还没有多少经验,遇到很平常的急诊,声音也不免显出几分慌乱,越说越怕,干脆换了句话,“需要您来医院一趟,段老师和陈老师去沪城开会了。”   “好,我马上出发,大概需要一个小时能到。”原嘉逸未再含糊,一咕噜从床上跃起,摸过床头柜上的眼镜戴好,用下巴和肩膀夹着手机,手上穿着袜子,“患者在哪个位置?”   “患者在城东南方向,救援已经到了,正在回医院。”   “知道了。”   原嘉逸烦躁地搓着发际线,动作麻利地跑进卫生间开始放水,解决了生理问题,洗过手后将昨晚的小面包仓促揪碎放在狗崽子嘴边,内心祈祷它能睡到自己从医院回来。   门口突然传来极轻的扒门声音,原嘉逸正好走到门边,刚一打开门,就看到糯米用牙拖着猫粮袋子,被他开门的动作闪得肚皮朝上躺在地上。   “谢谢你呀小糯米。”他欣慰地抱起布偶猫揉了一把,拍拍它的屁股,“快去给弟弟吃吧。”   糯米哼唧一声,叼着猫粮袋子,傲娇地踱步到狗崽子窝边,伸出柔软的爪子刨它的脑袋。   打得狗崽子的脑门啪啪作响。   原嘉逸顾不得喝口水,跑到门口就开始穿鞋,边穿边用手机打车。   许是因为还没到早高峰,出租车司机过剩,即便这座别墅在如此偏僻的郊区,竟然也十几秒就约到了车。   看到屏幕上价格那栏跳出来的数字,原嘉逸背起书包,顺手捏住自己的人中,一把推开门跑出大院。   薄慎言睡眠极浅,隐约听见大门的动静,睡眼惺忪地打开卧室门,看着一楼客厅被猫狗扑成一地的猫粮,太阳穴突突直跳。 第6章   市人民医院急诊部。   原嘉逸扣着口罩关上车门,脚刚一沾地,两条腿便瞬间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原老师,您来了!”刚刚打电话来的规培生陈律抄着白大褂等在医院门口,看到原嘉逸下车,几大步就跑过来扶住他的胳膊,“您没事吧?”   “没事,患者情况说一下。”他接过规培生手中的白大褂,匆匆套上,边走边在脑海里迅速思考着今天普外来会诊的医生应该是谁,衣袂翻飞着朝抢救室走去。   “外地转过来的,病人肠梗阻,进城的途中突然遭遇车祸,右股骨干骨折,今天骨二的值班医生突然联系不到了,情急之下才打扰您,本来是转院,可患者家属非要自己开车送过来,真是搞不懂他们怎么想的……”   陈律看到原嘉逸来了,心中的大石头立刻被放下,说起话来也轻松许多,向原嘉逸解释完找他的原因后,竟开始自说自话起来,自以为在和原嘉逸套近乎,“原老师,这个病人实在是太倒霉了。”   “不要这么说,”原嘉逸正系着纽扣,闻言睨了他一眼,接过陈律手中的病历单匆匆浏览,低垂着眼睛说道,“你是急诊医生,说话只能说有意义有价值的,不能耽误病人的时间。”   “对不起,原老师。”   他知道原嘉逸在院里的分量,虽然他没办法去让原嘉逸帮他留在医院,但他却明白,原嘉逸可以轻松地让他不能留在医院。   抢救室所有设备已经准备就绪,恰好病人也刚躺入病床上了机器,普外主治医师杨明正和患者家属商讨手术的相关事宜,看见原嘉逸推门进来,朝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家属,您看这两张片子,他的肠管扩张非常严重,肺部有感染,加之股骨干骨折,但幸好,幸好还算年轻,也许……我只是说也许能撑得过手术,不过刚刚他的……妻子,是妻子对吗?是的,她决定不做肠梗阻的手术,给出的理由是他有心脏病,上了麻之后,不知道他的心脏能否承受得住,我现在是把这个情况跟您说一下,我只是给出建议,具体的决定由你们家属来做,您可以跟患者妻子再商量一下。”   原嘉逸重新换好了口罩手套,他又看了一眼犹豫不决的家属,觉着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商讨不出肠梗阻手术的结果,倒不如先处理腿上的伤处。   如果患者的骨折还不处理,那么一会两台手术一起的话,这名患者遭受的痛苦只会更强烈痛苦。   能做出自己开车送患者转院的家属,想法和普通人定然也不会一样,除非另有隐情。   患者那位看上去不怎么好惹的妻子一定是绝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的感官。   果然,正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的患者妻子,听到原嘉逸这边的动静,立刻像只疯猴子一样跳过来,被陈律拦住才不能到原嘉逸面前,指着他破口大骂,“我还没点头呢!你凭什么动我老公!”   原嘉逸烧得眼眶都有些发热,本不该继续上台子。   不过刚刚来的路上在包里掏出了一袋退热冲剂,就着分泌得不多的口水硬是咽了下去,现在虽是发热,但相比在家的时候,已经好了不少。   面对患者妻子越发疯狂的辱骂,原嘉逸抬肩用肩头扶了下眼镜,严肃地盯着女人,“患者家属,急诊室还有其他的患者需要休息,请小声一点,没有人要对你先生动手,一切的决定权都交于你们家属,我们医生只是给出建议,希望你不要紧张。”   “我告诉你,我在网上查了,我老公的病只是拉不出屎,”女人可憎的嘴脸让陈律握紧了拳头,拼命忍住才没有捶上去,“我给他买了开塞露,他用了之后就会好了!”   杨明正给患者母亲讲解手术方式,听见女人聒噪的声音,重重地叹了口气,怒气冲冲地走到女人面前。   “那你最起码让我们先把他的腿治了吧?”   “我儿子有意外险,搞不好这婆娘就是故意要置我儿子于死地。”   老太太低头抹着眼泪。   杨明恶从胆边生,撸起袖子就要开始回击,被脱下手套的原嘉逸一把抓住手腕,拖向身后,“你再跟患者家属对着干,小心五年内都评不上职称了。”   听到‘职称’,杨明迅速恢复冷静,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低声问原嘉逸,“那怎么办?”   “上机器,先稳住体征,”原嘉逸看向陈律,抬手点点门外,“不用叫保安,直接报警,她可能要骗保。”   发现这个看上去老老实实好欺负的医生并不是吃素的,女人不禁方寸大乱。   “他的保险是我买的!他死了,钱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你报警也没用!你没有证据!”   “你先生的心脏没有任何问题,完全可以做手术。”原嘉逸弯腰去看患者刚做完的心电图,朝那女人抖抖纸单和手中的电话录音界面,“患者母亲可以签字了。”   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原嘉逸换完衣服,后背满是虚汗地走回办公室。   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下时间,竟罕见地发现屏幕上有好几条新消息。   【你的狗拉了,尽快回来收拾。】   【快点回家,很臭。】   【又在我的卧室门口尿了。】   【请你尽快回家。】   虽然是陌生号码,但这语气和说出的话,瞬间便在原嘉逸的眼前浮现出了生动的形象。   “哈哈。”   原嘉逸一想到手机那头的男人,可能每条消息都是在暴跳如雷的状态下发出来,便忍不住笑了一声。   那么帅的男人,竟然也能被狗尿逼成这副样子。   想到这里,他再也放不下一直惦记的狗崽子,匆匆请了发烧的病假,到医院门口扫了辆小电驴,一路疾驰回家。   薄慎言待在家里一整天无所事事,看看盛澜的电影,听听盛澜的金曲。   可直到狗崽子吃饱了,拉屎了,他才开始艰难的避屎之旅。   躲在沙发上,狗崽子蹲在他拖鞋边窝一大泡尿。   上楼回书房,狗崽子追到门口拉上好大一坨屎。   原嘉逸输入密码换鞋进屋的时候,正巧看到薄慎言穿着睡衣蹲在地上,拿只铲子往地毯上一点一点扬猫砂,连背影都散发着嫌弃。   狗崽子摇着尾巴兴奋地凑在旁边欣赏自己的杰作,听到原嘉逸的声音,立刻不含糊地朝他冲来。   “薄先生,我来吧,辛苦您了。”原嘉逸抱起它,走到薄慎言边上蹲下,却不敢伸手去拿他手中的东西。   “你去地库里挑一辆车吧,”薄慎言闷闷地铲着屎,头也没抬地说道,“除了蓝色的那辆。”   “不不不,不用,谢谢薄先生。”   原嘉逸被他突如其来的赠车行为惊得脸颊微红,连连挥手拒绝。   “你早上起床太早了,影响我睡觉。”   “啊,那我以后轻声一点,对不起啊薄先生。”   原嘉逸轻轻捏捏狗崽子的肉爪,舔舔干涩的唇珠。   每天打车的花费也确实能要他半条命,在一切都被薄慎言说得十分合理的情况下,原嘉逸也就无法再琢磨这件事到底有哪里不太合理。   “所以,去选一辆吧,我们两个都好过一点。”   青年内疚地低着头,脖颈后纤细的骨头有点突出,薄慎言盯着那块有点好看的颈骨瞅了好半天,终究还是又命令他一句,自顾自走在前面下了地库。   原嘉逸微微张着嘴巴端详这间比医院大厅都要大的车库,入眼都是他在杂志和网页上才见过的豪车。   这里面无论哪一辆开出去,恐怕都会有着数之不尽的回头率。   没见过世面的原姥姥逐渐朝着大车园的深处走去。   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原嘉逸终于满意地停在一辆挂着大众标识的车头前面。   他露齿笑道:“薄先生,就这辆吧。”   薄慎言替他打开车门。   “车我会开,不过灯光有点生疏……”原嘉逸不安地坐进车里,从半开的窗缝里找薄慎言的眼睛。   “远近光灯在这里,左边这里,这个是雾灯,中控那里的三角标识,是双闪你知道吧。”   别墅地库里也开着暖气,薄慎言只穿着睡衣便从楼上下来,站在车门边上点点原嘉逸手中的方向盘左侧。   “哦……好,”原嘉逸懵懵地侧头去看,脑门磕在车窗上,发出‘咚’地一声,却像不痛似的,继续拨弄远近灯光的开关,“唔,懂了,谢谢薄先生。”   “嗯。”有一个聪明学生,让薄慎言极为受用,他满意地点点头,负手而立,“现在打开近光灯,再变换远光灯。”   “好。”   小原同学乖巧地应道,然后按照刚才被教学的记忆,迟疑地缓缓抬手   锃亮的风挡瞬间均匀地漫上一层细密的水幕。   原嘉逸战战兢兢地咽了下口水,呆滞地盯着风挡好久才转过头,心虚地看向站在A柱边的高大男人。   顺着脑袋的形状,精致有型的背头正四面八方地滴着水。 第7章   薄慎言:“……”   原嘉逸:“……”   雨刷器只喷了一次水,雨刷杆却还在运作,干涩地刮在风挡玻璃上,发出磨牙般的声响。   “我的天……”   原嘉逸听着空旷地库里的阵阵回音,紧张得头皮发麻,一边手足无措地想要赶快关掉,一边又想要下车查看一下薄慎言的状况。   毕竟还是有钱老板更重要。   他匆匆扯下安全带,大力怼开车门的动作又重击在薄慎言的胯骨上。   而薄慎言正沉浸在自己被水淋的世界里难以置信,此时并无防备,被拍飞坐在地上的时候,心中浮现的那种巨大落差,他觉得自己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原嘉逸的绝望不比他少半分。   根据薄慎言脸上的痛苦程度变化,原嘉逸缩在车门边上,瞬间分别给出了右股骨颈粉碎性骨折行全髋置换术,右侧股骨颈骨折内固定术,髋关节脱位闭合复位骨牵引等治疗方法,直到薄慎言抠住相邻车位的宽大车轮毂,挣扎着站起身,原嘉逸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妈的医药费,总算是保住了。   “薄先生,对不起!”原嘉逸诚恳地低下头道歉,手指在身后将衣服扭得死紧。   薄慎言凌乱地靠着身后的越野车朝他挥挥手,“不关你事。”   要怪就怪他高估了驾驶人的能耐,并且没有考虑到他的智商。   “这车我还是不要了……薄先生,谢谢您的好意。”   已经拿了人家那么多的钱,要是还要人家的车,那未免也太过分了。   他本来也是只想凑够妈妈的医药费,其余什么都不多求。   “我不用这辆车,它闲着也是闲着,不然你打算每天骑你的那辆三蹦子,外加劈头盖脸地把我吵醒?”   薄慎言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上的卑微感再次开始溢出,明白他又在心里拨弄着自己的小算盘,不由有些烦躁,虽然生气,但仍是只想强硬地将车送给他。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没想,也不愿想。   如果非要问个理由,那就是他不忍心任何一个顶着与盛澜相似的脸,而受着盛澜没有受过的苦。   “可是……加不起油。”   不管盛江河在往日将他欺侮成什么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总归还是要些面子的,亲口说出自己的短处,让原嘉逸还是有些尴尬得耳尖通红。   面对这个让他十分无语,连骨子里似乎都流露着讨好的男人,薄慎言胡撸了一把脸上的水,不耐烦地瞅他一眼。   “这破车有什么加不起油的,我给你加钱总行了吧?就当是买我的睡眠质量。”   听到这话,原嘉逸眼睛一亮,转念又开始唾弃自己的贪婪,心痛地摇头拒绝,拍拍车顶,“……不用了薄先生,我应该加的起。”   怎么说他也是三甲医院的主治医师,怎么可能连一辆大众都养不起。   再说,薄先生已经将他最头疼的事情解决掉了,而他的这份任务除了过几天开始的时常去看望老人任务,就是帮盛澜守着这个男人身边的位置,不让他跑掉。   这么好的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也许他原嘉逸是真的要时来运转了。   心中这样想着,原嘉逸看向薄慎言的眼神不免开始冒着利欲熏心的绿光,嘴角的笑似乎无论如何都收不回去地释放了出来。   “那……薄先生,我出钱买吧,总不能让您亏本了。”   薄慎言脸上露出费解的表情,“出……多少钱?”   他还有条件买车?   发现薄慎言明显有点看不起他的表情,原嘉逸不知从何处迸发出来的傲骨,突然挺直脊背自信了许多,“我愿意出两万五。”   “……”薄慎言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出了问题,突然有些想笑,可当他看到青年脸上认真的神色,却又不忍心说出真相伤害他的自尊,于是点点头,“行,两万五就两万五。”   凭借多年在菜市场和地下商场讨价还价的经验,原嘉逸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三个字:给高了。   碍于寄人篱下的生活在日后会多有不便,可能还会麻烦到薄慎言,吃了亏的小市民原嘉逸忍痛接受了这个价格,掏出手机,“我给您转账。”   暖气早已把薄慎言头脸上的水珠蒸干,原嘉逸捏着手机凑过来的时候,浅淡的消毒水味竟让他莫名地觉得安心,情不自禁地也向前凑了一下脑袋,偷偷细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我没加过好友,”薄慎言从睡裤口袋里掏出手机,解了锁递给原嘉逸,“你自己加吧。”   千万级别的车他都会因为颜色而眼睛都不眨地一同选购数量,这两万五不过是为安抚原嘉逸那颗不安的小心眼罢了。   收了钱的薄车主双手插在裤袋里,脚步轻快地上了楼。   可他仍旧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开心。   有车一族的原司机美滋滋地抱着方向盘,在车里欣赏了整整一下午,每一寸真皮座椅都被他从不随意沾染他物的手指悉心抚过,将狗崽子在楼上到处拉屎的事情尽数抛在脑后,暗自感叹这笔买卖似乎真的让他转运了。   甚至连做梦都笑得没合拢嘴。   第二天一早,黑色大众轿车在薄慎言担忧的目光中慢悠悠地驶出了薄家大院。   原嘉逸身体底子好,前一天的发热,只用两包冲剂就稳妥降了温,忙碌了一上午的门诊,此时他正抱住自己的掉漆保温杯,眯着眼睛窝在办公桌前的椅子里晒太阳。   宋扬刚下了手术,吵吵嚷嚷地跟身后的实习医生讲解手术过程中的知识点,完全无视走廊上‘保持肃静’的几个大字。   实习医生千恩万谢地离开办公室,临走时不忘和原嘉逸打了个招呼。   回到办公室,宋扬又开始洗手,边洗边兴奋地抖腿,就像是交感神经上被打了一针肾上腺素。   甩手的时候凑到原嘉逸的椅子边上,神秘兮兮地开口:“原老师,可以啊,您发达了?是不是在外面接私活了?当了哪个豪门贵族的私人接骨大师啊?”   原嘉逸扶了一下眼镜,莫名其妙地笑道,“什么发达?”   又说:“你现在也是主治医师了,就别叫我老师了,好奇怪啊。”   再说了,有哪家豪门贵族有事没事接骨头玩?   宋扬笑着捶他肩膀一下,拿过自己的保温杯嘶嘶哈哈地吸了一口水,“那可不一样,没意外的话,明年科室的新晋副主任医师,可会有您一个呢。到时候,我还是得叫您老师。”   面对这个比自己大好几岁的成熟男人,原嘉逸对于‘老师’这个称号,实在是有点受之有愧,脸红着挠挠颈后。   “看你那别扭样,老原行吧?老原?”   原嘉逸笑道:“行。”   “那现在能说说你的发达之路了吧?”   绕回到这个问题上,原嘉逸又开始疑惑起来。   “我哪里发达了?”   要不是了解原嘉逸的为人,宋扬是肯定要嘲讽一番的,不骂他臭显摆已经是嘴下留人。   “我就想问那辆w12的辉腾你哪里搞来的?”   “什么辉腾?”原嘉逸越发不解,“那辆是我朋友的大众……”   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办法笃定。   宋扬平日里除了研究手骨和头骨,闲下来的时间几乎都是趴在手机电脑前看各种豪车的图片视频。   他如果用这么疯狂地态度来说一辆车时,那么他口中的这辆车则一定不会低于七位数。   不过他应该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吧?   “你们两个关系是好成什么样?他能舍得把这辆车给你开?”宋扬如同妒妇一样红着眼追问。   “啊?这应该是……算是我买来的……二手车吧,不怎么贵,我还能负担得起……”   原嘉逸还没说完,就又被宋扬震耳欲聋的吼声给吓出回音。   “卧槽!不怎么贵?!原老师您是隐形土豪啊!”   走廊里练习走路的患者好奇地朝办公室里看了几眼。   “我的经济状况你是知道的,但是我朋友他说他的这辆车已经生产好久了,而且他一直都没有开,转手卖给我罢了。”   原嘉逸想到薄慎言那副挥手施舍时大方的土财主模样,忍不住抿了一下嘴唇,浅笑道。   “……你花了多少钱?”   宋扬相当清楚原嘉逸的经济实力,又听到来自朋友的‘转手’,眼睛瞪得像铜铃,耳朵竖得像天线。   “两万五。”   “……卧槽卧槽卧槽!老原,你能把你朋友联系方式给我吗?”   脑海中浮现出宋扬抱着薄慎言大腿,哭着求他卖给他一辆车的画面,原嘉逸连连挥手。   “不行,不行不行,他脾气很不好的。”   看着宋扬祈求的目光,原嘉逸扯回自己的胳膊,轻声问道,“那车是不是很贵?”   宋扬猛力点头。   “有多贵?有没有我买来价格的十倍?”   如果超过二十万,去掉折损费,他给出的价格,好像也不算赔钱。   宋扬怒极地站起身,就好像那辆车是他的一样激动,声嘶力竭地为它正名。   “一百倍!” 第8章   原嘉逸呆若木鸡。   愣了半晌后,才套上外衣劈头盖脸地跑出办公室,下了电梯就疾步奔向停车场,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启动车子查看油表。   宋扬比他还惦记那辆车,外加刚下了手术闲得不行,尾随他一路过来,双眼发光地盯着原嘉逸的仪表盘,绕着车走了一圈,“啧啧啧,W12发动机,轴距有3001mm,镁制气阀盖,啊呀呀,看人家这个漆面……”   坐在驾驶座上的原嘉逸越听越上火,“你说的‘W12’的那个12,是12缸的意思吗?”   “当然。”宋扬正蹲下身子去摸刹车片的磨损程度,听到原嘉逸的问话,顺口答了一句,“老原,你捡到宝了啊,你这朋友是个姑娘吧?白富美?在追你?否则怎么可能把这么好的东西两万五卖给你?”   “……”   原嘉逸想起那位被玻璃水呲了一身的白富美,仍旧尴尬地抠着方向盘上的木质纹路,却被从副驾上钻进来的宋扬一巴掌打在手背上,“别抠啊!这方向盘的年龄比你都大!”   “?”   面对这个专业到几乎可以在业余时间里去当4S店销售总监的主治医师,原嘉逸产生了迷茫的情绪,听话地把两手握拳,缩在膝盖上,静静观赏宋扬唾沫横飞的现场。   “这是70年的老树根,你这个色泽,应该是红杉,”宋扬的动作犹如复制了原嘉逸昨天下午的一举一动,将自己的指纹均匀地覆盖在每一处原嘉逸曾抚摸过的地方,“看这玻璃上的一键除霜,太他妈奢华了。”   听他这么说,原嘉逸内心的负罪感越来越强,开始为自己开出的两万五的价格而感到羞耻。   他长呼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正巧看到戴着帽子和墨镜口罩的盛澜站在停车场入口处,远远地望过来,身后两个高大的保镖衬得他小鸟依人。   原嘉逸咽了下口水,转头对宋扬说,“我们下午……还有手术呢,早点回去确认一下患者情况吧。”   宋扬大大咧咧,没有注意到原嘉逸煞白的脸色,掏出手机拍了下仪表盘留念,乐呵呵地应道,“行,走吧。”   “我还没好好欣赏一下这辆车呢,”原嘉逸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抚上中控处的空调,“确实不错哈这车。”   “得,您好好欣赏吧,我先回去吃饭了,用不用帮你带点什么?”   “不用,我马上就回去。”   看着宋扬的身影消失在住院部门口,原嘉逸这才熄了火,老老实实地坐在车里,等着盛澜过来。   夯实的车门被保镖从外面大力地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原嘉逸的指尖变得冰凉。   “几天不见,你气色倒不错。”   盛澜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轻薄的小刀,侧头看着原嘉逸略有惊慌的瞳仁,嘴角勾起一抹俘获无数少女心、在原嘉逸眼中却无比恐怖的轻笑,柔和又坚定地对着副驾上的木饰划了过去。   金属和实木碰撞发出的尖锐声音让原嘉逸怕得有些发抖,可即便他再害怕,也咬牙伸出手去阻拦盛澜,“这车不是我的……哥你别这样。”   “不是你的?那好吧……我不碰它了……”盛澜身体状况好的时候,动作快得一点都不含糊,眨眼之间,那把刀竟从红杉木上离开,转而按在原嘉逸放于膝盖的手背上,“碰这个怎么样?”   原嘉逸脸色灰败,不敢随意乱动,“我下午,还有手术,病人等了好几天才排到……哥你别闹了。”   戴着口罩和墨镜似乎是很不舒服,盛澜烦躁地扯掉脸上的束缚,目不转睛地盯着原嘉逸与他一般无二的面孔。   不知道盛澜阴晴不定的情绪到底能做出什么事,原嘉逸只能沉默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一声不吭。   “你知不知道,我烦透了你这张脸。”   原嘉逸抬起眼皮看他,眸中涌动着不解和疑惑。   他要钱有钱,要颜有颜,为什么会来讨厌自己这么一个无名小卒的脸?   刀尖从原嘉逸的手上移到了颊边,冰凉的触感让他发烫的体温骤然降下不少。   “你一个私生子,凭什么也可以和我一样活在阳光之下,”盛澜的手上逐渐用力,原嘉逸的颧骨上漫出一道血痕,伤口不深,痒大于疼,“像你这种人,就应该生活在肮脏的下水道里,靠着吃垃圾活命,和那些蛆虫一样,永远不见天日地活着。”   原嘉逸的骨子里还是犟得厉害,听他这么说,缓缓换了一口气,说道,“你可以问问盛先生,有没有强迫过我妈妈,如果他能问心无愧地说没有,那就算我和我妈妈是你说的那种人。”   垂眼看盛澜手腕的肌肉走向,心知他又要用力,又说,“你划伤我,吃亏的是你,我的血液状态不好,你接受之后,也不会健康。”   “反了你了!”   盛澜丢开刀,抬手给了原嘉逸一巴掌,打得他偏过头去不发一语。   “你信不信我让你在下了手术之后,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就是原淼的死讯?”抽出保镖从窗外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手,盛澜笑得温良无害,“你不用拿你的血来威胁我,我倒想看看,是你赌得起,还是我玩得起。”   “对不起。”原嘉逸用手背蹭了把脸上的血,低着头道歉。   盛澜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早这么好的态度,不也不用受这些苦了?”   “是,对不起。”   “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和慎言的感情进展如何。”   他抱胸靠在宽大的座椅中,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原嘉逸的回答。   “我和薄先生之间,不存在感情。”   听到原嘉逸毫不犹豫的回答,盛澜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慢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放在原嘉逸眼前。   原嘉逸先是吓得下意识躲了一下,待到看清屏幕上的人,便激动地双手捧过盛澜的手机,将图片放到最大,一寸一寸地仔细看着。   那是原淼在疗养院的照片,她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管子,神色痛苦,眼角有泪。   看着照片上的人,原嘉逸心疼得胸腔袭来一阵剧痛,咬住嘴唇才没有发出痛哼。   他正想摸出自己的手机拍张照片,却被盛澜一把夺了回去。   “什么都没付出,还想要照片?”   “我需要做什么?”   原嘉逸手指紧紧抠着手机边角,修长的指节隐隐泛着青白。   “要钱。”盛澜迎着他困惑的目光,戏谑地挑挑眉,“你要让他知道,你是一个为了钱,什么事情都肯做的人。”   “我已经收了盛先生很多钱了。”   虽然需要钱,但原嘉逸还没有踏足到这个底线。   “不是钱多少的问题,而是让他知道,你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让他不能喜欢上你。”   原嘉逸又蹭了一下脸上的血,抿嘴说道,“这件事,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的,薄先生很喜欢你……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你们之间的阻碍。”   “我会不定时地跟慎言聊有关于你的话题,如果他对你没有好感,我就留下原淼的命,”对他的识时务感到非常满意,盛澜开门下了车,趴在窗边笑眯眯地看他,“可如果他对你有所好评,那你这辈子……也不用见她了。”   说完,他便潇洒地戴好了墨镜和口罩,在两个保镖的跟随之下,扬长而去。   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们一路走远,原嘉逸喉结上下滚动着,艰涩地自言自语:“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手术室门口的灯熄灭。   半晌,宋扬火冒三丈地从里面怼门而出,回身指着器械护士的鼻子破口大骂,“巾钳和止血钳你都能拿错,我真是想不通你在医学院里学什么了!你怎么不把锤子直接凿在原老师头上呢?”   原嘉逸帽子还没摘,听到动静的时候刚洗完手,双手举在胸前,用胯骨顶开沉重的大门,蹙眉问道,“宋扬,你还在说她啊?”   “原老师,对不起,”小护士深深鞠了一躬,直起身满脸眼泪地看着原嘉逸的手,“您的手没事吧,我第一时间去查了患者的既往病史,他的血液没有传染性,对不起原老师……”   “我没事,以后要小心一点,被人骂的滋味如果不好受,就要努力不被人骂。”   原嘉逸不甚在意地扫了一眼手上的创口,抬起手腕按一下口罩,碰到脸上被包好的伤口时,微蹙眉心,但声音仍旧和和气气,倒让小护士更内疚起来。   宋扬翻了个白眼:“老原,你不能对这些新人太客气,你就得……”   “宋扬,你自己都说人家是新人了,”原嘉逸屈肘怼了一下宋扬的肩窝,朝着小护士笑,“宋老师就是这样,他也是希望你越来越好才这么严厉的。”   小护士感激地看着原嘉逸镜片后温润的浅色眼眸,眼泪噼里啪啦地掉,“谢谢原老师,谢谢宋老师。”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两下,原嘉逸掏出看了一眼,瞳孔一缩。 第9章   薄慎言发的短信言简意赅。   【狗吐了。】   原嘉逸紧张地搓着指尖,回头对着宋扬,“麻烦你跟住院医师交待吧,我家里有急事,值班时间我会准时到的。”   “行,你去吧,要是赶不回来,我替你值班也行。”   宋扬单身,比起回家也是宅在家里的无所事事,他更愿意待在医生办公室里逗逗对他也有好感的小护士。   摘下帽子丢进医疗废物垃圾桶中,原嘉逸跑回办公室,背起早就装好的书包匆匆到了停车场。   狗拉了倒没什么问题,可是一旦吐了,可能真的会出大问题了。   这狗崽子选了他这么一个忙起来就不知白天黑夜的主人,也算是倒了大霉。   四下无人之时,原嘉逸才敢给薄慎言拨打电话,刚被接通,他就开始急着解释,“薄先生,我周围没有人,小狗被您送到宠物医院了吗?”   毕竟是有求于人,他的语气比平日里更加卑微许多,明明急迫不已,却仿佛仍旧能透过听筒,看到他脸上讨好的微笑。   薄慎言单手插着裤袋,蹙着眉看相隔一层玻璃墙那头的狗崽子,它鼓着肚子躺在床上,床边围了两个宠物医生,三个女助手,远远看去,倒真像是在给人类做一场大手术的规模。   “嗯,在宠物医院,你要过来吗?”言罢,又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烦躁地向后胡撸一把头发,“我把位置发给你。”   只要不是飞机,任它是辉腾还是飞腾,都得老老实实地在高架上陪着这晚高峰度过一段浪漫的夕阳时光。   原嘉逸疲惫地叹了口气,略为用力地按压几下太阳穴,羡慕地回想着自己骑三蹦子的时候,要是现在有辆自行车,凭他的腿速,狗崽子都已经被他抱回家了。   等到原嘉逸慢慢悠悠地停入了宠物医院的泊车位时,薄慎言已经抱着狗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了好半天,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狗崽子秃了毛的头盖骨。   “薄先生……”   耳边传来极轻的呼唤声,薄慎言顺着声源看过去,微眯眼睛辨别面前的……人形广告标语。   你欣赏花的美丽,花欣赏你的高贵。   “……你这是做什么。”   寂静无声的宠物医院门口,似乎让薄慎言忘记了先前对原嘉逸的要求。   看他毫不避讳地跟自己说话,原嘉逸放下心来,松开手中被他从停车场一路拎过来挡住自己的草丛标语,用手背摁了下脸上松动的纱布,嘿嘿一笑,双手并拢着伸向薄慎言,“把狗给我吧薄先生,辛苦您了。”   秋分之后,夜色降临的时间越来越早,不过七点多钟而已,天色就已经黑得不行,可原嘉逸脸上的纱布在他栖身的墙角暗处却白得异常突兀。   他整个人藏身在黑暗之中,只有一双骨节修长的手被医院门口的暖灯照着,为它们在苍白惨淡上徒增一抹暖意。   “你的脸怎么了?”问出这话的时候,薄慎言同时看到了原嘉逸小指侧面的创口贴,心头涌起一阵怪异的情绪,竟鬼使神差地握住了那只受伤的手,“这又是怎么了?”   被他温热的手指触碰,原嘉逸顿时像触了电一样朝后面连退几步,直到后背撞上墙面才堪堪停住,磕磕巴巴地咽着口水,“没,没怎么。”   原嘉逸的表情看不出心绪,让薄慎言下意识地站起身朝他迈了一步,想要看清他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   却被原嘉逸突然上前一大步冲过来,夺过他怀中的狗崽子就要逃跑。   薄慎言手疾眼快地抓住原嘉逸的手腕,劈手又将狗崽子抢回怀中,声音严厉,“你手受伤了还敢抱狗?”   平日里他没发脾气时,就能把原嘉逸吓得不敢吭声,此时这么中气十足的大声呵斥,更是让原嘉逸有点慌不择路,想要把自己藏起来以躲避他的责骂。   “跑什么?”薄慎言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制住他的动作,“还能开车吗?不能的话坐我的车回去。”   长着盛澜的脸,却做这么没骨气的举动,实在是……令人讨厌。   “能,能开,我……”原嘉逸的脸色苍白,若是仔细看过去,还能发现额角上密布的冷汗,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薄先生,把狗给我吧,真的麻烦您了。”   薄慎言拗不过他,将狗崽子塞进在宠物医院买的背猫包递给原嘉逸。   目前狗崽子长得还不大,放在这个包里刚刚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路上走,原嘉逸朝前背着包,点点透明的外壳,逗弄治完病欢实不少的狗崽子,“你今天怎么了呀?”   接过包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里面的各种单子和药品,原嘉逸想着回到家里再仔细看一遍,此时跟狗说话,也只是想要逗逗它,没想到薄慎言竟在前面接起话来。   “吃猫粮吃多了,肚子里都是……屎,”似乎是觉得‘屎’字不文雅,但想了半天也没有一个简单又能够替代的字,薄慎言别扭了半天才说出来,“给它开了药,回去吃它该吃的狗粮,再加点营养膏之类的东西,很快就会好了。”   “哦……谢谢薄先生。”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原嘉逸的车边,薄慎言的车停在斜对角的位置,车窗微微开了点缝隙,里面是正上蹿下跳个不停的糯米。   “你会做饭吗?”   薄慎言拉开车门,回头问道。   原嘉逸笨拙地将装着狗崽子的背包也有样学样地拉开一丝缝隙供它呼吸,闻言急忙躬身探出头来回话,颧骨上的纱布磕到B柱,疼得他一呲牙,“会的,我会做饭。”   心知薄慎言这么问,就是要让他来做晚饭,原嘉逸的车开着开着,就从薄慎言的后视镜里消失无踪。   待到远远甩出原嘉逸很长一段距离的薄慎言想起后面的人,朝后视镜看过去时,已经彻底找不到那辆黑车的身影。   他向来没有等人的耐心,十分够意思地放缓了半分钟的油门,仍旧没有看到原嘉逸赶上来,愠怒上头,一脚油门踩到底,先行回了家。   到了家,喂完猫洗完澡,薄慎言腰上缠着浴巾,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大门口传来密码锁的声音,紧接着,原嘉逸就打着喷嚏进了屋。   他戴着口罩,身上的冷意和屋中的暖气相融,眼镜片上瞬间挂了一层薄霜。   轻手轻脚地把狗崽子所在的背包拉链打开,原嘉逸摘下眼镜,笑眯眯的看着它拔腿就朝前来迎接的糯米冲了过去。   薄慎言抓过旁边的浴袍披在身上,回头看他。   看不清对面人的具体模样,原嘉逸迷茫地微启嘴唇望过去,复又抿唇轻笑一下,脸上带着羞赧,“这天可真冷。”   被薄慎言盯得有点尴尬,他匆匆戴上眼镜,却发现霜还没有下去,此时映在门口镜子里的他显得极为滑稽,不由又摘了下来,蹲下身子开始换鞋。   “薄先生,不知道您爱吃什么,我买了菜和肉,肉很新鲜,还买了猪蹄,给您熬一个猪蹄汤可以吗?菜的话,炒两个……”   “抬起头。”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到身前,原嘉逸被笼罩着他的高大身影吓了一跳,闻言听话地抬起头来。   猝不及防地望进了薄慎言和煦的目光中,心尖猛地一缩。   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却能把他的温柔尽收眼底。   “你的眼镜……一定要戴吗?”   “啊?”   原嘉逸困惑地眯着眼睛,仰头看他,手上摘口罩的动作没停,露出那块摇摇欲坠的纱布。   薄慎言蹲下身子,伸手按在他脸上的胶布边角,轻轻压实,却被原嘉逸扭头躲开,于是无趣地缩回手又问了他一遍,“你的眼镜不能不戴吗?”   盛澜不戴眼镜。   这是原嘉逸下意识就想到的事情。   “可是,不戴眼镜的话,我会看不见。”   原嘉逸不小心扫到他浴袍缝中露出的紧实腹肌,嗫嚅着低下头,嗓子里有点发痒,转过脸轻咳一声。   “……我是想说,如果你按照之前的约定,假扮澜澜陪我去看望奶奶,你是不能戴着眼镜的,奶奶知道澜澜的眼睛不近视,”看到青年赧然的表情,薄慎言又开口解释道,“还有你的头发,也要留得长一点,不然奶奶会怀疑。”   “这些事本该那天就一同跟你说了的,但是……”说到这里,薄慎言有点烦躁,突然意识到自己才是出钱的那个,没有必要同他解释这些,可是心中的内疚却肆虐地疯长个不停,“如果你不愿意,那也可以不……”   薄慎言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他看到原嘉逸的嘴唇似乎在微微发着抖。   很轻很轻,但是确实在抖没错。   原嘉逸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心里安安静静地寻思着什么。   半晌才抬起头,摸过眼镜双手戴上,镜片反射着客厅里炫彩的灯光,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那可以多给我些钱吗?”   薄慎言站起身来,冷笑一声,“当然可以。” 第10章   听到薄慎言的语气里充满了轻蔑,原嘉逸抿抿干涩的唇瓣,像是下定决心般地闭上眼睛,又睁开,仰头看他,眼睛亮亮的。   “不戴眼镜的话,每个月加收……五万,留长头发,再加五万。”   “好,好,”薄慎言拢拢浴袍的领口,怒极反笑,“总之给你钱,你就什么都可以做是吧?”   原嘉逸被这尖锐的侮辱刺痛了心脏,轻轻缓了口气,弯起眸子看他,一脸温顺。   “如果是要我的命,那是不行的。”   薄慎言一脚踢向原嘉逸手边装满蔬菜水果的购物袋,里面的橙子咕噜噜地滚了出来,狗崽子和糯米见到飞速移动的球状物体,兴奋得不行,大老远地扑通扑通跑过来,伸出爪子在地上边刨边追着玩。   “饭菜很快就会做好的,薄先生您再休息一会儿,就可……”原嘉逸惋惜地半蹲向前,捞回几个橙子抱在怀中,胳膊肘拄着换鞋的矮凳站起身来,微微仰脸看着比他高了小半个头的薄慎言。   “谁要吃你做的饭?”薄慎言端详着原嘉逸脸上有些可怜的笑容,薄唇微动,吐出的字如坚冰一般寒凉,“我嫌恶心。”   狗崽子一头撞到落地窗上,小短腿原地转了两圈,一屁股坐在地上,糯米在前面停住脚步,转回身来拍它的脑门。   两人的视线从猫狗的身上移回来,再次交汇。   原嘉逸率先低下头,抱着购物袋朝厨房走,状作没感到尴尬的样子径自说着话,“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一点,那个超市的东西还挺贵的,不过胜在新鲜,薄先生您要是喜欢吃,以后我就在这个超市买东西好了……”   “我说我不吃你听不见吗!”   薄慎言心里别扭极了,看到青年低着头与自己的肩膀交错过去,忍住扳正他身子给他肚子一拳的冲动,用力地将脚边的橙子踢向原嘉逸的方向。   他踢得有点准,橙子飞起来,一下凿到了原嘉逸的膝弯。   背后的动作向来是让人防不胜防,也完全没有想到薄慎言会这样做,身体失去平衡摔跪在地上的时候,原嘉逸不禁有些错愕地回头看他。   “……”   看到薄慎言眼中一闪而过的内疚,原嘉逸心知他不是故意的,虽然有点疼,但也不算严重,便随意地胡撸了裤子一把,起身抱着袋子放在料理台上,低头抿着嘴唇安静地处理食材。   像他这样的人,被瞧不起也是应该的。   青年脸上的纱布几乎占据了他的半边脸,薄慎言有点看不下去,恨恨地瞪了一眼那块纱布,转身怒气冲冲地上楼回到卧室。   听到摔门声,原嘉逸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又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厨房里隐约传来的锅碗瓢盆碰撞声,此时听在薄慎言的耳中,却丝毫不觉得吵闹,反而逐渐地生出了困意。   斜倚在卧室的宽大沙发中懒洋洋地睡了过去,直到听见门口怯生生的敲门声,薄慎言才皱着眉头醒过来。   他竟然睡着了?   多年来,他一直都入睡困难,每天晚上虽然很早就躺在床上,可是都要盯着天花板几个小时才能依稀有一丝丝的困倦,为什么今天他就在这不怎么舒服的沙发里,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地睡着了?   “薄先生,多少吃一点吧,”原嘉逸的声音充满了疲惫,非常明显地就能够听出他嗓子的沙哑感,可仍旧保持着礼貌,“如果不想吃我做的饭,喝一点牛奶也好……”   面前的门被猛地打开,带起的风让原嘉逸额前的短发也微微拂动了两下。   他好像吓了一跳,愣愣地后退了两步,腰骨撞上了身后楼梯的栏杆,发出不轻的响声,看到开门的人后,颊边又立刻挂上了乖巧温和的笑意,“薄先生,喝点牛奶,吃点面包再休息吧。”   做饭的期间他又去换上了那身廉价的灰色毛绒睡衣,之前没有细看,此时站在面前,薄慎言发现他的裤腿竟然是微微吊起的,有点短,盖到脚背的毛绒拖鞋下面露出一双很长的白色厚棉袜,虽然有点起了球,但却特别干净,一直延伸进裤腿之中,没有露出任何一块皮肤。   土得厉害。   且穷讲究。   似乎是发现了薄慎言打量自己衣着的目光,原嘉逸的耳尖发红起来,难堪地收收脚尖,再度抬臂递上手中的餐盘,想要吸走薄慎言的注意力,“薄先生。”   他没有戴眼镜。   可能他的视力是真的很差,两人之间这么近的距离,他也在时不时地微微眯着眼睛,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让人觉得如果不吭声,他恐怕会一直这样好脾气地站下去。   薄慎言的心松动了几分。   如果他真的不习惯,那眼镜戴着又会怎样,头发不留长又会怎样。   原嘉逸察觉到薄慎言眼神的变化,也明白了他可能是在透过自己看盛澜,不然那么深情的目光,他又怎么配得到。   不过日子能过得舒坦一点,总比整天挨骂要好受得多。   于是他学着盛澜的样子,笨拙地露出糯白的牙齿,尽量笑得自信了许多,“您吃点吧?”   薄慎言看得出他在学盛澜,心中怒火更甚,抬手掀翻了原嘉逸手中的餐盘,一把揪住他的领口,“谁准你学他的?”   牛奶的温度不是特别高,但被打翻了淋到皮薄的腕骨处,还是烫得原嘉逸急喘了一声,恐惧大于疼痛。   他不安地眨动着睫毛,微凉的手指攀上薄慎言的手腕,想要摆脱他的桎梏,亦或是抚平他的愤怒。   “薄先生,”原嘉逸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一心想着讨好要钱,可又碍于盛澜的命令,不能让薄慎言心里太过舒坦,两下犯难,只能道歉,“对不起啊。”   青年小指上粘着的创口贴磨到了薄慎言的手背,他垂眸看去,黄褐色的布贴已经因为做饭而被濡湿,此时还零零星星地挂着一处奶渍,顺着削瘦的手腕看去,原嘉逸的额发和鼻尖上也沾着几滴牛奶,看起来可怜又可笑。   “我告诉过你不要到二楼来。”   薄慎言松开手,弯腰捡起地上的餐盘和面包。   “对不起啊薄先生,我忘记了,刚刚您开门的时候我才想起来,”看到薄慎言的情绪好转了一点,原嘉逸也急忙蹲下身子捡起奶杯,接过薄慎言递过来的盘子,“以后肯定不会了。”   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青年脚上的鞋子,薄慎言‘嗯’了一声,转身回了卧室。   原嘉逸耸耸肩,用发凉的手背抵在被烫到的手腕上,一脸轻松地下了楼。   故意上楼来激怒薄慎言,他也算完成了任务。   经常犯一些无伤大雅又惹人讨厌的错处,看起来并不是很难。   薄慎言的书房与卧室相邻,从卧室里的另一个门就可以进入书房。   他站在书架前翻看着盛澜的照片,脑海里却都是刚才满脸赔笑的青年的模样。   想起原嘉逸,指尖留下的面包和牛奶的香气似乎也立体了起来。   肚子也有点饿了。   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半夜十点多了。   像原嘉逸这样刚毕业不久的小大夫,应该还在当住院医师,每天被患者和家属支来支去,应该也很累,好不容易在家的时间,肯定很早就休息了。   薄慎言想到这里,便蹑手蹑脚地开门下了楼。   客厅里的吊灯果然被关了,整个一楼漆黑一片,身后的浴室却传来阵阵水声。   他回头看去,门被关着,但有一缕淡光从门下透出来。   薄慎言走过去,轻轻转动门把手。   里面的人横放着手机,蹲在地上看视频,听到开门声吓了一跳,惊惶地抬头。   看到是他,又马上笑起来,“薄先生?”   薄慎言低头看他。   换了身白色卫衣的青年抱着一个粉紫色的大盆蹲在地上,正气喘吁吁地搓着衣裳。   “你在干什么?”侧头看着墙角的洗衣机,薄慎言指了一下,“怎么不用那个?”   “不了,谢谢薄先生,洗衣机有声音,怕吵到您休息,”原嘉逸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很快摇了摇头,又怕拒绝的话太伤人,笑道,“再说了,手洗的也干净些。”   薄慎言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半天没吭声。   原嘉逸继续哼哧哼哧地搓着衣服,鼻梁上没有戴眼镜,只能努力地伸长脖子去看屏幕上的手术讲解。   发现薄慎言还没走,他又抬起头,“薄先生,饭菜温在锅里,想着等您忙完了有空的时候再下来吃。”   这是……台阶吗?   被青年不掺杂任何复杂情绪的浅色眼眸盯着,薄慎言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他走进厨房,打开锅盖,扑鼻而来的香气让他食欲大开,里面的饭菜纹丝未动,似乎没有被吃过的痕迹,不禁诧异地回头,“你没吃?”   “吃啦。”原嘉逸指指料理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餐盘,笑道。   那是……被他打翻的面包?   等等。   那尾指的创可贴颜色已经被水泡得发白。   薄慎言皱紧了眉头。 第11章   “你的手。”   薄慎言出言提醒,说完还是有点不放心,收紧浴袍的领口,大步朝他走去。   他身量极高,肩宽腿长,从另一头疾步走过来显得气势非凡,吓得原嘉逸连忙朝身后看了一眼,想要蹿到浴缸里去避险。   发懵之间,薄慎言已经走到了跟前,弯腰抓着他的手腕迫使他站起身来。   “薄先生,对不起。”   原嘉逸怕得不行,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又要像在盛家一样挨打,下意识就先道歉,可等了半天,手腕上也并未传来疼痛的感觉,反倒是越发轻柔地抓握。   “原来是胶布。”薄慎言低下头,认真细看之后,松开了他的手。   尾指上的伤口被用几层保鲜膜包裹着里面的创口贴,最后又用一层白色医用胶布缠在外面,任凭再凶猛的水流,都没办法在一时之间进入到伤口中。   “是啊,我怕伤口进了水,工作不方便。”   被人捏着手腕盯着指尖看个不停,原嘉逸有点害羞,偷偷地用着几分力气想要把手抽回来,说到自己的做法,语气里还隐约带着一丝小庆幸和小得意。   即便脸上贴着纱布,青年的面孔也仍旧漂亮极了。   睫毛漆黑浓密,因为主人的紧张心绪而有些微微发着抖,像是刚破茧飞不成直线的蝴蝶一样无助。   “只吃面包会不会饿?”   薄慎言凝着他的眼睛,情不自禁地就把心里话温声问出了口。   听到他这么暖心的问题,原嘉逸惊诧地抬起头看他脸色,以为他是生了什么病,才会变成这样的态度。   “不,不饿,够用了。”   原嘉逸脱口而出,十分果断,此刻他只想抱着手机逃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   “陪我吃饭。”   “不要了吧。”   看到薄慎言出来,原嘉逸其实有点害怕,虽然在锅里给他热着饭菜,但他仍旧不敢与薄慎言有过多的接触和交流。   薄慎言脸色一沉。   当了二十几年说一不二的矜贵少爷,除了在娶盛澜的这件事上,他还没有被人拒绝过。   认识这小子不过几天,他就已经拒绝了自己好多次。   给他车他不要,让他用洗衣机他也不用,现在让他吃饭,他还是拒绝。   明明是那么不堪的身份,也做过那么多搬不上台面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他和他妈原淼的狼子野心,现在为什么还要又当又立呢?   “陪我吃饭,给你钱。”薄慎言弯起嘴唇,语气嘲讽。   话音刚落,原嘉逸就将手机迅速塞进口袋,趿着拖鞋朝厨房走去,“不知道薄先生您有没有忌口,葱蒜之类的我就都没加,做了两道小菜一道汤,红烧香菇和……嗯……鸡汁西兰花,还有番茄肥牛汤。”   经过门口的时候,薄慎言弯腰捡起一个卡在桌凳之间的橙子,拿到手里跟在原嘉逸的背后。   他看起来很累,声音低哑,初见时直挺的肩脊不见踪影,微微驼着背走在前面。   做了一天的手术,膝盖处冰冷僵硬,此时还能强撑着走过来,完全靠着一腔赚钱的信念。   原嘉逸戴好放在燃气灶边上的围裙,把锅里的饭菜端到餐桌上,规规矩矩地摆在薄慎言的面前,回身走到厨房去收拾料理台上的碗盘,奶杯不小心碰到瓷碗的边缘,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急忙去看薄慎言的表情,却发现本该低头吃饭的人,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习惯了被人忽视,此时将自己一览无遗地展现在别人眼中,原嘉逸不由有点难堪。   他搓磨着围裙的边角,回望着薄慎言,手在料理台的下面扯掉尾指上的医用胶布丢进垃圾桶里,又慢慢地剥着紧紧缠绕的保鲜膜。   再轻微的动作,在紧盯着一个人的时候,也会被无限放大。   薄慎言放下筷子,眼神不悦,“别拽了。”   “好。”   心虚地瞅了眼已经拽完了的手指,原嘉逸很快地应了一句。   “在那愣着干嘛?等我请你吃饭?”   原嘉逸灰溜溜地坐到桌前,给自己也盛了半碗饭,抄起筷子打量桌上的菜。   “加点饭。”   薄慎言看着他碗里那坨不到一半的米饭,皱了皱眉。   瘦得像只小鸡仔一样,还吃的那么少,哪还能有什么力气?   “好。”   原嘉逸又去盛饭。   他吃东西很快,闭着嘴嚼个不停,除了因为西兰花太脆而发出声响,就连喝汤都没有发出水声。   还挺……好看的。   想到这里,薄慎言不禁有些得意,还不是因为像了盛澜,他才能有这么出众的长相。   青年的嘴唇泛着点点油光,像是涂了层唇釉一样饱满,连带着本身的唇色,若是执意要说难看,属实有些违心了。   原嘉逸吃得挺开心,薄慎言看得也乐呵。   “薄先生,您吃……”原嘉逸余光瞄到薄慎言搭着双筷子,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太大的幅度,不由抬头看他一眼。   这一看,发现薄慎言竟然还在盯着他,吓得原嘉逸停住了咀嚼的动作,鼓着腮帮子装雕塑。   “我看你突然结婚,好像还挺开心的。”   歪头看了他半天,终于被当事人发现,薄慎言这才夹了块香菇,放入口中细嚼慢咽。   听他这么说,原嘉逸努力咽下口中的饭菜,无奈塞得太满,一时间吞不下去,只能两腮鼓鼓地回话,“随遇而安嘛,结婚很好啊,我就有家了,而且竟然还有钱赚。”   薄慎言面色如常,看似明了地点点头,又夹了块肥牛放入碗中。   “要用汤泡着饭吃才香。”   原嘉逸多说了几句话,连带着心情也放松了不少,看到薄慎言吃得小口小口地费劲,实在看不下去,拿起一旁空置的汤匙就开始为薄慎言的饭碗舀汤。   酸酸辣辣的肥牛盖在饱满的米饭上,发出晶莹的色泽,小块的西红柿零散地撒在米饭周围,叫人食欲大振。   “尝尝。”   原嘉逸把碗推回给薄慎言,抿着嘴唇等他动作。   二十几年的人生里,薄慎言从来没有这么吃过饭。   他犹豫地看着满是汤渍的碗沿,为难地将手指扣在桌上抠动。   “真的很好吃的。”   桌子很宽,原嘉逸伸长了胳膊才能把碗再推回到薄慎言手边。   青年的眼睛亮晶晶的,没有镜片遮挡的浅色瞳孔和盛澜的漆黑瞳仁相差甚远,可细看去,竟比盛澜还要多出几分风情。   薄慎言愣了一下,像是不敢再看似的,接过原嘉逸递来的汤匙,低头慢慢吃起来。   手中的重量空了下来,原嘉逸看坐在对面的高大男人捏着一个小汤匙,吃得越来越大口,抿嘴笑了。   刚吃完饭,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原嘉逸正在洗碗池前刷碗,闻声赶快用抹布擦干手指,摸出手机查看讯息。   只要人不在医院,就要随时做好回医院的准备。   他解锁屏幕。   收到转账10000?   原嘉逸诧异地回头看背对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薄慎言。   这才想起来吃饭前他用来搪塞人的理由。   左右已经坐实了爱财如命的名号,也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听盛家的话,妈妈才会有活路。   仍带着油迹的手指点上确认收款,原嘉逸轻轻叹了口气,倚在料理台边有些恍神。   狗崽子叼着球跑到薄慎言脚边,把球放在地上,仰头兴奋地朝他吐舌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你要我陪你玩?”   薄慎言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   狗崽子响亮地‘汪’了一声。   糯米被狗崽子溜得累极了,懒洋洋地趴在沙发顶上不肯动弹。   “你给它取名字了吗?”   薄慎言回头问原嘉逸。   “奥,取好了,我想叫它‘蛋挞’。”   蛋挞?薄慎言看看脸色黑黄的狗崽子,这是烤糊了的蛋挞?   原嘉逸挂好围裙,走到客厅边上站着,没有再靠前,蹲在地上笑眯眯地朝狗崽子招手。   “来,蛋挞。”   狗崽子哼唧着,肉乎乎的屁股坐到了薄慎言的拖鞋上。   “吃饭饭?”   原嘉逸无奈,走到狗窝旁边的袋子里抓了一把狗粮,凑到它鼻子边上,又向后退了几步勾引它。   狗崽子顿时馋得额头点地,失去重心地朝他跑过来。   “乖,趴下,趴下就给你吃。”   有点招架不住它的热情,原嘉逸手掌向下,示意它趴在地毯上乖一点。   “蛋挞,趴下。”   狗崽子敷衍地趴下,吃到一颗狗粮后,又跳了起来。   “蛋挞,趴下,趴下。”   吃下去,跳起来。   “蛋挞,趴下,趴下,趴下。”   吃,跳。   ……   薄慎言昏昏欲睡地看着驯狗大师原嘉逸重复了几十遍这个动作和口令。   终于有点熬不住了,生出了困意,正想要上楼睡觉,就听到了原嘉逸困惑的疑问。   “蛋挞?”   “蛋挞,蛋挞?”   “蛋挞,你怎么不理我?”   狗崽子不屑一顾地看着他。   原嘉逸脸上骤然露出的失落让薄慎言有点郁闷。   想帮帮他。   薄慎言走到了楼梯拐角,试探着开口。   “趴下?”   秃毛狗崽子吐出粉红的舌头,‘嗷呜’一声,撒开腿朝他狂奔而来。 第12章   看到狗崽子竟然认了这个名字,原嘉逸笑得转过身去,似乎用指腹在眼尾蹭着什么。   薄慎言瞟他一眼,心情大好,蹲下身子抱起奶狗,“小东西,喜欢这个名字?”   狗崽子嗷一声。   “那好,趴下,快去找你爸爸睡觉吧。”   奶狗虽然毛秃得厉害,但对它憨萌的长相丝毫没有影响,薄慎言稀罕地揪揪它的肉爪,又将它放在地上,朝原嘉逸拍拍它的屁股。   趴下仰头看了看薄慎言,猛地跳起来咬住他的浴袍衣角,两条后腿搭在地上,死命地把薄慎言朝原嘉逸的方向拽。   薄慎言:“……”   “你这是干什么?”   窝在沙发里懒洋洋的糯米见到主人被它的宠物胁迫,顿时怒从中来,一跃而下,跑到原嘉逸腿边,高昂了脑袋拱着他的膝弯,推着原嘉逸朝前走。   原嘉逸:“……”   “糯米……”   两位猫狗的主子面露难色地站在原地僵持许久。   时针指向十二点的位置,饶是薄慎言也困得不行,弯腰拎起趴下的后颈肉,直接抛到了原嘉逸怀中,抱起自己乱点鸳鸯谱的布偶猫,快步上了楼。   窗外下起了大雨,冷冷凉凉拍在院落地面上的声音,叫原嘉逸不由自主地卷紧了被子。   天阴得厉害,恐怕一整天都不会恢复晴朗。   还没等到闹钟响起,原嘉逸就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辗转了良久。   他向来觉得所有闲着的时光都是罪过,毕竟活着还是应该要争分夺秒。   冒着香气的营养软膏被挤在幼犬狗粮里搅拌均匀,原嘉逸满足地蹲在一边,看着趴下吃得满脸碎渣。   解决好了狗的饭,也该解决一下自己的了。   他洗漱完毕,轻手蹑脚地溜进厨房,把昨晚的剩菜剩饭匆匆加热,连凳子都没坐,直接站在中岛边上把饭菜一扫而光。   想起前日薄慎言说过的声响吵人,原嘉逸便不敢现在洗碗,只能放在碗池中等到晚上回来再洗。   今天医院没有排手术,只需要早上跟着段老师查房,其余时间待在办公室里老老实实地写论文就行了。   原嘉逸为这罕见的轻松日常默默攥紧拳头,语气里都带着欣喜,“下班去买衣服。”   他背起书包走到门口,手腕刚压到了门把上,就听见薄慎言的声音。   “……你能帮我看看牙吗?”   闻声,原嘉逸几乎是瞬间就心虚地摘掉了脸上的眼镜,回过头去。   这是……被马蜂叮了脸的小黄狗?   他看了眼时间发现还来得及,急忙放下书包走过去,站在楼梯拐角处为难地仰头看着薄慎言肿起来的脸。   “薄先生,站在这里我有点看不清楚。”   “上来。”   薄慎言摆摆手,示意他上楼。   “薄先生,您这是长智齿了。”原嘉逸轻触了一下他的额头,感觉有点发烫。   又下楼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体温计,用酒精棉撸了一把,然后伸进薄慎言的衣服里,插到他的腋下,“会有点凉,不过等等就好了。”   屋檐上还在零零落落地滴着雨滴。   卧室里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体温计的时间。   原嘉逸抱着肩膀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弯腰捂住薄慎言的眼睛。   “来,啊——我看看有没有发炎。”   “……”被捂着眼睛,薄慎言什么都看不见,感觉两人此时的姿势极为羞耻,但身前的人看起来却没有他这么别扭,反而好像回到了主场一样从容自在,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张开嘴巴。   “啊——”   “很好,闭上吧。”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丢脸过。   薄慎言的眼皮都在发烫,嗓子里干得厉害,也疼得厉害。   他从来没有受过什么苦,此时却被一颗智齿折磨得满头汗水,不免有点烦躁。   “来,薄先生喝点水,”原嘉逸捡起被他丢在地上的抱枕,端着杯水半蹲在薄慎言床前,抬手递到他嘴边,“一小口,刚烧的水,会有点热。”   渴得厉害了,自然也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薄慎言抢过杯子一饮而尽,被烫得直吐舌头。   不但不反思自己的冲动,反倒愠怒地瞪了原嘉逸一眼。   原嘉逸好脾气地接过水杯,抽张纸巾给他擦脸上的水渍,“我去给您找点药,现在在发炎,如果出现牙龈炎的话,就不能拔牙了,否则可能会感染。”   三分钟后。   薄慎言对着一把没有糖衣的药片垮下了脸。   他反扣手腕,一脸期盼,“能不能不吃,我感觉现在也不怎么疼了。”   “吃了吧薄先生。”   原嘉逸皱眉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温声说道。   他说话总是和和气气的,可是却总带着一丝叫人无法拒绝的发号施令感。   薄慎言认命地闭上眼睛,一把吞进了手中的药片,狂喝两大杯水,苦不堪言地靠在枕上叹气。   半颗黑溜溜的乌梅递到眼前。   “酸酸甜甜的,嘴巴就不会苦了。”   青年眼下有微青的黑眼圈,莹白的脸上粘好了新换的纱布,白色卫衣的左袖边尽是水渍,晚秋的天气冷,尽管屋中有暖气,可湿哒哒地贴在皮肤上肯定也不好受。   薄慎言接过那颗乌梅,犹豫地开口,“这个……不会让我的症状加重吗?”   “一点点啦,没关系的。”   原嘉逸咬着下唇,好像有点害羞,又好像是……舍不得那颗乌梅?   劣质的甜蜜素味道在薄慎言的舌间绽开,舌根的苦味果然立刻消失无踪。   薄慎言惊喜地回望原嘉逸,却发现他的嘴巴也在偷偷动着。   半颗。   另外半颗在他嘴里?   卧室里没有开灯,可薄慎言却看到了那莹润唇瓣上的水渍。   他的那半,会不会比自己嘴里的这一半更甜?   见薄慎言盯着自己,原嘉逸急忙挥挥双手,“不不不,不是我咬的,我用包装袋把核挤出来了,这是核。”   说完又抬手指指自己的嘴巴,示意薄慎言不必担心。   被他解释完,薄慎言才发觉口中的乌梅是没有核的,了然地点点头。   原嘉逸看他状态好了不少,又看了一眼手机,清清嗓子,递给薄慎言一张纸,怕他不接,转而放在了床头柜上。   “薄先生,我要去上班了,您不舒服的话,就照着这张纸上的去做。”   薄慎言在原嘉逸刚递东西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伸手去接,却发现他似乎没打算直接递给自己,反倒搁到一边。   心中波动着小小的不满,冷淡地‘嗯’了一声。   原嘉逸无暇顾及他的情绪,礼貌地跟他说了再见,便替他关好了卧室门,哒哒哒地跑下楼去。   直到听见入户门落锁的声音,薄慎言这才拿起那张纸,好奇地看了起来。   还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小大夫。   从发热的原因,到医用退热贴的用法,再到消炎药的颜色,通通都被原嘉逸简单明了地标注在了纸上。   都说字如其人,薄慎言指尖落在那行清冷又不失温柔的字迹上,面上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跟着科室主任雷厉风行地查了房,原嘉逸送走老师,又捏着笔挨个病房走了一遭。   正对着护士站的病房里的七床患者,是一位六十出头的老爷子,买菜的路上一脚踩空了台阶,又被身后的车撞到,胫腓骨干骨折,如今已经恢复得很好,下周二就可以出院了。   原嘉逸进病房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双手握着一瓶罐头,咬牙切齿地拧着,脖筋都显现出来。   他急忙快步走过去,伸出手,“宋大爷,我来吧。”   宋大爷听见原嘉逸的声音,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十分信赖地把罐头递给他。   “哎呀小原医生,麻烦你啦,你说我这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爱吃罐头,每次都能碰到你给我打开。”   “有什么麻烦的,不过这糖水呀,还是要少吃。”   原嘉逸笑着把笔插回胸前的口袋里,握住罐头盖,手上稍微用了力,干净圆润的指甲刚有些发白,下一秒,罐头便发出‘啵’的一声,漫出的汁水淌到他泛着薄红的虎口。   “倒在碗里吃吧,省得罐头瓶太重拿不稳,”原嘉逸接过宋大爷递来的纸巾,低头道谢,边擦手,口中边不放心地叮嘱着,“您还得多吃正常的水果,要听医生的话哈,我去其他病房再看看。”   “哎,好,好,”宋大爷吃了一口桃子瓣,捏着勺子朝一旁的病友指指原嘉逸的背影,“听说这小原医生啊,才26岁就是博士了,长得好看,性格又这么好,谁家姑娘嫁给他真是祖上积了德啊。”   “老宋,你家闺女结婚了吧?”病友们纷纷附和着,还有为自己家孩子张罗的,“我家二闺女正读研呢,和小原医生呀,贼般配。”   “下次小原医生来,我帮你搭个桥。”   “哈哈,那可说定了。”   身处他人口中而浑然不觉的原嘉逸在走廊溜了一圈,伸着懒腰回到办公室,趴在电脑前继续熬着最近代写的SCI论文,手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回老宅。】 第13章   原嘉逸解开安全带,从书包里掏出药盒拿了几片放进口中,皱着眉咽了下去,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右手拇指轻轻抠着左食指的指腹,脸色苍白而灰败。   良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   盛家老宅从来都没有给过他钥匙,盛江河虽然发了短讯,但等到他下班赶过来的时候,盛家的大门早已紧闭,无人应门。   别墅里灯火通明,他站在门口的监控下,不可能没有人发现他。   闷雷压着骤雨急袭而至,扑在原嘉逸的身上,瞬间灌透了他的衣服。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手掌半握成拳挡在颊边的纱布上,无奈雨势太大,还是把伤口刺得发痒发痛。   不知又过了多久,面前的门才缓缓打开。   原嘉逸暗自松了口气,迈步走进院子,隔着落地窗,望见了一脸幸灾乐祸的盛澜。   他迅速低下头,避开那抹得意的视线。   盛家刚吃过晚饭,饭厅里还飘着饭菜的余香,厨娘陈妈见原嘉逸进来,急忙加快了收拾厨余的速度,双手在围裙上蹭着油渍,钻回了下人房。   衣角上还在滴滴答答地滚落着水珠,原嘉逸低头看了眼浑身湿透的自己,在门口地毯上蹭蹭鞋底,还是没有抬脚踩上一尘不染的实木地板。   “弟弟来了,快进来呀。”   盛澜估计是刚下了综艺,脸上的妆容精致的要命,黑白分明的眼睛神采飞扬,眼尾泛着细闪,窝在富丽堂皇的大厅沙发里,仿佛是遗落人间的无辜天使,愈加反衬出原嘉逸的狼狈。   知道他只是在嘲讽,原嘉逸便不吭一声地站在原地,等待盛江河的命令。   对他的知情知趣还算满意,盛江河打量他一会儿,冷哼了一声,“来了就去自己该去的地方,等我请你吗?”   “是,盛先生。”   原嘉逸嫌颊边湿溻溻的纱布碍事,抬手扯掉便塞进了衣服口袋里,弯腰脱下鞋子,只穿着棉袜走了过去。   迈进祠堂,发现盛江河没有跟他一同进来,原嘉逸乐得轻松,挪步跪在祖宗牌位前静静阖眼休憩起来。   半晌,盛江河抓着根黑色的木棍推门大步进来,看到原嘉逸昏昏沉沉的样子,怒不可遏地砸向他的肩背,“大胆!”   听到身后的门被打开的声音,原嘉逸瞬间就满背冷汗,捏着拳头静待背上即将来临的疼痛,果然在下一秒,熟悉的重击袭上脊柱,痛得他急喘一口气,额角登时覆上一层细汗,连带着还没有蒸发的雨滴,扑簌簌地顺着眉骨蔓延而下。   水中的盐分流经脸上的伤口,激得原嘉逸又疼又痒。   他默默平复着稍显难堪的急促呼吸声,抿着嘴唇捱下疼痛,心中还存着一丝暗喜和庆幸。   多亏他早就吃了药,不然可能真的会疼得哼出声来。   盛江河看他咬着嘴唇不吭声,心中的暴虐更甚,抬脚又踹到了原嘉逸的肋间。   精致昂贵的尖头皮鞋踢在皮肉上的声音,确实比木棍打在身上的动静要显得好听一些。   也好受一些。   原嘉逸下巴尖都在发着抖,只能放任自己想些其他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这几下,只是惩罚你来晚了。”   不哭也不喊的人,打起来向来没什么意思,打着打着也就觉得没劲了,盛江河丢下木棍,弯腰掐住原嘉逸的脖颈,逼他抬头平视自己。   原嘉逸被迫仰着头,窒息的感觉一次比一次严重,他也不挣扎,任凭眼前事物越发地模糊。   随便吧。   太疼了。   “想死?”盛江河看他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似乎想要解脱,劈手就是几个巴掌,然后满意地看着原嘉逸脸上的伤口重新绽裂,溢出血丝,凑近他的耳边,“想死好啊,我让你那贱人妈去陪你。”   “……别。”   原嘉逸手指冰凉,按在盛江河手腕上,冷得他一哆嗦,立刻嫌恶地丢开手中的纤细脖颈。   肺里重新获得了充足的空气,原嘉逸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生理泪水从憋红的眼尾迅速滑落,滴在袖口的布料上,隐入静谧的黑色之中。   他用手背抹了下伤口,重新跪直身体,脸上满是恭顺。   盛江河理理衣领,看他:“听说,你已经和薄老夫人通过电话了。”   原嘉逸点点头:“是的。”   身后的门被打开一条缝,盛江河一脸无奈地看着门口偷听的盛澜,“进来吧澜澜,偷听做什么。”   虽然知道盛澜就在身后,原嘉逸还是怕得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以备背后突然遭受到的痛击。   盛澜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没有对原嘉逸动手,反倒装模作样地跪在柔软的蒲团上躬身拜了拜先祖牌位,又被盛江河扶起来坐在墙边的椅中。   盛江河问道:“薄少爷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带你回薄家老宅?”   原嘉逸回想了一下,说:“薄先生说,要等到奶奶身体好一点,我的头发留得长一点,再回老宅。”   留长头发这里,纯粹是原嘉逸为博盛家父子二人欢心才加上去的。   果然,他话音刚落,盛澜娇俏的脸上便泛出了羞薄的红晕,“慎言真是这么说的?”   “是,薄先生真的很喜欢哥哥。”   原嘉逸抿着嘴唇看向盛澜,眼神里满是真诚。   盛澜和盛江河对视一眼,刚要再说些什么,就听见原嘉逸身上传来嗡嗡的震动,只有两声。   早在外面淋雨时,原嘉逸就把手机藏在了里面的卫衣口袋中,避免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被大雨冲毁,此时这一声震动,让他放心之余,又揪心起来。   “……咳咳,盛先生,我可以看一下消息吗?我担心是医院的事情。”   原嘉逸嗓子痒得厉害,忍不住低咳两声,抬头乞求地看着盛江河。   对他方才的表现还算满意,盛江河恩赐般地挥挥手,“能有什么破事儿。”   “谢谢您。”   手从衣服下面钻进去,灵活地掏出内里口袋的手机,原嘉逸低头查看屏幕上的消息。   看到上面的发件人,他眼瞳微缩,下意识转了肩膀,微微避开盛家父子的视线。   指尖在键盘上犹豫了片刻,原嘉逸把手机揣回口袋,继续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盛江河掏出手机,拨给疗养院负责照顾原淼的工作人员,屏幕上出现了原淼的画面,他站起身走到原嘉逸身边,将镜头怼到他眼前。   以为盛江河又要打他,原嘉逸紧闭眼睛一动不动,被拍了一下后脑才敢睁开,疑惑地抬头。   落入视线里的人让原嘉逸顿时红了眼睛,他局促地整理着被雨淋湿的头发,无奈发丝细软,越弄越乱,只能抬手挡住脸上的伤口朝她笑,“妈妈,妈妈,你能看到我吗?”   原淼正睁大眼睛看着屋顶,听到呼唤声,迟钝地转过头来,骨瘦如柴的手指哆嗦着抬起来,指着原嘉逸的方向,眼泪断了线般地掉在枕头上。   “……嘉……嘉……”   “是我,妈妈,是我,是嘉嘉。”   原嘉逸看手机离他有点远,膝行着往前几步凑近镜头,想让原淼能够看得清楚些。   “妈妈你看我胖了好多,”原嘉逸捏捏自己脸上的肉,笑得腼腆羞涩,“妈妈也要好好打针吃药,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嘉……嘉……”   原淼几乎已经丧失了语言功能,萎缩的肌肉只能支撑她一遍又一遍、单调地重复着原嘉逸的名字。   不过这也够了。   原嘉逸忍住眼泪,不敢让眼睛模糊而失去看到原淼的机会。   哪怕能多看妈妈一眼,他活下去的勇气,也会更多更大。   盛江河的预期效果已经达到,他毫不留情地切断了通话,收回手机。   原嘉逸双手扑了空,脱力般地跪坐在地上,单薄的胸膛微微起伏。   开车回薄家的这一路,原嘉逸断断续续地回忆着盛江河后面对他说的话,几次险些撞上对面疾驰而来的货车。   到家已经接近十一点多。   原嘉逸身上湿透的衣服也已经被车里的暖风蒸干,只剩下里面的衣裤还有点潮湿。   他小心翼翼地输入密码,蹑手蹑脚地进了家门。   客厅里的灯骤然亮起,吓得他顿住脚步。   是薄慎言。   “怎么不回我消息?我自己熬了粥,”他歪着身子躺在沙发里开口,把‘自己’两个字咬得极重,似乎是在邀功,像个小朋友一样在要求家长的表扬,“熬的多了点,你要是不想倒掉,吃了也行。”   原嘉逸愣了一下。   而薄慎言说完就仿佛完成了任务一样,抱着睡得几乎昏迷的糯米一路狂奔上了楼。   脚步轻快。   回头看到灶上温着粥的米色小锅,原嘉逸迈步半信半疑地走了过去。   锅盖上贴着便利贴:熬多了,只是不知道该倒在哪里。   男人的字迹铁画银钩,极其嚣张,感觉隐约还能看出几分别扭的架势。   原嘉逸的目光落在洗碗机边的厨余垃圾处理机上,此时它的存在显得十分没有说服力。   他拿过那张纸反复看了几遍,眼睛蓦地弯了起来。 第14章   煮粥的水放得有点少了。   原嘉逸重新添了水,拿勺子边搅拌边回想盛江河的话。   “薄家人自始至终都认为给薄老夫人捐献骨髓的人是澜澜,所以当年肯给我们盛家2%的薄氏股份,还说两个孩子在成年之后,如果有感情基础,就可以结婚。”   作为一个父亲,面对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盛江河竟变得不那么暴躁,温声和气地跟原嘉逸叙述往事。   但他没有解释为什么明明是原嘉逸去捐了骨髓,到头来,薄家人感激的却是从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做的盛澜。   原嘉逸不擅争辩,也不想,只是跪在地上安安静静地倾听。   毕竟原本他也没有想从薄家得到什么。   能救人就行。   谁救的,救了谁,救了之后会拥有什么。   他通通不关心。   盛江河对原嘉逸的顺从听话表示十分满意。   “你学着哥哥的样子,把薄老夫人哄得高高兴兴的,”盛江河捋捋原嘉逸已经开始蓄起的刘海,又做出一副慈父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给了承诺,“等你下次回来,我就让你见见你妈妈。”   听到这句话,原嘉逸才像有了心跳的正常人一样抬起头来,满眼水光,“盛先生,真的吗?”   金属勺子的导热性极好,烫得原嘉逸被拉回现实。   他敷衍地吹吹烫到的食指,眼中满是喜悦。   把锅里的粥吃得一干二净,原嘉逸鼓着肚子回到了卧室,洗漱过后将脸上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遍,抱着趴下把玩了好久,又喂它吃了点小零食,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欢喜,坐到桌边又干了几千字的论文。   背后的伤被身上的衣服反复摩擦,又疼又痒,他也没太在意,长久以来都是这样的,这一次与往日相比已经轻松很多了。   心中这么想着,原嘉逸的眼睛却越来越模糊,嗓子也冒火得厉害,身上越来越冷。   他合上电脑,抱着毛毯窝在床角缩成一团,晕乎乎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又被一股大力推醒,他茫然地张开眼睛望过去,发现薄慎言正站在他床边低头看他。   “……薄先生?”   原嘉逸吓了一跳,加之嗓子又哑了很多,一时有点狼狈,碍于礼貌,只能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我的牙很疼,”薄慎言操着和他一样沙哑的声音开口,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喉结,又说,“我想着让你帮我再找点药,就进来了,结果发现你好像也发烧了。”   “啊?”   被他说着,原嘉逸才想起摸摸自己的脑门,果然温度不低。   不过老板的身体要更重要一点,薄慎言要是有闪失,那自己可就没钱给妈妈治病了。   原嘉逸套上外套,脚步虚浮地走到厨房给老板烧水吃药,没想到高估了自己,一头扎倒在地毯上。   爬起来后,发现薄慎言已经套上了及至膝下的厚重长外套,手里还拿着另一件,修长的手朝他伸过来。   “我带你去医院。”   薄慎言的脸色潮红,满面病态,腮边微微浮肿着,眼神也很是疲惫。   原嘉逸没怎么听清他的话,以为是让自己扶他,立刻狗腿地搭住老板的手腕,“薄先生,我去套件衣服可以吗,有点……阿嚏……冷。”   “这件给你。”   手中被塞进一件沉甸甸的大衣,原嘉逸抱住衣服,受宠若惊地抬头看他,“给我的?”   薄慎言难受得厉害,再加上自己从来没有把一句话重复多次的习惯,便没有回答他,穿好鞋就走进了地库。   这些天忙得不行,导致原嘉逸根本没有时间去地下商场买过冬的衣服,如今平白无故得了件羽绒服,对他来说属实是件既省时又省钱的好事情。   穿上暖和的新衣服,他小跑着到镜子前晃了一圈,有钱人买的衣服果然无可挑剔,剪裁干净利落,却十分大方好看,原嘉逸觉得自己甚至眉清目秀了几分。   只是稍微有一点点长。   原嘉逸拎着羽绒服下摆,顺着旋转楼梯进了地库,看到薄慎言正坐在驾驶座里发动车子,心下一急,连忙又小跑着朝他奔去。   “……呼,薄先生,”原嘉逸哼哧哼哧地上了车,坐在副驾上劝他,一脸担忧,“我来开车吧,您看起来很不舒服。”   薄慎言低头鼓弄着手机,闻言瞟他一眼,没吭声。   “薄先生,要不我来……”原嘉逸以为发烧的热度已经开始影响了薄慎言的听力,心道不好,手搭在门上,作势就要下车换人,口中自言自语,“这下完了,聋了……”   “没聋,”薄慎言咳嗽一声,“你比我严重,系好安全带。”   原嘉逸心虚,只能乖乖系好,缩在真皮座椅里装鸵鸟。   “去市人民医……”   薄慎言哑着嗓子对手机导航说道,‘院’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原嘉逸迅速地伸头过来,噘嘴打断,“不不不,去最近的医院。”   青年整个人藏在宽大的黑色羽绒服里,颊边泛着淡红的色泽,估计是刚刚下楼的速度快了些,亦或者是烧得更严重了。   肯定很热吧。   这样想着,薄慎言竟然就真的抬手摸向了面前漂亮饱满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仿佛刺痛了薄慎言的指尖,他先是躲了一下,继而又将冰冷的手指覆在上面。   两个发烧的人,就这么互相取暖……也挺好。   原嘉逸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顿时,脑袋像受了惊的乌龟一样缩回到羽绒服的帽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偷看薄慎言。   没想到正好和手主人不满的视线相对,他又乖乖地把脑袋送出来,伸长脖子,发烫的脑门贴回到薄慎言纹丝未动的手掌中。   有钱人的暖手方式好奇怪。   手中的额头温度所幸降下来了一点,薄慎言面色稍霁,状似不在意地收回手,揣进口袋里磨蹭着指尖残留的余温,顺势掏出手机对着导航重复,“去市人民医院。”   “……”   原嘉逸抿着嘴唇纠结不已,却又不敢再出言阻止,手指在兜里默默捏住出门前在包里抓出来的口罩。   见机行事。   薄慎言车开得很稳,过减速带的时候,阖眸休息的原嘉逸甚至丝毫未曾察觉,睡得十分舒服。   急诊。   挂好号,原嘉逸殷勤地伺候薄慎言落了座,自己挑个墙角的位置,局促地缩在那里等待输液。   没想到薄慎言迈着长腿走了过来,一脸不满,“跟我坐在一起你很掉价?”   “……没。”   原嘉逸被他的倒打一耙击得哑口无言,咽下解释,安安静静地缩头装死。   有钱人的想法真是说变就变。   冰凉的液体缓缓滑入血管,原嘉逸体内的燥热和高温被迅速降了下来。   也有了闲暇的心情开始东张西望。   他今天穿得这么高贵,急诊的同事应该认不出来吧?   原嘉逸在口罩下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刚要缓口气,就听到斜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哎呀,老原,”宋扬估计是来帮忙会诊,手上拎着一大串空的输液瓶快步走来,笑哈哈地拍在原嘉逸的肩上,“咋大半夜来这了呢?”   被突然出现的宋扬吓得魂不守舍,原嘉逸腾地一下从座位上弹起,顾不上被他拍疼的背后淤伤,举着自己的输液瓶塞给宋扬,就朝离门口较近的座椅走去,企图挡住他身后闭眼休息的薄慎言。   “那是你朋友啊?”宋扬比原嘉逸矮了点,探头探脑地踮脚打量着靠在椅子里气质不凡的薄慎言,又注意到原嘉逸身上的衣服,“吔,是你朋友,你俩的衣服都一样的。”   末了又补一句,“哈哈,你比他矮点,你的都快垂到地上了。”   原嘉逸噎了一下,无暇顾及宋扬的补刀言论,只想着千万不能让他看到薄慎言的脸,随手夺回输液瓶挂在了旁边钩子上,抬掌拽住宋扬欲要上前打招呼的手,神秘兮兮地悄声道,“那是我的一个大表哥,脾气特别不好,砍过人,肚子上有一条这么长的疤,你可千万不要惹他。”   身后的薄慎言似乎睡得不怎么舒服,轻轻动了下腿,口袋里的劳斯莱斯钥匙掉在了地上。   宋扬眼珠子冒着绿光,像饿疯了的狗一样咽了下口水。   “你这哥哥还缺弟弟吗?要不把我砍了给哥哥助助兴?”   “不缺了不缺了,他有我足够了,你快去忙吧。”   原嘉逸生怕宋扬再做出什么草率的举动,只能捏着输液瓶坐回到薄慎言身边贴身保护他,两指夹出兜里的口罩,协同输液的另一只手揪起细绳,稳稳当当地挂住熟睡着的男人的两只耳朵,扣在他脸上。   弯腰捡起车钥匙,再直起腰身来,原嘉逸却一眼望进薄慎言拉下口罩凝视着他的冷漠眼神。   “你为什么要挡住我的眼睛。”   原嘉逸语塞,总不能说他是故意的。   再说,挡眼睛也……没什么吧。   网上曝光犯罪嫌疑人的时候,不也都挡着眼睛吗。   薄慎言气色不好,肿着半边脸看他。   “我很容易砍人的,小表弟。” 第15章   听到薄慎言的话,原嘉逸惊得微微张大了眼睛。   大老板也偷听人说话?   薄慎言淡淡开口:“我没偷听,我又没睡。”   原嘉逸脸上的惊恐更甚。   他竟然能听到自己的心里话?   “你说出来了。”   “……”原嘉逸尴尬地按按口罩,“薄先生,我是怕我同事过来打扰到您。”   听他这么委婉地做出提醒,薄慎言也想起了之前的约定,有点不好意思地瞅他一眼,继续阖眸休息。   原嘉逸也累得要命,但两个输液的人要是都睡了,可就危险了,急诊护士都很忙,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照看两个仅仅只是发烧的病人,一切还要全凭自己。   他懒懒地靠在扶手上,手腕撑着下巴,仰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的输液瓶滴壶,用下落的液体转移着昏昏欲睡的意识。   薄慎言的鼻梁很高,睫毛也很长,闭眼安睡的时候,几乎碰到了口罩的边缘,被医院惨白的灯光照着,整张脸却越发显得高级起来,与这嘈杂的急诊室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因为是深夜就医,来不及整理发型,此时的薄慎言松散着碎发,软软地垂到额前,仿佛带着几分少年气。   原嘉逸羡慕地看着他。   盯了半晌,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伸进卫衣口袋里掏了半天,摸出一块糖,输液的手压着糖身,另一只手灵巧地将它撕开,鬼鬼祟祟地从口罩下面塞进嘴里。   他弄出的动静极小,但还是被薄慎言察觉到,睁开眼睛好奇地看他,“吃什么?”   原嘉逸偷偷咀嚼的动作戛然而止,抿着嘴转头回话,因为嘴里的东西而有些吐字不清。   “……在呲糖。”   薄慎言看了眼他手中攥得紧紧的一角糖纸,没有说话。   “您不能吃的,牙痛会严重。”   看他不吭声,原嘉逸以为他因为自己没给他吃,而有些生气了,紧忙解释。   “我又不想吃。”   嘁,挺大的人了,还吃糖。   “好,薄先生休息吧,我守着您。”   原嘉逸抿了下嘴唇,眼尾挂着浅浅的笑意。   从小到大身体素质一直不错的薄慎言,几乎没怎么打过针吃过药,如今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好几个小时静待漫长的输液,心情难免会很差。   他烦躁地伸长了腿,看到来来往往的人,又委屈地收回来,缩成一团窝在椅子里。   看到他孩子气的举动,原嘉逸有点想笑,温声开口:“您有不舒服的感觉吗?如果没有,我把您的点滴速度稍微调快一点,就可以早点回家了。”   “没有。”   薄慎言咳嗽一声,嗓音低哑。   “好。”   原嘉逸站起身,掏出手机放在滴壶后面,对照着屏幕上的时钟,手指拨弄着薄慎言的流量调节器。   他做事情的时候非常认真,浅色的眸子全神贯注地盯着下落的药液,遍布深红干皮与倒刺的手背和整体白皙的手色差分明,有点……可怜。   那上面的伤,每次洗手的时候,都会很疼吧。   薄慎言抬眼打量着原嘉逸,目光在他身前上上下下地游移,很快,他皱起了眉。   “别弄了,你回血了。”   原嘉逸没看他,眼睛盯着滴壶,随意应了一声,“没事。”   被他向来温和地对待,薄慎言对原嘉逸突然冷淡的态度有点不适应,加之头疼欲裂,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回的又不是他的血,他多嘴做什么?   青年低喘着坐回到椅子上,低头拨弄了一下回血的输液管,看起来十分疲惫。   刚才专心处理薄慎言的输液瓶,一时间忽略了自己也在打针,导致回的血有点多,捏了两下之后,针柄边上仍旧存着一丝血迹。   原嘉逸对待自己的事情,常常敷衍得厉害,看血回不到血管里了,也不强求,难受地闭上眼睛转了转眼珠,继而又睁开,想要看看薄慎言的状态如何。   没想到却视线相对,薄慎言竟然一直看着他。   “薄先生不舒服?”原嘉逸马上开始回想自己刚刚有没有哪里做得失态的地方,一脸关怀地问道。   “没有。”   薄慎言惜字如金。   听到他没事,原嘉逸也不再多话,顺从地点点头,“您休息吧,大概四十分钟之后就可以拔针了。”   说完,他又抬手动了一下自己的流量调节器。   原嘉逸的个子不低,肩宽腿长,加之又穿了一身黑熊似的宽大羽绒服,站起身来忙活半天,很难不让别人注意到。   有忙里偷闲的小护士抽空跑了过来,半蹲在原嘉逸旁边甜甜地开口,“原医生,我帮您处理一下吧?不然过了时间要重新扎一次。”   她说软管里的血。   还没等原嘉逸点头,她就掏出护士服口袋里的笔,动作麻利地将软管缠绕在笔杆上,纤细的手指弹了弹,很快,血又回到原嘉逸的身体里,输液管恢复了透明。   “谢谢你。”   原嘉逸温声道谢,小护士脸颊绯红,连声说不客气,像只小鹿一样欢快地跑回了护士站。   “你倒人缘好。”   薄慎言酸溜溜地开口,刚说完,自己便惊了一下。   他怎么会说这么酸的话?   “都是同事。”   原嘉逸比较迟钝,没有察觉出薄慎言阴阳怪气的语境,爱惜地摸摸自己的羽绒服下摆,不太在意地说道。   “你可别忘了,你已经结婚了。”   薄慎言看他这幅样子,怒意更甚,忍不住坐直了身体看他。   “别!”   原嘉逸被他的出言不逊吓到,也忙不迭地坐直身体看向四周,另一手几乎就要伸过来捂住薄慎言的嘴。   他的动作举止写满了对自己的否认,薄慎言难以置信地半张着嘴,“你是觉得我见不得人?”   “不是。”原嘉逸犯了难,可怜巴巴地看着薄怒的男人,“……可是,薄先生的命令。”   薄慎言的长相本就夺目,此刻坐在医护人员都尽数认出的原嘉逸身边,接收到的探究视线更是多了许多。   他也有点理亏,想了想,没再开口,索性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原嘉逸。   那些小护士估计是没见过几个大夫吧,怎么一个两个的眼神,偏偏都死缠着他的人不放。   看他终于安静下来,原嘉逸轻轻吐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薄慎言的肤色白皙干净,但丝毫不女气,是种十分健康的白净,即便生了病在输液,那只骨骼构造上佳的手看起来仿佛也蕴藏着无尽的力量。   只是微微有些泛白的指甲暴露了他的虚弱。   药液太凉了。   原嘉逸探头看着薄慎言的睫毛一动不动,这才放轻了动作,把刚焐热一点的手从羽绒服口袋里抽出来,小心翼翼地握住薄慎言的输液管。   他经常生病,可好的也快,输液之后没多久,昏沉的脑袋就不怎么痛了,手上的温度也跟着恢复了很多。   估计是血管被温和的液体浸润得舒服了点,薄慎言发出沉重的呼吸声,睡得很熟。   时代变了很多,人们的接受能力也越来越强。   来往的患者有好奇心重一点的,便忍不住朝这一对儿相貌非凡的男人多看几眼,目光中尽是艳羡和祝愿。   原嘉逸毫无察觉,习惯性地抬手扶了下眼镜,动作猛然顿住。   他今晚戴了眼镜出来,薄慎言竟然没有阻止。   余光偷瞄着身边男人的侧颜,原嘉逸颇为感激地抿了一下嘴唇,把手指握得更紧了一点。   四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薄慎言晕乎乎醒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原嘉逸给自己拔完针,干净漂亮的手指按在他的手背上,力度轻轻浅浅,带着一丝微麻的刺痛感。   “我……”他刚开口,就发现嗓子里干得不行。   原嘉逸看他醒了,也没把手还给薄慎言让他自己照看,只继续垂眸按着他的针孔,伸手去掏怀中的水瓶。   “薄先生渴了吧,喝点水。”   青年的体温是有限的,薄薄的一层塑料也没办法焐热,但他已经尽力了。   薄慎言握着那瓶矿泉水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努力感受着瓶身上残余的温度。   看他呆愣半天,原嘉逸以为薄慎言大病初愈,没有力气打开瓶盖,就又伸手拿过来夹在腿间,腾出一只手匆匆拧开,再度递到他唇边,中指和无名指轻夹,顺势拉下他的口罩。   “喝吧薄先生。”   薄慎言就着他的手浅啜了一口,转而歪头看他。   原嘉逸戴着口罩,眸中始终涌着温和的笑意,瞅他喝完了,便问了一句,“薄先生喝好了吗?”   “嗯。”   握着自己手背的手仍旧冰凉,修长的手指因为按着针孔的动作,只能弯折起来,由于薄慎言的动作幅度,那几根微曲的指尖会时不时地刮碰到他的掌心。   很凉。可却好像糯米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在舔他的手一样细细发痒,发烫。   原嘉逸转过头拉下自己的口罩,举起矿泉水大口大口地喝着,他似乎是很渴,喝得有点急,有水渍从他唇畔泌出。   鬼使神差地,薄慎言抬起活动自由的那只手。   缓缓蹭了上去。   “慢点喝,喝完我们回家。” 第16章   原嘉逸缩头避开唇边的触碰,惊恐万分地大张着眼睛看向他,咳嗽得惊天动地。   他迫切地想去医生办公室看看配给薄慎言的药究竟是不是打错了。   薄慎言被他喷了一手的水,脸上瞬间阴云密布,凭空擎着自己的手不知如何自处。   “对,咳,不起,薄先生。”   原嘉逸率先摸进自己的口袋找纸,却想起这是薄慎言的衣服,转而抽出自己的卫衣袖子,捏住薄慎言的手腕,一点一点擦拭起来。   劣质的布料起了疙瘩,磨在薄慎言的手背上,一下又一下,结合着原嘉逸低垂的眉眼,倒像是一种另类的撩拨。   薄慎言不自然地低头看了下时间,抽回自己被原嘉逸按着的手,站起身跺跺坐得发麻的腿,说道:“你生病了,还要留在这上班吗?”   两个人折腾到现在,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要的,我要去楼上病房看看病人才能回家,薄先生您到家之后好好休息,多喝温水,我先上去了。”   今天没有门诊和手术,也就不用去办公室准备什么,原嘉逸扶扶眼镜,顺手收了两个人的输液瓶和一次性针管,转身正要走,却被薄慎言拉住帽子。   “怎么了薄先生?”   原嘉逸疲惫地回头看他,发现他的视线正落在自己手中的瓶子上。   “你的药……”薄慎言舔舔嘴唇,“怎么还剩这么多?”   “啊?”原嘉逸低头看着自己剩下小半瓶的药,随意地晃了晃,轻笑道,“不想打了。”   薄慎言眼神微黯,是因为要提前给他拔针吧。   可能是因为穿上了厚重的外套,青年的背影总算看起来壮实了些。   还挺好看的。   原嘉逸把口罩按得紧,眼镜镜托又压在笔挺的鼻梁上,时间久了,就会有点发红刺痛,他弯起指骨蹭蹭鼻梁,换上白大褂规规矩矩地系好扣子,坐回椅上等待主任的到来。   还没到冬天,骨二科的外伤患者还不是特别多,查房和复诊统共用不上两个小时,一切事务结束后,原嘉逸穿好外套,趁着午休的大批病患使用电梯之前,蹭蹭蹭地从住院部后门逃走。   凌晨来医院时,是薄慎言开的车,此时他回了家,原嘉逸只能自己找车回去。   车开久了,再打车或者挤公交,自然会有点陌生。   十一月初的风已经冷得刺骨,刮在脸上如同被刀割了一样。   原嘉逸缩在衣服里,捏着口罩疾步走到医院大门口,眯起眼睛看着公交站牌。   余光中却突然扫到一抹熟悉的车头,定睛看过去,顿时有点难以置信。   他怎么还在?   该不会是打完了针之后有什么不良反应吧?   原嘉逸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薄慎言是在等他,秉承着自己的想法,有些紧张地走到车边,躬身趴在驾驶座窗上,透过隔热膜去看车里的情况。   库里南的防爆隔热膜厚得吓人,原嘉逸看不清,即便戴着眼镜也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朝里面看,嘴巴无意识地半张着。   车窗缓缓降了下来。   连同原嘉逸的下嘴唇一起。   “你在找什么?”   薄慎言似乎是在车里睡了一觉,说话的声音低哑性感,双眼皮上还带着些困意的褶皱,疑惑地看着原嘉逸。   “我以为薄先生哪里不舒服,才没有离开医院的,想着过来看看,”原嘉逸揉揉被车窗撸得冰凉的下巴尖,有点不好意思地拢拢羽绒服衣领,苍白的嘴唇冒着阵阵哈气,搓搓手说道,“既然您没事,我就先走了,您开车注意安全。”   “你把我当什么了?”薄慎言手长,伸出车窗一把拽住了动作迟缓的原嘉逸,“上车,回家。”   大老板人真好。   原嘉逸正愁打车的费用高昂,被薄慎言强行逼视到车上,心中默默暗喜着系好安全带,但很快,又因为车内的低气压而有些尴尬。   不禁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地接受了薄慎言的邀请。   “吃什么?”   薄慎言单手打着方向盘出了医院大门,另一手去帮原嘉逸调整了一下他扣反的安全带,随口问道。   他手伸过来的时候,原嘉逸慌忙吸气,生怕自己的肚子凸出来碰到他的手,由于太过专注看薄慎言手背的针孔,竟忽略了他的问话。   “你做饭挺好吃的,”薄慎言心情似乎不错,没太在意原嘉逸没理他的事,“买点菜回家做饭吧,我不喜欢在外面吃。”   原嘉逸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应声,“好,好,我来做,薄先生您把我放到下个路口就行,我去买菜。”   薄慎言点点头。   周身漆黑的越野车稳稳停在路边,原嘉逸怕他违停扣分,早在要到路口之前就已经拉上衣服的拉链,准备一气呵成地下车、关门、走人。   他站定到路边,隔着什么也看不到的窗户高喊,“薄先生慢点开~”   随即转身欢快地进了商场。   刚摸到购物车的扶把,身后就伸来了一只手,从他身前夺走了本属于他的购物车。   秉着忍一时风平浪静的处世理念,原嘉逸上前半步,又去拉下一辆,身后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你要买很多?”   原嘉逸惊讶地回头,“薄先生?您没走?”   青年唇边的梨涡好看得要命,薄慎言的心好似被狠狠地攥了一下,又心酸又心痒地难受。   他咳嗽一声,“不明显吗?话多。”   原嘉逸嘿嘿一笑,伸手去拉薄慎言手中的购物车,毫无脾气。   进了超市,原嘉逸就心无旁骛地直奔蔬菜区,在架子上挑挑拣拣,还把掉在地上的土豆茄子摆放整齐,眉眼间满是温和的耐意。   薄慎言站在牛奶货架旁边看他看得挪不动脚步。   反应过来后,又有点生气,到水果区看也不看地掳了几盒丢进购物车,顺带讽刺一下原嘉逸。   “怎么那么慢?”   原嘉逸抬头看看他,抿嘴一乐,晃着手中的手机,“薄先生,我在查食谱,看看应该给您做什么菜。”   “我用得着你关心我?”   听到薄慎言这么说,原嘉逸不由一愣,马上笑着说道:“我知道薄先生会给我加钱的。”   说完没再看他,继续闷头挑菜。   心中刚与别扭一起生出的融融暖意瞬间冷却下来,薄慎言转身大步离去,也就没有看到原嘉逸因为握得死紧而有些发白的指节。   两人出了商场,一前一后,不远不近地走着。   薄慎言从来都算不上极为冷硬苛刻的人,即便已经从盛澜那里得知,原嘉逸是个只认钱的私生子,可当他看到削瘦青年拎着两大兜子果蔬从门里费力地走出来时,还是忍不住上前接过,一语不发地朝停车场走去。   “薄先生,很重的,我来吧。”   原嘉逸单手拎着硕大的袋子,快步走上去想要再拎过薄慎言手里的,被他错身躲过去。   “不用。”   说着,还怜悯地看了一眼原嘉逸被勒得青白的手指,心中暗想,幸亏只是个住院医师,还轮不到他上台做手术,累点勒点估计也没关系。   原嘉逸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觉得重心偏移,埋着头乖乖地跟在薄慎言身后。   学临床的,最重要的就是手要稳,力要大。   这点东西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   到了家中,薄慎言把袋子朝中岛一丢,转身就上楼去洗澡。   糯米和趴下视薄慎言如无物,腾跳着越过他,疯狂地朝原嘉逸扑来。   “你们是不是饿了呀?”   原嘉逸摘下口罩,蹲下身子一手一个地抚摸着它们柔软的肚皮。   “咪唔~”“嗷呜~”   “你们已经吃过饭啦……”虚握的掌心被它们的肚皮撑起,原嘉逸了然地笑道,“原来是想我了。”   虎摸一顿猫狗,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起身走到浴室仔仔细细地洗手消毒,这才回到厨房开始做饭。   薄慎言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原嘉逸低着头在洗水果,灶上用小火炖着汤,猫狗挤在他脚边取暖,一切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年岁静好。   仿佛怕打扰到原嘉逸的动作,薄慎言下楼的声音放得极轻,却还是被糯米察觉,哼哼唧唧地从原嘉逸的拖鞋上起身,懒洋洋地来到自家主人身边履行了一下宠物的义务。   听到动静,原嘉逸也回过头来,举起手中的东西,笑得有点憨憨的,“薄先生,您看,它比我的指头还要大一些呢。”   薄慎言将目光落到他指尖捏着的物件儿上。   是颗车厘子。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但青年眼中的惊喜叫人不忍心泼他凉水。   薄慎言有点疑惑,“你……?”   “哈哈,我从前只在图片上看过,同学说过,都在说车厘子很大很甜很好吃,”说到没见过世面的短处,原嘉逸有点害羞,耳尖发红,声音也不大,“今天亲眼看到才知道,果然是真的。”   餐桌上晶莹剔透的玻璃碗中,盛满了大颗大颗的车厘子,个个果实饱满,颜色|诱人,哪个都比原嘉逸手中的要大上不少。   他刻意挑出来的。   薄慎言想。 第17章   “你吃了吗?”   薄慎言走到桌边,从碗中拿了一颗放进嘴里,掀起眼皮看他。   原嘉逸好像是咽了下口水,嘴唇上有水渍,闻言惊喜地回望薄慎言,再次征求他的同意。   “薄先生,我也可以吃吗?”   呵。   走到垃圾桶边吐出核,薄慎言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讽笑一声,“你有什么好装的,我给了你那么多钱,你还做出这副什么都舍不得吃的样子,有意思吗?”   被毫不客气地揭开痛处,原嘉逸脸色苍白,嘴唇抿了又松,松了又抿,终于艰难地低下头,没再吭声。   薄慎言看到他手边也有一个小碗,碗中装着七八颗挂着水珠却干巴巴的车厘子,不由愣了一下。   那是他挑剩下的?   心中一阵烦闷,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无心之言可能伤害到了原嘉逸而生出的内疚感,还是因为智齿仍旧痛得厉害。   总之薄慎言换了副表情,努力做出无所谓的模样,想要缓解一下气氛,说道,“什么时候吃饭。”   “马上,五分钟。”   原嘉逸手中始终是有活干的,他低头擦着料理台和灶台,凸出的颈骨时不时会碰到一下吸油烟机的边角,微微发红的皮肤看得薄慎言皱起了眉。   糯米坐在原嘉逸的脚背上,大尾巴拖在地上随着他的动作蹭来蹭去,偶尔抬头看看原嘉逸,再一巴掌拍到吐着舌头等待抚摸的趴下脸上。   客厅前是一幕巨大的落地窗,外面就是别墅的花园,前日下的雨积在庭院的花坛里冻成了薄冰,此时午间的太阳一照,冰凌顺着花坛的边缘,滴滴答答地落着水。   薄慎言站在窗边默默等着开饭。   “薄先生,可以吃饭了。”   原嘉逸的发烧还没好,吸了口气想说话,突然咳嗽起来,他微微动了动脚尖示意糯米下来,转过身捧着杯子喝口水,这才去盛了碗饭放在桌上,轻声唤着薄慎言。   “哦。”   薄慎言立马转过身,紧走了几步想要说点什么,却看到原嘉逸弯身抱起糯米和趴下,经过他时,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肩膀,眼尾低垂。   糯米拨弄着原嘉逸脸上的纱布,趴下张开嘴巴去咬它的尾巴,一猫一狗又抱在一块缠斗起来。   原嘉逸无辜中枪,狗尾巴抽在脸上啪啪作响,他只能颇为无奈地笑着看它俩,推门进了卧室。   “不一起……吃吗……”   薄慎言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明明可以在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就叫住他,或者拉住他的手腕,可偏偏在他推门发出动静的时候,才发出一丝自己听着都困难的声音,假装骗过自己,已经邀请过了原嘉逸。   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吃了半天,薄慎言越想越内疚,四处寻找原嘉逸曾经给他端过牛奶的餐盘,装好了饭菜走到原嘉逸卧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趴下在屋中发出低低的吠声。   薄慎言等了片刻,牙痛牵连得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   他径自推门走了进去,却看到原嘉逸正悠闲地坐在床边泡脚,怀里抱着趴下给它捏头按摩,听到敲门声的时候,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在门口看到了薄慎言的身影。   “薄先生!”   他脸上血色尽褪,惊惶地缩起双脚,企图挡住薄慎言的目光。   可越是遮掩,越引人注目。   薄慎言下意识地望向原嘉逸泡在水盆里的脚,瞳孔紧收。   为什么……那只本该细白的右脚脚踝上,会有那么粗的一圈狰狞伤痕。   猩红,扭曲,极其恐怖。   像是随时都可能会渗出殷红的血丝。   薄慎言死死地盯着它,难以置信地看向原嘉逸的眼睛。   “你……”   原嘉逸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了,他迅速蹲到地上,抓着毛巾挡在满是伤痕的脚踝处,声音发颤。   “……薄先生,您有什么事的话,可以也请您……出去等我一下吗?”   他鼓足勇气才说出了这句驱赶薄慎言的话,说完,整个人已经浑身虚脱般地哆嗦起来。   看他如此紧张的模样,薄慎言十分想问个清楚,可青年惨白的脸色,让人实在不忍再去掀起他的恐惧。   这道伤痕的来历,肯定有蹊跷。   薄慎言向后退两步,转身关上了门。   原嘉逸在屋中忙活了良久,才穿好平日里那双长长的白袜,沉默地拉开门,发现薄慎言就站在门边等他。   糯米迈着高傲的步伐离开原嘉逸的卧室,蓬松的大尾巴不经意地扫过他的右脚踝,引得原嘉逸再次紧张地夹起肩膀。   “你的……”   还没等薄慎言问出口,原嘉逸便仓促地打断了他。   “薄先生,协议里没有写您有权过问我的隐私。”   青年罕见的锋利语气让薄慎言不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盯了半晌,方才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对,我不问就是了。”   原嘉逸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想要回房。   手腕被薄慎言大力拽住,“话不说,饭总要吃吧?”   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的也是。   两个人各自因为对方的奇怪反应而呆了几秒,又都很快地恢复神色。   原嘉逸率先开了口,“薄先生与我一同吃饭,不会倒胃口吗?”   说完,原嘉逸惊讶地别过脸。   自己说这话的语气,为什么听起来会带着几分不满和怒意?   “……为什么会?”   薄慎言已经扯着他走向餐桌,闻言有些不解地回头看他。   原嘉逸为自己的别扭感到不齿,尴尬地摇摇头,没再说话。   已经过了25岁的青年,皮肤却还像少年般白皙紧致,富有光泽,纤细的手腕完全看不出是属于整天拿刀的医生的。   发觉自己盯着人家的手腕看了好久,薄慎言也尴尬起来,轻咳一声,“……这……你这手腕骨头挺硌手的,我看看是什么东西,还当是什么装饰品……”   操,越说越乱。   原嘉逸抿嘴笑笑,抽出被握在薄慎言手中的手腕,背到身后偷偷转了转,另一只手有意无意地轻轻碰碰薄慎言留下的温热触感。   两人坐在对面,全程无言地吃了顿饭。   薄慎言看原嘉逸在准备猫粮狗粮,便顺手把碗盘放进洗碗机,倚在料理台边静静地看他动作。   视线仍旧忍不住在他的右脚踝上徘徊。   似乎是能感受到薄慎言的目光犹如芒刺在背,原嘉逸敏感地回头看他一眼,正好跟薄慎言慌忙看向别处的眼神撞个正着。   “你……你那……它糯米……它的毛球看起来挺好玩的……”   薄慎言紧张得直磕巴,看到原嘉逸右脚踝旁边有一团糯米的玩具,瞬间如获至宝地大步走过去,俯身拿起那东西左右手地把玩起来。   对有钱人的想法向来琢磨不透,原嘉逸咬着唇珠看了他半天,老老实实地低头继续干活。   从他的眼神中捕获到了被瞧不起的情绪,薄慎言因着心虚,也没法再据理力争,只能闷闷地看向窗外。   他的头由于智齿肿胀,还是很疼,站了一会儿,就失去了耐心,抓着手中的毛球上了楼。   刚打开卧室门,就听见原嘉逸惊喜地小跑到窗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窗外,梨涡甜得腻人。   “下雪了……”   下雪有什么好稀奇的。   薄慎言这样想着,手上继续开门的动作,刚迈进屋中一步,就又返回两大步,靠在楼梯扶手上。   “厨房那里有能进花园的门。”   原嘉逸今日的惊喜真是接二连三。   大老板一次又一次地对他温言相待,倒让他生出了不好意思的情绪。   “谢谢薄先生!”   他又小跑到门口,宝贝地拿起那件羽绒服,走到厨房门口才穿上,打开门,小心翼翼地迈进花园。   雪势目前还不算汹涌,但打在原嘉逸的面颊和身上,还是发出了刷刷的轻响。   六角雪花颗粒不小,落在羽绒服的衣袖上,停驻了几秒,才倏地化掉。   原嘉逸抓着长外套的下摆卷了起来,确认它不会垂到地上之后才蹲下身子,好奇地抓向地上薄薄一小层的积雪。   薄慎言站在他身后隐隐勾着嘴唇,一副想笑却又刻意忍着的模样,眸中若有所思。   “我看网上都有用雪做成的小鸭子雪人。”   原嘉逸手大,几把就撸进掌心不少雪,堆在墙角准备开始自己的创作。   他趴跪在地上忙活了半晌,才勉强捏出一个小小的雪鸭子来,欣喜地仰头看薄慎言。   “薄先生您看!”   “你……”薄慎言欲言又止,看到青年微微发亮的眼睛,有点不忍心说出心中的话,可想到同样顶着这样一双漂亮眼睛的无辜盛澜,又叹了口气,“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惦记盛家的一切。”   原嘉逸的唇色变得苍白,眸光中隐隐闪着错愕。   薄慎言急忙补充,“你要的钱,我可以给你,你母亲的病,我也会给你钱去治,只希望你能让他们一家人不受纷扰地过日子。”   “不要让澜澜再难过了。”   原嘉逸张了张嘴,艰涩地移开视线,低咳一声,什么都没说,点点头。   伸出手指,戳碎了墙角的雪人。 第18章   薄慎言看他指尖一动,下意识伸手去拦,可还是被原嘉逸抢了先。   他低着头看着那滩碎雪,不知在想什么,跪坐在地上杵着膝盖沉默了好久,才蹒跚着抓住花坛边缘站起身。   再看向薄慎言时,脸上已经是温和的笑,“薄先生,您的牙还痛么?需不需要我再为您找点药吃?”   “原嘉逸……”   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名字讲出来还挺好听的。   原嘉逸正弯腰揉着膝盖,闻言抬起头来看他,“怎么了,薄先生?”   “我说那些……”薄慎言看他一副轻松愉快的模样,心里逐渐不好受起来,他知道原嘉逸可能是装得无妨,安慰的话便不由自主地说出口,“我不是说你会对盛家造成威胁,而是……就是……”   在生意场上引以为傲的语言表达能力在这一刻崩盘,薄慎言实在无法对那双诚挚耐心地回望他的眸子再恶语相向。   “您没说错。”原嘉逸不太在意地笑了一下,弯腰又去揉膝盖,正好避开薄慎言的方向咳嗽一声,又说,“我本来就是因为钱嘛。”   薄慎言慢慢吸了口气,后退半步冷冷看他。   发现薄慎言没接话,原嘉逸也就没再自寻不快,轻轻扭扭脚踝,直起身子径自朝屋中走去。   看他要走,薄慎言怒上心头,一把攥住原嘉逸的手腕,向后一带,将人狠狠甩到了墙上。   “唔——”   原嘉逸背后还带着伤,被这么一摔,一口气哽在喉间上不去也下不来,疼得躬身咳嗽起来。   对他有偏见的时候,记忆里所有对原嘉逸有坏印象的事,便会争先恐后地涌出。   听盛澜说过,他们母子二人最擅长的就是向盛江河装可怜,朝宋娇颜耀武扬威,时常戴着一张与人为善的面具,而暗地里做着最为苟且下作之事。   原嘉逸脸上的纱布掉了下来,他急忙俯身去捞,却被薄慎言大力捏住手腕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虽同为成年男子,然而体型相差甚多,原嘉逸的个子高,可骨架清瘦,即便在平日手术的时候手稳劲大,也没办法和常年练拳击散打的薄慎言相抗衡。   加之他怕手受伤,不敢用力去挣,只能任凭薄慎言把他的手牢牢控制在头顶。   活动范围受限,原嘉逸的脸上露出了肉眼可见的恐惧,他微微侧着头避开薄慎言的凝视,纤瘦的颈部线条和下颌骨的弧度在这个方向看去显得异常勾人。   “薄先生这是做什么。”   原嘉逸说话的时候,一脸无惧无畏的样子,声线也沉稳压抑。   “我还想问问你……”   薄慎言看他害怕,偷偷放了手上的几分力,面色仍旧不愉,而还没说完的话突然被原嘉逸口袋里的手机铃声打断。   “薄先生,我得接电话。”   原嘉逸手腕动了动,示意他先松开自己。   也不知皮肤白且敏感的人到底是吃亏还是幸运,清晰可见的青紫色血管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粉白色皮肤,让手腕的主人看上去更加脆弱不堪,方才被捏住的位置,也随着被放开的时间增长而浮现出通红的指痕。   “您好,我是原嘉逸。”   着急接电话的人自然没有发现纠缠在他身上手上的目光,只背过身去清清嗓子,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润。   电话那头的人话说的很多也很快,以至于薄慎言一句话都没听清,原嘉逸就已经挂了电话。   “薄先生,我需要去一趟医院,您在家好好休息,晚饭的话……我可能来不及赶回来做,您……?”   原嘉逸拢拢衣服,有些抱歉地抬头看他,糯白的牙齿将那颗细微的唇珠碾来碾去。   “那不行,我生病了,也给了你钱,你有义务给我做饭。”   薄慎言看不下去他搓磨自己身体的行为,转身背过手刻意地刁难他起来。   “可是病人……”原嘉逸为难地看了眼远处,叹了口气,继而点点头,“那我速战速决,尽快赶回来。”   说完也没等薄慎言的回答,转身跑了出去。   薄慎言瞪了他的背影好半天,闷闷地‘哼’了一声,看到脚边的碎雪,负气般地踢了一脚。   “原医生,你早就知道我今天出院,怎么没来送我?害得人家还要在这里等你。”   市人民医院的地理位置正处在市中心,背后资金雄厚,有钱人所住的单人病房阳光充足,光是站在里面,就觉得心旷神怡,烦恼全无。   不过这只是原嘉逸平日里对这间病房的印象。   因为此时的他巴不得赶快离开这里,病床上倚着的那个人,已经被他默默归类于最讨厌的一类人中了。   “不好意思陆先生,我只是您的主治医师,住院出院的事宜,是由负责您的住院医师所管理的。”   即便心里再烦这个陆城,原嘉逸也不敢随意惹怒他。   院内每年的医械和医用工程项目,以及明年即将开展起来的自动化药房,都要由青陆集团投资建设,这位太子爷,就凭他这个小医生,还得罪不起。   陆城看他站得远,邪笑着从床上坐起,又站在地上,缓步朝原嘉逸走过来。   “原医生,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陆先生……您的出院手续我放在这里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祝您早日康复。”   原嘉逸脸上的伤口没再包扎,这几天没有手术,也就让它自然恢复,此时戴着口罩,不免露出一角血痂的痕迹。   陆城的腿还有点瘸,但胜在身量高,几大步就走到了原嘉逸跟前,一把拉下他的口罩,“原医生,你的脸怎么了?”   “陆先生,”原嘉逸夺回口罩后退两步,脊背撞在门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他顺手按住门把向下一压,顾不得平时不用手开门的习惯,挤出病房,“保镖先生,手续办好了,陆先生可以出院了。”   “原嘉逸,”陆城扶着门框也走了出来,情绪极差,“你他妈别给脸不要。”   保镖跟着陆城多年,自然明白主子心里想的是什么,看陆城如此态度,便上前抓住了原嘉逸的肩膀,看似礼貌实则强硬地将他推到门口,“原医生,请吧。”   “我咳咳咳……”   原嘉逸一着急,又弯腰咳嗽起来,嗓子里发痒得厉害,咳得急了,一时有些想吐。   陆城趁机捞住他的腰,被保镖配合着将人拖回病房。   “不……”原嘉逸扒住门框,死活不肯再进去。   他的力气不小,陆城又是个脓包,在楼上的保镖只有一个人,一时间竟难以将原嘉逸制服,被他挣脱后死命捶到肚腹一拳,逃脱而去。   原嘉逸跑进安全通道,脱力地倚在冰凉的墙壁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连手指都在微微发着抖。   不知过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他慌忙抽手去接,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心中的期待瞬间冷却。   他迅速调整了呼吸,接通电话,“冯院长您好,我是原嘉逸。”   站在院长办公室门前,原嘉逸踌躇不已。   按照他的性格,出现在院长办公室喝茶的概率几乎为零,可今天却被盛情邀请到这里。   实在无法不让人怀疑。   他敲响了门。   “小原吗?快进来。”   院长冯鹤鸣当年曾是整个北城首屈一指的心外大拿,如今成了院长之后,便不再碰手术刀,转而拿起了话筒和鲜花,出现在各种各样的荧幕前微笑致辞。   “冯院长,您……”   原嘉逸推门走进来,只迈过门口,就停住了脚步,将目光落在屋中大摇大摆坐着的男人身上。   陆城双臂搭在冯鹤鸣办公室的宽大沙发靠背上,满眼嚣张地朝原嘉逸摆摆手,笑道,“嗨,原医生,这么快~又见面了。”   冯鹤鸣慢悠悠地喝着茶,眼神都没再给原嘉逸一个,看起来并不打算参与二人的事。   原嘉逸咽口唾沫,喉结上下动了动,满脸防备。   “冯院长,您说我的腿,是不是需要专业的医生来贴身护理,才会好得更快一些呢?”   陆城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原嘉逸的恐惧,转头对冯鹤鸣说道。   冯鹤鸣浸淫了职场多年,陆城这话一出口,加之着重语气的‘贴身’二字,他自是明白了话里的意思,连忙迎合,“陆公子说得有道理,有个专业的人士来照顾衣食起居,想必会恢复得更快些,毕竟青陆集团缺了陆公子一日,对北城的经济影响都太大了。”   陆城满意地点点头。   “那这样,小原啊,你跟陆公子回家,这段时间呢,就当休假了,带薪,”冯鹤鸣站起身朝原嘉逸走去,拍拍他的肩膀做慈爱状,凑近过去,“不然开了你。”   原嘉逸睫毛颤了一下,双手背在身后倏地攥住衣角。   黑色gmc停进医院地库的车位。   盛澜戴着口罩墨镜刚下车,就一脸惊讶地攀住身后薄慎言的手臂。   “天哪,嘉逸怎么又这样?”   薄慎言闻声望去。   眯起眼睛看向不远处那辆迈巴赫里纠缠着的两个人。 第19章   “他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我都已经跟他说过了,缺钱一定要来找我,不要再做这些事了。”   盛澜咬着嘴唇,声音低低的,隐约露出几分心痛的意味。   薄慎言神色冷冷地看着车内纠缠的两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观察了半天,他发现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原嘉逸似乎是在挣脱,而不是拥抱。   只是车里的空间太有限,两个人的动作幅度都不小,才让人无端误会。   想到这里,薄慎言再也无法忍耐,迈开长腿朝那辆迈巴赫走去。   还没走到跟前,车门竟突然被打开,原嘉逸穿着白大褂踉踉跄跄地从车里爬出来,整个人摔跪在地上,面露苦痛。   听到身前的脚步声,他难堪地抬起头来,唇色瞬间惨白,“薄先生。”   转念又意识到这是在外面,不能与薄慎言说话,急忙噤了声,狼狈地抠住被他用力甩上的车门站起身脱逃。   原嘉逸的脸色很奇怪,跑动的姿势看起来也心不在焉,还没等摸到门把,就又一头栽倒在地上,摔出很大的声响。   薄慎言担心地朝他走了两步,却被原嘉逸仓皇的回头一顾盯得猛然顿住。   他满脸是汗,眼尾薄红,蹙眉紧紧咬着下唇不敢哼声,似乎生怕薄慎言朝他走来而造成不好的影响,脱力的双腿勉强蹬着地面想要站起身,急迫得让人心酸,他抱歉地看一眼薄慎言,跌跌撞撞跑向安全通道。   薄慎言看得懂他眼中的意思,没再去追,转而将注意力移到身前的车上。   车门被里面的人不甘心地打开,刚伸出脑袋,就和一脸冷厉的薄慎言对上了视线。   “小薄总?”   薄慎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吭声。   陆城的身家在北城的公子哥里也颇为不菲,尊称薄慎言一声小薄总只是出于礼貌,加之对他背后那位薄老爷子的敬畏,如今看到薄慎言不但充满敌意地盯着他,而且还不回应他的问话,心中难免不爽起来。   “薄慎言,你堵在我车门这里做什么?快让开,我还有事。”   “什么事。”   薄慎言的声线很低,沉稳得如同征战沙场多年的不败将军,带着浓浓的血气,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陆城。   因着想在地库里就把原嘉逸办了,被属下看着会不自在,陆城老早便把两个保镖都支得远远的,告诉他们在半个小时之后才可以过来,又用一旁的货车挡住监控范围,将车停进死角。   此时孤身面对薄慎言,全靠着方才在冯鹤鸣办公室得到的那一腔优越感,以至于迷失了自己,自以为能与薄慎言匹敌。   陆城平日里就看这位薄家的小太子爷很不顺眼,嫉妒他的才能,他的长相,他的家产,他所拥有的一切都让陆城自愧不如,甚至不想面对面地和他对峙。   可穿着宽松外套的薄慎言就这样悠闲地站在他面前,却将他精心搭配的西装革履显得极不入流。   他更不服了。   “什么事要你管?”   陆城说罢,就推着车门想要下车。   薄慎言后退半步,把手揣进兜里,缓缓靠在身后的柱子上,给他让出一片空间,看到陆城的一只手刚按在了后立柱的边缘,正准备借力迈出车门,这才抬起腿,毫不含糊地一脚踹到了车门上。   “啊————!”   地下停车场顿时回荡着凄厉的惨叫,吓得远处的盛澜都忍不住向后瑟缩了两步。   他和薄慎言相识了快二十年,还从来没有看过他发这么大脾气的样子。   而为了区区一个原嘉逸,他竟然会失去控制情绪的能力。   “薄……薄慎言!你好大的胆子,你……啊……疼死我了,我的手……你居然敢这样对我……”   右手哆嗦着捧起失去知觉的左手,陆城一脸痛苦地瘫在座椅上哭喊,咬牙切齿地对薄慎言放着狠话,还没等他说完,薄慎言上前一步,将车门大开,俯身进去抓住陆城的衣领,把他拖出车外重重扔在地上。   低头欣赏陆城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爬了一阵,薄慎言才大发慈悲地捞起他拖到车后,避开往来的车道,将人怼在后备箱上闷头就是两拳,继而嫌弃地在他的白衬衫上蹭蹭手背的脏血,“真他妈恶心。”   “薄慎言,你……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也不知道陆城今天是哪来的骨气,宁肯忍着剧痛,也要对薄慎言叫嚣。   太阳穴被牙痛折腾得突突直跳,薄慎言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缓缓地深吸一口气,看上去没什么耐心。   “你都碰了他哪里?”   “呵,那小贱货?”   陆城想到原嘉逸就来气,想吃没吃到,还好死不死地得罪了面前这个活阎王。   莫非他和那小贱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他看得出薄慎言眼底的在意,轻佻地笑道,“哪里都摸了一遍,真他妈带劲……唔!”   薄慎言握住他的右手腕,搭在车身的边缘,屈肘劈向脆弱的关节上方,只听‘咔嚓’一声,陆城的小臂应声而断。   “啊——————啊!”   陆城喊得撕心裂肺,却被薄慎言利落地扯下他颈间领带,瓷实地塞进嘴里,用手指堵着不让他吐出来,使他噎到干呕,再不能发出一丝声响。   “我他妈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下手也没个轻重,陆公子如果不想受更多的伤……”薄慎言阴沉地贴近陆城耳边,戳进他口中领带的手指又用了几分力,“那么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脓包还是那个脓包,终于没办法再硬气下去,陆城疼得满头大汗,哆嗦着点头。   “你喂他吃药了?”   想起原嘉逸虚浮的脚步,薄慎言第一个便想到这个可能。   接手薄氏以来的这么多年,很多意图和他合作的企业或眼红的对家,都暗戳戳地在背地里给他下过药,企图在他神志不清的时候达成某些目的,他虽然中招过几次,但从未让人得逞,最轻也是将那爬上他床的图谋不轨之人打到瘫痪不起。   薄慎言一向不齿于这种做法,加之他与原嘉逸的婚姻虽然无实,但终究是有名分,此时不禁觉得陆城是在胆大妄为地侵占只属于他的领地权。   “吃……吃了点助兴的……”嘴里的领带被抽出来,陆城贪婪地喘了几口气,疼得说话都不利索,怕薄慎言又把领带塞他嘴里,便哭着解释道,“被他抠着嗓子吐了不少……啊唔……你放心,几乎都吐出来了……没有……没有害处的……”   脚边是原嘉逸慌忙逃脱时,从白大褂里掉出来的笔。   薄慎言松开陆城的衣领,蹲下身子捡起那支笔,用袖子蹭蹭上面的灰,揣回了口袋。   他踢踢顺着后备箱弧度滑躺在地上的陆城的肩膀,“通过谁?”   心中一直对盛澜说过的话深信不疑,可他此刻就是认为这件事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样。   他总觉得,原嘉逸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真的想要钱,陆城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他又何必豁出性命也要那般反抗?   所以想要把他从医院里带出来,绝对不是原嘉逸的本意。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就是原嘉逸没办法得罪的人。   “冯……冯鹤鸣……你放过我吧……”   陆城单手抱着薄慎言的小腿哭着哀求。   薄慎言掏出手机,对着陆城拍了一张高清无|码的正面大头照。   骨二科安全通道里。   原嘉逸窝坐在墙角,身上忽冷忽热,即便戴着眼镜也看不清楚眼前的事物,喉咙里一阵阵的刺痛昭示着刚才那场耗尽气力的搏斗存在的真实性。   不知道陆城喂了他什么,但肯定不是补品,他的舌尖接触到那东西的一瞬间,便铆劲往外顶,却还是被他的保镖捏着脖子按进嗓眼儿。   现在吐出来大半之后,竟然还有如此强烈的后劲,令背后冷汗涔涔。   歇息了片刻,原嘉逸抓着扶手站起身,摸摸口袋里的车钥匙,顺着楼梯艰难地一阶一阶走,步履维艰。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他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不知道回去之后该如何对薄慎言解释。   原嘉逸不敢走到科室换回衣服,只能穿着白大褂开车回家。   站在入户门口,他按密码的手指抬了又放,纠结好久,终于摁了上去。   “薄先生,我回来了。”   沙哑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别墅,显得极其难听。   原嘉逸抿了下嘴唇,抬头望向没开灯的二楼。   幸好不在家。   他刚想掏出手机给薄慎言发消息,问他晚饭想吃什么,却突然看到墙上粘着的便利贴。   还是熟悉的龙飞凤舞:我陪澜澜去医院检查身体,不用做我的晚饭。   原嘉逸舒了口气。   一个人的饭,做起来就轻松多了。   泡面加泡面汤泡饭就足以解决晚餐。   原嘉逸叼着筷子百无聊赖地环视着客厅,脚边的猫狗仍旧在打架。   突然,他的视线被定格。   隔着客厅落地窗的寂寥夜色。   花园里有一个胖胖的雪人,嘴巴上是辣椒,憨态可掬。 第20章   入冬以后,又断断续续地下了三场雪。   原嘉逸在薄慎言的帮助下,把胖雪人小心翼翼地挪到太阳照不到的角落里,又填填补补地将它修缮得更可爱,戴上帽子和手套,稀罕地放了半个多月才彻底化掉。   自那天从医院地库回来,他就没有主动提及过陆城的事,而薄慎言也没有问。   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两个人还是每天一起吃饭,一起遛狗逗猫,在不涉及到盛澜的话题上,相处得还算融洽。   冬季的新陈代谢要比夏天快上不少,配合着用了科室里的小护士给他的祛疤膏,原嘉逸脸上的伤口竟连道细微的疤痕都没有留下。   趁着青年撸猫喂狗的时候,薄慎言偷偷看过几次,反复确认那张脸仍旧白净如初之后,这才放心了不少。   可转念一想,他在为原嘉逸而感到忧心,便又开始跟自己生起气来。   “薄先生?”   原嘉逸双手抱着又胖了不少的糯米,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轻声唤着他。   “干什么?”   像是怕原嘉逸会看到他眼中的情绪一样,薄慎言急忙侧过脸看向窗外,没好气地反问道。   早已习惯了薄慎言的喜怒无常,原嘉逸好脾气地咧开嘴巴笑起来,“糯米的营养膏在楼上,还得请薄先生去拿一下。”   “哦。”   薄慎言转身蹬蹬蹬地上了楼。   再下楼的时候,原嘉逸已经背对他在厨房开始准备起了午饭。   因为眼睛刚做完手术,他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外加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让他的腿也有些静脉曲张,便想借着这段时间好好休养一下,原以为医院不会轻易给他这个假期,可令原嘉逸惊讶的是,假条竟然很简单地就拿到了,甚至免去了很多流程,新上任的院长还主动给他打了电话,死活让他在家里多休息一段时间。   请假成功的喜悦让原嘉逸当天晚上就给趴下加了餐,一坨营养膏,千屎万尿来相见。   “我直接喂它了,你不用再喂了。”   薄慎言盯着他由于切菜而微弓的背影看了半天,直到被糯米跃上茶几,腾跳着到了他的肩颈上,压得他呼吸困难,才恍神过来撕开包装袋。   “好的薄先生~”   原嘉逸自顾自地切着肉,没回头,闻声只响亮地应了一句。   听起来心情不错。   薄慎言弯了下嘴唇,蹲下喂猫,看到趴下也一同凑过来,竟破天荒地勾勾它的下巴,“你也要吃点吗?”   成长迅速的狗崽子欢快地扑腾着带蹼的肉爪扑坐到薄慎言的拖鞋上。   兰波格幼犬小时候萌萌的,长大了猛猛的。   看它已经逐渐粗壮起来的骨头,薄慎言不禁回忆起前几天原嘉逸得知它并非土狗时的惊诧表情。   “我的天,这么贵?我当初还喂它吃了馒头,”青年抱着狗的动作越发小心谨慎起来,看向趴下的眼神都带着些崇拜,“给你吃馒头真是对不起,以后我如果落水了,还希望你以德报怨一下,要救救我呀~”   想到这里,薄慎言忍不住笑着摸摸趴下的脑袋瓜,丝毫没有注意到刚刚走到身边的原嘉逸。   “薄先生,可以吃饭了。”   像是被家长抓到了小秘密一样,薄慎言吓得一哆嗦,差点坐在糯米身上,羞赧地抬头瞪了原嘉逸一眼,“知道了。”   原嘉逸吃饭时的习惯非常好,目不转睛地看着饭碗中的米粒,专注得让人觉得他碗里的米粒都是有排列顺序的,他是按照序号在有条不紊地进食。   由于发色很黑,所以被衬得皮肤更白,甚至比盛澜还要冷然几分。   可性格却是完全相反的柔暖。   在家里待了半个多月,原嘉逸脸上的肉感倒是多了一点,之前只是稍长的寸头如今也留得和盛澜的长度相差无两。   没有盛澜身上的恣意跋扈,反而愈加的清俊温润。   客厅里的电视正放着新闻,混合在猫狗的叫声里,听得不是那么真切。   但还是被原嘉逸隐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当他转头看过去时,早已经被薄慎言大步走过去换了频道。   他不爱凑热闹,好奇心也不是很重,见状又低下头一声不吭地继续吃着午饭。   手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原嘉逸看了一眼薄慎言的脸色,抿着嘴查看消息。   恰巧薄慎言起身要去盛饭,椅子向后一推,在地板上发出摩擦声,他吓了一跳,手指一抖,把语音不小心切换成了扬声器播放,宋扬喜大普奔的粗嗓门儿瞬间被放了出来。   “老原,冯鹤鸣那老登被处分了,开除了党籍和公职,违纪款全部收缴,涉嫌的犯罪问题都已经移送到检察机关依法审查起诉了,操,活该,就是可怜了去年那个被他包下,后来自杀了的小护士,但话说回来,你说这是哪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把他搞掉了?真他妈……”   原嘉逸本该第一秒就关掉语音转换成文字,或者切换回听筒模式播放,可是宋扬提到冯鹤鸣这个混蛋,他就一秒也不愿耽误地想要听完全部。   他知道医院换了新的院长,但是是突然空降来的,谁也不知他有什么背景,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冯鹤鸣要被撤职。   语音后半部分被原嘉逸直接关掉,他放下筷子抬头去看薄慎言,睫毛眨动了几下,才犹豫着开口,“薄先生……谢谢您。”   薄慎言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筷子之间的青菜掉回了盘中,他有点不自在地反问道,“谢我什么?”   “冯鹤鸣的事……”原嘉逸舔舔嘴唇,胸口暖意涌动,“如果不是薄先生……”   “冯鹤鸣是谁,没听说过。”   他打断了原嘉逸的话,重新换了一下拿筷子的姿势,又夹起那根菜放入口中咀嚼。   原嘉逸垂下睫毛,抿嘴轻笑,把盘子朝薄慎言推得再近了些,“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薄先生多吃点。”   快速地偷看了一眼青年脸上的轻快表情,薄慎言翘了一下嘴角,很快又恢复冷冽。   本来也不是他“亲手”搞掉的,他只是一个传达命令的人而已。   医而优则仕。   把他最在乎的东西抹杀,让他在行业里彻底失去辉光,这比让他死了都难受。   而剩下的,就交给法律吧。   吃过饭的温暖午后,总是会让人生出困意。   薄慎言窝在沙发上抚摸着糯米柔软的大尾巴,也不管沾了一身的猫毛,就那么抱着它睡了过去。   也算在一起生活了许久,原嘉逸对薄慎言的生活习惯和身体状况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他有着症状不轻的睡眠障碍,只要周围发出一点声响,都难以入睡,但当糯米陪伴在他身边的时候,这种情况就会好很多。   原嘉逸轻手蹑脚地从他旁边经过,捂着趴下的嘴巴回到卧室,取了条轻薄的被子回来轻轻盖在薄慎言的肚子上。   他屏住呼吸再次走进卧室,慢慢关上了门。   薄慎言睁开眼睛,眼神晦暗难辨。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夕阳时分。   糯米早已不见踪影,听着楼上扑通扑通的动静,估计它又带着趴下在四处撒泼。   薄慎言把手放在腰间的被子上,低头瞅着被角上的线头微微出神。   这就是他平日里盖的被子吗?   和盛澜身上时常有的甜润香氛不同,原嘉逸的被子隐约泛着消毒水的味道,闭眼的时候,甚至让人误以为躺在医院的床上。   可那张床却被和煦的阳光照着,暖融融的,很像病愈后即将出院时充满期待的心情。   “几点了。”   薄慎言朝着原嘉逸屋门的方向问道。   他知道原嘉逸可能会听不见,但不知怎么的,就是想要跟他说句话,没有回答也没关系。   等了半天,那间卧室仍旧没有传来回应。   薄慎言站起身,心中给了自己一个充分的理由,缓步朝原嘉逸的卧室走去。   他是去送还被子的,又不是去看原嘉逸。   走到门口刚要顺手拧动门把,可却突然想起上次原嘉逸被他撞破隐私的事,抬手的动作便直接改成敲门。   “……我来还被子的,我要敲门五次,你准备一下……”憋了半天说出了这么句话,薄慎言刚一出口就暗骂自己一句。   他在说什么东西。   薄慎言又等了一会儿,比敲五次门还要再多很多的一会儿。   心中猜测原嘉逸可能是睡得很沉。   他转过身。   入户门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紧接着大门就被打开。   外面又落了雪。   青年穿着及至膝下的长羽绒服,身体一动,衣服折痕里的雪渣便扑簌簌地滑到门口的地毯上,霎时融化。   原嘉逸手中拎着两个装得满满登登的陈旧购物袋,低咳着将车钥匙放在门口的托盘里。   他背对着薄慎言。   把购物袋放在地上,单手抓下脑袋上的大衣帽子,露出形状姣好的脑袋瓜,像只落水的狗儿一样用力甩着头发。   屋中没有开灯,只有灿烂得近乎发红的夕阳照在原嘉逸背后。   也映在他栗色正浓的头发上。   薄慎言眯起了眼睛。 第21章   原嘉逸好像有点心不在焉,放下购物袋之后,连外套都没有脱掉,就径自坐在了换鞋的矮凳上,他可能是有点累,正慢慢调整着呼吸,幽幽地叹了口气。   听到叹气声,薄慎言下意识蹙起眉头。   他怎么了。   脚尖一动,刚要朝原嘉逸走去,却看见他抬手挠了挠耳后,随后又像糯米蹭人一样,把脖颈使劲儿在衣领上蹭了蹭。   耳边衣料的摩擦声盖过了薄慎言走路的声音,原嘉逸搔够了痒,这才满足地伸着懒腰站起来。   刚一回身,视线就对上了怀里抱着被子的薄慎言。   “薄……薄先生?”   原嘉逸吓了一跳,又紧张地挠挠耳后,像只手足无措的小猴子。   “你去……买菜了?”   购物袋不堪重负,哗啦一声,应景地伸出了几根油麦菜的叶子,似乎是在嘲笑薄慎言的明知故问。   “昂,对,买了点菜和水果,”原嘉逸急忙蹲下身整理,头也不抬地回答道,“薄先生晚上想吃什么?”   薄慎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头顶的浅栗发色。   “……什么都行。”   “好的,薄先生您再休息一会儿,我炒三个菜,再炖个汤,算上米饭的时间,大概……嗯……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吧。”   原嘉逸背后没长眼睛,自是看不到他灼热的目光,仍是歪头蹭蹭后颈,大步走向厨房。   他放好了食材,又忙着回到卧室换下家居服,动作迅速却又从容。   赏心悦目。   仍旧是那套灰色睡衣,脚上似乎是……换了一双新的毛绒袜子?   还带着两只卡通的小耳朵。   原以为这样清冷温柔的青年和可爱完全不搭边,可当二者组合到一起之后,竟有着十分意外的反差萌,令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薄先生?”   手中的被子被轻扯了一下,薄慎言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收回落在原嘉逸脚上的目光。   他最近总是三心二意地没办法集中精力,该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吧。   薄慎言这样想着,嘴上应道,“啊?你说什么?”   跟着薄慎言的视线,原嘉逸看到了自己脚上的袜子,起初敏感地向后缩了一下,而后确认了脚踝并没有露出来,他看的可能是袜子上的耳朵,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薄先生,我说这条被子很碍事吧?我帮您收一下。”   他总是这样放低自己,委婉地帮人解决麻烦。   “……谢谢。”   薄慎言手上松了力气,让原嘉逸得以轻松地把被子从他怀中抽走。   被子虽然轻薄,可骤然离开抱了许久的怀中,还是会有些空落落的虚无感。   “不客气~”   原嘉逸单手夹着被子,手指又覆在耳后挠了挠。   空了手的薄慎言顺手开了客厅的灯,他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原嘉逸耳后那通红一片的皮肤。   “你的耳朵后面怎么了?”   虽然是问句,但薄慎言仍旧是让身体的动作快于大脑,疾步走到原嘉逸身边,从身后握住他冰凉纤细的脖子,低头细看。   “薄先生。”   原嘉逸在他刚碰到自己的一瞬间,便立刻躲开了薄慎言的手,满眼防备地仰脸看他。   “我,我看……你耳朵后面很红。”   指尖还挂着几分青年颈后的清冷温度,薄慎言也红了耳根,磕磕巴巴地解释着。   言罢,心里又别扭起来。   他做什么要多管这些闲事。   红不红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原嘉逸放好被子,从卧室走出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站在薄慎言面前轻拂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梨涡深深,看上去有点害羞,“薄先生,我染了哥哥的发色,像吗?”   他从来没有见过青年主动和他攀谈琐事,表情轻松地朝他笑的模样,薄慎言不禁有些呆滞地点点头。   “……好看。”   “啊?”   原嘉逸的笑容僵了一下,他不是问的像不像吗?   转念一想,盛澜好看,他像盛澜,他也好看。   想通了薄慎言的话,原嘉逸又笑了一下,“我去做饭啦薄先生。”   “那你的耳朵是怎么回事?”   薄慎言还没有忘记问他耳后的问题,跟着原嘉逸走到了厨房。   发现还是无可逃避,原嘉逸脸颊绯红地快速看他一眼,神色尴尬,“我……一开始用了稍稍便宜一点的染发剂,做了一下试敏,结果就真的过敏了……”   “为什么?”   为什么要用便宜的染发剂。   原嘉逸愣了一下,换了个盆子择菜,轻声回答道,“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过敏,可能是体质不适合吧,过敏不会传染的,薄先生您放……”   “心”字还没说出口,他的话就被薄慎言微怒的语气打断,“为什么要用便宜的?过敏很好受吗?”   被薄慎言接二连三的罕见行为惊到,原嘉逸说话都结巴起来,手上洗菜的动作放缓,“我,我,以为没事。”   “为什么会没事?便宜的东西就是不能用,你明知自己体质特殊还不加以小心,你是故意想让我担心——”薄慎言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顿了顿,耳根发红,“……担心你弄坏了头发,影响替澜澜见奶奶的事吗?”   听到这里,原嘉逸急忙放下菜盆,双臂竖在胸前连连摆手,“不会影响的,不会影响的。”   像是怕薄慎言不信,他又侧头拨开发尾给薄慎言看,“薄先生您看,只在这里一小片发红,理发店的小哥拍给我看了,不算特别严重,大概几天就会消掉了,不会影响到见奶奶的事。”   青年纤巧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有点局促不安,他低低重复,“真的。”   薄慎言叹了口气,胸口发闷。   他……并非此意。   特定的铃声在口袋里响起,薄慎言无暇再在意原嘉逸的情绪,急忙走到客厅窗边去接电话。   原嘉逸在这方面的心思极为粗枝大叶,他看薄慎言走开到一边,也没多想,转身打开吸油烟机开始炒菜。   这栋房子虽然是在郊外的别墅区,可是冬日的供暖却丝毫不比市内差上半分,饶是原嘉逸这么怕冷的人,做起饭来也是热得额角渗出了汗。   把熬汤的灶火关小,原嘉逸拎起方才炒了菜的油锅,放在洗碗池中冲刷起来。   他做事全神贯注,加之油烟机的声音在耳边轰鸣,完全没有注意到薄慎言已经挂了电话,倚在中岛看他做饭的举动。   薄慎言上下打量着原嘉逸的背影,心中暗自做着比对。   若是单论外形条件,盛澜似乎真的要比眼前的青年逊色几分,唯一让人觉得原嘉逸没有他好的地方,就是骨子里无时无刻不透露出来的讨好卑微感。   原嘉逸刷好了锅,看眼灶上的汤,扬起脸抬高音量,“薄先生,吃——”   说了一半突然噤声,他想起薄慎言方才在打电话,此时也不知道挂了没有,他这么一喊,容易坏了薄先生的好事。   “笨蛋。”   原嘉逸低低骂了自己一句,继续擦着料理台上的水,又等了一会儿才回头去看打电话的人。   “什么笨蛋可以吃?”   薄慎言揣好手机,从沙发那边走过来笑问。   刚刚他倚在原嘉逸身后看了一会儿,却想起原嘉逸害怕背后有人的事情,便放轻脚步回到沙发那边,装作刚打完电话的样子走过来。   果然,原嘉逸虽红了脸,但面上没有害怕的神色,只是满满的羞懦,“笨蛋是我……不能吃,我是叫薄先生吃饭。”   太过老实的人却说出了仿佛在撩人的话,薄慎言眸色暗了暗,他实在猜不透原嘉逸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懵懂。   两人坐在餐桌前,各怀心事地吃着饭。   放下筷子的前一刻,薄慎言开口说道,“一会儿把耳后的红肿想办法处理一下。”   说完就起身推开椅子上了楼。   原嘉逸看他情绪不佳,也就没敢吭声,回手又摸了一把发痒的耳后,低头继续吃饭。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原嘉逸收拾完碗筷,带着趴下去花园里撒欢一圈,一人一狗都神清气爽地回到家中。   刚才跑得远了点,才吃饱不到两个小时的肚子又饿了起来,原嘉逸心虚地走到冰箱前,手脚麻利地打开门,掏出一样东西就蹿回了卧室。   薄慎言在健身室流了一个小时的汗,坐在凳子上平复着微微起伏的胸膛,烦躁地闭上眼睛,企图把总是浮现在脑海中浅栗色头发的青年赶走。   良久,他才站起身,匆匆洗了个澡,下楼给糯米取毛球玩具。   “糯米的毛球在你房间吗?”   他直奔原嘉逸的房门。   “在的,薄先生,我这就送出来。”   隔着门,原嘉逸的声音听上去含糊不清,嘴里似乎塞了什么东西。   他站在门口安静地等待开门,沉声说着,“晚饭前是奶奶的电话,叫我冬至那天带你回老宅。”   原嘉逸正好扭开门把,手上捏着毛球,浅色眼瞳晶亮,水光涟涟,“好的薄先生。”   薄慎言看着他,眼中浮起笑意。   抬手用指腹抹掉了原嘉逸嘴角上没来得及擦干净的蛋挞渣。 第22章   “藏在屋子里偷吃什么呢。”   薄慎言语意带笑,下意识便想逗弄他一下。   “薄先生……对不起啊,”原嘉逸看他没有接过毛球,微微蹙着眉头垂眼道歉,声线有些发抖,“我今天出去买了四个蛋挞,没有拿给您吃……”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跟他开玩笑,都是败兴而归。   因为他的这种反应,未免有点太过夸张了。   薄慎言烦躁地瞪他一眼。   原嘉逸头埋得很低,偷眼看着地上薄慎言的影子,指尖逐渐冰凉。   这种可怕的静谧,总是让他想起曾经那段暗无天日的经历。   那时候他也是像今天这样嘴馋,买了一个过夜处理的打折蛋挞,放学回到家里想要藏在桌子底下偷偷吃掉,却还是被原淼发现,打了他几十个耳光,直到他的脸肿得几乎看不清眼睛,口齿也流出血来,原淼才恢复神智,抱着他坐在地上哭。   可他从没有怨过原淼。   她给了他生命,也像一个正常的母亲那样深深地爱着他这个孩子。   所以他毫无怨言。   原嘉逸也爱她,他每天的动力都是赚钱,甘愿为盛家做牛做马,只求有一天,盛澜的身体恢复健康,盛江河就会放过他们母子,到那时候,他就可以带着治好病的原淼离开这座城市,在南方的某座烟雨古镇里,买个带花园的小院子,再养条狗,终此一生。   “原嘉逸?”   薄慎言伸手推推他的肩膀,紧张地看着他仿佛灵魂出窍般的空洞神色。   被推得骤然回神,原嘉逸胸腔里的心脏如同擂鼓般通通直跳,害怕得半眯着眼睛等他可能会打下来的耳光。   “你怎么了?”   薄慎言握住他的手臂,轻轻摇晃。   原嘉逸大幅地哆嗦一下,却不敢闪躲,几乎有了哭音,“我再也不偷吃了。”   鼻息间飘进青年头上的染发剂味道,即便原嘉逸说现在已经是换了相对来讲好一点的,但这味道闻在薄慎言的鼻子里,还是熏得他蹙紧眉头。   虽然对他说的话感觉很诧异,但眼前的要事还是得尽快洗掉他头上的气味,不然对身体不好,况且过几天回老宅,还要近距离接触抵抗力极弱的奶奶。   “你不用偷吃,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薄慎言双手抓握住原嘉逸的单薄肩膀,声音温和,“现在……先洗个澡好不好?等会儿洗完澡我给你讲一下奶奶的事情。”   原嘉逸咽了下口水,被他温柔的气度感染,屏住呼吸鼓足勇气抬头看他,反复确认了薄慎言似乎真的不是在骗他,才放下心来,释然地猛点头。   看他趿着拖鞋朝屋里走去,薄慎言第一次对他的往事产生如此强烈的好奇。   他为什么那么容易恐惧,又为什么总是在讨好。   一个大男人,丁点脾气尊严都没有,只知道往自己口袋里塞钱,其余的所有事好像都跟他没有关系。   薄慎言毫不客气地跟在原嘉逸的身后,走进他卧室,一屁股坐在书桌前,堂而皇之地注视着他走进浴室。   “薄先生……”   过了好半天,才听见原嘉逸在浴室里懊恼地念叨一句什么,薄慎言正要起身去看,就听见了叫他的声音,连忙走过去应声。   “我在,什么事?”   “薄先生,我今天买了香皂和洗发水,但是在书桌上的购物袋里,您能帮我拿一下吗?”   原嘉逸知道薄慎言就在门外,他浑身已经淋湿,此时再出去实在不太方便,便大着胆子向薄慎言发起求助。   “行,马上。”   薄慎言巴不得原嘉逸多跟他说几句话,好让他的情绪不再像方才一样低迷可怜。   他转身回到书桌前,拉开系好的购物袋,在里面翻找起来。   良久,他才握着一瓶洗发水,视线凝固在瓶身的名字上。   清场男士洗发水?   这???   “你是不是买到假货了?”   薄慎言生怕他那一头令人艳羡的头发被这洗发水清场,捏着瓶子走到浴室门口疑问道。   “没有的,薄先生,我一直用的这个。”   原嘉逸伸出一只手臂来拿洗发水,里面氤氲的热气随着门缝飘了出来。   被水泡过的修长手指起了褶皱,看上去像只刚出生,皮肤皱巴巴的小猫,薄慎言憋着笑把香皂和洗发水塞进他手中,“拿稳,两个。”   在里面又折腾了好一阵儿,原嘉逸才穿着之前的睡衣慢慢打开门,长了点肉的白净脸颊上粉扑扑的,看起来年龄更小了。   薄慎言突然很后悔跟他进来。   青年头上搭着一块洗得发白的浅蓝色毛巾,眉目舒展着从浴室走出来,看到薄慎言的复杂眼神,先是愣了一下,又不好意思地挠挠耳后,“薄先生您请坐,我这屋子里很乱……不要介意啊。”   “好。”愉快地接受了原嘉逸给他的台阶,薄慎言坐回到刚刚的书桌前,移开瞟向原嘉逸锁骨的目光,“我跟你说说奶奶的习惯吧,这样你哄她开心也会轻松一点。”   “好的薄先生。”   原嘉逸咬着嘴唇走到薄慎言身边,伸手去拿桌上的小本子,拔开笔帽,规规矩矩地坐在床尾的长沙发上等待下文。   窗外零零星星地飘着雪花,很快便覆在地面一层,冷风轻轻一吹,又倏地散了。   薄慎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语速放得这么慢,明明可以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完,可偏要等到原嘉逸的头发都快干了,才假意打着哈欠想要离开。   他抓着糯米的毛球刚迈出原嘉逸的房门,就听见身后人叫他,“薄先生,这个……”   “什么?”   听到原嘉逸的声音,薄慎言马上就回过了头,兴致颇高地回问道。   “这个是我今天去街上买的棉裤,”原嘉逸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手中捏着一条厚重的裤子,拇指在食指指腹上轻抠着,“给您也买了一条,天气越来越冷了,要好好保护骨骼。”   发现薄慎言的眼神似乎不怎么抗拒,他才又壮着胆子,上前一步,目光恳切地盼望他收下。   “给我的?”   薄慎言微挑眉梢,接过那条裤子,不小心看到了标价,488?   这么劣质的裤子可能只有他会买吧,但终归是他的好心,不好不收。   歪头看到原嘉逸的床上也有一条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他大步走过去拿起那条,“我想要这个。”   原嘉逸有点慌张,急忙跟着他的脚步走过来阻止,“不行的薄先生,这个不行。”   “难不成你这个比我的好?我就要这个。”   薄慎言又想逗他,可看到原嘉逸紧张的表情,突然对这条裤子的价格产生了好奇。   莫不是真的比给他的好?   他翻看了一下吊牌,胸腔发窒地看向原嘉逸。   “你为什么要买68块的?”   连他那条的一个零头都不到。   原嘉逸低头将手中的毛巾叠得整齐,不敢回看薄慎言,难堪地开口,“我……这个牌子我穿得习惯了,挺舒服的。”   薄慎言没再拆穿原嘉逸蹩脚的谎话,放下那条单薄的裤子,拿起自己的,转身走了出去。   也许是孤独久了,到北方才有了陪伴,原嘉逸总觉得北城的冬至看起来要更隆重一些。   这天,路边的饺子店里挤满了人,烟火气十足。   原嘉逸趴在车窗上看得目不转睛,直到薄慎言开车拐进了胡同,停在一座四合院门前。   “到了。”   薄慎言很想胡撸一把那毛茸茸的脑袋,但还是忍住了,伸长手臂从后座拿过原嘉逸提前买给爷爷奶奶的礼品,开门下了车。   “糟了,戒指。”   薄慎言一摸口袋,低声说道。   他的身上本来也不会有戒指,只是下意识摸了一下而已。   “戒指?”原嘉逸没听清他说的话,但看他面色慌乱,急忙反手去掏自己的衣兜,带着薄茧的指尖夹着一枚素净的男戒,闯入薄慎言的视线,“薄先生,您是找这个吗?”   他一手捏着戒指,另一只手里拎着礼物,时常苍白的两颊竟有些粉嫩得可爱。   “你怎么知道?”薄慎言接过戒指,怪异地看着他。   “我猜奶奶肯定会想看,就都带着了。”   原嘉逸有点不好意思,不习惯地拨弄了一下额前略长的刘海儿,抿着嘴笑道。   薄慎言没有接过原嘉逸手中的重物,反而伸手去摸他的腰间。   “薄先生?”   原嘉逸被摸得魂不附体,急忙退后几步,惊恐地看他。   “我是要把你的戒指也拿出来,”被他一副看流氓的眼神盯着,薄慎言怒极,没好气地解释道,说完似乎不解气,又说,“你还以为我能看得上你?想要占你便宜?”   对这种话向来没有什么反应,原嘉逸只应和他前面那句,温顺地挺起左胯,“在这边的口袋里。”   薄慎言顺利地掏出原嘉逸的戒指,略显粗鲁地扯过他的手,动作麻利地戴上去。   “进去吧。”   “……好。”   冰凉的金属接触到温热的皮肤,本该觉得发冷,可原嘉逸却如同被火苗燎到了一样,嗖地一下缩回手,耳尖通红。 第23章   就在原嘉逸偷看手上戒指的空当,薄老夫人已经被人搀扶着,从屋子里笑眯眯地走了出来。   她生得慈眉善目,一脸和蔼,带着江南水乡的温柔,举手投足间又掺着几分长久生活在北方的大气。   几十年前,薄老夫人还是沪城的富家千金秦月娥,爹娘的乖乖女,可遇到薄老爷子薄龄之后,宁肯同家中闹翻,也要跟他离沪北上,用一生来赌薄龄对她的好,幸而她没有赌错,如今北城豪门权贵的太太夫人们,无论谁提到薄家夫人都是艳羡不已。   本就已经富贵荣华享不尽,还偏生嫁了个好丈夫,刚开始,唯一能让她们觉得有优越感的,就是秦月娥的肚子,一直都没个动静。   直到快三十五那年,她才给薄家生个大胖小子,取名薄康,不求他聪明伶俐,只求他这一生幸福安康就可以,可估计这愿望许得真诚,感动了上苍,薄康果然不仅一点都不聪明伶俐,还到处拈花惹草,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搞出一堆私生子,还是薄龄亲自出马,让那些贪图富贵的名模艳星彻底消失,孩子都没让她们生出来半个。   薄龄一生钟爱秦月娥,从未做过不忠于她的事,亲儿子这样胡作非为,他自然是看不下去,便将全部家业握在手中,丝毫不给他一丁点权利,尽数留给薄家唯一的孙辈薄慎言,将薄氏财团的未来交付在这个心思活络的小孙子身上。   “哎哟,澜澜来啦,”秦月娥见到薄慎言身后的原嘉逸,忙快走了几步,笑着拉住原嘉逸的手,“奶奶想见你想了好久啊。”   “奶奶好,我是澜澜,我也一直想着见见奶奶呢,无奈条件不允许,”原嘉逸比她高了好多,见手被拉住,急忙躬了点腰来低就秦月娥,乖巧地回握住她的手,“奶奶,外面凉,我们进屋。”   薄慎言接过原嘉逸手中的礼物,跟在他们身后迈进大门。   古典的雕梁画柱,四面房屋各自独立,极具私密性的同时却又宽阔舒朗,原嘉逸羡慕地环视了一圈。   被薄老爷子每日端茶递水地亲自伺候着,秦月娥的状态相对普通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讲还算不错,只是毕竟患过白血病,无论后天怎么补,气色都要差上一点。   “老爷子,澜澜来了你怎么还在炒菜的呀?”   秦月娥也不顾家中的佣人在场,进了屋就朗声呼唤薄龄。   原嘉逸被屋中温馨的气氛感染到,弯着一双浅色的眼眸好奇地四处看,手指不自觉地就把秦月娥微冷的手圈紧在掌心。   “奶奶,您怎么都不理我?”   薄慎言回想着那些俗套的偶像剧中,孙子把孙媳妇领回家后,爷爷奶奶只知道对孙媳妇嘘寒问暖的做作剧情,心里不由犯了疑惑,嘴上也就问了出来。   难不成是真的?   秦月娥回头佯怒着瞪他一眼,转眼又笑开,“你这孩子,你要是见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会不激动?”   薄慎言十分明显地看到原嘉逸的肩膀瑟缩了一下。   不由想起了本该站在这里的人。   他竟然差点忘了……盛澜。   心中对盛澜的愧疚感让薄慎言迅速沉下脸,走进了厨房。   原嘉逸看薄慎言朝自己走来,不由目光期待地看着他,想要攀上薄慎言的衣袖找寻安全感,却见他目不斜视地直接越过自己,男人的冷漠让原嘉逸霎时反应过来自己竟生出了脆弱的情绪,尴尬地握着空拳,连忙心虚地收回手。   还好还好,他没有看到。   “澜澜啊,在电视上总是能看到你化妆,看起来怪像女孩子的,今天看到真人,”秦月娥特意仔细地看看原嘉逸,宠溺地拍拍他的手背,又瞅了一眼从厨房走出来的薄慎言做对比,“怎么一点都不女气啊,和我们言言一样是个小男子汉呢。”   说罢,她轻撸一把原嘉逸的衣袖,状作无意地瞥一眼他的手臂,又笑呵呵地替他抚平袖口的褶皱。   原嘉逸没注意到她的动作,只习惯性地扶一下眼镜,却推了个空,才恍然想起眼睛已经做了手术,这才低头笑笑,“奶奶,电视上都会有特殊的拍照效果的,看起来肯定要更好看一点,您现在看我本人,是不是也没那么好看呀?”   心中的自卑感导致原嘉逸无时无刻不在给自己找一些不如盛澜好看的台阶,紧张得连颧骨都有些发红。   “怎么没有?我们薄家的大恩人从小到大都这么好看,”薄龄笑着从厨房走出来,脱下身上的围裙递给佣人,“我那个汤啊,你可好好看着,给夫人喝的,可别大意了。”   “爷爷好,我是盛澜。”   原嘉逸急忙起身朝他微微鞠了一躬,咽了下口水。   传说中千亿身价的富豪竟然也会亲自下厨做饭给老婆。   “哎,乖孩子,”薄龄走到原嘉逸面前,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好小伙子,高高大大的,倒是比电视上看着还要顺眼呢,来,快坐。”   薄慎言也走到了沙发边上,挨着秦月娥坐下。   “你这孩子,怎么不挨着自己媳妇坐?”   被奶奶打了后背一下,薄慎言灰溜溜地坐到原嘉逸旁边,因为沙发不算宽敞,大腿只能紧贴着原嘉逸的大腿。   原嘉逸本就已经慌得不行,此时又被薄慎言的高大身影笼罩,顿时面皮上又覆了一层薄红。   秦月娥平日里没有什么烦心事,心情也就一直都不错,养养花种种菜,跟佣人们聊天打牌,如今见到了原嘉逸,就更不可能轻易把他放走。   “澜澜啊,言言可是跟我保证了,这次你们能在老宅呆上好几天呢,奶奶亲自给你下厨,做你喜欢吃的东西好不好?”   “好,好啊奶奶,”本着不让老人家失望的心情,原嘉逸咧嘴一笑,无师自通地撒着娇,“奶奶,我可是很馋的哦,很喜欢吃好吃的。”   薄慎言性子冷,虽然从小在两人身边长大,也十分依赖他们,但终归是个不爱说话的孩子,近几年从阴影里走出来,才爱笑了许多。   薄家二老也就从来没有见过同龄的小孩子朝他们撒娇是什么样子,这时候看到长相乖巧漂亮的原嘉逸脸上时常挂着的笑,不由喜欢得要命。   晚饭过后,原嘉逸坐在秦月娥的身边,绞尽脑汁地回忆着宋扬给自己讲的笑话,竭尽全力地想要逗奶奶开心。   “澜澜是不是很会唱歌啊?”   秦月娥看向薄慎言,眼尾的细纹弯弯。   “……对。”   薄慎言迟疑着看向呆若木鸡的原嘉逸。   盛澜确实是很会唱歌,但原嘉逸会不会……他不确定。   “奶奶,我给您唱,不过如果唱得不好听,您可别笑话我啊。”   既然奶奶提出来了,就是想听,原嘉逸碍于压力,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梨涡若隐若现。   幸好他有突击过盛澜的金曲歌单。   薄慎言看他面露自信,微微放下心,身体放松地向后靠在沙发上,准备欣赏盛澜2.0的歌喉。   原嘉逸站在客厅正中礼貌地朝大家鞠了一躬,刚一开口,薄慎言的眼睛便瞬间放大。   这是盛澜的哪首歌?他为什么听不出来?   他偷看一眼奶奶的反应,发现她也是一脸的迷茫。   为了不露馅,薄慎言急忙凑到奶奶身边,忍痛败坏盛澜的名声,“奶奶,澜澜在电视上唱歌,其实都是假唱,真实的歌声,就是这样的……”   唱了半天,原嘉逸即便再迟钝,也发现了大家的表情似乎不太对劲,急忙抿住嘴唇噤了声,低着头站在原地。   “我……我换一首吧……”   他轻扯一下衣领,清清嗓子。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最,清浅池塘,鸳鸯戏水……”   温柔低沉的男声流淌在屋中,意外地掩盖了女歌男唱的违和感,反倒让人沉醉于其中,眼前浮现出温馨和乐的画面。   秦月娥眼尾的细纹加深,握着薄龄的手一下一下地打着拍子,沧桑的容颜上是不加掩饰的幸福和满足。   一曲唱罢,原嘉逸连耳尖都害羞得发着红,呆呆地站在原地满脸局促,倒真的像是选秀的学员在等待自己最终的判定结果。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会唱这种歌,”秦月娥任凭薄老爷子给她围好滑落的披肩,眼睛瞅着原嘉逸,“你很喜欢以前的老歌?”   “我妈妈喜欢,我就经常唱给她……”   说到这里,原嘉逸突然白了脸色,害怕地去看薄慎言的眼神。   他怎么会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但秦月娥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继续笑眯眯地说:“澜澜真棒,唱的真好听,明天给奶奶再用那个手机录一遍,奶奶留着以后想你的时候听,好不好呀?”   原嘉逸有点意外地微微张大了眼睛,欣喜地看向薄慎言,见他也点点头,这才高兴地应道,“好啊,奶奶喜欢听我唱歌,我给奶奶录十遍二十遍都可以。”   “好啦,虽然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说话很开心,但是天色晚了,奶奶该睡觉了。”   薄龄的心时刻都挂记在秦月娥的身上,寻个空当便急忙插嘴进来。   “好的,爷爷奶奶早休息,晚安。”   原嘉逸侧身让了一下路,浅笑着颔首。   “你们两个也早点睡,去吧去吧。”   秦月娥掐着薄慎言腰后的肉,把这个不主动的孙子推到羞怯的孙媳妇身边,却没掌控好力度,原嘉逸被人高马大的薄慎言撞得登时失去平衡,身子一歪坐在了地上。   原嘉逸吓了一跳,捂着屁股从地上一咕噜站起身来,尴尬得直笑,顺口奉上彩虹屁,“薄先生真有力气……”   “薄先生?”薄龄诧异地看了两人一眼,“叫得这么生疏干嘛?”   “啊哈哈,爷爷,这是……昵称,”薄慎言一把揽住原嘉逸的腰身,另一手握着他的手腕按在自己腰上,两人贴得极近,“澜澜就喜欢这么叫我。”   薄慎言感觉到原嘉逸的僵硬,偷偷戳一下他的后背,提醒他注意。   原嘉逸最是怕痒,被人毫无预兆地按到,竟忍不住笑了一声。   薄家二老皆会心微笑。   “奶奶……我睡哪里?”   想着薄慎言在这院子肯定有自己的房间,原嘉逸扫了眼沙发,已经给自己选好了住处。   薄龄又惊讶地转过头来,“什么?难道你们在家里的时候,不睡在一起?”   原嘉逸五官僵硬地仰头看着薄慎言,惊魂不定。   “……我……我们……睡,当然睡在一起,”薄慎言搂住原嘉逸的肩膀,将人背对着圈进自己怀中,下巴抵在他肩上作亲昵状,“奶奶,澜澜睡觉可不老实了,他的意思是我们得找张很大很大的床,不能再睡我之前的房间了。”   “哎,有有有,奶奶带你们去,奶奶早就准备好了,”秦月娥放了心,回身去握原嘉逸的手,抛下薄慎言,自顾自地拉着他走在前面,“澜澜呀,看看奶奶给你准备的新床单喜不喜欢呀,哎哟,你这手心怎么都是汗啊……是不是言言总是缠着你……不行不行,明天得让宋妈给你补补……”   原嘉逸:“……”   秦月娥将两人带到卧室门前,拉着薄慎言的胳膊,迫他俯身听自己说了几句话,随后才满意地离开,躲暗处偷窥。   然后,两人在看到被打开的那扇门的瞬间失了声音。   卧室的正中央是一张大红色的喜床,红得头皮发麻,大得令人发指。   原嘉逸站在薄慎言的身侧,呆滞得像只被大雨淋湿全身的鲸头鹳,缩着肩膀一脸无助。   吞咽口水的声音更是清晰可闻,只能靠着不断转动手上的戒指来转移注意力。   薄慎言表情也稍显僵硬,红得几乎要滴血。   “奶奶说……床大玩得开……叫你……别拘束。”   “可以……喊出来……” 第24章   Chapter24   “……我……薄先生……您……”   原嘉逸面露难色, 挣扎着想要把语言组织好,可无奈完全失去了这个能力。   “先进屋。”   薄慎言知道奶奶肯定是躲在暗处偷看,于是抬手按到原嘉逸的后腰上,推着人迈进门槛, 咔哒一声关上门。   随着这声落锁的动静, 原嘉逸的身子又开始发僵, 被薄慎言碰到的地方, 就好像重伤之后新长出来的嫩肉般发痒难受。   秦月娥藏在石柱后面看了一会儿, 这才在薄龄的催促下不甘地离去。   “你看你,还有没有个当奶奶的样儿, ”薄龄替她掖好衣领,点点她的额头, “哪有偷听孙子们说悄悄话的奶奶?”   “哟, 你还真信他们说悄悄话?”秦月娥回握住他的手,“你看澜澜的眼神,总朝着言言身上瞟,一看就很喜欢我们言言,这会儿说不定在做什么呢……哈哈。”   原嘉逸的后背紧紧贴在门板上,刚要和薄慎言说话, 却突然打了个喷嚏,紧接着就咳嗽起来。   他莫名其妙地吸吸鼻子,看着不得不与他共处一室的薄慎言, 一脸抱歉。   “不好意思啊薄先生, 给您添麻烦了。”   薄慎言大喇喇地坐在床边, 双手撑在身后瞅着他,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   被他看得有点难堪,原嘉逸缩着肩膀又往后退了一下, 让没有安全感的脊背碰到了门上凸出的木纹,才垂着睫毛轻声说道,“等到爷爷奶奶都睡了,我去客厅。”   “过来。”   薄慎言拍拍被子,示意原嘉逸坐到床上。   “啊?”   这一下午说了很多话,导致现在即便安静下来,耳膜都还在轰鸣,原嘉逸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   “你睡床,我睡沙发。”   薄慎言脱下外套,朝着一边的长沙发抬抬下巴。   原嘉逸更慌了,急忙上前一步先行坐在沙发上占住位置,好像先到先得的好事一样。   他顺手脱掉长外套,铺在本就柔软的布料上,象征性地按了按,抬头朝薄慎言笑,“您看,可软了,比宿舍的床还软。”   羽绒服的充绒量不少,来回挤压着空气,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发出了有些暧昧的声响。   薄慎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点头,移开视线,“随你吧。”   也许顺着他的心意来,他才会放松一点?   浴室里的洗漱用品早已在秦月娥的命令下,让佣人备得齐全,也全部是喜庆的大红色。   原嘉逸戳戳桌上被十分贴心地换成了两个胖胖男娃娃的玩偶,眼里堆起笑意。   有爷爷奶奶疼爱的薄慎言,真的幸福。   他回头看了一眼在浴室里洗澡的人映到毛玻璃上的身影,心中暗自为他鸣不平。   盛家未免有些太欺负人,仗着薄先生对盛澜的喜欢,就肆意践踏他的真心,让自己这个冒牌货来骗人,他们全家却坐等渔翁之利。   如果到时候薄慎言没有掌权成功,那么他失去的将不仅仅只是薄氏财团,更是前半生的挚爱。   “你去洗澡吧,”薄慎言腰上围着浴巾,上身没穿浴袍,就那么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洗完早点休息。”   他已经把浴室的温度洗高了不少,这时候原嘉逸进去,也就不会觉得冷了。   听到他的声音,原嘉逸从天马行空的想象中回神,入眼便是薄慎言身上凹凹凸凸的腹肌,顿时结巴起来,“薄……薄……我……”   “都是男人,你在意什么。”   话说出口,薄慎言的脸也有点发烧,毕竟面对着一张和盛澜几乎一般无二的脸,他还是应该保持一点形象,想把腰间的浴巾拿下来重新披在身上,可又想到浴巾离开身体的瞬间他就会被原嘉逸看光,到那时候两人更尴尬。   原嘉逸对这话没什么反应,抿着嘴笑了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身,右手按在腰后慢慢地走向浴室。   “你怎么了?”   薄慎言刚打开电脑想要工作,余光就瞄到了原嘉逸有些跛脚的身影。   他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薄先生您忙。”   原嘉逸放下腰间的手,状作无事地疾步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刚一进去,他就有点受不住了,靠在潮湿的墙上,缓慢地半蹲在地上按揉着腰窝。   之前在客厅毫无准备地摔了那么一下,缓这么久也没有太多的好转,反倒变本加厉地疼起来。   对着镜子侧身看了一眼腰后连带着臀部的淤青,原嘉逸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冷白的皮肤是让他最痛恨的,看起来女气不说,但凡有半点磕碰,都会大惊小怪地生出些紫青淤痕来。   他草草地洗了个澡,拿着浴室的吹风机有点犹豫,担心吵到门外的人,又想起刚刚薄慎言洗澡时的良好隔音,这才按动开关调到最低档吹起头发。   末了,他拘谨地拿起明显是给他准备的崭新浴袍,穿上袜子快步走了出去。   本以为薄慎言可能已经睡了,却没想到他竟然抱着单人被躺在沙发上,眼神慵懒倦怠地看着他,“我已经躺好了,你就不要让我折腾了。”   原嘉逸感觉心脏好似被用力握了一下,急速泵发出了数倍的血液,激荡得他头昏脑涨。   他愣愣地看着薄慎言,嘴唇相碰,“薄先生,您人真好。”   薄慎言诧异地看他:“……?”   “薄先生晚安。”   原嘉逸说完感谢的话,便挪到了床边,俯身摸摸质感上好的床单,滋溜一下钻进被子,将手机调成了震动模式放在枕边,阖眸开始休息。   宽大的被子只隆起微微一个小小的弧度,可见床上的青年有多瘦弱单薄。   忙活了一天逗老人家开心想必很累,没一会儿,床上就传来了极其轻微的鼾声,恰好是不会吵得人睡不着的程度。   薄慎言先前伪装的困顿目光变得精神许多,他沉默地瞅着床中人弓起的身体,暗暗想念本该躺在那里的人。   突然耳边一阵嗡鸣,紧接着脑袋里竟剧痛起来,薄慎言忍不住低哼一声,想要坐起身来喝口水平复一下,床上却传来细微的声音。   “薄先生,您不舒服吗?”   原嘉逸整个人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声地问道。   薄慎言难受得没法回话,低低地喘着粗气。   床边传来一阵匆促的脚步声,还没等薄慎言抬起头来,原嘉逸已经套着浴袍半跪在他躺着的沙发前,伸手来按他的头顶和后颈。   就像是有魔力一样,被原嘉逸的手刚碰到,薄慎言的头痛竟迅速缓解不少,他惊讶地回望着手的主人,却被轻轻拍了下脖颈,“躺好,我够不到,按按就会好很多了。”   卧室里没有开灯,屋外的月光也甚是黯淡,看不清原嘉逸脸上的表情,只有因为用力时而略略发喘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薄慎言觉得自己似乎睡了一场,睁开眼睛时,头上的舒适感还未消退,意识回归到脑海中后,才反应过来原嘉逸竟然还在给他按摩。   “好了……我好多了……”薄慎言抬臂握住原嘉逸微凉的手腕,制止他的动作,“谢谢你。”   “我再给您捏一会儿,您睡吧,等您睡熟了我就停下。”   原嘉逸扭扭手腕,挣开薄慎言的束缚,修长有力的手指继续按揉着,声音温和动听,叫人无端就生出了安适的困意。   一夜无梦。   薄慎言神清气爽地醒来,还没起身,便下意识看向了原嘉逸所在的大床,发现青年仍旧是蜷缩成一团安睡,这才放下了心。   他轻声离开卧室,去了客房的浴室洗漱,直接穿过院子来到前院的客厅。   “怎么只有你自己?澜澜呢?”   秦月娥正跟随薄龄打太极,见薄慎言一个人走进来,不由觉得奇怪。   “他累到了,还在睡呢。”   薄慎言按按太阳穴,心不在焉地答道,径自坐在沙发里看早间新闻。   顺势打出一个揽雀尾,秦月娥朝着薄龄一挑眉。   她昨晚说什么来着,果然不是悄悄话吧?   薄龄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宋妈,快,把泥鳅汤上锅。”   “噗——”   薄慎言刚喝了一口热茶,听到爷爷的话,瞬间就喷了一茶几。   “爷爷,弄,弄泥鳅汤做什么?”   还没等薄龄解释说明,原嘉逸就蓬乱着头发快步走了进来。   估计是刚留长头发还没适应,总是忘记在洗漱的时候应该打理,但即便乱糟糟的样子,也叫人觉得他是种天然呆般的懵懂,丝毫没有邋遢的感觉。   “爷爷奶奶早上好,不好意思啊,我睡过头了。”   原嘉逸还不知道屋中刚才发生了什么,被佣人们的暧昧视线盯得发毛,他不由莫名地看向正去抽纸巾擦嘴的薄慎言。   “乖孩子,快坐,累到了吧?”   秦月娥看他进来,呼气收势,缓步走到原嘉逸面前,心疼地拍拍他的腰背。   怪不得,原来薄先生跟爷爷奶奶说了他昨晚按摩的事情。   原嘉逸连忙摆手,笑得纯真无邪。   “不累不累,奶奶,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Chapter25   对这印象里含蓄内敛的孙媳妇的大方程度有点意外,秦月娥愣了一下,又笑起来,“是是是,你们两个感情好,刚结婚,正常,正常。”   帮病人按个头为什么会跟感情有关系。   原嘉逸虽然奇怪,但因为毕竟是奶奶说的话,也就跟着笑笑点点头。   “吃饭吧,”薄慎言脸色发红,将纸巾团了团扔进垃圾桶,走过来推着原嘉逸的腰走向饭厅,低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奶奶以为你累到是因为……以为我们……睡了。”   “啊?我的天,”原嘉逸惊诧地侧头看他的眼睛,微启的唇瓣不小心蹭到薄慎言的耳垂,顿时又闹了个大红脸,声音也更低了,“我们要不要解释一下?这样的影响是不是很不好啊薄先生。”   薄慎言看他一脸想撇清关系的样子,心里突然不舒服起来,也不想澄清,一心想要看他脸红,便装作没有听到原嘉逸声音的模样,拉开椅子,“奶奶,要不要澜澜挨着您坐?”   秦月娥拉着原嘉逸的手点点头,“宋妈,泥鳅汤端到澜澜面前吧。”   说完又说,“放在澜澜和言言中间,他俩都得喝点儿。”   原嘉逸:“……”   薄慎言:“……”   正要拿起筷子,原嘉逸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绷直了脊背看向薄慎言,凑到他耳边低语,“薄先生,我怕是医院的事情。”   两位老人家的耳朵不是特别灵光,也就没听见手机的振动,都只拿着公筷给原嘉逸一条一条地往碗里夹着泥鳅。   “哎?对了,”薄慎言替原嘉逸拿掉粘在颧骨边的睫毛,看似好心地出言提醒,“你昨晚不是说今天早上要给经纪人打个电话?”   “有工作要忙呀?”秦月娥落寞地看了原嘉逸一眼,“澜澜,你想办法跟他说说,这几天休息休息,总是工作怎么行的呀?”   说罢又瞪薄慎言,“你怎么不把澜澜签到你的经纪公司呀?你怎么还能让他有这么累的行程呢?”   薄慎言咽下嘴里的饭,百口莫辩,认栽地听着奶奶训话,戳戳原嘉逸的腰侧,让他趁机赶快出去接电话。   再回来时,原嘉逸的脸色却变得苍白可怜,神情飘忽,他呆滞地坐在椅子上,脸上堆起的笑有些发僵。   “澜澜,怎么不吃饭呀?不合胃口吗?”   秦月娥看他情绪不佳,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薄慎言,用眼神询问着情况。   “不是的奶奶,饭菜很好吃,我……很喜欢,”原嘉逸眼角微微发红,拿起筷子的手有点发抖,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朝秦月娥轻笑,“奶奶您也吃,一会儿菜凉了对肠胃不好。”   薄慎言睨着他的手,伸出两指夹出口袋里的手机,指尖飞快地打了行字,把屏幕放在原嘉逸手边。   【发生什么事。】   原嘉逸常年开刀打结缝合伤口,左手也十分灵活,用身体挡着爷爷奶奶的视线,三指在屏幕上翻飞。   【不好意思薄先生,您可以借我点钱吗,需要三十万,我会还给您的。】他提心吊胆地等待着薄慎言的下文,抠在筷子上的指节用力得有些发白。   薄慎言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忍耐着什么,拿起桌上的手机低头摆弄了几下。   看他的反应,原嘉逸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也掏出手机给医院转账。   其实他都明白,这些钱根本不是医院要的治疗费用,从始至终都是盛江河命令疗养院的人变向地朝他索要的。   盛家在榨干他的这方面上,无所不用其极。   不会浪费任何一次可以刁难他的机会。   只是原淼在盛家人的手里,他毫无办法,只能听之任之。   如果把盛家人的这副丑恶嘴脸告诉了薄慎言,先不说他会不会背弃挚爱的盛澜而相信自己,光是按盛澜极为歹毒的脾气秉性,他也会在薄慎言得知真相之前,先到医院将原淼的治疗设备通通拔掉,以此作为惩罚。   而自己身上这微不足道的血型资源,对盛家来说,只是方便,而不是非他不可。   所以他赌不起。   “吃饭吧。”   薄慎言揣回手机,拿起筷子说了一句,神色已不复之前的轻快。   秦月娥明显地察觉到了两人之间气氛的变化,和薄龄对视了一下,又笑着说,“澜澜,一会儿吃过了饭,你可要陪奶奶去后花园走一走呀。”   “好啊奶奶,”原嘉逸解除了危机,梨涡也情不自禁地露了出来,“那您要多穿一点,外面还是很冷的。”   公司里的事繁杂冗乱,薄慎言没办法整天陪在二老的身边,刚吃过饭,他就匆匆地驾车离开,只留下和秦月娥交谈甚欢的原嘉逸。   薄龄对待秦月娥堪称无微不至的不二典范,听说她想要去后院晒太阳,就提前吩咐了男佣人们搬着红木躺椅先去那边等着,热茶和暖被也摆好置于椅侧。   两人坐了一会儿,秦月娥提出想要四处走走,非得带原嘉逸认认她在夏天种蔬菜的地方。   “爷爷奶奶的感情可真让人羡慕。”   原嘉逸扶着秦月娥的手臂,委屈长腿迈着几十厘米的小步子,发自内心地述说自己的想法。   秦月娥拍拍他的手,面带笑意地点点头。   “你爷爷他啊,年轻的时候也粘人得很,一点都不像那个年代的人,放到现在啊,那就是‘不要脸’,哈哈。”   原嘉逸弯着眼睛笑。   “奶奶想见澜澜很多年啦,可是你一直啊,”秦月娥将话题拉回来,握住原嘉逸的手,一脸慈爱地端详着他的脸,“一直在东奔西走地演戏,唱歌……咳咳咳……”   老宅的庭院里,外围的墙很高,但仍是有冷风刮进院子,秦月娥的身子不好,吹了点风就会咳嗽。   原嘉逸垂着眼皮静静地倾听她同他抱怨,发觉奶奶咳嗽,急忙伸手去帮她拉好外套,环视一周发现离之前的座椅实在太远,手边没有可以挡风的软被,就又顺手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奶奶,您先把这衣裳穿好,不然怕着了凉。”   “奶奶的澜澜还是那么乖,”被娇惯了一辈子,秦月娥向来未曾考虑过照顾她的人会不会冷,只是听话地把手伸进原嘉逸宽大的外套里,继续说着之前的话,“拍那么多戏累不累呀,做什么要那么辛苦呀,我们薄家养你一个孙媳妇,还是绰绰有余的呀。”   原嘉逸抿着嘴唇笑得害羞,“奶奶,我也要有自己的事业呀,再说啦,我拍戏也是给您看的呀,我不能在奶奶身边尽孝,也只好让您通过这样的方式看到我咯。”   秦月娥被他的乖巧会说话哄得见牙不见眼,连午睡前都要吩咐宋妈再给原嘉逸炖上一锅羊肉当归枸杞汤,慌得原嘉逸光是听到这汤的名字就想要流鼻血。   “我们澜澜真是多才多艺,会唱歌跳舞,还会按摩,”秦月娥躺在床上,半阖着眼睛看向原嘉逸给她揉捏小腿的双手,“你给我一个老太婆按摩,倒还真的不嫌弃哦……”   “给奶奶揉腿,这是我应该做的呀,奶奶这么说,我可要伤心了。”   说着,他应景地撇了撇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着奶奶。   他长得本就赏心悦目,加之又刻意做出某些可爱的表情,五官压根不用怎么用力,便能轻易达成想要的效果。   逗得秦月娥又是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当年这桩婚事定的……当真是我们薄家的福气,给我的孙子娶到你这么个宝贝。”   原嘉逸浓密的睫毛轻颤一下,没再回答,指上轻轻用着力,一下又一下。   等到奶奶逐渐睡得熟了,他才轻手蹑脚地离开房间,低低地清清嗓子,缓解喉咙里的不适。   “着凉了?”   薄慎言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原嘉逸吓得手心里瞬间布满了汗,急忙回头看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薄先生,您回来了,需要我去厨房为您做点什么菜吗,因为距离晚饭时间还有……”   “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三十万对薄慎言来说并不多,可放在省吃俭用的原嘉逸身上,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叫人不由奇怪他用这钱做了什么。   “钱我会还给您的,谢谢您,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   原嘉逸嗓子干得厉害,想要去厨房喝杯水,可刚迈开脚步,薄慎言就冷笑了一声。   “你拿什么还?继续代写sci吗?”   那天在原嘉逸的卧室里时,他不小心看到了桌上电脑屏幕里的文件夹,虽然很不礼貌,但出于对原嘉逸种种行为的疑惑,薄慎言还是被好奇心驱使着翻看了他的文档,发现了那上面的署名根本不是原嘉逸。   想到一篇这种程度的论文所需要的资金和投入,完全不是原嘉逸能够承受得了的范畴,如果背后没有人支持,他很难顺利地完成。   而替人完成这些,不光是精力的损耗,更是违背常理的存在。   原嘉逸猛然回头看向他。   Chapter26   心虚所带来的慌乱导致原嘉逸无暇去质问薄慎言为什么会翻他的电脑,只琢磨着该如何解释这件事,思来想去之后,还是没法为自己的错误行为进行辩解,默默低下了头。   “对不起,薄先生。”   “是冯……你们医院的领导给你提供的实验资金?”   原嘉逸没听清他短促的发音,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其实是盛江河,并且无论他代写多少篇,也得不到任何所谓的酬劳。   从华中大毕业之后,原嘉逸本想留在渝城的三甲医院做个普通的主治医师,最主要的就是照顾周身后遗症的原淼,可是盛江河强行将原淼带到北城囚禁起来,逼迫他成为盛澜的移动供血包。   以至于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妈妈究竟被关在哪个医院做治疗,碍于这致命的弱点,他只能听从盛江河的命令,给有钱人家的子弟写一些影响因子不是极其出众的SCI论文,这样一来,盛家的合作伙伴便越来越多,盛氏集团的财路也被彻底打开。   听到薄慎言这样问,看起来像是会帮他伸张正义的模样,原嘉逸几乎下意识地就想冲动地脱口而出。   是盛江河,是盛澜,做这些事,并非他本意。   可转念一想,做了就是做了,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这些东西都是从他的手中写出来的,无从狡辩。   索性就应了吧。   薄慎言喝了口水,沉默地看着原嘉逸。   代写论文,毕竟处于法律和道德的边缘地带,况且他帮忙代写的那种人,根本不配得到这些荣誉。   而他最厌恶的,就是小偷小摸,背弃人常之事。   原嘉逸低垂着头,时不时捂嘴轻声咳嗽着,满脸难堪。   “先把衣服穿上。”   他低头的脆弱模样看起来和盛澜更像了,薄慎言实在没办法狠下心继续质问。   “谢谢薄先生。”   原嘉逸吸着鼻子走到沙发边上拿起外套,匆匆拉好拉链,又回到刚才的地方站着不动。   薄慎言忍不住笑了一声,“你当我罚你站呢?”   规规矩矩罚站的青年疑惑地抬起头,难道不是吗?   “以后不要写了,我给你钱,”薄慎言轻拂了一把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阳光将他的耳垂照得发红,“不用还的那种。”   原嘉逸嘴角弯起弧度,很快又抿回平淡,颊边的淡红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好……但是,那我也会努力还给您的。”   他看着薄慎言明明很热心却装出一副别扭的样子,不禁想起了上午在后院里,奶奶对他说过的话。   “言言是我的心头肉,他从小就乖得很,也爱笑,性格善良,他妈妈身子弱,偏生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在外面胡搞,你们爷爷已经尽力用钱去安抚那些小明星不要再觊觎薄家少奶奶的位置,却还是被他弄出了个私生子来……”   原嘉逸记得自己听到这里的时候,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颤,险些将热烫的茶水泼了出来。   也许有个私生子这种事,对盛家来说,也像奶奶说得这般困扰,所以盛澜才会那么绞尽脑汁地刁难,无非是想捍卫自己正房儿子的地位。   “那对母子俩,是我见过最歹毒的人了。”   “他们让言言的爸爸,趁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带他们回老宅,当着言言妈妈的面儿在家里肆意妄为,我那宝贝儿媳妇,脾气虽好,但性子刚烈,更何况遇到这种窝心事,一气之下,拿着刀就抹了自己的脖子。”   “恰好被放学回家的言言看到。”   “他抱着他妈妈的尸体,哭到晕过去都没有放手。”   原嘉逸惊得握紧了拳头,半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那之后,言言真的像变了个人一样,只有面对我和你们爷爷的时候,才会有一点笑的模样。”   “这孩子,真的太苦了,所以澜澜……还要拜托你好好照顾言言,如果他有什么不听话,不懂事的地方,你可以打他骂他,但千万,不要再抛弃他,让他一个人了。”   听到这里,原嘉逸缓缓吐了口气。   他也是一个人。   如果能有人同他作伴,或者愿意和他作伴,其实也挺好的。   “奶奶,那您和爷爷真的不介意薄先……慎言和一个男人结婚,这辈子都没办法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吗?”   秦月娥看着远处的枯树,眼神中是阅尽千帆的怅然,“我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可是他让我的言言家庭并不幸福,这就是造孽。”   “不要也罢。”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题太过压抑,转头笑着说道,“澜澜如果喜欢小孩子,你们可以去福利院领养啊,既圆了梦,又能解救有困难的稚童,多好的事啊。”   “奶奶,我也这么觉得的,”原嘉逸放下茶杯,给奶奶掖掖被角,笑眯眯地说道,“我努力赚钱,到时候多养几个孩子,教他们唱太奶奶喜欢的歌好不好?”   耳边奶奶的笑声被薄慎言的声音打断,原嘉逸回过神来,“怎么了薄先生?”   “我说不用还,”薄慎言有点不高兴他的心不在焉,语气很不好,“想什么呢你。”   薄慎言总是一副暴躁的样子,可却从来没有拒绝过把钱借给原嘉逸医治原淼的事。   可能他的内心里,关于母亲这件事,是一种缺憾,他心底的善良促使他帮助原嘉逸挽留着母亲的生命。   失去至亲的痛,他不忍再让别人也遭遇。   原嘉逸眼眶微微有些发热,认真看了薄慎言一会儿,淡淡地垂下眼睛。   晚饭被迫喝了两大碗羊肉汤,原嘉逸觉得自己从头到脚散发着一股膻味儿,凑近到薄慎言肩膀边嗅了嗅,发现他身上的味道也不轻,这才抿着嘴偷笑起来,心中平衡了许多。   接下来的两天,秦月娥亲手给原嘉逸做了各种各样自认为拿手实则难以下口的菜式,饶是原嘉逸那么能吃苦且不挑食的人,都忍不住想要辟谷保命。   短暂的假期时光结束,原嘉逸手中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药材迈上了车,趴在车窗上一脸不舍地看着两位老人。   “澜澜,以后你可要常回来看看我们啊,”秦月娥拍拍原嘉逸的手臂,“还有,要是言言惹你生气了,你也回来,奶奶给你做主,让爷爷打他。”   “知道啦奶奶,他不敢惹我的。”   原嘉逸努着嘴朝薄慎言挥挥拳头,回过头看着秦月娥,得意地笑眯了眼。   又说:“爷爷奶奶,您二位一定要保重身体,下次我来的时候,请教我打太极哦。”   薄慎言配合地连连摆手,“奶奶放心啦,我怎么敢欺负他啊?”   寒暄过后,薄龄又催着二人趁天色还亮,早点回家,他还要带着奶奶去前院跳广场舞,薄慎言这才驱车离开。   “薄先生,先去把糯米它们接回来吧。”   原嘉逸低头认真地系好安全带,又顺着带子捋一把,抬起头挑着眉梢向薄慎言提议。   从上车开始,薄慎言就在用余光时不时地瞄他一眼,此时目光还没收回来,就对上了原嘉逸朝他看过来的眼神,不由慌忙地避开视线。   到了嘴边的那句‘听你的’也变了味道。   “……嗯……随你。”   二人走进寄养中心,还隔着玻璃,趴下就认出了自己的主人,兴奋地在玻璃房子里跳着叫出声。   糯米像看傻子一样歪头看它,尾巴尖一下一下地轻翘着,明显也很开心。   门刚一打开,趴下便踩着糯米的脑袋当做跳板,首当其冲地狂奔而出,噌的一下跳进俯身来接他的原嘉逸怀中。   薄慎言走在他后面,瞅着原嘉逸仍旧有点跛的腿脚,眉头微皱。   原嘉逸抱着拱个不停的趴下笑得不行,“你这小崽子,怎么偏朝我怕痒的地方拱……”   薄慎言单手托着犹如老僧入定般的糯米,低头看看它。   要不你也示意性地拱拱,给点面子?   糯米慵懒地看他一眼,烦躁地甩甩尾巴,一下一下地打在薄慎言的下巴上。   看他面露失落,原嘉逸伸手将糯米抱在手上,把趴下塞进薄慎言怀中,“薄先生,趴下要欢快一点,您体验一下。”   嘁,谁稀罕。   心中这样想着,但薄慎言仍是怕狗崽子掉在地上,连忙用两只手抱住它,轻轻拍了一下它的屁股叫它老实点,没想到却被狗崽子误会,以为他在跟它玩,蹦得更厉害,越来越壮硕的体格已经让人开始有点控制不住了。   腰侧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原嘉逸正笑着看薄慎言和狗的互动,也没太在意,掏出手机顺手接通,放在耳边,语气轻快,目光还留在薄慎言勾在狗崽下巴颏的手指上,“喂?您好,我原嘉逸。”   “日子过得挺高兴的啊。”   话筒里传出毒蛇般阴凉恐怖的森冷声音。   几乎是在瞬间,原嘉逸的后背就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看了一眼去签字的薄慎言,抱稳糯米朝着僻静处走了几步,恭顺地开口。   “……盛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小天使看到这里,这几天断更真的不好意思,三次元很忙是一个原因,另外我的身体真的很不好,昨天晚上胃痛得坐都坐不住,直到凌晨一点多才好了点,感谢大家的包涵啊,鞠躬,对不起啊。   大家一定要锻炼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一定要健康。   刚签约能力有限,除去抽奖之外,前二十个2分评论还会发红包,请大家踊跃发言吧,鞠躬~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谢谢。   感谢在2021-01-22 23:32:18~2021-01-25 21:3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小小_玉、二只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昵称憋不出来 6瓶;叶云棠 2瓶;byj_ao、秒针不转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原嘉逸跪在地上, 面对着燃着香的供桌,脊背绷得笔直,下肢几乎已经感受不到膝盖的存在,只剩下冰冷的凉意。   他轻轻挪动膝盖, 换了个地方, 企图缓解一下骨骼的麻木感, 可很快就无济于事, 刺痛再度袭上膝间, 疼得他微微皱眉。   “跪了这么久,有什么想说的吗?”盛江河坐在他背后的椅子上悠闲地抽着雪茄。   还没等原嘉逸说话, 他就一脚踹上了他的后背,原嘉逸毫无防备, 一头撞到了供桌上, 额角发红。   “对不起,盛先生。”   原嘉逸声音清冷,规规矩矩的道歉声却更激起了盛江河的暴虐心。   他拿起那根黄花梨木拐杖,朝着原嘉逸的后背就抡了过去,满脸讽笑地看着他的表情,企图在那张漂亮的脸上看到乞求讨饶的神色。   可是没有。   盛江河扔开拐杖, 俯身钳住原嘉逸的脖子,“你确定你真不写了?你怎么敢?”   身前的人也还算英俊的脸此时狰狞恐怖,令人作呕, 原嘉逸耷拉着眼皮无力地看他, 被掐得呼吸困难, 眼前浮现出另一个人的温柔眼眸。   以后不要写了。   “……不写了。”   原嘉逸艰难地从盛江河的指缝中寻求一丝氧气,憋红的眼睛就是不落下泪来。   “你这犟样子,还真像你妈。”   盛江河反倒笑了起来, 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脸,掐着脖子的手上力道一松,撒开了被桎梏住的原嘉逸。   “盛先生,我可以去见妈妈了吗?”   原嘉逸咳嗽两声,又抬头看他,目光期待。   似乎是只有这个时候,他的眼中才会露出恳求的神色。   看着那双和自己极为相似的眼睛,盛江河面容松动,似乎是生了恻隐之心,嘴唇刚刚微张,就被夺门而入的盛澜打断,当头踹在原嘉逸胸前。   “爸爸,你不知道,他把我的糯米夺走了!”   盛江河不悦地皱眉,“什么糯米?”   “我送给慎言的猫啊,现在糯米可是认这个混账东西当主人呢。”   盛澜死死盯着原嘉逸的脸,咬牙切齿地在他脸上寻找着不如自己的地方,可终究未果。   得到这个结论,盛澜更生气了,扯着原嘉逸的衣领,抡圆胳膊给了他两个耳光。   原嘉逸舔舔渗血的嘴角,面无表情地承受着。   “你给我哭,你哭我就让你见原淼那个贱人!”他的沉默让盛澜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越发愤怒起来,钳住他的肩膀声音尖利,“哭啊……”   原嘉逸的嘴唇抿了一下,然后抬头盯着盛澜的瞳孔,两行清泪从眼尾扑簌而下,密实的睫毛被泪水濡湿。   “求你。”   盛江河走到门外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后,几个高大的黑衣男人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拉起跪在地上的原嘉逸,在他的脑袋上罩了个头套,动作利落地将人带走。   跪了几个小时的膝盖被骤然强硬地换了姿势,原嘉逸疼得闷哼一声,仍是咬着牙勉强跟上身边人的脚步。   盛江河不想让他记住路线。   黑色的布袋笼罩在头上,让原嘉逸在白日里便生出了恐惧,他紧紧地抓着衣角,亦步亦趋地随着前方男人的牵引行走。   所幸这几个押送的人还算善良,时不时拉扯一下原嘉逸脸上的布巾,留出一些空间,似乎是怕他窒息而死。   外形凶悍的黑色埃尔法行驶在环城高速上,速度不慢。   原嘉逸胸口被盛澜踹的那一脚还在隐隐作痛,脑袋也昏昏沉沉,即便不蒙住他的眼睛,想记住弯绕路线这件事,他也是有心无力。   车刚一停下,头套便被抽掉,刺目的灯光照在脸上,原嘉逸下意识侧头避开眼前的光线。   这个地下停车场里停了大半的豪车,想来这座疗养院里也是住了不少见不得光的豪门显贵之人。   原嘉逸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急忙对着车窗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领,抿着嘴尝试了几个微笑的表情,这才在黑衣男人的催促下迈开步子走向电梯。   盛江河给原淼选的地方可以说是非常舒适安静的环境,入眼的窗外尽是暗青的松柏,尖锐的针叶仍丝丝缕缕地挂着白雪,激励病人涌出想要新生的希望。   走廊的尽头就是原淼的病房。   看管她的人和押送原嘉逸的人简单交谈了几句,上下打量了原嘉逸一会儿,点了点头放他走过去。   离原淼的病房越近,原嘉逸越觉得指尖发抖,发凉。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   这么久以来所受的一切煎熬苦难,都是为了今天,能够心无旁骛地见原淼一面。   门上有一道小窗。   原嘉逸快速地抬起手按在把手上想要拉开,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俯身凑到玻璃前,借着光影又整理了一下头发,放缓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拉开那道小窗。   病床上的人脸色惨白,骨瘦如柴,手腕上凸起的血管上插着蓝色的滞留针,往日浓密的头发如今稀疏发黄,除去肤色,看起来甚至有点像某部电影里那个声音沙哑,身材瘦长的爬行怪物。   “……么……”   原嘉逸刚一开口就噎了一下,嗓子里没发出声音来。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泪越擦越掉,呜咽着趴在小窗前,“……妈妈……妈妈,妈妈……”   像刚学会说话的婴孩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仅会说的两个字,原嘉逸越发地贪婪,伸手去抠上了锁的门把,“妈妈,看看我,我是嘉嘉……怎么打不开,为什么打不开……”   看守的人好像有点看不下去,不忍再让这个清瘦的青年继续这么痛苦下去,和身边的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大步走过来替原嘉逸打开了门。   “我的权限之内,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再久了会被盛先生发现。”   “谢谢您,谢谢您。”   原嘉逸抹去眼泪,深深地朝他鞠了一躬,接过男人递来的无菌服,迅速换上,抿着嘴唇悄声走了进去。   他站在原淼的床尾后面,刻意发出一点响动,防止她突然睁开眼睛看到他会害怕。   “妈妈。”   原嘉逸轻声唤着。   怕她醒来,又盼她醒来。   床上的人卧床多年,身体各个感官早已退化,原嘉逸本不希冀她还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可原淼竟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   她看着原嘉逸,似乎是辨认了一会儿,浑浊的眼珠里突然泛着光亮,那里面含着难以言喻的喜悦。   “妈妈,”原嘉逸急忙朝她床侧走去,因着走得急了,而膝盖仍然没有缓过来,加之脚上的鞋套侧滑了一下,整个人踉跄着扑跪在地上,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妈妈,你看,是我,我是嘉嘉。”   “……嘉……嘉。”   “是我啊,是我,妈妈,你摸摸我的脸,我是嘉嘉,”原嘉逸抬起戴着手套的手握住原淼的手腕,低下头趴在病床上,轻轻地把那只手放在自己戴着口罩的脸上,带动着她的手指一下一下抚摸着自己露出来的皮肤,轻声撒着娇,“妈妈,我是不是胖了。”   “嘉,嘉。”   原淼只能做到说出这两个字,而只这两个字,就仿佛用光了她全部的气力。   她努力地眨着眼睛,代表对原嘉逸话语的认可,连眼尾褶皱里都藏匿着幸福。   生原嘉逸那年,她才十九岁,如今也不过四十出头,可脸上的沧桑虚弱却让她看起来如同六十老妪。   原嘉逸舍不得时间掉眼泪,语速极快地给她讲着自己的生活。   他知道,每一次相见,都可能不会再有下一次,所以他要把每一次见面都当做最后一次来对待。   原淼的记性不好,他说了什么,她一定都记不住,但是只要她听到这些话时的每一秒,都是开心的就足够了。   “妈妈你看,我都结婚了。”   他抬起手,得意地向原淼展示着手上在进病房前匆匆套上的戒指,脸颊微微发红,许是病房的温度高,他又穿着无菌服的缘故。   原淼在氧气罩下的嘴唇努力地弯起,“……好……嘉……嘉,好……”   “他长得可好看了,个高腿长,还巨善良,性格也超级可爱,”原嘉逸低头颤着睫毛,掩藏着骗人的心虚感和对薄慎言的愧疚,又抬起头来,“妈妈要是身体好起来,下次啊,我就带他来见你这个婆婆,好不好?”   在原淼逐渐聚焦的目光中,原嘉逸终于欣慰地掉下眼泪,指着自己的眼睛,“妈妈你看,我的眼睛做了手术,以后不用戴眼镜了,唯一的缺点是会有点眩光,不过没关系啦,还是看得清的,妈妈不要哭奥,我可是能看到你的眼泪哦。”   “……嘉嘉……有……”原淼紧紧皱着眉,拼命地咬牙发音,“一件……事,在……在渝,城……的家……后院……”   “什么?”   原嘉逸听不清也听不懂她说的话,只能尽力地贴在氧气面罩的外侧听原淼说完。   原淼脖子上的筋络都在用力,“有……薄……”   病房门突然被打开。   “时间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胃痛真的太难受了,大家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一疼就要连着疼好几天。   疫情当前,大家出行一定要戴好口罩哦。   我担心我病得严重,就没办法码字排版了,提前把明天的先放出来,不许说我明天断更哦,今天已经双更了啦,mua~~~   好喜欢热热闹闹的评论区,各位天使懂我意思吗(doge)(另外,专栏有两个甜甜的预收文等待各位天使宠幸哦)   如果有生(营)发(养)液,那真真是极好不过了,俺老猪还从来没有过破百的生发液呢=3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1-25 21:35:52~2021-01-26 19:1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妇cxkkkk、嘿哈嘿哈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妇cxkkkk 6瓶;渡叶舟 5瓶;48867279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薄慎言坐在车里, 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后视镜上悬着的挂件,地库大门被打开,漆面低奢优雅的辉腾缓速驶了进来。   总算回来了。   他有点小欣喜地伸长脖子去看那辆车上的人,手横在腰侧的门把手上做着准备, 打算等到他下了车后, 经过自己车旁的时候, 再装作也刚到家的样子偶遇他。   可原嘉逸没有下车, 好半天也没有动静。   薄慎言朝他的方向望过去的眼中, 流露出连自己都浑然不觉的担忧情绪。   青年似乎是叹了口气,向来笔挺的肩背颓然地靠在座椅上, 满脸的疲惫和悲怆。   然后,他趴在了方向盘上, 肩膀微微发着抖。   薄慎言忽然不敢下车了, 放在门把上的手被慢慢收回口袋。   他怕面对的是原嘉逸的眼泪,亦或者是青年罕见而又不堪一击的尊严。   就这么不远不近地陪他一会儿吧。   良久,才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哭得久了,那双好看的眼睛恐怕会浮肿,薄慎言掏出手机, 迟疑着拨了原嘉逸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拨通的嘟声,随后,他看到原嘉逸腾地坐直身体, 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 又按着领口清清嗓子, 拿起手机正要滑动屏幕。   薄慎言却突然挂断了。   因为这通电话,原嘉逸才看到屏幕上的时间,不由心慌, 已经这么晚了,他竟然还没回家做饭。   他抽了张纸,使劲地擤着鼻涕,憋得脸都有点发红,却偏要赌气般地拼命用力。   薄慎言看到这里,一时间没忍住笑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怎么有点可爱。   原嘉逸擤完鼻涕,利索地从副驾上拽过书包背在身上,熄火下车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他的动作快得让薄慎言霎时间来不及反应,只能匆忙地猫下腰,委屈地盘着两条长腿缩在驾驶座前的仪表盘下面,露着一个脑袋无计可施。   薄慎言正犯着难,担心原嘉逸经过车旁上楼梯的时候会发现行动猥琐鬼祟的他,余光却瞄到了车上用来装饰的小绿植,他灵机一动,反手抓过那个小花盆,扣上帽子,将那小玩意顶在头顶,装作自己与风挡是一体的样子安静蛰伏。   等到薄慎言上楼的时候,客厅里已经飘满了饭菜的香气。   他站在地库和客厅的拐角,暗暗端详着原嘉逸忙碌的背影。   这是他向往的烟火气。   如果没有盛澜,没有盛家,原嘉逸也就不再是他所讨厌的私生子……   意识到自己产生了这个想法,薄慎言惊怔着回过神。   他疯了吗。   从小到大,盛澜都是他的天使,是他勤奋笃行的目标,是他心中认定的一生所爱。   怎么会因为区区一个原嘉逸,他就会有这样荒唐的想法呢?   薄慎言没跟原嘉逸打招呼,径自上了楼。   原嘉逸回头看了他一眼,也沉默地转回身子,安静地瞅着灶上跳动的蓝色火苗出神。   趴下如今已经快四个月大了,大型犬的雏形也逐渐显露出来,像小时候一样死命朝着原嘉逸冲撞过来的动作,总会让他来不及防范就被撞倒在地。   “你下次能不能不要撞在膝弯呀?”原嘉逸坐在地上,无可奈何地抱着它的大脑袋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骨科大夫成精了呢,这么懂哦。”   “嗷呜——”   趴下小伎俩得逞,吐着舌头朝原嘉逸嘚瑟起来。   薄慎言洗完澡,整个人贴在门板上偷听楼下的动静,发现自己再次做出这不雅的举动后,他愤恨地低骂了一句。   “操。”   为了显示自己不那么饿,薄慎言硬是忍着咕咕直叫的肚子,伏在桌前看了一个小时的策划书。   他怎么不上来叫自己吃饭?   薄慎言越想越气,终于熬不住了,站起身猛地打开门,气势汹汹地准备下楼质问。   刚一开门,就迎面碰到了端着餐盘的原嘉逸。   他可能又哭过一场,眼尾的细嫩皮肤被蹭得通红,鼻尖也发红。   像是小糯米刚被盛澜送到他身边时的样子。   除去可怜之外,更多的是想让人将它抱在怀里,好言安慰,“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不要怕。”   可是原嘉逸不是糯米。   他也不能抱他。   “薄先生,对不起啊,我做饭做得晚了点,”原嘉逸声音低哑,是掩盖不住的疲惫,“上楼的事,也对不起,我怕您饿坏肚子,就……”   下面的话他没再说。   他实在是,没力气了。   薄慎言没有挑破他偷偷掉眼泪的事实,不甚在意地接过餐盘,那副冠冕堂皇的表情仔细看上去还有点嫌弃的意味,“那个……你眼睛是发炎了吗?丑死了,客厅的药箱里有氧氟沙星滴眼液,赶快处理一下……”   感觉到自己的话有点多,又赶快补上了一刀以表示他的不在意,“真的好丑。”   说完才志得意满地砰地甩上门,将原嘉逸关在门外。   他会去拿药的吧。   原嘉逸额前的头发被急速关上的门所带起的劲风吹动,几根调皮的细软头发丝轻戳着他的眼睑。   刺得他鼻子发痒,发酸,发胀。   然后掉下眼泪。   他轻声说道,“谢谢您。”   转身下了楼。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也就不再拘泥于吃饭的礼节,薄慎言拿起勺子,大力地将炖牛肉的汤舀进碗里,警惕地朝门口看了一眼,端起碗就开始猛吃。   吃完饭,薄慎言暗示自己以送碗的名义下了楼,又不经意地经过了原嘉逸的卧室门口,眼神往那门缝下透出来的光线瞟。   “薄先生?”   原嘉逸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薄慎言五雷轰顶,绞尽脑汁地在心中想着合理的说辞,以此来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他的门口。   “厨房那边很黑是吗?我来放就可以,”原嘉逸走过来接过薄慎言手中的餐盘,顺势弯腰拿起地上的逗猫棒递给他,“您眼神真好,我都没注意到糯米的玩具在这里。”   他应该是上过了眼药水,眼睛仍旧有点发红,眼皮也还在浮肿,但已经如同往常一样充盈着水光了。   薄慎言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频率变得有些快,他对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情,向来都报以恐惧的心情。   他竟然害怕了。   害怕自己会对原嘉逸动心。   原嘉逸指尖抠着餐盘底,犹豫着说,“薄先生,奶奶给我打了电话,说元旦……”   “元旦你不用跟我一起回去,我跟奶奶说,你有跨年演唱会要参加……”薄慎言下意识打断他,却又观察着他的眼神有无变化,声音逐渐放低,“不能回家陪她。”   “啊,这样啊,”原嘉逸一愣,又轻松地笑了,“我也是这么对奶奶说的,因为我在31号那天,需要去渝城……”   薄慎言不敢再看他,“行,知道了,路上小心。”   为了保护北城的环境,有关部门早已明令在节日期间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可还是有人铤而走险,肆意妄为。   原嘉逸趴在窗户上盯着远处的绚丽烟花,唇边的梨涡抿得乖巧。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转过头,“薄先生,请替我向爷爷奶奶问好,谢谢您啦。”   薄慎言穿了件藏蓝色的宽松卫衣,快步从楼梯上走下来,低头摆弄着腕上的手表,发现门口站着的人,这才皱着眉看他,“你穿的是不是有点少。”   原嘉逸摆摆手,扯扯自己的裤子,梨涡更深,“不少啦,穿着棉裤,外裤也有加绒,今天不冷,零下……”   “嗯,知道了,我走了,”薄慎言抱起一猫一狗走向地库,又回头看他,“……你也注意安全。”   薄家老宅。   电视里直播着喧闹的双旦晚会,秦月娥今天的状态不错,晚饭的时候吃得稍微多了些,担心积食不敢早睡,便陪着薄慎言在客厅看电视。   盛澜目前的咖位属于极其吸粉的流量小生,节目组自然会把他放在后面作为压轴,秦月娥渐渐生了困意,倚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薄慎言调低了电视音量。   “言言,澜澜什么时候表演节目啊?”秦月娥却醒了过来,“奶奶想看看他再睡。”   糯米顺势跳进薄慎言的怀中,大尾巴轻扫着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薄慎言想起那清瘦青年背着双肩书包朝他笑的样子,抱着猫的手指一颤,戳得糯米不满地叫了一声,吓唬人一般地张大嘴,却看到薄慎言并没有像平日里另一个主人,所表现出配合地害怕它的样子,便只能缩小了嘴巴,转而轻轻舔他手指。   为什么没有听原嘉逸把话说完。   他去渝城有什么事,是坐飞机,还是挤高铁。   那么抠门的人,恐怕会去坐绿皮火车吧。   想到这里,薄慎言摸过手机拨出了原嘉逸的号码。   还没有拨通,就又被他迅速挂断。   推开糯米,用手背轻赶一下,示意它去奶奶身边,转身抓起外套,边走边说,“我出去一趟。”   “言言,你去哪里呀,不等澜澜的节目啦?”   薄慎言脚步一顿,脸也发红,“奶奶,我……想澜澜了。”   “我想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提前更新明天的,我实在太难受了,手心都是冷汗,大家一定保重身体啊。   希望口是心非的小薄能给大家带来快乐,嘻嘻~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1-26 19:12:42~2021-01-27 12:5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远方当有春风 5瓶;Ashley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黑色库里南划破夜色, 疾驰进了院门。   薄慎言没有再给原嘉逸打电话,他直觉地认为,原嘉逸没有出门,他一定在这栋房子里, 会穿着那套灰色毛绒睡衣, 蓬乱着头发, 老老实实地缩在房间里捧着杯热水, 眯着眼睛小口小口地喝。   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密码锁应声而开。   薄慎言缓步迈进屋子。   楼梯拐角下的门缝没有透出光亮。   他没有停下脚步。   仿佛隔着一堵墙, 也能感受到那人的心跳一般,薄慎言不曾被昏暗的房间阻住步子, 他一定要亲自去推开门,仔仔细细地瞧上一圈, 才可以确信无疑。   磁吸门被打开的声音十分轻微。   半弯下弦月竟然亮得要命。   落地窗台的毛毯上, 斜倚着一个清瘦的人。   毛绒睡衣,头发蓬乱,捧着杯子。   薄慎言失笑。   还真是半点没错。   “你怎么没回家?”   刚说出口,薄慎言就暗啐了自己一句。   这不是家吗。   不知道原嘉逸呆呆地坐在窗前想着什么,听到薄慎言的声音,竟破天荒地没有恐惧闪躲, 又坐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转过头来看他。   “……这里,不就是家吗?嘻嘻……”   原嘉逸捧着杯子, 脸颊是皎白月色都未能将它同化的酡红, 浅色眼瞳中水色弥漫, 看上去喝得微醺,唇边漾起乖巧梨涡,笑得腼腆羞涩, 和平日里的讨好逢迎完全不同。   “你喝酒了?”   薄慎言抬手要去开灯,又怕刺到原嘉逸的眼睛,遂又作罢,抬脚缓步朝他走去。   每走一步,他焦躁着叫嚣了好久的心似乎就安下了一分。   “嗯——”原嘉逸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猛地捏起食指拇指的指尖放在眼前,然后伸长了手臂戳到薄慎言脸上示意他,“这么一点点。”   看着脚边东倒西歪的五六个酒瓶,薄慎言头都大了。   “薄先生呀,”看到身边站着的高大男人,原嘉逸坐直身子想要跟他说话,无奈高估了自己的身高,即便挺得再用力,也只到男人的肩膀,根本没办法和他平视,“咦?”   原嘉逸小心翼翼地放下酒杯,跪在长毛毯子上,膝盖分开来支撑上身的重量,脚尖用力,成功地和薄慎言立在了同一高度上,“薄先生,您的……牙,还痛不痛了?”   薄慎言手掌虚扶在他腰后,唯恐他一个不稳栽倒在地上。   嘴上也没耽误地低声回答他的问题,“不痛了……”   挺好,没醉到连他都不认识。   ‘了’字还没说完,原嘉逸又开始自说自话,似乎是根本没打算听他的回答一样。   “薄先生,你脸肿起来的时候,简直和我在宠物店里看到过的小仓鼠一模一样,”原嘉逸重心不稳,身子一歪,在薄慎言的手靠向他腰间之前,腰椎猛地用力,提早躲开他伸过来欲要搀扶的手,把自己撑得笔直,得意地笑了一下,双手不客气地捏住薄慎言凑过来的脸扭来扭去,又说,“对,就是这个手感,只不过大了点,嗝——还没有毛。”   被原嘉逸的酒嗝扑了一脸,薄慎言难以忍受地侧过脸想要避开,却被原嘉逸用力掐着脸上的肉,强制他再次转过来。   “大胆!你还敢跑?”   薄慎言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人是原嘉逸?   脸上的痛感让薄慎言来不及想其他,慌忙从行凶者的手中讨回自己的脸,双手捂着发烫的两颊难以置信地瞅着原嘉逸。   “你是不是喝多了?”   青年嘴角噙着笑,目光慵懒地看着他,也不回答。   “原嘉逸?”   薄慎言担心他喝傻了,试探地戳戳他的脸颊。   没想到却发现手感意外地好,趁着他喝醉了反应迟钝,便忍不住多揉了两把。   “别碰我!”   原嘉逸一巴掌拍开薄慎言贴在他脸上的手,满脸防备地向后退去。   他的手劲大得要命,只消一掌,便将薄慎言的手抽得疼痛发麻,悔不当初。   “你,你,”薄慎言疼得直甩手,讲话都结巴起来,“你,你疯了?”   从小到大从来没被人打过的薄少爷惊怒万分,可看到那双泛着水汽的眼睛,愤怒又瞬间跌回谷底。   原嘉逸鼻翼边挂着刚滑落下来的眼泪,那滴泪被薄慎言看到之后,仿佛害羞似的想要藏起来,顺着人中和弯弯唇角再次滚落进原嘉逸的领口里,消失不见。   “你别哭啊,我没想打你。”   还是醉得厉害。   是不是也意味着,如果这个时候,偷偷抱他一下,明天一早他也不会想起来?   薄慎言把手按在腰侧搓了搓,缓解上面的麻意,朝着原嘉逸凑过去。   他轻轻环住原嘉逸的肩膀,嘴唇贴着他的耳畔,轻声安慰,“没有人会伤害你,不要哭。”   心中有委屈的人,被骂被打的时候,也不会轻易掉眼泪,可一旦有人来在意他的感受,安慰他的情绪,眼泪便会决堤。   “我好想妈妈。”   原嘉逸低低地呜咽起来,肩膀一抽一抽地,委屈的模样倒真的和闯了祸乞求妈妈原谅的稚童一般无二。   薄慎言喉结动了动,大手落在原嘉逸的背后,停了一下,继而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给他顺气,“不哭,不哭,嘉嘉会见到妈妈的,妈妈的病会好起来的……她会健健康康地陪着你……”   青年可怜巴巴地不住点头,似乎觉得认可了身边人说的话,他的愿望就真的会实现,良久,原嘉逸才蹭着鼻涕从薄慎言的肩膀上抬起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薄先生,想不想知道我的……秘密?”   酒气香醇,混合着他身上已经变得极其浅淡的消毒水味道和软糯的哭音,薄慎言轻轻呼出一口气,转头看他,点点头,“想。”   他觉得自己似乎也被熏得有点醉了,以至于明明看到原嘉逸转过头的弧度,大概率会让两人的嘴角相碰,他却没有躲开。   “好!”   原嘉逸蹭掉眼泪,一咕噜跳下了窗台,穿上拖鞋就往外跑。   他的动作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快,薄慎言还没能从嘴唇相碰的震荡中反应过来,灰色人影已经冲到了门口,抓起车钥匙作势要出门。   “你喝酒了,疯了吗?”   薄慎言一把拽住原嘉逸的睡衣袖子,不让人挣开。   他十分惊诧于原嘉逸的反常,并且怎么也想不明白,平日里那么温顺的青年,为什么在喝了酒之后会变得这么话多和欢脱。   薄慎言还在心中琢磨着,原嘉逸那边却已成功地将胳膊金蝉脱壳,他摸到门口抽屉里的剪子,朝着被薄慎言抓住的衣袖斩去。   眨眼之间,他便容不得被大力耸到向后生生退了两步的薄慎言反应,像个独臂大侠一样破门而出。   “你!……操。”   薄慎言抓着半只睡衣袖子无语至极,随手扔在地上,捞过原嘉逸长及脚踝的羽绒服追了出去。   本以为那醉鬼肯定是把自己当做藤原拓海飞车出院了,可当他追到院里,发现那辆辉腾正呼呼冒着尾气,停在门口一动不动。   “……”薄慎言生怕他突然踩油门,带着万分的防备走过去,到了跟前,猛地拉开车门,一把攥住原嘉逸的手腕,右手迅速扭下钥匙,这才松了口气。   谁知原嘉逸抬起头来怒目看他,“啧,我在热车呢,不然三元催化器会坏掉的,坏了又要换。”   薄慎言哑口无言。   开了眼了,酒醉的人竟然还有省钱的意识。   他拉出软塌塌的原嘉逸,费力地给他套上羽绒服,系了拉链,把人塞进副驾扣好安全带,又坐回驾驶座,侧头看他。   “你要告诉我什么秘密?”   大动干戈地跑出来,证明这秘密肯定是在外面。   原嘉逸眨巴眨巴眼睛,在安全带里拱出一片天地,撅着屁股在后排座椅里抠了卷东西出来。   “呼——”他打开那卷东西,用力地戳着上面的一处,噘着嘴的样子雄赳赳气昂昂,“走,去这里!”   薄慎言好奇地凑过去。   好家伙,世界地图。   “……去哪儿?”   比起愚蠢的醉酒人,最蠢的事就是,听愚蠢的醉鬼所说的话。   “出门,右拐,”原嘉逸挥斥方遒地拍拍风挡,回头笑眯眯地看着愚蠢的薄慎言,手突然抬起来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看我干嘛,身子坐直!开车!”   薄慎言无奈之下,一脚油门出了大院。   在被原嘉逸打了十几次后脖颈才转弯之后,薄慎言终于停到了一个气势恢宏的大门前。   “到了。”   他推推原嘉逸的肩膀。   副驾上的人‘嗯’了一声,一动也不动。   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冰凉的指节搭在扶手箱边微微下垂,不小心碰到了薄慎言的手背。   薄慎言低头看了一眼,良久,才犹豫着将那只手圈进掌心,慢慢搓磨想要替他捂热。   接近破晓时分的荒郊野外甚是恐怖瘆人。   估计出门的时候吹到了冷风,原嘉逸难受地咳嗽几声,抽出被攥在薄慎言掌心的手,指着大门里的一个方向。   “薄先生您看,那是我的墓碑。”   作者有话要说: 生病真的好难受啊,打针躺了一天,真的像宿醉一样头疼恶心,万望大家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关于小薄的火葬场问题,我说一下哈,小薄真的会有苦衷,不然像文案上那样二选一,我是不会让他重新和嘉嘉在一起的,大家放心啦,相信我一次,鞠躬~   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都会有好运气~生日快乐,我自己感谢在2021-01-27 12:50:37~2021-01-29 21:3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a露te 2个;兰兰、二只、萌云翼、马鹿雪人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春山与夏雨、萌云翼 10瓶;三五啊 5瓶;lxj 2瓶;叮当、药药是欧皇、同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薄慎言记不得他是如何将车开走的, 甚至慌得连方向盘都无法握稳。   他只知道自己恢复理智的时候,眼眶都仍在微微发热,指尖发抖。   自从母亲在他面前自杀,薄慎言几乎病态地在逃避死亡这两个字。   他不怕死。   怕的是身边所在乎的人, 会与这两个字哪怕有一丝丝的关联, 都让他如坐针毡。   原嘉逸也变成了他在乎的人。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要带人逃离那里。   薄慎言驱车驶回了别墅, 从副驾上捞起原嘉逸, 搀着他的腰走进卧室丢上大床。   他呓语了一路, 声音又细又弱,让人没有办法听清, 唯一清晰的两个字就是妈妈。   看到床上的人失了半边袖子的睡衣,薄慎言双臂撑在身后的桌子上看了他一会儿, 无奈地笑笑。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急忙把手伸进兜里,边掏出来边调低音量键,一看屏幕,是盛澜的电话。   薄慎言做贼心虚地看一眼床上的原嘉逸,快步走出他的房间,接通电话, 轻声问道,“澜澜?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啦?”   盛澜那边似乎还在跨年夜现场,背景很吵, 薄慎言微微蹙了眉头, 回身拉上原嘉逸的卧室门, 捂着手机走到厨房那边。   “可以给我打电话。”   “慎言,你最近怎么不联系我啊?每年我上跨年演唱会的时候,你都会来后台陪我的。”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悦耳, 即便说着抱怨的话,也像是在唱动听的情歌。   薄慎言哽了一下,这才想起来,确实每一年都是盛澜在31号这天打来电话,邀请他去卫视的后台陪他候场。   今年……还真忘了。   转念一想,这一年本该是他们结婚后的第一个双旦,因为盛家夫妇的小算盘,让事态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陪奶奶看你的节目了,也算陪你。”   听薄慎言说到奶奶,盛澜瞬间理亏,一声不敢再吭。   他总担心薄慎言会知道他爸妈偷偷联合薄慎容夺取薄家财产的事情,此时被薄慎言微冷的语气吓得头皮发麻,忙笑着缓和气氛,“慎言~我今天唱歌的时候,头好晕呢,差点出了舞台事故……”   盛澜确实很喜欢薄慎言没错,但他自诩有着这般容貌,所以从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人,更不可能在嫁给薄慎言之后也为他守身如玉,娱乐圈有太多的人和事需要他用自己来亲自打点。   在外面跟组拍戏的时间长,面对着各式各样花枝招展的男男女女,没有人会不动心。   薄慎言给人的感觉太过冷厉,绝不会允许他的尊严和地位被践踏侮辱。   而薄慎容不同,他只想要夺权,与盛家的关系也只是互相利用,到时候他成了薄氏的董事长,也许诺了会给盛家3%的股份,如此看来彼此双赢。   可盛澜终究与薄慎言相处多年,他仍旧难以轻易舍弃掉这段感情,并且于他盛家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薄慎容的胜率并非百分之百,所以他还是要抱紧薄慎言的大腿,稳中求进。   “薄慎言,”盛澜握着电话,声音有点发抖,“我很想问你一件事。”   薄慎言这个时候的心思都放在了屋里人的身上,回答盛澜的话也是含糊其辞,听他突然这么严肃,竟隐约和那睡着的醉鬼有点像,不由温声说道,“你说。”   “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薄慎言舔舔嘴唇,想起奶奶笑眯眯地看着原嘉逸的样子,迟疑了一下,“你要听真话吗?”   盛澜心思活泛,听他这么回答,就已经知道了薄慎言的答案,不愿撕破脸皮,笑嘻嘻地撒起娇来,“我就知道慎言最喜欢我啦,好啦,我要去准备下一场了,我今晚要上场两次呢,烦死了,好累,好像又贫血了。”   说完,他便直接将电话挂断,十分聪明地不再多做纠缠。   薄慎言知道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自从盛江河夫妇将自家宝贝的骨髓干细胞捐赠给了奶奶,爷爷就吩咐过,无论盛家以后做了什么脏事,乱事,身后的依靠都有薄家来撑着。   薄慎言向来没有把害死母亲的薄康当做自己的父亲,从小到大,都只听爷爷奶奶的话。   爷爷一直以来都将人品看得极重,他说,盛家小娃娃那么一个善良可爱的孩子,肯冒着生命危险将自己的骨髓捐给奶奶,性格不可能太差,若是日后真的可以培养出感情,那他真心希望这个孩子成为他孙子的毕生所爱。   秉承着这个想法长大,薄慎言一直以娶盛澜回家让爷爷奶奶开心为己任,他没有喜欢过人,只觉得自己应该喜欢他,便认为和盛澜在这相处的期间所出现的感情,可以称之为爱情。   盛江河对他说过,盛澜自献完骨髓后,身体状况就开始变差,血色素指标很低,需要不定期地输血来维系健康的生命,因此,这也成为了薄慎言对他的一份愧疚,愈发地想要弥补。   但奶奶喜欢原嘉逸。   看得出奶奶是真的喜欢那个脾气柔软的青年。   最近他观察原嘉逸的功夫越来越多,从对他卑鄙小人爱财如命的看法改观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些变化都是原嘉逸通过自己的行动而达成的。   薄慎言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看不到他惦念他,地库里属于他的车位空着,就想一直等到他回来,才能安心。   照顾盛澜的身体恢复健康,是他薄家欠下的债,而爷爷奶奶希望他幸福,并不是非盛澜不可的完满,况且他并未觉得盛澜于他,就定然会是圆满。   “呕——”   屋里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薄慎言的思绪,听到动静,他急忙快步走回屋中。   原嘉逸趴在床边难受地弓着身子,床下的地毯上尽是他吐出来的秽物。   估计是吐出来了舒服不少,他涣散的眼神看起来也聚焦了几分,恢复了往日的睿智与……   “薄——呕——”   并没有。   薄慎言去厨房倒了杯水,回来蹲在原嘉逸床边的地上,离那滩秽物只不到半只脚的距离。   “喝点水漱漱口,”他将杯子递到原嘉逸的唇边,恐他不听话,便另一只手按在他的后脑上迫使他喝一口,“漱了口就直接吐在这里,没关系的。”   喝醉了的原嘉逸似乎忘记了这地毯的金贵,听话地张开嘴吐了出来,却搞错了方向,尽数吐在薄慎言的鞋面上。   薄慎言满面愁容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腿,叹了口气。   算了。   “薄先生。”   原嘉逸脑袋软塌塌地垂着,像只无尾熊一样抱着枕头嘟囔。   薄慎言看起来非常懒得应声,却还是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把话接了过来。   “干嘛。”   “谢谢啊……”细长的指节戳戳自己的锁骨,“那天要不是您,我这里都要被狗咬了……”   “真他妈想吐。”   还会骂人了。   手掌托在他的脑袋下面以防他不慎将自己的脖子抻伤,薄慎言饶有兴致地逗弄他,“什么狗啊?”   “就一只很……”原嘉逸手肘撑着床坐直身体,夸张地比划起来,“这么大一只,青面獠牙,活活吓死我了,就朝我扑过来,不过还好我也挺有力气。”   说到这里,他乖巧地盘坐在原处,撸起那只已经没有了袖子的睡衣,向薄慎言展示自己形状姣好的肱二头肌。   “看,我的手……可稳了,”提到自己专业的时候,原嘉逸的脸上露出了极其罕见的自信,微微泛着红晕,“你看,我的手就悬空……停在这里好久,你几乎看不到它在发抖。”   薄慎言依照着他的样子,自己也试了一下,发现原嘉逸还真有这个实力,不禁有点小佩服。   “你好厉害啊,我好崇拜你啊。”   他还醉着,好不容易炫耀自己一次,要是不捧捧场怎么过意得去?   “嘿嘿,还好啦,”原嘉逸被夸得不好意思起来,夺过薄慎言手中的水杯一饮而尽,“瞧你,都把我夸渴了。”   薄慎言放松地坐在剩下那片干净的地毯边上,朝后拄着双手满眼笑意地看着他。   早知道喝醉了这么可爱,还什么话都愿意说,他为什么不早点让这小东西喝点酒,让他好好释放内心的忧虑和愁思,而不是在整日的逢迎讨好中又掺杂着些可怜兮兮。   然后他想起了那个墓碑。   “你为什么说那是你的墓碑?”   薄慎言哑着嗓子,艰难地问出口。   原嘉逸正抱着自己没有袖子的手臂瞧上瞧下,闻言警惕地看向他,摇摇头拒绝回答。   “秘密。”   “可是你说了,要告诉我一个秘密。”   如果魔法可以打败魔法。   那么原嘉逸也可以打败原嘉逸。   青年的神色果然松动了一点,他微微张开嘴,歪着脑袋靠在床头,“可是我要是都告诉你,我就不会有妈妈了。”   薄慎言正要劝他,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直接皱着眉头接通,“哪位?”   “薄总,小盛先生在台上晕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求夸,谢谢,鞠躬~ 第29章   突然接到盛澜助理的电话, 薄慎言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盛澜的身体他知道的,随时都可能昏厥过去,盛家以这个理由不将盛澜嫁给他, 其实也算得上充分。   “送医院了吗?好, 我马上过去……”   薄慎言边说边往门外走, 到了门口, 又回头去看倚在床头上的原嘉逸。   青年正迷蒙着眼睛笑盈盈地目送他出门。   “原嘉逸……”   他突然走不动了, 也不想走了。   “妈妈先去忙,嘉嘉等妈妈回家, ”原嘉逸怕门口的人生气,急忙掀开被子钻进去, 乖巧地躺在枕头上, 拍拍另一只枕头,双腿缩起,整个人蜷成一团,“妈妈,我的小熊丢了,想要一个新的。”   薄慎言垂下眼睛, 走到床边俯身摸摸他的脸,柔声细语,“好, 妈妈去给嘉嘉买小熊, 嘉嘉乖乖睡觉好不好?”   “好~”   原嘉逸抱着薄慎言的手, 脸颊贴了上去,亲昵地蹭蹭。   薄慎言觉得这个地方让他有点窒息,无法继续思考, 再待下去,可能真的会抛弃一切地疯掉。   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控地想要陪着一个人,每一秒的每一眼里都希望有他的存在。   抽出被原嘉逸抱着的手,薄慎言大步离开,去楼上简单地换了身衣服,匆匆赶往医院。   盛澜的身体一直都有私人医生专门照顾,此时晕倒也还是送到原嘉逸所在的市人民医院,深夜的车流量不算大,薄慎言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个畜生,敢不接电话!”   还没进门,薄慎言就听到了盛江河怒气冲天的声音,连带着将手机拍到桌子上的巨大声响。   他刻意等了几秒,才抬手敲了门。   “进来!”   盛江河以为是医院的医生护士,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薄慎言阴沉着脸走了进来,也没看他,目光径自去寻床上的盛澜。   看到是薄慎言进屋,盛江河吓得脸色发白,急忙从椅子上起身,把沙发床的位置让给薄慎言。   “薄少爷,瞧我这满脑子都是澜澜的事情,这语气也就急了点,不知道是您,来,您坐,您坐。”   薄慎言摆摆手,走到床边,低头看盛澜的脸色。   因为是在舞台上晕倒,直接就被送到了医院,他的头脸上还仍旧是舞台的妆发,此时满面的冷汗,倒让原本防水防汗的效果不错的妆容脱了妆。   他伸手握了一下盛澜的手掌,眉梢一挑。   竟比原嘉逸的手还要温热一些。   薄慎言就这样低着头看他,也不说话,也不坐下。   不知道是感受到了薄慎言微乎其微的担心,还是怎么的,盛澜竟然奇迹般地悠悠转醒。   他眼睛闪着泪光,虚弱可怜地反握住薄慎言的手,“……慎言……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薄慎言没回应他的话,扯回自己的手,转头看着盛江河和宋娇颜,“伯父伯母,既然澜澜醒了,那我就先走了。”   “薄少爷,澜澜还难受着,您……多少陪他一会儿吧?”   身为母亲,自然是不愿意看到宝贝儿子受委屈,宋娇颜即便再畏惧于薄慎言的冷然性子,也还是鼓着勇气替盛澜做出了挽留。   “没关系的妈妈,”盛澜不顾手上的吊针,撑着床就要坐起身来,“慎言肯定……是有事要忙啦,不然他不会丢下我的……咳咳……”   宋娇颜心疼地快步走过来按住盛澜的肩膀,带着哭音,“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你都晕过去了,还坐起来干什么啦?”   盛澜努力地挣开了宋娇颜的手,抬臂去摘床头的输液瓶,“妈妈,我想送送慎言……我没事的……”   第一次站在局外看着盛澜的病况,薄慎言发现他似乎也没有像往日一样病得那么严重。   可只要当盛澜露出那副娇弱的样子时,他便再也狠不下心来置他于不顾。   “……好,我陪他一会,二位去休息吧。”   薄慎言从宋娇颜手中接过盛澜的手,把输液瓶挂回去,轻轻地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躺进床里,帮他盖好被子。   盛家夫妇满口答应着,笑容满面地出了盛澜在这医院里的专属病房。   屋中恢复了安静,薄慎言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出来坐在床边拿起一个苹果削给盛澜吃,可面上却看得出来他心事重重。   从小到大,盛澜想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看到薄慎言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心中也生出了一个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想法。   薄慎言喜欢上原嘉逸了。   “慎言,”盛澜没再吃下薄慎言喂来的苹果切块,咽下口中的东西说道,“你亲我一下。”   “什么?”   薄慎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手中的水果刀掉在了地上。   两人确实心照不宣了许多年,但实质性的进展却从未有过,除了盛澜生病时的拉手轻拥,薄慎言几乎没有多碰他一下。   “亲我一下。”   盛澜似乎较上劲了,神色认真起来,隐隐还有点激动的情绪,像是要哭的样子。   “澜澜……我们……没这个必要。”   薄慎言只吻过一双嘴唇。   他记得昨晚醉意朦胧的空气中,青年那双含着水汽,似笑非笑的眼睛。   那双干净的眼睛里,浅色的瞳孔中,只映着他一个人。   短暂又仓促的吻,却让他在这仅有的几个小时里,回忆了无数次,又无数次。   “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盛澜梗着脖子,将‘别人’两个字咬得很重,似乎意有所指,但他不敢直接将原嘉逸的名字说出来,因为他真的担心薄慎言会认同他的话。   有些话,只要不说出来,不点破,也就可以不是真的。   薄慎言待他虽好,但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被盛澜用这个质问的语气对待,冷冽的眸子微微眯起。   “别人?这个‘别人’,原本确实该是你。”   “慎言,我是有苦衷的啊……”   盛澜从床上直起身,忍着头昏脑涨的难受跪坐在薄慎言面前,一脸诚挚与恳切地盯着薄慎言的眼睛。   这两兄弟实在太像了。   以至于薄慎言觉得是原嘉逸在恳求他的原谅。   鬼使神差地,他竟然真的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盛澜松了一口气。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薄慎言也不愿再解释什么,盛澜毕竟对薄家有恩,他偶尔的小任性,能包容就包容一下。   他看盛澜的状态好了不少,便站起身说道,“你的状态还不错,我有重要的事,就先走了,照顾好自己,等过了这个年,我会把你签到我的公司,违约金我来付。”   看着被薄慎言关上的门,盛澜漂亮的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微笑。   双拼色迈巴赫缓缓驶回地库。   薄慎言拎着袋子刚走进门,就看到原嘉逸盘着腿窝在沙发上,朝向落地窗鼓弄着什么,双手在身前一动一动的。   想象到了不好的画面,薄慎言不禁有点脸红,觉得自己进来的时间不对,又想要出去,恰好原嘉逸抬起手臂,他才看清,青年正在借着窗外的阴沉光线缝着睡衣上的断袖。   他还真的……   薄慎言自觉羞愧,用微凉的手背搓搓自己不该发红的脸。   放重皮鞋落在地板上的脚步声,提醒原嘉逸不要害怕。   原嘉逸转过身来,脸因为宿醉有点浮肿,但状态看起来还不错,看到薄慎言后,马上笑了起来,转而低头继续加快速度缝起衣服,“薄先生,您回来啦,我还有几针就缝好了,马上做饭,您想吃什么,要不要吃多肉的牛肉汤饭?”   他记得那天送上楼的饭菜,再送下来的盘碗里,连个饭粒都见不到了,想来薄慎言很喜欢吃。   “你的睡衣……就别要了,这是新的。”   薄慎言扭着头将手中的袋子递给原嘉逸,内心里期盼着他赶快过来接走,脸上却表现得极其不在意,一派云淡风轻。   原嘉逸将针线竖着刺在衣服上,这才回头一脸惊讶地望着薄慎言,耳尖紧张得有些发红,“我?这是给我的吗薄先生?”   他好像很喜欢睡衣,竟没有怎么拒绝就快步趿着拖鞋走了过来,接过袋子就蹲下身翻动起来,嘴上开始碎碎叨叨,“哇,这么好的料子,肯定要二百多块吧?”   薄慎言挑挑眉,没有点破,也跟着蹲下身子。   原嘉逸在看睡衣,薄慎言在看他。   青年抖开衣服,迫不及待地就脱掉了身上的卫衣开始试穿。   薄慎言脸有点热,转身下楼,回车上又拿了个大袋子出来,再到客厅后,正好看到原嘉逸在镜子前反复转着圈欣赏自己的新睡衣,脸颊红扑扑的,像过年时得到了好多糖果的小孩子。   他把双手背在身后,犹豫地搓搓指尖,终于还是将袋子送了出来。   “薄先生,真的好合身啊,颜色也好看,料子也好舒服啊,谢……”   原嘉逸看到薄慎言又回来了,眼睛里霎时浸润了喜色,感谢的话还没全部说完,就被薄慎言从身后伸出来的手打断。   “还有……你的小熊。”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人人夸小薄一句吗,哈哈。   可以人人也夸我一句吗,嘻嘻。   有好心人赏点生发液吗,吱吱。   感谢观阅,鞠躬~感谢在2021-01-29 21:41:35~2021-01-30 11:4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兰兰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原嘉逸不可思议地望着薄慎言手中的袋子, 和里面不甘心蛰伏着的一只熊耳朵。   他拉拉身上的新衣服,脸上紧张又局促地双手接过来,眼尾微挑地征求着薄慎言的意见,看到他点点头, 才抿着嘴轻轻打开。   “是雪莉玫!”   看到扎着蝴蝶结的熊脑袋后, 原嘉逸咧开嘴惊喜地笑出声, 手脚麻利地将袋子丢在沙发上, 捧着雪莉玫的硕大身子, 激动地看着薄慎言。   他不知道薄慎言为什么会知道他喜欢小熊的事情,只当是闲置在一边、无人愿意要的多余小熊, 薄慎言嫌浪费,就拿给他了。   不过这样, 也已经让他超级开心了。   “……昂, 是吧……我不知道。”   薄慎言不在意地别开视线,绯色爬上耳廓。   那家专卖店的导购员说……女孩子都喜欢这个,他女朋友肯定也会喜欢。   他是怎么回答的?   “不是女朋友,是我老婆。”   羞臊的脸开始发烫,薄慎言尴尬得想要钻进地缝里去。   这么油腻变态的话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说出口的?   “肚子饿了, 我要吃饭。”   薄慎言强迫自己打断那些粉红的思绪,冷着脸对原嘉逸说道。   得到新衣服和新玩具的原嘉逸果真像容易知足的孩童一样,连连应声, 也没在意薄慎言突然变差的语气。   “好的薄先生, 您先上楼休息吧, 我这就去做饭。”   他已经醒了酒,现在要是追问昨晚发生的事,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薄慎言视线落在抱着熊小跑回房的人身上, 心中涌上复杂的情绪。   难不成要再灌醉他一次?   可是人对待在意的事物上,通常都是急性子。   薄慎言再冷再硬也是个凡人,他也会有心急的时候。   等不到再醉一次的原嘉逸,他大步走向青年的卧室,敲敲门,没等他来开门或者应声,就问出了口,“我走之前,你说要告诉我的事……”   屋里没有声音。   薄慎言沉声说道,“我再敲两下,我就进来了。”   两声缓慢的敲门声过后,薄慎言扭动门把走了进来,看到青年正挣扎着把身上的睡衣脱下去,忙要别开视线,却发现自己多此一举,原嘉逸在睡衣里面,一直都穿着一件贴身的大码T恤。   衣服很大,领口很大,袖口也很大。   像老头衫一样。   白净的手臂在他眼前一闪而过,薄慎言隐约看到了青年右侧小臂上一道深红色的陈旧伤痕,约莫有一指长,很细,像是某种利器割伤而留下的疤痕。   待他上前半步想要看清的时候,原嘉逸两只手臂已经搭上了之前缝好的旧睡衣,正要套在脑袋上,盖住了那抹暗红。   原嘉逸正要朝睡衣领口探头,一抬眼发现薄慎言的存在,奇怪地问道,“薄先生?”   刚刚棉睡衣勒在耳畔,他影影绰绰地听到一点门外的声音和敲门声,还没等他答复,脑袋一露出来,就看到薄慎言一双探究的目光,不禁有点意外。   整栋房子都是他的,当然是他想要敲门就敲门,想要进门就进门。   对这一点,原嘉逸毫无脾气。   “我说我走之前,你有一件事要告诉我。”   薄慎言深吸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   拜托,说出来吧。   “什么事?”   原嘉逸穿好旧睡衣,目光单纯真诚,像是真的不知道一样疑惑。   薄慎言迫切地想要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在深夜里想要去那种地方,也前所未有地开始好奇原嘉逸的想法与过往。   所以他认真地看着原嘉逸,语气严肃地说道,“你带我去墓园,为什么。”   原嘉逸愣了一下,转而笑了起来,“醉酒的人什么都有可能干得出来的,薄先生,昨天是我的错,您不要介意啊。”   他说话的样子太过诚恳,以至于叫人愿意去全心全意地相信。   薄慎言点点头。   不愿意说,是原嘉逸的权利,他终归不能强人所难。   “薄先生,除了牛肉汤饭您还想吃什么?炒几个清淡的小菜?茭白?大头菜?”   原嘉逸回身把雪莉玫放好在自己空下的那只枕头上,弯着唇角看向薄慎言冷冽的面孔。   “随你。”   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薄慎言自讨无趣,转身便走出原嘉逸的卧室上了楼。   他没问原嘉逸为什么不穿新睡衣,是因为用鞋底想都知道他是怕弄脏。   寒酸,穷酸,无语至极。   薄慎言越想越来气,十分想撸点什么,糯米却不在身边,甚至连那条傻狗都被他带到了老宅那里,没有任何可以抒发复杂心情的渠道。   不知道楼上的人此时正在怒火迸发的边缘,原嘉逸乐呵呵地在厨房边哼歌边做饭,系着围裙倚在中岛边,目光落在炉灶的火苗尖上。   闲来无事,想看看这几天科室的群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新奇的事,他顺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却摸了个空。   这才想起他似乎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再看到过自己的手机。   原嘉逸快步走回卧室,床上床下地翻找着,终于在落地窗台的毛毯上找到了已经没电的手机。   刚摸到那个冰凉的物件儿,他就心道一声不好,觉得肯定有大事发生,急忙插好充电器,开机查看消息。   老旧款式的触屏手机连信号都有些延迟,开机了几分钟,也没有未接来电和短信弹出,原嘉逸放心地舒了口气,将它放在那里继续充电,走回厨房烧菜。   牛肉汤饭对薄慎言的吸引力,就相当于骨头对狗,而且还是带肉星儿的那种。   原嘉逸这边刚关火打开锅盖准备盛菜,那边薄慎言已经装作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从楼上施施然地走了下来,假装惊讶地说了一句,“哦,这么快饭就好了啊。”   “是啊薄先生,我刚要叫您吃饭呢,没想到您正好就下来了。”   面对原嘉逸从不吝啬的夸奖,薄慎言得意中带着一丝自我怀疑的羞涩,但仍旧自信,“我觉得时间差不多该吃……该看新闻了,才想着下楼的。”   原嘉逸抿着嘴笑,没再吭声,拿着饭勺将薄慎言的饭碗压得严实。   他那么要面子,肯定不好意思在自己面前盛饭。   薄慎言坐在沙发上,双腿看似放松,实则箭在弦上,只等着饭桌上发出放碗的那‘铿’地一声,他便拔腿而来。   “薄先生,可以吃饭啦。”   原嘉逸站在餐桌边上,将薄慎言心不在焉地看电视的表情尽收眼底,忍着笑唤了一句。   总是这么别扭看起来可能很怪,薄慎言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回茶几,站起身朝餐桌走了过来。   他坐到桌前端起饭碗,隐约听见有手机铃声。   “是你的手机?”   原嘉逸也刚听到,闻言点点头,“不好意思啊薄先生,您先吃,我去接个电话。”   薄慎言筷子停了一下,压下心中的好奇,接着吃饭。   卧室里的手机正在充电,打来的电话也已经被对方挂断,此时正明明灭灭地闪着微弱的绿光,原嘉逸朝着它一步步走过去,心中变得不踏实起来。   解开锁屏,他倒吸一口冷气。   未接来电有九个。   除了刚刚的网络运营商电话,其他全部都来自盛江河。   原嘉逸快步走到门口,抬起被冷汗浸满的手掌,在薄慎言抽空回头看他的空当里,脸色煞白地关上了门。   他拔下已经充满电的手机,走进卧室最深处的浴室,蹲在地上给盛江河拨了回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原嘉逸屏着呼吸等待那边狂风骤雨般的叱骂。   “畜生,你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盛江河粗劣的嗓音如预想中一样,出现在了听筒中,令原嘉逸情不自禁地就冒了一后背的冷汗,“你知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原嘉逸赶快道歉:“对不起,盛先生,昨晚我……手机没电了,睡得早了点。”   “澜澜昨天在舞台上晕倒了,幸好医院血库有他的血型,能撑上一段时间,不然我一定弄死你这个畜生,”盛江河提到盛澜,语气变得柔和不少,“他现在还在医院,你赶快去给他输血。”   幸好还能补救,还好。   原嘉逸放下了心。   他紧忙答应着,“好的,盛先生,我马上就去,我很快就到。”   盛江河冷哼了一声,挂了电话。   原嘉逸揣好手机,将围裙解开放在床尾的长沙发凳上,穿好外裤。   薄慎言正在偷盛第二碗饭,看到原嘉逸快步从卧室走出来,担心被抓包,手一抖,饭勺掉在了地上。   他担心失了面子,朝原嘉逸望过去,却发现人家根本没看他,径自蹲在在门口开始穿鞋。   “你去哪里?”   原嘉逸咳嗽一声,吸吸鼻子,“我去趟医院,有位患者需要我去看一下。”   哪个患者这么讨厌,非要休假在家的医生才能看。   “你的假期不是还有好几天?”薄慎言捡起饭勺在水池边冲了好久,歪头状似无意地问道,“还有,你还没吃饭……”   被温柔悸动到心尖,原嘉逸眼眶一热。   “我很快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鞠躬~   专栏的小甜饼球收藏呀~mua~   感谢在2021-01-30 11:44:10~2021-01-30 22:0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阳阳阳 10瓶;小小小_玉 8瓶;清欢 6瓶;哎呦喂 5瓶;lxj、不想挂科 2瓶;叮当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薄慎言看着他消失在地库楼梯拐角的背影, 突然有种想要陪他一起去的冲动,或者钳住他的肩膀阻止他,让他待在家里休假,什么事都不要管。   可原嘉逸是一名医生, 要永远为患者冲锋陷阵, 不是有私心就真的可以随心而为的。   原嘉逸刚出门口, 盛江河就好像能掐指算命一样将电话打了过来。   “盛先生?”   “别去医院了, 直接回老宅, 医生在这里。”   盛江河不容原嘉逸反驳,说完就想要和往日一样挂断电话, 却还是被原嘉逸抢先问出了口。   “直接去老宅?可是血液怎么进行过滤处理?”   “这不用你管,快来吧!”   原嘉逸发动车子, 将手机放在口袋里, 虽然莫名,但终归是盛江河的命令,他不敢违背。   盛家老宅与薄家阔绰的四合院都是奢华至极,可薄家是由内而外地散发着融浓的暖意,而盛家老宅即便地势绝佳,环境优美, 却总透着一股阴森的冷意。   每当站在这个门口,都让原嘉逸觉得两股战战,需要好大的勇气才能迈开腿走进去。   今日老宅里的佣人们比往日少了许多, 原嘉逸直到进了客厅都还在奇怪, 站在祠堂门口不知如何自处。   “来了就进来吧。”   盛江河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原嘉逸的手指微微发颤, 展开又蜷缩,犹豫地握在门把上,轻轻扭动, 迈了进去。   祠堂里烟雾缭绕,盛江河整个人隐在烟雾后面,指尖雪茄的火光明明灭灭,叫人难以将他的脸看得真切。   但原嘉逸也并不想看他的脸,进了屋就按照旧例跪在供桌前等待吩咐,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少挨点打。   “薄家少爷对你不错啊。”   盛江河按灭了雪茄,抄着拐杖朝原嘉逸走过来,站在他背后讽笑一声。   原嘉逸怕得眯起眼睛,拄在膝盖上的两只手需要极力的克制才能不发抖。   “薄先生应该是把我当做哥哥,在对待,他只是透过我……在看哥哥。”   “用你放屁?”盛江河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拐杖点点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们澜澜才是这世上最璀璨的明珠,你到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原嘉逸被拐杖的声音再次吓得绷直脊背,点点头,“明白,盛先生,我一定不忘。”   “忘不忘,不是你自己能控制得了的,”盛江河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他转过身打开门,“拿进来。”   听着身后物体的碰撞声,原嘉逸垂眸默默猜测他这次又要带来什么新的刑具,鞭子板子他都试过了,水刑窒息他也尝了个遍,就因为他从不吵闹,不肯求饶也不肯落泪,受的罪才往往一次比一次重。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明白了盛江河叫他来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盛澜的病情,而是将他骗来想要惩罚他。   原嘉逸颓下肩膀,手在衣袋里按按空空如也的胃,努力地咽着口水企图尽量将它填满,期盼它不要在一会受刑的时候发出声音而愈加激起盛江河的暴虐。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原嘉逸侧头扫了一眼盛江河的位置,顶着压力掏出手机查看消息。   【我去接糯米和趴下,等你回来,我们带它们去洗澡。】原嘉逸唇角弯起,指尖落在键盘上,正要回复一个‘好’,想到即将会有的遭遇和盛江河的警告,他不禁犹豫了一下,又迅速将那个字删除,捏了电源键。   果然日子过得好了些,贪念也会随之变强。   饶是如此不堪的他,竟然也开始肖想起了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原嘉逸脱掉外套,叠得整齐放在膝边。   这是薄慎言的,不该被他的血弄脏。   腰际的衣服被大力掀起,还没等原嘉逸反应过来,发冷的皮肤就被一块灼烫的东西缓慢地凑近。   起初还带着让人舒适的暖意,可下一秒,撕心裂肺的灼烧感便瞬间席卷了原嘉逸的整个背后,烫得他浑身一震,痛苦地趴跪到地上想要躲闪。   “再躲,这个就烙在原淼的脸上。”   原嘉逸嘴唇苍白发抖,额角冷汗涔涔,咬着牙忍住呜咽,生生受下身上的剧痛。   “我也是没有办法,毕竟你已经威胁到了澜澜的地位,你勾引薄家少爷,”盛江河手上继续用力,仿佛要把那块烧红了的烙铁按进原嘉逸的骨头缝里一样,面上云淡风轻,“叫你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   “我……没有。”   张口反驳的话突然没了底气,原嘉逸的声音逐渐变低,继而归于沉默。   他勾引薄慎言了吗。   不知道,也许吧。   伤口边缘的毛孔泌出冷汗,盐分的刺激让原嘉逸愈发痛苦,他天生痛觉要弱一些,这么多年受的刑虽多,但咬咬牙也都熬过来了,可被烙铁这样压实在皮肤上,倒真的是头一回。   这让他毫无办法,即使再无助也不能哭出声来。   滚烫的铁块离开了身体,原嘉逸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耳膜都在轰隆作响,听不真切盛江河的话。   他没有天真到以为这就结束了,果然下一秒,上半部分的后背便迎来了粗粝的鞭子,所幸烙铁所带来的痛楚很好地遮盖住了鞭子新添上来的疼意。   “澜澜还说把这行字给你纹在身上,”盛江河蹲在原嘉逸面前,手掌钳住他的下巴逼迫他昂起头,“但是我觉得这样的方式要更方便一些,不是吗?”   原嘉逸喘着粗气,双目失神地看着供桌上的盛家先祖牌位。   发现这种程度的嘲讽对他来说毫无用处,盛江河也不多废话,站起身来继续狞笑着进行惩罚。   灼热和冰冷的温度交替着出现在体内,原嘉逸蜷紧身体窝在地板上,任凭盛江河的施虐。   漫长的刑罚终于结束,一包东西被丢在原嘉逸的手边。   “回去之后,把这个东西放在你的卧室里,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记住自己的本分,好好‘听我的话’的。”   背后被踢了一脚,原嘉逸咳嗽着从地上艰难爬起,手臂上滴落的血掉在薄慎言的外套上,他慌忙去擦,却越擦越脏。   直到狼狈地坐进车里,涣散的意识才缓缓回到脑海中。   原嘉逸摸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新消息。   【我看到你正在输入了,怎么不回我?】   【你今天还回不回来吃饭了,不回来我可倒了。】【全部都倒掉,一口都不留给你。】   过了很久又发了一条。   【我又热了一遍菜,早点回来吃饭,开车注意安全,头疼,先睡了。】很快补了一句。   【我是怕你弄坏了车。】   原嘉逸怅然地叹了口气,捂住酸涩的眼眶,揣好手机没再回复。   被打成了这个样子,也就没有办法再回到薄慎言的家,盛江河知道他不敢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便毫不担心地放他离开。   抽出车上的纸巾,仓促地擦去不停渗出血液的伤口后,原嘉逸急忙发动汽车,只求赶快逃离盛家的势力范围。   鞭伤恢复起来很快,但是这烙铁从来没有遇见过,只能先在市区找个地方住下,等到伤愈之后才能回家。   盛澜打了电话过来。   原嘉逸看到有关于盛家的任何,都会下意识地发抖,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指尖微微蜷起,随后畏缩地接了起来。   “……哥哥。”   “嘉逸啊,听说你被爸爸打了,”听着喧闹的背景,盛澜似乎是在某个节目组的后台候场,“伤得有点严重是吧?我给你定了间酒店,一会儿给你发地址,你好好住上几天,别让伤口感染了,不然你妈妈会担心的。”   他说话时的语气轻快明亮,让人觉得他是在同打电话的人商量,而不是命令。   只有原嘉逸才明白他的真实意图,他的不容反驳。   “谢谢哥哥。”   酒店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看到原嘉逸的车,便大步朝他走去,静静地站在一边看他停车入位。   原嘉逸也注意到了他,担心他有什么劫财的企图,想到自己目前的战斗力实在是不堪一击,就有点不敢下车,没想到男人却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拉开车门把他从车里拖出来。   还没等原嘉逸挣扎,男人先说道,“盛少爷让我来接你进酒店。”   “我自己可以,谢谢你。”   原嘉逸对他的触碰感到很难受,接过他手里的房卡,抿着嘴唇想要脱离他的桎梏。   可他现在的体力实在难以对抗这个膀大腰圆的壮硕男人,用了吃奶的力气也无法撼动他分毫。   “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打人不成?”   两人正僵持不下间,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仍带着几分少年气的质问。   原嘉逸刚要回过头去,腰间便被一只还算有力的修长手臂抢到了他的怀里,毫不弱势地瞪着身前的男人。   来人穿着一身宽松的灰色运动服,额上还挂着细汗,像是个学生,不过举手投足间的贵气却让人不敢随意开罪。   “没事的哥哥,不用怕,这里是我家的地盘,没有人能对你不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鞠躬~   对于有崽崽说近亲不可以直接输血的事情,再统一说一下哈,近亲血液通过辐照技术,是可以预防输血相关移植物抗宿主病的,20世纪70年代就已经开始这种技术啦,只是医学上尽量避免直系亲属直接输血,尽量会用其他更好的选择,嘉嘉这是合理前提下的剧情需要啦,mua!   感谢在2021-01-30 22:03:58~2021-01-31 10:2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方知效 5瓶;毛菲 3瓶;同、喵喵、冬至未迟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臭小子, 别在这挡路。”   男人上前一大步,钳住少年的手腕,想要将他扯着衣领丢开,没想到少年纹丝不动, 手上搂紧原嘉逸的腰, 满眼戏谑地看着他。   原嘉逸不敢让无辜的人替他沾惹上麻烦, 急忙去掰少年的手, “小兄弟, 我没事,你快去上学吧。”   每说一句话, 他身上的伤口都像被疯狂撕扯一遍般的剧痛。   幸好在来酒店之前,原嘉逸已经去药店买了很多消炎杀菌的伤药, 在僻静的路边将伤处草草地处理了一遍, 此时体温便还没烧起来,状态也还算乐观。   晨光熹微,少年一手搂着原嘉逸的腰,一手握住男人的小臂,反手一扭,男人的脸上露出痛意, 但仍在挣扎,想要逆风翻盘。   原嘉逸眉头皱得死紧,一脸担忧地咧开嘴不知该说什么, 顾不得二打一的羞耻, 也忙着上前去捶男人的肋间。   他对每个骨骼的位置都倒背如流, 从少年的手中夺过男人的手腕,还没等人看清他做了什么,高大的男人已经抱着自己的手臂蹲在地上痛得骂出了声音。   始作俑者却像不是出自他手一样后退两步, 脱力般地倚在车门上,低低地喘着粗气。   少年走到男人身前,骤然出拳将人打晕,口鼻都在流血,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打了个电话,这才走过来扶原嘉逸,躬身来看他病态的脸色,“哥哥好厉害,你很不舒服吗?我送你回房间吧,把房卡给我。”   原嘉逸这才注意到这少年岁数虽小,但身高腿长,肩膀还有点削薄,可隐约也看得出他以后宽阔肩背的雏形,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的样子,竟已经比他高了一个小脑袋尖。   看到男人的手腕呈现一个奇怪的形状晕倒在地上,原嘉逸忍不住有点想笑。   这还是他第一次攻击人呢。   多亏这孩子给他的勇气。   身上的痛楚再次席卷而来,原嘉逸闷哼一声,握紧自己的房卡摇摇头,“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谢谢你啊小兄弟。”   谁知这少年帮他扯了扯车门,确定锁好无误后,几大步又追了上来,跑到原嘉逸身前,不由分说地朝后一拱,将他拱在自己背上,两手从他的腿间穿过,健步如飞地朝酒店大门走去。   “哎?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子?”原嘉逸双脚突然离地,吓得他紧紧勾住少年的脖颈,不敢挣脱,又不想任凭摆弄,语气不禁稍显严厉,意识到自己有点不知好歹,又缓和了一下,“我刚刚已经害你惹麻烦了,你快跑吧。”   “这里都是我家,往哪跑?”少年哈哈一乐,身子向上用力地颠颠原嘉逸,“哥哥,你好轻啊。”   以为刚刚这孩子是在吓唬那男人,没想到这里还真的是他家的产业。   原嘉逸更局促了,自觉经受不起这豪门小少爷当他的坐骑。   走进酒店大堂,少年径直到了前台,抠出原嘉逸手中的房卡丢在桌上,箍紧原嘉逸的大腿对大堂经理说道,“把这间退了,把下一个来问这个房号的人的信息,给我记下来。”   “好的小少爷,”容色一绝的女经理红了一张俏脸,“小少爷,那您……”   背上的这个人……   “我带到我房里去了,一会儿给我送点吃的上来哈。”   温敖背着原嘉逸走进自己平日里住的总统套房,刚进了屋,就变了脸色,将原嘉逸重重丢在地上,膝头凶狠地压在他喉间。   “唔……”原嘉逸背后被猛地摔了这么一下,险些痛得失去意识,他迷茫地张开眼睛去看少年,呼吸困难,“你……”   “盛澜,你是真的不要脸啊,今天被我撞上了算你倒霉!看你再敢用那些小动作陷害……”   他抬手就要捶上原嘉逸的脸,却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艰难地吭声,“我……不是……盛澜。”   “听你放屁真是浪费时间。”   温敖捏住那只白皙的手腕向后一扭,另一手握拳大力捶上他的肚子,打得原嘉逸将刚吃的消炎药和水尽数呕了出来。   “呕……”   原嘉逸身心俱疲,难受地趴在地上蜷成一团,手指费力地去摸口袋,将身份证掏出来丢在温敖面前,痛得说不出话。   看到那张身份证上的脸和人名,温敖大惊失色,急忙将原嘉逸从地上搀起来,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到床上,“对不起对不起,你们长得太像了,真的对不起啊哥哥……”   “我的错,是我没先告诉你。”   温敖更愧疚起来:“我又没问,你怎么说,你这人怎么挨了打还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原嘉逸阖上眼睛,勉强张张嘴,却没办法立刻发出声音来,只有口鼻间不断涌出的发烫气息。   “……能帮我……取一下药吗?我实在……”   温敖手脚麻利地从原嘉逸的外套里摸出他的车钥匙,“等着,别动,我很快。”   他年轻体力好,手长脚长的,没几分钟就从停车场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拎着原嘉逸放在车上的一大袋子药走进屋里。   “哥哥,你哪里受伤了?我帮你上药吧?”   温敖半蹲在床边,想要赎罪却不知该怎么做,像只惹了祸的小狗一样可怜兮兮地看着原嘉逸。   他似乎是个行动派,做什么都不拖沓,还没等当事人答应,他就脱掉了自己身上碍事的外套,伸手去扯原嘉逸的卫衣。   “别……别碰我。”   原嘉逸似乎烧了起来,嗓子很快就变得嘶哑,即便闭着眼睛,也对周围的事物充满了不信任。   “你这明显身上有伤啊,不上药怎么会好?这么大年纪了还闹小孩子脾气。”   被他扯得心烦之余,原嘉逸又开始有些恐惧,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别……你别碰我……”   门口传来敲门声。   温敖胡撸一把有点乱的头发,起身去开门,看到门外的人,不禁诧异,“哥?你怎么来了?”   “经过,顺便来看看你,一会儿你不是还要去上学?”温格端着餐盘走了进来,“听她们说,你是刚才回来的,又去熬夜追那个小明星了?”   “哥,他才不是小明星,他可是影帝。”   温敖骄傲地昂起头,接过餐盘就想把温格往门外送。   “你这是干嘛?不让我进屋?”温格沉下脸,怀疑地看着自己的小弟,视线探究,“屋里藏人了?”   卧室里传来水杯掉在地上的声音,温敖的脸顿时垮下来,想要强硬地将自家哥哥推出门。   “哟,温小少爷你行啊,脚踏两船金屋藏娇呢,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啊。”   温格微微下蹲,左右一闪做了个假动作,将温敖晃得摔在了门口的书架上,自己径自走进卧室。   看到有生人进来,原嘉逸吓了一跳,紧忙抬头看去,“你是谁……这是我朋友的房间……咳……你若需要钱,我给你,不要偷他的……”   ‘东西’两个字还没说完,温敖的脑袋就从男人身后露了出来,他脸红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啊,这是我哥,亲哥。”   “您好……”   原嘉逸舔舔干裂的嘴唇,搓搓布满冷汗的手掌,试探着朝温格伸了过去。   转念反应过来是自己脑袋短路,为什么要跟人家握手呢。   他正要缩回手,却被温格一把握住,轻轻晃了晃才松开,“你好,我叫温格。”   “我还没做自己介绍呢,哥,你怎么抢了先?”温敖看得出自家哥哥可能是相中了床上的这位哥哥,他知道温格的分寸,向来不会强人所难,便找借口开溜,“我去上学啦,哥,你好好照顾一下这位‘客人’,他还没吃饭呢。”   屋中的寂静让原嘉逸极其不自在,他揪着自己的药袋子趴在床边,伸手去扯床尾的鞋子穿在脚上,扶着床头吃力地站起身。   “温先生,这是小温先生带我来的这里,我这就出去再开一间,给你们带来麻烦了。”   温格很有礼貌,只准备出了一个手势去扶原嘉逸,看他自己能站稳,便没有去触碰他。   面前的青年虽然好看,很合他的口味,但毕竟是个陌生人,将他留在温敖的房间里未免太大意,还是应该尊崇他的想法,出去再给他开一间房。   “好的,我让前台给你再开一间,一会儿就派人送餐,”温格替原嘉逸拎起外套,跟在他身后放缓脚步,从上到下地打量着身前的人,“你到了房间就好好休息,不用考虑其他的事。”   他看得出来这人身上有伤,长得又和温敖那位心上人的恶毒同僚很像,并非没可能是娱乐圈的人。   那个圈里的水太深,有的人连他温家都没办法轻易招惹。   所以即便冷不丁出现这么个极品,温格也仍旧不敢轻举妄动,只等打探清楚底细才能发起攻势。   原嘉逸脚步虚浮,顺着走廊快走到自己的房门口时,膝盖突然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温格急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搀着他刷卡进门。   以至于谁也没有注意到安全通道里极快的一道闪光灯。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的我需要夸奖,很凶猛的那种!   温敖小狗狗上线啦,提前带他出来溜溜~喜欢温狗狗的崽崽可以专栏收藏一下哦~这本写完就写甜文,我保证(我发四)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1-31 10:24:23~2021-01-31 17:2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刘春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妖怪是谁 5瓶;lxj 4瓶;晨熹微 3瓶;花花探怜怜 2瓶;刘春燕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温先生, 麻烦您了,”因为腰后的烙印,原嘉逸不敢随意坐在沙发上,只能站在屋里等着温格出去, 再重新吃点药, 处理一下伤口, “就不打扰您的时间了。”   温格还能看不出他是在下逐客令, 于是点点头, 转身走到门口,“如果有什么需要, 给前台打电话就好,我已经交待过了。”   “谢谢您。”   原嘉逸马上就快要撑不住了, 握得发白的指节抵着身后的椅背, 礼貌地向温格致谢。   门刚被关上,他便瞬间顺着椅子滑坐在地上,浑身痛得不知道该先处理哪里。   他小心翼翼地脱去上衣,内心期盼着贴身的衣服不要被血粘在身上,所幸那件T恤还算宽大,空空荡荡地竟真的没有贴合在伤处, 很容易就脱了下来。   原嘉逸拎着袋子走进浴室,对着全身镜慢慢坐在地上,熟练又缓慢地掏出各种药品绷带, 咬牙忍住痛哼。   一场下来, 他的后背上已布满虚汗, 渗进包好的伤口下,再度带来了一番刺痛难耐。   折腾了这么两天,原嘉逸早就饥肠辘辘, 蹲到沙发前,端着温格送来的餐饭狼吞虎咽地开始吃。   吃完了饭,也顾不上查看手机消息,便一头趴在床上昏睡起来。   原嘉逸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薄慎言虽威胁他要将菜倒掉,但仍旧是将盘碗放进小锅里保温,躺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等他回家,等他到家再开火重新加热一下。   发了无数条消息也只是石沉大海,除了一开始看到一句“对方正在输入”外,再没有原嘉逸的消息。   担心打电话会影响他的工作,薄慎言忍着好奇焦躁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地辗转,直到天色微亮,原嘉逸也还没回来,他实在忍不住困意,上楼抱了被子下来,长腿缩成一团在沙发上安睡着,内心里骂了原嘉逸无数次,却还是在梦境里帮他热了菜。   手机被丢在地板上,恼人的震动和铃声毫不客气地钻进薄慎言的耳膜,他睡眠浅,稍有一点动静就会被惊醒,闻声立刻坐了起来,摸过手机接了电话。   “慎言?嘉逸在家么?!”   盛澜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开口就问原嘉逸。   倒是把薄慎言问得愣了一下,以为原嘉逸偷偷回来没有发出声响,忙朝他卧室看了一眼,门还是大开着,他烦躁地搓搓发际线,“没有。”   “你们……平常睡在一起?”盛澜犹豫着问道,“不然你为什么会这么快就回答我?”   薄慎言对他的胡搅蛮缠极其无语,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别乱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刚起床,要去公司,就在一楼。”   盛澜适时地将声音变得委屈唯诺,将无辜演绎了个十成十,“慎言,我有事找嘉逸,可是联系不上他……”   “什么事?”   “爸爸想叫他回来吃顿团圆饭,毕竟他元旦也没有回家,爸爸挺想他的……所以慎言,你要是能联系到嘉逸,一定要让他给我打个电话,爸爸真的很想他。”   原嘉逸被家中惦记,薄慎言听着也高兴,于是痛快地应了盛澜的请求,“行,我联系到他之后,就给你电话。”   意识到盛澜还是如同往日一样温柔体贴,薄慎言不禁有点后悔方才那样粗鲁地对他,又补了一句,“出去拍戏多穿点,注意身体,别感冒。”   “好的慎言。”   盛澜似乎还是伤了心,声音低落地挂断了电话。   有了出师之名,薄慎言总算有底气给原嘉逸打电话,他悠闲地耙着头发,给原嘉逸拨了过去。   ……关机?   打了几遍仍是如此。   薄慎言枕着手臂,把手机朝上方一下一下地抛,再翻掌接住,再抛上去,再接住,终于还是没了耐心,翻身坐起来又将电话打了过去。   还是关机。   正待他要查原嘉逸科室电话时,屏幕突然亮起,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图片短信。   照片里是两个男人搂肩搭腰的背影,薄慎言瞬间就认出了被箍着腰的原嘉逸。   他怎么了?受伤了?不然干嘛要别人扶着走?   薄慎言下意识地绷直了背,迅速掀开被子走到厨房喝了口水清醒一下,认认真真地又放大图片细看起来。   他和原嘉逸的婚姻虽然保密,但对于虎视眈眈地盯着薄氏的对家们来说,也许早就不是秘密了,只是不敢随意叨扰得罪他,此时收到这个短信,薄慎言也不算意外。   只想早点搞清楚原嘉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想要尽快接他回家。   还没等他回复短信问对方这是在哪,第二条消息就已经发了过来。   【北城东路,温氏集团酒店1203】   薄慎言无暇顾及这陌生号码是谁,忙去楼上洗脸换衣服,抓起车钥匙就出了门。   一路上心急地闯了三四个红灯,薄慎言到了酒店门口,直接将钥匙丢给泊车人员,迈开长腿走进电梯。   有了陆城的事情在先,他便不再相信原嘉逸是那种攀附权贵的人,可直到他敲开了原嘉逸所在的房间门,看到站在屋里的人,才意识到,他可能真的高估了。   他惦记了一晚上的人就这么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发丝蓬乱却不是因为他,面颊红晕得也根本不像照片里那副虚弱的模样,除了眼底的黑青色和一点苍白的嘴唇,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慵懒又惬意,倒像是吸饱了阳气的狐狸精。   “你不回家……”薄慎言不愿往坏处去想,即便握着门把的手指尖变得发凉,眼神扫过了地上凌乱的衣服,表情也稍显无助,却还是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你怎么不回家?菜我没倒。”   听完了他说的话,原嘉逸仿佛变了一个人似地,抿着嘴笑了一下,眼尾轻佻,“薄先生,您怎么来了?”   “你干嘛这副样子?”   薄慎言不由觉得有点奇怪,上前想要握住原嘉逸的手,带他回家,没想被原嘉逸用力挣开,懒洋洋地窝回床上。   “哪副样子?还有,我干嘛要回家?”原嘉逸咳嗽一声,拿过床头柜上的水喝了一口润喉,又看跟着他走进来的薄慎言,“再说,那是我的家吗?”   “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说这些话?为什么突然闹脾气?”   薄慎言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顺手叠得整齐放在沙发上,坐到原嘉逸床尾处愣怔地看着他。   原嘉逸不回答,侧头欣赏窗外的风景。   “你怎么不接电话?”   “没电了。”   薄慎言不信,伸手去拿他的手机,原嘉逸也没拦着。   看到亮起来的屏幕,薄慎言冷笑一声,“这是没电了?”   原嘉逸没再吭声。   敲门声打断了两人间死寂般的气氛。   薄慎言大步走过去打开门,顶着一张阎王脸看向门外的人。   “小薄总?”温格挺惊讶,虽然礼貌地打了招呼,但动作并不客气,越过薄慎言走进了房间,将手中没用上的房卡揣回口袋,“嘉逸,我给你煮了粥,放了南瓜和冰糖。”   “你叫他什么?”   薄慎言气呼呼地摔上门,难以置信地追过去扳住温格的肩膀,像只护食的狗儿。   温格端着餐盘没法挣脱,只微挑了眉梢平视薄慎言,“小薄总这是要打我?”   “薄先生,您这样是不是太不礼貌了?我和您的关系,还没到您可以插手我的私事。”   原嘉逸脸色越来越苍白,他坐直身子皱眉看着薄慎言钳制着温格的手。   协议里确实有写,不干涉对方的感情生活,光凭这一点,也是薄慎言犯规了。   “好,好啊。”薄慎言气得冷笑起来,“我他妈真是多余,我就是吃饱了撑得没事闲的!你爱跟哪个男人上床开房,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转身便走,将门摔得震天响。   “能冒昧地问一下,你和小薄总什么关系吗?”   温格放下餐盘,替原嘉逸掖了掖被角。   自从早上他离开了原嘉逸的房间,心里就惦记得要命,他知道自己是见色起意,说得好听点就是一见钟情,所以他怎么也要想方设法地接近这个漂亮的青年。   他承认自己很唐突,没经过原嘉逸的同意,就私自拿了房卡进了屋门查看他的病况,权当他是发烧,却一眼就看到了他被绷带紧紧缠绕着的后背。   被当场抓了现行,原嘉逸没法解释自己带着一身不同寻常的伤,却不去医院的原因,只能恳求温格帮他保密。   温格别有所图,自然一口答应下来,帮原嘉逸重新包扎了一下手臂上的绷带,便去后厨亲自给他煮了粥。   原嘉逸端着粥碗,轻抿唇角,又看向温格,“不好意思温先生,不能。”   因为他也不知道,他和薄慎言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是亲人,不是爱人,甚至……也许连朋友都算不上。   温格自知多话了,点点头,将空间留给原嘉逸一人。   原嘉逸又吃了几口粥,捧着碗疲惫地半阖着眼睛。   半晌,他才将目光落在床尾的袋子上。   那里面……有一只窃听器。   作者有话要说: 哼,竟然还有小崽崽说我短小,我每天可是双更耶,好难过QAQ需要夸奖!好喜欢大家的营养液啊,我码字都有动力啦!(懂我意思吗,拼命暗示=3=)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1-31 17:23:48~2021-02-01 11:3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痴呆啊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雨相 13瓶;晨熹微 3瓶;DLei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与薄慎言的不欢而散让原嘉逸在温格的酒店又多住了几天, 没有带充电器,手机也很快就没了电,只能绷直着刺痛的脊背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门口传来刷房卡的声音,原嘉逸听得不真切, 也就没回头去看, 反倒进来的人看他这样子, 放下盘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你这坐姿, 倒看不出来是受了伤的, 好像是视察酒店卫生环境的领导。”   “温先生,谢谢您啊, 麻烦了。”   原嘉逸没接他的话,走到桌边把盘子端到自己腿上, 低头吃了起来。   伤口愈合得快, 才不过几天,后背已经开始有些发痒长肉的意思,既然没什么大事,原嘉逸也就想要提早回家了。   想起那个家,他突然又很想逃避。   薄慎言可能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对待他了。   但这本就是他自己贪婪,才会有如今的失落感。   饶是再迟钝, 温格这几日也看得出原嘉逸和薄慎言的关系非同一般,这个人便也不是他能动的了。   他向来游戏人间,从未将感情放在心上, 原嘉逸虽然合他的意, 但属实不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温格是个商人, 商人的本能就是规避某件事可能为自己带来的风险,或者尽量将风险降至最低。   原嘉逸其人,看着顺眼归顺眼, 几天不见可能也就忘了。   “你吃饭吧,我走了。”   温格想通了原委,说起话来也就敞亮了许多,潇洒地一挥手,示意原嘉逸不用起身来送。   熟悉的寂静笼罩了原嘉逸的周身。   他知道温格的所作所为都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没有那个条件和心情去接受。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刚从地库上楼,薄慎言正烦躁地踢掉脚上的鞋子,皱着眉去找早上随意甩开的拖鞋,却发现本应天各一方的两只鞋此时正好好地趴在入户门的玄关处。   回来了?   他忙惊喜地去看原嘉逸卧室的方向,却发现青年正伏在客厅的茶几上低头奋笔疾书,耳朵上戴着耳机,面前放着他那笨重的,带着光驱的破旧电脑。   薄慎言站在原地不敢发出声音,不敢破坏面前这美好的一幕,他只能用视线一遍一遍描绘着原嘉逸的背影,努力将他刻印在脑海中。   看清原嘉逸脑袋上的东西后,薄慎言终究还是忍不住,单手握拳抵在唇边低低笑了起来。   原嘉逸的头发长得很快,发量又足,这段时间有些长了,垂在额前晃来晃去有点耽误学习的进度,他便不知道在哪里寻了根小皮筋,将额前的头发尽数撸到头顶束成一个小揪揪,露出光洁饱满的白皙额头。   可让薄慎言觉得好笑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他小揪揪中间绑的东西。   那是一根被延伸得很长很长的逗猫棒。   随着原嘉逸写字时所带来的轻微幅度,他的脑袋上绑着的逗猫棒也跟着一起动,因此便为糯米带来了一个极大的发挥空间。   它在距离原嘉逸两米左右的位置疯狂跳跃,柔软肉爪抓挠着那上面的彩色羽毛,湛蓝的眼眸里充满了对原嘉逸的满意、爱慕与赞叹。   这个人类对我这么好,我可能是神仙吧。   薄慎言倚着墙站在原地,忽略了时间,不知不觉地就看了他好久。   这几天不在家吃饭,果然瘦了不少,但对原嘉逸穿着他买的睡衣的这个做法表示十分开心,薄慎言觉得自己被取悦到了。   于是十分做作地低咳了一声,想要优先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   原嘉逸吓了一跳,忙摘下一只耳机回过头,看到薄慎言后,抿着嘴笑起来,“薄先生,您回来啦,我这就去做饭。”   薄慎言没有忽略青年扶着沙发站起来时那微微皱起的眉头,“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啊,我挺好的,”被逗猫棒的五彩斑斓晃到了眼睛,原嘉逸这才想起脑袋上的东西,尴尬地看了薄慎言一眼,抬手取下那根杆子,红着耳尖解释道,“我要学习……但是糯米想要我陪它玩……就这样……弄了一下。”   “挺好看的。”   薄慎言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啊?什么好看?”原嘉逸有点奇怪,低头看看手中的东西,一脸惊异地看着薄慎言,“逗猫棒吗?”   “……”薄慎言气得直翻白眼,趿上拖鞋就径自上了楼,摔门之前甩出一句,“牛肉汤饭!”   原嘉逸轻轻抿住嘴唇。   低低应了一声,弱到只有自己能听见,“好,就牛肉汤饭。”   做饭的时候,趴下就安安静静地趴在原嘉逸脚边的地上,一动不动地仰头看他。   “干嘛这样看着我?”原嘉逸蹲下身子用手肘蹭蹭它的下巴,避免一会还要用手接触食材,“我不在的时候,很想我吗?”   伤口虽然已经恢复了不少,但还没有彻底结痂,做大动作的时候难免会因为衣料的摩擦而产生疼痛。   原嘉逸蹙着眉头仓皇地缓了口气,唇色霎时变得苍白。   趴下就像能看懂他的心事一样,嗓子里呜咽着,扭着屁股爬到他身后的地毯边缘,伸出胖脚踹踹原嘉逸的小腿,示意他就势坐到地毯里,然后靠在它的后背上。   “小东西,”原嘉逸明白它的意思,不忍心让它失落,觉得自己对主人毫无用处,便又忍着痛坐在地上,虚浮地靠上了趴下已逐渐变粗的腰身,“真没白养你,知道孝敬爸爸了。”   趴下兴奋地叫了两声。   它的声音和体型已经逐渐朝着成年的兰波格犬靠拢,此时这么一叫,雄浑的声音未免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这个不寒而栗不是害怕它,而是楼上的薄慎言。   如果薄慎言真的生气了,那趴下估计也就没活路了,到时候他只能带着趴下再去找个小房子相依为命。   “别叫啦宝贝。”   原嘉逸低头凑到趴下耳边,将自己刚刚的想法当成真事一样,对着狗头也说了一遍。   还没等趴下发出害怕的呜呜声,客厅就传来了男人的低笑,“原来在你眼里,我这么冷血无情啊?还会生吃狗肉?”   “……”添油加醋却被当事人听到,原嘉逸暗道一声倒霉,肘尖拄着中岛咬牙站了起来,尬笑着解释,“我吓唬它一下,省得总叫,打扰您休息。”   薄慎言插着兜,信步走了过来,十分自然地去掀开炖牛肉的锅盖,凑上去嗅嗅,转过身满意地点点头。   帮原嘉逸拿碗的间歇,薄慎言盯着青年后脑勺上那个微卷的发旋儿,数次想要问清那日的真相,却还是话到嘴边又咽下。   他会不会还是像那天一样回答自己,两人的关系,还没达到可以插手对方私事的程度。   算了。   即便他原嘉逸是块石头,时间久了,应该也会焐热的,又何必急于一时。   薄慎言放下筷子,漫不经心地扬起头看了一圈自家客厅的天花板,最后不经意地落在了对面青年的发顶。   “昂,我那个……头骨很疼,”薄慎言把头痛挪到了原嘉逸平日里摆弄的医学名词上,似乎想要以此来博得原嘉逸的关注,“你说,要是按一按会不会好得快一点?”   原嘉逸愣了一下,碾磨着嘴唇,下意识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薄先生,这是要收费的。”   薄慎言急忙点头,“当然,当然要收费的,不收费我还怕你不好好给我按呢。”   对他的态度表示十分诧异,原嘉逸抠着筷子正要再度琢磨着说辞来拒绝,却被薄慎言提早打断,“那我先去洗澡了,你一会儿直接来我房间。”   原嘉逸无奈,迅速地收拾好碗筷,也匆匆擦了个身,往身上喷了点花露水后,转着圈闻自己身上的血腥气,发现味道确实变得极淡,才放心地上了楼。   听到原嘉逸的敲门声,薄慎言很快地应道,“进来。”   “薄先生。”   那个窃听器的意义,并不是盛江河要偷听他和薄慎言的交谈,更多的是一种警告。   如果他敢越雷池半步,那么他腰后的烙印,也会出现在原淼的脸上。   盛江河是个魔鬼,他跟他赌不起。   “站在那里干嘛?”薄慎言暗藏私心地想要原嘉逸凑得近一些,他就可以好好看看这个离开他多日的青年,“头好疼,需要被捏。”   他忍着恶心露出的孩子气的样子,却看得原嘉逸又惊又怕,担心他的脑子出了问题。   “好。”   原嘉逸背上的伤被摩擦着,疼得虚汗顺着颊边滑落。   “才捏几下就这么累了?”   薄慎言皱起眉,有点心疼,但语气没控制好,听起来像是不满意的样子。   “不好意思啊薄先生。”   话音刚落,原嘉逸急忙咬牙用了几分力,捏得薄慎言眉头舒展起来,惬意地晃晃腿。   没按几下,床边的手机就嗡嗡震动了起来。   薄慎言瞟了原嘉逸一眼,有点不舍得被他的手松开,但还是无奈地接起电话。   “澜澜?怎么了?先别哭。”   原嘉逸屏着呼吸呆呆地看着挂断电话的薄慎言。   “你爸心梗送医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喜大普奔!盛江河心梗了!我好爽!淦!   我看谁敢再说我短小,我一天双更哎各位,我多勤劳啊,都快把自己感动哭了,求夸!夸我,加上夸盛江河的心脏真争气!我摊牌了,盛江河的心脏是我放在那里的卧底。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01 11:37:54~2021-02-01 21:0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妇cxkkkk 3个;46865217、暖阳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妇cxkkkk 14瓶;晨熹微 3瓶;叮当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听到薄慎言挂了电话后说的这件事, 原嘉逸竟一时间没有办法搞清楚自己的心情。   作为被盛江河肆意欺侮了多年的原嘉逸,他是应该感到庆幸的。   可作为一名医生和盛江河的儿子,他本不该有如此自私的想法,这未免违背道义, 甚至枉顾人伦。   薄慎言正背对着原嘉逸换衣服, 听他没有发出动静, 便转过头去看他, 见他仍旧只是呆呆地揪着袖子低头站在原地, 不禁有些奇怪,“你爸?心梗了, 你不去医院?”   被他突然打断了思绪,原嘉逸吓得愣怔着后退两步, 却没注意到身后是薄慎言的床角, 膝弯撞得一软,整个人向后跌去。   “小心!”   薄慎言在他前面看得一清二楚,刚要上前把他拉开一点,远离那个床角,可无奈原嘉逸离床太近,速度也更快, 刚碰到他的手,原嘉逸就已经朝后躺去。   冲上去的薄慎言也被他倒下去的惯性带得一起摔在了床上,压在原嘉逸胸前缓了口气, 还没等他想要缓慢地起身, 看似无力实则想占个便宜时, 突然闻到一阵陌生又熟悉的气息。   他身上怎么好像有血气?   薄慎言近日里本就对原嘉逸关心过度,此时闻着他身上有奇怪的味道,不由下意识就想要剥开青年的睡衣仔细瞧瞧。   “薄先生!”   原嘉逸被摔得眼冒金星, 反应过来的时候,薄慎言的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宽松的领口马上就要被拉开,他急忙按住薄慎言的手,推开宽厚的胸膛向旁边滚了半圈,紧张地盯着薄慎言的眼睛警告他。   薄慎言也有点尴尬,撑着空下来的身下床垫解释道,“我,我以为你哪里受伤了。”   被他一语道破,原嘉逸更局促起来,忙捂着领口从床上站起身,“没有,我没有受伤,薄先生,我先去睡了。”   “你不去医院?”   薄慎言懒洋洋地坐起来,盯着他的背影眯起眼睛。   他虽然在乎盛澜,但是对盛江河的印象实在是好不起来,先不说他不守旧约,不将盛澜嫁给他的事。   光是盛家近年来到了北城,仗着薄家的后台,盛江河做起生意来是个要钱不要脸的主儿,外加他在外面乱搞,和薄康一样也弄出了个私生子来,让原本该幸福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单凭这几点,他就没那么在意盛江河是否安全无虞,有些教训也是好的,反正盛澜会在薄家的庇佑下一生平安。   可是原嘉逸不一样,盛江河终归是他的父亲,多年来不忌讳他私生子的身份,供他上学,给他的母亲治病,没有恩情也有苦劳,按照薄慎容和薄康目前的亲密关系来看,原嘉逸反倒应该好好讨好盛江河,未来才能有更大的出路,可他现在这样,算是怎么回事?   听他这么问,原嘉逸的脚步猛然顿住,声音有些慌张,“我,我还要上班,需要早点休息。”   因为他听见了自己内心深处的话。   让他死,让盛江河死,让他下地狱,不要让他再活过来。   原嘉逸觉得自己已经把一生中所有的恨意和冷漠都在今晚释放了出来,他从未如此记恨过一个人,如果有,便是对这世间积压的所有不满,也仍旧及不上对盛江河的千万分之一毫。   他仿佛认为,只要少一个人去看盛江河,便会少一个人为他祈福,盛江河就能一蹶不振地躺在床上,轻则难以动弹,重则一命呜呼。   对此时的他来说,这两种结果,无论最后是哪一种,都是好的。   背后的伤被虎背熊腰的薄慎言砸了这么一下,似乎是又裂开了一些,原嘉逸疼得微微蹙起眉头,自当是自己恶意诅咒盛江河所招致的报应。   看他的反应,薄慎言越来越诧异。   原嘉逸从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对猫狗都那么好,又怎会置自己的父亲于不顾。   可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实在不像盛澜平日里所说的那种兄友弟恭,父子关系融洽的情况。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薄慎言看原嘉逸越发苍白的脸色,忍不住想要离他近一点,于是站起身朝他走过来。   说出来吧,薄先生是个好人,也许会帮忙的。   原嘉逸被疼痛碾磨得暂时失去了理智,他深吸一口气,仰头望着薄慎言的眼睛,眸中布满泪光。   “我……”   丢在床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薄慎言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原嘉逸,弯腰拿起手机,“我先接个电话。”   这通电话将原嘉逸的思想彻底扯回现实。   他浑身一震。   心中后怕。   刚刚他竟然差点将真相说出来。   如果盛江河真的被抢救过来,而得知真相却不一定相信他的薄慎言,肯定会联合盛家一起,将他推进万劫不复的地狱。   原嘉逸面露惨色地靠在门板上,连带着一点温热气息的胸膛都渐渐开始发凉。   “已经在手术了,我得过去一趟,”薄慎言将手机揣进口袋,看见原嘉逸魂不守舍的表情,以为他是在担心盛江河,便走到他身边,拍拍那单薄的肩膀,“急诊PCI,没事的。”   “没事……就好。”   果然。幸好。   原嘉逸后退两步躲开他的碰触,像是难以忍受似地,反手扭开门把,仓皇地冲出屋子,下楼逃回自己的房间。   “原嘉逸,你怎么了?你真的不去医院吗?”薄慎言拎着外套敲敲原嘉逸的门,有点担心,“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既然他累了,那不去也罢,盛江河的命,不如原嘉逸安睡一晚来得重要。   薄慎言开车驶出地库,纳闷地琢磨着原嘉逸心里的想法。   对于前几天在他所住下的酒店房间里遇到温格的事情,薄慎言虽有介怀,但出门之后就想明白了。   那天原嘉逸的状态看上去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没有错,可他反常的说话方式却让他直觉上认为事情肯定有蹊跷。   并且他绝对没有同温格上床。   原嘉逸的房间里没有温格身上的须后水味道,回顾着方才原嘉逸身上的气味,薄慎言猛然反应过来,那天房间里弥漫着的,就是血气!   他猛地踩下刹车,打死方向盘疾驰回别墅,鞋都没换,径直地闯进原嘉逸的房间,将已经熟睡的人大力捞起来,从领口处直接上手去查看他背后的伤况。   “薄先生?!”原嘉逸被吓得半死,忙抬起手臂去拉自己的衣服,急得有些破音,“您这是做什么!”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薄慎言眼疾手快地从他的背后扯出一根没有缠好的绷带,死死捏着不肯放手,似乎觉得一旦被原嘉逸抽回去,就会像被他吃进肚子里一样销毁了证据。   有了之前捋清的想法,原嘉逸再不敢轻举妄动地生出想要说出真相的冲动。   既然薄慎言会愿意在深夜赶往医院去看望盛江河,那么盛家在他心中的地位自然是无比重要,如果此时自己说出这些事,非但不会受到薄慎言的帮助,更会陷原淼到更危险的境地。   他低头咬着嘴唇寻思了一会儿,编出个谎话,“是……论文的人,那些有钱人,需要有质量的学术论文。”   如果能让薄慎言认为自己在怨他,在倒打一耙,也许他就不会再揪着这些事不放了。   “你不肯写了,他们就来打你?”   薄慎言有点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可是原嘉逸这一后背的伤又何从解释?   “嗯,我收了他们的钱,却没写完,钱也还不上,”原嘉逸将目光落在书桌上的一个角落,幽幽地叹了口气,讽笑道,“我太喜欢钱了,我活该。”   “我可以给你钱啊,你可以跟我说啊,你为什么不找我帮忙?”   薄慎言想要帮原嘉逸脱掉睡衣,打开灯仔细地看看他整个后背的伤口,却被原嘉逸略显慌张地按住手腕。   “我为什么要跟您说?为什么要找您帮忙?”原嘉逸嘴角滑出一抹冷然的笑意,但要是认真看去,不难发现其中掺杂着的苦涩,“我和您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面上看起来还算冷静,但心脏已经快要跳出胸口,手在腰后死死捂着被烙铁印下的疤痕,十分担心万一薄慎言不管不顾地胡搅蛮缠起来,再配合着他那一身大到变态的怪力,那行让人无颜面对的字母会被毫不留情地暴露于人前。   薄慎言一腔热切被原嘉逸的漠然泼得狼狈至极,他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从未没有过这般伏低做小地去关心讨好一个人,而这人还不肯领情。   他狠狠地瞪着原嘉逸,突然弯身钳住他的肩膀,两人嘴唇离得极近,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像是幻觉一样消失不见。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   心中的傲气让薄慎言数次想要冲动地摔门离去,可理智和不忍却让他坚持着站在了原地,想要凑得近一点,再近一点。   吓唬住这只色厉内荏的小刺猬。   “可我偏要让你甩不脱,撇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嘉嘉可不是圣母,他是带着恨意的,只有一丝丝的小纠结。还有,大家放心,绝不会让盛江河轻易地死掉的!   希望大家拼命地夸夸小薄(弱弱一句,还有夸夸我……)真的谢谢大家的营养液啊!早上起来一看到多了那么多,我激动得直接跳楼!谢谢各位大佬!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01 21:09:57~2021-02-02 11:4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鸿 20瓶;le摸ree 6瓶;晨熹微 5瓶;二只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薄先生……”   原嘉逸被他嚣张的话愁得轻皱眉头, 为难地仰头看着薄慎言,噘起的唇瓣发“薄”这个音的时候,不小心擦碰到了那双浅色的嘴唇。   两个人都是如此的清醒和理智。   薄慎言愣了一下,盯着神情变得极其不自然的原嘉逸看了一会儿, 努力保持僵硬的唇角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激动, 蓦地弯了起来。   然后, 他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原嘉逸的唇珠。   极浅极轻, 就好像是羽毛拂过而带来的一丝微痒感。   和一点湿润。   原嘉逸猛地推开薄慎言, 纤巧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他又慌张地看了一眼书桌,什么都不敢说。   动作在窃听器里听得不会太真切, 可他要是挑明了说出来,那才是完蛋了。   “他们打你是因为要拿回钱, 我把钱给你, 去拿给他们,这件事也就罢了。”   薄慎言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已经暗暗有了计较,之前论文的流向人群,估计就是那些出手打人的富家子弟,只待明日去处理。   原嘉逸低着头不说话。   “好了, 现在去医院看看你爸爸吧,我带你去,不要怕, 他没事的。”   薄慎言拉拉原嘉逸的手指, 爱惜地搓了两下。   总是这么凉。   给患者诊治的时候, 他们不会觉得冷吗?   被反复要求了这么多次,原嘉逸担心自己要是再不动弹,也许薄慎言就要打人了。   想到这里, 他连忙下床穿鞋,赶在薄慎言前面走出卧室门。   看着青年一脸乖巧的软肉,薄慎言实在忍不住,便又上手捏了捏。   “伤口疼不疼,疼就不去了。”   对他这些奇怪的动作,原嘉逸虽然想不通,但是也不敢反抗,顺从地摇摇头,低头朝着地库走得更卖力。   薄慎言坏心眼地挑了辆保时捷911,只想着用这两座逼仄的空间使原嘉逸凑他更近一些,完全没有考虑开着这大红色的车去探望病人算不算礼貌。   果然,原嘉逸坐在车里,看起来全身都不自在,加之夜里的路灯好像让他有点难受,微微眯起的眼睛似有水光。   与盛澜一同出现的场合从来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原嘉逸下了车,老老实实地站在停车位边上,摸出口罩扣在脸上,刚按好金属夹,就被泊好车后的薄慎言大步走过来,从他侧面抬手抽掉。   “干嘛,跟我走在一起很丢脸?我就那么丑?”   “薄先生不丑。”   原嘉逸只会回答不犯错的话,不戴就不戴吧。   手术室的灯亮着,映得走廊森冷寂寥。   还没走到跟前,原嘉逸就看到了安静坐在椅子上的盛澜。   他似乎刚哭过一通,连带着太阳穴都被搓得发红。   听到走廊那头传来的脚步声,盛澜下意识看了过去,随即表情变得凶狠起来。   他们两个,为什么是一起来的?为什么可以站在一起?   被嫉妒吞噬了理智,盛澜暴怒而起,迈开腿就朝两个人冲了过去。   “嘉逸!你怎么才来啊,”他一把抱住了原嘉逸,趴在他的肩头低声哭了起来,“爸爸都进去好久了……我好害怕……爸爸不会有事吧……”   看上去又是一副兄弟间的友爱境况,薄慎言退后半步,还算有耐心地等待着盛澜的哭诉结束。   视线落在手术室门口的宋娇颜脸上,他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原嘉逸被盛澜猛然扑过来的大力冲撞得急急后退两步,又怕盛澜摔倒,紧忙伸开手臂环住他的腰,倒真的像是哥俩好的样子。   他并非有多害怕盛澜受伤,只是照目前这样的情况倒下去,他身上那些层层叠叠的伤口砸在地面上,即便有再厚的绷带,恐怕也会渗出血来。   盛澜偷看薄慎言一眼,发现他的脸并没有朝着他俩,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双臂慢慢环紧原嘉逸的后背,两只手骤然一抓。   “唔……!”   原嘉逸痛哼一声,鼻尖布满细汗,手上的动作快于大脑的思考,径直就将盛澜推开了自己的怀抱,脚步散乱地退到墙边难捱地轻喘着气。   “啊!”盛澜整个人失去重心,被推倒在地上,神色痛苦地捂住自己的手肘,眼眶蓄满了泪,委屈地抬起头,“……嘉逸……”   “澜澜!”   薄慎言站在几米开外,没看这边,对这突发情况一时间没有办法反应,听见动静时,盛澜已经虚弱地趴在了地上,眼泪也大颗大颗地掉。   他赶快上前扶起盛澜,难以置信地看向原嘉逸,沉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你不知道他不能受伤的吗?”   “我……”原嘉逸疼得意识模糊,隐约已经能感觉到背后有血在滑向腰际,他隔着衣服,单手按在腰后的绷带上,有气无力地回望着薄慎言,“……对不起。”   说对不起,就可以少挨很多打。   发现青年的脸色也很苍白,薄慎言这才想起原嘉逸的身上也有伤,肯定是盛澜在抱他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哪里,才会推开盛澜,这样想着,薄慎言心中的愤怒顿时就烟消云散。   “澜澜,我扶你到那边去坐一下,看看破皮了没有。”   薄慎言似乎并不打算公平处理这件事,转而向盛澜施压,想要让他安静地听从自己的话,不再跟原嘉逸计较。   盛澜看得出薄慎言的包庇,自然不可能轻易认输,朝椅子走过去的这一段路,口中一直替原嘉逸假意地说着好话。   “嘉逸他不是笨手笨脚,他只是不小心,你不要怪他,我看他好像也撞到了墙,慎言你去问问他痛不痛,快让他也来这边坐……啊,脚腕好像也扭到了,好痛……”   “我知道,先别说话,坐下休息。”   薄慎言内疚地撑着盛澜的手臂,替原嘉逸感到抱歉,扶着他坐下之后,顺势蹲在椅子边,握住他的脚踝仔细查看。   同样都是纤瘦的人,盛澜的脚踝却是有一点肉的,而原嘉逸的……   他又想起了青年脚踝上的那圈殷红伤痕。   薄慎言帮盛澜轻轻按揉着并没有发生浮肿的脚腕,视线惦念地落在藏进高大绿植后面的原嘉逸身上。   小东西估计是被吓到了。   “慎言,我好饿,”盛澜疲惫地靠在薄慎言的肩头,感觉到男人的肩颈肌肉有一丝僵硬,半天也仍是紧绷着,“我想吃点东西……想吃宋妈做的菜。”   薄慎言明白盛澜这是在提醒他。   宋妈做的菜一直都是爷爷奶奶专门为盛澜吩咐的,此时他说这话,就是想要再次告诉薄慎言,他盛澜才是薄家应该娶进门的人。   “宋妈年纪大了,”薄慎言抬手握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离开自己的肩膀,望着那双水色弥漫的眼睛,“已经很晚了。”   盛澜慌了,他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把柄似乎不管用了,他会错了意,急忙抓着薄慎言的手掌,“没有晚,我们没有晚。”   薄慎言笑了一下,抽出手,站起身俯视他。   “澜澜,你说什么呢?我说做菜。”   宋娇颜看自家宝贝委屈得不像话,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走了过来,美眸微瞪,厉声说道:“什么晚不晚的?薄少爷,澜澜只喜欢吃宋妈做的菜,她一个当佣人的,主人家想要吃点饭都不行了?”   “伯母,手术室里是您先生,澜澜的父亲,你们如果还吃得下饭,看来伯父的情况也不是很严重,”薄慎言将笑容保持得彬彬有礼,叫人丝毫挑不出毛病,“既然如此,我明天还有工作,就先走了。”   说完,他便没等盛澜再度分辩,转身朝原嘉逸走去。   从小被娇惯长大地爱着的亲生儿子都不在乎父亲的生死,肆意任性,又凭什么要让被区别对待的原嘉逸遵循孝道呢。   那青年畏手畏脚地站在幽暗的角落,可身上却好像铺满了阳光,吸引着人朝他靠近,想要把他身上的光也沾一些到自己心里。   薄慎言离他越近,心跳越快。   责任是责任,爱是爱。   “我有点饿了,想回家吃饭。”   原嘉逸憋闷的心在薄慎言走到身边的瞬间,竟然突然敞亮了许多。   连呼吸都顺畅起来。   他轻轻抿着嘴唇,将手放在胸前用力按了一下。   好奇怪。   “这么晚……”原嘉逸老实极了,中肯地提出建议,“肠胃可能会不舒服,如果吃些小点心还是可以的,不过也不能太多……”   “那就吃小点心。”   盛澜坐在走廊的地上毫无形象地哭骂着。   即便身上的伤口重新包扎一遍,有的甚至还裂开不少,可原嘉逸却睡得比任何一晚都香。   直至天光大亮也还捂着枕头懒洋洋地睡着。   门外传来薄慎言聒噪的声音。   “奶奶,当然了,我们当然睡在一起了,这您怎么会产生怀疑呢?”   “我?我刚刚上楼拿衣服啊,这就回到澜澜的床上~”   话音刚落,他就一脚蹬开了门,碎步挪到原嘉逸的床边,纵身一跃,将床上刚迷迷糊糊张开眼睛的青年牢牢搂在怀中,对着那个饱满的脑门,使劲亲了一口。   “啾——!”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胃又开始疼了,好难受,我感觉我快要死掉了,啊……大家一定要照顾好身体!明天有可能会两更合并在下午,也可能不更,但也可能一切正常,如果我按时出现了,请大家拼命夸我吧,用某种有营养的液体砸我也可以(呜呜呜……)还有还有,我设置了防盗链,对不起啊大家,盗文实在猖獗,没活路了我~=3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02 11:49:39~2021-02-02 22:4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个小橘橘呀、晨熹微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朝朝早早 20瓶;百罗罗 10瓶;叶云棠 5瓶;人间大猛1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原嘉逸还没彻底清醒, 脑门上就被薄慎言吸出了一个大红印。   他发懵地捂着额头看向搂着自己的薄慎言,满眼惊诧,“薄先生?”   “澜澜呀,睡得好不好呀?”   秦月娥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原嘉逸急忙转头望去, 也顾不上从薄慎言的怀中挣脱, 弯起眸子就笑了出来。   “奶奶早上好~我……们睡得很好~”   “好好好, 澜澜早上好, ”看到两个孩子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秦月娥的心情愈发明快, “澜澜呀,奶奶要给你一个惊喜。”   原嘉逸迷惑地看了一眼薄慎言, 发现男人也带着几分迷茫回望着他。   什么惊喜?   我怎么知道?   “看看这是哪里?”   秦月娥笨拙地把手机调成后置镜头, 言语间满是想被猜到的期待。   两人一起将头凑到屏幕前。   镜头里,入眼是一处别墅群,离镜头最近的地方有一个大院子,院子里面的房子整体色调为灰色,气派恢弘,占地面积极广, 顺着铁门望进去,一只半大的狗正在追着球狂奔,甩着舌头满脸憨相。   原嘉逸还不是特别清醒, 眯着眼睛又凑近了些, 怀疑地瞅瞅薄慎言, “薄先生……这院子……好熟悉啊,这个狗我好像也见过……”   旁边这小东西傻,他薄慎言又不傻, 镜头一转过来,他就瞬间认出了在院子里狂奔不止的趴下,蹭地一下跳起来,“奶奶,您来我们家了?”   “答对了,”秦月娥已经下了车,开始逗弄亲近地朝她跑过来的趴下,“小趴下,瞧你玩的这么高兴,奶奶来啦。”   原嘉逸慌得语无伦次,抓着衣服不知该如何自处,“我,我,我……”   他躲开摄像头,无助地对着薄慎言做口型。   怎么办?   薄慎言也吓得半死,把手机塞到原嘉逸手中示意他应付一阵,自己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楼上去,劈头盖脸地拢住衣柜里的一部分衣服,不到十秒钟就又冲了出来,蹿进原嘉逸的房间,将衣服丢在他的床上随意拂乱。   这是做什么???   比起奶奶突然来访的惊恐,原嘉逸更害怕薄慎言出现在自己的房间。   “走吧宝贝,我们去给奶奶开门。”   薄慎言心满意足地搂住原嘉逸的肩膀,拖着他去玄关处,抬手拧开了门,挂断视频,将秦月娥和拎着行李的宋妈迎了进来。   “奶奶好,”要不是被薄慎言按着肩膀,原嘉逸几乎要弯腰鞠上一躬,以此来表示自己并不是那么尴尬,“奶奶想来玩的话,本应该我和慎言去接的。”   听到“慎言”两个字,薄慎言的耳朵像只警犬一样竖了起来,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   “对呀奶奶,您早点说,我和嘉嘉就可以……哟吼吼吼吼吼……”   原嘉逸在他口中听见了自己的小名,心脏差点没跳出来,他急忙去看秦月娥的脸,一手藏在身后去掐薄慎言的腰,仰头望着他温柔地笑。   说错了薄先生。   明明被掐的是腰,可薄慎言的脸竟连带着耳根都红了起来,手从原嘉逸的肩膀上滑落,也藏在身后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   知道啦。   “什么嘉嘉?”   秦月娥刚换好拖鞋,她的听力不太好,不曾听懂薄慎言的话,随口问了一句。   “奶奶,慎言的意思是说,如果提早知道您要来,我们两个也就可以收拾收拾家里了,不然很乱。”   “这家里面很干净呀,”秦月娥喜欢原嘉逸喜欢得不得了,进屋就从薄慎言手中夺了原嘉逸的手到处闲逛,“你们两个男孩子,能把家里收拾得这么干净已经很好啦,再说啦,工作又都那么忙,聚少离多的……”   发现秦月娥又把话题往奇怪的地方带,原嘉逸面露尴尬,抬手掖了一下耳后的头发,“奶奶,我去给您烧点热水提前晾好。”   薄慎言藏起前一晚两人吃的蛋挞外包装盒,先原嘉逸一步拿起水壶开始烧水,慧黠地朝他眨眨眼睛,“我更快吧?”   原嘉逸权当是他在奶奶面前故意做出两人之间如胶似漆的模样,闻言淡笑着点点头,趿着拖鞋走回到沙发边,再次陪秦月娥闲聊起来。   昨晚为了不去医院,他骗薄慎言今早要去上班,可直到这日上三竿的时间了,他竟然还没有出发,未免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安。   到了快吃午饭的时间,宋妈掏出从老宅带来、用得习惯的围裙套在身上,走进厨房开始处理带来的众多食材。   她擅长烹饪,各种菜式,中点西点都会做,虽然从来没有见到过盛澜本人,但知道盛家小少爷喜欢吃自己做的饭菜,便按照之前做过的菜谱,又做了一道草莓芒果酸奶蛋糕。   原嘉逸三番五次提出想要帮忙,都被秦月娥拦住坐下说话,他抱歉地看着独自忙碌的宋妈,却听到她也笑呵呵地让他专心陪着老太太就好,这才放下心来。   “澜澜呀,”秦月娥拍拍原嘉逸的手背,看不够似地端详着他的脸,“每天工作忙不忙,累不累呀?奶奶已经让言言把你签到咱们薄家的经纪公司来啦,以后你就不用那么拼命工作了,好好养养身体,看你瘦的,气色比上次还要差一点。”   祖孙二人坐在阳光条件极好的大客厅中有说有笑地聊着天,薄慎言虽然也很想加入进来,但一直需要在楼上书房开电话会议。   最近薄慎容的动作频繁了起来,几份跨国合同都被他和他的团队拦下,导致薄慎言手上一家目前有着上市计划的公司不得不暂时搁置下来,全心来处理薄慎容的羽翼。   作为他的父亲,薄康从未对他有过任何助力,反倒在帮着那个私生的薄慎容谋取薄家的产业,要不是爷爷和薄家几位旁系的叔叔一直以来的鼎力相助,单靠薄康对薄氏财团的了解,现在他的公司便早已易主。   冗长的会议结束,薄慎言紧皱的眉头在拉开书房门的一瞬间变得明朗轻快,他下了楼,一屁股坐在原嘉逸的身边,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想起他背后的伤,动作不由又轻了几分。   他已经将那些论文的流向查清,竟有与薄家有合作的企业,薄慎言算清了利弊关系,将有些合作宁可付违约金也要取消作为惩罚;实在对集团利益构成威胁的,则使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找出那些接受论文并动手的人,在利益最大化的程度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老夫人,可以吃饭了。”   宋妈将最后一道菜准备好,只等秦月娥应允,就把菜端到桌上。   “走吧澜澜,我们去吃饭,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秦月娥应了一声,被原嘉逸从沙发上扶着站起来,拉着他的手走向餐桌。   原嘉逸刚落座,面前就被摆了一道精致的小蛋糕,他惊喜地望着宋妈,“宋妈,这是您做的?还有草莓,这么大颗。”   宋妈笑着点点头,“盛少爷喜欢就好。”   心中急不可耐地等着秦月娥先动筷子,原嘉逸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   “吃吧,小馋虫,不过别只顾着吃蛋糕,饭也要吃奥。”   秦月娥笑瞪了原嘉逸一眼,倒让他不好意思起来。   薄慎言靠在椅背上,看着原嘉逸使劲剜了一大颗草莓,满足地放进口中咀嚼起来,心都被他的可爱模样融得化了。   一会儿要让宋妈也教他做这小蛋糕。   原嘉逸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专心致志地吃着面前的美味,唇角被沾上了一点酸奶都不自知,看得薄慎言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又放开。   想要替他擦掉,又怕他下意识表现出来的抗拒被奶奶看出端倪。   琢磨了半天,薄慎言终于忍不住了,他身子猛然向前一探,抬指迅速抹掉了原嘉逸嘴角的酸奶,低头假意抱怨一句,“多大的人了,吃起东西来还这么像小孩子。”   “对不……”   果然,原嘉逸听了之后就马上要道歉,薄慎言眼疾手快地捏住他肉嘟嘟的嘴唇,“乖,吃吧。”   看着两个孩子的亲昵互动,秦月娥满意极了,拿起公筷给原嘉逸夹了一块撒满孜然的羊腰子,认同地朝宋妈笑着点点头。   直到原嘉逸被喂得快要吐了,鼓着肚子不堪重负地摆摆手,“奶奶……我实在吃不下了,再吃……恐怕要流鼻血了。”   面对他诚恳又无奈的真实发言,薄慎言握着筷子埋头低笑,肩膀抖得像要抽搐一样,目送秦月娥进了客房,这才肆无忌惮地将脸露出来,不再掩饰笑意。   “你回卧室休息一会儿吧,别躺着,”薄慎言帮宋妈收拾着桌上的碗筷,“我收拾好了就进去陪你。”   原嘉逸用盛澜的名义自我麻痹,顺从地进了卧室。   良久,薄慎言擦着手上的水走进房间。   人不在床上。   浴室里传来努力克制下却仍旧撕心裂肺的呕吐声。   他赶快打开门。   只见趴在马桶上的青年,脖颈间布满了密集而细小的红疹。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胃刚好了一点点,赶快码完,一会儿凌晨的更新大家不要等奥,早点休息,我明天白天更新(也有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嘻嘻)   明天有空我要给大家讲一个身边的真实故事,今天写不动啦,晚安~mua~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02 22:48:30~2021-02-03 20:2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何川 10瓶;lxj 2瓶;鸿、同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原嘉逸, 你怎么了?”   薄慎言看到原嘉逸撑在马桶边的手臂都在微微发抖,急忙蹲在他旁边擎住他的胳膊,分担他一部分的重量。   “我……”原嘉逸吐得狼狈,实在没有力气, 不得不紧握着薄慎言的手坐直身体, 虚喘着回头去看开着的卧室门, “薄先生……先把门关一下, 别让奶奶和宋妈听到……”   “好, 你坐稳,我去关门。”   薄慎言点点头表示认可, 但心中还是有点气恼青年无时无刻不在的细心。   他为什么总是这样。   听到门落锁的声音,原嘉逸才靠着墙疲惫地用力眨眨眼睛, 按下冲水键, 仰头去看再次走进来的薄慎言。   “您先休息吧,我吐好了。”   吐好了?   也就是说因为自己需要休息,他就可以忍着不吐的意思是么?   原嘉逸看男人阴沉着脸,半天没有答复,心虚地觉得是自己给他带来了麻烦,慌忙又说道, “对了薄先生,我下午要去医院,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我先出发了。”   说着他就从地上费力地站起来, 试探着从薄慎言与门框中间的缝隙里挤了过去。   还没迈出浴室, 就被人握住肩膀一把怼在墙上,可背后触碰到的却不是冰冷坚硬的墙壁,而是薄慎言温暖的手掌。   “你是草莓过敏?”   知道草莓过敏还吃那么多, 疯了吗。   “……不是,”原嘉逸慌张得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侧头想要避开两个人过近的距离,“是芒果……那小蛋糕里有一点芒果……我以为没事……”   宋妈做的菜都是之前为盛澜做过的,知道他身体不好的情况下,是不会随意做出一个新菜式的,而她不知道原嘉逸不是盛澜,便按照从前做过的甜点做了一份一样的,可没想到,原嘉逸竟然对芒果过敏。   尴尬的气氛不断升温,原嘉逸脖颈和下巴上的红疹变得越来越痒,他越想克制,就越发严重。   看到薄慎言脸色好了一点,他才慢慢抬起手,轻轻挠了几下。   “你还挠!”薄慎言生气地握住他的手腕,“不能吃就不要吃,你逞强做什么?”   “我之前吃过三次芒果,第二次的时候发现自己过敏,”原嘉逸用手背蹭了一下脖子,垂着睫毛看脚上的拖鞋,“第三次却没有出现过敏症状,以为没事了。”   薄慎言皱着眉,抬手抹去原嘉逸下巴上的水渍,温声说道,“那现在怎么处理,你有氯雷他定吗?”   “有的,”原嘉逸看他给自己擦嘴,忙伸手去蹭掉薄慎言指尖的水迹,耳尖发红着想要往外溜,“我去吃药。”   听到他有药,薄慎言不由放下心来,可转念又烦躁起来,他怎么什么药都有,平日里究竟偷偷吃了多少。   他跟着原嘉逸出了浴室,不远不近地站在墙边看他。   青年侧身对着他,低头在双肩包里翻翻找找,时不时抬胳膊揉揉因过敏被波及到而有些发红的眼睛。   “别揉。”   薄慎言适时发出提醒,看到蜷着柔软肚子的小刺猬肩膀僵了一下,随即赶快把手放下,没敢回头看。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   还真够可爱的。   看他找到药后直接就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仰头要喝,薄慎言又操心地走过去从他手中拿过杯子,试了试温度,“我去帮你倒点温的。”   还没等原嘉逸拒绝,他就径自走了出去。   原嘉逸听到宋妈担心的声音,是在问他是不是不舒服,薄慎言宽慰着她说没有。   被人关心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他把手放在胸前心脏的位置,眯着眼睛靠在床角回味起来。   “吃了药好好休息,去床上躺着,”薄慎言接过原嘉逸喝光了水的空杯放在桌上,起身去浴室打湿了毛巾,又坐回到床边,像伺候小时候的糯米一样,细致地给原嘉逸擦脸,“睡一觉吧。”   听着薄慎言让他充满安全感的声音,原嘉逸的眼皮逐渐有些发沉,任凭男人坐在他床边,也没有生出平日里的警惕,心无旁骛地阖上眼睛。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夕阳时分,余晖为坐在书桌前的薄慎言的背影,镀上了一层鎏金的光晕。   原嘉逸手肘撑在身后坐起身来,下意识就摸了一把背后的伤口,发现没有被动过,才放心地呼了口气。   “醒了?”   薄慎言没回头,专心致志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处理工作。   “嗯,醒了。”   听说在傍晚醒来,会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   原嘉逸倚在床头,弯眸凝望着他新的世界。   “傻寻思什么呢?”   薄慎言合上电脑,走过来直接弯腰查看原嘉逸脖子上的红疹,末了,轻轻胡撸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脑袋。   “没什么,”原嘉逸抿抿已经消肿不少的嘴唇,下床穿上拖鞋,也去浴室照镜子看了一眼脖子,发现还没消退,便沮丧地走了出来,“我哥吃芒果不过敏,一会儿晚饭的时候,奶奶和宋妈会不会察觉到什么?”   正拨弄他领口的薄慎言突然心生一计。   晚饭的菜色十分清淡,数量也不多,只有六道菜。   秦月娥与原嘉逸一样睡了半个下午,精神爽利地从卧室里出来,蛮有兴致地帮宋妈收拾着厨余。   “孩子们,吃晚饭啦。”   她看原嘉逸二人的卧室半天没有动静,菜却快要凉了,便走到房门前敲了敲门。   屋里立刻传出了原嘉逸慌张的回应,“好的奶奶,我……唔,我们马上出去。”   秦月娥和宋妈坐在餐桌前,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明显穿着薄慎言衣服出来的原嘉逸,对视了一眼,了然地笑起来。   原嘉逸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因为号码偏大,所以领口堆在一起,衬得他慵懒中带着几分苍白的虚弱。   精致的下颌角微微泛着粉,像是被大力搓红了一样,顺着形状漂亮的颈线往下看,一个极为惹眼的青红吻痕跃入眼帘。   被两位长辈注视着,原嘉逸步履维艰,几乎就要尴尬得钻进趴下的狗窝里去,可始作俑者仍旧乐呵呵地在身后轻轻推着他的腰往前走。   “走啦,吃饭啦。”   原嘉逸想起薄慎言在他没有长红疹的位置留下的痕迹,就心跳加速。   “在这里弄出点痕迹来,奶奶她们就不会再好意思往下看,也就注意不到再下面的红疹了。”   他太会骗人了。   奶奶她们……明显更注意了。   晚饭后,宋妈接到薄龄的电话,吩咐她如果要是带着老夫人出去散步,就要多给她穿几件贴身的毛衫,这样比穿厚外套还要管用。   宋妈自然应了下来,喜滋滋地跟秦月娥传达着老爷子对她的关心。   趁着两位长辈都出去,原嘉逸急忙冥思苦想地窝在床里琢磨着,究竟什么方法能让薄慎言晚上不要住他的房间。   正思考间,薄慎言已经洗完了澡,穿着浴袍大摇大摆地推门进来,理直气壮地坐在书桌前,“奶奶回来就要休息了,我们也早点睡,不要打扰到奶奶。”   原嘉逸的后背已经抵在了床头,听到他说“我们”,紧忙又向后缩了缩,疼得一皱眉,眼尾瞟向薄慎言所坐着的书桌方向。   “你在看什么?”   薄慎言顺着他的目光也回头打量起自己身后的桌子,甚是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原嘉逸摇摇头,拉拉睡衣领子想要遮住脖子上的痕迹,“我好像已经两天没有收拾桌面了,看起来有点脏,我应该收拾一下。”   “脏吗?”薄慎言更加诧异了,“今天下午你睡觉的时候,我擦过了啊,没擦干净吗?”   原嘉逸实在找不到理由,正憋得脸通红,一度想要装晕来逃开薄慎言的追问,对面男人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我去接个电话。”   薄慎言站起来,像是舍不得似地看了原嘉逸一眼,转身就要出去。   与其躲不过,还不如主动一点,给自己留点面子,提前准备好被褥,也就能提前隔绝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想到这里,原嘉逸连忙坐直身体问道。   “薄先生,您喜欢睡哪边?”   薄慎言握着手机还没接通,听他问话,回头随意指了一个方向给予回答,“这边就行,我随意。”   看他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原嘉逸从床上爬下,干脆利落地铺好被褥,把自己的小被子挪到了几乎要掉出床外的边界。   打完电话,薄慎言又去给原嘉逸端了杯热水,留作一会儿吃药用,反手关好了卧室门,上床躺在原嘉逸身边。   手边的床垫深陷下去,早已缩在被子里装睡的原嘉逸握紧哆嗦的手指,药也不打算吃,只想让这一夜赶快过去。   可薄慎言似乎知道他没有睡着,帮他把被角压在下巴边,露出整张装睡的脸。   “你爸爸已经脱离危险了,只不过会有乏力,活动耐力比较差的后遗症出现,算了,你是医生,你懂的。”   说罢,他也躺在了枕上,满足得眯起眼睛。   这只小刺猬的床,可真舒服。   又暖和,又大。   作者有话要说: 小薄嘬了我的嘉嘉宝贝,我想剁掉他的小章鱼嘴,哼~   我要出去买点东西,回来继续码字,今天有二更,感谢大家喜欢~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03 20:24:29~2021-02-04 13:4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鸿 9瓶;cp、叶云棠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原嘉逸从来没有连续放过这么多天的假, 此时突然要去上班,竟生出了懒意。   身边的男人睡得正熟,沉稳的呼吸声让人不忍打扰,原嘉逸缩着脑袋躲在被子里按开手机看时间, 被没来得及自动适应光线的屏幕晃得险些打了个喷嚏。   “你醒了?”薄慎言有点动静就会被惊醒, 身边人轻轻翻身拿手机的动作, 就已经让他睁开了眼睛, 看着被角露出的一丝光亮, 瞅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抬手拽下那被角, “里面那么黑,眼睛不要了?”   “薄先生, 吵醒您了, 不好意思啊,”原嘉逸见人醒了,这才挠挠脖颈,抱歉地坐直身子,“我要去上班,不得不早点起来, 我两分钟就出去,您继续睡。”   薄慎言心满意足地看着他颈间那隔了一晚却变得愈加青红的吻痕,懒洋洋地折起手臂枕到脑后, 打量着坐得离他挺远的原嘉逸, 也不说话, 就这么看着他。   被盯得战战兢兢,原嘉逸也意识到了他目光所及之处是在哪里,于是抬手又去扯着圆领睡衣向上拉, 局促地转过身去不让他看。   “你说我们现在像不像入洞房之后的第二天早上。”   薄慎言脑袋一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说出这句话,饶是脸皮再厚,话音刚落他也忍不住红了脸。   原嘉逸的反应更大,他直接吓得摔到了床边的地毯上,只露着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薄慎言,抓紧衣角的手握得发白,似乎是怕他兽性大发起来真的做点什么关于洞房的事情。   “……”“……”   小薄总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自己说了这些话,转眼就能像忘记了似地说起别的话题来。   他挠挠被暖融融的棉被捂得发痒的手臂,漫不经心地说道,“早饭总要在家吃的吧,不差那一会儿。”   原嘉逸抿着嘴点点头。   他的头发越长,打理起来就越费劲,匆匆洗了头发吹干,薄慎言已经将早饭端进了卧室,“一起吃吧,我也去公司。”   原嘉逸实在无法坦然地面对薄慎言,端起一杯牛奶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下去,拿着外套就走出了门,“不好意思薄先生,我真的没空,谢谢您的早餐。”   薄慎言握着牛奶杯的手指微微蜷紧,面色不悦地看着原嘉逸扬长而去的背影,听到他临出门前跟奶奶和宋妈带着满心的笑意问好,不由沉默地低下头。   与医院久别重逢的原嘉逸刚进了科室,就有小护士一蹦一跳地跑过来,俏皮地朝他眨眼睛,“原老师,您该不会是去偷偷结婚了吧?”   “……怎么会,哈哈,”原嘉逸拉拉领口,面色有点不自然,幸好还有口罩挡在脸上,让表情不那么明显,“小姑娘怎么什么都好奇,快去干活。”   他今天仍旧借穿了薄慎言的高领毛衣,还用包里的针线在领口做了条暗线,一拉就会紧一点,不至于让领子塌下来,想着要在下班之后去商场买一件还给薄慎言。   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的小护士也不失落,觉得跟原嘉逸说了几句话,整天的枯燥工作都多了几分动力。   “原老师,您平常追星吗?”   又有凑上来的小护士追着他问道。   “我……”   原嘉逸刚要回答,就被护士长截胡,“原老师追什么星,人家原老师可是把那些追星玩游戏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去去去,干活。”   看到原嘉逸没什么情绪时也带着几分礼貌笑意的眼睛,护士长解释道,“害,原老师,她们几个都说你长得像那个靠三流网剧大火的流量盛澜,乍一看简直一模一样啊。”   “啊,哈哈,是嘛,我不太清楚……”原嘉逸打着哈哈朝办公室走,护士长也正好去病房换药,顺道跟他一起,“我也觉得乍一看比较像,可细看过去,那盛澜没什么内涵,只有一张脸,跟您比差远了,您要是出道当演员,肯定也是个顶流啊。”   “大家都是凭本事吃饭的,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原嘉逸低头检查着白大褂中的笔,余光注意到护士长走得慢,便也放慢了脚步随她,“也许确实是有天赋的,行行出状元嘛。”   护士长知道原嘉逸的脾气好,但是不代表他爱说话,这种长得漂亮、学历又极高的优秀男人,自然不会选择跟她们小护士结婚,所以总是主动跟他说话却得不到回应,给心中带来的那种落差,甚至比被宋扬骂都来得难过。   “那原老师您先忙,我去病房了。”   “好的。”   原嘉逸系好白大褂的扣子走进办公室,还没等他坐到椅子上,身后就伸过来一只手,将他的衣领猛地拉下。   宋扬没有手术,正无聊地待在座位上摸鱼,看到久违的原嘉逸走进来,刚要跟他打招呼,又突然发现原嘉逸颈侧有一块似有若无的可疑痕迹,顿时觉得不再无聊了,蹭地一下跳起来去掀他的衣服。   “哎哟老原!女朋友够野的啊!亲得这么用力,力气不小哦。”   “什么女朋友?!”原嘉逸急忙捂住衣领瞪他,“没活干了就去扫地,走开走开。”   好不容易得来的大新闻,宋扬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他一脸好奇地趴在原嘉逸的电脑边,“嘿,说说呗老原,分享一下嘛,女朋友辣不辣?身材好不好?个子高不高?”   原嘉逸的眼前立刻浮现出薄慎言的身影,知道宋扬大嘴巴,不告诉他,他就会凭借臆想,去为自己设计出一个女朋友来,然后昭告全科室。   万般无奈之下,原嘉逸只能深吸一口气,颇为无语地看着他,点点头,照着薄慎言的样子描绘,“辣,身材也好,个子……特别高。”   “个子有多高啊?现在的女孩子个子都特别高,一米六八其实也算高了吧,”宋扬站直身子比划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到这里?”   原嘉逸摇摇头。   “我的天,难不成超过一米七?”看到原嘉逸又摇摇头,他夸张地将两手放在嘴边做惊讶状,“应该不到一米八吧?这也太高了,你俩以后的孩子肯定能当模特。”   听他自己又开始胡乱猜测,原嘉逸拿起桌上的笔放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啪嗒一下掉在了桌上,他又捡起来,这回转得飞快流畅,然后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的蓝天。   不到……一米九。   估计是因为年关将至,绝大多数的人都想安安全全地过个好年,骨外也就没再进太多的新患者,工作自然就没那么繁忙,刚过了傍晚时分,原嘉逸在食堂吃过了饭,又查了一遍病房,这才动作麻利地离开了医院。   他买东西的速度向来快,只追求一个理念,那就是便宜。   但是今天给薄慎言买衣服,就不能那么敷衍。   原嘉逸看着停车场收费的牌子,心痛得无法呼吸,咬着牙坚强地停了进去,抬脚迈入自己平常看都不敢看一眼的大型商场。   他长得好看,无论走进哪家店铺都有热情的导购来为他介绍当季新品,直到有人掏出手机对着他拍,原嘉逸才反应过来,他们可能是把自己当做盛澜了。   “你们店里有毛衣吗?”原嘉逸没戴口罩,兜里也没有备用的,只能捂着口鼻,像特工对接暗号一样,低头对导购问道,“高领的,黑色的,有吗?”   “有的先生,麻烦您跟我来一下,”导购小姐伸手示意原嘉逸方向,自然而然地将他带到了女装区,取下架上的黑色紧身毛衣展示给他看,“您好先生,这是我们本季新品,今日刚刚……”   “我是要男装……男款的毛衣。”原嘉逸像做贼一样,对着那件毛衣迅速摇摇头,指指男装区,“去那边,去那边。”   导购小姐礼貌地微笑着,“是要给您自己选购是吗,好的请跟我来。”   对啊,他干嘛要这么偷偷摸摸,说是给自己买不就好了?   想到这里,原嘉逸挺直了胸膛,略显大摇大摆地跟上她的脚步,如愿以偿地选到了想要的衣服。   “先生,您确定要选这个号码吗?”导购小姐很专业,搭眼就可以看出原嘉逸适合的号码,于是很奇怪他为什么选了比自己大了两个码的衣服,友好地进行规劝,“这个您穿可能不会很合适。”   “就……这个吧,”原嘉逸磕磕巴巴地解释着,“我感觉我要发胖了,所以提前买一下。”   导购小姐了然地点点头,和另一个导购隐晦地偷笑了一下,“那好的先生,既然您确认无误,就可以在这边付款了。”   买了件昂贵得让人心疼到掉头发的毛衣,原嘉逸走起路来似乎都沉重了几分。   刚上了地库的楼梯,就听到薄慎言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客厅里奶奶和宋妈的交谈声。   “抱抱,要抱抱~”   高大的男人如同猛虎下山般地蹿下楼梯,口中娇哼不断,只是略显粗重。   “要抱抱才高兴~”   原嘉逸听得头皮发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许诺的故事熬夜也要给你们讲一下,是前天听阿姨说到的。   故事的主人公应该是我表弟的远方表弟,他从小身体就不太好,爸爸妈妈很早就离婚,然后他的妈妈就有点精神恍惚,发展成了精神病,从来不让他去上学,只有他爸爸来接他的时候,才能顺利上学,然后他就这样磕磕绊绊地艰难长大。每一天夜里,他妈妈都会站在他床边看着他,(真的特别恐怖),或者直接拿着棍子把他打醒。高考那天,凌晨四点左右,就把他咬醒,从家里赶了出去,导致他只考了四百多分,(但其实在我们这边也是可以二本的)后来报考的时候又因为他妈妈,只能报家附近的专科学校,真的很可怜。真的希望他能够有个好的未来,能帮他脱离苦海,唉……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04 13:40:37~2021-02-04 23:0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51060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uvyo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嘴上喊着抱抱, 但薄慎言仿佛是想要躲开什么,下了楼梯隐在拐角处后,也只是站在原地重复着刚刚的话,对应着他冷然的表情, 显得十分违和。   看到原嘉逸一脸接受无能的样子, 薄慎言抬腿走到他面前, 低头凑近原嘉逸的耳朵, 小声说道, “不好意思啊,奶奶让的, 她说我总是不表达感情,你不会喜欢的, 让我适时撒撒娇……所以才……”   原嘉逸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松了一口气。   “奥,明白明白的,薄先生,需要我配合吗?”   “不用说……我刚刚说的那些话……”薄慎言转过头去,但还是被原嘉逸看到了他脸上可疑的薄红,“拉手就行, 奶奶喜欢看我们亲近一点。”   原嘉逸顺从地把手上的购物袋挪到右手,左手主动牵上了薄慎言的手掌,轻轻晃了晃, “走吧。”   被惦记了一天的手触碰, 薄慎言打了个激灵, 压抑着涌到嘴边的笑意,硬是装出一副颇为无奈的样子,“那好吧。”   果然刚一上了楼梯, 就传来快门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奶奶和宋妈的笑声。   “老夫人您看这两个孩子多好啊,”宋妈递回秦月娥的手机,放大给她看刚刚拍的两人的合照,“少爷和盛小少爷多般配啊。”   “是是是,我的两个乖孩子最好了,”秦月娥的老花镜卡在鼻梁下方,将手机拿得远了点,满足地看着照片上的两个人,末了又抬头教育薄慎言,“言言你看,奶奶教你的没错吧,要用甜言蜜语哄老婆,老婆才会开心。”   薄慎言握紧原嘉逸的手,抬起胳膊笑着示意奶奶,“握着呢握着呢,奶奶说得都是对的,奶奶真聪明。”   秦月娥被他故意耍的怪相逗得合不拢嘴,笑骂着让他快去给老婆倒杯水,随即倚在沙发上让宋妈教她怎么发照片给薄老爷子。   原嘉逸被薄慎言牵着手回到卧室,刚一关上门,薄慎言就松开了手,坐在椅子上离他不远不近,再次致歉,“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为了奶奶的心情,可以理解的,”说着,原嘉逸将手中的购物袋递给了薄慎言,“薄先生,这是我赔您的衣服。”   看到他递袋子给自己,薄慎言起初还挺高兴,以为原嘉逸终于懂得互送礼物了,结果听到他说的话后,又别扭了起来。   “我只要我的。”   然后眼神瞥向原嘉逸身上的毛衣。   原嘉逸脸上露出为难又僵硬的笑意,急忙去掏袋子里的衣服展示给他看,“薄先生,一模一样的,真的,您看看。”   去商场之前,他钻进医院的厕所,扒下身上的衣服看过标签,在手机里搜了一下,发现有卖这个牌子的店铺少之又少,跟随着地图一路到了那里,绝对不会有错。   因为他焦急的动作,衣袋里有其他的衣服也被一起拽了出来,掉在地上。   原嘉逸的后背有点疼,他吸了口气,才扶着桌子想要蹲下身将衣服捡起来,却被薄慎言抢先一把捞在手中。   “这是什么?”薄慎言抖抖那两件长得一模一样的衣服,以为是原嘉逸给他俩买的情侣装,刚问完就拿在自己身上比划起来,故意说着不太中听的话想要气他,实则心里已经雀跃不已,“赠品吗?”   “不是,不是,”原嘉逸蹲下捡了个寂寞,被闪得咳嗽两声,摇摇头否认薄慎言,“这是我买的衣服。”   手中的白色卫衣有点眼熟,似乎看见他穿过。   薄慎言看向青年,等他继续说下去。   原嘉逸自认为说完了,就要去扯那衣服,却看薄慎言一副还想听下去的神情,便又说道,“我经常去的那家店,今天打折,所以我买了两件换着穿。”   听说两件里没有一件是自己的,薄慎言有点失落,随意往床上一丢,“我也不稀罕要。”   被他话里这个“也”字搞得莫名其妙,原嘉逸没听懂的事情向来也不敢多问,接着自说自话,“平常49一件,今天85两件,还加绒的……”   薄慎言听到价格,不怎么满意地皱皱眉:“你不是有这件衣服?”   “这个啊,我有四件,上次也是打折一起买的,”讨论到省钱大法,原嘉逸话也多了起来,“这个衣服是棉质的,穿着舒服,大小合适,不会缩水,起球也很少,还比较便……实惠划算。”   看到薄慎言没什么表情的脸,原嘉逸把“便宜”换成了“划算”,以显得自己不是那么穷酸。   他说完话,发现坐在对面的男人没什么反应,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话多,于是尴尬地舔舔嘴唇,低头叠着衣服不再吭声。   那件黑色毛衣被原嘉逸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薄慎言那边的床上,与他的被子泾渭分明,连根毛线都没有挨到。   “晚饭吃了没。”   薄慎言身子向后靠,边打开桌上的电脑,边随口问道。   “吃了的,在食堂吃的。”   屋里压抑的气氛让原嘉逸十分局促,听他问话,忙坐直身体回答。   “吃药了吗。”   “吃了的,已经好很多了,谢谢薄先生。”   卧室里又恢复了寂静。   书桌被薄慎言霸占,原嘉逸只能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落地窗边,插着耳机看视频学习。   薄慎言偷眼看他。   他好像很喜欢学习,总是在写写画画,看起来蛮充实的样子。   “总是在学习不累吗?”   26岁,按照医学生普遍的五年制来算,18岁上大学,他应该是去年研究生毕业,想来在医院里也是很受欢迎的青年才俊。   原嘉逸耳机声音开得不大,听见薄慎言发问,忙摘下一只回头看他,“不累,学习的时候,让人觉得内心很安静,很平和。”   但凡吃过学习的苦,往往都不会再愿意继续学习,虽然身为医生,要不断充实自己的经验和知识,但原嘉逸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还要努力。   薄慎言不由有些好奇,“你高考考了多少分?”   原嘉逸握着笔的手蜷紧了一下,抿抿嘴唇,他知道薄慎言毕业于Oxford,财力和实力都拿捏得死死的,所以听他问到自己的时候,就会有点羞于启齿。   “我……考得不太好,683分。”   薄慎言挑挑眉,“也还可以。”   得到他的认可,原嘉逸侧头掩饰着暴露在唇角的小欣喜,似乎连高考那天的疼痛都被抛之脑后。   高考前夕,原淼毒瘾发作,他制止的时候,却被近乎疯狂的她拿着刀划伤了右肩膀。   夏天的渝城热得要命,那时的原嘉逸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短袖,血珠顺着胳膊一路滴在地上,去诊所的路上断断续续的都是他的血。   所幸的是得到了离家很近的华中大临床医学八年制的名额,在照顾原淼和求学的事情上能两不耽误。   “原嘉逸?”   不知道薄慎言在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身边,原嘉逸被推了下肩膀才反应过来。   “啊?”   “我说睡觉吧,你好像很心不在焉,”薄慎言看着他颈上的痕迹,突然很心疼这人的清瘦,“休息好,红疹才会早点消失。”   原嘉逸揉着眼睛点点头,“好的薄先生,我这就关电脑,您先洗漱吧,我马上。”   只过了一夜,再躺在这张床上,薄慎言却丝毫感受不到昨晚的那种激动。   他觉得自己好像变得贪婪了。   昨晚想着只要躺在这里,他就是赢家。   可是今晚,他就想摸摸他的手,不是占便宜,是想看看那双时常发凉的手有没有暖和一点。   原嘉逸可能有点累,躺下没一会儿,就发出了睡熟的轻鼾,脑袋窝在蓬松的枕头里,看上去像当年执意霸占他位置的糯米。   突然,他身子轻颤了一下,将肩膀和头的距离又凑近了些。   这是冷的时候,下意识的反应。   薄慎言把手从被窝里抽出来,小心翼翼地覆在他的脸上。   果然很凉。   身下床垫的暖意和原嘉逸身上的冰冷相对比,让薄慎言很是意外,同一张床,为什么会有差距如此大的温度。   他皱着眉将手指探到原嘉逸的软褥底下,半晌,不知所谓地叹了口气。   就知道……他会这样。   只有一个的单人电热毯,他也要挪过来给自己。   怪不得昨天在问,他喜欢睡哪边。   薄慎言下了床,光脚从地毯上踩过去,没有发出声音,将睡得像晕过去了一样的青年推到自己那边的毯子上,又蹑手蹑脚地上了床,躺在原嘉逸方才的位置。   体感温度确实很凉,饶是薄慎言也凉得缓了一下,但看着青年恢复自然状态,不再蜷起的肩颈,他心里仿佛着了火般地滚烫炽热。   清晨。   原嘉逸仍旧是在闹钟响起来的前一刻睁开眼睛,担心影响身边男人的睡眠,顺手关掉闹钟。   还没来得及诧异自己怎么换了地方,就听见早已醒过来的薄慎言靠在床头发出让人胆寒的质问。   “这是什么?”   他仰头望向男人手中捏着的黑色物件,心下一沉。   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强迫症很想准时发,但是写完就想给大家看,啊……好难受,12点半就12点半吧,可恶!   感谢观阅,鞠躬~感谢在2021-02-04 23:09:47~2021-02-05 12:2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痞子王有钱修刹车皮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薄先生……”   原嘉逸顾不得蹭到背后的伤口, 腾地一下坐起身来,伸手就要去夺薄慎言手中的东西。   却被薄慎言轻松躲过去,抬手重重推在他肩膀上,原嘉逸没想到薄慎言会动手, 毫无防备地摔到了地上。   “……”   膝盖磕在地毯上不是很疼, 但腰后的烙痕还没长好, 大力挫了这么一下, 疼得原嘉逸一时说不出话来, 狼狈地伏在地上喘着粗气。   他不敢伸手去碰腰后,只能等痛意过去了一点, 才慢慢坐直身体,低头不去看薄慎言的表情。   薄慎言看他迅速变得苍白的脸色, 先是皱了下眉, 又想起自己手中的东西,随即冷笑一声,“原少爷真是好演技,澜澜跟你比,怕是只能拿个烂番茄奖了。”   原嘉逸垂着脑袋一声不吭,冻得发凉的手指蜷起抵在膝盖上, 互相摩擦,想要生出些暖意,然而仍旧是徒劳。   说出来吧, 太累了, 真的……   快要扛不住了。   “我说过, 不可以让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这是你在这场婚姻里想要获取钱财所必须遵守的规则,”薄慎言将那窃听器握得死紧, 骨节都有些青白,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失望,“而你呢,这是在做什么?想要挟我是吗?把我对你所有的好,所有的主动攀谈,都尽数当做证据保存下来,在我和你离婚之后,再好好敲诈一笔是吗?”   无法忍受他那副唯唯诺诺不敢开口的样子,薄慎言低吼一声:“说话!”   原嘉逸猛地抖了一下,害怕地将背部贴紧床头柜,睫毛颤个不停,连带着声音都在哆嗦,“薄,薄先生……小声一些,不要被……奶奶,不要被奶奶她们听到了。”   “奶奶?”薄慎言讽笑着,“叫得怪亲的,那是你该叫的吗?”   他俯身钳住青年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是和昨天想要亲吻面前这人时几乎一样近的距离。   “你以为你是谁?”   “对不起。”   原嘉逸脸被捏得胀痛,勉强张张嘴,发现除了道歉,他确实无话可说。   幸亏,幸亏没有说出来。   他每次的犹豫是对的。   薄慎言怎么会让盛家失望呢。   那可是盛家多年来全部的赌注和希望。   原嘉逸疲惫地阖上眼睛,喉间发痒想吐,不得已又皱着眉睁开眼睛。   “你们这些私生子,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枉我曾抱有希望。”薄慎言盯着原嘉逸眼中弥漫着的难以言喻的悲痛,残忍地想要撕碎他的脆弱,“你们都是一样的令人作呕。”   说完,他松开手,深深地看了原嘉逸一眼,声音很轻。   “再演,就太蹩脚了。”   这人能装出一副良善的样子,全靠着那张神似盛澜般无辜的脸。   只是这几个月,真是够荒唐可笑的。   被这么一个人骗得几乎动了心。   让他迷失了方向。   卧室门被轻轻关上。   没有愤怒,没有狂暴。   就那样轻轻地被关上,像照顾屋中有熟睡的人一样温柔。   原嘉逸捂着眼睛低笑了一声。   他在期待什么。   天都亮了。   原嘉逸背着书包刚要出门,就看到奶奶一脸担心地走了过来,“澜澜呀,言言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老人的眼睛有些浑浊,瞳孔边缘泛着些灰蓝色,原嘉逸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宽慰她道。   “怎么会呀奶奶,慎言对我可好了,您千万不要担心哦,我们感情真的很好。”   他话音刚落,薄慎言就从楼上的卧室开门走了出来,看到原嘉逸和奶奶站在一起,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走下楼。   “奶奶,我发现您喜欢澜澜比喜欢我要多啊。”   原嘉逸配合地抿着嘴笑,轻轻晃晃奶奶的手臂撒着娇,“奶奶您看,慎言他总是嫉妒我。”   秦月娥拍拍原嘉逸的手背,“谁让我们澜澜比他乖了?又这么爱笑,奶奶最喜欢爱笑的孩子了。”   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摆,原嘉逸面色焦急,又不想破坏老人家的心情,只能咬牙硬扛着。   薄慎言从秦月娥手中牵过原嘉逸的手,“奶奶,我还要送澜澜去节目现场呢,您一会儿和宋妈去后院转转,溜溜趴下,可不许在屋里憋闷着。”   秦月娥满口答应,倚在扶手上看两个孩子进了地库,这才满意地长舒了口气。   既然跟奶奶说了是他送原嘉逸去做节目,就不能再开着两辆车出去,薄慎言拉开驾驶座的门,沉默地等着身后的原嘉逸走过来。   “薄先生,麻烦您了。”   薄慎言没说话,坐进车里等原嘉逸上车扎好安全带,平稳地驶出地库。   他抬手关了流畅舒缓的轻音乐,让车内的宁静升华得更为尴尬。   原嘉逸从来都不敢奢望什么,也不懂遇到这些问题该做出什么应对措施,只想着薄慎言如果不找他的麻烦,就已经是天大的喜事。   因此面对着薄慎言此时的冷然,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薄慎言眼睛瞅着后视镜,看起来像是在对车外的人说话。   原嘉逸嗓子有点痒,忍不住咳嗽一声,摇摇头,说:“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就,如您所想的一样。”   如果盛江河的身体已经恢复,那么此时他很有可能听到了他们之前的交谈,所以自己和薄慎言现在的这个结果,对于盛江河便是意外之喜。   也就没必要再解释什么了。   保持现在这样的状态,两个人都好过一些,大家也都好过。   最主要的是,原淼就不会有被伤害的危险了。   听到他的回答,薄慎言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明了地点点头。   直到进了医院的停车场,两个人都没有再交谈。   原嘉逸下了车,站在原地目送着薄慎言离开医院,这才掏出手机,查看刚刚在车上收到的陌生短信。   【二号楼】   他呼了口气。   看来盛江河很满意。   在宋扬的桌上拿了个小面包,原嘉逸顺手放了一块巧克力和两颗乌梅在他电脑边,系好扣子边走边吃。   二号楼名义上是住院楼的一部分,但其实就是北城达官显贵的VIP楼,即使有个头疼感冒,呕吐腹泻,也会来到这里住上几天,好好保养一下身体才肯回家。   所以盛江河这样严重的病,就更要多住一段时间。   原嘉逸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正好也到了门口,他用手背蹭了下嘴角,抬手敲敲门。   “进。”   盛江河的声音听上去状态相当不错,原嘉逸自知自己没有犯错,心情便也不是那么压抑,扭动门把走了进去。   “你表现不错啊,早知道能用这种方法来解决问题,我还急个什么劲儿呢。”   盛江河穿着病号服,半靠在床上,旁边是从来不愿意与原嘉逸说话的宋娇颜,此时正低着头在帮盛江河削苹果。   原嘉逸点点头,站在门口不再向前走,等待盛江河叫他来想要说的话。   “薄家两个小子明争暗斗的,也快见分晓了,”盛江河满面红光,不像是长了一场大病的样子,倒像是要去结婚,“最迟也就是今年秋天,你就能跟他离婚,把位置让给澜澜了。”   还没听到最想听的答案,原嘉逸抿着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放心,原淼的事你放心,我也会让你带她走,”盛江河拍拍床栏,示意原嘉逸走得近一点,“这个贱人这辈子遇到你这么个孩子,她算是祖上积德了。”   宋娇颜啪地一下摔了刀,起身踩着十多厘米的高跟鞋走了出去,经过原嘉逸的时候,抬起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原嘉逸对这些从来不在意,乖乖地后退半步,为她让一片宽阔的位置。   何况他刚刚听到盛江河的那番恩赐般的话,高兴都来不及,便更不会和宋娇颜计较。   “谢谢盛先生。”   原嘉逸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揪紧了衣角,在盛江河病床两步远的位置诚恳道谢。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原嘉逸掏出来看了一眼,是秦月娥,而盛江河似乎没有打算让他出去接的意思,饶有兴致地等着听电话内容。   “奶奶?”原嘉逸接通电话,笑盈盈地问道,“发生什么事啦?”   “澜澜呀,奶奶身体不太舒服,就先回老宅了,让宋妈又给你做了小蛋糕,放在冰箱里也能放十几个小时的,”秦月娥的声音听上去状态就不太好,但仍是笑呵呵的,“你不是快过生日了呀,奶油可是奶奶亲手打的哦,水果也是奶奶亲手削的,要吃光光奥。”   “……哎,好,”原嘉逸喉头哽了一下,险些掉下泪来,“奶奶,您一定要注意身体,等我有空……就回去看您。”   “好好好,澜澜也要注意身体,那你忙,奶奶挂了哈。”   盛江河一脸冷笑地看着他,“那老太太对你倒好,只不过没几天活头了。”   原嘉逸皱眉正待要分辩,突然又来了电话。   “原老师,急诊来了病人,肋骨断了四根且刺破肝脏,现在需要切除部分肝脏,并进行清创外固定,需要您来会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我的嘉嘉   感谢观阅,鞠躬~ 第42章   宋扬已经换好了手术服, 等待着给原嘉逸汇报情况。   原嘉逸大步走过来,趁还没洗手,把手按在发际线上,将头发尽数撸向脑后方便一会儿戴帽子, 侧头问宋扬, “患者什么情况?”   “29岁, 有吸毒史, 抢钱, 斗殴,”宋扬跟着他往里面走, 顺便帮原嘉逸踩了一脚消毒液,“被人打断了四根肋骨, 扎进肝脏。”   “普外来的哪位老师?”   “秦亮弘老师, ”宋扬往后让了一下,让护士帮原嘉逸系好腰带,又说道,“没啥大事,秦老师手利索着呢。”   原嘉逸点点头,垂下眼皮躲避刺眼的灯光, 迈进了手术室。   刚下刀,原嘉逸突然看到秦亮弘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忙低声问道, “秦老师, 您没事吧?”   秦亮弘摇摇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手上的刀尖,“没事,刚下一台, 有点累了。”   原嘉逸没再多说,外科医生平均每天都要做一到三台手术,尤其是普外医生,要比其他医生更忙一些,加之秦亮弘的年纪不小,精神状态难免会有些跟不上,但没办法,有患者只能咬着牙上。   “右半肝失活缺血,”巡回护士给秦亮弘擦了汗,退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待命,秦亮弘小心翼翼地剥离着右肝冠状韧带后层残留部分,“需进行钝性分离。”   他手下带的研究生站在原嘉逸身后拼命伸长了脖子,生怕错过一分一毫。   突然,一缕血柱从患者腹部飚了出来,直接飞溅到秦亮弘的眼睑上,连带着旁边的原嘉逸和器械护士都被波及到了眼角和眉峰。   “老师!”   研究生没有经验,看到老师沾了血,害怕地叫了一声。   “没事,小原和小刘先出去处理,我放不开。”   秦亮弘用力眨眨眼睛,让巡回护士迅速擦干血迹,低头继续切断肝肾韧带。   器械护士有点害怕,听了主刀这么说,立刻就想从手术室出去消毒冲洗。   肋骨外固定的时间还早,原嘉逸眼尾被血沾得发粘,张合很费力,虽然在手术过程中,被患者的血飞溅到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他一会儿还要接骨,脸上有黏腻的东西多少会影响手感,便也跟着出去一起清理血迹。   上次被器械护士划伤手,他也是出来进行了简单的消杀,后来又进去继续完成了手术。   本该说帮助别人的前提,是保护好自己,可是做这一行的,是真没办法。   碰到患者的血液,也无法立刻得知他是否有传染性疾病,如果非要在手术前等待检查报告,先不说会耽误了最佳抢救时间,光是患者家属,就足以把手术室撕碎。   所以医生只能小心,不让自己受伤。   术前检验报告在原嘉逸冲洗完眼睛后,第二次刷手的时候,送到了手术室。   “hiv病毒携带者?”   宋扬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   那个又跟着原嘉逸回到手术室的小护士吓得直接哭了出来,被秦亮弘呵斥一声滚,才抽噎着停住,听话地滚了出去。   也许每个人都有心理暗示的情况产生,原嘉逸也不例外。   既然选择了做医生,他们早就为自己架构了足够的心理建设,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抛弃患者,可被溅到血的位置,还是像生了毒刺一般,拼命地朝血肉下扎根蔓延。   原嘉逸明显能感觉到刚刚那几滴血里,有一滴很小很小的血珠,碰到了自己的眼球。   但手术还要继续。   好像要印证他的想法似的,刚下了手术,原嘉逸就开始有些发热,那个嚎啕大哭的小护士除了脸哭得红了点,倒是没有其他别的反应和症状。   三个人都在出了手术室后的第一时间去做了HIV抗体初筛检测,因为秦亮弘是医院举足轻重的主任医师,院长刚听闻这个消息,便惊得从办公楼跑过来查看情况。   虽然知道这么快的时间就进行抽血检测,初筛结果很有可能并不准确,但这已经是能让人尽快安心的最好办法。   原嘉逸轻咳着靠上走廊的座椅,手指按住臂弯处的输液贴,半阖着眼睛听旁边哭起来就没停过的小护士咬牙切齿地咒骂那个刚送入ICU的患者。   她哭了一会儿,发现原嘉逸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于是朝他凑了凑,“原老师,你怕不怕啊,我好怕啊……呜呜……我才23岁……”   “谁会不怕呢,”原嘉逸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但想起自己接触到了患者的血液,顿时又将手放回膝盖,状作轻松地笑笑,“其实我也不是很怕啦。”   小护士顾不上按着手臂的针孔,哭着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妈妈,把她妈妈吓得在电话里直接哭得破音,立刻就朝医院赶了过来。   原嘉逸甚至有点羡慕。   他也掏出手机,看着寥寥无几的对话框里,除了工作群,唯一一个置顶联系人。   抬起在走廊被冻得发凉的手指,原嘉逸轻轻碰碰那个人的头像,没想到摸到了屏幕,一下就将聊天框点开。   上面是薄慎言上周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趴下洗澡的时候,把工作人员的衣服都扑湿了】下面是他拍的视频。   其实原嘉逸早就将这个视频保存下来了,但每次打开,都像第一次一样充满好奇与期待。   “趴下,乖,老实一点,我拍给你爸爸看呢。”   “你还来劲儿了。”   “原嘉逸快把你的狗带走,他甩的水把糯米都弄湿了。”   一滴水掉在屏幕上。   两滴。   三滴。   “原老师,你不是说你不怕吗?”小护士给妈妈打完了电话,就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竟然止住了哭泣,开始跟原嘉逸说起话来,看到他掉眼泪,便忍不住出言问道,“你为什么哭了呢?你一哭,我就更害怕了……”   “……我很久没被扎过了,”原嘉逸用指节蹭去眼泪,不好意思地笑笑,“检验科的李老师,扎针好疼啊。”   小护士的妈妈很快就来到了医院,抱着闺女在走廊里嚎啕大哭。   原嘉逸叹了口气,起身默默离这对母女远了一点。   毕竟他,还是有很大几率感染的。   刚过了中午,检验科就加急出了结果,还没等原嘉逸起身去拿,小护士的妈妈就先将报告抢了过来,通通递给闺女,“宝贝你先看,你来看,妈妈看不懂。”   小护士哆嗦着翻看自己的检测单,看到CONCLUSION:HIV抗体阴性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完全忘记了自己手中还抓着原嘉逸和秦主任的报告单。   看到她脸上释然的样子,原嘉逸忍不住为她高兴,上前想要取过她手中的另外两张。   没想到小护士也正好拿起了单子,替他们两个看了起来。   原嘉逸刚伸出手,就听见她颤着嗓子说道,“原老师……你,你和秦老师……都是阳性。”   本就微凉的指尖猛地僵住,原嘉逸胸口窒了一下,突然说不出话来。   “快,快放下!哎呀你还看什么了啦!”小护士的妈妈拍在她的手背上,着急地让她摆脱手中的那两张轻飘飘的纸,拉起她就走,“走,妈带你去消毒,快走!”   检测单被丢在地上,母女二人迅速离开所带起的风,将它们又再次冲散。   原嘉逸弯腰捡起那两张纸,喉结滚动了一下。   阳性和……阳性。   在安全通道里刚抽完烟走出来的秦亮弘看到原嘉逸的表情,又看到他手中的纸,心中也明了几分。   他大步走过来,拍拍原嘉逸的肩膀,“小原,别太紧张,初筛结果不一定准的,HIV携带者太多了,这不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也不是我做的第一次检测,放轻松,过几天再做一次,也许是假阳性的,很多检测者本身存有某些非特异性因素,会让检测试剂的敏感度下降,所以,等待再进一步的检测结果吧。”   原嘉逸也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他毕竟是人,也有牵挂,难免会……害怕。   他有时候觉得,像秦亮弘这些德高望重的老医生,比在佛寺中诵经的僧人,都更将生死置之度外。   秦亮弘家庭美满,孙子刚上幼儿园,小孙女去年刚出生,而他的小女儿会在今年夏天出嫁。   可突然发生的这件事,也许会从此刻开始,将他们的人生变得灰暗。   “嗯,知道的,秦老师,”原嘉逸咳嗽一声,哑着嗓子回答他,“我先回去了,您也注意休息。”   出了这样的事情,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新院长给他和秦亮弘都放了假,让他们放松心情在家里等待下一次检查,同时也是为了减轻部分住院知情患者的恐惧心理。   原嘉逸戴好口罩手套作为防护,在路边打了辆车回家。   疲惫地输入密码,入眼的屋里黑漆漆的。   没有人。   他满怀期待地打开冰箱。   看到里面被灯光照得更好看的蛋糕,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眼尾便堆起了笑意。   草莓芒果酸奶蛋糕。   正好,他有点饿了。   很想吃。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只可怜的作者。   两天没有收到生发液。   后来她难过得哭了。   感谢观阅,鞠躬~奉上三行情书~ 第43章   【妈妈, 我职业暴露了,患者携有HIV病毒,血液溅到我的眼睛,不过我已经吃了三联阻断药, 现在检测结果虽然显示阳性, 但还是希望我们三个都没有被感染。妈妈, 等过了窗口期, 我想再去疗养院看看你, 我好想你,你—定要等我。生日快乐, 妈妈,祝你, 也祝我。】原嘉逸按下保存, 退出手机备忘录界面,趴在中岛上咳嗽了—阵儿。   他看了下屏幕上的时间,【01:36】。   生日快乐,妈妈和嘉嘉。   拿起勺子挖了颗草莓放入口中,由于脱力而滑坐在地毯上,原嘉逸疲惫地闭上眼睛咀嚼。   芒果的味道在舌尖上被无限放大。   心理暗示这件事真的很奇妙, 刚嚼了两下,原嘉逸的脖子和嘴唇就又开始发痒起来。   “……嗤,”他负气般地又挖了几大勺塞到嘴里, 奶油挂在唇边, 被手背随意地抹去, “真好吃啊。”   趴下甩着大尾巴扑通扑通跑过来,脑袋上稳稳当当地驮着糯米。   “你们两个不能吃,”脸上已经有点发烧, 原嘉逸明显地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变得灼热起来,伸开腿去轻踹扭着屁股朝他凑过来的趴下,“去,睡觉去。”   可它仍旧呜咽着蹲坐在他身边守着,糯米觉得无趣,从趴下脑袋上跳下来,大摇大摆地窝进沙发睡觉。   “去吧乖乖,”原嘉逸轻轻踢踢它的屁股,“瞧你胖的。”   “嗷呜——”   趴下昂着脖子叫了—声,两只大肉爪子扒在原嘉逸的腿上,哼哼唧唧地想让他抱。   原嘉逸看它这副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小混蛋,你就知道欺负我,等我要是死了,看你欺负谁去?”   他拄着地面爬起来,伸手托住趴下的屁股,右手用力,将已经快有他腿—半高的狗子抱了起来,经过沙发的时候,顺手把糯米也放进怀中,—起进了它俩的房间。   “乖乖睡觉,不许出来了。”   胃里翻搅着恶心和疼痛这两种知觉,原嘉逸捏捏它的耳朵,按住胃弓着腰走了出去。   他向来是个理智大于幻想的人,可压抑得久了,谁都会想要任性—把。   桌上的蛋糕还剩大半个。   原嘉逸想要点根蜡烛。   他还从来没点过蜡烛呢。   可是没有蜡烛,连根火柴都没有。   薄慎言在盛家前—天的百般邀请下,陪盛澜过了生日,又被喝醉的他哭着挽留,不得已在客房住了—晚,再回到家里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好几个小时,供暖良好的客厅里也泛着—丝冬日的凉意。   那人的拖鞋还在玄关,估计还没有回来。   发现自己又开始惦记原嘉逸,薄慎言不禁有点气恼,—脚踢飞了那双辨不清毛色的拖鞋,径直走进厨房倒水喝。   “唔……”   脚下踩到了—个东西,还没等薄慎言低下头,那东西就已经传出了痛哼。   他忙看过去,瞳孔猛地—缩。   “原嘉逸?!”   原嘉逸躺在地上,口中低低地呓语着什么,神色痛苦地将被踩到的腿蜷缩起来,收进自己怀中抱着。   薄慎言迅速蹲下身子去捞他的肩膀,“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别……碰我。”   昏睡着的人挥舞着手臂,似乎还残存着—丝理智,只不过却是轻易就会被人打断的程度。   原嘉逸的体温高得要命,薄慎言还没凑近他就已经感受到了他口鼻间的灼烫气息。   “你发烧了,我抱你去床上睡,”薄慎言权当原嘉逸还在怄气,细想之后,他自己也有些生气起来,用了点力气掐他的脸,“你阴我,你还有脸生气?”   饶是薄慎言的力气再大,原嘉逸也是个—米八多的成年男人,加上在他怀中不老实地挣动着手臂,将人扔到床里的时候,薄慎言已经出了层虚汗,气喘吁吁地胡撸着头发站在床边低头看他。   这小子劲太大了。   把他累得够呛的始作俑者—翻身,整个人藏进被子里没了动静。   就在薄慎言怀疑他是不是把自己憋晕过去了的时候,原嘉逸突然哭出声来。   “妈妈,我好疼啊……我不再惹……你生气了,你抱抱我……”   薄慎言沉默地看着他。   然后转身往外走。   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等到将薄慎容踢出北城商圈,确保他们母子对薄家再也没有非分之想后,他就娶盛澜。   和原嘉逸离婚。   这本来就是计划中的事情。   都是因为原嘉逸的伪装,才让他屡屡陷入纠结。   奶奶喜欢的本就该是盛澜,是原嘉逸学做他的样子,才能得到奶奶的欢心。   真的盛澜—出现,奶奶也就会忘了原嘉逸了。   “薄先生……”   原嘉逸的呢喃里终于有了他。   薄慎言回头看过去,发现原嘉逸正抱着那只小熊,将脑袋埋到熊肚子上,发丝被绒毛蹭得起了静电。   “你……”被叫住后要是再出去,总觉得良心不安,薄慎言动动脚尖,还是转身走了回来,把被子拉到他的下巴处盖紧,“笨蛋。”   不知道是在说谁。   “薄先生,我好喜欢你……”原嘉逸乖顺得不得了,任凭薄慎言扯开他的小熊放在枕边,口中嘟嘟囔囔个不停。   薄慎言的手猛地—顿。   喜欢他?   他正要欣喜地追问,原嘉逸又继续说道,“送我的小熊……雪莉玫,真的好可爱……”   原嘉逸表达喜欢的时候,简直像个得到芭比公主的女孩子—样,藏在被子里的脚都在雀跃地蹬动。   薄慎言突然想起—件事来。   他缓缓掀开被角,小心翼翼地脱下了原嘉逸右脚的袜子。   那道伤痕。   薄慎言轻轻攥住原嘉逸的脚踝,感受着那上面的纤细与斑驳。   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才霎时反应过来,这人还在发着烧。   他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只能努力回想着原嘉逸上次照顾他的时候所做的事。   薄慎言急忙走到去厨房烧水,看见桌上的蛋糕,心中又是—窒,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宋妈做,你就跟着吃?   退烧药被他半强制半哄骗了好久,总算喂进了原嘉逸的嘴里。   他哼哼唧唧地抱怨着药苦,薄慎言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顺手拿出—颗他喜欢的乌梅,塞进他口中。   上次在这里睡觉时便发现了原嘉逸的秘密零食基地。   数量不多,但大体都是乌梅和巧克力。   看上去不冷不热的—个人,背地里竟然喜欢吃这些酸酸甜甜的小玩意儿。   “你还真够馋的。”   薄慎言打开电热毯,让他睡得舒服—点,刚要起身离开,却被原嘉逸揪住衣角不肯放。   “妈妈,我,”他嗓子哑得厉害,发音都十分艰难,“月圆花好,想听唱。”   看来是真的烧得厉害了,说话都丢三落四的。   他无奈地脱鞋上了床,将人抱在怀里,让原嘉逸躺在他胸前,“唱,给你唱。”   薄慎言没怎么听过这首歌,但好在曲子流畅细腻,朗朗上口,回忆着原嘉逸唱的那几句,他竟也磕磕绊绊地唱了下来。   青年紧皱的眉毛舒展开来,薄慎言发现有效果,便唱了—遍又—遍,直到原嘉逸发出了鼾声,他才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   原嘉逸觉得自己坠入了—处深渊,那里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像是云,又像是海,他拼命挣扎着,可徒劳无功。   他努力昂着头想要呼吸,却仿佛被漩涡吸进中心,浑身无力地任凭它欺凌。   突然身下被—股大力托住,让他直起身体找清了方向,拼命向上攀游。   阳光破云而出,和风在他耳边诵读诗歌,抚平他脸上被划伤的血痕,温暖安宜。   原嘉逸倏地睁开双眼。   手中的异物感让他好奇地抬起手去看。   指缝间夹杂着黑色的头发,粗略看过去,大概有十多根。   谁的头发?   他摇摇头,来不及多想,低头看看脚腕上,好像被他睡觉时翻身挣得松了点的袜子,也没多加在意,翻身去找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时间,慌忙坐了起来。   长寿面还没吃。   原淼精神还正常的时候,总是会在他们两个生日这天,煮上满满—锅长寿面。   那时候的原嘉逸不喜欢吃面,原淼就会对他说,长寿面不是为了自己吃,而是为了祝愿所爱之人平安顺遂,长寿多福的,所以心中装着爱的人,就会为他吃这—碗面。   因为这个理由,原嘉逸被道德绑架了十几年,渐渐就形成了习惯。   在生日这天,无论多忙,也去会吃—碗面,默默为他和原淼两个人祈福。   睡了冗长的—觉,原嘉逸此时状态好了许多。   他觉得自己几乎可以排除感染的可能性,这场发烧只是因为他前几天没有休息好而已。   以至于煮面的时候,原嘉逸甚至轻声哼着歌。   脖子上又层层叠叠地起了—些小的皮疹,也许是芒果的问题,也或许是奈韦拉平的副作用。   下面的时候在想事情,以至于下得多了些。   原嘉逸抱着半盆面犯了愁,抄起筷子叹了口气。   怎么也得吃完吧,总不能浪费。   “今天……是你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有一万二的存稿,我很想冲动地一次性放出来,但是想想几天后过年了,还是算了吧,码不动了……QAQ嘻嘻,勤快也是我,懒惰也是我,鞠躬~(其实我真的很能干对吧?)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06 09:53:57~2021-02-06 17:5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远方当有春风、啾啾啾22号 10瓶;叶云棠、晨熹微 3瓶;LXJ、wuvyou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薄慎言正在书房回复邮件, 听见楼下有动静,忙搁置了手边的事情,开个门缝偷看。   睡了一觉的原嘉逸脚步轻快,像只刚换了水的欢脱金鱼, 腿脚丝毫看不出问题, 记忆也和鱼一样, 彻底忘记之前被踩了一脚。   他看着青年乐呵呵地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鸡蛋挂面, 刚烧上水, 突然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吓得薄慎言赶快关上了门, 过了几秒才又打开看他。   ……原来是想再拿一颗鸡蛋。   薄慎言倚在门框边看他拆开包装,烧水, 搅拌, 直到关火,觉得原嘉逸没有办法消除证据的时候,才打开门走下楼去。   他的脚步很轻,加之厨房开着吸油烟机。   原嘉逸摆好了装面条的盆,将锅里的面条尽数倒进盆里,然后捧过那个剩了大半的小蛋糕, 充满仪式感地放在手边,准备转身一起端到餐桌上。   面条,鸡蛋, 蛋糕。   薄慎言就算是再傻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他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今天……是你生日?”   突然出现第二个人的声音, 把原嘉逸吓得差点将面条盆掀翻, 他急忙转过身来,表情有些慌张。   “薄先生?”   他怎么在家?   刚睡醒的人还带着几分憨傻迟钝,脑瓜顶上翘着两绺不听话的毛毛, 薄慎言轻而易举地就从原嘉逸的表情上看出了他的内心活动。   这小没良心的。   他在这地上睡了那么久,也不想想谁抱他回的卧室,趴下吗?   但薄慎言还算满意,这小东西至少没把心里那句“你怎么在家”也说出来。   他挑挑眉,走过来想要看看原嘉逸煮的东西,可青年却抱着盆以他走过来的同样速度朝身后大步退去,后脑勺撞到了墙体也只是毫不在意地回头看看,又转过头来盯住薄慎言,随时观察他的动向以求躲避。   原嘉逸为自己精心准备的生日宴,就这么被薄慎言突如其来地出现搅和得没了气氛。   看原嘉逸满脸的防备,薄慎言停住脚步站在原地,指节叩在中岛上,满眼深沉地凝视着他。   “你什么意思?”   “不,不知道您回来了。”   原嘉逸抱着面条盆,里面飘出来的热气就在他脸的下方,熏得下巴微微发红。   “现在知道了,”薄慎言看他莫名可爱,气也消了大半,敲敲桌面,“我又不是鬼,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看着高大的男人在厨房里笼罩出的阴影,原嘉逸咽了下口水。   比鬼可吓人多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薄慎言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的批评,像是在教训小学生没有礼貌一样严肃。   小原同学有点慌了,他在上学期间从来都是个讲文明懂礼貌的好学生,被扣上没礼貌的帽子,他是万万不能承受的。   “薄先生,是,是生日,我想吃点面条。”   蛋糕上的是动物奶油,离了冰箱就会化掉,此时已经塌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原嘉逸却仍是珍惜地捧在手中。   “大晚上的,吃那么多?”   听薄慎言说晚上,原嘉逸微微张大了眼睛看向乌漆漆的窗外。   他刚刚看手机,明明是早上六点多,即将七点啊。   难道他不是睡了三四个小时,而是睡了十三四个小时?   薄慎言自然是不知道他在心里想着什么,看到他时不时地把脖子往衣领上蹭,不由皱紧了眉头,“你是不是又起红疹了?”   话音刚落,他便等不及原嘉逸的狡辩,迈开腿朝他走过去,并做好了他会夺路而逃的准备。   果然,原嘉逸压根没有回答他问题的意思,抱着盆就想从另外一个方向冲过薄慎言的防线,直接奔回卧室然后迅速锁门。   然后还是被道高一丈的薄慎言识别出他的假动作,揪着衣领当头逮住,“你跑什么?”   原嘉逸像只小鸡仔一样在他手中动弹不得,不敢挣扎是因为怀中已经泡坨了的面和味道发酸的蛋糕。   “我没跑……”原嘉逸神志恍惚,甚至还不太清醒,找起理由来就更显得蹩脚,“我……是步子迈得比较大,不知道怎么的,跑到这么远来了。”   薄慎言被他胡搅蛮缠的说辞搞得哭笑不得。   小嘴儿还挺能狡辩。   他从原嘉逸手中拿过面盆,装着面条和汤的盆属实不轻,勒得指腹上出了一道很深的压痕。   薄慎言握住那根手指轻轻揉捏着,另一只手又去卸下青年手中的蛋糕放在桌上。   原嘉逸被凑近的薄慎言弄得不知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在这迷乱的气氛里,他也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指,轻轻碰了碰薄慎言紧皱的眉头。   “不好看,不皱眉。”   碰到男人温热的皮肤,原嘉逸骤然回神,仿佛被烫到了一样向后退去。   是真的。   “对不起。”   他不知道薄慎言的身上是否有开放性的伤口,只能选择让自己避开。   在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一切都要谨慎。   刚被捂热一点的手指猛地抽离掌心,薄慎言看了原嘉逸一眼,也意识到自己又主动地朝他靠近,点点头后退半步,收敛了情绪。   在感染病毒这点上,原嘉逸是藏了私心的。   长久以来,他最大的利用价值便是体现在当盛澜的移动血库,可如果这次他要是真的被感染了,对于盛家来说,他的存在也就没了意义。   若是连他都没有了存在的意义,那么住在疗养院中的原淼自然也会被当做垃圾一样丢掉。   所以这件事,不到被发现之前,他决不能主动开口。   不能给盛澜献血的同时,也不能让他们知道其中的缘由。   薄慎言不知道原嘉逸为什么突然道歉。   想了一下,猜测他也许是为了窃听器的事情而表示歉意。   他摇摇头,“没事,我早就不生气了。”   在昨晚肯给原嘉逸唱歌的时候,他便已经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从来没有人能够勉强得了他,如果有,那就是盛澜。   可对待原嘉逸。   他甘心情愿。   不觉勉强。   他爱上了原嘉逸那些对他义务之外的好。   所以面前这人再过分,再贪慕钱财,在他眼里也是可爱,他也愿意去喜欢。   “我可以陪你过个生日吗?”   薄慎言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十六七岁的高中男生,出了薄汗的指尖捏着想要给心上人的礼物,在口袋里将卡片抠得咔咔直响。   原嘉逸很意外他会这样说,有点受宠若惊。   他不知道竟然会有人愿意陪他过生日。   “……好,好啊。”   就一次。   过了这个生日,他就要找个借口搬出去了,总不能让带着潜在危险的自己,继续留在这里威胁到无辜的人的生命。   “这是……这就当做是,我送你的,”薄慎言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卡,放在桌上推向原嘉逸的手边,“生日礼物吧。”   能让他这么认真地出手,里面的数字定然不菲,原嘉逸愣了一下,顺从地接过卡揣进口袋,笑了一下,“谢谢薄先生。”   他是爱钱,可也最不爱钱。   为了继续保持距离,他只能营造出这样的形象,让薄慎言对他失望,对盛澜好,这样他才会早日和妈妈团聚,离开这座恐怖的城市。   薄慎言看他收下了卡,心情舒畅了不少。   “那我们吃面条吧。”   说着,他就去碗柜里拿出自己的餐具,准备在原嘉逸的那一盆里盛出一碗,没想到被原嘉逸冲过来整盆夺走,一脸防备地盯着他。   薄慎言端着空碗十分无语,“喂,我送了你那么大一份礼物,你连碗面都不给我吃?”   “我,我再给您煮一份,我太饿了,”被他说出来,原嘉逸觉得自己做得确实有点过分,紧忙抱着自己的面盆回到灶台边,口中解释着,“……这些,这些还不够我吃的,给您分了,就不够了。”   薄慎言没什么意见,只要能跟他一起吃顿长寿面,等久一点也没关系。   也许是职业的原因,原嘉逸无论做起什么事来,速度都很快,成果也很精致。   给薄慎言重新煮的这份里,原嘉逸活生生加了三个鸡蛋来弥补自己的过失,上面漂浮着造型考究的青菜和金汤。   薄慎言满意地看着眼前这碗面,心中感叹,果真是爱屋及乌,当喜欢做这碗面的人,连看到的汤,都是爱心的形状。   因为是第一次和新鲜的人过生日,原嘉逸激动之余还有些局促。   “没有蜡烛,就插根筷子吧。”   他又去找了根新筷子,麻利地插进蛋糕中间,双手合十开始许愿。   薄慎言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指腹轻擦,顶端泛着蓝光的火苗刷地一下闪烁在原嘉逸的面前。   “可以许三个愿望。”   原嘉逸惊喜地看着他。   薄慎言认同地朝他点点头,挑着眉梢示意他闭上眼睛继续许愿。   “第一个愿望,希望妈妈健康,第二个愿望,希望我要快乐。”   火苗跳动着,烧得薄慎言眼底温热。   都会实现的。   生日快乐,原嘉逸。   第三个愿望放在心里:   希望善良的薄先生,健健康康地快快乐乐。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怎么会这么喜欢我的嘉嘉啊,嗷嗷嗷,我的嘉嘉好可爱……小薄也可爱(敷衍.jpg)   感谢观阅,鞠躬~感谢在2021-02-06 17:55:19~2021-02-07 11:4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29929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许好了?”薄慎言看他睫毛在火光后面颤动, 突然很怕他哭,忙出言打断,“该吹蜡烛了。”   原嘉逸缓缓睁开眼睛,先是看了一眼面前的面盆, 然后顺着那坨插着筷子且看不出样子的蛋糕望上去, 看向对面, 继而松了口气。   他竟然还在。   “吹蜡烛。”   薄慎言晃动一下手腕, 火苗也随着他的动作跳动了一下。   “呼——”   原嘉逸双手仍旧握在一起没有松开, 偏向一侧为嘴巴让出位置,笑盈盈地吹向薄慎言手中的银黑打火机。   随着火光的消逝, 屋中再次变得灰暗。   “生日快乐。”   薄慎言担心他怕黑,抬指按亮手机屏幕, 在纠结中道出这句在心里偷偷练习了几十上百次的话。   “谢谢。”原嘉逸侧头咳嗽一声, 满面欣喜地朝薄慎言推推碗,“快吃吧薄先生,一会儿凉了。”   轮到他许愿了。   薄慎言握着筷子,看着对面那人睡得凌乱的发型,用目光帮他抚平那些不听话的发丝。   希望原嘉逸可以信任他。   希望原嘉逸每天开开心心。   希望原嘉逸,也同样喜欢他。   两人对着一坨味道微酸的奶油蛋糕, 谁也没有再说话,都充满食欲地吃光了盆里的面条。   薄慎言正要抽张纸擦嘴,却看到原嘉逸用手背豪迈地蹭了下唇角, 不由松开了已经抽出的纸巾, 也学着他的样子, 用力一抹。   帅到自己的薄总裁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将灯打开,看向背对他收拾碗筷的原嘉逸。   如果现在抱他一下,会不会被打?   行动大于思考的薄慎言喜欢想到什么就马上去做, 他大步走到原嘉逸的身侧,一把圈住那微微垂着的肩膀。   “???”   原嘉逸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动弹不得,愣了几秒后,腾地一下便想要逃开。   薄慎言本就觉得羞耻难忍,如今若是真的让原嘉逸跑走,岂不是坐实了他色狼的本质?   于是他当机立断,十分有气势地吼道:“不许动!”   “!”   被搂住的人几乎要吓哭了,乖顺地待在薄慎言的怀中一动不动,颤巍巍地问道:“薄,薄先生,是面条不好吃吗?”   薄慎言轻轻抬起他的下巴,低头俯视着这张连汗毛都像是艺术品般完美的脸,一寸一寸地欣赏。   原嘉逸仍旧不敢吭声,被他盯得忘记了自己目前的情况。   直到男人微凉的唇瓣碰到他的嘴唇,原嘉逸才惊讶地回过神,屈起胳膊抵在薄慎言的胸前,想要推开他。   放在平日里,原嘉逸要是养精蓄锐一阵儿,也能勉强和薄慎言的力气达到个五五开,可他高烧了一天,又昏睡十几个小时,这刚醒来的体力自是抵不过一身蛮力无处安放的薄慎言。   干裂的嘴唇被薄慎言用力吻住,发软的腰背随着薄慎言的攻势慢慢倚到了身后的墙面,才得以舒适许多。   原嘉逸如坠梦境,现实和虚无冲撞着他的理智,让他分不清面前所发生的事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犹豫间,他竟也情不自禁地攀上薄慎言的肩背,顺势昂起脖颈,生涩地回应着这个深吻。   两个人都没有经验,之前的轻吻也只是嘴唇相碰。   在这一方面,薄慎言做过最大胆的事,就是用尽了多年来所积攒的小心机,费尽口舌才得以把自己的章鱼嘴贴在了那白玉般细腻莹润的颈肌上。   然后肆意裹咬。   由于两个人不会用鼻息来调整节奏,吻得久了,导致肺里的氧气都不太够用,趴在对方的肩头上喘了半天方能直起身来。   氧气回到体内,原嘉逸理智也跟着回归。   他咽着所剩无几的口水,手撑在墙后让自己站直,一把拉住薄慎言的手臂,也像他刚刚对自己一样,攥得很紧,生怕他逃脱。   “跟我去验血。”   薄慎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亲一下的代价竟然要这么大?   “为,为什么?”   原嘉逸绕到他身后,穿上刚刚被薄慎言推到墙边而导致不小心掉了的拖鞋,扭头反问道。   “薄先生,您为什么要亲我?”   薄慎言刷的一下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当然是因为喜……”   “无论为什么,您现在都要跟我去验血。”   原嘉逸将自己的碗筷放在一边,把薄慎言的餐具弯腰放进了洗碗机,全然不顾身后男人的想法,回身就要拉着他穿衣服去医院。   心中对抽血的事感到十分抗拒的薄慎言阴沉着脸,暗戳戳地想着逃避的办法,结果发现原嘉逸的眼神和动作都无比坚定,并且那只让他猛然间想起来是属于扎针的医生的手,甚至已经马上要碰到他了!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扎一针,那就……   别怪他不客气了。   薄慎言猛地攫住正朝他走过来的原嘉逸的肩膀,揽住那梦寐以求的细腰微一用力,削瘦的青年便被抱到了中岛上,无助地抓着他的衣襟仰头看他。   凝视着怀中人无辜畏缩的眼神,薄慎言的喉间一紧,捏住原嘉逸肉乎乎的两颊,低下头,轻轻亲亲那张因外力而导致嘟起来的粉嫩嘴唇。   “薄……”   噘起来发音的嘴唇又碰到了薄慎言还没离开的唇瓣,激得他急喘一口气,低声警告。   “别说话。”   他手上用了点力,让原嘉逸不能轻易发出声音。   总是在公司里听到那些追星的女员工说“哇,他的嘴巴看起来好好亲哦”,“要是能亲他一下,我愿意一个月都不洗脸不刷牙~”,每每听到这些话,都让薄慎言有种想叫她们加班的冲动。   可此时的薄总裁心中却如同开了弹幕一样,满脑子游走着这些话。   “薄先生,您是又头疼了吗?”   看着薄慎言令人难以理解的复杂表情,原嘉逸努力地挣开薄慎言按在他唇角上的手指,舔舔嘴唇,让本就旖旎的颜色变得越发晶亮。   “不许说话。”   薄慎言惩罚般地低下头,轻咬了一口那软软的唇珠。   被咬得痛了却又不敢吭声,原嘉逸可怜巴巴地抿着泛红的嘴唇,怯懦地低下头。   对老实乖巧的青年很是满意,薄姓大尾巴狼终于能够如愿以偿地认真品鉴他的饭后甜点。   原嘉逸实在数不清自己被亲了多少下,只知道再坐起来的时候,他连耳垂,都是麻的。   “好……好了……”   他尴尬地清着嗓子,抓住薄慎言的衣襟,勇敢地抬起头,“去,医院。”   “好啊。”   薄慎言在原嘉逸的生日这天满足了自己肖想多日的愿望,作为受益者,他自然对被占了便宜的原嘉逸后面提出的要求表示言听计从。   原嘉逸对他的听话程度感到很讶异,但随后又欣慰地抿着被亲得浮肿的嘴唇,眼中盈满笑意地点点头。   去医院的路上,是薄慎言开的车,每经过一个红灯路口,他都会伸着脖子让原嘉逸亲他一下。   亲到第五个路口,原嘉逸终于不干了。   “麻……麻了……”   他弓起指节按按嘴唇,为难地看着薄慎言。   “那这个红灯我是停在这里不走呢,”薄慎言语气中带着威胁之意,似乎是拿准了原嘉逸的命门,“还是直接闯过去好呢……”   他故意开了原嘉逸的车,在交警大队所留的信息都是原嘉逸的,要是一旦违反了交通法规,扣分罚款的一切后续事宜,也都是要由原嘉逸来处理。   车主害怕极了,欺身过去,吧嗒一声亲在薄慎言的下巴上,满脸通红,“走,快走,绿了。”   薄慎言开心极了,美滋滋地轻声哼着月圆花好。   唇边还留着被薄慎言冒出了一点点的胡茬扎到的刺痒感,原嘉逸内心不安地低头搅手,剪得极短的指甲也因为用力而抠得掌心生疼。   他都干了些什么荒唐事。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都没有失控过,也没有招惹过自己不该招惹的人。   可是在这个晚上,做过的,没做过的,竟然通通被他做了个遍。   他喜欢上薄慎言了。   不容否认。   而薄慎言的表现,他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到了,不下去吗?”薄慎言推到P档,侧头看着原嘉逸,担心他冷,便没有关火,“不下去我可开走了?”   “下,”原嘉逸睁开眼睛,从靠着的座椅上直起身子,回望着薄慎言,笑得有点难看,“下车吧。”   薄慎言心情绝佳,在昏暗的灯光下自然没有看到原嘉逸眼角的泪光,仍自欢喜地从驾驶位下来,绕了车一圈,去打开副驾的车门。   “戴上。”   原嘉逸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两个口罩,递了一个给薄慎言。   又?   别扭地接过口罩的薄慎言心情有点down,他真的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来了三次,挡了三次。   “你带我来验什么?”   薄慎言执意觉得原嘉逸要求验血是假,实则是不信任他,想要验验他某方面的功能。   也许验完了就可以嘿嘿嘿了。   “钙铁锌硒维生素。”   薄慎言目眦欲裂。   大半夜,有好好的床不滚,跑到离家几十公里的医院,验微量元素?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亲爱的朋友你们好吗,请发出你们的鸡叫可以吗?让我听到你们的声音。   让我的评论区热闹起来好吗?我需要动力。   让我的发量疯长起来好吗?我需要……生发液(嘻嘻)   感谢观阅,鞠躬~感谢在2021-02-07 11:41:59~2021-02-07 20:5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uvyo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一想到自己刚刚在家里, 将薄慎言的安危抛在脑后的荒唐,原嘉逸就越发头痛起来。   这病毒不会经由唾液传播,虽然霸道但也非常脆弱,在离开人体后, 如果暴露在空气中, 没几分钟就会死亡。   可如果真的让薄慎言感染了……   “原老师, 五分钟后就可以来采血了, 您准备一下。”   原嘉逸点头谢寸, 回头看向靠在椅背上的薄慎言,正蹙眉盯着手机上的文件认真分析, 他那样上进勤奋的男人,本不该和自己搅和在一起。   左右还有五分钟的时间, 担心打扰到薄慎言的工作, 原嘉逸特意绕到他身后,准备等他切出在看界面的时候,再同他讲话,可刚走到他身后,视线便不可避免地落到了屏幕上,和一闪而寸的标题。   【第一次和*****注意什么】   中间的字太多原嘉逸没有看见, 下意识正要细看的时候,薄慎言突然发现了他,忙慌张地将手机揣进兜里, 戴着口罩也挡不住红得要滴血的两颊。   “干, 干嘛?”   原嘉逸的心思纯正, 向来不会想些奇怪的事情,自然也就用自己的思想揣度别人,以为薄慎言在做一些不方便别人知道的私密事, 他便不好打扰。   顺势别寸脸去,“薄先生,可以抽血了。”   薄慎言看他歪着头,一副诚挚可爱的样子,好不容易压下的火又蹭地一下蹿上来,一把握住原嘉逸的手腕,将他拖到了自己腿上坐着。   “薄先生!”   原嘉逸被他的长腿绊了一下,跌坐在男人的身上,顿时像一条猛然间掉进沸锅里的鱼,腾地一下蹿了起来。   上一秒抱个满怀,下一秒两手空空,巨大的落差给薄慎言幼小的心灵带来不可逆的伤痛。   “我抱一下怎么了?”薄慎言不高兴起来,“别忘了刚刚在家里的时候,你还搂着我这里……”   他刚低头指着自己的腰想要和原嘉逸讲道理,看见走廊走寸来几个医生,正要顾及原嘉逸的颜面选择闭嘴,没想到一道黑影冲寸来,一把捂住他的嘴,抱着他的脑袋就按在自己肩上。   被动地被抱住,薄慎言忍不住弯起嘴角,乖巧地就势靠在原嘉逸的肩窝里,任凭他怎样搓磨都不觉得烦躁。   完全不考虑自己此时在外人看来是一副多么狼狈的模样。   “原老师?您怎么大半夜的来检验科了?”   年轻的住院医师组团去买夜宵,看到原嘉逸抱着一个比他大了一圈的男人坐在椅子上,不由好奇地问道。   院里的医护人员太多,又都忙着自己的工作,很多人对于原嘉逸几人的职业暴露并不知情。   “……这,”原嘉逸捏捏口罩上的金属条,尴尬地歪歪头,“……这我大表哥,我怀疑他缺钙,所以来带他验验。”   听到这里,住院医师们皆驻足观望窝在原嘉逸怀中的瘫软男人,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确实该验验,年纪不小了,竟然还存在软骨病的问题。   “那原老师,祝您大表哥……”刚毕业的小大夫总是下意识地想要讨好比自己高阶的老师,语无伦次又字字真挚,“……的骨骼早日恢复坚硬。”   “……我替他谢谢你们哈,”被这令人窒息的祝福糊了一脸,原嘉逸勉强笑笑,“晚上少吃点……唔。”   薄慎言自觉乖巧地窝在原嘉逸怀里半天,连呼吸都为保全他的面子而放缓了许多,却抓到原嘉逸在对别的男人笑,于是生气地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戳   听到他的惊喘,这才满意地蛰伏回原处,懒洋洋地在原嘉逸脖子上蹭蹭自己出了层薄汗的发际线。   医生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原嘉逸捂着被薄慎言捏了一下的地方,懊恼地看他一眼,“起来了薄先生,要去验血了。”   “是你把我按在这里的,”薄慎言的声音闷闷的,脑袋还是蹭啊蹭,“你现在又叫我起来,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男人好看的颈肌就在自己脸前,原嘉逸在口罩里轻轻舔舔嘴唇,看起来在做心理斗争。   然后,他警惕地环视四周,掀起口罩,迅速轻浅地在薄慎言颈后落下一吻,紧忙戴好口罩,拱拱肩膀,“可以了吗?”   太可以了。   薄慎言觉得自己瞬间血脉偾张,甚至不需要止血带就可以抽出血来。   抽抽抽,赶紧抽,随便抽,要抽多少抽多少,抽完他还要回家办正事呢。   原嘉逸被这男人突如其来的主动吓了一跳,看到他眸中闪烁的精光,虽然不知道薄慎言在心中寻思着什么,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便心道一声不好。   离抽血窗口越来越近,薄慎言在不是自己主场的地方就显得不是那么自信,畏缩在此时无比高大的原医生身后,试探地把下巴搭在他肩上问道,“原医生,你们……你们是有什么习俗吗?”   “什么?”   没听明白他的问话是什么意思,原嘉逸侧头反问,却隔着两层薄薄的口罩描绘到了薄慎言的唇形。   薄慎言美坏了,又往前贴了贴,压着原嘉逸的口罩,放大放缓嘴唇的动态,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亲完之后要验血,是——习——俗——嘛?”   “俗”的发音被他夸张到了极点,原嘉逸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他用力压得贴到了牙齿上。   忍不住有点想笑。   好幼稚。   “不是习——俗——”   原嘉逸被他的好心情传染,也贴着薄慎言的口罩,缓慢地将答案抛还给他。   薄慎言惊喜得像只大黑耗子,蹭蹭蹭地蹿到窗口前露出自己健硕的胳膊,“扎我,快。”   检验科的医生难以置信地透寸窗户看了一眼这男人身后的原嘉逸,眼中充满疑问。   小原你是不是挂错科室了?   原嘉逸指指自己的脑子,又指指身前的薄慎言,做出一副捶胸顿足的惋惜模样。   窗口里的医生了然地点点头,未再敢与这气度不凡的男人有眼神交流。   要死,谁知道这么大个男的疯起来会不会把她手边的这些血液样本夺走。   按着输液贴从座位上站起来,薄慎言的好心情变得有些低迷。   虽然被原嘉逸亲了很多下作为补偿,可是无缘无故被扎了一针还是觉得很难寸。   “薄先生,您先去刚刚坐的地方等我。”   薄慎言还算听话,看了看窗口里坐着的中年女医生,放心地点点头,宽阔的肩膀夹着劲风朝大厅走去。   目送他落座后,原嘉逸也撸起袖子坐在椅子上,疲惫地垂着眼皮,看暗红色的血液从自己身体里流出,汇集到颜色鲜艳的负压真空采血管中。   “小原,你验这个我知情,你那大表哥,怎么也验这个?”   字里行间充满着对原嘉逸私事的好奇。   “家里聚餐,空气太干燥,我流了鼻血,他碰到了。”   原嘉逸眼皮没抬,顺口说了个合理到无法让人继续追问的理由出来。   医院出检结果向来很快,只是患者取结果需要在规定的时间之后,原嘉逸无需排队,不到两个小时就已经拿到了检验报告单。   两个都是……阴性。   原嘉逸的眼睛酸涨起来,他揉皱了两张纸揣进口袋,大步冲到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的薄慎言身边,俯身抱住了他。   睡得迷迷糊糊,薄慎言颈上一紧,张开眼睛却发现,原嘉逸正眼角红红地用力环着他。   “怎么了?”薄慎言看不得原嘉逸难寸,忙揽着他的腰扶他坐在腿上,轻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发生什么事?”   原嘉逸腿长,上身相对来讲就会矮一点,坐在薄慎言的腿上,只比他高了一点点。   他脱力地伏在薄慎言的肩膀上,单薄胸膛一起一伏,可就是不肯吭声。   薄慎言不喜欢逼人。   即便明知道原嘉逸大半夜带他来,不可能神经到只检验什么钙铁锌硒,但他愿意等这小刺猬主动对自己说。   其实……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不会再让他自己偷偷哭了。   临近春节的深夜,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不是很多。   偶有经寸的人看到深情相拥且容貌不相上下的两个男人,忍不住投来艳慕的目光。   “薄先生,您……”原嘉逸哭得噎了一下,“您不缺钙。”   薄慎言捧场地笑起来,揉揉他的头发,“哇,真的假的,我竟然不缺钙?原医生你不要骗我哦,我总担心我有软骨病。”   原嘉逸破涕为笑,想要直起身子,却被薄慎言掐腰搂紧。   他掏出手机,将屏幕对着两人,打开相机,咔嚓一声,原嘉逸迷茫望向镜头的可口模样便被留在了屏幕上。   拍完照片,薄慎言也没有收回手机,而是继续低头看屏幕上的时间。   “5,4,3,2——”   原嘉逸不解地看着薄慎言的举动。   还没等他开口问,薄慎言便拥着他的腰,将人压向前面的椅背,手掌护着原嘉逸的后脑,隔着口罩轻碰他的嘴唇。   “生日快乐,原嘉逸。”   第一句和最后一句,都要由他来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爱营养液,哇,太谢谢啦,我又有动力存稿了!   这几个亲亲香不香,小薄略怂,我让他努把力!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07 20:50:30~2021-02-08 10:2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865217 2个;妇cxkkkk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968217 10瓶;40700530 9瓶;阳阳阳、人间大猛1 5瓶;wuvyou、36299296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原嘉逸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下一刻,又汹涌着泵出血液。   去他妈的规矩。   他颤着睫毛,用力回抱住薄慎言劲瘦的腰肢,隔着衣服碰到男人背上坚实的肌肉, 忍不住将他圈得更紧。   薄慎言把两人的口罩拉到下巴, 除去所有能够阻碍他碰到原嘉逸嘴唇的物体, 终于严丝合缝地覆住了那小小的唇珠。   可怜的唇珠被他生涩的技巧捉弄得疼痛刺痒, 几乎要破皮流出血来。   “唔……”原嘉逸疼得呛了一下, 鼻子发酸,扫过薄慎言鼻梁的睫毛缓缓睁开, 修长的手指在他背后轻捶,“薄先生……”   说话的时候, 他仍是含着薄慎言的下唇, 被身体里迅速分泌的肾上腺素冲击得如坠云雾,原嘉逸将平日里不敢说的话,不敢提出的要求,都放肆娇蛮地表达了出来。   吐字不清的低喃往往更会让人觉得迷陷疯狂。   薄慎言握着原嘉逸后颈的手指骤然蜷紧,无名指轻轻划着他耳后的软发,像逗弄猫儿一样, 低笑着贴在他的嘴唇上细语,“对不起啊原医生。”   男人的声音慵懒性感,带着笃定的深沉卷入原嘉逸轰鸣作响的耳膜。   他无条件地相信他。   原嘉逸彻底阖上眼睛, 全心投入这个几乎要夺了他命去的吻。   席卷, 咽下。   翻搅着, 悸动着。   原嘉逸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可能已经疯掉了。   他竟然会在公共场合,并且是他所任职的医院大厅里,堂而皇之地和无论如何也不能公开身份的薄氏总裁接吻。   好像突然明白了那些玩极限刺激的人群, 他们所喜爱这项运动的意义。   原嘉逸混沌地睁开眼睛,用缱绻的目光细细描绘着男人的眉目,每一根粗黑的眉毛,纤长的睫羽,眼睑上深深的、线条美好的褶皱,被自己睫毛扫到过的高挺鼻梁,以及吮吸着自己身体一部分的红润嘴唇。   真的疯了。   在等待原嘉逸取结果的过程中,薄慎言虽然昏沉地睡着,但头痛却丝毫没有缓解,甚至纠缠到了他的梦中。   可直到他被原嘉逸示弱地抱住腰身,在干涸的梦境里寻到了原嘉逸的嘴唇,追逐着那怯懦的舌尖,他才明白,他的头痛终于有救了。   他已经找到了他的良药。   “我们……回家,去做……”   在抽血之前,薄慎言已经在手机上备足了功课,但他此时看起来的胸有成竹中,还是隐约泄出了几分慌张。   原嘉逸额角渗出细汗,理智全无,抿着微肿的嘴唇伏在薄慎言肩头,小声问道,“……做……什么?”   “做一些,”薄慎言抵着他的额头,手指在背后浅浅循着原嘉逸的脊骨,两人鼻尖碰着鼻尖,“……你可能会喜欢的事。”   被他这样说,就算再傻也反应过来是什么了。   原嘉逸下意识就想跑,腿刚抬起来,就被薄慎言握住脚踝让他动弹不得,迫于无奈只能坐回到他腿上。   离开薄慎言的嘴唇,就像脱身了巫蛊之术,原嘉逸恢复了聪明睿智,屈肘怼在薄慎言肩头,不让他再凑过来迷惑自己。   第二次检测结果虽然没有问题,但第一次他的检测毕竟是阳性。   医生直觉告诉他,第一次很大可能是因为试剂盒而造成的假阳性,或者是他自己身体的非特异性因素导致,而这一次的检测结果是准确的,薄慎言没有危险,他也没有危险。   可患者心理又同时在作祟。   他觉得自己即便很大可能不是阳性,也必须在窗口期的期间和结束之后,不间断地复测,直到过了最长三个月的窗口期,才能彻底确认没有感染。   任何事,都不可心存侥幸。   “干嘛~”   薄慎言亲在兴头上,却发现自己好不容易在原嘉逸眼里种上的情热,在须臾间烟消云散,不由得失落起来。   原嘉逸屈指顶顶发烫的嘴唇,拉好口罩,神色恢复成冷冰冰。   他已经做了很多错事了。   及时止损。   “该回家了,薄先生。”   薄慎言从谏如流地点头,“对啊,我们该回家了。”   他放开原嘉逸的手腕,扶着他站起来,本以为这小刺猬会腿软得站不住,没想到他绷直着骄傲的脊背走成了一条直线。   盯着他背影的薄慎言刚放下心来,却看到原嘉逸倏地软了脚,差点摔坐在地上。   薄慎言坏心眼地笑了,忙跟上去,俯身把人打横抱在怀里,向停车场走去。   两人刚上了车,原嘉逸就打了个喷嚏,紧接着便打开窗户,朝着外面低咳起来。   这次蛋糕里的芒果,他吃的时候,都有意避开,只碰到了一点,所以脖子上起的红疹也不是很多,休息了一晚,现在几乎已经看不见几颗红疹的痕迹。   “我去给你拿水。”   后备箱里有水。   原嘉逸等了好久,人还没有回来。   他回头看了看,发现薄慎言并不在车后。   刚要下车去找他,原嘉逸就听见了薄慎言的声音,伴随着快步走来的动作上了车。   “别下来,冷。”   薄慎言冻得手指通红,从怀中掏出大半瓶温水,笑着递给原嘉逸,“喝点热的。”   “……哪里会有热水卖?”   原嘉逸握着被硬塞进手里的水瓶,嘴角僵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却复又抿上。   “就一楼的超市,不卖热水,我就喝了半瓶,”他一路跑过来,被冷空气吹得喉头发干,干咳了两声,伸手帮原嘉逸拧开瓶盖,又递到他嘴边,“让店主给我装了半瓶她暖水壶里的。”   瓶口冒着热气,原嘉逸被那热气熏得眼睛也发热,鼻息也发热。   他怔怔地看着那瓶子半晌,突然拿过来猛地喝了一大口,夺过薄慎言手中准备给他拧上的瓶盖,盖好盖子将瓶子随手丢在后座,欺身压上薄慎言的肩头。   然后难耐地堵住他的嘴唇。   薄慎言愣了一下。   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解开桎梏着青年腰身的安全带,将座椅放倒,低笑着扣住原嘉逸的后脑吻住他,拿回了自己的主动权。   辉腾的座椅极宽,容纳两个一米八多的男人肆意折腾简直是绰绰有余。   两人亲得像争夺葡萄的海豹,毫无技巧和要领可言,只凭借着本能,拼命掠夺彼此口中的空气,在得到下一口新鲜氧气后,又毫不吝惜地尽数奉还给对方。   原嘉逸率先败下阵来。   他狼狈地偏开头,胸膛剧烈起伏着,乖顺规矩的头发早已在薄慎言的侵袭中倒向了脑后,露出浮着虚汗的饱满额头。   和他一拳之隔的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的斜分背头此时也被汗水浸润得滑落了几绺垂在额前,诱惑中带着迷人的性感。   “继续吗?”   薄慎言在这现有的二十八年人生里,第一次体会到了食髓知味的感觉。   小刺猬身体不好,他不敢往下一步进行。   只要能多亲他一下,都是莫大的意外之喜。   原嘉逸不回答,伸手抱住他的腰,抬头啄吻着薄慎言水润的嘴唇。   被他喂了一口水,男人的唇瓣像是打了玻尿酸一样充盈饱满,但也不排除是因为他吸的才变成了这样。   “你好像很喜欢亲我哎,原医生。”   薄慎言双臂撑在原嘉逸头两侧,低头让他亲得方便些,不用梗着脖子难受。   两人一个赛一个的纯情,除了亲吻都不知道该继续做些什么。   之前查的资料全在脑中燃起那把火的瞬间烧了个干净,薄慎言低头盯着原嘉逸精致的脸,舍不得挪开一秒钟。   一回生二回熟,原嘉逸胆子大了一把之后,便觉得什么事都没那么可怕了,鼓足勇气去摸薄慎言的腰。   刚碰到他的皮带,手指却突然僵住,迟疑着往下探了探,摸出一个盒子。   缓缓拿到了两人相距不到二十厘米的眼前。   durex。   “……”“……”   原嘉逸手指一颤,东西没拿稳,尖锐的盒角砸在眉骨上,火辣辣地疼。   他没在意,很快地从脸上把那盒子又拿起来,问薄慎言,“这是……什么意思……”   “……是……”   薄慎言快速扑闪着睫毛,脸红得像是高热的电脑CPU,让人觉得下一秒就会死机。   被原嘉逸质问中带着无辜的眼神盯着,薄慎言只觉这就是刑罚,他亲了一下原嘉逸被砸到发红的眉尾,还是不吭声。   “什么意思?”   原嘉逸又问一遍。   薄慎言实在没办法,脱口而出,“durability,reliability,excellence……的意思……”   听到他的回答,原嘉逸有点想笑。   实在有点傻。   他抠紧盒角,闭眼平复着呼吸。   薄慎言忍不住抬眼看了看窗外皎白的月光,觉得它像是太阳,不然为什么会把原嘉逸的脸照得这么红?   男人的呼吸洒在他的脸上,仿佛在催促原嘉逸做些什么。   原嘉逸的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滚动着,继而咬住嘴唇抬眼看他。   晃晃手中的盒子,笑得羞糯。   “那薄先生……您想……用这个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薄行不行?   他行不行我不知道,反正嘉嘉行。   今天有鸡叫声吗?哈哈哈~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08 10:24:44~2021-02-08 16:4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再凶摔妳奶瓶 10瓶;46865217 5瓶;wuvyou、46144692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凌晨时分的停车场没有人来车往。   原嘉逸带着薄汗的削瘦手臂脱力地搭在后排座椅扶手上, 修长手指抠住真皮靠垫想要坐直身体,却被腰后的无力感拖拽回深渊。   薄慎言抓过厚重的外套披上他的肩背,抄起他的手腕细细吻着,一下比一下更轻柔。   湿热舌尖裹挟走原嘉逸眼尾的水渍, 转而又吻上他浮肿的唇珠。   “原医生~(*^▽^*), 原医生(≧≦), 原医生(p≧w≦q)……”薄慎言轻咬一下原嘉逸的唇瓣, 也不说其他, 只笑眯眯地一遍遍重复着这几个字,“原医生……”   “……嗯?”阖眸休息的人动动酸涩的脖颈, 发出低哑的声音,“……什么?”   听见这声音, 薄慎言忍不住心疼地凑上去亲亲他的下巴, 抬手拂了一把那额上的凉汗。   “原医生,你真的好会治病啊,把我的头痛都治好了……”薄慎言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顺手将那被丢在座椅下的空盒子捡起来,拿到原嘉逸眼前晃晃,“这个牌子的药可真好用。”   本来就害羞得不行, 原嘉逸看到那蓝色盒子,立刻脸色涨红,劈手打掉, 懊恼地埋头缩进衣服里。   那一盒有十几个, 真要是通通用掉, 他们两个人恐怕都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是他担心一层不够,才让薄慎言用了两层,如此才用光的。   “原医生妙手回春, 舍己为人,竟甘愿把患者身上的汗水转移到自己的身上,”薄慎言字正腔圆起来,意在让原嘉逸彻底羞得见不得人,“这样大爱无疆的医生,我愿称之为最强……”   “别说了……”原嘉逸刚用手背蹭去鼻尖的汗,回身想去捏他的嘴,没想正碰到薄慎言滚动的喉结,“……对不起啊……”   薄慎言欢喜得不得了,抱起原嘉逸,对他的耳垂又亲又咬,像是没长牙的趴下,咬得不痛,用牙齿轻轻地磨,磨得人心焦。   原嘉逸一个小雏鸟哪受得了这个,手下意识地就去抠车门,想要夺路而逃。   “好好好,不捉弄你了。”   看原嘉逸不管不顾地就要跑开,薄慎言也知道他面子薄,忙揽住他肩膀,好言安慰。   好不容易让这小刺猬露出柔软的粉肚皮,又怎么会放任他轻易逃了去。   天色微亮,已经有来取号的患者驱车陆陆续续驶入地下停车场,薄慎言担心原嘉逸这样子被别人看到,自己吃亏,便脱下身上的外套罩在原嘉逸身上。   “原医生,我们先回家,”薄慎言摸摸他的额头,发现温度还算正常,没有发烧,放心了许多,“除了粥,还想吃点什么?”   原嘉逸躺在后排座椅上,捡起地上的水瓶拧开喝了一口,觉得水温不凉,这才递给只穿着卫衣的薄慎言。   “你多喝点,”薄慎言只喝了一小口,又递回到原嘉逸嘴边,“你比较累。”   “……”   原嘉逸宁愿自己刚刚没有多管闲事地给他水喝。   他摸摸身上完好无损的衣服,暗自心惊后怕。   昨晚发生的这些事让他猝不及防,但所幸在失去理智前还保留着一丝清明,以冷作为理由,没有脱掉贴身的短袖。   薄慎言也就没有看到他腰后的痕迹。   但是袜子被脱掉了。   被薄慎言抓着脚踝时,他像只待宰的羔羊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原嘉逸悄摸摸地抓着袜子想要穿在脚上,前面突然传来薄慎言的声音。   “你脚踝上的伤,我希望有一天可以亲耳听到你给我讲,我不会逼你做让你为难的事。”   眼睛一热,原嘉逸张张嘴唇,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手机震动一下,他下意识朝发亮的屏幕看了一眼。   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显示陌生号码,但原嘉逸知道。   是盛澜发来的短信。   【你违规了。】   原嘉逸不敢伸手去点开下面附着的那张照片。   无论是抓到他和薄慎言在一起的画面,亦或是医院里的原淼。   都没办法让此刻不堪一击的他承受。   手机又震动一下。   【在你抵死缠绵的时候,你的母亲在医院里承受着你的过错。】原嘉逸浑身发抖。   他抓着薄慎言的外套,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恐惧,试探着问出声。   “薄先生……”   原嘉逸抠住软软的掌心,想着给自己勇气。   “嗯?怎么了?腰痛?”   薄慎言正右转弯,看了眼副驾车门上的后视镜,驶上直路后,回头快速看了眼原嘉逸。   “如果……如果……如果我说……”原嘉逸抿着嘴唇艰难地开口,睫毛颤得厉害,“是盛家……”   他看到薄慎言的指节用力握了一下方向盘。   急忙改了口,“薄先生,您还会想娶我哥吗?”   薄慎言沉默了一下,点点头,又立刻摇摇头。   “爷爷对盛家有无限的包容,这些年盛氏所有的麻烦和融资,都是薄家帮忙的。”   原嘉逸握着薄慎言外套的袖口,垂着眼睛听他讲。   “不过我已经不想娶他了,但是会像爷爷一样,不轻易放弃盛家。”   “那如果是我救的奶奶呢?”   原嘉逸不知道自己今天的勇敢究竟来自哪里,只想着冲动地把事实说出来。   薄慎言愣了一下,回头看他一眼,眸中情绪复杂。   他又转头看着路面,半晌嗤笑一声,“原嘉逸,我是喜欢你没错,但你没必要这样,澜澜给奶奶捐献骨髓的时候,我也在场。”   够了。   原嘉逸释然地瘫在座椅上,垂眸苦笑。   他屈腿躺在后座上,仰面看着车顶,发红的眼睛一眨不眨。   听原嘉逸不再说话了,薄慎言不由有点担心。   “你不要拘泥于其他,我不喜欢盛澜,我自己心里清楚,所以你也不要再想些歪门邪道来陷害他。”   “我会对你好,但我也永远要对他好。”   知道了。   不要再说了。   原嘉逸背对着他,一声不吭地蜷紧了身体。   他是那么的相信盛家,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即便自己说出事实,即便再有理有据,他也不会相信的。   又何谈帮他。   薄慎言对原嘉逸有点失望。   刚跟他做了那些事,就想着要踩着盛家上位,以此来取代盛澜在他心中的位置,这他都尚可原谅。   但原嘉逸是在用救奶奶的命这种事来戏弄他,未免就有些太过分了。   车停进地库,薄慎言慢慢踩下刹车,生怕惊醒已经熟睡的原嘉逸。   可车刚一停下来,原嘉逸就从座椅上缓缓坐直身体,费力地伸着胳膊穿外套。   薄慎言忙下车打开后门,想要坐进去帮他穿鞋,却被原嘉逸侧身避开。   “来,我帮你把鞋穿好。”   权当他是在闹小脾气,薄慎言抓着他纤瘦的脚踝想要给他套上鞋,原嘉逸猛地向后缩腿,手指抠开另一侧车门,踉跄着从座椅上滚落出去。   薄慎言心疼得要命,丢下鞋子绕到车那头把他抱起来,轻轻揉着原嘉逸摔到的膝盖。   “好了好了,不闹了,”他捏捏原嘉逸的耳朵,“小原医生想吃点什么?”   “放我下来吧薄先生,我能自己走。”   原嘉逸拽住车门,皱眉忍着膝盖上的刺痛,不让他把自己抱到楼上。   “那把鞋穿上。”   薄慎言又去拿他的鞋,生怕他自己走到楼上,手便仍旧抓着原嘉逸的胳膊不肯放开。   看着蹲在脚边给他穿鞋的男人,原嘉逸无力又难过。   明明那么近,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可为什么……   “一会儿到了屋里,你先好好睡上一觉,”薄慎言捏捏原嘉逸稍显僵硬的小腿,直着身子站起来的过程,顺势把原嘉逸打横抱在了怀中,回身踹上车门,稳步朝楼梯走去,“我给你煮点粥,还煮第一次给你煮的粥好不好?”   算了。   原嘉逸顺从地点点头,“谢谢薄先生。”   “你也不要再叫我这个称呼了嘛,”薄慎言噘着嘴又亲他一下,满眼都是喜悦,“小原医生想不想像奶奶一样叫我言言呀?”   “不要了吧。”   原嘉逸为难地抿抿嘴唇,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好,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叫薄先生也很有意境,”对于原嘉逸胆小怯懦的常态已经习惯,薄慎言没太在意,弯腰将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俯身又轻吻一下他额头,“乖乖睡觉。”   身心的双重疲惫和薄慎言低沉好听的嗓音如同催眠术一样,原嘉逸很快就生了困意,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下午。   “醒了?”   薄慎言的声音在右手边传来,原嘉逸缓慢地转动脖颈看他。   男人的眼睛里是孩子气的欢喜,捧着一碗粥小口小口地吹着,“我猜你可能是快要醒了,没想到刚端过来,你就睁眼睛了。”   原嘉逸痴缠的目光覆在薄慎言的睫羽上。   他艰涩地笑了一下,“薄先生好像太认真了吧。”   “当然认真了,我怕烫到你,毕竟嘴巴都肿了。”   专心致志吹粥的人没发现原嘉逸的低迷,轻轻搅弄着被他拌进粥里的蛋黄。   “我说感情。”   薄慎言猛地抬眼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抱头鼠窜,试图躲避菜叶西红柿ing……   剧情要发展,大家别打了别打了……   感谢观阅,鞠躬~(听说生发液可以加剧盛家枯萎)   感谢在2021-02-08 16:46:45~2021-02-09 11:4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祁璇、痞子王有钱修刹车皮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e摸ree 6瓶;wuvyou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你说什么?”   薄慎言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皱眉去看原嘉逸的眼睛。   “我说……”原嘉逸勾起嘴唇,颊边的梨涡还是像昨晚咬着嘴唇忍耐时,挂着一模一样的迷人凹陷,“薄先生未免太认真了吧。”   “什么认真?”   仿佛突然听不懂话一般, 薄慎言的眼中露出一丝迷茫, 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自然是感情, ”床上的人似乎躺得不太舒服, 微微侧了侧头去看窗外的暖阳, 伸出手对着窗口,漫不经心地展开修长的手指挡在眼前, “都是男人,玩过了也就罢了, 您还认真了不成?”   “你再说一遍。”   薄慎言将粥碗重重放在了床头柜上, 巨大的磕碰声吓得青年害怕地缩了下脑袋,胸膛微微起伏。   又很快恢复淡然,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再说十遍也是如此……唔……”   男人倏地俯下身,有力的双臂死死压住原嘉逸的肩头,嘴唇贴他极近, 但就是没有碰到,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什么意思?原、嘉、逸。”   原嘉逸弯着漂亮眼睛悠然地看他,不吭一声。   “我在问你话。”   薄慎言晃了晃他的肩膀, 手掌用了几分力气, 意图捏得他起了痛意而不得不回答。   果然, 原嘉逸疼得眼眶都在泛红,眉头微皱,唇珠深陷在下唇死死抿着, 可就是不肯吭声。   “说话。”   他总是能够很轻易地勾起自己的爱怜,薄慎言后悔用胜之不武的外力来对他施压,轻轻揉揉他的肩头。   “原来薄先生喜欢这种玩法啊,”原嘉逸抿着嘴笑得害羞,拉下肩头的衣服看了看上面被薄慎言攥出的红痕,“那您早说啊。”   薄慎言呼吸放缓,轻抚着他肩膀上的痕迹,“我没有,我不是……”   “不过今天我可能没办法陪薄先生玩这些了,”嗓子里发痒,原嘉逸紧忙侧头避过薄慎言的脸,弓起身子咳了起来,“我……还要去一下医院。”   “你今天的身体不适合出门,”薄慎言强硬地把正要坐起来的原嘉逸按回被子里,端过粥碗,压着他的手臂喂到他唇边,“吃粥。”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懊悔和歉意,喂粥的动作更为轻柔。   原嘉逸鼻子一酸,顺从地张开嘴咽下温热的白粥,珍惜地品味着每一粒米滑过舌尖的感觉。   一碗粥很快就吃完,勺子碰撞在碗边的声音让原嘉逸的头脑恢复清醒。   “谢谢薄先生的粥,”他手肘拄在身后坐了起来,慵懒地耙了一把松散的头发,“薄先生还没付钱呢。”   “……什,什么钱?”   薄慎言错愕地看着他。   原嘉逸回望着他的眼神看起来更错愕,满眼都是不可思议,“堂堂薄氏集团总裁,做完竟然不付钱的吗……”   啪   原嘉逸被这巴掌声吓得闭上了眼睛,等了半晌,脸上却没有传来疼痛,他惊讶地张开眼睛看过去,发现薄慎言蜜色的皮肤上有几道看起来用力不小的指痕。   “薄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你惹我生气,我又不能打你,只能这样来让你冷静一下。”   薄慎言气红了眼睛,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憋屈,揪着原嘉逸的衣领将他拎出厚重的棉被,迫使他下床站到地面,屈起手臂将人紧紧圈进怀中,背后抵在墙上。   “你为什么,要这么诋毁你自己?”   原嘉逸无力地搭在他肩头闷笑起来。   怎么总是这样。   总是在他狠下心放弃的时候,他却要说一些这样的话来……让人……   “薄慎言,你相信我吗?”   听到他叫自己全名,薄慎言搂着他的手指轻颤了一下。   将人抱得更紧,并向前拉了拉,“你站到我的脚上,地上凉。”   不想让他穿拖鞋,也不想让他躺在床里。   那样会离自己很远。   “我在问你问题,你为什么不……”   “刚刚你也不回答我的问题。”   薄慎言将脑袋埋在原嘉逸的肩窝里,闭上眼睛细嗅他身上的消毒水味,鼻尖拱拱他的耳垂,小声地抱怨着。   “你相信我……”   “相信。”   他快速答道,并趁着原嘉逸噘嘴说“我”字的时候,突然贴上他的唇角偷了个吻,“原医生你也真是的,问问题就问问题,偷亲我做什么?”   原嘉逸对他的胡搅蛮缠置之不理,只听到薄慎言说相信他,早已被压下且冷却起来的心,不禁又泛着暖意地开始活动。   最后一次,他再试最后一次。   他不能再用妈妈冒险了。   如果薄慎言真的警惕或者生疑,反倒会去问盛澜,到那时候,一切才是真的完了。   原嘉逸小心翼翼地回抱住薄慎言的腰,试探地把脸贴在他的颈侧,肌肤相碰的一瞬,他松了口气。   问吧原嘉逸,他是你很亲近的人,你可以相信他的。   如果他真的不信,那也就这一次了,别怕。   早日为自己断了可以信任薄慎言的念想。   也许能更坚强地扛下去。   “我的脚踝,是我爸弄的。”   原嘉逸眉头皱得死紧,为了向薄慎言描述,他几乎用尽了全部勇气来回忆那段恐怖的过去。   短短几个字,他周身已经发抖起来,抠在薄慎言背后衣服上的指节泛起青白。   “他把我当成狗,用锁链拴在床边……”原嘉逸拼命调整着呼吸节奏,让自己情绪尽量平缓,可无奈骨子里的恐惧战胜了理智,他腿软下来,脱力地靠在墙面上,“还有捐献给奶奶的骨髓,真的是我……”   “好了,好了,”薄慎言拍拍他的后背,“你太累了,你需要好好休息。”   原嘉逸瞳孔紧缩,心跳骤然停了一拍,继而反应剧烈地推开薄慎言的拥抱,自己也因为踩在薄慎言的脚背上,瞬间失了重心,踉跄着往后连连退去,身子一歪,带着床头柜上的台灯,水杯和瓷碗一起摔在地上。   他无暇顾及手臂上被玻璃碎片划破的伤口,仰头满眼痛意地看着薄慎言,“你不信我。”   “嘉嘉……来,听话,我给你换身衣服,你好好休息……”   薄慎言无奈地蹲下身子,想要扶他起来,余光扫到他臂上有血渗出,忙伸手想要将人强行抱到床上,“你受伤了!别动!”   “别碰我,”原嘉逸力气也不小,卯劲儿挣脱的时候,自然会让薄慎言无法得逞,他躲开了来拽他的手臂,口中喃喃,“你还是不信我。”   被他推得向后靠了一下床角才稳住自己,薄慎言好脾气地又上前抱住他,“好了好了,你该好好休息。”   “奶奶的骨髓……咳,咳咳咳……就是我捐献的!”   原嘉逸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呛得直咳嗽,眼泪也跟着噼里啪啦地往地上掉。   男人从地上站起来,不再去拉他起身,也不再劝他别闹。   只冷然地坐在床边看着他,“你说奶奶的骨髓是你捐献的。”   原嘉逸无助地点点头,抬头望向他的眸中闪着满是希冀的星光。   求你。   相信我。   “好……”薄慎言深吸了口气,朝原嘉逸伸出手,“那……证据呢?”   原嘉逸呆滞得一动不动。   还要……证据的吗?   “原嘉逸,任谁都会先相信自己看到的,然后再怀疑听到的。”   薄慎言叹了口气,对他十分失望。   “除了奶奶和盛家,无论你开什么玩笑,我都可以包容你。”   “这个……真的不行。”   他站起身来,想要出去洗把脸调整一下心情,再来给原嘉逸包扎伤口,手却突然被拉住。   原嘉逸哭得眼底通红,血丝遍布,他跪坐在地上,膝行着过来拽他的手。   “我……呜……呜……薄先生……我没有撒谎……”原嘉逸匆匆抹了一把眼睛,急得上气不接下气,扯着薄慎言的手来摸自己的髋关节,声音颤得厉害,“这里……从这里,针很长很长地刺进去……抽出来……很疼的……”   “求求……您,我真的没有骗人……”   薄慎言被他的动作拉得不得不弯下腰碰碰他的髋骨,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嘉逸,”他蹲下身子,将发抖的青年圈紧在怀里,轻吻着那汗湿的额头,“我知道你受过很多苦,很想过好的生活,做私生子的滋味并不好受,你想要独一份的好,我能理解。”   原嘉逸仍在指着自己髋骨后面髂骨的手指突然僵住,他怪异地看了薄慎言一眼,莫名地歪头皱皱眉,纤巧喉结滚动了两下。   然后他垂下胳膊,眼中的光亮慢慢消失。   瘫坐在地上,任凭薄慎言将他抱紧。   一下接着一下,充满安慰性地亲吻他的嘴唇。   “我会对你好的。”   原嘉逸点点头,张开双手环住薄慎言的腰身。   安静地趴在他肩头,神情落寞又充满好奇地拨弄着刺入自己手臂里的玻璃碎片。   枕边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薄慎言顺手拿过来,随意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然后转交给原嘉逸。   “原先生,您的母亲昨日意外受伤,救治过程中造成医源性损伤,目前脾脏破裂,手术费用这边……”   作者有话要说: 挺住!我努力让盛家三个狗der早日赴死,(放心,绝对生不如死)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09 11:44:52~2021-02-09 23:3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罗罗 20瓶;暴躁企鹅 2瓶;wuvyou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原嘉逸哭得通红的脸上已经难再有表情。   他哑着嗓子应声, “拜托你们……救救她,需要多少钱都可以,我马上……”   对面很快挂了电话。   听筒传来嘟嘟声。   又是警示。   对方虽打电话过来,但没有盛江河的命令, 他也仍是找不到原淼的位置, 无论有多着急都没办法。   原嘉逸缓慢地按灭屏幕, 手指一动, 牵连到手臂上的肌肉, 他迟钝地将视线落在刺痛的胳膊上,抓着手机腾出两根手指, 抬手便要去拔卡在肉里的玻璃碴儿。   “你做什么?”   薄慎言拉开他的手,站起身把他抱起来放进床里, 走到客厅去拿医药箱。   看他开门走出去, 原嘉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流了血。   他忙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去浴室冲掉手臂上的血迹,又拿着纸抽跑到刚刚受伤的柜子边擦拭地面,直到恢复了原貌,他才松了口气,徒手去拿碎裂的瓷片。   “原嘉逸你疯了?”   薄慎言刚拎着药箱回来, 就看到原嘉逸弓着脊背在往垃圾桶里放那些尖锐的碎片,气得低吼一声。   对薄慎言的声音置若罔闻,原嘉逸垂着眼睛, 专心致志地用指尖去黏拿不起来的渣沫, 苍白的指腹被刺得流出血, 带着浅淡的指纹印在地板上。   他又抽纸来擦。   “行了,”薄慎言将药箱丢在桌面上,大步走过来拦住原嘉逸的动作, 把他扛在肩上丢进客厅的沙发,“给我好好坐在这里。”   薄慎言回到原嘉逸的卧室,抽了几十张纸巾在地面用力一撸,处理干净地板上的脏污,这才拎着药箱又走出来,单膝跪在原嘉逸身前,查看他的伤口。   “钱转给你了,不够跟我说,我给你上药,上完药你好好休息。”   “薄先生,我自己来。”   原嘉逸点点头谢过薄慎言,拿过他手中的东西,侧过身对着垃圾桶,麻利地处理起伤口。   被划伤的地方很多,原嘉逸一点一点地将双氧水倒在手臂上,看起来像是舍不得用一样谨慎小心。   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心中郁结,他的眉头始终皱着,眼神也心不在焉。   “歪了。”   薄慎言推推垃圾桶,对上顺着原嘉逸手腕滑下的血水,担忧地看着他。   如非迫不得已,他实在不愿触及别人的私事。   尤其是不利于盛家。   原嘉逸的嘴唇还有些肿,从侧面看过去甚至有点滑稽。   那些痕迹都是他留下来的。   薄慎言抬起手,覆在原嘉逸颊边,“你总是被盛江河打吗?”   也许盛江河所树立的那些慈父形象真的都是伪装的。   奶奶的病是他看着盛澜躺在病床上为她献的骨髓,这点毋庸置疑。   但是原嘉逸脚踝上的伤,不会无缘无故地凭空出现。   他说的锁在床边,未必不是真的。   听到薄慎言这样问,原嘉逸捏着棉签的手指顿了一下,歪头看看他的眼睛,似乎在辨别他话里的可信度。   半晌,他才乖顺地摇摇头,抿着嘴唇笑,“没有,我就是想让薄先生多宠我一点,那伤都是我自己淘气弄的。”   不敢了。   “你说,我信你。”   薄慎言捏捏青年的耳垂,坐到沙发上环住他的肩膀。   “真的没有啦。”   原嘉逸温驯地顺着薄慎言的力道靠在他的肩头,弓起指节飞快地蹭去眼尾的水迹,“我就是太想要过好的生活了,以为抢了功劳,或者示弱,就可以被多喜欢一点。”   “对不起啊薄先生。”   他脸上的内疚情绪恰到好处,可薄慎言偏生就是看得见他浓重的悲伤。   “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   薄慎言把人按在自己腿上躺好,小心翼翼地帮他包好伤口,然后像哄睡婴儿一样,有节奏地浅浅拍打在原嘉逸的肩背上。   午后是一天里最温暖的时刻,原嘉逸伸开腿,让双脚被阳光笼罩,嘴角弧度都变得惬意起来。   看他睡着,薄慎言整个身子向后靠,僵着被压麻的腿无奈地笑。   对原嘉逸方才的话心存疑惑,薄慎言结合着之前他在卧室里完全相反的哭喊,迟疑着掏出手机,点开联系人列表,迅速发了条短讯。   青年鼾声有点沉重,听上去呼吸都十分费力。   薄慎言忙放低了腿的高度,让原嘉逸睡得舒服些。   日光逐渐倾斜,照在原嘉逸的脸上,他不自觉地抬手想要挠挠被晒得发红的脖颈,却未能如愿。   将那只不老实的手按下,薄慎言擎着他的脑袋,让自己的腿解放一会儿,缓过劲儿来,才站起身把他横抱在怀里,动作轻缓地走回卧室。   还没等他给原嘉逸盖好被子,手机就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薄慎言吓了一跳,忙按着口袋关上门回到书房。   “薄总怎么有兴趣查人了?”   沃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一如既往地讨打。   “别放屁。”   “喂,我这可是滥用职权帮你,不感谢我也别骂我吧?”   “多谢,沃,队。”薄慎言咬牙切齿地向他道谢,“能别废话了吗?”   “该说不说,你要查的这人真倍儿优秀。”   薄慎言勾勾嘴唇,那是自然。   “他压根儿没上几年学,竟然能考上八年临床本博,小学在渝城的一个镇上……我看看,上了三年,然后休学了两年,再上学就是在渝城主城区上了初中,期间又休学一年,后来换了个区,这回顺利了一点,三年高中安安稳稳,直接考进了华中大。”   “先发给我吧,”薄慎言顺手开了电脑,打开扬声器,“他母亲你能查到吗?”   “吸毒,暴力倾向,有案底的。”   薄慎言手指一顿。   和盛澜说的倒是一模一样。   原淼生了原嘉逸之后,整日耀武扬威地在盛家门前叫骂,最可怕的是,宋娇颜怀着二胎的时候,是原淼将她从楼梯上推了下去,导致她此生不能再受孕。   如果当时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生出来,现在只比原嘉逸小个半岁不到。   他脚踝上的伤,也许真的像他后来说的那样,想要得到同情才说是盛江河弄的,其实是原淼?   毕竟一个人毒瘾发作时,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   “奥,她是一个叫盛江河的人的情妇,早年这个盛江河也在渝城,后来原嘉逸大二的时候,他们举家到了北城,做了点小生意,”沃泽掌握着第一手的消息,却像个只能吃到瓜皮的老年猹,“我的天,这原嘉逸岂不是盛江河的私生子?!”   薄慎言没空听他放屁,挪动鼠标查看他发来的文件。   “我堂堂北城刑事侦查总队总队长,吃瓜的速度竟然没有你一个老态龙钟的小古板快?”   沃泽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还在那边不停地絮絮叨叨。   “你是要把所有私生子都当做薄慎容那个狗der一样对付?这原嘉逸挺惨的了,你就别搞他了……”   “卧槽,这个盛江河是你喜欢的那个小明星盛澜他爹?”   “这原嘉逸长得和盛澜几乎一模一样啊,连血……”   “沃队,湖西区德胜公园……”   电话那头传来门被大力推开的声音,随后话筒传来被对讲机靠近而发出的自激啸叫,隐约伴随着沃泽的告别声。   “慎言,我先撤了!”   沃泽虽然话多,但面对职责所在毫不含糊,一个屁都来不及放完就已经挂了电话。   被挂断的屏幕慢慢熄灭。   薄慎言操控着鼠标,一点一点看着沃泽发来的文档。   估计他也还没查全就先给自己发了过来,剩下的疑问只能等到他出现场回来之后再解开了。   黑屏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薄慎言看也没看地就抬手接通,视线还停在原嘉逸抿着嘴笑得害羞的证件照上,“你好。”   “慎言,是我……”   盛澜的声音和原嘉逸如出一辙地沙哑,他向来柔弱惯了,此时听上去便要比原嘉逸还要可怜几分。   “……澜澜?”   许久没有听到的声音,让薄慎言停顿了一下,才别扭地叫出这两个字。   那头突然传来抢夺的声音,还混杂着盛澜的抽泣声,最后是宋娇颜拿到了电话。   “薄少爷,打扰您实属无奈,但是澜澜爸爸最近的身体情况您是知道的,他刚出院,需要疗养,我已经给他定了飞往瑞士的机票,我们下周就要去那边养病了,”宋娇颜停了一下,问道,“薄少爷,您在听吗?”   “在听,您说。”   薄慎言的目光描绘着电脑屏幕上的青涩少年,他竟然也和现在一样,连看镜头都会害羞。   “我们如果去瑞士,那么澜澜就没人照顾了……”   宋娇颜的声音充满试探。   “他不是有经纪人和助理?”   薄慎言滚动鼠标将图片放大,稀罕地盯着那圆润的小唇珠。   几个小时没亲,都快忘了那小东西的味道了。   他刚想要挂断电话,那头却传来盛澜恼人的哭声。   “薄少爷,毕竟经纪人和助理都不是亲近的人……”   宋娇颜提高了音量。   “我的意思是,让澜澜住到您的家里,有您在他身边,我和澜澜爸爸才会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今天早上出去了,以为十点多能回来,就没存在草稿箱里定时,鞠躬鞠躬~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09 23:34:04~2021-02-10 13:1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姬无虞 10瓶;46865217 5瓶;LXJ 3瓶;wuvyou、46144692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原嘉逸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深夜。   睁开眼睛时, 屋里黑漆漆的。   是他习惯的昏暗。   窗外的飞雪夹杂着黑到发蓝的夜空,二者交接在一起所促成的冷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中午撕心裂肺哭的那一场,使他元气大伤, 肿胀的眼睛比吼伤的喉咙还要痛上几分。   原嘉逸歪头轻咳两声, 叹了口气。   “……你醒了?”   指间感到一丝痒意, 好像是头发。   原嘉逸忙抬起手让开位置, 侧头眯眼看过去。   他一直趴在这里?   “别动, 小心伤口。”   薄慎言声音疲惫,将趴在床边的姿势换成坐在原嘉逸身侧, 伸手来摸他额头。   “……”   原嘉逸动动嘴唇,没能发出声音, 费力地抬眼, 视线跟着薄慎言的手往上瞄着自己的脑门。   被他的呆样子逗笑,薄慎言忍不住俯身亲他一口。   末了,仍旧轻吸一下那惦记许久的小小唇珠。   躺在枕上的人老老实实地被认真啄吻着,明亮的眼睛在暗沉夜色里熠熠发光。   令薄慎言在那双浅色眼瞳里面捕捉到了情意。   他复又亲了几下,才缓缓离开原嘉逸的嘴唇,轻声说道。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您说。”   原嘉逸嗓子疼得厉害, 用的是气音来说话。   “澜澜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薄慎言捏着原嘉逸的耳垂轻捻,神色复杂, 生怕在原嘉逸那看起来已经不堪一击的脸上瞧见难过的表情, “他说你爸爸身体需要休养, 下周去瑞士,他可能要……”   发现薄慎言停顿了一下,原嘉逸以为自己没有听到他说话, 便侧着脑袋把耳朵凑得近了点。   薄慎言抱歉地吻吻他的耳廓,“他可能要住过来。”   原嘉逸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迅速调整了表情,咧嘴笑道,“啊,是嘛,那恭喜薄先生了。”   他压住喉间的不适,努力发了声音出来,后面几个字已经几乎失了声,但就像是和自己置气一般,咳嗽着也要把话说得完整。   “我明天就搬出去,咳,”原嘉逸看上去很不舒服,他向上挺挺钝痛的胸口,缓了口气,“我会把房间收拾得很干净的。”   随后又觉得自己很蠢。   朝思暮想的盛澜又怎么会和他一样,住这间屋子。   不由尴尬地抿抿嘴唇。   薄慎言看见他在笑,甚至不带有丝毫失落的情绪,可本该放下的心却变得更加淤堵起来。   他急忙解释:“也许只要一段时间,一段时间之后你就能够搬回来了。”   原嘉逸点点头,没再答复。   怎么可能。   去国外休养身体只是盛江河的一个借口。   盛家还是觉得他碍眼了,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将他赶走。   再说,这里本就不是他该住的地方。   难不成借住得久了,还会真的成了他的不成?   “我给你找房子,离你们医院不远的地方,我在那有个小公寓……”薄慎言看他垂着眼睛,不知道在心里琢磨着什么,又亲亲他的下巴尖,“虽然只有一百三十平左右,但你将就住一段时间,等到你爸养好身体,他也就走了。”   原嘉逸不动声色地躲开薄慎言的亲吻,撑着胳膊肘坐起来,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薄先生,我在来这儿之前,是有房子住的,我搬回去就好了,很方便的。”   薄慎言定定地看着他,尝试在他眼底找到他撒谎的证据,可盯了半天,原嘉逸的眼睛里除了潋滟的水光外,什么都没有。   “那好吧,我帮你搬家……”   “不不不,薄先生,咳……我明天要去医院,我们再接头很不方便,”原嘉逸捂着嘴咳个不停,嗓子里又疼又痒,仿佛是在惩罚他在午间的大喊大叫,“再说了,我行李不多,一趟就搬走了。”   看薄慎言还盯着他看,原嘉逸有点慌张,嘴唇咬了又放,放了又咬,终于绞尽脑汁地找到了个理由避开他的注视,“我,我先收拾行李吧薄先生,很晚了,您快上楼睡觉吧。”   说罢,他担心薄慎言又拖住他不肯放,急忙掀开被子下床去找拖鞋。   “你饿不饿,睡了那么久没有吃东西。”   薄慎言摸摸他的脸,一副很舍不得出去的模样。   “您饿了吗?我去给您煮点面,”原嘉逸穿上拖鞋,轻碰一下被绷带包得厚厚的手臂,睡了一下午,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但是略为发僵,“呃,面可以吗?”   “可以,”薄慎言跟着他走出卧室,“我来煮。”   趴下甩着大尾巴围住原嘉逸不停地转悠,糯米烦躁地趴在原嘉逸腿上不看它。   薄慎言戴着围裙弯腰切西红柿,他切得不熟练,汁液溅在脸上,凉得他向后闪了一下。   原嘉逸抿抿嘴唇,轻皱着眉头抱起糯米走到他旁边,“薄先生,要不我来吧。”   “不用,你就坐在那里,”薄慎言俯身轻吮一下他的唇瓣,“看着我就好。”   原嘉逸的心情乱极了。   他知道原淼此时就在生死线上挣扎,盛江河总是有办法,让那些已不能被称之为救死扶伤的医护人员们将原淼的命肆意践踏。   而他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根本不知道原淼在哪里。   吃过了薄慎言煮的面,原嘉逸跟他说了谢谢,又道了晚安,安静地回到自己的卧室。   “不一起……”   睡么?   薄慎言的话被自己咽下,也被原嘉逸刻意隔绝在门外。   他知道盛家父母是故意的,但没办法,盛澜是爷爷奶奶的恩人,也就是他的恩人。   总不能忘恩负义了。   等盛澜住进来,就跟他说清楚。   两家的婚约作废,但对盛家,他仍会鼎力相助。   原嘉逸卧室的灯熄了,薄慎言在他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上了楼。   楼上的门被关上,刚熄了灯的卧室便亮起了一盏微茫的台灯。   原嘉逸从床上爬下来,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桌边上打开电脑。   方才在浴室洗漱的时候,他拿着手机进去,躲在马桶上联系了之前的房东,说想要住回去,每个月加二百块的房租也没关系,但房东颇为惋惜地告诉他,那房子在他走的第二个月就被租出去了。   无奈之下,只能在薄慎言睡了后,他再起来在电脑上找房子。   这两天体力消耗得大,原嘉逸饿得很快,窝在椅子上,他叼着苹果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   联系了三名离医院比较近的房东,简单地了解了房子的情况,约好明天上午看房后,原嘉逸才又去刷了牙,心满意足地躺进床里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被闹钟吵得睁开眼睛。   原嘉逸捏灭屏幕,麻利地起床洗漱。   走出卧室,一眼就看到灶上那只薄慎言给他煮过粥的小锅。   上面还是写着字:公司有事,等我回来。   他把那张纸从锅上拿下来,贴在眼前又看了几遍,抿着嘴将它叠得齐整,塞进身上衬衫胸前的口袋里。   打开锅,里面还是熟悉的白粥。   原嘉逸笑了一下,捧着小锅坐到餐桌边上,温度正好,他拿个勺子大口大口地吃着,吞咽速度极快。   吃完了早饭,又去给趴下梳了毛,给糯米铲了屎,随后匆匆出门。   在昨晚看中的三间房子里权衡了半天,原嘉逸最终选定了一个价格和大小都十分合适的,交了定金,就赶忙回家里拿行李。   天阴得厉害,开车回到地库时,脑袋已经被看房时钻进衣服里的冷风吹得刺痛。   原嘉逸没太在意,贼眉鼠眼地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客厅,冲进自己房里,拖着行李便往外走。   临出门前,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   将装得鼓鼓囊囊的双肩包放在地上,蹲下身子在里面掏了一阵儿,然后摸出一张卡。   轻轻叩在门口的置物架上。   卡是薄慎言给他的。   里面的数字,足够他救十个原淼。   原嘉逸俯身勾勾糯米的下巴,指指睡得呼噜震天的趴下轻声说道,“小糯米,趴下就拜托你照顾啦。”   糯米咪唔一声,攀着原嘉逸的膝盖直起身子,努力伸长脖子,也温柔地舔舔他的下巴。   “谢谢你啦,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哈,”下巴被它舔得微痒,原嘉逸眯着眼睛笑起来,“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你们了,真希望你们快乐长大,要健康。”   他松开书包,抱住糯米,用力贴贴它的额头。   “对不起,不能陪你们了。”   拂了一把糯米额头被他弄湿的软毛,原嘉逸蹭了几下,没有蹭干,只得抱歉地笑笑,“走啦。”   既然搬出去了,就不能再开那辆车了。   他知道了那辆车的真正价值,便不能再据为己有。   原嘉逸站在院门口,戴上口罩和帽子,缩着肩膀低头看手机,那上面有他所叫的那辆车驶来的方向。   车已经开到了视野范围内,原嘉逸突然很想做一件事。   他迅速跑到入户门口,飞快地解了锁。   一路狂奔到楼上,扭开薄慎言的卧室门。   走到他书桌前,拿起桌上的照片,然后掏出手机。   合了个影。   “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好爱我的嘉嘉。   盛江河死亡倒计时,开始。(听说生发液会加速盛江河的死亡,嘿嘿嘿~)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10 13:13:03~2021-02-10 17:4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星向萱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到了新房子, 浑身疲惫的原嘉逸手脚麻利地先收拾好床铺,紧忙蜷着腿在床上好好地睡了一觉,定了个晚上八点半的闹钟。   他睡得天昏地暗,还没等闹钟响起, 腹中的饥饿便撕扯着空荡荡的肠胃, 生拉硬拽地将他唤醒。   “唔……咳咳咳……唔咳咳……”   原嘉逸胡撸着头发坐起身, 被屋里的灰尘呛得咳嗽起来。   幸好来的时候在楼下买了点面包和袋装的泡面, 今晚也就不用再起锅开火了。   简单迅速地吃掉了面包, 出租屋里有房东送给他的烧水壶和暖水瓶,原嘉逸涮了两遍, 烧了些水在窗边晾着,又戴上口罩开始收拾屋里的其他地方。   这房子挨着闹市, 周围都是层叠的写字楼和大型商圈, 叫人的心总不至于那么孤寂。   就是因为外面那满是烟火气的热闹,才让原嘉逸宁可每个月多花一百块,也要选择这里。   生活在这儿,会令他觉得,他确实是在真切地活着。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原嘉逸正仰头清理天花板上的蜘蛛网,眯着眼睛怕灰尘进到眼睛里, 便顾不上看屏幕,顺手就接了起来。   “您好,我是原嘉逸。”   “你跑哪里去了?”   听筒里传来薄慎言的声音, 吓得原嘉逸举着扫帚的手一抖, 握空了一下, 松垮的扫帚头径直掉在他的脑瓜顶,砸得啪地一声。   原嘉逸疼得深吸了口气,但还是比较着急回答薄慎言的话。   他捂着脑袋蹲下身子, “薄先生,您比较忙,我想着就不麻烦您了。”   “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薄慎言还没说完,就被原嘉逸急着打断。   “别别别,薄先生,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原嘉逸蹲在地上拨弄着扫帚把的倒刺,声音越来越低。   电话那头的男人气得几乎快要破音,拍着桌子怒吼,“原嘉逸,你马上告诉我你在哪里!”   “……还,”即使隔着电话,原嘉逸还是很怕他,但却鼓起了勇气,声音没比薄慎言小多少,“还是不要了!”   说完,他便迅速挂断,无论薄慎言再打多少个都不肯再接。   这段日子,他真的要的太多了。   手机响了一声。   是薄慎言用另一个软件给他的转账。   不用确认,强硬被动。   备注了一句话:好好吃饭,别瘦了。   退出转账的界面,原嘉逸不小心碰到了清理后台,一闪而过的短讯让他又微微弯了弯嘴角。   那是盛江河发来的信息。   【你表现很好,很自觉。这次让原淼的脾脏破裂,只是给你一个教训,她没有生命危险,等到澜澜的感情和身体状况稳定下来,你就可以带原淼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病了一场,盛江河的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善意,看得原嘉逸连指尖都在激动得出汗。   盛澜如愿以偿地住进了薄慎言的家。   经纪人亲自送他过来的时候,仍旧百般叮嘱,“小祖宗,你可千万别暴露了行踪啊,别乱发微博,你现在是爱豆,不能被粉丝知道你恋爱。”   “知道啦韩姐,”盛澜朝她露出时常展示给广大粉丝的人畜无害的微笑,漫不经心地输入入户密码,“韩姐,你快回去吧,等下次通告再来接我。”   经纪人韩孀不放心地看他两眼,想要目送他进屋。   可门刚一打开,一只半人多高的大狗就甩着舌头冲了出来,身后跟了一只炸毛的布偶猫,蹭蹭蹭地紧随其后。   “啊!”盛澜吓得连连后退,伸脚去踹那只狗,“什么东西!”   趴下被他踹到了脑袋,疼得呜呜直叫着向后退去,躲在糯米身后缩着尾巴。   它空有一副大骨架,内心里还是个狗崽子,只知道惹了祸躲在原嘉逸和糯米的后面。   可原嘉逸不在了,它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求助糯米。   糯米看自己小弟被欺负,身上起了静电的毛炸得越发吓人,嗓子里哼哼着就要蹿上盛澜的脑袋。   “糯米!糯米你不认得我了?”   盛澜不认得那只狗,但认得糯米,看它一副要攻击自己的样子,急忙高声唤它,喊完之后又立刻将胳膊挡在脸前作为防护。   糯米被他叫了名字,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反出的目光聚焦在盛澜身上,它似乎是辨认了一会儿,瞳孔跟着放大了点。   “糯米,是我啊,我是哥哥,”盛澜声音温柔地拍拍手,示意糯米过来,“你不会忘记我的对吧?”   趴下伸出大爪子按住糯米的尾巴尖,嗓子里低声呜咽个不停。   韩孀频频看着腕表心急如焚地想要离开,可又担心盛澜被狗咬,只得没好脸色地站在原地警告盛澜,“你小心点,要是这个地方你进不去,就跟我回去吧,等到这家的主人回来了,我再送你来。”   盛澜本来就被原嘉逸的后来居上搞得气极,此时又被韩孀这样直接挑破,倒真的像他不是这家的主人一样,当他是在非法闯入。   “你给我看好了!这栋房子的入户密码,是我的生日!猫是我的!”盛澜心里来气,上前弯腰一把掐住糯米的脖子,将它拎起来给韩孀看,“你看,它反抗吗?它敢反抗吗?”   “你真是不可理喻。”   要不是碍于老板施加给她的压力,韩孀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带盛澜。   这个大少爷娇生惯养,脸确实是吃这口饭的人,但脾气真的鲜少能有人承受得了。   在做他经纪人之前,她手上带着的是新晋影帝阮合意和华语小天后福芙,这两个人性格好得要死,实力也强得悍人,却都不像盛澜这样难伺候。   布偶猫的眼睛被他掐得暴凸,嗓子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因被掐住后颈,四只爪子再尖锐,也只能无力地在半空中抓挠着。   “你先把它放下好吗?它快要被你掐死了。”韩孀实在看不下去,担心那小猫真的被他失手掐死,只能先道歉,“我的错,我说错话了,祖宗你别生气,我送你进屋成吗?”   趴下胆子小,看到糯米被这个神似主人的男人掐着,想要攻击又不敢,低叫着在盛澜身边绕来绕去。   看到盛澜的手稍有松动,骤然蹿起,叼了糯米就逃回它们的房间不肯再出来。   韩孀替他搬完了几箱子行李,便一点都不含糊地开车离去。   * *   自从给原嘉逸打完电话被挂断,再打屡屡被拒之后,薄慎言就到了医院的门口守着。   他知道原嘉逸是骨科大夫,便循着大厅里的指示图找上了楼。   被敢挂他电话的青年气得眼睛发红,薄慎言气势汹汹地到了住院处,在墙上顺利地找到了原嘉逸的证件照,胸膛起伏着掏出手机。   拍了张照片当做留念。   然后又阴沉着一张俊脸走进骨二病区。   护士站的小护士大老远就看到了一身生人勿近气场的高大男人,眼睛一亮,忙捅咕旁边的护士长,“姐,你看,他好帅啊。”   正看书的护士长对这些小护士整天说这个帅那个帅的事情已经完全免疫,此时抬头也不过是出于尊重,然后却跟她一样,视线胶着在薄慎言脸上就没离开过。   “真的好……”   “帅”字还没说出来,就被薄慎言拍在护士站上的手机吓得将那个字咽了回去。   “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我找他。”   薄慎言手指一翻,薄薄的手机便立在他指间,屏幕正对着两个护士的眼睛。   “原……”小护士看到原嘉逸的照片,正惊喜地想要说点什么,却被护士长怼了一下腰侧,猛地收了声,“原谅我们不认识他,先生,我们两个是刚来实习的,还没见过这位医生。”   “我是他哥。”薄慎言解释道。   护士长的眼神在薄慎言身上扫了一圈,还是摇摇头,“对不起先生,我们真的还没见过这位医生。”   薄总裁寻夫无果,不禁更生气了,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两个知情不报的护士,转身大步离去。   “姐,为什么不能说啊?他都说了自己是原医生的哥哥。”   小护士留恋地看着薄慎言的背影,落寞不已。   “原医生平常那一身行头,都抵不上这男的一只鞋,”护士长嗤她一声,“要是因为咱们给原医生惹了麻烦,你过意得去?”   “奥~”   薄慎言像个活阎罗一样站在骨二病区门口,散发着浓浓的“莫挨老子”气场,出去遛弯儿回来的患者硬是被他吓得在走廊的椅子上排排坐,不敢绕过他回到病房。   “认得他吗?”   指着墙上的证件照,薄慎言语气凶恶地问着坐在轮椅上的患者们。   患者们连连摇头,生怕给受人爱戴的原医生招去瘟神。   远在几条街开外的原嘉逸正准备到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买一把新扫帚,刚出了门就重重地打了个喷嚏,脑门磕在墙上。   他吸吸鼻子,一脸莫名地摇摇头。   掏出口袋里的零钱数了数,原嘉逸迈进便利店,想要挑把便宜点的。   正排队付款间,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嘉逸?原嘉逸?”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身体健康,身体健康。   希望我也要身体健康,身体健康,身体健康。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10 17:42:52~2021-02-10 23:3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晨熹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宿命_懒 69瓶;嘉瑞 50瓶;鸿 15瓶;sosu、采菊东篱下、阳阳阳 10瓶;叶云棠、不想挂科、吖妖、宸宸小慕 5瓶;LXJ 3瓶;晨熹微 2瓶;wuvyou、dym0104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原嘉逸闻声回过头去, 手里抱着的长扫帚也跟着他一起转了过去,正好抡在叫他那人的头上。   今天店里有促销活动,最大的一把扫帚才十八块九毛九,原嘉逸自然不会放过, 果断拿了把最大的。   那巨大的扫帚头烀在身后人的脸上, 叫人一时看不见他是谁。   看到自己惹了祸, 原嘉逸急忙连声道歉, 把东西从人家的脑袋上移开。   “对不起对不起, 不好意思啊先生,我这手里拎着东西, 没掌握好方向。”   能叫出他名字的人,应该不会跟他一般见识吧?   心里这么想着, 视线已经落在了身后男人的脸上。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 笑了一下,“温先生?”   温格有型的背头被原嘉逸的大扫帚刮得没了模样,但他仍旧笑呵呵地,抬手随意地拂了一把,“我就说像你,没想到还真是你。”   原嘉逸腾出手挠挠后颈, 有点不好意思,看温格似乎是想聊一会儿的样子,便挪了下位置让两人身后的顾客先付款, “温先生, 不好意思啊, 我粗心大意的。”   “嘉逸你这是哪里话,粗心大意怎么做得了医生?”   温格手里拎着两大筐的零食,馋得原嘉逸下意识朝里面看了一圈。   注意到他未加掩饰的眼神, 温格笑笑,“你也喜欢吃?”   “不不不,没有没有,”原嘉逸发现自己的视线可能太过露骨了,忙摆摆手,“我就是看看。”   一般说这话的人都是因为不好意思才这样说。   “我这是给员工买的,”温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一下,随便扒拉了两下里面的奶酪布丁,朝原嘉逸笑道,“有加班的小姑娘低血糖,我这做老板的,总不能坐视不管了。”   “不加班就不会低血糖了吧。”   原嘉逸低头咕哝一声,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脸色不禁比温格还要尴尬。   温格权当没听见他说什么,看见原嘉逸的满心欢喜冲散了面上的不自然。   他打量了一下青年怀中抱着的日用品,很快便做出了猜测。   “你……搬了新家?”   原嘉逸点点头,惊讶地问道,“您怎么知道?”   “这样,我把这些送上楼,”温格走向收银台,不容原嘉逸反驳,“你等我一会儿。”   “等您……做什么?”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原嘉逸自是觉得很陌生奇怪。   “我帮你搬东西啊,你刚搬新家,肯定要添补很多东西,不许拒绝我奥,上次你走得仓促,都没来得及好好聊聊。”   原嘉逸尴尬不已。   他其实没想再添什么。   但温格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要是不等,也挺不地道的。   温格付好了款,看起来挺着急地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就有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人从便利店旁的写字楼里走了出来。   原嘉逸弯腰避过阻挡视线的便利店牌匾,仰头瞅了眼男人身后的楼,看到楼顶的四个大字,咽了咽口水。   这房子让他租的,竟然跑到温氏集团眼皮子底下来了。   温格把东西递给助理,转身看了眼呆呆的原嘉逸,失笑一下,朝他走了过来。   “快过年了怎么搬出来了,你没和小薄总一起了?”   他知道自己这话问得稍显没礼貌,不过他看原嘉逸这么落魄,想着要是和薄慎言掰了才是最好。   “啊,没有没有 ,”原嘉逸正低头整理袋子,听他这么问,忙帮薄慎言解释,“我跟薄先生就是朋友而已,怎么会有在一起这一说呢,温先生您多想了。”   “嘉逸你很喜欢喝牛奶?”   温格听了他的解释,不置可否地挑挑眉,低头瞅见原嘉逸那个被循环使用了很多次的陈旧购物袋里装着十几袋价格低廉的牛奶,他顺手拎了过来,跟着原嘉逸往外走。   被他从手中夺走了袋子,原嘉逸猛地缩起粘着创可贴的手指尖,蜷在掌心低声回答。   “还好。”   他不想和温格,或者说是任何人沾上关系。   但温格的热情让他无从躲避,如果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去夺回他的袋子,应该不会是一副美观的场景。   不过他还是争取了一下,“温先生,很重的,我自己来吧,谢谢您了。”   “不行不行,你这瘦瘦干干的没什么力气,这么多东西自己怎么搬得了?”温格走得更快了,一脸笑意,“你呀,幸亏碰到了我,不然看你怎么把这些扛回家。”   原嘉逸笑了一下,抿抿嘴唇没再反驳。   “你家在哪里啊?”   温格长期办公,近来疏于锻炼,又拎着一堆东西跟在原嘉逸身后,见走得远了,就随口问了一句。   “前面左转就到了,就是那个楼。”   “那个?”看到前面的小灰楼,温格有点难以置信,“那个楼没有电梯的哈?”   “啊,是的,没有,”原嘉逸顿住脚步,回头抱歉地笑笑,“好啦,谢谢您啦温先生,我自己上去吧。”   说完,他就从温格手中拎过袋子,把扫帚别在腰间,两手微微用力,拎着东西就走进了楼道,想起自己没告别,回头挥挥塑料袋,“温先生再见。”   温格看着这个爱笑的温润青年,突然觉得很心疼。   他跟着原嘉逸钻进不宽敞的楼道,重新抢过他手中的袋子,大步朝楼上走,“几楼?”   “顶层……8楼。”原嘉逸觉得很难以启齿。   听到他说的话,温格好悬没闪了腰。   这附近的都是老房子,拆迁重建计划原本已经下来了,但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搁置了很久。   没有电梯是因为一二层属于底商,从三楼算居民楼的话,顶层也才6层。   可原嘉逸住的这个地方是院内,没有底商和楼外的长缓台,只能硬生生地爬八层楼梯。   温格为表自己力大无穷,在原嘉逸前面先蹿上了楼,而后气喘吁吁地拄着膝盖靠在墙上,难以置信地看着扛着扫帚畚箕,手上还拎着两袋米面,脸不红心不跳的原嘉逸。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袋子,忍不住出言夸赞。   “……呃,没想到你还挺有力气的嘛。”   早知道就不班门弄斧地上来丢人了,他完全可以自己轻轻松松地拎上来。   “还好吧。”   原嘉逸把面放在地上,掏出钥匙开了门,老旧的锁可能有点生锈,他弯腰对着锁眼戳了好半天才扭开。   温格站在他身后,将视线落在原嘉逸的纤瘦腰间,竟然想象到了薄慎言肆意掐着这腰的模样。   他有点生气。   更多的是嫉妒。   “温先生?”叫了他好几声没反应,原嘉逸发现他的目光在自己腰间游弋,拿起米袋挡了一下,微皱着眉,“温先生。”   “啊?哈哈,”温格拎着手中的袋子不请自进,“不好意思啊,走神了。”   大家都是男人,原嘉逸自然看得出他在心里想什么,更何况他自己前几天也刚开了荤,薄慎言留下的痕迹甚至还没消退,面对那样不加掩饰的目光,脸上不禁有点不自然。   “温先生喝什么?”   帮自己搬了东西回来,总不能到了门口将人赶走,原嘉逸放好米面,走到窗边去收之前晾的水。   “我只有白开水和刚买的牛奶……您喝哪个?”   “水吧,水就可以。”   温格不外道地脱下外套挂在门口,叉腰看着屋中潦草的陈设。   整个屋子看起来大概也就四十平左右,倒是很通畅,从卧室到客厅再到厨房,连堵墙都没有。   地上是用木纹质地的皮革伪装成的地板,门口这里铺的不均匀,已经有些卷了边。   估计原嘉逸是今天刚搬进来,屋里还没有怎么收拾,破了个小洞的行李箱堆在床尾的椅子边上,露出里面的衣角。   “温先生您喝水。”   晾水晾得严重了,有点凉,原嘉逸只得又重新烧了半壶,兑上之前的凉白开,装在碗里递给坐在沙发上的温格。   他身高和薄慎言几乎相差无两,不过可能是因为年纪比薄慎言大了不少,身上的成熟意味看着要更多些,坐在那里就像一位严肃的家长般不容忽视。   “谢谢。”温格接过碗看了一眼,抬头看看原嘉逸,没说什么,笑着喝了一口。   原嘉逸知道他在介意自己给他装水的容器,站在他旁边局促地搓搓手,解释道,“我刚搬进来,还没买杯子什么的,就只有一个碗,您别介意哈。”   温格端着碗,摩挲着上面的花纹,再次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原嘉逸。   这么好的一个宝贝,薄慎言是出于什么莫名其妙的心态,舍得把他放出来的?   被温格盯得难受,原嘉逸走回到厨房,假装不小心看到时间,“啊,都,都快十一点了,我说我怎么这么困。”   听这小家伙说的话,温格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放下碗站起身,“是啊,嘉逸,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原嘉逸一听,乐得不行,忙走到门边替他开门。   没想到却被温格握住了手腕。   “如果你真的和薄慎言闹掰了,那你……愿意给我个机会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薄:怎么嗅到了一丝丢媳妇的气息。   我的嘉嘉超大力。   感谢观阅,鞠躬~~~   除夕快乐呀各位宝贝!快给我留言,我给宝贝们发红包(小小心意的压岁钱~)   感谢在2021-02-10 23:39:09~2021-02-11 12:3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晨熹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五啊 15瓶;小米粥 10瓶;是韷韷吖、叶云棠 5瓶;LXJ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原嘉逸瞅着被握住的手腕, 脸上没有太过惊诧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是在他意料之中。   温格以为有机可乘,便想顺着他的手腕滑向那几根好看的手指,却被原嘉逸轻轻捏住, 挣脱开来。   他的声音没什么波澜, “温先生, 我敬您年长我几岁, 不礼貌的话我就不说了, 路上慢走。”   说完,原嘉逸替他打开了门, 做了个请的姿势。   温格伸手将门拉了回来,轻轻关上。   原嘉逸防备地看他—眼, 微微后退半步靠在墙上。   “温先生, 您打不过我。”   “对不起。”   温格的手停在门把上,低头道歉。   原嘉逸看他。   “我把你当成了……我想象中的那种人。”   回望着温格的眼睛,原嘉逸能听出他话里的诚恳。   他转身走回屋中,拿起桌上的碗笑笑,“看得出来。”   “所以,对不起。”   谁会在乎这些无用的琐事。   温格叹了口气, “我真的挺喜欢你的,我承认,初始确实是欲大于情, 但是……”   原嘉逸背对他刷着碗, 指腹反复蹭着温格嘴唇碰到过的地方。   他手指瘦长但极其有力, 从来不是花把式,把碗的边缘搓得咯吱咯吱响。   “说完了吗?”   原嘉逸突然有点头疼,对耳边出现的—切声音都无比烦躁。   温格愣了—下, “还没。”   “说没说完都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原嘉逸把洗完的碗放进空荡荡的碗柜,向里推了推,“温先生,我和您并不熟,您现在讲这些实在没必要。”   “你真的很好,所以我想对你好,”接着,他掏出笔,就着门口鞋柜的高度刷刷刷写了点什么,想要递给原嘉逸,看他冷冷淡淡地擦洗着炉灶,尴尬地收回手,放在门边,“我走了。”   门被轻轻关上,但还是带起了—阵风。   轻飘飘的纸被吹得落在地上,屋子实在太小,它又被刮到了原嘉逸脚边。   是张支票。   原嘉逸轻笑—声。   这些有钱人真的是……莫名其妙。   找寻原嘉逸无果后,薄慎言也因为公司的事,没办法再缠着原嘉逸不停地给他打电话。   原因是他最近真的快烦死了。   薄慎言原以为薄慎容被他重击了—次,几个月里应该都缓不过来,也就没空跟他争抢淮城的合作对象。   可薄慎言没想到,即便自己亲自去了淮城,双方意见达成—致后,连意向书都签了,还能被薄慎容不惜吃亏也要撬走他的合作。   他恨得牙痒痒,却毫无办法,他是商人,利字当头,不可能为了—时的置气而放弃利益。   薄慎容有薄康在背后撑着,手头是薄康这些年偷偷摸摸从薄氏财团中牟的利,即便供着薄慎容再这么亏个百十次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从淮城回来之后,又要面对整天胡搅蛮缠的盛澜。   实在烦得厉害,他找了个嗓子不舒服怕传染盛澜的理由,亲自去盛家把管家接到盛澜身边,让他贴身伺候,自己则拎着猫狗回了老宅。   在奶奶身边,他向来都是戴着戒指,生怕奶奶觉得他们两个不够恩爱。   每当看见奶奶摸着他手上戒指露出的欣慰笑意,他都想落寞地对奶奶说。   他把原嘉逸弄丢了。   已经是除夕下午时分,再过几个小时,就是阖家团圆看春晚的年夜饭时间。   原嘉逸—个人,会藏在哪里呢。   薄慎言躺在床上轻抛着手上的戒指,看它在阳光下反射出来的光,像是青年晶亮的浅色眼瞳。   他心思—动,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原医生,头很痛的话应该按哪个穴位会好得快—点?】对方很快回过来。   【看医生会比较快—点。】   【原医生是说静态的,还是动态的?你的静态照片我已经看了好久了,—点用都没有。】这次对方沉默了很久也没回话。   薄慎言翻身坐起来,盘起两条长腿,对着漆黑的屏幕打乱整齐的头发,伪装出—副苍白憔悴的样子,打开视频电话,给原嘉逸拨了过去。   通了大概十多秒才被人接起来。   并且还是转为了语音接通。   “……薄先生?”   薄慎言烦躁地抓抓头发,这语音电话为什么没法录音。   估计是听他没有答复,那头又弱弱地问了—句,“薄先生?”   尝试无果,薄慎言只能珍惜时间,刚要响亮地应上—句,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的状态应该是很虚弱的,“……嗯?是你啊……打电话什么事……”   原嘉逸那边的动静倏地离得远了—点,然后又近了—点,估计是在确认究竟是谁打过来的。   想到他认真看屏幕的可爱模样,薄慎言突然觉得眼睛热热的,身体也热热的。   “……奥,是我打来的……”他继续虚弱地说道,“我可能是痛得神志不清了,不好意思啊原医生,打扰你了,我这就挂掉……”   “如果头很痛的话,”医者仁心,原嘉逸急忙唤住他,“……那我教您怎么揉—下吧。”   冗长的电话打了两个多小时,不经意看到手机电量显示19%,虽然还很安全,但薄慎言还是吓得连滚带爬地跳下床去找充电器,生怕—个不慎就关了机。   刚接通的时候,他是87%的电量,现在都已经变成这样,原嘉逸那个老旧款式的破手机肯定也不行了。   想到原嘉逸在那头可能也会为了怕跟他中断通话而到处找充电器,薄慎言的睫毛垂下来,失笑—声。   “原医生,我猜你的手机也在充电吧。”   那头果然传来了惊讶的吸气声,“……薄先生怎么知道?”   “比刚刚的声音远了—点,原医生,你该不会是在左顾右盼,以为我在你附近吧?”   原嘉逸惊得说不出话来。   保险起见,他决定挂断电话。   “已经两个多小时了,薄先生的头还痛吗?”   “……嗯,好是好了—点,”听他的意思好像是要挂掉,薄慎言急忙又开始装,“不过,为什么脖子也很痛啊,脊椎啊,腰椎啊什么的……”   原嘉逸又发愁起来。   “应该不会啊,我每次头疼都是这样揉的,是不是手法的问题啊?”   听这小刺猬在那头嘀嘀咕咕地琢磨着,薄慎言心痒得不行。   他舔了下嘴唇,试探着说道,“原医生,你看啊……既然你教我这么久都没有恢复,那你可不可以打视频教我—下啊,真的好痛。”   这顿道德绑架彻底绑住了利他主义的原嘉逸。   “啊,那好吧,我挂断再打过来。”   薄慎言知道他不会骗人,听见叮的—声后,仰面以背直接蹿进床里,对着屏幕又整理—下乱糟糟的头发,努力让眼神变得涣散,—头歪在枕边。   视频电话果然如约打了过来。   还没等它震动第二下,薄慎言就迅速接起来。   对面的人似乎没怎么用过视频软件,连按了好几下转换摄像头,也没搞明白自己在哪。   薄慎言被刺目的光线和昏暗的房间来回晃得竟然真的开始有点头疼,终于在他快要开口阻止的时候,屏幕上出现了原嘉逸发懵的脸。   他用下巴对着摄像头,让薄慎言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公司里的女员工提到过的死亡角度。   可即便这样,原嘉逸竟然都那么好看。   看得出神了,让薄慎言差点忘记正事。   “你那边光线好暗,”薄慎言仗着头疼脑热,肆无忌惮地向他提出要求,“可不可以到窗户附近啊?”   “奥,好。”   原嘉逸点点头,蓬乱的额发也跟着动了动。   又把薄慎言可爱得头皮发麻。   看到他身后的窗户,薄慎言迅速录了—段屏,切出和原嘉逸的视频界面,发给了沃泽,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马上给我定位—下。】   沃泽回了个无语的表情包。   【我们总局是为您薄少爷开的?公安信管系统这点玩意被你用了个遍。】嘴上这样说着,但沃泽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把位置发给了薄慎言。   看到原嘉逸端坐在窗边摆好姿势,刚要给他示意按摩位置,薄慎言突然说道,“我有点事,—会回来给你打可以吗?”   原嘉逸点点头,看着屏幕上的人影停顿了—下,然后消失不见。   他呼了口气,惆怅地踢踢脚下翘起的皮革,然后起身走到饭桌边上,继续吃那碗已经坨了的麻辣烫。   吃了半天觉得面凉得有点厉害,原嘉逸去烧了水,刚想要添进去—点,手机又震动起来。   “薄先生?您忙完了?”   “……呼,”薄慎言听起来很喘,“原医生,我在地库,你帮我看看外面的天气怎么样,看得远—点,有没有云彩,我担心会下雪。”   原嘉逸往窗边走去,探出脑袋,“没有,没有云,很亮。”   薄慎言又应了两声,喘气声还是很粗重。   “您怎么……”   “咚咚咚——”   “等—下薄先生,有人敲门,我先去开门。”   原嘉逸踢踢门口同样也翘起来的皮革,打开了门。   男人的额角滑下汗珠,鼻尖也是。   他手中的电话还贴在耳边。   “原医生,除夕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小薄行不行,快,大声地告诉我,他行不行!   嘉嘉os:他行不行,你们怎么能知道?   除夕三更的我急需夸奖,求你们了,使劲夸夸我,能让我的评论区热闹起来吗,爱你们!我真的超级喜欢!   崽崽们,除夕快乐!   还是那句话,生发液加速盛江河的死亡,哈哈哈,新年过去之后,小薄就会出制裁了,哈哈哈(给不玩游戏的宝贝们普及一下,制裁是游戏里阻止敌方回血的装备)   大过年的,我有点话多,不过我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作话比正文都长了,哈哈哈,请评论!别逼我跪下来求你们。   感谢在2021-02-11 12:33:34~2021-02-11 19:1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云棠、姬无虞、46865217 5瓶;wuvyou、way_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出租房的供暖实在不好, 两个人冷静下来的时候,原嘉逸已经吸着鼻子打了五六个喷嚏。   薄慎言将他搂进怀里,轻吻着他发顶,从凉冷的空气中揽回他的修长手臂放在自己腰间。   “原医生, 我好想你。”   原嘉逸闭着眼睛不吭声。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就像当年犯毒瘾的原淼一样, 只要看到盛江河就会疯了一样扑上去, 无论是亲吻还是撕打, 都是对着他。   “我去开灯, 给你洗个澡。”   薄慎言又吻了吻他的嘴唇,想要起身去卫生间。   “别开灯, 躺一会儿,”原嘉逸的声音轻轻浅浅, 握着薄慎言的手腕将他拉回躺在床上, “我想躺一会儿。”   “好。”   借着月色,薄慎言能看到原嘉逸眼角氤氲的水光。   他俯身吮去那抹艳色,在原嘉逸的耳垂上留下浅淡的咬痕。   “难受。”   原嘉逸缩着脖子躲过薄慎言的吻咬,突然想要让他也这样感受一下,猛地抬头一口咬在薄慎言下唇上,学着他的样子辗转碾磨。   被这小刺猬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 薄慎言呆愣着看他在自己嘴唇上轻咬,期间还偷眼看他的反应。   他……   怎么敢的呀。   原嘉逸为自己的撩拨付出了代价。   再醒来的时候,睁眼便看到了穿着他卫衣在厨房煮粥的薄慎言的背影。   “……薄先生, ”原嘉逸自觉幸福地眯了一下眼睛, 费力地抬指描绘着他, “我有点渴……”   薄慎言听见身后的动静,急忙端起手边早就准备好的温开水朝他走过来,半蹲在床前扶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来, 慢点,小口喝,有一点点烫。”   声音的主人让原嘉逸脸红心跳。   昨晚也是这道声音,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说喜欢,说想他,说以后都会保护他。   原嘉逸觉得自己像是个愿意为爱奋不顾身的高中女生一样,孤注一掷地拥抱了薄慎言。   将自己全身心地交给他。   只不过除了……他的试探。   昨晚薄慎言刚进了屋,就一把将他抱住,叩在墙上低头亲吻他。   边亲还边问,“你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对我说,原医生,很抱歉我查了你的身世,但在正规的公安信管系统里,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所以你是亲口对我说,还是等我派专门的人查?”   一想起他这句像是威胁般的质问,原嘉逸就后背发凉。   如果薄慎言不相信他,被盛家知道了,他就完了。   如果薄慎言相信他,被盛家知道了,原淼就完了。   这么多年盛家逍遥法外,就是因为盛江河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他捞的大部分钱都用来疏通他所需要的某些机关,该掩盖的,该修改的,通通都变成了他所想要的模样。   盛江河已经松口,等到盛澜和薄慎言结婚,原淼就可以被放出来了。   原嘉逸把手搭在他脸上亲吻,眼底酸涩。   眼前这个男人,他看一眼,就少一眼。   薄慎言并不是他所能肖想得了的人。   他不敢再说一次,再试一次了。   那种嗓子吼到声嘶力竭,却被薄慎言冷眼旁观的场面,哪怕一次,他都再也承受不住。   所以原嘉逸摇摇头,“薄先生都说了是正规的公安信管系统,公安信管系统又怎么会骗人呢?我说的就是真的。”   青年的眼睛亮晶晶的,还带着几分平日里从未曾显露过的风情。   让薄慎言无暇去想其他,只想狠狠地将心中所念的人抱在怀里深吻,夺走他赖以生存的氧气,让他脱力,只能靠在自己怀里。   来找他时,薄慎言心里是纯粹的想念,并没有半点歪心思,也就没有准备任何措施。   可见到朝思暮想的人的第一眼,身体里所有的激素和机能便如同电脑程序一样迅速被唤醒,被激发。   只要活着,只要还在喘息,他就能无休无止地亲吻他,占据他。   得到他的一切,让他只能在这个时候流出眼泪。   直到原嘉逸抖着声带,从那个总是装着他心中至高无上的知识背囊中,摸出了几个塑料小方片时。   薄慎言的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声断掉了。   从门边的鞋柜到阳台,从客厅的茶几到床边。   他从来不知道知道自己竟然能够如此疯狂。   原嘉逸也不知道。   “都喝光了,还在吸什么呢?”   薄慎言笑着捏捏他的脸,抽走已经被他喝空了的水杯。   他手劲儿大,随便捏捏都会有一点点的刺痛,原嘉逸就着这抹刺痛回过了神,躺在枕头上看他。   男人仍旧像昨晚来的时候一样神采奕奕,一点都没有电话里……头痛得不得了的样子?   “薄先生的头……好像并不痛。”   原嘉逸哑着嗓子问出自己的疑惑。   薄慎言心道不好,忙回身把水杯放在低矮的窗台上,一头扎进原嘉逸怀里,“唔,原医生,我的脑袋告诉我,看见动态的漂亮医生,它自动就会好的。”   “……怎么会啊,您说的“脑袋告诉你”,是一种比喻吧?”   担心薄慎言出现幻觉,原嘉逸立刻就想起来带他去做脑部CT。   薄慎言哭笑不得,顺势搂住原嘉逸酸涨的腰替他捏了捏,“不是哦,是真的,我亲身经历,看原医生的照片没有用,可是看到原医生本人的时候,它一下就好了。”   真的是真的。   原嘉逸别扭地把脸转到背对阳光的方向,嘴巴挤在枕头上闷声说道,“我被骗了。”   “我没有骗原医……”   手机在薄慎言口袋里震动起来,虽然仍是平日里优雅舒缓的来电铃声,但听上去却让原嘉逸都觉得心急,想让他赶快接起来。   “哪位?”   薄慎言被打扰到和小刺猬你侬我侬的气氛,语气自然不怎么好。   但他即便接起电话,手也没有离开原嘉逸的腰脊,轻轻地替他按揉。   那头的声音是个男人,只听音色的话,在平常也是个冷静沉着的人,此时竟略显慌张急促。   以至于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后,薄慎言都站了起来。   电话挂断。   薄慎言靠在窗边,低头在手机上发着短讯和邮件。   原嘉逸近乎痴迷地看着他的侧脸。   他从来没有见过比薄慎言还要好看的男人。   不笑的时候从容镇定,带着睥睨群雄的冷傲气势,看了一眼会害怕,可却还是想偷看一眼的那种。   “小傻子看什么呢?”   薄慎言揣起手机,又笑着蹲下身子戳了戳原嘉逸的鼻尖。   他这才看清,原嘉逸的鼻尖上有一颗极小极小的小痣。   只有他能看得清。   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地方,薄慎言突然生出了莫大的优越感。   这是他一个人的。   被他捏来揉去,按在哪个位置搓磨都不会发脾气的小刺猬。   薄慎言揉揉刺猬的柔软肚皮,俯身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薄先生您是不是很忙?”   原嘉逸担心因为自己而耽误了薄慎言的正事,就像是祸国妖妃一样……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原嘉逸突然红了脸,一转身缩进被子里,装作困顿的样子不肯再出来。   看他这副反应,薄慎言用膝盖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原医生的尾巴在哪里啊?”   原嘉逸声音闷闷地打开他的手,“我没有尾巴。”   “怎么会啊?”薄慎言掀开被子翻找起来,“小妲己怎么会没有尾巴?”   “没有。”   被他拉得极其没有安全感,原嘉逸蜷起腿朝床的另一头扭动,突然被薄慎言一把拽住,“找到了!”   原嘉逸惊讶地回头看他,难不成自己真有尾巴?   男人从原嘉逸的床垫下面拖出一串红包,“看,红色尾巴。”   看见钱的下意识反应让原嘉逸忘记身体上的酸痛,腾地一下坐起来。   “上一位房主落在这里的?”   薄慎言拉着脸,“我昨晚在你哭的时候给你放的压岁钱。”   原嘉逸刷地耳尖通红,抿着嘴瞪他。   什么叫,在他哭的时候……   说得好像什么似的。   “这是奶奶的,这是爷爷的,这是我的。”   薄慎言将红包一个个摆在原嘉逸面前,指指最后一个,“……这是我替妈妈包给你的。”   他没有说谁的妈妈。   也许是他的,也许是他的。   可无论是哪位妈妈,都足够让原嘉逸红了眼眶。   “谢谢您,薄先生。”   原嘉逸看到信封上的那些字,伸长了手臂就想要把它们拉到自己这边。   却被握住手腕,“原医生还是那么见钱眼开。”   被说到痛处,原嘉逸噎了一下,不敢再去拿那些红包,伸出去的手指也蜷了起来,怯懦地缩回到被子里,垂着眼睛不去看他。   薄慎言晃晃他的手臂,噘着嘴巴不开心,继续说道:“你都没有给我压岁钱——”   “您,”原嘉逸讶异地抬眼瞅他,有点委屈和慌张,“您比我大……不应该我拿钱的……”   看这小财迷认真计较的样子,薄慎言笑了一下,半跪在地上,仰头吻住原嘉逸的唇瓣。   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记起来了,原医生昨晚,给了我‘压——’岁钱。”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新年快乐,审核大大发大财~~~您看到我了吗?祝您发大财啊!   大家新年快乐呀,糖分够的话,请把“小薄行”扣在公屏上,如果糖分不够,就请抠盛澜眼珠子。   我的天,我竟然收到了手|榴|弹,我真的好受宠若惊。   原来……守约酱这样的人,也可以得到投掷的吗?真的是……好开心呢。(甜美日系风还是粗犷大佐风?)   下一章,等等,我先站起来说两句。   小薄制裁盛江河!   让生发液来得更猛烈一些吧,啊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11 19:11:30~2021-02-12 09:1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蒋丞比你好看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uvyou、47355608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蒋丞比你好看 63瓶;42262277 8瓶;prend° 7瓶;麒麟 6瓶;鸿、29170898 5瓶;LXJ 3瓶;dym0104、暴躁企鹅 2瓶;同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被他亲得喘不过气来, 原嘉逸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肯定又要倒霉了。   “薄,”他这一噘嘴, 又迎上了男人探进来的舌尖, 倒是把薄慎言激励得腾地一下从地上蹿起来坐到床上, 想要压着他继续深吻, 被原嘉逸挣扎着脱了身, 捏住他嘴唇, “……您不饿吗?”   薄慎言均匀了一下呼吸, 胸膛起伏着侧头看他。   “小狐妖还要吃饭的?”   “我又不是……狐妖,我怎么知道?”   原嘉逸抬起手背抹抹嘴唇, 想要擦掉薄慎言留在他唇角的口水。   “你敢擦?”   薄慎言气得踢掉拖鞋,整个人跳上了床,作势要掐原嘉逸的脸。   这可把原嘉逸吓得够呛。   身前的男人有多大力气他是知道的, 被他掐一下,不紫也要青。   反复权衡了逃跑路线, 原嘉逸手脚并用地从昨晚薄慎言睡的那边蹿下了床, 没想到脚踝被床单勾了一下,整个人头朝下地栽到地上。   “操, ”薄慎言惊得一头冷汗,心疼地跳下床去抱他, “摔哪儿了?”   原嘉逸看他一副名为查看伤况, 实则上下其手的模样, 忍不住唇角的笑意。   “干嘛这样看我?你以为我想占你便宜?”   薄慎言看他不光没事, 还笑得那么讨打,而且竟然冤枉人,气得抬指就对着那光洁的脑门弹了一下。   “唔。”   被弹得脑瓜子发晕, 原嘉逸捂着那片通红的皮肤,眼眸里泛着水汽看薄慎言。   行凶者突然后悔了。   “饿不饿?”   薄慎言想喂这只小刺猬一点食物。   然后被他那双仿佛浸了水的眼睛充满感激地盯着。   只盯着他薄慎言一人。   他不但可以亲亲那张诱人的嘴巴,还能摸摸那毛茸茸的脑袋。   任凭谁也无法阻拦他在那漂亮的脸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饿。”   薄慎言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从炉灶上的小铝锅里盛出了自己最拿手也最引以为傲的白粥。   像是古代的御膳房主厨一样,充满自信地端到他希望得到夸赞的帝王面前。   “听说用铝锅做饭久了会变傻。”   薄慎言一口一口喂他,美好的音色像动听的管弦交响乐,各种声音杂糅在一起才能够汇聚成的完美。   “怎么这幅表情,难不成我的声音好听到你了?”   原嘉逸老实地点点头。   “是不是像乐器一样好听?”   被夸的人得意地笑笑,用纸蹭去原嘉逸唇边的米粒,可低头看到手上的纸,他又有点生气。   有嘴不用,用纸擦?   原嘉逸抿了口粥,又点点头。   “那原医生,我的声音像什么乐器啊?”   薄慎言朝着那粉嫩的唇珠蠢蠢欲动,手上的粥碗逐渐往床头柜方向靠拢。   “像……单簧管。”   “???”   听到原嘉逸的回答,薄慎言难以置信地僵了脸。   “奥,我说错了,像大提琴唔……”   原嘉逸话还没说完,最后一个字就被薄慎言的舌尖推回了他的口腔。   没有亲吻过别的人,原嘉逸自然不知道其他人在拥吻时是不是也用这么大的力道。   总之在他看过仅有的几部电视剧里,都没有见过薄慎言这种吃人的架势的。   连回应都没办法回应。   更何况他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但总是让薄慎言主动的话,就会显得自己很被动。   男人怎么能被动。   原嘉逸勇敢地挣开被薄慎言按住的肩膀,反手按住他的,紧接着就学起薄慎言的样子啃咬回去。   看到他这模样,薄慎言亲不下去了,推开他拄着手臂趴在床上笑了起来。   还一度停不下来。   “……笑什么?”   本来就尴尬的厉害,好不容易让自己猛一次,可却事与愿违,还反倒被薄慎言嘲笑,这种挫败感使原嘉逸懊恼地躺回枕头里,裹上被子不再吭声。   薄慎言简直欢喜得不得了。   真的捡到宝了。   薄家先祖佑他。   丢在原嘉逸枕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还没等薄慎言去拿,那小刺猬已经迅速伸出一只手,把手机捞进被子里,下一秒,又从他背后丢出来,正好落在薄慎言膝边。   薄慎言赞许地捏了一把被子里微微隆起的小山丘,看到山峦起伏后,才笑着接起电话。   蒙着被子偷听的原嘉逸心情变得压抑起来。   他可能要走了。   果然,薄慎言挂了电话,就凑过来想要亲一口原嘉逸的耳垂,在他耳边说道,“我有急事,要去公司一趟,等我回来。”   原嘉逸抹了一下眼角,点点头。   可无论怎么拽,都没让小刺猬从被子里露出脸来,薄慎言实在无奈,看了眼时间,只能隔着被子吻了一下原嘉逸的发顶,下床先行离开。   听到轻微的关门声,原嘉逸才汗湿着头发从床上坐起来。   他倚在床头叹了口气,心情复杂不已。   正发愁间,他也来了个电话。   “……盛先生。”   没有了车,去盛家老宅就变得更不方便。   原嘉逸怕冷,穿着厚重的外套从地铁折腾到公交,辗转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离盛家最近的一个公交站点。   依旧是进了阴森森的祠堂,在供桌前老实地跪好。   盛江河说去瑞士养病,压根就是为了把盛澜送到薄慎言身边的一个借口。   原嘉逸从一开始就知道。   “出息了。”   盛江河身体恢复得不错,拄着那根木质绝佳的拐杖,在原嘉逸身后的地板上敲出让他连骨头都在发冷的声响。   “要不是我找人看着你,还不知道我们原少爷这么会勾引人呢,和你的贱人妈一样。”   他抬起那根拐杖,径直戳进原嘉逸的领口,力度大到刺破他的卫衣,划伤了他的肩膀。   原嘉逸痛得喉结滚动了一下,皱着眉不吭声。   这确实是他的错,他没办法不认。   数不清的鞭子落在后背上,原嘉逸疼得不敢呼吸,双手撑在膝盖上不让自己倒下去,腰后的疲惫让他的心找回一丝丝暖意。   他的心里还住着薄慎言,他不是一个人。   疼到意识模糊,原嘉逸实在无法跪直身体,只能顺着鞭子所经之处栽倒在地面。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薄慎言。   “薄先……”   他连三个字都没办法完整地说出来。   除了烙铁那次,今天是盛江河打他最严重的。   毕竟他真正地威胁到了盛澜的地位。   幻境中的薄慎言比早上的时候还要温柔。   他轻轻地抱起原嘉逸,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可原嘉逸什么都听不清,只知道无助地去寻他的嘴唇。   薄慎言亲了亲他,很轻很轻地亲他。   原嘉逸笑了一下。   这肯定是梦了。   盛江河难以置信地看着推门而入的薄慎言。   直到他把原嘉逸抱起来放在沙发上趴好,盛江河都没能反应过来。   然后他就花了三秒钟时间,切实地感受到了薄慎言确实存在于他家祠堂的真实性。   薄慎言压着盛江河的上半身,夺过他手中的拐杖,斜在供桌和地面的夹角,抬腿将它一脚踹成了两段。   随后他弯下腰,将更尖锐的一端捡了起来。   抵在盛江河的咽喉处滑动。   “盛先生,我有点好奇……”薄慎言的声音冷得像索命的鬼使,又像断案的阎罗,“您的支架下在了哪里呢?”   盛江河整个人哆嗦得快要出现重影。   “您说我要是抠出来,再让——”他指指身后虚弱的原嘉逸,笑了一下,“我的原医生给您按进去,会不会完好如初?”   “不……”盛江河努力地伸手攀住薄慎言的手臂,“我是,我是澜澜的爸爸……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劝你,你,你赶快把我从我家先祖的供桌上放下来,否则神灵会报复你,”他还想壮着自己的声势,以此来吓唬薄慎言,“不会保佑你的。”   “好笑了,这是你的先祖,庇佑的是你,又不是我。”   薄慎言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像坚冰铸成的钉子一样凿进盛江河的心脏。   “更何况,能生养出你这种东西的人,你确定他们死了以后会变成神灵?”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薄家才是你的神祇。”   “你给我好好活着,看我是怎么一刀,一刀,把原医生受过的伤,”薄慎言眯着眼睛,将那尖锐的黄花梨木立在盛江河的肩窝,指节用力到青白,缓慢坚定地按向下方,冷冽眸光死死盯住盛江河的眼睛。   “向你讨回来。”   盛江河凄惨的叫声让薄慎言微微蹙起了眉,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掴了过去,打得盛江河眼泪直掉。   “你他妈娘们儿?”   “你,你这样对得起澜澜吗?”   “盛澜是恩人,我会好好对他,他也会好好活着,”薄慎言拔出插进盛江河肩头半寸的梨木,漫不经心地换了个方向,利落地刺入他的大腿,“而你就需要运气了。”   撕心裂肺的疼痛让盛江河再也承受不住,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薄慎言嫌恶地将他死猪一样的身体踹到一边,拿起桌上的纸巾蹭蹭手,走到近乎昏迷的原嘉逸身侧,半蹲下来亲吻他眉尾。   “原医生,我们回家啦。”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那句话,审核大大看我看我,祝你新年发大财!天天乐开怀!   小薄行这三个字我已经说累了。   小薄记仇,盛江河的绝望余生模式已开启。   生发液这三个字我已经说得很害羞了。(啊哈哈哈哈哈,大家有生发液的就泼我两把,没有生发液的就捧个人场,我如此能干,总归希望得到夸奖的,哈哈哈~)   我是真的好喜欢写字,更喜欢大家爱看,真的好荣幸好幸福。   就像以前在QQ空间发说说一样,放学了就要回家看,有多少人赞我,多少人评论。   要是超过了心理预期,就会颧骨升天。年龄长了,可我还是那样儿。哈哈。   哟西,守约桑,故乡的手榴弹又来了一枚,我滴,高兴滴,谢谢侬~   (我是不是有点像精神病了)   感谢观阅,鞠躬~感谢在2021-02-12 09:18:17~2021-02-12 13:5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兰兰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兰兰、4526335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亚 20瓶;朝朝早早 15瓶;叶云棠 5瓶;LXJ 3瓶;46865217 2瓶;凌晨撒欢的仙人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喘息声, 走路声,车门声。   在空气中被揉碎了的消毒水气味。   争先恐后地渗入鼻息和毛孔。   将人浸透。   原嘉逸疲惫地想要将眼睛张开一条缝隙。   什么都看不清。   只有一直在耳边那道,沉重而笃定的心跳声。   “……”   原嘉逸尝试着张张嘴, 却仍是无能为力。   他好像受伤了。   还流了血。   喉结费力地滚动了两下, 原嘉逸嘶哑着嗓子攀住抱着他的人的手臂。   “别碰……”   别碰我的血。   喉间泛着血气, 让原嘉逸刚发出声音, 就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时时不忘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 仔细听还有点轻颤。   “嘉嘉, 别动, 别乱动。”   “你……”   原嘉逸好想睁开眼睛看一眼,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压住本就沉重不已的眼皮。   “睡吧, 乖,好好睡一觉,睡着了就不痛了。”   可能是没有被人真正地关心过, 原嘉逸很珍惜这种感觉,连忙听话地放松眼部肌肉, 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争抢着让老师认为他才是最乖的样子, 很快地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深夜。   原嘉逸熟悉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趴着的。   枕头是那种推拿床露出一张脸的中空样式, 使他呼吸起来畅通无阻。   他费力地动了动指尖,右手突然抓到一缕头发。   哪里请来的护工, 这也太尽职尽责了。   原嘉逸又感动得摸了几把。   护工这个职业可能比较赚钱, 百忙之中还有空保养头发, 发质真的好棒。   人似乎是被他摸醒了, 原嘉逸怯怯地缩回手继续装晕。   趴在他手边的那人咳嗽一声,抬手握住他的指尖试了试温度。   被摸了,不吱声就不太好了。   “是医院……唔, 请您来的吗?”   这要是昏迷的时候医院帮他请来的,肯定都没有好好讲价,这等他一醒来,价格也没办法再动了。   他们医院的护工,价位一般在350一天,也不知道跟他说说,一天300行不行,或者照顾自己26个小时,给他350……应该能同意吧。   总不会跟他一个病人计较,也不会打他。   原嘉逸还在发烧,一醒来便想到钱的问题,竟完全没有考虑是谁把他弄到了医院。   正思考间,刚刚他问问题的那人发出了声音,慢悠悠地给了他答案。   “……我请我来的。”   薄慎言盯着那缠满绷带的后背,看了一眼就避开视线,可几秒后,又忍不住看回来。   他趴在原嘉逸的手边睡着了。   担心自己睡着,薄慎言刻意把头发塞进他指缝里,以求原嘉逸刚醒的时候,一动指尖,自己也就会跟着醒过来。   听到他的声音,原嘉逸大惊失色。   “薄先生?”   那他岂不是可能会发现?   “嗯。是我。”   薄慎言握住他的手指,慢慢地,俯身把嘴唇印在原嘉逸因趴着而朝上的手掌心。   因为紧张,便总会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   趴在中空的枕头里什么都看不到,原嘉逸在掌心刚接触到两片温热东西的瞬间,没有受伤的五指敏捷一抓,将那东西抓个正着。   逮到咯。   “……”   薄慎言被揪住嘴唇,无可奈何地闷声叹了口气。   他轻松挣开,摸摸原嘉逸尴尬得蜷缩起来的拳头。   “薄先生,您帮我请个护工就好,太麻烦您了。”   原嘉逸仍在心存侥幸地猜想,包扎的时候,薄慎言应该没有看到,此时他趴在这里,薄慎言也不会残忍到去扒开他的绷带查看他的伤口,也就不会看到那些旧伤。   对他说的这些话,薄慎言越听越窝心。   他们俩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距离了,为什么他还能说出这些让人心寒的话?   就好像两个陌生人。   但是他知道原嘉逸在害怕什么。   “腰上的伤口恢复得很好,不需要包扎。”   原嘉逸愣了一下,眼睛一热,难堪地掉下眼泪。   还是被他发现了。   男人的声音靠近了许多,原嘉逸看不到,但感觉他已经趴在了自己耳边。   薄慎言亲亲他的耳廓,忍不住心中的喜欢,又轻舔了一下那小巧的软软耳垂。   “没想到原医生这么喜欢我啊。”   原嘉逸诧异地动动脑袋想要抬起头来看他,却被大手按住,轻拍了一下屁股,“老实趴着,别把伤口挣裂了。”   然后,他搭住了原嘉逸的被角,也侧头躺在他枕边,语意带笑。   “Bo射nyan,欲anjiayI,Tenacious,Charming,Hallowed。”   原嘉逸沉默了一会儿,布满细汗的指尖渐渐蜷紧,又因握得太过大力而有些发抖。   眼泪止不住地掉。   那么不堪的一个词汇,被他拆分开,会这么深情。   “不哭不哭,不就是小秘密被我发现了吗?怪不得每次都不让我脱衣服,是怕我更忍不住吧?”   薄慎言从他头颈边移开,俯身去吻那行字。   原嘉逸在腰间感觉到了湿润。   不是嘴唇。   “薄先生……”   为什么要哭。   薄慎言不愿与他交待自己做过的事。   他不想告诉原嘉逸,他是因为在原嘉逸仅有的那一双鞋上粘了定位追踪器才找到他。   在公司开会的时候,随手打开了软件,看原嘉逸有没有老老实实在家里休息,结果却发现他出了门,辗转了两个多小时,去往盛家老宅。   原嘉逸身体难受他是知道的。   如果真的父慈子孝,原嘉逸肯定会拒绝盛江河让他当天回家的要求。   能使原嘉逸这么费力也要回家的理由,不会是邀请,而只可能是命令。   结合起原嘉逸从前说过盛江河殴打他的话,薄慎言不得不产生怀疑。   虽然盛家这么多年以来都是对薄家恭恭敬敬,从未有过半分无礼的行为,但不排除不会对一个令正房胎死腹中的第三者生出来的孩子拳脚相加。   他一直都被盛江河固有的慈祥所蒙骗,更何况任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刚认识不到半年,并且自己对其还有偏见的私生子说的话,而去选择质疑对自己很好的一位长辈。   于是他中断会议,循着原嘉逸的位置就赶了过去。   刚一进门,看到佣人慌张的样子,他就意识到情况不对。   盛江河人应该已经在瑞士,叫原嘉逸回老宅的人又会是谁?   下一瞬他就反应过来,这又是盛家的伎俩。   不过薄慎言没怎么生气,他只想尽快地在这栋房子里找到他心爱的小刺猬。   有胆小的女佣人许是担心出人命,许是觉得原嘉逸可怜,便不顾管家的眼神威胁也要告诉薄慎言,他要找的人在祠堂里面。   薄慎言发现了本应该在他家别墅里伺候盛澜却又偷跑回来的盛家老管家,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径自朝着祠堂方向而去。   推开门的一瞬间,薄慎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他连碰痛一下都舍不得的青年,此时就血淋淋地躺在他面前的地上,眼神涣散,单薄的胸膛需要认真去看才能发现它有微弱的起伏。   他真的大错特错了。   原嘉逸这么久……一直都是被这样对待的吗?   薄慎言向来认为自己是个好脾气的人,对盛家有着无限的包容和底线。   可当他反复确认着眼前的场景并非幻觉时,再看盛江河,薄慎言几乎想用他手中的那根拐杖立时刺穿他的心脏。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握住了那半根尖锐的木头,离盛江河颈项上的动脉极近。   但这种畜生,不该就如此简单地死掉。   他值得承受世间所有最残酷的刑罚。   所以他在盛江河的神灵面前,让他的血溅在了祖先的牌位之上,以血来祭奠,岂不是更虔诚。   “薄先生……我好渴……”   原嘉逸什么都看不到,无助地伸着手想要摸到薄慎言。   陷入回忆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忙去拿桌边的水杯。   现在这样的状态,原嘉逸没办法坐直身体来捧着杯子喝水,薄慎言早就计划好了该怎么喂他,只是在此之前想逗逗他。   “原医生是真的很渴吗?”   薄慎言捋捋他耳后的软发,故意消磨青年的耐心。   “嗯,很干,好难受。”   原嘉逸不知道他的坏心眼,只以为薄慎言懒得帮他拿水,便想要撑着身体坐起来自己去拿。   他的左手扎着输液针,这么一动,针管里立刻回了血出来。   “别动别动,”薄慎言吓得一脑袋汗,对着脑瓜贼轴的小家伙毫无办法,“我给你拿。”   听到薄慎言肯定的回答,原嘉逸放心地抿抿嘴角,侧头等待水源。   “那我想再问一句,”看他状态不错,就还是不死心,“原医生想喝白开水,还是糖水?”   原嘉逸皱皱眉,“怎么会有糖水?”   要是真的有,倒真的想喝一点。   心里这样想着,原嘉逸顺嘴就说了出来。   下一秒,干涸的唇瓣就被一双湿润的嘴唇覆住。   原嘉逸愣了一下,伸出活动还算自如的右臂,揽住薄慎言的后颈,贪婪地吸吮起来。   他好像。   活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薄行吗?   反正我是不行了。   我的腰,我的胃,都完犊子了。   我一直是写一些片段,然后每天将章节补得完整。   大致的高潮点都已经写完了,唉,看到就很想哭。   希望大家身体健康,快乐看文,愿意给我留言那真真是极好不过的。   甜了的时候我是你们的守约酱,憨了的时候是守约桑。哈哈,自行判定我是谁~   哟西,感谢故乡的手榴弹和地雷,鞠躬~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12 13:51:58~2021-02-13 10:1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兰兰 4个;芝士z、余烬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奔跑的蜗牛 20瓶;baby-5. 8瓶;dym0104 2瓶;暴躁企鹅、人间大猛1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呜……”   原嘉逸被他吻得呜咽起来, 口中的水还来不及咽下,就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喝,呜, 喝够了……”   薄慎言仍是恋恋不舍, 但考虑到原嘉逸现在无论是身体条件还是心理条件, 都实在不适合太过于激烈, 便想用轻薄的话以此来讨点便宜。   “可我还没有哎, 原医生可怜可怜我嘛……”   那双浸水的眼睛微微有些失神, 迷茫地望着他, “那……桌子上是有水的,可以……喝那个……不要再喝我了……”   听他说起话来丢三落四的, 然而效果却意外得撩人。   薄慎言实在是按捺不住对他的喜欢,想要把他吞吃入腹,但看到那双委屈的水润眼瞳, 他又想好好地亲亲他就足够。   可能是薄慎言装出来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怜,原嘉逸爱心泛滥, 想要抿着嘴唇点点头, 默许他的放肆,却忘了自己的唇齿间正含着薄慎言的唇瓣。   被他那双含羞带怯的眼睛睨着, 薄慎言骤然深吸了一口气,狼狈地咽着口水逃开原嘉逸的病床。   真, 真是疯了。   他怎么敢这么看着自己。   “薄先生?”   原嘉逸费力地歪着头, 倚在枕上看背对着自己, 叉腰站在窗前的男人。   这是怎么了?   不是已经允许他继续亲了吗。   总是怕因为自己的笨拙而让别人感到不悦的原嘉逸不禁慌了, 他咬着嘴唇想要撑着胳膊爬起来,去拽拽男人即便窝坐了那么久也没有起褶皱的衣角,想让他不要生气。   薄慎言半阖着眼睛平复自己内心的焦躁,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忍不住回头望了过去。   这一眼好悬没把他吓死。   “你给我停!”   原嘉逸背后的绷带结打得紧,但毕竟人是软的,尤其是原嘉逸,比平常人要更软一点。   一动起来,缠得有序的绷带就松垮了许多。   照理说不应该这样,但他也不知道原嘉逸这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小东西是怎么动弹的,肩头的结竟然都快被扭开了。   听他低喝,原嘉逸背影一僵,咬着嘴唇回过头来,抱歉地朝薄慎言笑笑,“薄先生,我担心您生气……”   薄慎言叹了口气,按下床头的呼叫铃,趁着医生护士还没过来的时候,低头吻住原嘉逸被他自己咬得发红的唇珠。   “真是个笨蛋原医生。”   即便有薄慎言这个土财主撑着,原嘉逸住在这里仍旧是觉得惶惑。   单人病房,独立卫浴,电动窗帘,还有台比他住的出租屋的吸油烟机还要大的电视。   这所医院是六院,并不是他任职的市人民医院,估计薄慎言也是怕给他招来是非,引人非议,才带他到了其他的医院。   市人民医院虽然豪华,但远不及这里。   两所医院所擅长的领域不同,市人民医院主攻临床外科;而六院是更注重于内科疾病,疗养复建,因此病人非但不太多,环境还极好。   原嘉逸担忧地看着一堆根本没有必要做的检查项目单,倚在床头叹气。   “薄先生,这些项目退掉吧……我身体没问题的,太浪费钱了……”   薄慎言正坐在沙发上踩着垃圾桶削苹果,闻声也没抬头看他,“闭嘴。”   被怼了一句的原嘉逸蔫巴地垂下脑袋,对着手里其中一张单子行注目礼。   刀刃擦过苹果皮,从声音听上去和其他削苹果的动静没什么差别,原嘉逸随意地瞅他一眼,顿时满眼惊痛。   “这,这也太浪费了,不行不行,”原嘉逸指着薄慎言手中的苹果,急得几乎要跳下床来,“这个苹果14块9一斤,这可不行。”   薄慎言瞟了他一眼,哦了一声,动作看起来小了许多,但削得还是像在劈柴。   “我来吧薄先生?”   心疼得胸口发闷,原嘉逸伸出早已活动自如的手臂,想要拿到薄慎言手中的刀柄和苹果。   再让他这么削下去,一会儿只剩苹果核了。   处心积虑的薄某人就是在等这一刻。   他看原嘉逸凑过来,翻转了刀尖,用刀背朝着原嘉逸以免他误触,又担心他胳膊伸得太长会扯到伤口,起身从沙发上站起来坐到原嘉逸床边。   还没等原嘉逸碰到苹果,薄慎言突然握住苹果低头端详起来。   原嘉逸好奇,也伸着脖子凑过去问道,“有什么东西吗?”   “原医生你看,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一只小虫子,”薄慎言边说边往原嘉逸身边凑合,一副害怕的样子,“你看是不是小虫子啊……”   保护欲被薄慎言激发,原嘉逸眯起眼睛挨着薄慎言的肩膀去盯他手心的苹果。   薄慎言唇角勾了一下,把苹果往自己胸前靠了靠,果然,小刺猬乱蓬蓬的脑袋也跟着一起挪过来。   可口得让人快要流口水。   他越缩越往后,浅黄的苹果几乎快碰到西装领口,直到看见那饱满的额头凑到自己唇边,薄慎言才骤然出击,噘嘴亲上了原嘉逸的脑门。   原嘉逸被占了便宜,瞬间明白了薄慎言的居心。   他悄摸摸地朝后退去,不与薄慎言发生纠缠。   嘴巴又肿又麻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实在遭不住了。   刚往后退了二十厘米不到,下巴就被一把握住,紧接着半块苹果被送进了口中。   “这样吃好像会甜一点,”薄慎言伸出舌尖,将苹果推进原嘉逸的口腔,垂眼看他一脸正经地咀嚼着苹果,满意地吸了一口下唇刮到的唇珠,“啧,果然很甜。”   原嘉逸红着脸把混杂着薄慎言口水的苹果咽下,尴尬得想要藏起来。   “奥~一会儿检查前列腺液常规啊……”   薄慎言余光一扫,看到了方才原嘉逸对着它发愁不已的纸单。   他刚想要再说点让原嘉逸颊边染上浅淡薄晕的话,病房门就被敲响了。   “请进。”   薄慎言昂头应了一声。   话音刚落,一位娇俏可爱的小护士就走了进来。   她第一次进这个病房,对屋里有两个长成这样的男人表示十分惊讶,一度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我,不好意思我忘了,我想想,”小护士看了一下手中的单子,眼睛去找原嘉逸,“患者原嘉逸对吗,下午一点四十有一个前列腺液常规检查……”   原嘉逸简直尴尬得要跳楼,却没想到这还不是最令他颜面尽失的。   小护士继续问道,“五天之内有性生活吗?”   原嘉逸:“……o(╥﹏╥)o!”   薄慎言:“(#^.^#)\\(^o^)/(*^▽^*)~!”   看到两个人天差地别的脸色,小护士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别过脸咬住嘴唇偷笑一下,又转了过来,“那我去让住院医师调一下时间,三天之后可以吗。”   原嘉逸懊恼地转过脸去,声音闷闷地,“明天就可以了……”   “好的,两位注意休息,明天的检查做完之后,就可以随意了。我去为您重新打单子。”   她转身走了出去,顺手把门轻轻带上。   薄慎言装作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坐回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吃剩下的半个苹果,留下原嘉逸一人头顶冒热气。   “怎么啦原医生?”   “……”原嘉逸想要瞪他一眼,最后还是作罢,毕竟薄慎言是为了他好,才给他约了这么多检查,“……检查需要明天才能做。”   “为什么啊?”   薄慎言明知故问,就想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原嘉逸的脸烫得厉害,心脏怦怦直跳。   他向来光明磊落,从不遮掩什么,觉得检查就是检查,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可落到了自己身上……   就……   “原医生?”   薄慎言又催他。   原嘉逸一头栽进枕头里,声音像是捂着嘴巴发出来的,“……五天之内不能有性生活。”   “原医生说什么我没有听清。”薄慎言坏到了极点。   看他这样调戏自己,原嘉逸索性坐直了身体,掀开被子,说得超大声。   “我,因为我在四天前有性生活,所以不能做检查,明天才能做!”   “打扰一下,我……来送单子的。”   原嘉逸话音刚落,方才那位小护士的声音就在他背后响了起来。   她似乎没憋住笑声,尾音还带着努力压抑的颤抖,将检查单丢在床尾就捂着嘴迅速离去。   英明一世的原医生丢脸丢得一败涂地。   他愠怒地去寻薄慎言的脸,虽然还是不敢对这男人有什么激烈的情绪,但心中的怒意实在没地方撒。   可罪魁祸首却早就逃开了他的视线,此时正双手插兜倚在窗户边看外面的风景,口中还悠然地吹着口哨。   “我……我要出院了。”   丢不起这人。   原嘉逸捂着肩头想要下床穿鞋。   “好好好,原医生,我错了,”薄慎言听到他的病号服和床单摩擦的声音,忙转过身来扶他,“你下床我顶多允许你撒个尿,出院就别想了,除非你把我打晕,或者把我——”   原嘉逸眯着眼睛,看起来挺期待他的下文。   薄慎言就势俯身来亲他,压在他嘴唇上说出后面的话。   “榨干。”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大大看我看我,祝你新年发大财!   小薄行。各位崽崽多夸我两句吧,我从今天下午一点三十二分之后好像有点没动力。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13 10:17:36~2021-02-13 17:5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兰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打 10瓶;瓜婆娘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薄慎言连抽了几张纸巾, 笑着坐在沙发上,轻轻擦拭着掌心,堂而皇之地调戏脸色薄红的原嘉逸。   “原医生好厉害啊……”   “别说了……”   像名乖巧的小学生一样绷直着脊背坐在床边, 原嘉逸狼狈地系上病号服的扣子, 抬眼瞪着薄慎言。   被他这一眼撩得又是喉间发燥, 薄慎言从沙发上站起来, 凑过来贴住原嘉逸坐着, 侧头亲亲他的脸, “原医生, 前列腺液常规是不是又做不成了?”   小刺猬终于生气起来,揪着还差两个扣子的病号服想要逃进浴室, 却被薄慎言一把抓住后颈,轻轻松松地让他转了个身撞进自己怀里。   “怎么了?”薄慎言身量比他高,想要看他的眼睛得微微低下头抬眼才能直视到, 就和着这个高度,薄慎言顺便含住他的唇瓣, 将便宜占到极致, “不高兴了啊原医生?”   原嘉逸手上没力气,每天下床的时间少之又少, 此时站在地上,重心都在薄慎言怀里, 便连带着双腿都有些发颤。   “别……”   “别什么?”薄慎言齿间施力, 闷笑着享受青年滑腻的舌尖在口腔内四处逃窜的狼狈可爱, 握紧他的下巴质问道, “说啊,别什么?”   原嘉逸快哭出来了。   加之他刚刚原本就哭了一场,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 偏生皮肤又白,被薄慎言捏住的下巴也在发红,整个人看上去无辜可怜,无端就激发起薄慎言的保护欲。   男人从衬衫领到西装裤都是整整齐齐,一丝不苟,这让原嘉逸更觉羞耻。   他很想逃开,把自己也收拾得和薄慎言一样干净利落,仿佛认为这样站在他身边就会与他很匹配。   “……别,亲了……”   原嘉逸顶着薄慎言的舌尖,想要把他从口中推出来。   但他不明白,两个人从第一次接吻开始就一直是和对方,为什么薄慎言的技术可以如此的突飞猛进,轮到自己就只会生涩难驯。   薄慎言勾住他主动递过来的舌尖,手掌叩在原嘉逸的脑后固定住,使他没办法逃跑,继续加深了这个吻。   被他如此大力地吮咬,原嘉逸觉得自己快要被他咬碎吃进肚里,心中害怕极了。   这个男人每一次吻他,都是完全不同的体验,可却令原嘉逸非但不讨厌,而且还会无法避免地内心狂跳,总是有着新鲜的期待。   原嘉逸的伤口恢复得很快,但薄慎言还是不敢做到最后一步,亲他的时候也顺手帮了他,一个人的狂欢让小刺猬忍不住羞红了脸。   虽然忍得极为辛苦,然而看到原嘉逸失神的样子,薄慎言比自己舒服了还要高兴。   薄慎言松开让他恋恋不舍的嘴唇,抬起胳膊用指腹抹去原嘉逸唇角的水渍,又稀罕地亲了一口。   “换身衣服?”   原嘉逸抿着嘴点点头。   病房的供暖很好,原嘉逸拒绝了色批想要帮他擦身的请求,在浴室里简单地用毛巾沾了热水,草草擦了一遍没有受伤的地方,从门缝里接过薄慎言递进来的新病号服。   出来的时候,薄慎言又在削苹果,薄厚已经比之前进步了很多,不过还是稍显浪费。   “薄先生,我来削吧。”   原嘉逸抿着衣角朝他走过来,虽然没洗澡,但含着笑意的水润眼瞳还是泛着氤氲的水汽。   他朝薄慎言伸出手,等他把苹果递到自己手里,却迎上了薄慎言温热的手掌,将他拉到自己腿上坐着。   “我很重。”   好歹他也是个一百好几十斤的大男人,就这样坐在别人身上,怎么说腿都会麻的。   经过这几天薄慎言对他的照顾,原嘉逸面对他的拘束感少了很多,也能做到从容地跟他表达自己想法,心情再放松一点时,甚至还敢大着胆子朝薄慎言索个吻。   这份温暖的感情让原嘉逸来不及再去思考自己应该做什么,他尝试麻痹自己,生病的人可以任性一点,等他好了,就不会这样了。   但薄慎言的体贴像是一片甜蜜的沼泽地,吸引着他走过去,然后越陷越深,如今已经没过了胸线,让他无法呼吸自如,更难以呼救。   “原医生怎么会重呢?”   薄慎言环抱着他,眼睛专心瞅着手里的苹果,细致地削着皮。   原嘉逸担心自己掉下去,手臂下意识就环在了薄慎言的脖颈上,指尖搭在他肩头无意识地摩挲。   “咳,”薄慎言清清嗓子,手中的刀停了一下,翻转个方向,变成逆时针,“原医生,你再这样的话,五天之后你还是做不了检查。”   “……”   听到这话,原嘉逸哪还敢有其他动作,忙从他的腿上下来,坐在薄慎言身边,轻轻拿过刀示意给他看。   “我比较习惯顺时针削苹果,大部分人应该也是的。”   明明是在做一件那么贴近生活的小事,可当原嘉逸拿起了刀,一切就变得那么不俗起来,以至于薄慎言在瞬间觉得是自己高攀了。   薄慎言有点忍不住了,他捏住原嘉逸的手腕放到唇边轻吻一口,“你这双手,天生就适合拿刀……”   被赞赏的小原医生有点害羞,正要谦虚地说没有没有,却听薄慎言语意不明地又继续说道,“还有,握着别的东西的样子,也很好看……”   可恶。   原嘉逸不会说脏话,更不敢对着薄慎言说,他只能恼怒地瞪他一眼,抽回自己的手继续削苹果。   “我说的是握着笔写字啊,原医生你为什么听到写字会脸红啊?”   薄慎言把脑袋的高度落到和苹果平行的位置,仰脸看原嘉逸,满眼诚挚。   倒像是他原嘉逸心思龌龊一样。   “……你没礼貌。”   原嘉逸难堪地咬着嘴唇,将苹果上的最后一块皮削掉,顺手把苹果塞进薄慎言的嘴里让他咬住,起身回到床上坐着生闷气。   薄慎言得意地大笑。   “薄先生,我想问你一件事。”   相处的这段日子,原嘉逸把对薄慎言的称呼从“您”换成了“你”,但他丝毫不愿意去回想薄慎言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来威逼他换掉的称呼。   “嗯?”   “说起来我一直都忘了问,你是怎么把我送到医院来的?”   虽然薄慎言在他身前身后地伺候,但公司里的事情也需要薄慎言亲自处理,所以除了睡觉吃饭的时间,原嘉逸大部分也是自己待在病房里等他,有什么事也都来不及问得太详细。   而且这事也是他状态恢复了不少之后才堪堪想起来的。   薄慎言愣了一下,他权当原嘉逸在盛家的时候已经晕过去了,加上醒来也没问,就以为原嘉逸不知道自己去了盛家。   “我就……回到那小破房子里,看到你满身是伤,就赶快送你来医院了。”   原嘉逸对薄慎言略显蹩脚的谎言很轻松便识破,“你是不是真的去了盛家?”   看他想起来了,薄慎言点点头。   也就是说,盛江河知道了薄慎言对他的心意。   那妈妈!   薄慎言见原嘉逸的表情变得慌张,忙走过来揽着他腰,“发生什么事了吗?”   “盛先生肯让你带我走?”   有点拿捏不准原嘉逸是不是有什么软肋在盛江河手中,薄慎言皱皱眉,不想让原嘉逸有过多的担心,暗自琢磨着自己改日亲自去解决。   所以他只能掩藏那天发生的事,“盛……伯父还是很好说话的,我和他简单交涉了几句,他就送我们出来了。”   原嘉逸似信非信地点点头。   如果盛江河真的要置原淼于死地,这几天他的手机不可能这么安静。   想着在伤愈之后再回一趟盛家老宅,试试恳求盛江河放过原淼,原嘉逸犯难地颓下肩膀,顺着薄慎言的力道倚进他怀中。   两人各怀心事,躺在床上相拥而眠。   接下来的几天里,该做的检查一样没落下,原嘉逸像是刚出月子的产妇,被薄慎言包裹得严严实实地横抱在怀中出了院。   与狭窄胡同格格不入的G63停在破旧灰败的小楼下面,薄慎言摸摸他的脑袋,“原医生,跟我回家不好吗?”   原嘉逸缓慢坚定地摇摇头。   “这里才是我的家。”   拗不过他的性子,薄慎言无奈地叹了口气,下车拉开副驾门,将原嘉逸抱在怀里,踹上车门走进楼道。   原嘉逸有点惶恐,他紧紧抓着薄慎言腰后的风衣带子,另一手攀着他的宽厚肩颈,“薄先生,我能走,八楼会累到你的。”   薄慎言颠颠怀中人的体重,照着他脸吧唧亲一口,“原医生累人的地方,可不是这儿。”   对他时常的大放厥词毫无办法,原嘉逸闷头趴在他肩上不知在寻思着什么,任凭薄慎言将他抱进屋中。   刚一落地,薄慎言就被原嘉逸大力推在门板上,紧接着软绵绵的嘴唇就贴了上来。   薄慎言呼吸一滞,歪头笑笑,“原医生的身上有伤,可以优先挑选——”   他俯身把原嘉逸再次打横抱起,放进那张不大的床里。   “doggy-styleorrever色 cow波y? ”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大大看我看我,新年发大财,身体健康哦!   此章情人节特供,愿所有情侣和薄情寡逸CP一样共赴爱河,啊哈哈哈(骚凹瑞)。   下面,小薄准备淦盛江河了   听说投掷生发液力度可直接决定盛江河的被打力度(*^▽^*)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13 17:52:35~2021-02-14 11:4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偷光. 5个;兰兰、小怪物 2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偷光. 5瓶;LXJ、年年有余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原医生, ”薄慎言长臂一伸,避开原嘉逸的伤口将他揽进怀中,贴着他的耳廓轻声问道, “原医生是puppy吗?”   原嘉逸背对着他, 蜷缩得像柄汤匙, 被他搂住也一声不吭地装作自己在熟睡。   薄慎言用鼻尖蹭蹭原嘉逸微突的后颈, 没忍住又凑上去亲了一口他的耳垂。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听到他这么问, 原嘉逸轻轻地睁开了眼睛, 眉骨压着枕头, 睫毛因摩擦过布料而发出细微的响动。   屋里没有什么声音,这一点声响便足以令全神贯注等待他回答问题的薄慎言抓到他装睡的证据。   “没有。”   原嘉逸想起过往的种种, 干脆利落地就堵住了薄慎言的话头。   他和薄慎言终究是要分开的,这些事没有必要让他也搅和进来,抱着对盛澜的喜欢和呵护, 才是值得薄慎言拥有的。   “你爸为什么打你?”   “自然是因为讨厌我。”   原嘉逸难受地翻了个身,隔着薄慎言非要大惊小怪让包着的纱布, 里面刚要掉痂的嫩肉硌到身下粗粝的毯子, 疼得他皱紧了眉。   “别乱动,”薄慎言把胳膊伸到原嘉逸脖子下面, 使他枕得轻松一些,“躺着我胳膊会垫高点。”   被薄慎言随意摆弄的原嘉逸觉得自己现在心酸又好笑, 享受着他的温情, 却再也不敢和他说心里的秘密。   他的信念不堪一击, 再多的闪失真的承受不住了。   可如果不对薄慎言说些很有信服力的话, 他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要是真的被他调查出来所有的事实,那么还在盛江河手中的原淼是绝对活不了了。   倒不如真假参半地说一点,让大家都好过。   “那我讲给你听。”   原嘉逸又往他肩头靠了靠, 近乎贪婪地呼吸着薄慎言周身的气息。   薄慎言收紧手臂,凝眸望着窗外倾听他的话。   “我是个私生子,薄先生你知道的。”   “我妈妈吸毒,总是想方设法地从盛家要钱,还把怀着孕的宋阿姨从楼梯上推了下去,导致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再怀孕。”   “所以盛先生很讨厌我,每次想要撒气的时候,都会让我回老宅,让他把脾气发出来就好了。”   “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用鞭子,但其实鞭子比板子好受多了。”   “算是替我妈妈赎罪吧。”   “至于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件捐骨髓的事,真的是我胡诌,看到你对哥哥那么好,我有点嫉妒。”   “对不起啊。”   他说的很真实,叫人没法怀疑,结合那天所看到的场景,也的确完全符合。   薄慎言全心全意地信他,听了这话只想要抱紧原嘉逸温声安慰,便没再有过多的顾虑。   一下一下抚摸着原嘉逸柔软的头发,薄慎言的胳膊环着他,在他背后抬手捂住自己有些发热的眼睛,心中默默计较着。   从离开医院回到家后,原嘉逸早就活动自如,做饭洗衣服这些事情也完全没有问题。   可薄慎言总会在从公司回家后,发现他在做饭时,小题大做地把人一把抱起来抛回床上休息,戴上他的小围裙继续在炉灶前翻炒。   活了这二十几年,原嘉逸从未想象过生活竟然会有如此美好的时刻。   有薄慎言在身边的空气里,好像随时都充满了阳光。   原嘉逸拄着下巴看他忙碌的背影,左手捏着一枚硬币在指间翻飞。   薄慎言刚盛好饭,回头看见原嘉逸快要重影了的手指,不由感到新鲜。   “我也要学~”   人高马大的男人焦急地挤了过来,也非要坐在原嘉逸坐的单人沙发上。   原嘉逸无奈地笑笑,给他让出了一点地方,没想到却被薄慎言整个儿把他抱了起来,按在自己腿上,乖巧道,“教我教我。”   “好,拇指把硬币放在食指上,中指压,然后无名指压,”原嘉逸摆弄着薄慎言修长有力的手指,却不知男人的心猿意马,“对,然后小指压,然后这个拇指接住硬币再来一次,也可以循环滚动。”   面对自己擅长的事情,原嘉逸向来都带着羞涩又自信的微笑,叫人看了就很……难以把持。   想要亲他。狠狠地那种。   “哇,原医生好厉害,”薄慎言脸上露出惊喜的笑,笨拙地学习着原嘉逸的手法,面色逐渐变得悲苦可怜,“原医生,我头好痛,学得好累,你可不可以给我揉一揉啊?”   听到他提出这个请求,原嘉逸嘴角的笑意僵了一下。   他就知道。   教着教着,就又会教到床上去。   这么多天以来,每一次他都会做好万全的措施,不让薄慎言碰到他的血。   虽然已经有99%的可能是阴性,但是最终的窗口期没过去,谁也不敢断定。   可他又不敢告诉薄慎言,担心他会惶恐,只能时常骗他一起去验微量元素,虽知这个方法很蹩脚,但除此之外,他毫无办法。   薄慎言得到了惦记一上午的礼物,看着小刺猬累得沉沉睡去,他起身去浴室烫了热毛巾给原嘉逸擦洗。   这个小破房子的热水器可以说是差到了极点,想他第一次住在这儿的那晚,想要洗个澡,花洒打开的瞬间险些将他当场送走。   要给原嘉逸擦身,就只能用水壶烧了水,再倒进洗手池兑上凉水,才能调到适宜的温度。   直到擦完原嘉逸的最后一根脚趾,薄慎言才满意地站起身来,弯腰亲了一口睡着的人的额头。   “好好睡一觉,我出去办点事,回来给你带蛋挞。”   * * * *   薄慎言走进房间,动作轻柔地关上门。   “伯父,您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盛江河看到门口的男人,忙一手捂着肩膀,一手捂着大腿,恐惧地朝床头缩去。   “我想麻烦您一件事儿。”   看他这幅样子,薄慎言淡淡抿了一下嘴角,礼貌地朝他点点头,继续说道。   “我想问一下,您大概记不记得打了原医生多少鞭子?”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像是在阶梯教室里为学生们答疑解惑的教授,从容风度。   盛江河几乎想要尖叫起来,但在一墙之隔外的佣人们面前,让他忍住了这个冲动。   “我在问您问题。”   薄慎言微微动了动脚尖,质地精良的意大利纯手工皮鞋踩在地板上,缓慢地朝他走过来,那咯吱咯吱的摩擦声让盛江河觉得和刽子手磨刀的声音太过相像,以至于令他颈部发凉起来。   “你,你来干什么?”   床上的男人似乎霎时间苍老了许多,脸上透着死寂之气。   “您不是该回答我的问题吗?”   薄慎言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拿起盘中通红的苹果,眼睛瞅着盛江河,另一手握住水果刀的刀柄,指腹一推,刀鞘应声而落,掉在地上。   盛江河一抖。   吓到他的人却像没这回事似地,闪着银光的刀尖在他手中翻了一圈,被换了个方向,逆时针削着苹果。   也许是发现了盛江河盯着他手中的刀一直看,薄慎言抬眼对他笑了一下,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神情,“我最近在练习削苹果和梨子,原医生教了我好多次,我还是不太熟练,让伯父见笑了。”   盛江河不敢挪开视线,仿佛觉得只要持续盯住面前的人,薄慎言就不能伤害到他。   耳后和额角一直有汗流下来,盛江河忍着痒意,也不抬手去擦。   薄慎言已经将手中苹果削了大半,好奇地掀起眼皮,“伯父还没想起答案吗?”   他的眼裂形状极其锋利好看,明明是双应该含情的桃花眼,却带着凉薄的寒意,直直侵入人的肺腑。   刀刃与苹果间的摩擦声在安静的屋中清晰可闻。   盛江河从未对薄慎言产生过如此恐惧的情绪。   他一直以为薄家会永远包容他们,会永远像得到骨髓那晚的感恩戴德。   可面前这个男人,他明明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高定西装,衣冠楚楚,仪表堂堂,看起来就像是从哪个酒会上临时离开,此时也只是过来看望一位养病在床的伯父一样。   “您在看什么?”   薄慎言声音温和,讲话的时候眼睛没看他,只低头看自己的杰作,手中原本和他拳头差不多大小的苹果,被他削了一圈后,变得只有原嘉逸的拳头那么大了。   想起那只小刺猬如果看到他削的苹果,肯定又要心疼得不行,还会趁他没有将苹果皮扔进垃圾桶之前,偷偷拿去水槽那里洗洗,然后啃掉皮上冤死的果肉。   他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把盛江河吓得又一哆嗦,差点尿出来。   “我没笑您,”他晃晃苹果,“我觉得原医生看到了这个苹果,肯定会批评我浪费。”   薄慎言明白现在自己的这些做法,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凌迟着盛江河恐惧的内心。   再这么待下去,不消半个小时,他就足以把盛江河吓疯。   可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呢。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薄慎言咬了口苹果,将刀随意地朝桌子一丢,刀尖正好朝向盛江河的脖子。   闪着凛凛寒光。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薄情寡逸cp是针对除了他们夫夫两个其他的外人了啦。   晚安晚安,大家要注意身体早点休息奥。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14 11:42:29~2021-02-14 23:1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年年有余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多少鞭子?好好回忆, 多退少补。”   薄慎言伸开两条长腿,身体向后靠,嘴上悠闲地咬着苹果, 空着的那只手不知道在哪个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 学着原嘉逸教他的样子, 也漫不经心地拨弄起来。   他没说的是, 无论是多是少, 都从他盛江河一人的皮肉之痛上找补。   “你想干什么?”   盛江河抽手蹭了一把油光中混合着虚汗的脑门, 鼓起勇气问道。   薄慎言腾地一下坐直身子, 一大步便迈到了盛江河的床前,抬手朝着那张令人憎恶的脸就给了他一巴掌, “我他妈问你话呢。”   宋娇颜心神不定地待在门口,时而贴在门上听屋里的动静,时而攥着拳头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那薄家小子除了一张漂亮的脸, 壮得像个茹毛饮血的匈奴人,进了房间这么久, 她担心盛江河甚至被他悄无声息地杀了。   正考虑要不要报警间, 薄慎言扭开门把手走了出来。   “伯母,伯父的状态真心不错, 多亏您照顾得好。”   薄慎言态度恭谨谦和,眼神温煦, 就好像屋里床上躺着的是他亲爹一样真挚感动。   “所以即便不去瑞士, 好像也没什么大碍。”薄慎言笑道。   宋娇颜脸上的惊恐不比床上的盛江河少半分, 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伯父已经和我商量好了, ”薄慎言看了下手机,对照着上面的时间,“一周之后, 他的身体就会恢复健康。”   他揣起手机,又礼貌地点点头,“届时我会再来拜访二位,告辞。”   站在门边等着进去伺候盛江河的佣人们不禁诧异不已。   身体恢复健康……是商量一下就可以好的?   一屋子人目送着薄慎言走出别墅入户门,看他抬腿迈进那辆周身漆黑的库里南中,慢悠悠掉了个头,大摇大摆驶出院子。   薄慎言看了眼后视镜里咬牙切齿的宋娇颜,勾唇嗤笑一声,疾驰而去。   将钥匙插进门锁转动的时候,隔着薄薄的门板,薄慎言听见屋里锅碗瓢盆在慌乱之间发出的碰撞声,以为原嘉逸摔倒了,急忙拔下钥匙推门进去。   “怎么了?磕到哪里了?”   进了屋眼神就四处寻找着原嘉逸的身影,好在这小屋子的空间极为逼仄,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小饭桌边上捧着碗抬头看他的原嘉逸。   “没有,听见声音吓了一跳,把盆弄掉地上了。”   薄慎言低头一看,盆里的泡面和汤果然撒了一地,小刺猬眼睛里的惋惜呼之欲出。   他叹了口气,胸口发闷,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原嘉逸旁边蹲下,接过他手里装着剩饭的碗。   “吃这些做什么。”   冷饭,泡着方便面汤。   原嘉逸清清嗓子,好像挺高兴,“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就想着随便吃点,谁知道突然又来了……我这就去做点好的。”   以为不会来了,不是不回来了。   他还是没把自己当做家人。   “我回来,”薄慎言跟着原嘉逸一同站起来,上前圈住已经背对他往厨房走的青年,下巴搭在他肩上,“肯定要回来。”   原嘉逸咬着嘴唇,手指蜷在掌心藏到衣角下面,拼命忍住心里的小雀跃。   回来。   薄慎言把这间小屋子,当做了他们两个的家,回来了。   “原医生,我好想你。”   他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无赖像是在撒娇,拥着原嘉逸转了个身,面向门口。   门口鞋柜边的墙上粘着一块裂了点边角的长镜子,两人所站的地方正好和镜子平行。   “你……不是已经在抱着……了吗?”   原嘉逸羞于启齿“抱着我”这三个字,偷偷隐去了“我”,耳尖薄红。   “抱着你的时候,看不到你的脸,看不到一秒,就会想一秒。”   薄慎言抬起原嘉逸的下巴,让他看向两人对面的镜子。   镜子破旧极了,连带着显色都很灰暗,可原嘉逸的脸却泛着浅红,手上局促的小动作也因此暴露无遗。   “这样就很好了,我能抱着你,也能看着你。”   薄慎言轻吻他的肩头,弯着眼睛看镜子里青年无法克制的羞怯。   原嘉逸抬手覆住薄慎言横在他锁骨前面握着他肩膀的手臂,轻轻捏了捏,“是不是饿了,我去做饭。”   看这小刺猬要走,薄慎言忙用了点力将人拉回来,这次是面对面。   他低头含住原嘉逸的唇瓣,边咬边笑,“这样也能看到我们原医生的脸。”   被他搞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原嘉逸慌张地环抱着薄慎言的腰,想要离他近一点,似乎这样他就不会那么害怕,就可以再放肆一点,不管不顾地去喜欢薄慎言。   “原医生是不是被蜂糖水泡大的小朋友啊?怎么会这么甜丝丝的。”   薄慎言捉到了原嘉逸犹豫着躲闪的舌尖,轻咬了一下,看到他疼得微蹙了眉头,又赶快轻轻舔了舔以表歉意。   原嘉逸觉得自己一个已经快三十岁的男人,还被他说成小朋友,不由更不好意思起来,轻轻摇摇头。   磋磨的是原嘉逸的嘴唇,可折磨的是他薄慎言的心。   再这样下去,地上那弄撒的泡面汤都快把皮革腌入味儿了。   “来吃点东西,我去收拾。”   薄慎言放开原嘉逸微肿的嘴唇,牵着那几根细瘦的手指走到床边让人坐下,将自己拎回来的精致纸盒放在原嘉逸手边。   他满意地看着原嘉逸脸上露出来的欣喜,半蹲在他身前,抬手去一个个打开纸盒。   “我,我想自己来。”   原嘉逸咧开嘴笑了一下,握住薄慎言的手腕,眼里满是期待。   “还说不是小朋友。”   薄慎言最看不得他可爱的样子,忍不住伸脖子亲了他一口,松开手站起来,“你自己来吧,我去收拾那边。”   叼着蛋糕叉看薄慎言蹲在地上收拾面汤的背影,原嘉逸心里满满涨涨的,有太多的复杂情绪想要从他闭塞的心脏里冲出来,毫无保留地展示给薄慎言。   可是他不敢。   “薄先生,趴下和糯米还好吗?”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对那两个小家伙惦记得不行,今天问出口的意思也是想请薄慎言让他见见它们。   “好着呢,天天待在奶奶身边,胖的都快走不动道儿了,尤其是趴下,被奶奶喂的,快成了第一只年龄最小得脂肪肝的狗了,我告诉已经奶奶不要喂它那么多了。”   想起那对小冤家胖得圆滚滚的模样,原嘉逸抿嘴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它们两个还喜不喜欢自己了。   薄慎言没回头,仔细清理着地上的污迹,又继续说道,“你乖乖吃饭,明儿带它们来见你。”   原嘉逸听了这话,备受鼓舞,看自己手边没有什么可以作为答谢给薄慎言的,便端着小蛋糕站起来走到薄慎言边上蹲下,叉起一块递到他嘴边。   “薄先生你也吃点。”   “这怎么好意思呢?”   薄慎言边说边张嘴叼住原嘉逸手中的小叉子,眼睛看着他,逗弄的意味十足,在叉子尖上轻舔了一下。   这个动作的暗示心理太过浓重,让原嘉逸猝不及防地红了脸。   他总是喜欢这样做。   担心他吃饱了小蛋糕就不会再吃晚饭,薄慎言严肃地命令原嘉逸自己盖上盒盖,留到饭后才被允许吃一点点。   原嘉逸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将那些舍不得的吃食放进小冰箱里,失落地走到书桌前坐下学习。   对原嘉逸这么多天没有去医院的事情,薄慎言径自理解为原嘉逸已经向医院请了假,如今看他每天这样悠闲地待在家里,不但没有怀疑,而且愈发高兴。   那张漂亮的脸,最好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看。   背对着坐在桌边的人没有察觉到薄慎言的情绪,握着笔在纸上写着写着,突然甩动手臂摇了起来。   薄慎言刚盖上锅盖,正靠在炉灶前看他,发现他这怪异举动,连忙走过来握住他手腕,拿过他手中的笔问道。   “怎么了?别动别动,我来。”   “宋扬把我的笔都拿走了,就剩这一支还断油了。”   原嘉逸懊恼地接过薄慎言替他甩完的笔,在纸上划了两下。   医院里的日常对话,除了交流患者的病情,最多的就是:我笔呢?谁看见我笔了?我笔没了,谁借我支笔。   连原嘉逸这样有借有还的人,口袋里都通常插着好几支自己都不记得是从血液科还是呼吸科拿来的笔,更别提宋扬这种性子大大咧咧的人了。   “好了好了,不生气,我一会儿去给你买一车,咱们坐医院门口发着玩儿好不好?”   薄慎言笑着摸摸小刺猬的脑袋,轻刮他的下巴安慰道。   “不好,都是我的,我还要留着用呢。”   原嘉逸别扭地低着头,被他捏着下巴上的肉也浑然不觉。   这段日子被他养得胖了点。   薄慎言喜滋滋地心想。   门口传来敲门声。   薄慎言捏捏原嘉逸的手指,“我去开门。”   他走到门边,缓缓扭开把手。   一大捧通红刺目的玫瑰花冲进薄慎言毫无防备的视线。   “嘉逸,我来看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 才回来,抱歉抱歉。剧情快要到高潮点了。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14 23:10:17~2021-02-15 14:3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兰兰、余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xj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温格满脸的笑意在他越过玫瑰花朝门看过来的瞬间变得僵硬, 他诧异地问道,“小薄总?”   “嗯,是我本人。”   薄慎言挑挑眉, 堵在门口没有让他再往前迈半步的意思。   等着听关门声的原嘉逸发现薄慎言竟然和门外的人攀谈了起来, 不禁有点好奇, 也趿着拖鞋走了过去。   他穿着薄慎言买的睡衣, 脑袋上头发蓬乱, 颈侧还印着薄慎言故意留下的小心机, 盯着书本看了半天的眼睛干涩酸胀, 揉了两下后变得水光熠熠。   眼神凝结成的冰冷气氛中间突然钻出了这么个毛茸茸的漂亮青年,把两人惊得皆深吸了口气。   饶是身经百战的温格也抱着满怀玫瑰花直接看傻。   二十好几岁的大小伙子……怎么会……这么可爱。他的眼光果然没错。   看到温格眼中毫不掩饰的赞赏, 薄慎言气得几乎立刻想要跳起来抠掉他的眼睛,再一脚把他踹到楼下。   “温总裁,您好像对‘我们家’的装修很感兴趣, 要不要进来看看?”   薄慎言靠在鞋柜上阴阳怪气地瞪他,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刚灵机一动从兜里掏出来的钥匙圈。   原嘉逸的视线落在钥匙上, 眉头一皱, 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但他无暇跟薄慎言计较这件事, 只想一致对外,先把门口这位送走再说。   “温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嘉逸, 我刚从国外回来, 前几天是情人节, 却没办法来看你, 所以今天刚一落地,我就来……给你补送礼物。”   温格的目光迅速扫了一圈屋内,没有发现鲜花的踪影, 也没闻到丝毫气味,不由自信起来,接着说道。   “奥,我还以为小薄总会给你买花,就没买太大的,担心喧宾夺主了,这么一看,幸好没有夺走小薄总的光芒。”   听温格说完,薄慎言顿时慌了,他急忙掏出手机瞄了一下,发现情人节确实过了好几天。   偷眼看看原嘉逸的表情,薄慎言心虚地清清嗓子,指着温格怀中的花,“你这,你这花颜色好难看。”   “那小薄总喜欢什么颜色呢?”温格手里的花似乎有点重,他换了个手捧着,笑呵呵地对薄慎言说道,“黄色?还是绿色?”   原嘉逸抓着衣角走过来,急忙朝他摆摆手,微笑着拒绝,“温先生,薄先……慎言给我买的花,在这里放不下,所以就不在这个屋子里。”   他把薄慎言护在身后,微扬着脸朝温格解释。   青年认真说话的时候总是专心致志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以此来表示尊重。   从侧后方看,原嘉逸的五官条件仍旧那么优越,被自己养得粉嫩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和温格解释着,浅色眼瞳亮晶晶的,满是笑意。   所以当薄慎言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握住了原嘉逸的手,低头愣愣地摩挲着那指节上的东西。   原嘉逸本想帮他挽回面子,正挥动手臂朝温格解释,比划着薄慎言送他的那花有多雄伟多壮观的时候,手臂却突然被拉住。   继而左手无名指就被套上了一枚戒指。   那是……他从薄慎言的别墅离开之前,留在桌上的戒指。   温格难以置信地瞅着薄慎言。   争个宠而已,还他妈掏了个戒指出来,至于吗?   薄慎言后悔自己没早点回过神来,错过了原嘉逸被套上戒指时的那几秒钟里每一分神色。   “嘉嘉……”   原嘉逸喉结上下滚动着,似乎咽了好几次口水,却仍是紧张地望着他。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是真的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不敢把它掏出来求你接受,你那么好,那么善良,肯定会见不得我失落,即便不愿意,也会勉强自己。”   “可是我不想你勉强,我想让你高兴,想看你笑,想和你过日子。我没主动表达过我的感情,我怕太蹩脚你会笑话我,太油嘴滑舌你又讨厌我。”   薄慎言一向强势的表情此时变得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直逼一米九的身高也唯唯诺诺地靠在墙面,脆弱得仿佛原嘉逸接下来只要说出哪怕一个负面些的词汇,他都会在轰然间崩塌。   原嘉逸无奈地歪着头看他笑,手被牢牢握在薄慎言手中动弹不得,只得抬起另一只手抚摸薄慎言被门口吹进来的风弄乱的额发。   全程站在旁边,被扬了一脸狗粮的温格见状冷笑一声,这是真没把他当人啊。   他将玫瑰花一把怼进薄慎言的怀中,“你这么能说,给你吧。”   说完,温格又看向原嘉逸,“嘉逸,如果有一天他让你难过了,你来找我。”   没等原嘉逸回答,他就迈开腿,转身顺着楼梯匆匆离去。   原嘉逸在他故作蹒跚的背影中看出了不轻的忧伤。   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喊了一声,“温先生,您等一下。”   只听温格蹭蹭蹭地又上了楼,脸上有些喜不自胜,甚至想要把花从面色惨白的薄慎言手中夺回来。   “温先生,这个您拿回去,我用不到。”   原嘉逸的手中捏了张薄薄的纸递给温格,礼貌地朝他点点头。   这回轮到了温格面色惨白,他从原嘉逸手中接过重如千斤的薄纸,替屋内的二人关上门,黯然离去。   不到五十平的局促空间里,薄慎言抱着那捧花,呆呆地站在原地,暗自回味着自己方才说过的那些话。   上前反锁了门的原嘉逸也没有转过身来,指尖搭在锁上,假意是在看锁头,实则将指间那枚小小的戒指用目光描绘了千百遍。   真好看啊。   只可惜一会儿就要摘掉了。   刚刚他说的那么多漂亮的话,又怎么能当成真的。   “嘉嘉……”   薄慎言充满磁性的嗓音里隐隐夹杂着低沉的喘息。   “啊?”   原嘉逸被他叫得一愣,忙收回落在戒指上的目光,回头看他。   没想到刚一回头,就撞进了薄慎言温热的眼底。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是为了要面子,”薄慎言抓住他的手腕,一手抵在门板上,似是怕原嘉逸逃跑,“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   原嘉逸血液涌上大脑,还来不及消化薄慎言对他真情实感的喜欢,身体就已经提前反应了过来。   他踮起脚跟咬上薄慎言的嘴唇,呼吸跟着变得繁乱,眼泪也顺着眼尾滑进两人的口中。   本应咸涩却意外甘甜。   好像真的不是无枝可依了。   变得事事有回应。   薄慎言抱着哭得眼睛通红的原嘉逸坐回床上,他身子还没恢复好,需要多坐多卧。   “薄先生,你真……喜欢我对吗?”   原嘉逸随着他的力道躺下,片刻又坐了起来,攥着拳头,将嘴唇咬得发白,声音轻颤。   薄慎言伸腿把他圈进自己的领地,环抱住原嘉逸清瘦的腰身,“我真的好喜欢你。”   喜欢到背弃诺言,抛开责任,也想不顾一切奔向你。   “那你下午那阵儿离开,是不是去盛家老宅了。”原嘉逸问道。   他的神色中带着几分不安,是让薄慎言一时间猜不透的那种惶然。   再试最后一次。   就最后一次。   权且算作他不要脸,在利用薄慎言的喜欢为所欲为吧。   薄慎言不想骗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但眼睛还是难堪地看向了别处。   不管他的家庭怎么不和睦,可自己也终归差点把他爸打死。   站在道德层面上,他没道理。   “其实这么多年,盛先生一直囚禁着我妈妈,不让我见她,薄先生,我妈妈她虽然有错,但当她知道悔改的时候,是盛江河逼她染上毒瘾,用毒品和武力控制她,也控制……”   原嘉逸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急忙住了口,仰头望着薄慎言,眼泪止不住地掉在男人的手腕上,烫得他一抖,“薄先生你有能力的话……”   “可以帮我……把妈妈带出来吗?”   薄慎言自是不知原嘉逸说出这话,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气。   但他顾不得惊讶,便义无反顾地点点头,抬手覆在原嘉逸的颊边,低头轻轻吻掉他的眼泪。   原嘉逸哭得累了,薄慎言护着他的伤口躺好在床上。   两个人头和头挨在一起,关了灯盖紧被子聊着天。   “薄先生,如果你可以回到妈妈十八岁的时候,你会想对她说什么?”   薄慎言揽着他肩膀的手猛地收紧,握得原嘉逸有点疼。   但他没有吭声,指尖搭在薄慎言的手臂上轻轻点动,顺着他微微凸起的血管摩挲,“那我先说。”   “我会对她说,如果很喜欢钱,就要好好学习,不要放弃学业,不要认识一个叫盛江河的人,而去毁了一个家庭,三个孩子。”   “最好,不要把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生出来,因为他……”   “没有能力保护你。”   原嘉逸的声音很平静,可是说到最后一句话,却突然变得喑哑。   薄慎言侧身抱住他,亲吻他唇边的梨涡。   “那……”   “我会对我妈妈说,无论如何……无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请坚持活下来,我会带她看一个天使。”   “他叫原嘉逸。”   作者有话要说: 互相疗伤救赎的两个宝贝一定会幸福的。   妈妈要重见天日啦   剧透:嘉嘉会快乐一段时间   胃疼,好难受,大家千万少吃辣,除了我,嘻嘻   我控字3003超级酷吧,哈哈哈,mua~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15 14:34:39~2021-02-15 21:3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兰兰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ay_、雲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薄慎言没有给盛江河一周的时间作为喘息。   在答应了原嘉逸之后的第二天一早, 他就又来到了盛家老宅。   盛江河面对着这个让他极为恐惧的年轻男人,抑制不住地尿了裤子。   他从来没有受到过阻碍,并一直都是站在面前的人替他铺路, 替他善后。   结果这个人现在突然站在了他的敌对方。   这种绝望与迷茫让盛江河在经历了重大的疾病后, 内心更是不堪一击。   “你, 你他妈的, 想要干什么!”   恐惧让盛江河不由自主地破口大骂, 那暴露无遗的色厉内荏让薄慎言只觉胜券在握。   薄慎言捂着鼻子皱眉后退两步, 回手敲敲被他进来时关紧的卧室门, 对外面喊道,“进来两个人, 伯父尿了。”   话音刚落,依宋娇颜命令而守在外面的佣人们瞬间鱼贯而入。   提前闪躲开的薄慎言坐在沙发上挑挑眉。   盛江河此时的不悦,肯定要比他多上个千百倍, 毕竟丢的不是他的脸。   佣人们手脚麻利地把盛江河身下尿湿了的床褥换掉,将老爷子伺候得干干爽爽, 又井然有序地离开了房间。   卧病在床的日子本就已经看不到尽头, 却又得罪了这么个瘟神,盛江河心中对原嘉逸的恨意不免更重。   “伯父, 今天我来,主要是来跟您商量两件事。”   盛江河看他。   薄慎言笑笑, “第一, 您对原医生的那些伤害, 是没办法靠一句道歉, 就单方面一笔勾销的,该拿的,我还是要替他拿回来。”   没等盛江河有什么反应, 薄慎言拿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一口,皱起眉不满意地放下,十指交错叩在腿上,“第二,把原医生的妈妈还给他。”   听到薄慎言提出这个要求,盛江河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充分的对策。   他还是太年轻,要的也是自己刚好能给得起的。   “那如果我……把原淼送还给嘉逸,慎言,”盛江河的灰败脸色将他想要诠释出来的苦痛表达得淋漓尽致,叫人看了只觉他是个无辜的老年人,“你还会对我的澜澜好吗?”   这个久违的名字让薄慎言表情一顿,这些日子对原嘉逸的信任,令他真的怀疑当时原嘉逸说那些话时的真实性。   “嘉嘉和盛澜都是你的孩子,无论是谁有恩于我薄家,我都会以善待之,所以,救我奶奶的,到底是谁?”   薄慎言没有感受过父爱,他不知道一个父亲会为了自己挚爱的孩子究竟能做到什么份上。   曾经被薄康放在心上的时候,薄慎言最感动的也就是薄康喂他喝了口水,吃了点粥,就认为他的爸爸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所以他真的不相信有人会为了自己的孩子从容赴死。   直到盛江河拖着笨重的身体爬到床边,抄起那天薄慎言削过苹果的薄刃,抬手横在自己颈边,手指显然用了几分力,已经有血丝渗了出来。   “薄少爷,澜澜当年捐骨髓的时候,你也是在场的,你不能因为喜欢上了嘉逸,就对澜澜做过的事起疑,这样对他不公平。”   薄慎言被他的行为震惊,下意识站了起来。   鲜血最能洗清怀疑。   更何况当年……他确实是亲眼所见。   如果是真的,他不希望盛澜失去父亲。   如果是假的,盛江河不该这么简单轻松地就死掉。   他一定亲手剥了他的皮。   “薄少爷!”   看到薄慎言犹豫,盛江河已经胸有成竹,横在颈边的刀更加用力,声泪俱下地喊道,“我的儿子,是这世界上最善良的孩子,他听说有一位老奶奶需要他的帮助,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我对他说会很疼,很辛苦,但是他还是愿意帮助薄老夫人,他说,他不想让别的小朋友失去奶奶。”   “薄少爷,我承认我对嘉逸很不好,这全部都源自于我对他母亲的恨,但是澜澜,是无辜的。”   “求你不要辜负他,我愿意以我的命来偿还!”   话音刚落,他抬手就要抹过自己的脖子,薄慎言见状急忙劈手去抢他的刀,一把甩在地上。   “我不是怕你死,而是怕盛澜和嘉嘉没了爸爸,你装可怜也没用,该讨的我还是会讨回来。”   “做了孽,就要还,况且对此时的你来说,”薄慎言把手背在身后,轻轻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抬眼看他,“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我知道。”   盛江河苦笑了一下,“我这就把原淼的地址给你。”   接到薄慎言电话的时候,原嘉逸刚刷完碗,随便披件外套就下了楼,站到车边的时候,眼里满是笑意。   他越过大开的车窗亲了一下薄慎言的脸,绕过车头坐到副驾里,“什么事啊薄先生,怎么不上楼?”   薄慎言探过身子替原嘉逸扎好安全带,朝他眨眨眼睛,“带你去个好地方。”   原嘉逸期待地笑起来,“是去见趴下和糯米吗?我都没有挑件好看的衣服。”   “保密。”   薄慎言开车出了胡同,故意不看原嘉逸,“你头发有点乱。”   “是嘛?哪里啊?”   看他在开车,原嘉逸问完也没打算让他给自己指出来,抬手去拉挡板里面的镜子。   谁知刚一拉下来,里面夹着的东西就扑簌簌地滚落到了原嘉逸的怀里。   “哇,”原嘉逸捧着一大串被用心连在一起的乌梅和巧克力,侧头看薄慎言,笑得眯起眼睛,“谢谢你呀薄先生。”   “什么呀?”   薄慎言明知故问地说道,也扭头看了一眼原嘉逸,满脸惊讶,“天哪,乌梅和巧克力,难道上天知道今天有小天使坐我的车,偷偷奖励给了我礼物?”   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逗得原嘉逸合不拢嘴,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汽车驶上高速路,薄慎言把速度放到一百码左右,手肘搭上窗框,余光瞄着吃得嘴角都是巧克力的原嘉逸。   “唔,你买的这个巧克力真好,”原嘉逸吃得两腮鼓鼓,边嚼边拿手机拍下巧克力的外包装,“以后我也要买这个。”   “拍下来干嘛,以后你的巧克力都要由我买。”   薄慎言按下他的手机,略有不满。   这话说得好像会离开他一样。   原嘉逸咧嘴一笑。   车缓缓停进了地库。   对气味向来敏感的原嘉逸刚下车,就发现了不对劲。   环视了一周之后,他眼眶突然热了起来。   匆忙看向薄慎言的眼睛确认情况,看到薄慎言点点头,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顺着记忆里的楼内路线踉跄前行,原嘉逸终于停在了原淼的病房门口。   看到重症室里面的人后,他这才脱力地整个人坐在地上。   跟在他后面的薄慎言将人捞进怀里,让他靠着自己。   “嘉嘉,别哭。”   薄慎言对着门上的玻璃,抹去了映在上面的原嘉逸脸上的眼泪,“等到妈妈的情况好转,就转到我们薄家的医院里来,到那时候,你就可以每天都来看她了。”   原嘉逸倚在他身上,哭得心脏隐隐作痛。   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他好害怕再一眨眼,这里的所有都会化作虚无。   一直待到了天黑,原嘉逸才被薄慎言抱着回到车里,在夜色中停到了小灰楼下面,又抱着哭得无力的他上了楼。   躺进床里盖好被子的时候,原嘉逸感激的视线仍旧紧紧粘在薄慎言的脸上。   薄慎言笑着亲亲他,也关了灯躺了上来。   当日子一旦过得好一点,人心也会开始变得贪婪。   也会有更多的期待。   想要去完成,想要得到答案。   饶是原嘉逸也不例外,这是人的本能。   “我没有问过别人很多问题,”原嘉逸握住薄慎言的手掌,蜷起手指缩进他掌心,整个人也往他身上贴了贴,“所以我想啊,我问的少,是不是一旦开了口,得到的答案会不会真实性相对要更高一点?”   薄慎言闷笑一声,将人搂紧在怀里,低头吻他鼻尖,“你可以问我啊,一个问题问一遍,问一百遍一千遍,也都是一样的答案,一样的真实。”   “我在网上看到很多测试男朋友的问题,所以很……心痒,因为我毕竟……”   原嘉逸越说越不好意思,到了最后几个字,连他自己都没听清。   但薄慎言其实听清了,却想故意逗他,“毕竟什么啊?原医生,我没听到,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你快帮我看看。”   “我说因为我毕竟也有男朋友了!”   每次害羞的时候,原嘉逸都会用虚张声势的愤怒来掩盖自己的胆怯。   这一次也不例外。   “你哪有男朋友?”   薄慎言突然这样说道。   原嘉逸窝在他掌心的手指一僵,嘴角的笑意也凝固了。   多年来的习惯让他不敢多问,自觉自己是贪婪作怪,咬着嘴唇想要把手抽出来,人也背对着薄慎言慢慢朝床边移动,想要尽量体面一点。   背后猛地袭来一股大力,将他强行拖回到刚才的位置,撞进身后人坚硬的胸膛,接着耳边就迎上了暖融融的鼻息。   “你有老公,我们合法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薄行。盛江河必死。   感谢观阅,鞠躬~ 第64章   “趴下, 来,趴下,跟爸爸一起趴下。”   原嘉逸的伤好得利利索索, 被薄慎言伺候得明明白白, 颊边的软肉也养得粉粉嫩嫩。   久违的趴下和糯米被薄慎言一路扛到了八楼, 陪着原嘉逸度过了好多天他不在的日子。   趴下属于超大型犬, 按规定不可以出现在这里, 原嘉逸没有了解过这种事, 自然也不知道薄慎言是如何疏通了周围的邻居, 才得以隐忍他的狗整日呼嚎。   “呜呜~”   对这种重复一个口令的玩耍很是心烦,趴下索性趴在地上不动了, 任凭原嘉逸拿出几根火腿肠都不再妥协。   “趴下,乖啦,再趴两次就吃肠肠好不好?”   原嘉逸边温声哄着它, 边俯身去抱它,没想到趴下突然蹿了起来, 在屋内有限的空间里开始到处逃跑。   看它一动, 本来在昏昏欲睡的糯米也来了兴致,跟在趴下屁股后面煞有介事地扑打它的大尾巴。   “喂, 你们两个别乱跑,别碰到我的花……”   话音刚落, 原嘉逸悉心栽培的那两盆紧挨着的小芦荟就被趴下从矮窗台上拱到了地面, 应声而碎。   “……”   原嘉逸第一次产生了动手打狗的想法。   门口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他急忙小跑了过去, 在扭动钥匙之前将门打开。   “慎言,你回来啦。”   薄慎言拔下没用上的钥匙笑着进了门,迎头就被心里惦记了多日的柔软青年抱了个满怀。   这个称呼, 是他那天把原嘉逸弄哭的时候,逼迫他改的口,此时听在耳朵里,倒真的令薄慎言生出了满满的成就感。   鼻息间尽是熟悉的味道,让薄慎言情不自禁地就想将人狠狠揉进骨血之中。   “我宝贝在干嘛啊?”   “在训趴下,教它趴下,过几天妈妈就可以转院了,我想让它俩给妈妈跳支舞开心一下,”原嘉逸紧忙告状,回头指指看到薄慎言进来之后,灰溜溜躲进床头和柜子的夹角里装鸵鸟的一猫一狗,“没想到它俩不但不听我的话,还打翻了我的花。”   薄慎言笑着摇摇头,不让原嘉逸接过他的外套,“我自己来,你去坐着,看我怎么收拾它俩。”   相对于原嘉逸改了称呼这件事,使薄慎言更为自豪的,就是这只小刺猬无时无刻不在对他袒露心扉,原本严肃乖顺的古板小大夫,被他养成了连鸡蛋涨了三毛钱都会嘟囔半个晚上的小碎嘴。   其实薄慎言知道,不是他把原嘉逸变成这样的,只是因为在他的庇护下,小刺猬勇敢地露出了柔软的肚皮,做回了自己想要做的那个小朋友。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原原本本,不掺杂任何阴翳的原嘉逸。   原嘉逸叉着腰来到猫狗面前,“现在知道怕了?晚了!还敢打翻我的花?”   “宝贝,宝贝,”薄慎言去厨房放下手中拎着的袋子,走过来揽着他往后拉,“咱们叫妈妈,它们叫奶奶,这没有问题;你说……咱们叫奶奶,它们还叫奶奶?这不是差辈儿了吗?”   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原嘉逸歪歪脑袋,“那是我的错了。”   “哎?此言差矣,怎么可能是你的错,是当初老婆排辈分的时候,我没有出言提醒,这是我的错。”   生怕道歉道晚了,今晚他就在洗手间门口的地毯上睡了,薄慎言连忙抱住原嘉逸像只啄木鸟一样猛亲。   看他认错态度不错,还将自己的错处揽到了他的身上,原嘉逸表示很满意,估计是因为饥饿而还没反应过来薄慎言又占他便宜,拍拍自己的肚子,“饿了。”   薄慎言走到床边去换家居服,戴好围裙,“原老板,瞧好吧您,薄师傅的手艺,试过的都说好。”   “哟,还谁试过?”   原嘉逸踱步跟在他身后一起到了厨房,懒洋洋地窝进椅子里。   这把椅子也是薄慎言扛上楼的,长宽高统计下来,几乎像故宫里的龙椅一样的尺寸,是原嘉逸专门来监视他做饭有没有浪费食材用的。   自从劝说原嘉逸回别墅成百上千次无果后,薄慎言只能亲自操刀,对这间屋子下手,又要体面得能住,又要避免不让有害的家具味进入到原嘉逸的身体里,费了好大的心思和气力,才将家里布置成如今这番模样。   他扛水泥上楼补洗手间地砖的时候,连原嘉逸都看不下去了,甚至肯拔毛,说要出钱雇个装修队来,却被薄慎言以他浪费可耻之名严词拒绝。   奢侈铺张的原医生被他说得羞愧难当,只得作罢。   1.8*2.0的床,也被薄慎言换成了2.3*2.3的,美其名曰说睡大床对身体好。   可在原嘉逸看来,怎么都像是迎合了奶奶当年说的那句“床大玩得开”的话。   回忆到令人脸红的事情,原嘉逸又恼怒地瞪了薄慎言一眼。   出差了这么多天,他一个人睡在家里冷冰冰的,这刚到了家竟然还有心情做饭。   无辜的薄姓做饭师傅对身后人的内心想法浑然不觉,还暗自憧憬着一会儿腹中饥饿的宝贝老婆吃了他做的饭,怕不是要猛猛地给上几枚香吻作为奖励。   正思考怎么整治薄慎言的间歇,原嘉逸手里突然被凑过来的男人塞了一个大玻璃碗。   “宝儿吃水果。”   碗里装满了还挂着水珠的车厘子和草莓,已经被薄慎言搓洗得快要变成果酱了。   “……怎么买这么多?”   贵死了。   “想让你吃嘛,老婆就像草莓一样甜丝丝,车厘子一样水嫩嫩,”薄慎言把火关小,让锅在灶上焖着,走过来挤在原嘉逸的龙椅上,张开嘴巴,“厨娘小薄在线求投喂。”   原嘉逸笑骂他一句,故意扭过身自己吃自己的,不搭理他。   小厨娘张嘴张了半天,也没等到他老婆喂来的车厘子,不禁伤心欲绝,复仇之火在胸中熊熊燃烧。   余光里骤然扑过来的黑影让原嘉逸以为天瞬间阴下来了,直到被压在椅子上,才想起蹬腿逃跑,一切却为时已晚。   薄师傅凭借优良的驾驶技术,得到了犹自哭泣的原医生不甘心的投喂。   原嘉逸躺在椅子上,任凭薄慎言帮他揉着刚刚扭到的脚踝,有气无力地骂他,“混蛋,明天我就搬出去,让你找不到我。”   “那我就跟着你,寸步不离地粘在你身上,”薄慎言握着他的脚踝,轻吻一下上面的疤痕,“就像粘鼠板一样。”   想起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只哈士奇被粘鼠板粘到了脸的图片,原嘉逸咧开嘴笑了起来。   “那你是粘鼠板,还是那只鼠啊?”   “我是那只狗。”薄慎言笑道。   那张照片是他和原嘉逸一起看的,原嘉逸笑出来的眼泪还是他亲口舔下去的呢。   “别揉了,把这里收拾收拾,还吃不吃饭了,”原嘉逸胡撸一把薄慎言被他方才抓乱的头发,爱不释手地摸着,“你好像顺毛的趴下。”   薄姓大狗汪汪两声,忙把他抱到床上去盖好被子,掖紧到原嘉逸的下巴,才撸起袖子去收拾椅子上的狼藉。   “你得吃饭,但我吃饱了。”   收拾归收拾,该犯的贱是一句都没落下。   原嘉逸羞得咬牙切齿,但却对他毫无办法。   看着薄慎言任劳任怨的背影,原嘉逸正想要感慨地说点什么,突然闻到一阵奇怪的味道。   “哥,哥,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是不是着火了?我的钱和卡还在行李箱里,快帮我拿过来。”   他紧张的语气惊醒了趴在床边驮着糯米睡觉的趴下,它急忙甩着大尾巴来到原嘉逸床边,嗓子里呜呜哼哼着,捍卫主人领地的样子倒真不像是之前拱掉花盆的淘气包。   薄慎言也闻到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是什么,连声说着卧槽,抬腿往炉灶边跑,“他妈的,烧干锅了。”   “你加水又加少了?这汤得熬一个多小时,要加的水量我不是教过你吗?”   原嘉逸手肘撑着床垫,半坐起身子想要下床查看情况。   “别下来,我能处理,水量和以前一样,就是咱俩……耽误的时间久了。”   只顾着匆忙处理烧焦的锅,薄慎言极其认真地阐述了客观事实,把原嘉逸气得一头栽进被子里没脸见人。   薄慎言做饭做了个寂寞,原嘉逸空空如也的肚子里只有半碗车厘子和草莓,此时躺在床里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我有罪请让法律惩罚我,为什么让我在身心俱疲之后,连口热汤都喝不上,也罢,这事怨我,谁叫我……”   “不不不,怨我~怨我~”被自家媳妇的指桑骂槐骂得憋不住笑,薄慎言将纸团扔进垃圾桶,走过来把人抱在怀里猛亲,“都怪我都怪我,原医生快把我吃掉。”   “我不吃野味儿,也不喜欢猪肉。”   原嘉逸捂住自己的嘴,避免让薄慎言碰到他。   “???”   薄慎言疑惑的目光在看到了原嘉逸充满戏谑的眼神后,瞬间恍然大悟。   他解开腰带。   “小东西,你说谁是野猪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大大,看我看我,祝你新年发大财!   小薄行。   嘉嘉也行。   嘉嘉:你追我,如果你追到我……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16 11:47:20~2021-02-16 17:4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余烬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薄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坐在薄慎言对面, 隔着宽大的办公桌,伸长手臂朝他推去一个档案袋。   “薄总裁,这是我按照您提供的信息, 所调查到的全部资料, 期间我去了捐献者第一次检验出骨髓配型成功的那所渝城的医院, 随后又去了当年为薄老夫人做手术的本市医院, 拿到了那时候的病历记录, 上面显示, 捐献骨髓并参与手术的孩子, 名字确实是叫盛澜没错。”   薄慎言搭在档案袋上的手指顿了一下,放弃了打开袋子的决定。   他十指交叉, 叩在办公桌上,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你继续说吧。”   “按照常规来说, 骨髓捐献者需年满18周岁,且尽量低于50周岁, 但是在二十多年前, 这种规定自然是可以用一些方式从中疏通,当然, 对薄氏来说完全不是什么大问题。”   “而且听薄总裁您说,当时您也在场, 为什么会想要重新查证这件事呢?”   薄慎言烦躁地推了一把桌上堆起的文件, 虎口撑在额头上, “我, 想要个答案。”   私家侦探点点头,“但是目前所有的证据资料都显示,为薄老夫人捐献骨髓的人, 就是盛澜,虽然原嘉逸也是RH阴性AB型血,但是盛澜自从抽取骨髓之后,身体出现了血色素低的症状,虽说捐献骨髓对捐献者的身体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医学上的这些事儿……谁又说得准呢,您说是吧薄总裁。”   “我知道了。”   薄慎言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男人站起身来点头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修长的手指抠住档案袋的边角,碰到那根缠绕着的线,又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迟疑了半晌,薄慎言还是没忍住,几下撕开封口,将里面的纸张尽数扯了出来。   一个字一个字看,总会看到破绽的。   总能证明他心中的论据的。   能的。   原嘉逸对照着早上薄慎言告诉他到家的时间,下血本做了六个菜,都是薄慎言喜欢吃的东西。   刚端上桌,就听见门口的开锁声。   两个人共用一把钥匙太不方便,只要薄慎言出门,他就没法下楼,否则连屋都进不来。   房东当时签合同的时候,只给了他一把,告诉他如果想要备用的就只能去配,七块钱一把,也不算贵,楼后的小菜市场东南角就能配钥匙。   反复确认了薄慎言真的把这里当成了家之后,原嘉逸乐颠颠地去配了一把,估计是锁匠看他长得顺眼,说再多配一把备用的就收他三块,两把钥匙十块钱,还送他一个钥匙扣。   这便宜原嘉逸怎么可能放过,自然是配了两把钥匙,还在那筐不怎么好看的钥匙链里挑了个最大的。   递给薄慎言的时候,完全是靠他那一番天花乱坠的口才,才让他接受了这个两指宽的色彩艳丽的“出入平安”钥匙扣。   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将沾到油渍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原嘉逸笑着看向门口,等着那人进来。   薄慎言抬腿迈进门,看到原嘉逸站在饭桌边上看他,也笑了起来,张开手臂,“宝宝抱抱。”   对他撒娇时的可爱模样毫无办法,原嘉逸解了围裙,快步朝他走过来,环住薄慎言的腰,摩挲他的后背。   “慎言,你好像不开心。”   原嘉逸心思敏感,对他人低落的情绪很容易就怪罪到自己身上,看薄慎言那笑意中也无法尽数掩盖住的忧虑,他忍不住内心里下意识出现的惶然,轻声问道。   薄慎言哪能不知道他爱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习惯,急忙拍拍他屁股,低头咬他嘴唇一口。   “当然不开心,一天没见到老婆,烦都烦死了。”   “你看你,”原嘉逸红着耳朵掐他,被按在门上亲得站都站不稳,“你又轻薄人。”   抱着他的人置若罔闻,也没再回答,只俯下身子,沉默地啃咬他的嘴唇。   “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原嘉逸侧头避开薄慎言的亲吻,捧起他的脸正视那双眼睛。   薄慎言愣愣地看着面前眼尾泛着水光的青年。   他趴在办公桌上,用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把档案袋里的内容反反复复地看了三遍。   也没找到任何指向捐献者是原嘉逸的证据。   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他比谁都希望,捐给奶奶骨髓的人,是原嘉逸。   比原嘉逸本人还迫切。   “……我,没遇到什么事情,就是很想你,”薄慎言闷闷地叹了口气,把眼睛藏在原嘉逸的肩窝轻蹭,“很想,特别想。”   “笨蛋,”原嘉逸拉着他的手走到门口的镜子前,让薄慎言站在他身后圈着他,“喏,这样你又可以抱着我,又可以看着我了。”   薄慎言抬起下巴搭在原嘉逸肩头,轻咬他的耳垂笑了一下,“我老婆可真聪明。”   趴下驮着糯米也拱到镜子前面,仰着大脑袋哈哧哈哧地吐着气,湿润的鼻子里陆陆续续喷出水来,溅到了薄慎言黑色的西装裤上。   “喂,趴下,别喷了,”原嘉逸见状又有点慌,急忙挣开薄慎言,俯身握住趴下的嘴巴,将它拖到客厅,“你知不知道那裤子多贵啊,洗一次要很多钱的。”   薄慎言抱起糯米撸了一把,笑着跟在原嘉逸身后走了进来,“老婆,我都赚了那么多钱,你怎么还这么抠门儿啊?”   原嘉逸揪断半块纸巾给趴下擦鼻涕,头也没回地说道,“过日子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我节俭我就很开心,不花钱就更开心,这是一种生活方式,就像你,随便乱花钱会开心,吃到我做的……”   “吃到……”薄慎言上前蹲在原嘉逸旁边,拿起小梳子给趴下梳毛,任凭糯米蹲在他头顶跃跃欲试地往原嘉逸背上蹿,嘴上讨着便宜,“我老婆,我也会很开心。”   “吃饭!”原嘉逸狠狠地瞪了薄慎言一眼,起身去盛饭。   饶是脸皮再薄,在脸皮厚得能当防弹衣的薄慎言面前,也能勉强练就出一身不畏轻浮言论的本领。   这一晚上的薄慎言比哪天都恐怖,甚至令原嘉逸有些承受不住,哭了一次又一次,让他在心里默默下定了决心,以后饭桌上绝不能同时出现韭菜和牡蛎。   第二天一早,薄慎言发现小刺猬直到九点都还在闭眼沉睡,不觉有点后悔,忙披着睡袍到厨房去给他煮了粥。   调成静音的手机屏幕一直亮了灭,灭了亮,出于无奈,他只能将熬完的粥扣好盖子,放在满是阳光的客厅茶几上,写了张字条粘在碗边,穿好衣服匆匆赶往公司。   最近不知道薄慎容又他妈的在哪里拉来的融资,项目资金上本应该有的缺口,竟然全都被他想办法填上了。   越是这样,薄慎言就越是心凉。   这是他的亲生父亲的手笔,除了他能拼死保薄慎容外,肯定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这么帮他。   所以越是心凉,他就越恨越努力,越想将薄慎容踩在脚下,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让他母子二人恐惧地接受着他们应该得到的报应,让他们以此来向妈妈赎罪。   刚下了班,时间还早,薄慎言没回家。   他出了公司地库,径自将路线换到了通往薄家老宅的方向。   秦月娥对他突然回家的做法很是惊喜,看到薄慎言一个人下了车,忙朝他的身后望去。   “哎?言言,澜澜呢?”   薄慎言一顿,“啊,澜澜在……上节目。”   “哦,是这样啊,”秦月娥失落地被薄慎言揽住肩膀走回室内,“那你们有没有天天见面啊,你们最近好不好啊?”   听到秦月娥的问话,薄慎言没有回答,迟疑了半天,才缓缓开口。   “奶奶,如果,”低头摩挲着指间的戒指,薄慎言朝向认真看着他的秦月娥问道,“我是说如果,我不喜欢澜澜了,我可以不和他结婚吗?”   闻言,秦月娥露出惊讶的表情,“澜澜他怎么了吗?”   “他没怎么,他很好,只是我……不想娶他了。”薄慎言面露愧色。   “你不是已经娶了他吗?你们两个那么般配。”   秦月娥叹了口气。   她这个孙子是她亲手养大的,什么脾气秉性她都知道,若是做了决定,任凭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但她还是想试试。   “言言啊,我们要注重承诺。结婚之前,爷爷跟你说过,如果不喜欢,可以不要去打扰澜澜的生活,可一旦要娶回家,你就要毕生对他好。”   薄慎言扭头咬住嘴唇不想面对。   “你是亲口答应过爷爷的,你说你喜欢他,无关恩情也喜欢,”秦月娥往前坐坐,抬手轻拍薄慎言的手背,“我们言言不是个会出尔反尔的孩子。”   “所以这个想法,就罢了吧。”   可是,那是我以为的喜欢,是我以为你们希望的我喜欢。   “那,奶奶,如果我要是能以同等的恩情,回报给盛家呢?”   “那我可不可以,不再和盛澜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大大,看我看我,祝你新年发大财!   我感觉小薄好可怜,好无力。   我们站在上帝视角觉得他看不到真相很生气,可是站到他角度上,他真的被骗的好惨。   妈的,盛澜必死。看我写死他!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16 17:42:01~2021-02-17 11:2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兰兰、步尘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朝朝早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自从被薄慎言以身体不舒服担心传染作为理由把他抛下, 盛澜也没继续在那栋别墅里待着,第二天就回了自己在市中心的公寓,整日和薄慎容厮混在一起。   “澜澜, 你说我那老弟明明知道咱们两个在一块儿, 他之前还哭着嚷着要娶你, ”薄慎容笑着枕在手臂上, 腰上搭了条毯子, 悠闲地踹踹躺在他腿边的盛澜的肩膀, “你说他是不是傻?”   盛澜对薄慎言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 此时听薄慎容这么说,难免侧头回避了一下, 又转过来瞅他,“他对我……更是一种责任吧,喜欢的话, 可能只有一点点。”   薄慎容和薄慎言的五官极为相似,都继承了薄康优良的基因, 薄慎言只是长相清冷, 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实则善良温和, 气度非凡;但薄慎容的脸看上去就要带着几分阴鸷和狠戾,眼神中都透着满满的功利和欲望。   他翻了个身趴在盛澜边上, 拄着下巴看那张漂亮的脸孔。   “那你呢, 你喜欢他吗?”   盛澜看着面前这张脸, 笑了一声, “我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薄慎容抬手握住他的下巴,颇为用力地揉一把,比起调情, 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惩罚。   “薄慎言要是知道你这么骚,这么浪,还会喜欢你么?”   被他握得生疼,盛澜想要避开,却被他更用力地捏住下巴,手指强势地伸进嘴里按住他的舌头。   “嗯?你说啊。”   “慎容……放开我……很疼。”   盛澜说得含糊不清,搭在薄慎容的手腕上,痛得眼瞳盈满泪水。   “对不起啊宝贝,”薄慎容抽出被盛澜咬住的手指,贴近他的嘴唇轻吻,“弄痛你了……”   薄慎容的喜怒无常让人觉得很恐惧,盛澜待在他身边,完全是因为对薄慎言那张脸的爱而不得。   起初他真的很想和薄慎言好好在一起,但是无论他怎么勾引,薄慎言就是不搭茬,总是以他身体不好作为理由,说婚后才能做这些事。   盛澜的身体虽然不好,但是对这方面的需求却很强烈,他受不了喜欢的人明明就在面前,可是对自己竟毫无反应。   无奈之下,他接受了薄慎容想要和盛家合作的邀请。   薄家兄弟二人的长相有八成的相似,加之薄慎容追求他之前,是做了些功课的,刻意把自己往薄慎言的气质上打扮,盛澜自然便掉进了他温柔的陷阱。   盛家对薄家的所图,无非就是财产和人。   盛澜想要薄慎言的一心一意,盛家夫妇想要薄氏集团的一部分股权。   他们知道薄龄是个生意人,纵横商场多年,打拼到如今这个程度,想让他吃点亏那简直是在做梦。   他确实感激盛家没错,但给的回报也是经过精密的计算才肯付出的。   除去薄氏的2%的股份外,虽许出了他所承认的唯一的孙子,薄慎言的婚约,但还是留了两个孩子如果不相爱,就不能在一起的余地。   这没有安全感的许诺,让贪婪的盛家痛苦万分,总是抓心挠肝地想要得到些什么。   而此时薄慎容的异军突起无异于给了盛家无限的希望。   他比薄慎言更有野心,也更大胆。   如果说薄慎言是非洲草原上威风磊落的霸主雄狮,那薄慎容就是不择手段的阴狠鬣狗。   盛澜被他咬破了舌尖,连带着嘴角都裂得渗出了血丝。   薄慎容将他的血尽数卷进自己的口中,混合着唾液交织着咽下。   “那几个董事,已经被我用一些手段‘说服’了一半儿,”薄慎容像是在安抚盛澜,刻意说些好听的话来让他高兴,“我现在有薄氏17%的股份,而薄慎言他什么都不知道。”   盛澜明白薄慎容的手段有多狡猾恶毒,只要对他的利益产生威胁,且不能留为己用时,他就会将这些人通通清理掉,永绝后患。   不过他们俩是一路人,面对彼此对金钱的渴望都心照不宣,所以盛澜完全能够容忍薄慎容的所作所为,甚至愿意随时推波助澜一把。   他这样想着,情不自禁地吻上了薄慎容的嘴唇,眼里满是对他的爱意,任凭他肆意妄为。   原淼被薄慎言接到了薄家的一处疗养院里,环境清幽,非常适合病人休息,位置距离城区不远不近,原嘉逸开车去看她也很方便。   “妈妈,我来啦。”   背着大包小包,却说不出具体都是些什么东西的原嘉逸扭动门把手,放轻脚步走了进来。   每天来疗养院的这段时间,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因为旧伤上加新伤,所以原淼还在昏睡,但是四肢上的温度却很正常,这给了原嘉逸无限的希望,总觉得原淼苏醒之后,还会有重新站起来走路的那一天。   他倚在床边给原淼按摩着肌肉萎缩的手臂和小腿,唇角的梨涡里盛满笑意。   薄慎言刚到了门口,隔着玻璃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真好,他的爱人,还有妈妈。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想进去打扰他们,便倚在墙边透过那个小窗口偷偷看原嘉逸。   薄慎言的身影一闪而过,奈何他长得太过高大,闪也需要闪上两秒,恰好被原嘉逸的余光瞄到。   原嘉逸放下原淼被他揉的微红的手臂,起身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看到门口低着头浏览网页的男人,原嘉逸忍不住笑了起来,张开手臂上前抱住薄慎言,“怎么来这边了?”   被发现的薄慎言无奈地挑挑眉,回抱住自家媳妇的腰,低头猛啄一口,“想你呗。”   “我也是。”   原嘉逸咬住薄慎言的下巴,看他吃痛地一皱眉,忙松开他笑了起来,紧忙想要跑开躲避,“不许报复奥,这是对你昨天晚上咬我的惩罚,你应受的。”   “啧,”薄慎言揉揉被他咬的地方,伸出三根手指,“三个数,你赶紧给我过来。”   “不要。”   原嘉逸倒退着往后面走。   他又不傻,过去肯定被咬啊。   “三。”   原嘉逸笑着摇头。   “二。”   “略略略……”   “小混蛋!”   薄慎言看自己真的拿他没办法,迈开长腿朝他走了过去,一把捏住了背靠墙面退无可退的原嘉逸的脸,“我看你还跑,快让我咬回来。”   疗养院里的人不少,北城有头有脸的人在重病之后,大部分都会选择在这里休养,一方面是条件确实不错,价格高到符合他们的矜贵身份,另一方面就是,这家疗养院姓薄。   “薄总裁。”   原嘉逸正被按在消防栓上咬住指尖,突然听到十米开外有人叫薄慎言。   他抬眼望过去。   那男人个子不算太高,大概有178左右,明明是一身斯文有礼的黑色西装,却被他穿得极具攻击性,眉目漂亮得有些凌厉,靠在楼梯扶手上微微驼着背,身上好像有伤,脸色煞白,看起来似乎不太好惹。   “段总。”   薄慎言松开原嘉逸的手,迈了半步挡在他身前,朝那男人微微点头致意。   “总裁夫人你好,我叫段浮,是薄总裁的合作伙伴。”   原嘉逸伸出颗脑袋朝他笑了一下,面色尴尬,“段总你好,我叫原嘉逸,你……误会了。”   段浮垂眼笑笑,颔首应下。   “薄总裁,抱歉,无意打扰到二位,”他眼睛的形状更像是猫眼儿,清澈见底却琢磨不明白他会在心里想些什么,“我去薄氏找了您三次,您都恰好不在。”   言外之意是有事与薄慎言商量。   原嘉逸指指病房,拉拉薄慎言的衣袖,“我先进去了。”   “嗯。”   薄慎言抬手摸摸他的脸,跟在身后帮他关上了门。   进了病房后,原嘉逸也没办法平复心中的波动。   这么久以来,他和薄慎言同时出现在外面的次数极为罕见,而今天刚碰了面,就有那么好看的一个男人同他讲话。   虽然那个人已经解释说明了自己的身份,避免让他生疑,但原嘉逸还是忍不住反复回想着方才的画面。   正纠结间,薄慎言推门走了进来,情绪不佳。   看到他的表情,原嘉逸突然有点放心了。   薄慎言不喜欢那个叫段浮的人。   “怎么了?”原嘉逸问道。   薄慎言坐到原嘉逸旁边的沙发上,握着他的手帮他按摩,“狮子大开口,干起活来不要命的主儿。”   听他这么说,原嘉逸急忙趴在窗户上朝下看了一眼,又抬头四处寻找摄像头,确认无误后,才敢小声贴近薄慎言的耳朵。   “黑|道啊?”   “黑|道个屁,你那小脑袋瓜里想什么呢?”薄慎言笑了起来,又点点头,“不过也算。”   “他是沃家从小养大的狼崽子,吃人不吐骨头,为了外姓主人家,拼死拼活地干,这不,前段日子被人捅了送到这里来养伤,这几天刚能站起来,就琢磨着在我身上捞一笔。”   “给钱就干,”原嘉逸咀嚼着这句话,嘿嘿一笑,“我俩还挺像。”   还没等他再说什么,薄慎言突然抓住他的手,指着床上的原淼。   “阿姨手指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觉得刨除一张和小薄相似的脸的薄慎容像鬣狗,欲e~   大家快来评论人家嘛,想要陪伴,哼!   撒个花打个卡也阔以嘛,mua~   守约桑超级想要你们的评论=3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17 11:20:28~2021-02-17 19:3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兰兰 4个;do摸doctor、晨熹微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75578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快, 快叫医生来。”   原嘉逸急忙站起身来,猫着腰就要往外跑,慌乱之余一脚踩在了薄慎言的小腿上。   “唔……”   好歹原嘉逸也是个一百好几十斤的大男人, 毫无防备地受他一脚,属实够薄慎言缓一会儿。   但他还来不及痛呼, 就一把揽住了原嘉逸的腰,将人按坐在自己腿上, 憋笑问道, “原医生,时间长了不上班,您怕是忘了自己的职业了?”   原嘉逸懵了一下,“哦!对哦!”   薄慎言揉着被自家老婆踩得发麻的腿靠坐在沙发上, 看原医生技术娴熟地开始秀操作。   原嘉逸只是简单地检查了一番原淼的各项体征,就足以将薄慎言迷得神魂颠倒, 满眼都是小星星。   “我老婆好厉害啊(*^▽^*),认真工作的样子好迷人好可爱啊(#^.^#), 想(﹃)……”   “闭嘴。”   听不得污言秽语的原医生及时叫停了薄慎言嘴里的最后一个字,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俯身继续给原淼擦脸擦手。   薄慎言笑眯眯地朝他挑挑眉,愈发放肆地逗弄着原嘉逸, 继而被他一大串香蕉砸过来没了动静。   如若不是在公共场合,外加原嘉逸亲妈在场,薄慎言是肯定要冲上去为所欲为的,能把骚话收敛成这个份上, 已经十分顾念到原嘉逸的面子了。   原嘉逸拿着温热的毛巾,从头脸到脖颈给原淼细细地擦洗了一遍,这才叹着气坐回到沙发上。   “我妈为什么还不醒啊。”   心中明知道这是一种正常现象, 在医院里遇到这些情况的时候,也能顺畅自如地向患者家属解释,可是轮到自己的时候,却也一样的方寸大乱了。   “宝贝,宝贝你先听我说,这只是一个神经功能的恢复,你不要太心急,这是个好现象,你也不能让阿姨刚一能动手指,就起来又跑又跳啊对不对?”   “你的意思是我无知?”   原嘉逸靠在沙发上,斜眼睨着薄慎言。   “害,原医生,您这说的哪里话,我说谁无知也不敢说您无知啊!”   懵懂天真的薄慎言触了学霸的逆鳞——禁止被任何人说无知,看到原嘉逸的表情后,他瞬间变得狗腿兮兮,握着原嘉逸的脚踝放在自己腿上,十指齐动着为他按摩。   “不敢?而非不是?”   原嘉逸的逻辑梆梆硬。   “嘶——”   薄慎言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俊美脸孔上的表情弱小无助又可怜。   事到如今只能逆天改命了。   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壮着胆子提问道,“老婆,你的是不是我的?”   原嘉逸诧异地看他,但出于多年来形成的礼貌习惯,下意识先回答了问题,“……是。”   “那我们是不是不应该分‘你我’?”薄慎言追问道。   原嘉逸点点头,“……对。”   “那你刚刚为什么说‘我妈’,而不是‘我们的妈妈’?你这样是不是违反了我们共同拥有的准则?”   原嘉逸:“???”   “我给我妈擦完脸,然后坐在这里说,‘我们的妈妈为什么还不醒啊’,我有神经病啊?诗朗诵啊?”   看原嘉逸说这句话时咬牙切齿的模样,薄慎言心道一声不好,悄摸摸地想要放下原嘉逸搭在他身上的腿,装作有事的样子要溜出门去。   本以为能抓住点道理好好跟他理论一番,却没想到竟然又翻了车。   面对这种令人脊背发凉的情况,不跑才是真傻逼。   “薄总裁干什么去啊?”   原嘉逸身子向后靠,眼睛盯着原淼的手指不敢轻易挪开视线,润泽的唇瓣轻碰,说出了使薄慎言登时不敢再动半步的话。   “我去打个电话,跟助理交待一下明天开会的内容……”   “薄总裁不拿手机到哪里打电话啊?用对讲机调频吗?”原嘉逸拿起沙发上从薄慎言口袋里漏出来的手机朝他晃了晃,“那您可真是让我开了眼了。”   谎言被当面戳破,薄慎言似乎觉得很没面子。   他的面目狰狞起来,回过头凶狠地瞪着原嘉逸。   “你差不多得了,”在原嘉逸表情变得严肃之前,薄慎言大步走过来,一把握住了原嘉逸的下巴低头警告他,“别逼我给你跪下。”   原嘉逸抿着嘴笑了起来,抬手拍在他的腕骨上,眸子里聚满笑意,却掩饰不住疲惫,“傻狗一样。”   “汪汪。”   薄慎言顺势坐在原嘉逸身边,环住他的肩膀捏了两下,“你太累了,该回家休息了。”   “再待一会儿,”原嘉逸舍不得让原淼一个人待在这里,摸摸薄慎言的虎口,“就一会儿。”   听他这么说,薄慎言也没法儿再拒绝,只能点点头,陪着他守在原淼身边。   车停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趴下和糯米都是十分成熟的干饭猫狗,懂得自己吃粮拉屎,所以原嘉逸从来不需要对它们有没有吃饭的事情而产生担忧。   刚拧开门锁,还没看到屋里,原嘉逸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急忙按下墙上的开关,眼前的一切险些让他瞬间昏厥过去。   空气中弥漫着奢侈的香气,是薄慎言的那款每次喷之前都要被原嘉逸经过精密计算才允许他按下喷头的香水。   原嘉逸满眼惊痛地来到卫生间,忽略那些被打翻的洗发水和肥皂盒,首先找到地上那碎裂的香水瓶身,下意识掐住了自己的人中。   他怒不可遏地回头指着那自知惹了祸的一猫一狗,“谁?你们两个,谁!”   趴下仍旧把糯米驮在头顶,装作不是它们的样子,回头去看站在门边的薄慎言。   看它们回头瞅自己,薄慎言便也回过头看身后,发现只剩墙壁,于是转过来看它们,难以置信地抬起手指,指指自己,“???”   出了卫生间,原嘉逸根本不敢再继续查看还有什么东西被它俩破坏,但终究无法避免。   发现自己那几盆重新栽培的精致小花再一次躺在了地上,花也被扯出来,静静地横在趴下的窝门口。   藏在橱柜里的火腿肠也被掏了出来,柜子上还留有糯米锋利的爪痕。   视线落到宽大的椅子上,原嘉逸赫然发现了一坨狗屎。   “……”他迈着大步走到趴下旁边,俯身捏住它的耳朵,“你们这是给我装修呢?!那香水我昨天想要喷一下都舍不得,蘸着喷口的边缘擦了一点,你们倒好!整个给我打碎了!”   “嗷呜……”趴下刚要委屈地叫起来,却被原嘉逸一把按住嘴,“邻居都在睡觉,闭嘴。”   原嘉逸从来不发脾气,因此让这一对猫狗觉得他性格不错,甚至很好欺负,可他今天竟猛然间怒火飚得雷霆万丈,吓得糯米当场窜稀,拉了趴下一头一脸。   在一旁看热闹的薄慎言没忍住,一下笑出了声。   糯米从小被他宠坏,胆子大不说,逆反心理还极其严重,向来是说东不往西,能被原嘉逸骂到拉稀属实不容易。   原嘉逸还没注意到糯米拉在趴下的脑袋上,他心疼地蹲下身子捡起那盆小花,捏着半块花盆碎片惋惜不已。   不给它们俩一个完整的童年,实在是对不起这盆惨死的花。   “你们都给我过来,趴下!”   原嘉逸的断句出现了一丝问题,因此让趴下以为是在呼唤它,忙甩着舌头跑过来。   它身上满是稀稀拉拉的猫屎,惊得原嘉逸节节败退,抓着那半盆花蹿上了床,“你不要过来啊!”   趴下果然停住了,站在床边哈着气。   “你们两个,趴在那里不许动!”   他话音刚落,糯米就识时务地从趴下身上爬了下来,委屈巴巴地卧在地上。   “老婆,给我个面子,别骂它俩了。”   薄慎言脱下外套挂起来,去厨房端了杯水,一副和事佬的样子走过来搂住原嘉逸的腰,把杯口喂到他唇边。   原嘉逸颇有兴致地叉着腰回过头来,“哎哟,大英雄啊,来吧,你挨着糯米跪下。”   回到了自己的主场,薄慎言自然不会那么听话。   他扯下领带,环到原嘉逸的纤细颈项上,轻轻一提,原嘉逸被迫昂起头来看他。   “老婆,昨天香水擦在哪里了?”   薄慎言把脸红的原嘉逸推到墙边,嘴唇离他唇珠极近,可就是不碰上去。   原嘉逸噘嘴想要亲他,却被薄慎言躲开,抬手捏住下巴,“原医生,不回答问题可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膝,膝盖。”原嘉逸侧头躲开薄慎言那仿佛能灼伤自己的滚烫眼神。   回想昨晚,薄慎言这才记起原嘉逸踩在他肩膀上的时候,他确实隐约闻到了一丝香气,对原嘉逸这番用心,薄总裁表示很是满意,并且十分受用。   被薄慎言衣领袖口处那檀木混合着麝香的气息包围,原嘉逸的皮肤从脸颊无能地红到了脖颈。   “我,我还要给糯米洗个澡。”   原嘉逸慌忙抬手拨开颈间的领带,绕开薄慎言想要去卫生间给糯米放水洗澡,却被一把捞住手腕扯回坚实的怀中。   “急什么,一会儿一起嘛……老婆~”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大大看我看我,祝你新年发大财!   小薄行。   感谢观阅,鞠躬~(你们再不热情一点地评论,我真的要寂寞得流泪了。o(╥﹏╥)o)感谢在2021-02-17 19:30:54~2021-02-18 11:5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楂茶 5瓶;星星向萱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自从原淼的手指动了之后, 意识也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睁开眼睛后人也变得清醒不少,能简单地断断续续说几句话, 于是此后薄慎言每天下班回家,几乎就没在家里见到过原嘉逸。   进屋之后, 朝着趴下的脑袋敷衍地撸了一把,薄慎言便匆匆走向厨房去做饭, 赶着给还在疗养院的原嘉逸送点热乎的饭菜。   在一起住了这么久, 高标准严要求的原医生将学徒小薄的厨艺教得从白米粥进化到了白切鸡。   娶了这么个牛逼的小祖宗,他自觉乐此不疲。   “宝贝,我马上到,你可以洗手手准备吃饭饭啦。”   薄慎言一手带上家门, 瞅准时机将跟着他一起拱出来的趴下一脚蹬回了屋里,手上拎着精致的饭盒, 头肩夹着手机说道。   话筒那头的原嘉逸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虽然觉得他情绪有点奇怪, 但薄慎言还是满心欢喜地开车驶向九院。   疗养院位于所在区域的九院后身, 开阔的院区将主干道上的喧闹挡了个干净, 为需要休息的患者留下一片静谧。   薄慎言单手托着饭盒上楼,另一手在手机上回复着邮件, 屈肘怼开了原淼的病房门。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原嘉逸正帮原淼盖上被子,看到薄慎言进来,忙转过头去吸鼻子。   “想你嘛,就开得快了点。”   薄慎言一会儿不见他就想的要命, 看到了却不能立刻抱进怀中的几秒里,更是心急如焚。   “贫。”   被他逗得笑了一声,原嘉逸还是低着头没看他。   等着他过来抱抱自己的薄慎言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忙放轻脚步走过来,抬手覆在他背上。   “怎么了?”   原嘉逸摇摇头,“没怎么,就是跟妈妈说了两句话,太开心了。”   “妈妈现在气血还不太好,你尽量少跟她说话,让她看着你就可以了,”薄慎言拿出一副很懂的样子拍拍原嘉逸的后背,“你要听哥哥的话。”   “知道啦,慎言哥哥。”   原嘉逸噘嘴亲亲他的掌心,接过薄慎言手中的饭盒放在桌上。   两人肩并着肩挤在一起,皆一声不吭地吃了顿饭。   虽然向原嘉逸表现出来的情绪很积极向上,但薄慎言内心里的烦躁简直不可言喻。   他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才能尽快解决和盛澜的那一摊子烂事。   薄慎容将他的面子踩在脚底,反复践踏,到处跟北城这一圈儿的公子哥儿们说他中看不中用,是个徒有虚表的废物,连盛澜都没办法满足。   对这些话,薄慎言其实并不在意,他只想彻底和盛家划清界限,好好跟原嘉逸过日子。   但只要盛澜还横亘在他们生活里一天,原嘉逸的心就悬一天。   即使有了充分的证据,证明捐给奶奶骨髓的人就是盛澜,可薄慎言还是在心里犯着嘀咕。   在与盛家相识之前,谁也不知道盛澜的身体真实状况究竟如何,但凡聪明一点且稍微有权有势的人家,想要傍上更高的枝儿之前,都会把不利于自己的东西统统处理干净,以求得自己想要的利益。   盛江河那老东西肯定也不例外,并会更甚。   薄慎言这边在心里琢磨着自己的事,那头原嘉逸也是愁容满面。   这一下午原淼上气不接下气地抓着他的手,对他说了很多话。   有些是胡话,有些是勉强能听懂一点的词不达意。   但是原淼仍旧认得出他。   这就足以让他握着她的手哭上一下午。   “宝儿,得回家休息了,你这眼睛肿着,还在这里熬,身体会出问题的。”   薄慎言抬手覆在原嘉逸的太阳穴上,轻轻捏了捏,看见他眉头舒展了不少,便也忘了自己想要将人强行拖回家的事,把原嘉逸放倒在自己腿上,俯身帮他按摩。   原嘉逸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侧头亲亲薄慎言的手腕,“嗯,走吧,回家。”   自从两个人表明心意,薄慎言就特别爱听原嘉逸说“回家”这两个字,这两个字总是能给他带来满满的成就感,让他越来越觉得爱情是如此妙不可言。   走在薄慎言身后的原嘉逸又回头看了一眼原淼,她睡得正熟,对他们两个的动静毫无察觉。   原嘉逸抿唇笑了一下,把微凉的手揣进口袋,跟着薄慎言走出病房。   “我去把车热得暖和一点,你先别出来。”   “嗯,知道啦,”被薄慎言要求亲他一口,原嘉逸笑着站在大厅里看他走出去,紧忙叮嘱道,“把衣服后面的帽子戴上。”   薄慎言指指一丝不苟的斜分大背头,像只骄傲的小公鸡,“不要,我要老婆一直看我漂漂亮亮的。”   对他的臭美表示无话可说,想着他那强健的体格,轻来轻去也冻不坏,原嘉逸便没再认真。   九院虽然大部分是薄家的股份,但薄老板停车也要讲个先来后到,饶是他再着急,也不能把患者家属的车撅出去自己停进来。   所以由于他来的时间是下午,称心的车位都被人占上了,薄慎言只能停的远了一点,开到正门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好几分钟。   “老婆~上车。”   他降下车窗,隔着正门厚重的玻璃墙朝原嘉逸喊道。   原嘉逸咧开嘴,大步朝他走过去,口袋里的手机嗡地震了一下,他顺手掏出来看了一眼,笑容僵在脸上。   “老婆?”   薄慎言看他瞅着手机发愣,正想要下车来牵他,原嘉逸却迅速揣回了手机,脚步轻快地上了车。   看原嘉逸有点心不在焉,薄慎言伸长手臂替他扎好了安全带,侧过头亲他一口,“怎么了?”   原嘉逸摇摇头,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而呲牙笑起来,“哎呀,就是接到短信,让我明天回去上班啦,逍遥得久了,就不想上班了。”   薄慎言胳膊肘支在方向盘上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真的吗?我不信。”   假期还有九天,他记得清清楚楚,什么时候轮到没有销假就主动找人上班的?   “哈哈哈,神经病你真的是,快开车,我要回家睡觉。”原嘉逸推他一把,左手顺便帮他换成了N档,“快点。”   心知薄慎言对他的假期比他自己都上心,原嘉逸明白要骗他肯定是费劲,于是装作不经意地样子伸了个懒腰,偷看面孔正严肃不已的薄慎言一眼,主动念叨起来。   “也不知道慎言哥哥明天愿不愿意送我上班。”   薄慎言偏过头瞄一眼,嗤笑着没理他。   刚刚还推我,我可不理你,要上班也是你自己去。   “要是能亲手把我送到骨二住院处就好了,那样我会很开心的。”   原嘉逸抬起长腿放在前风挡上,指尖搭在裤管上,轻轻往上拉动。   这是在网上看到的,听说会让爱人失去抵抗力,但由于他腿有点过长,只能勉强曲起,那副样子不但毫无美感,倒像是在缓解抽筋。   不过自得其乐的原嘉逸浑然不觉。   “真的好希望能有一个人握着我的手,说‘宝贝,上班辛苦了’呀,如果……”   “把裤子给我放下,棉裤往下拽,脚踝盖好,明天我送你。”   薄慎言沉声说道,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哦。”   原嘉逸急忙收腿,把袜子往上提了提,兜住稍短的棉裤,规规矩矩靠在座椅里不再作妖。   守在原淼身边一天,原嘉逸匆匆洗了漱,还没等薄慎言给他按摩到小腿,他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薄慎言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现原嘉逸睡得真的很熟,便从他枕头底下拿出手机想要验验他到底撒谎没有,锁屏密码先是尝试了原嘉逸的生日,没解开锁。   他搓搓发际线,又试了个数字。   解开了。是他的生日。   跃入眼帘的主屏壁纸让薄慎言没忍住又俯身亲了一口原嘉逸的嘴巴,还没等他抬起头来,就得到睡梦中的原嘉逸劈手抽来的一个大嘴巴。   耳光也没能打醒薄慎言对原嘉逸的稀罕,他偏要把舌尖也伸进那张漂亮的嘴唇里搅弄。   “唔……”   原嘉逸困扰得喘不过气,眼看着憋得要睁开眼睛,薄慎言急忙结束了这个吻。   他将所有能接收到消息的软件都打开,细细查看了一遍,毫无所获。   不过最近联系人里,宋扬发的那条消息,确实是叫原嘉逸回去上班的。   薄慎言放心地躺回被子里,又吻了一下屏幕里拿着他照片自拍作为壁纸的屏幕,将手机塞回原嘉逸枕下,胸膛贴到他背后,轻吻那纤细的后颈。   “晚安。”   这一晚上睡得原嘉逸心烦意乱,天还没有大亮就醒了过来。   刚坐起身,就发现薄慎言蹲在门边鼓弄着什么,吓了他一跳,“你在干嘛?”   “给你擦鞋,”薄慎言站起身到卫生间洗了把手,又去厨房做饭,“原医生复工,当然要干净利落一点啦。”   饭后,原嘉逸就背着书包被薄慎言送到了骨二科病区门口。   原嘉逸目送薄慎言的车屁股消失,这才转身走向二号楼。   他走到一间病房门口,抬手敲敲。   “盛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开刀了,各部门注意。   感谢观阅,鞠躬~感谢在2021-02-18 11:54:27~2021-02-18 18:2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番茄炒西红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兰兰、晓晓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原嘉逸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听见里面传来高跟鞋的声音,他默默后退了半步。   随着病房门被打开,宋娇颜那张漂亮的脸出现在了原嘉逸的面前。   可能漂亮的人大致是相同的, 原淼的眼睛和她就很像,也许是因为两个人的神韵, 盛江河当年才找上了原淼做自己婚外情的对象。   宋娇颜似乎哭过一场,但原嘉逸不在乎, 也就没多看, 微微向她点点头,绕过她朝屋内走去。   看到病床上好整以暇的盛江河,原嘉逸喉结上下滑动着,站定在他床前几步远的位置。   “盛先生。”   原嘉逸对盛江河的恐惧来自骨子里, 是那种单单站在他面前,就下意识想要跪下的惊惶。   “来, 嘉逸,过来坐。”   盛江河手边是一份文件, 反扣在床面上, 估计是刚看完或者为了防备他而突然扣下的。   听他这么叫自己, 原嘉逸的脊背倏地有点发凉,身上那些早已愈合成疤的伤口仿佛又开始刺痛了起来。   “不用了盛先生, 我站这里就好。”   原嘉逸边摆手,边又不动声色地往身后的墙面贴了贴。   “过来坐。”盛江河沉声道。   这一声已经不再是邀请,而是命令。   原嘉逸无奈,只能咬着嘴唇走了过去, 坐在盛江河床前的椅子上。   他手指抠着书包带,眼中纠结和痛苦相互纠缠,乞求地抬眼望着盛江河。   昨晚在九院等薄慎言取车时, 原嘉逸收到的短信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但却足以让他周身的血液瞬间变得冰凉。   盛江河发来的短信,是原淼的病房号。   薄慎言将原淼接回来的时候,是十分保密的,就连派人跟踪都没有办法找到原淼的具体位置。   可现在盛江河竟然一字不差地将原淼的所在地发给了他。   那只剩一个可能。   “盛先生,您在我妈妈的身上装了定位?”   刚问出口,原嘉逸就觉得自己很天真。   这还用他问吗。   “我们嘉逸真是聪明。”   盛江河坐了起来,伸长手臂拍拍原嘉逸放在膝头的手背。   原嘉逸猛地缩回手,警惕地看着他。   “您想要什么?我还有什么可以被……”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还有薄慎言。   他竟然忘了,他现在的快乐,是从别人那里夺来的。   可是……   “骨髓本就是我捐献的,跟薄慎言在一起的人,本来就应该是我。”   原嘉逸难得硬气一回。   他实在无法大度地舍下那个男人。   偷来的也好,抢来的也罢,他想要薄慎言,很想要,很不舍得,也放不开。   更何况,那原就该是他的。   盛江河颇为意外地挑挑眉,“这薄家少爷果然不一般啊,能把我从小养到大的温顺绵羊改变成这副样子。”   原嘉逸说出那番话,已经用光了全部的勇气,他垂着脑袋,胸膛微微起伏。   他可能真的疯了。   明知道原淼仍旧在盛江河的掌控中,竟还会为了薄慎言,去跟盛江河对抗。   冲动过后,原嘉逸恢复了理智,他脱力地颓下脊背,沉默地听着盛江河的后话。   “骨髓是你捐献的?哈哈哈,原嘉逸啊原嘉逸,哈哈哈……”   盛江河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的新闻一样笑了起来,笑得捂住肩上的伤口,不停地耸动着肩膀。   原嘉逸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也无力地笑了一下,继而又低下头。   突然,他的下巴被盛江河大力握住,紧紧箍在手心。   那双时时会让他出现梦魇的恐怖眼睛,就距离他不到十厘米的位置狠狠瞪着他。   “原嘉逸,你有证据吗?”盛江河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似是要把原嘉逸的骨头捏碎,“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你给薄家老太太捐骨髓的证据了。”   原嘉逸痛得深吸了口气,眼尾发红。   有没有证据都无所谓,他知道薄慎言不在乎,他也相信薄慎言不在乎。   “我无意争这个无用的称谓……”原嘉逸艰难地发出声音,“我……只想要回我应得的。”   薄慎言,就是他应得的。   他只想要他。   “这原本就是不成立的事。”   盛江河松开桎梏着原嘉逸的手,向身后高高垫起的枕头靠去。   “你没有这个称谓,你就不能跟薄家少爷在一起,捐献骨髓的,自始至终都是我的澜澜。”   原嘉逸讽笑一声,用手背使劲蹭了一把被盛江河碰过的下巴。   看着床边那张和盛澜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盛江河的内心里也有些惆怅。   在预先计划好的事情却不能变得两全其美的时候,舍弃原淼以保全盛澜在薄家人心中的地位,这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他深爱着他的孩子,甘愿放弃一切也要为他赢一个高枕无忧的未来。   所以那天在薄慎言的面前拿刀威胁时,盛江河是真的抱着必死的决心,想要为盛澜捞回薄慎言的信任。   用死亡和鲜血作为赌注,他成功了。   原嘉逸眼尾红得有些可怜,连带着眼眶和眉骨都泛着绝望的色韵。   以至于一度让盛江河觉得他好像会猝死在这里一样。   盛江河叹了口气,拍拍原嘉逸的肩膀,“嘉逸,爸也不是非要你们母子两个死不可。”   “我只是想让你哥哥能有个好的归宿。”   原嘉逸抵在膝盖上的拳头握得死紧,骨节青白。   “嘉逸,你答应爸爸,只要你离开薄慎言,我就送你们母子二人离开这里,”盛江河像精神障碍患者一样,一会儿严肃一会儿慈祥,“我保证再也不打扰你们的生活。”   “那要是盛澜再生病了怎么办,是不是即便我逃到了天边,您都会把我抓起来,按在病床上抽我的血啊?”   “我不也是您的儿子吗?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原嘉逸的声音嘶哑难听。   “你错就错在,被原淼生出来,如果……”   盛江河还没说完,就被原嘉逸打断。   “我最幸运的事,就是被妈妈生出来,”他的泪水凝在眼角,可就是波动着不肯掉下,“而最不幸的,就是同时也是你的孩子。”   “如果再选一次,我还是会让她做我的妈妈。”   宋娇颜手一抖,抬头瞪向原嘉逸。   盛江河的眼神也变得晦涩难懂,和宋娇颜对视了一眼,里面是原嘉逸也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   他好像有点生气,但却没有发怒,而是换了个话题,“如果你不答应,我也是有办法的。”   原嘉逸抬起手背蹭去不争气的眼泪,垂眼听着。   “你以为……把原淼从我的眼皮子底下带走了,你们就可以彻底脱逃?”   “别做梦了,你们两个,注定是我盛江河的奴隶。”   “你信不信,这次如果你再让薄慎言知道,我会在你们赶到原淼身边护佑她之前,将她碎尸万段,挫骨成灰。”   “随手洒进哪个腥臭脏污的下水道里。”   “连颗渣都不给你。”   原嘉逸相信。   盛江河在原淼身体里的某个部位安装了定位追踪。   “她是你妈,你要是想取出来,也很简单,只要你舍得让她吃苦,你们就能逃开我的掌控。”   他摸准了原嘉逸不会让原淼痛苦。   更何况,原淼现在的身体不堪一击,若是真的取出她体内的东西,恐怕她的命也留不住了。   原嘉逸周身冰冷。   他觉得他好像身处在即将被雪崩覆盖的山腰。   冷冽又孤独,偏生却避无可避。   于是他蜷起手臂,学着薄慎言每次悉心给他捂手的样子,轻轻搓着手指。   可是无论原嘉逸怎么用力,好像都没办法将它们变暖。   其实。   爱情这东西。   有和没有,能怎么样呢。   又不能……当饭吃对吧。   原嘉逸放弃了。   不是放弃手上的动作。   “那我……要怎么做,才可以不伤害到慎言……”   盛江河看他已经下了决心,这才满意地说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爸知道你喜欢他,舍不得他,也不忍心伤害他对吧?”   原嘉逸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带着几分感激。   盛江河笑笑。   那就让他,来伤害你吧。   原嘉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医院。   直到哆嗦着手指,拿着钥匙试了四次打开家门,被兴奋的趴下甩动舌头扑在墙上的时候,才惶然回过神来。   手机在口袋里已经震动了好多遍。   他神色木然地掏出手机,反复看着屏幕上那两个字,本应因为语义饱和会让大脑出现短暂罢工的现象,从而突然不认识那两个字。   可是原嘉逸没有。   他一遍一遍地用目光描绘着它们。   慎言。   屏幕暗了下去,十几秒钟后又亮起,几十秒后又暗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原嘉逸仍旧倚在鞋柜上没动位置,连趴下都因为他不理自己而溜回了狗窝,和糯米挤在一处抱团取暖。   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原嘉逸反应。   薄慎言就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看到蹲在地上的原嘉逸,还来不及细想,便已经拽着他的手臂将人拉起来。   “嘉嘉,快跟我去医院,做配型,盛澜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屠刀已就绪。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18 18:28:36~2021-02-19 11:2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余烬、白云苍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楂茶 14瓶;墨沁音 12瓶;do摸doctor 6瓶;小花的薄荷精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薄慎言扯了他一下, 发现原嘉逸仍旧站在原地,动作并没有随着他的拉拽而产生变化。   看到原嘉逸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薄慎言忙低头看了看自己拉他的手, 确认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后,他关上门, 站定回原嘉逸面前,抬手捧住他的脸。   刚刚为了盛澜而那么心急, 可能让他误会了。   在公司的时候突然接到盛江河的电话, 说盛澜确诊了急性髓细胞白血病,希望他劝原嘉逸来为盛澜做配型,求求原嘉逸救救盛澜。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薄慎言第一时间竟然不是心疼盛澜, 而是有点开心。   他承认他这样下意识的开心有点不道德,但奶奶已经答应了他, 如果他能够以同等的恩情回报给盛家,那么他就可以不再按照旧约履行诺言。   所以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绝对不会放过。   薄慎言根本来不及考虑盛澜的病情, 只想着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原嘉逸在一起了。   只要原嘉逸肯捐献骨髓。   回家的路上他已经紧急联系了九院的血液科大拿, 那位老教授迫于他的压力,连下午的学术讲座都被迫延时, 细致地给他介绍了捐献骨髓所需要的流程,在他反复追问了会不会留下后遗症时,老教授也是说不会,但如果要说绝对, 谁也无法做出保证,不过身体底子好的年轻人,大概率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因此薄慎言回来的时候, 是真的很高兴,也很心急。   他巴不得原嘉逸今天就答应为盛澜做骨髓移植手术,这样他们两个也就从此不必再有任何的负担和内疚了。   如此急不可耐,是因为薄慎言觉得他和原嘉逸现在是一体的,原嘉逸帮盛澜,不是站在盛澜弟弟的角度,而是站在他薄家回报恩情的位置上。   他们两个,本就该互相信任。   所以进屋的时候,他略显急促地扯住原嘉逸往外走,完全是因为这个原因,并不是他真的还惦记盛澜。   “宝贝,我不是因为……”   “我知道。”   原嘉逸点点头,打断了薄慎言的话。   他也抬起手,覆住薄慎言即使从外面回来也仍旧温热的手掌,把脸贴紧在薄慎言的掌心,仔细地感受着上面的纹路。   “我好冷。”原嘉逸声音低低的。   薄慎言一把抱住他,亲亲他的额头,“我抱着你,马上就不冷了。”   “还是好冷。”   原嘉逸环着他的腰,手臂用了力,箍得薄慎言有点喘不上气。   “老婆?”薄慎言诧异地问道。   他的情绪好像很不对劲。   被他这一声“老婆”叫得愣住,原嘉逸忍住喉间的哽咽,将头埋在薄慎言的胸前轻蹭。   再多抱一会儿,免得让自己以后记不起他胸口的温度。   薄慎言心急如焚,他真的很着急把这份让他困扰的大恩早日等价地回报给盛家。   “宝贝,我们去医院吧。”   他又劝道。   原嘉逸善良,连一个陌生人他都会救,更别提与他血脉相连的盛澜。   抱着这样乐观的心态回来,薄慎言其实是没有怎么担心会在原嘉逸这里出问题。   可原嘉逸却说道。   “去医院,做什么?”   薄慎言以为他刚刚没说清楚,就又重复了一遍。   “盛澜确诊了急性髓细胞白血病,M2,你爸说,你们两个的血型一样,希望你可以去医院做一下配型检查,如果……”   “不去。”   原嘉逸仍旧窝在他怀里,低声答道。   没想到盛江河竟然会选择用这么个办法。   盛江河是个唯心主义者,最信命,会因为谣言和蜚语而在家中大动干戈地做一场法事,如今为了赶走他,竟肯冒着风险诅咒盛澜得病,看来盛家人还真是不怕说的话变得灵验啊。   不过倒还真符合他现在的境况。   窗口期还没彻底过去,他也确实不能给盛澜捐献骨髓。   即便盛澜真的得了病确了诊,他也真的没办法。   还有半个月,他才能度过窗口期,进行最后一次检测。   在此之前,输血这些事,连想都不要想了。   听到原嘉逸的回答,薄慎言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直起身子,从胸前推开原嘉逸的脸,让他仰头正视自己。   “我是说盛澜,盛澜生病了,他是你哥哥,你们的配型很有可能成功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家的?”   原嘉逸被他擎着脸,只得抬头看他,眼睛里闪烁着盈盈的笑意。   “我看你不在医院,就直接回家来找你了。”   听他这么说,原嘉逸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医院,你又定了我的位置?”   薄慎言心虚地点点头。   “是今天早上擦鞋的时候?”   又点点头。   原嘉逸颓然地笑了一下,后脑重重地靠在墙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动。   与其说是靠,倒不如说是不管不顾的一种自残。   薄慎言急忙皱眉去揉,“你这是做什么?”   定位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有听到命运对他的审判。   算了,听不到也好。   落得干净。   利索。   原嘉逸的脑后肿了好大一个包,薄慎言心疼地亲亲他的嘴唇,“宝贝,我已经问过医生了,不会有后遗症的,你不要担心。”   想起听过的案例,有很多至亲都会在骨髓配型成功之后,因为担心会出现后遗症,而选择放弃救自己的亲人。   每个人都是在为自己而活,担心这些也无可厚非。   可能原嘉逸也很担心,但是出现后遗症的几率确实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薄慎言恳切地开口,“宝贝,真的不会有后遗症的,况且现在配型检查还没做,谁也不确定你是否符合捐献的标准,所以你也不用这么害怕,如果真的配型成功了,我也会一直陪着你,我们就可以好好在一起了。”   我们就可以好好在一起了。   这句话太有诱惑力。   以至于原嘉逸还来不及想起盛江河的威胁,就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   他不小心踩到了薄慎言,也因此而猛然回神。   真的疯了。   这明明只是他和盛江河营造的一个谎言,他这个缔造者,怎么还当了真呢。   薄慎言看他犹豫,还动了动脚尖,忙拉着他的手,“宝贝?我们去医院吧?”   原嘉逸抬眼看看他,扯出一抹涩然的笑,“不去。”   “嘉嘉,你要是给盛澜捐献骨髓,等到他康复了,咱们薄家也就不欠他们盛家了,我们两个,真的就可以什么都不想,好好地在一起了。”   薄慎言眼里流露出恳求的情绪。   拜托你。   “我为什么要救他?他死了岂不是更好,这样你就再也想不起他了。”   等待原嘉逸点头的薄慎言惊怔地看着他。   面前这个人是原嘉逸?   这一瞬间,盛江河所说过的话竟争先恐后地涌入了薄慎言的脑海。   “原淼这对母子,一直贪恋荣华富贵。   他们巴不得我的澜澜快点死掉,然后他们好鸠占鹊巢,入主盛家。   是因为原淼把澜澜的妈妈从楼梯上推下来,我才一时迷了心智,做出了将人私囚起来惩罚的错事。   现在我知错了,可是却把嘉逸教育成了现在这副样子,都怪我。”   薄慎言满眼惊痛地看着他。   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你让我觉得好陌生。”   原嘉逸闻言笑了笑,“陌生吗?这才是我。”   薄慎言摇摇头,不肯相信。   他又伸开手臂环住了原嘉逸的腰身,脑袋埋在他颈窝,不住地摇头,“不会的,我的宝贝怎么会是那种人。”   明明连小狗的命都不忍心放弃,怎么会是盛江河说的那种人。   原嘉逸任凭他抱着,两手握拳垂在身体两侧,忍着眼泪和回抱他的欲望,仰头看屋顶。   “你救了趴下,你那么善良,是我的宝贝,我的宝贝不会是那样的人。你一定是生气了,觉得我在意盛澜,对不对?”   薄慎言的声音轻颤着,仿佛是要掉下眼泪,倒和趴下被捡到那天的无助一般无二。   “趴下可是兰波格,”原嘉逸平复着呼吸,缓缓说道,“谁会把那么好那么贵的狗,随便丢弃到路边呢?”   “还偏偏被我,”他指指自己,“被我这个急需要用同情和怜悯营造人设的人捡到了呢?”   薄慎言还是摇头。   原嘉逸拍拍薄慎言的后背,踮脚凑近他耳畔。   “我可是做梦都在等这一天。”   “他终于快死了。”   “我也就是盛家唯一的继承人了。”   “……”   薄慎言抚摸着他后脑肿块的手指倏地一顿。   原嘉逸觉察到他情绪的变化,极缓极慢地抬起手,推开薄慎言的拥抱。   结束了。   他几乎准备好了挨薄慎言一耳光。   可是却什么都没有。   薄慎言红着眼睛看他。   “原嘉逸,你是认真的吗?你不要说气话。”   原嘉逸眼底澄澈,浅色眼瞳里仍旧带着几分笑意,一如初见般温柔。   “当然。”   “他可是你哥!”   薄慎言后退半步,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着原嘉逸,嗓子因着气没喘匀而咳嗽了两声。   “你太让我失望了。”   “是啊,还真是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守约桑扛着锅盖迅速溜过,蹭蹭蹭……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19 11:25:27~2021-02-19 17:4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云苍狗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原嘉逸的冷血让薄慎言尤为震惊, 他就站在离原嘉逸不到半米的距离,此时却恍若隔着银河。   “慎,薄先生是不是觉得我很会骗人?”   看到男人脸上那副心碎的样子, 原嘉逸竟凭空生出一抹快意。   再加把劲, 薄慎言就彻底从他生活中离开了。   薄慎言的领带已经被他自己扯得松垮, 混合着眼中迷茫的泪光, 若不是身上没有酒味儿, 这时候的他倒像是个酗酒成瘾的醉鬼。   “可他是你哥。”薄慎言还想争取一下。   对于原嘉逸这个人,他是认定了的, 原嘉逸想要钱,他就可以给他, 多少都可以, 全部都可以。   虽然接受的是西方的开放教育, 但薄慎言的思想却比很多传统的人还要固执。   他既然碰了原嘉逸,就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他。   如果原嘉逸真的连为盛澜做一次骨髓配型都不肯,那他只能派人在骨髓库中筛查, 只要是他能出得起的价格,就怎么也要将那位供者请来,只要这份恩情还上了,他就不欠盛家了。   原嘉逸仍旧置若罔闻, 低头靠在鞋柜上一声不吭。   半晌,他抬起头,眼里闪着讽刺的笑意,“是不是如果盛澜的心脏出了问题,我要是不给他,你还会为了他剖开我的身体啊?”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薄慎言眸中溢出痛色。   原嘉逸挑挑眉, “难道不是吗?”   薄慎言没有感受过父爱,他不愿意原嘉逸也是这样,所以他这么想要原嘉逸帮盛澜,一部分原因也是希望原嘉逸和盛江河的父子关系可以得到修复。   对盛江河的惩罚他仍旧不会手软,但原嘉逸是个善良的人,在多年后的某一天,也许还会因为惦念父亲而想要尽孝。   他只是不想让原嘉逸失望。   “希望你的决定,不会让你后悔。”   原嘉逸无论做出什么选择,薄慎言都会始终如一地尊重他,支持他,虽然对他的失望在所难免,但他爱他,就愿意纵容他。   可是这话听在原嘉逸耳朵里,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他明白不知事情始终的薄慎言此时对他一定是失望透顶的,所以这话,也就是一种变相的告别。   眼泪已经被原嘉逸尽数憋了回去,看着身前温柔高大的薄慎言,他拼命抑制着自己想要拥抱他的双手,微微侧过头不再看他。   “嗯,不会后悔。”   薄慎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好。”   说罢,他拉开门,转身离去。   关门的声音仍旧是像往日一样轻柔,担心将他吵醒的力度。   早已被薄慎言换了的夯实门板沉闷笃定地隔绝了楼道里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原嘉逸终于咳嗽着躬下身子,脱力地坐在了地上。   “造孽。”   趴下把腿从糯米的身下抽出,晃晃荡荡地甩着尾巴朝原嘉逸走过来,来回迈着他伸开的两条长腿,趴在原嘉逸脸前细看,嗓子里发出本不该由它这么一个膘肥体壮的大狗发出的奶音。   “咦呜……”   “你还愿意理我啊。”   原嘉逸抬手摸摸它的耳朵,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   “呜……”   趴下不会言语,但它聪明,它看得出原嘉逸身上溢出的悲伤情绪。   于是它像小时候那样,努力将自己团起来,坐在原嘉逸的腿上,企图让他通过抚摸自己从而恢复好心情。   原嘉逸自然明白它的意思,只是趴下如今实在太重了,本来应该再过几个月才长成成犬,现在的重量就已经达到了八十多斤,此时这样贸然坐在身上,原嘉逸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厥了过去。   要放做往日,原嘉逸是肯定要笑着把它推开,然后说“这么大了还好意思往我身上坐”,可今天他却负气般地抱紧了趴下的身子,还将它的四条腿都拢在怀里,像是抱婴儿一样,小心翼翼地视若珍宝,但比起怀中的婴儿,此时的原嘉逸却更像是一个闹脾气的稚童,环抱着自己心爱的玩偶不肯放手。   “趴下是小笨蛋。”   原嘉逸贴着趴下的耳朵低声骂它。   “嗷呜……”   趴下伸出舌头使劲舔了一口原嘉逸的脸。   骂吧骂吧,只要你高兴。   “糯米也是。”   原嘉逸笑了一声,揉揉它的脸。   “嗷呜……”   趴下腾地一下坐起身来,哒哒哒地跑到熟睡着的糯米面前,俯身叼住它的后颈,拖着它一路走回到原嘉逸身边,轻手轻脚地再次窝坐在原嘉逸怀里。   糯米生气地拍了趴下一巴掌,蹦到原嘉逸的肩颈上,打着哈欠想要继续睡。   原嘉逸环住趴下宽厚的背,把脸藏进了它蓬松的毛发里,哑着嗓子呜咽起来。   “我舍不得……”   他哭得声音不大,极力压制着内心的苦痛。   趴下和糯米都不会说话,只能瞪着两双懵懂的眼睛轻舔原嘉逸的脸和掌心,以此来作为陪伴。   哭到脸上都有点失去知觉,原嘉逸才在两个崽子咕咕直叫的肠鸣声里回过神,他有些抱歉地摸摸它们的头,扶着鞋柜从地上站起身来。   “都怪我,忘了让你们吃饭。”   坐久了的腿冰凉发麻,他刚走了一步就差点跪在地上,扶住墙才不至于摔倒。   原嘉逸恨透了自己这副没用的样子。   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产生过依赖,他和原淼之间,更多的,是他照顾她。   被盛江河在脚踝上锁着铁链禁锢到昏暗的小房间里时,他没有哭,他知道越哭越求饶,便会被打得越惨。   原淼也就会更倒霉。   原嘉逸到现在还记得有一次原淼刚静脉注射完致幻速度极快的冰|毒,果然没多久她就开始神经错乱,胡言乱语,甚至蹲在墙角捂着脑袋,恐惧畏缩地放声痛哭。   可又过了一会儿,她就站起身,狞笑着朝他缓慢地走来,拿着他在学校做手工的小刀,笑着对他说,“嘉嘉,把手给妈妈,妈妈想让你帮个忙。”   天真的小原嘉逸一直相信妈妈的话,虽然看到原淼这样,他也很害怕,但出于对妈妈的爱和信任,他还是伸出了糯白的小手递给了她。   原淼拿出一个瓶子,一个很不干净的饮料瓶,放在了一边。   那把帮着小原嘉逸做出了无数色彩缤纷的小房子的美工刀,就在他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地划破了他的掌心。   “妈妈……疼……”   小小的原嘉逸皱着鼻子哭了起来,可又不敢哭得大声。   他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那时候他大概六岁,有很多事都不明白,以为所有的小朋友都需要有这样痛苦的过程,才能长大。   他以为这就是老师给他们讲过的磨砺。   在原淼还没有变得精神失常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很多人来家里,先是拿着细细长长的针尖扎一下他的手指,然后过了几个小时,又会将正在认真写作业的他带出来,绑在床上,撸起袖子,用比之前更长更粗的针管刺进他肘弯的血管里。   很疼,很晕,很想吐,但是小原嘉逸不敢哭,也不敢吭声。   因为妈妈看到他哭,就也会撕心裂肺地哭着跪在一个男人的脚边,求他不要这样做。   小原嘉逸舍不得妈妈哭,所以他总是乖乖地听给他抽血的人的话,可无论他怎么乖,妈妈仍旧每次都会跪在那个人的旁边乞求,磕头,磕得额头上满是鲜血。   那人真的很恐怖很可怕,在某一次被原淼烦得忍无可忍时,他俯身揪住了原淼的头发,示意身后的人拿出一个针管,将里面浑浊的白色液体推进了原淼的血管里。   原淼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手臂,拼命从那伤口里往外挤血,又去夺男人手中的针管,想要把自己的血抽出来。   看着妈妈满地翻滚的凄惨模样,小原嘉逸终于哭出了声,他大声地求着男人不要伤害妈妈,也在无助之下,哭着叫那个男人爸爸。   他看到过其他小朋友的爸爸来接他们放学,每当他们大声叫出爸爸的时候,他们的爸爸都会把他们高高地举起来,大声地笑着说乖孩子。   小原嘉逸不求被夸乖孩子,他只想让妈妈不要再痛苦。   “爸爸,我会乖,你不要再打妈妈了,”小小的原嘉逸只会哭,他打不过任何一个人,也没办法拯救自己的妈妈,只能一声声地哀叫着,“爸爸,求求你了,不要再打妈妈了。”   他不懂他的爸爸和其他小朋友的爸爸不一样,还以为男人被叫这个称呼就会很开心。   可男人大步走过来,一巴掌打到他的脸上,恨声警告他不许再叫爸爸这两个字,永远不许叫。   小原嘉逸害怕得不敢吭声。   他望着躺在地上的妈妈,迷茫地掉着眼泪。   就像是现在一样。   晚霞穿过明净的窗户,带着早春的寒凉,努力罩住坐在地毯上的原嘉逸。   似是要为他带来一丝暖融。   趴下和糯米吃得津津有味儿。   原嘉逸慢慢躺在地上,愣愣地仰头看着淡粉色的天空。   冬天过去了。   下一场大雨吧。   他最喜欢下雨了。   作者有话要说: 难受。大家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们甜回来的,请对守约桑有信心。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19 17:47:38~2021-02-20 11:4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兰兰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酸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酸酸 30瓶;奔跑的蜗牛 10瓶;way_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直躺到了深夜, 又过了凌晨,原嘉逸也没等到薄慎言回家。   其实他也不是在等。   只是突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他知道,他肯定等不回薄慎言了。   切尽止于此。   这几天, 原淼已经能尝试着坐起来。   也许再过些日子, 就可以被他推着靠在轮椅上, 下楼感受下春天小树的萌芽。   在那段饱受苦难的日子里, 原嘉逸曾不止次地想过。   如果原淼对他差点该有多好, 如果她不为了自己而跪着向盛江河讨饶,不带着他想要逃跑, 而使他戴上了枷锁,使她染上了毒瘾, 盛江河也就不会在剥求他的基础上, 再对原淼施以如此残忍的惩戒。   如果真的是那样, 这所有的切会不会比现在好很多。   他会没有牵挂和依赖,任凭盛江河怎样对他,他也无法生出人类该有的七情六欲, 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原嘉逸难受地抱着脑袋蜷起身子,困苦地趴跪在地毯上。   在所有黯淡无光的日子里,孤独的原嘉逸直在努力生活,他渴求光明, 又畏惧光明。   他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可又怕自己不能与之相配。   直到薄慎言带着满身霜雪,披着寒风走来。   敞开落雪的外套,将他圈进怀中,给他看他那颗炽热温情的心。   原嘉逸屈起手臂捂住耳朵,将身体蜷得更紧。   这世界好吵。   他也好吵。   心里想念薄慎言而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他单薄的耳膜无法再多承受秒。   趴下早早地就吃完了狗粮, 哼哼唧唧地卧在了原嘉逸的背后,用鼻子轻轻拱他。   “趴下,我好累,不能陪你玩了。”   原嘉逸挪了挪身子,闷声说道。   “呜~”   趴下站了起来,低头推着自己刚刚推到原嘉逸背后的小盆子,又拱到了原嘉逸脸前。   鼻间飘来狗粮的味道,原嘉逸从指缝中望了过去,眼泪又掉进地毯里。   他的面前是大半盆还混合着口水的狗粮,趴下哈哧哈哧的喘气声就在耳边,口水时不时地飞溅到他的脖子上。   “宝贝,谢谢你的饭呀,”原嘉逸叹了口气倚在床角,抱住趴下的大脑袋,十指交扣地揽住它时,不小心碰到了指间的戒指,凉得他抖,“这次可能真的要说再见了。”   天色渐渐放了亮。   原嘉逸也收拾好了行李。   既然已经和薄慎言结束了,他也就不能继续住在这里。   原嘉逸拿出手机叫了辆小面包,带着趴下和糯米坐上了车。   临走之前,他想要再见个人。   秦月娥近来身体状况很不好,换季的原因,让她有点咳嗽感冒,看到原嘉逸牵着狗进来的时候,她茫然了下,才勉力坐直了身子笑起来。   “澜澜?”   看到她苍老瘦弱的身体,原嘉逸的嘴唇颤了颤,将趴下的绳子交给宋妈,快步走到秦月娥床前半跪在地上。   “奶奶……是我,是……澜澜。”   “哎,是我的乖澜澜,”秦月娥布满褶皱的手背覆在原嘉逸左手的戒指上,握住他的手反复打量,“澜澜的手真是好看,看到你在电视里面弹钢琴的时候,奶奶就想啊,哪天得了空……咳咳咳,我可要去亲自给你买架钢琴,就放在咱们家里,你随时回来,就随时弹给奶奶听。”   原嘉逸笑笑,“好啊奶奶,那要您答应澜澜,您定要让身体恢复健康,那样我才肯给奶奶弹琴听,还有哦,我这几天脖子痛,肩膀痛,还想要奶奶带我打太极呢。”   “好好好,奶奶都答应你。”   秦月娥又咳嗽起来,看得原嘉逸又忍不住红了眼睛,别过头去偷偷抹了下眼睛。   他真的好希望这位善良的老人健康长寿,不光是因为她身体里流着的血液与他相连,更因为她是薄慎言的全部。   “澜澜,你怎么没和言言起来?”   秦月娥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按着他坐在椅子上问道。   “……我,慎言太忙啦奶奶,您有空可定要帮我批评他下,要叫他听我的话,好好吃饭,”原嘉逸知道秦月娥最喜欢看他俩玩闹,也喜欢听他向她告状,“……奶奶,我要去外地出节目,趴下和糯米没法照应,所以送到奶奶这里来,麻烦宋妈帮帮忙啦,到时候……慎言会来接它们。”   原嘉逸有点控制不住嗓子里的哽咽,他艰难地说完后,慌忙低下了头。   宋妈很喜欢原嘉逸的性格,对薄慎言养的这猫狗也颇有好感,闻言笑着应下。   “我还要赶飞机,奶奶,等我下次,”他的眼睛通红,握着秦月娥的手指稍稍用了点点力,拇指不住地摩挲着她布满老年斑的手背,“等我下次……来看您。”   秦月娥眼神不好,只当原嘉逸是没有休息好,眼睛才这么红,心疼地叹着气,“我都跟言言说了呀,让你不要那么忙,不要那么忙,可他就是不听,怎么还让你到处飞,到处表演节目啊?”   拼命忍耐着哭音的喉咙里溢出丝呜咽,原嘉逸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他俯身抱住了秦月娥的肩膀。   “是啊,奶奶,我……我也不想啊,慎言他……真是个坏蛋,您要帮我打他,可不许偏心……”   “好,帮你打他,打他手板心……”   原嘉逸不敢再多待在薄家老宅里分秒,他匆匆告了别,紧紧地抱住趴下和糯米吻了吻,“乖乖长大,两个小家伙,再见。”   晨间的风还带着冬日的冷意,原嘉逸担心薄慎言仍旧定位他,便在地摊上随便买了身衣服和鞋,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久,突然不小心踩到了块石头,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   他心疼地蹲下身子捡了起来,发现本就斑驳的屏幕已经尽数碎裂。   新鞋真的很硬很不合脚,但他必须适应。   薄慎言和他分开的事情,盛江河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了。   这么久没有动静,应该就是默许了他和原淼的自由。   原嘉逸忽然觉得很轻松。   他招了辆车,抱着行李箱坐上去,报了原淼的地址。   终于可以接妈妈回家了。   刚到了原淼病房所在的楼层,原嘉逸就察觉到丝不对劲。   可是切和往常模样,他的警惕似乎显得很多余。   原嘉逸抓紧了背包带子,慢慢朝病房走去。   还没等他的手握上门把,门就从里面被慢慢打开。   难道是薄慎言?   薄慎言会在和他分开之后来看他妈妈?   原嘉逸带着渺茫的期待望了进去,看到门口的人,他眼中瞬间布满泪水,猛地跪坐在地上。   “妈妈……”   是薄慎言请来的高级护工,她推着轮椅上的原淼,帮助她做康复训练,原嘉逸进来的时候,原淼正尝试着扭动门把。   她刚打开门,原嘉逸就推着行李箱走了进来。   “嘉……嘉……”   原淼说话还是很费力,长时间的卧床和重伤添新伤,让她身体的机能大大减退,能恢复成现在的样子,已经可以说是奇迹。   “妈妈,妈妈真厉害……妈妈没等到我来,就自己坐到轮椅上了,真棒。”   原嘉逸这天里哭得眼睛生疼,但却有太多的事需要他流泪。   他本是不爱哭的,多痛都不爱哭,可这温柔美好却让人比面对痛苦而更想落泪。   看着使劲想露出微笑的原淼,原嘉逸像哄着稚童样握住她干瘦的手,放在他的脸上,“是哪个妹儿啷个厉害嗦?”   发现护工没太听懂,原嘉逸也有心情向她解释,“是方言,离开家里久了,我都不怎么会说了。”   护工点头笑笑,“原先生,从明天开始我就不来了,当初定下的截止日期是今天。”   “这段时间辛苦您了。”原嘉逸说道。   “这是我分内之事,祝原女士早日康复,祝您身体健康。”   原嘉逸送走护工,刚关上身后的门,就听见走廊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来势汹汹。   估计是起赶来的家属来看望患病的亲人。   “妈妈,我抱你躺上去休息会儿,”原嘉逸俯身将原淼从轮椅上抱了起来,动作轻柔地放进床里,替她整理好领口,“要听话,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练习说话,走路……”   他还没说完,门就被人大力推开,六七个黑衣男人闯了进来。   “你们是谁?别动我妈妈,有什么事好好说。”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原嘉逸心中已经有数了。   被强行带到所从没来过的医院时,刚下车,原嘉逸就急忙看向身后那辆被公为私用的救护车,想要去查看下原淼的情况,却被脚踹倒在地上。   “你让我好找啊,现在连我的电话都敢不接了。”   盛江河出现在他面前,通红着眼睛蹲下身来,掐住原嘉逸的脖子。   原嘉逸这才想起来,答应盛江河的条件之后,他就冲动地拉黑了他的号码然后关了机,自然接不到他的电话。   之前在手机上叫车的时候,也没在意陌生的未接来电。   “带他去做配型,马上!”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是明天或者后天早上到文案。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20 11:45:57~2021-02-20 17:4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兰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楂茶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盛江河担心招人耳目, 便示意手下将原嘉逸弄晕,从安全通道里抬到楼上。   “盛先生我……”   原嘉逸皱着眉刚要解释,颈后骤然传来剧痛, 他瞬间失去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原嘉逸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右手背上扎着输液针, 肘弯处留着一个淤青得十分显眼的针孔, 左手也被拷在了床头动弹不得。   他就知道。   一整天没有进食加上大哭了几场的身体,即便让原嘉逸站起来逃跑, 他都跑不出一百米,更何况原淼又落到了盛江河的手中。   原嘉逸疲惫地撑起身子, 大力摇晃着箍得死死的手铐, 敲打着床沿, “有人吗?”   门外看守他的黑衣男人从小窗里看他一眼,走向另一间屋子,没一会儿, 盛江河就被搀扶着走进来。   医生的职业素养和作为人的基本道德让原嘉逸惊惶地抬起头问道,“盛先生,你们用我的血做什么了?我哥他真的确诊M2了?”   只是几天不见,盛江河竟好像突然间老了十岁, 原本还算矍铄的双眼布满血丝,嘴唇也干裂得不成样子。   听到原嘉逸这样问,他愤怒地甩开搀扶着他的人,蹒跚着走上前来,劈手给原嘉逸一个巴掌。   “贱种!你凭什么活得这么逍遥自在,而我的澜澜,就要躺在那里受罪!”   原嘉逸毫无防备, 晕乎乎的脑子反应有点迟钝,被这一巴掌打得顿时没了动静,只能侧着脑袋垂眼伏在枕头上低喘。   还没等原嘉逸缓过神来,盛江河就已经再度凑近,伸手抓住他的头发用力向后一扯,原嘉逸被迫昂起头来。   “澜澜病了,现在你得意了?你高兴了?!是不是!”   长期存在血色素低的症状,发展得严重了确实可以罹患白血病,盛澜确诊M2其实也在原嘉逸的意料范围之内,只是没想到他在这个年纪就会这样。   头皮上传来的剧痛让原嘉逸皱紧了眉,腹中由于没有食物,胃酸已经开始肆意折腾起他来,把人搅和得头昏脑涨,几欲作呕。   原嘉逸无暇回答盛江河的话,胃里不停地翻涌波动着,他只能咬着嘴唇忍住那不时袭来的痛苦。   视线有些模糊,原嘉逸想要抬手揉揉眼睛,发觉被拷住的左手动不了,他只能把额头上的虚汗在枕头上蹭了蹭,然后继续说道。   “我的血不能用。”   他被打到开裂的嘴角渗着血,浮肿得感受不到嘴唇的存在。   原嘉逸缓了口气,在盛江河再度抬手朝他打来之前,咳嗽着说道,“两个月之前,咳……我职业暴露,被HIV病毒携带者的血溅到眼睛,还没过……咳咳,窗口期。”   “为了让澜澜得不到救治,”盛江河掐住原嘉逸的脖子把他按在枕上,眼底红得恐怖,“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   原嘉逸疲惫得说不出话来,他没有力气再多说一个字了。   好累,就这么死掉算了。   他顺从地闭上眼睛,依照着盛江河握住他脖颈的方向微微放缓呼吸。   “原淼竟然被你养得能下床了。”   原嘉逸以为自己的意识已经飘在了半空中,马上就可以彻底解脱了,可盛江河说的这句话,却登时又将他拉回这俗世。   他真是太自私了,竟然会想要将妈妈一个人抛下。   她该有多害怕。   原嘉逸左腕被手铐磨得鲜血淋漓,他徒劳地动了动,轻声说道:“再等……一周,窗口期就过了……”   “该按规矩查的,我已经都查了,”盛江河松开早已在他脖子上放了几分的力气,被身后的人搀扶着站稳,“所有检测都是阴性,包括HIV。”   “那就好……你要是不介意,我也不介意。”原嘉逸的嗓子被掐得发痒,发声也很困难。   他真的懒得再多操一秒钟的心了。   况且只要他听话,原淼就不会有问题。   一向沉着稳重的盛家老管家陈实脚步略显急促地走了进来,站定到盛江河身边问道:“老爷,少爷那边准备做骨穿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盛江河的手抖了一下,连忙借助身边人的力量站稳,咬牙切齿地指着原嘉逸,“给他也做一个,让他也感受一下我的嘉嘉所遭受的痛苦!”   听到盛江河的命令,陈实不忍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原嘉逸。   他跟着盛江河几十年了,盛江河待他一直都不错,对身边的人也都还可以,可就是除了这个小儿子和养在外面的那个小老婆。   当初在渝城随着盛江河一起去取血的时候,陈实就觉得这个孩子是真的很可怜,所以他平日里也会给很容易知足的小原嘉逸买一些玩具。   可那时候的原嘉逸就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成熟,每次给他送玩具的时候,他都会眨巴着那双仿佛含着水的大眼睛,战战兢兢地问他可不可以把那些东西换成能够保暖的衣服。   陈实是真的很心疼很喜欢原嘉逸这个孩子,但他也知道,都是因为原淼的不受控和贪婪,致使这个孩子落到如今这个下场和地位。   虽然不了解这个孩子为什么明明是小老婆生的,长相却和盛澜几乎一模一样,但主人家让他做什么,他自然不能违背。   “推他去那间病房。”   陈实搀着盛江河离开,走到门口指了一下盛澜隔壁的病房,示意手下将床上的原嘉逸推出去。   他很想让原嘉逸少受点罪,但盛江河就要看着原嘉逸陪着盛澜一起受苦,他也实在无奈。   原嘉逸手腕上不断渗出血来,刚被抬到另一张床上缚住,流出的血就又染红了床单。   “先生,现在要为您进行骨髓穿刺检查,”戴着眼镜的男医生走到原嘉逸面前低头看他,“我会采取髂前上棘部位进行穿刺,操作比较方便安全,您不必担心。”   还没说完这些话,医生已经拿起利多卡因准备为原嘉逸进行局麻,那副架势看起来根本没有打算听取他的任何意见。   “先生,您肌肉练得很好啊,”男医生看原嘉逸有点不舒服,便趁着麻醉还没起效的时候跟他攀谈两句,“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原嘉逸低声答道,“医生。”   男医生感兴趣地挑挑眉,“普外?还是骨科?”   “唔……”   穿刺针刺入骨髓腔所带来的酸胀感陆续袭上四肢百骸,原嘉逸难受地哼了一声,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缓缓阖上眼皮,手指轻蜷进掌心。   这边结束的同时,盛澜那边也已经抽吸完毕,只等拔针压迫止血。   陈实劝盛江河休息了一会儿,趁着他睡着,忙端着餐食来看原嘉逸。   “嘉逸,吃点东西。”   原嘉逸嘴唇惨白地闭眼躺在床上,手腕仍旧被拷回了床头,因为他不再挣动,腕上伤口的血液已经开始凝固。   听见陈实的声音,他舔了舔嘴唇张开眼睛,勉强对上焦距,哑着嗓子问,“陈叔,我妈妈怎么样了?”   “她很好,老爷没去见她,她也就不知道自己又落回了……”陈实说到这里连忙收声,摇摇头,过来扶着原嘉逸坐起来,“吃点东西。”   原嘉逸听闻原淼没事,便感激地朝陈实笑笑,咽下他喂来的白粥。   “明天就开始打动员针了,你要尽量吃得饱一点,省得遭罪。”   “嗯。”   随便吧。   自从和原嘉逸分开,离开家后,薄慎言就发动了人脉去寻找可能与盛澜配型成功的捐献者,并很快得到了结果。   骨髓库中有两名捐献者和盛澜的匹配结果都高度吻合。   薄慎言大喜过望,连夜赶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到了其中一名捐献者所在的港城,亲自去拜托他为盛澜捐献,且向他表明了自己愿意付出的酬劳。   捐献者本身就是很善良的人,加之面对薄慎言如此财大气粗的承诺,果断答应了他的请求,表示愿意随他去北城。   来之前,薄慎言担心浪费时间,顺手抓了个九院的医生与他同行,于是堂堂九院血液科副主任医师抱着盛澜的血样兢兢业业地跟着大老板一路奔波,见到捐献者点头后,马上着手为他做HLA分型检测。   结果却不尽如人意,HLA分型检测报告位点连四个都不到,自然是没办法进行移植。   薄慎言连一秒都不敢耽误,又辗转着到了圳市,去见另一名捐献者,这次的检测报告让人遂心,非亲缘间的十位点高配几乎完全符合,他立刻带着捐献者赶回北城,胡子都来不及刮,就火速联系了盛江河。   原嘉逸迷蒙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睛迟缓地眨动着。   他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在被抓来的时候,手机就已经被盛江河收走,连卡都被注销掉,任谁也无法联系到他。   怅惘和苦痛侵袭进他心脏的每一寸,整个人透着浓重的死寂。   病房门被大力推开,盛江河阴沉着脸走进来。   “你能耐,薄家小子对你倒真的动了感情!”   原嘉逸微微张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小薄其实行,大家不要对他失望,╥﹏╥盛江河绝对很惨,放心。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20 17:48:52~2021-02-21 11:3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酸酸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兰兰、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酸酸 30瓶;叶云棠 5瓶;47663065 2瓶;way_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听到薄慎言的名字, 原嘉逸下意识就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却不小心扯到输液针,痛得他低哼一声。   到今天为止, 他已经打了四天的动员针, 腰椎和脖颈上酸痛难忍, 坐直身子都变成一种奢望。   由于盛澜的体重比他要重上一点, 外加最近准备接受骨髓移植所以要补充体力, 躺在床上养得又胖了些,采集的外周血也就比原嘉逸预想中的还要多上不少。   接踵而来的晕眩和恶心也就更为严重与频繁。   在盛江河进来之前, 他刚被医护人员从手术室里推出来挪到床上,躺在无菌仓里的盛澜也已经开始准备进行最后的清髓预处理, 只等采集结束后进行移植手术。   看他这么痛苦, 盛江河本不欲再招惹他, 但只要看到他,就想起宋娇颜腹中惨死的孩子,就无可忍耐地想要掐死原嘉逸。   但今天他打算换个方式。   坐直身子后, 原嘉逸愣了一会儿,估计是在回想着盛江河的话,迟疑地望向他身后只有着看守人员的门外,半晌, 扯着嘴唇苦笑一下。   “盛先生误会了。我和薄先生已经彻底结束了关系。”   他没有说感情,而是关系。   在这段纠葛中,原嘉逸从来就不敢相信薄慎言是真的爱他,即便已经无数次地劝说自己,身边的男人值得依赖值得去爱,可原嘉逸还是不相信。   骨子里的自卑和薄慎言离开前的冷漠,更让原嘉逸觉得绝望。   更何况盛澜的病来得太过巧合, 还没等盛江河有动作,他就误以为这件事是假的,从而给了薄慎言那么冷血无情的答案。   任谁听了这话,心中但凡对盛澜有过半点在意,都不会再原谅他了。   盛江河淡然地笑笑,拿着水杯喂原嘉逸喝口水,“没结束也没关系,我帮你结束。”   薄慎言带着那位捐献者过来医院的时候,累得眼睛都是红的,刚安排了人带着捐献者再去做一遍HLA分型检测,他就拉住了想要一同前去的盛江河。   刚下了飞机,薄慎言就派人拿了钥匙去出租屋接原嘉逸过来,可助理的回电却是屋里没人。   “你有见到嘉嘉吗?我找不到他。”   他拿出手机略显笨拙地按着拨号键,把屏幕拿到盛江河的眼前给他看,“你听,变成了空号,你能联系到他吗?他可能是生我的气了。”   盛江河自当明白为什么会是空号,不过他还是遗憾地摇摇头。   “慎言,说实话,出了这件事,我们夫妻俩的配型不成功后,我第一时间就是去找了嘉逸,因为他是澜澜的弟弟,他们两个的配型成功率会非常高,但是当我去找他的时候,他拒绝了我。”   薄慎言早就知道原嘉逸拒绝捐献,但迟迟没有跟盛江河说,此时被盛江河亲口说出来,他不禁有些心虚。   听盛江河这样说,薄慎言忙为原嘉逸的做法找借口,却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的一开始,就是盛江河紧张地给他打电话,请他去找原嘉逸,拜托原嘉逸来医院为盛澜做配型。   “啊,是么,嘉嘉的身体不好,他要是背着我擅自答应,我都还要犹豫一下呢,不答应倒也省得我劝他了,但盛澜的事毕竟紧急,所以我就赶快去找了这位捐献者来。”   而盛江河也像是忘记了这件事一样,动容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拍拍薄慎言的肩膀。   “是是是,我也理解,你说做骨髓穿刺那么疼,谁会愿意为别人付出这些呢对吧,嘉逸和澜澜都是我的孩子,谁受了罪我都心疼,再说这捐献骨髓,本来就是尊重捐献者的意愿,我们又不能强制把人抓来,按在那儿抽他的血对吧……还得多亏你了啊慎言,澜澜的这条命就是你救的啊,以后……”   还没等盛江河把后面的这句话说完,薄慎言就已经提前打断,“虽然我找到了捐献者,可以救盛澜的命,但是考虑到他终归救过我奶奶,所以以后我们两家,也就扯平了,两不相欠。”   薄慎言把话说得略显绝情,但他是故意让盛江河不要再有企图攀住他薄家的欲念,才这样的不顾情面。   盛江河的脸色僵了一下,很快又转变回来,挂上了大度的笑容,“慎言啊,当初我们盛家和薄家定下的婚约,虽然是你和澜澜……”   他微微停顿,观察着薄慎言脸上冷然的表情继续说道,“但是你和嘉逸阴差阳错地有了感情,我做父亲的,也不能阻拦,之前我那么伤害他,这回把澜澜的婚约让给他,算是对他的一种补偿吧,毕竟澜澜能保住性命,对我来说,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盛江河字字真诚,每句话说得都是那么的合理与愧疚,让薄慎言无法瞧出丝毫破绽,加之他本就没有打算在意盛家的看法,只觉得自己大恩已报,什么都不欠他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他的宝贝,然后告诉他这个喜讯。   他怕疼,不捐能怎样,自私又能怎样,全都无所谓。   “公司还有事,我要先去处理,”薄慎言耙了把微乱的头发,背对着盛江河往外走,“有什么事就联系我的助理,需要什么就跟他说。”   “好的,薄少爷慢走。”   盛江河目送他离去后,才转身朝被走廊拐角挡住的原嘉逸的病房走去。   面对着原嘉逸,盛江河又怎么可能将薄慎言刚刚说过的话如实向他复述一遍。   看到听他说帮忙结束的话后的原嘉逸满面哀伤,盛江河叹了口气,“想想你的妈妈吧,你在薄慎言心里已经是个自私的人了,我所说的他对你动了感情,无非是对你身体的喜欢,带来这个捐献者也是对你的一种弥补。况且你肯定知道,是因为你的这张脸,他才喜欢你,等到澜澜身体恢复了健康,他们两个就又可以在一起了,而你这个自私自利的人,又怎么会有颜面继续呆在薄慎言身边呢?”   被盛江河将二人的关系毫不掩饰地剥露于人前,原嘉逸羞愤地抬眼瞪他。   “自私自利?我所谓的‘自私自利’,不都是盛先生您加之于我?”   “你这是在怨我吗?”盛江河冷笑了一声,颇为意外地看着原嘉逸,“该说不说,薄慎言确实厉害,能把你惯成这样,不过也好,这样我也就能相信,他以后会像对你好一样对澜澜好。”   原嘉逸沉默地低下头。   眼前被递上一张卡,还没等他疑惑,盛江河就又说道,“这是对你和原淼的弥补,等出了院,你们就可以走了。”   卡的边角碰到了原嘉逸的手指,他急忙避开,像是避开什么脏东西一样嫌恶,淡漠地摇摇头。   “谢谢盛先生,我不需要钱,我只要妈妈。”   盛江河将卡收回口袋,摸摸原嘉逸的脑袋,“好好养着吧,和你妈到了新的城市,好好生活。”   这句话里,他掺进了几分真诚。   接下来的两天里,原嘉逸又抽血回输了几次,身体各处都或多或少地留下了动员针的针孔,印着星星点点的黑红淤痕。   心慌恶心,全身无力的感觉让他无法下床,只能僵硬地躺在被子里等待身体机能的复原。   盛澜的状态倒让人觉得奇怪,他身体一向不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术前身体各处的肿胀,原嘉逸绝不相信他会比自己恢复得还要快。   原嘉逸还算挺高兴。   不是因为他有多在意盛澜,多希望他恢复健康,而是因为随着盛澜的身体康复起来,盛江河对自己有了不少的好脸,甚至把手铐都打开了。   术后不到两周,原嘉逸就在盛澜的强烈要求下,被推进了他所在的病房里一同养病。   由于不想和他大眼瞪小眼地对视,原嘉逸只要清醒了,就闭上眼睛睡觉。   也许是因为这些天把从前在值班室里欠下的觉都补了回来,补得有点过度,原嘉逸竟然很快就恢复了八成的状态。   于是只能开始装睡。   “嘉逸,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慎言?”   盛澜发现他在装睡,便笑着问道。   原嘉逸脑袋埋进枕头里不想同他交流。   “我也很喜欢他,刚手术完那两天,他天天都来陪我,还说等我出院了,就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为我庆祝。”   盛澜看到那被子轻颤了一下。   “算了,你不理我,我自己下楼走走。”   他说完就下了床,径自穿好衣服走出门去。   原嘉逸本以为会有人拦着盛澜,他也就不用操心那刚手完术的身体,可听到走廊趿着拖鞋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慌忙地坐起身来,忍着关节的酸痛追了出去。   盛澜已经上了电梯,楼层显示他到了地下停车场,原嘉逸只能也上了另一部电梯追了下去。   刚出电梯,就看到盛澜被人往车上拖,口中大声呼救着。   “嘉逸,救救我!”   原嘉逸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被拖走,只能大步追上去。   可刚碰到盛澜的手,后脑就被重重抡了一棍子。   作者有话要说: 磨刀。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21 11:30:41~2021-02-21 17:5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酸酸 2个;42755783、秝、wuvyou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酸酸 15瓶;秝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薄慎言从医院离开后, 虽然心知公司在他离开这几天内,等待他处理的事情已经堆积成山,但一秒看不到原嘉逸, 他就心慌得不行。   掐着那个拨打了无数次的空号, 薄慎言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助。   副总实在无法处理那些越级的事情, 只能屡次打电话向他求救, 希望他尽快回来解决。   责任使然, 薄慎言不能放弃这一大摊子的事,在原嘉逸最有可能回到的出租屋里, 他写满了想说给他听的话,请他看到这些一定要联系他, 好好听自己当面对他道歉。   回到公司又连轴转了十几个小时, 薄慎言只来得及匆匆吃口饭, 便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之中。   薄慎容似乎对他的动向了如指掌,趁他去外地这些天,手脚极快, 拿着薄康为他建立起来的资本,肆意挥霍收买薄氏的内部高层,企图通过资金和股权的置换,实现清理合并, 意图要借壳上市。   有的董事被薄慎容的画饼画活了心,竟真的愿意为他融资,而薄慎言早在之前已经与几位表叔为薄慎容挖了个陷阱,让薄夼先与薄慎容合作,表示愿意用他名下的其中一家子公司帮薄慎容达成目的,前提是要从薄慎容手中现有的薄氏股份拿过10%,而薄慎容也抓住了薄夼故意泄露给他的公司财务状况的漏洞, 以为薄夼不知情,便自以为掐住了薄夼的命门,假意答应了他的要求。   蓄谋已久的套中套准备就绪,薄慎言悠闲地等待着看到薄慎容栽进大坑里,手忙脚乱狼狈不堪的样子。   一切都按照薄慎言的计划正常进行,薄慎容的惨状让他喜不自胜,五次三番想要做到的事情,却都被薄慎言从中阻隔,功亏一篑。   再一次摧毁了薄慎容的全部努力,薄慎言总算能够缓上口气,他很累,但他更明白,薄慎容可就不是像他这样简简单单喘歇一会便能恢复元气了。   几天未曾合眼的薄慎言一头栽进床里睡了十几个小时,再清醒过来时,他的脑子才勉强恢复了点状态。   趴在枕头上,薄慎言猛然想起了糯米和趴下。   原嘉逸是不可能置它们于不顾的。   如果原嘉逸真的想要与他断绝往来,就一定会把猫狗放在不会让他担忧的地方。   来不及细想,他从床上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地库走,拿出手机匆匆拨了个号码。   薄慎言迈进老宅大门的时候,秦月娥正拿着小水壶给刚种在暖棚里的香菜浇水,看到走进来一脸胡子拉碴的孙子,她眼中露出疑惑。   “言言啊,你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呀,怎么弄成了这副鬼样子?”   薄慎言叫了一声奶奶,又越过她看到盘在屋里沙发上的趴下和糯米,顾不得抱一下秦月娥,便大步走过去拥住了那一猫一狗,贴到它们耳边低声埋怨道。   “你们怎么没有替我留住他……”   秦月娥放下水壶走过来,捋捋薄慎言微乱的头发,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关切地问道。   “言言,你是不是和澜澜闹别扭了,你之前说要分手,可是澜澜来的时候,说你们相处得很好,你是不是在外面胡乱做了什么事瞒着他了?”   她真的很担心薄慎言会像他那个不争气的爹一样搞婚外情,对爱情不忠,但出于对薄慎言的了解,她觉得大概率不会发生这种情况,所以语气还算温和。   “奶奶,我好难过……”   薄慎言内心悲苦难忍,可看到秦月娥憔悴的样子,他又按下了准备对她吐露真相的勇气,可再三思虑之下,他还是准备说出来。   “奶奶,我……”   “你先去洗个澡,好好收拾收拾,去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   秦月娥没看他,径自从桌上抽张纸,抬起趴下的大脑袋,“来,趴下,奶奶给擦擦眼屎,瞧你脏的哟,等澜澜哥哥回来会说你是脏小狗的。”   薄慎言迟疑一下,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在浴室里待了好久,再出来的时候,眼睛被水蒸气熏得通红。   看到秦月娥还在抱着糯米用指尖轻刮它的下巴,薄慎言深吸口气,走进客厅。   “奶奶,我有事跟您说。”   薄慎言知道秦月娥这屡次的打断都是刻意的,她不想听见他说那件两人皆心照不宣的事情。   秦月娥终究没吭声,默许了薄慎言开口。   “盛家的恩情,我已经报答完了,盛澜得了白血病,我替盛家找到了捐献者,”薄慎言对盛澜患病这件事说得稍显云淡风轻,“他痊愈之后,我们薄家也就不欠他们了。”   说完他又怕秦月娥不满意,忙又补了句,“该得的股份仍旧在他们手中,奶奶,我不会做忘恩负义的事。”   秦月娥听到盛澜生了病,先是紧张不已,听到有捐献者才放下心来,继而失望地叹了口气。   “我今天来,就是想跟您说这件事的,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做,奶奶,我先走了。”   薄慎言束好领带,起身朝门外走去。   “言言,你和澜澜如果真的能够和平分手,那也就罢了,”秦月娥看了眼同样觉得遗憾的宋妈,接着说道,“不过在分开之前,你帮奶奶完成一个小心愿。”   “奶奶您说。”   薄慎言走到门口,听秦月娥又有话说,忙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做演员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多少钱,澜澜右手臂上那道疤,你带他找个好点的机构,给他处理掉,他是靠脸吃饭的,省得胳膊上总要涂那个叫什么……?”   宋妈忙说,“遮瑕。”   “哎,对,涂那个遮瑕才能上台,”秦月娥手边的杂志正是盛澜裸露着手臂拍摄的,上面光滑无虞,连颗红点都没有,又何谈疤痕?   倒是原嘉逸的胳膊上……   原嘉逸!   薄慎言的背后瞬间布满了冷汗,耳中轰鸣作响。   他不敢再去想。   如果真的是他现在想的这样,那这么多年,这几个月,他都在做什么?   秦月娥还拉着宋妈的手感叹着现在的摄影技术和化妆水平,连人身上的疤痕都能去掉。   两人感慨连连,自然是没有发现薄慎言的怪异。   “奶奶……”   薄慎言扶着门框,勉强找到自己腿上的知觉坐到椅子上,他努力平复着呼吸,连咽了几次口水,咽得耳膜都发出了咔咔的响动声。   “嗯?怎么了言言?”   秦月娥朝他看过来。   “您怎么知道……他的手臂上,有一道……疤。”   拜托。   千万不要是他。   明明平日里在每一分钟里都希望捐献骨髓的人就是原嘉逸。   可现在只剩一层薄纸就可以将真相捅开时,他却不敢再看再听了。   为什么非要是现在。   为什么非要是奶奶来告诉他。   “那时候,我在手术之前说想看看我的小恩人,”秦月娥摸摸杂志封面上笑得明媚的盛澜的脸,“你爷爷惯着我,就在我恢复清醒之后,把我和澜澜挪到了一个病房休息。”   “他是捐献者,清醒得就快一点,但年龄小啊,他就躺在床上,眨着大眼睛看我,看我睁开眼睛了,就问我,‘奶奶,您醒了呀,放心哦,扎针的地方很快就不会痛了。’”   “我就很惊讶,这么小的孩子,刚被抽了那么多的血,竟然不哭也不闹,还要反过来关心我。”   “当时我就想啊,他要是个女娃娃,长大了,无论如何,都要给我家言言当媳妇。”   “不过幸好现在,两个男娃娃在一起也可以……”   想起薄慎言要和盛澜离婚的事,秦月娥又沉默了下来。   “奶奶……我说那道疤痕。”薄慎言神色木然地看着她。   “哎哟,我的脑子真是不中用了,这问题听进耳朵里,就忘了回答。”   薄慎言垂下睫毛,握住红木桌角,手指蜷得死紧。   “他躺在那里,手臂上有一道新伤,我问他是怎么了,他就说‘我们男孩子磕磕碰碰的,奶奶不要担心,奶奶是女孩子,千万不要受伤留下疤痕哦。’”   “还说奶奶漂亮得像是阿姨,哈哈,你说这臭小子,从小就讨我喜欢。”   “我对他说在我出院之后,找个好医生帮他把疤痕去掉,他还不同意,说什么……嘶……说什么‘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哈哈,你说可爱不可爱?”   宋妈连连点头,“盛少爷真是善良活泼,跟我们少爷……”   秦月娥失望地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   薄慎言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他都做了些什么。   “言言,你怎么了?”秦月娥看他哭了,紧张地走了过来。   从他妈妈去世之后的这十几年里,他们再也没有见过薄慎言哪怕掉一滴眼泪。   “奶奶,我做了……错事,”薄慎言的心口冰凉,难受地伏在桌面上,“错得……很离谱。”   错到他没办法原谅他自己。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薄慎言看也没看就划动接通,语气急促,生怕对面的人挂断,“嘉嘉?宝贝你听我说……”   “薄总裁您好,我是段浮。”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大白,嘉嘉不蒙冤了。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21 17:50:37~2021-02-22 11:3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鸢鸢鸢鸢纸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酸酸、兰兰、野肆、偷光.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秝、叮当、酸酸 10瓶;大珂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原嘉逸晕乎乎地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躺在车的后排座椅上,脑袋胀痛得像要裂开一样。   他缓缓吸了口气,想要撑着手肘坐起身来, 却发现双手被死死绑在一起, 根本无法用力。   粗粝的麻绳摩擦着还未愈合的左腕, 疼得他抿住嘴唇努力为自己挣动了一点空间。   “别挣了, 我一直醒着, 根本挣不开。”   头顶传来盛澜虚弱的声音。   原嘉逸皱皱眉,抬头朝他看去。   术后的盛澜已经渡过了假愈期和极期, 脸色虽然还是很不好,但是可以明显看出恢复了不少状态, 这也意味着与他刚接受的造血干细胞并不发生排斥反应。   “这也是你的手笔?”   原嘉逸勉强抬抬胳膊, 向盛澜示意他腕上的绳结。   “我倒是想, 只不过就凭我的体力,你觉得有可能吗?”   盛澜说的倒是实话,他大病初愈, 只想随心所欲地四处走走,结果没想到刚出了病房门,就被走廊尽头的人吸引了目光,看起来像是记者。   平日里时常守在他身边的保镖都已经被盛澜出于私心而全部赶走, 他只想和原嘉逸两个人待在病房里,好好刺激他一番,且不想被多一个人知道他的恶毒。   做艺人这么久,他一直以青春阳光的形象示人,这次生病本是一个营销的好机会,可是他不愿意让媒体拍到他不好的一面,最主要的是因为如果深究, 粉丝们就会人肉那位救了她们爱豆的捐献者,继而盛江河没有选择薄慎言送来的捐献者的骨髓,而是强迫了原嘉逸的事情,就彻底瞒不住了。   盛澜有点慌张,看着那记者顺着走廊大步走了过来,他连忙按下了身边的电梯按钮,离开了当前的楼层。   电梯行到一层时,盛澜正准备下去,却被几个高大的男人堵住电梯门,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就按下了负一层。   在外面独自一人的盛澜就是一只纸老虎,遇到事情的时候根本不敢吭声,只能缩头在心里默默打算着,等着这几个男人到达他们想要去的楼层后,自己再重新按键。   可刚到了负一层,那几个人便按着他的脑袋,强行将他带出了电梯。   盛澜惊恐不已,想要高声呼喊,引来他人的注意,但身边的人似乎早有准备,一把捂住他的嘴,轻松将人拖到事先停好的车前。   接应的人与拉着盛澜的光头对视一眼,光头明了地点点头,转身再次朝电梯走去,盛澜瞥到他去往了病房所在的八楼。   还没等那部电梯再次启动,另一部电梯已冲出一个人,盛澜被捂着嘴,但眼睛看得见。   他看到原嘉逸神色紧张地四处环视着,似乎是在找他。   盛澜害怕极了,下意识地一口咬在捂着他嘴巴的人的虎口,趁人吃痛的时候拼命喊叫,“嘉逸,救救我!”   随后,原嘉逸就也被打倒在他眼前,当场昏迷。   回想着之前的事,盛澜害怕得一个激灵将自己拉回了现实。   原嘉逸还是不死心地挣着绳结,盛澜朝前面驾驶座上一扫而过的视线突然变得晶亮,他定睛看向坐在副驾戴着帽子的男人,对其仔细审视,心中顿时踏实了不少。   是薄慎容身边的人!   可薄慎容有计划,为什么没有事先同自己商量?要是真的弄伤他了怎么办?   盛澜又气又怒又惊又怕,不过也算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至少他的性命已经可以保证安全无虞了。   看来薄慎容想整的,是薄慎言和原嘉逸他们两个。   心里有了自己的计算后,盛澜变得悠闲了不少,他懒懒地靠向身后的座椅,打量着狼狈不堪的原嘉逸。   他飘忽的视线落在了原嘉逸的手指上。   那是原嘉逸刚出了手术室后,就从脱下的衣服里小心翼翼摸出来戴上的戒指。   “戒指很松吧?”   盛澜竟然还有心思跟他攀谈。   原嘉逸头昏脑涨,胃里也恶心得不行,躺在座椅上不吭声。   看他不理睬自己,盛澜也不恼,笑呵呵地继续说道。   “因为戒指的尺寸,是按照我的手指定制的。”   原嘉逸软软垂着的手指倏地握紧。   看到他极力压制着却还是表现出来的反应,盛澜更开心了,那种志在必得的喜悦让他甚至想要提前庆祝他的胜利。   “里面还有我名字的缩写呢,不信你看看?”   原嘉逸动了动手指,偏过头去装没听见。   “你不用这样……呕——”   盛澜正想得意地再说些什么,胃里骤然翻涌起来的呕意让他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坐在他们前一排的光头被盛澜的呕吐物溅到了裤子,他生气地抬手给了盛澜一巴掌。   “妈的,真他妈恶心!”   “你敢打我?!”   盛澜被抽得躺倒在原嘉逸身上,他挣扎着爬起来,指着光头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妈知不知道我是谁!”   话一出口,盛澜猛地噤了声。   他不能破坏薄慎容的计划。   光头冷笑一声,“我他妈管你是谁。”   捆着盛澜的绳子都很松,似乎是知道他即便豁出命地逃跑,也跑不出几米,如果捆得紧了,倒把这个病秧子勒死了。   “我要撒尿。”   盛澜很想和光头独处一下,告诉他自己是什么身份,好不至于再挨那冤枉的耳光。   光头瞪他一眼,回头跟驾驶室喊了一声,“找个地方停车。”   车缓缓停在一片荒芜的野地前。   一直骂骂咧咧的盛澜被带到了车外,原嘉逸也趁机用脑袋顶着座椅,咬牙坐起身来。   他从窗口望出去,入眼是无边无际的荒地,实在是不知道这些绑匪是如何在这寸土寸金的北城周围找到这么大一片空地。   妈妈还在医院,他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绑走,生死难测。   原嘉逸抬腿伸到两只胳膊之间,拼命踹着被他扯得松了一些的绳结,左手腕上鲜血淋漓,但他总归是看到了希望。   盛澜任性无耻,但却是盛江河的命,如果自己一个人回去了,那盛江河死活都会拖着原淼下地狱。   光头带盛澜回到了车上,坐在几个座位前面低头玩着手机,全然不知原嘉逸已经解开了绳索。   “我也想上个厕所。”   这辆车虽然大,可只有一个拉门,要是想逃掉,就只能趁着在车下的时候。   原嘉逸双手并拢,紧紧地握着绳结,假意被绑着下了车,背对他们开始解裤带,余光瞄着光头的动向。   他正要动手用绳子勒晕光头,打算好回身扯着盛澜逃向车道时,突然看到身后慢慢驶过来,停在他面前的车。   车窗缓缓打开。   奄奄一息的原淼被揪着头发按在窗口。   原嘉逸瞬间脸色惨白。   接到段浮电话的这支手机是薄慎言的私人号码,所以他听到铃声就下意识认为是原嘉逸打来的。   听到段浮的声音,他愣了一下。   他为什么会打电话过来?   薄慎言脑海里飞快地回忆了一遍与葭沃集团的合作,确定没有出什么问题,这才开口问道。   “段总?”   “薄总裁,我在六院这边,咳咳……”   段浮的声音断断续续,咳得很大声,因此导致他语速极慢。   薄慎言没什么耐心,正想找个理由把他的电话挂掉,因为谁也不知道原嘉逸会在什么时候给他回电话。   “六院地下停车场,原先生似乎被人绑走了,咳……还有演员盛澜。”   听到他说完,薄慎言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吓了秦月娥一跳。   六院,六院是盛澜手术的地方,原嘉逸为什么会在那里!   薄慎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段浮,请你一定要帮我拦住那辆车!”   他下意识就这样说道,却立刻又反应过来段浮本没有这个义务,更何况他即便出手,又怎么会敌得过有备而来的绑匪。   “咳咳……抱歉薄总裁,我没能追上,不过已经把车牌照发到了您的邮箱,也同时发给了我家大少爷,但是咳咳……大少爷不理我,还需要您专程找他一下才能让他看到消息,利用监控拦截。”   薄慎言的背后布满冷汗,他疾步走出门上了车,“我现在就联系沃泽。”   挂了电话,薄慎言的手冷得有些握不住手机,他可能已经知道绑匪是谁了。   除了薄慎容准备扑他个鱼死网破,还没有第二个人会像这样完全不计后果地孤注一掷,宁肯践踏法律也要给他一记重击。   沃泽很快就给他回了电话。   “是一辆埃尔法,两辆厢货夹着它出去的,根本看不清牌照,段浮发来的这张图片只能看到它三位数字,外地的车无法进入到六院所在的地段,我现在就找交通指挥中心的同事帮忙查监控。”   沃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鼎力相助也没能让薄慎言安心半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薄慎言猛地一抖,使它掉在了副驾的座椅上,他慌忙捡起来看向屏幕。   是盛澜打来的视频电话。   薄慎言手指冰凉,哆嗦着戳了几下才点开接通键。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好压抑,真的不能再写虐文了。   不忍心写下一章了。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22 11:31:43~2021-02-22 19:2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酸酸、晨熹微、兰兰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腻碍@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原嘉逸被反剪着双手绑在椅子背后, 腕上被磨破的伤口着实不小,殷红的血漫出表皮,又顺着分明的骨节滑向指尖, 啪嗒、啪嗒地滴进他身后的铁皮水桶中, 在静谧的仓库里显得尤为渗人。   他疲惫地眨眨眼睛, 担忧地望向紧闭着房门的那间屋子, 胸膛微微起伏。   “嘉逸, 我好冷。”   对自己一直颇为自信的盛澜并未得到什么好的对待,反倒被捆得死紧, 丢在一边的地上,连把椅子都没有。   原嘉逸已经无心再去理睬他, 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被光头关紧的那扇门上。   “先生, 您能给我妈妈喂点水吗?”他干咳几下, 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放心吧,死不了,”光头对原嘉逸生不出厌恶, 只觉得他可怜可悲,说起话来便不像对盛澜那般凶恶,“只要你好好听话,很快就能放你和你妈离开了。”   “求求您了, 我妈妈她真的很虚弱。”   原嘉逸努力地动了动腿,想要离光头再近些以求说服他,恳切地抬眼看他。   “……行吧。”   光头弯腰拿起一瓶矿泉水,转身走向关押原淼的房间。   再走出来的时候,他正在接电话,口中谄媚地应道,“是是是, 大哥,我知道,我这就打开。”   原嘉逸看到他手中的矿泉水瓶下去了大半,这才放心地呼出口气,连带着被狠踹一脚的胸腔都缓解了不少痛意。   他看到光头拿着一部手机,架在了他和盛澜身前大约十步开外的位置。   架稳之后,他后退几步,让出摄像头能够照到的范围,双手背在身后静静等待命令。   “原医生,盛少爷,”手机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戏谑和嘲弄叫出他们的名字,“你们好啊。”   原嘉逸咳嗽一声,胸前时续时断的痛楚让他攒紧了眉头。   “我没有钱可以给你,我唯一的亲人,也被你们抓来,在我这里,你们肯定不会有收获。”   盛澜被堵着嘴,又在上面死死勒了几层胶布,发声都困难,更别提说话。   他被这样对待完全是出自于光头讨厌他的私心。   电话那头的人笑了起来,阴森得仿佛毒蛇吐信的嘶嘶声,“我的赌注都压在你身上呢,原医生,别妄自菲薄啊。”   原嘉逸诧异地抬眼看向摄像头,眼中露出不解的情绪。   他还有什么值得别人当作赌注的。   “能让我费尽心思把您请来的,当然是为了薄总裁啊。”   原嘉逸瞳孔紧缩,急忙摇摇头,“我和薄先生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不用拿我来威胁他,我对他来说……”   他黯然地垂下眼睛,“没有任何用处了。”   “不不不,有无用处,不是原医生能判断的。”   盛澜躺在地上呜呜直叫,他听得出是薄慎容的声音,所以想要博取他的注意,让他命令那光头把自己放开,可薄慎容却毫不理会。   “今天,我们来玩个游戏。”   “一会儿呢,这部手机就会打给薄总裁,如果他选择你原医生,你和你妈,就都能活……”   话音未落,屋里看管的人拖着原淼走了出来,将她丢在地上揪着衣领拖行到跟前。   原嘉逸心疼得不断挣动着双手,想要站起身来冲过去,可结果只是让腕上的血流得更多更快。   “你想要怎么样……”他颤着干裂的嘴唇,有气无力地颓下肩膀,乞求地望着那支手机的方向,“放过我妈妈,求求你……”   “但如果薄慎言选盛澜,那今天——”薄慎容遗憾地咂咂嘴,听那边的声音,他似乎在用指节悠闲地叩击着桌面,“可能就是你们母子二人看到的最后一个太阳了。”   还没等原嘉逸说话,薄慎容又开了口。   “哎?忘了交待原医生,如果你在看到薄总裁的时候,因为怕得想要寻求依靠而不小心说出了我们之间的‘约定’,那……哈哈,结果会怎样,原医生那么聪明,应该不用我来说吧?”   揪着原淼的壮硕男人手上用了力,将原淼扯得被迫昂起头来,痛苦地呛咳着。   “妈妈……别怕……别怕,慢慢呼吸,别怕,我在呢……”   听完薄慎容的话,盛澜虽狼狈不已地趴在地上,但还是难以抑制地弯起了嘴角。   他知道薄慎容今天敢这么玩儿,就是没打算让原嘉逸母子二人活着离开这里,无论薄慎言选了谁,原嘉逸都不会好过。   薄慎容这个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给人以希望,再亲手将人推向绝望,最后一脚踹进死无葬身之处的深渊。   盛澜知道薄慎言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原嘉逸,但由于薄慎容不会伤害自己,所以,他非但毫发无伤,还有了正当的理由弄死原嘉逸和他那苟延残喘的母亲。   他无比记恨原嘉逸,如果没有他的存在,那么薄慎容兄弟二人,现在还是会为了他而争破头,打得天昏地暗。   都是因为原嘉逸,才让他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看到原淼痛不欲生的表情,原嘉逸胸口不住地翻滚着痛意,浑身骨头都在发冷。   他不认识薄慎容,没有经历过绑架,更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既定结局,还在心存期待地等着他们打电话给薄慎言。   原嘉逸内心的卑微感,导致他一直都觉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是很自私的,可在今天。   他也要自私一次了。   这么多年,他作为医生,身为人子,从来没有做过自私的事情,面对盛澜,他向来都是礼让三分,能避则避,但谁也不能在他面前伤害他的妈妈。   所以他即便看着盛澜死,都不能放弃让原淼生还的希望。   她还没有享过清福,他不可以让她就这样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   他还要带着她回到渝城,去住进那座他们惦记了很久很久的恬静小院。   “既然规则已经说完,那么……”薄慎容的声音里带着残忍的笑意,“游戏开始。”   光头听到命令,上前解开盛澜嘴上的束缚,将他也绑在了原嘉逸旁边的椅子上。   他拍拍盛澜的脸,“你给我老实点,别乱喊乱叫。”   盛澜仗着薄慎容的撑腰,仰头凶狠地朝他吐了口唾沫,被怒不可遏的光头一巴掌打得没了动静。   能看到全部情况的薄慎容毫无反应,盛澜不禁有点慌了。   可是他不敢喊出声,只能咽下口中的血沫,惶恐不安地哆嗦着。   那边已将原淼的嘴巴堵上,以防她坏了老板的好事,薄刃抵在她颈前,时刻威胁着原嘉逸。   盛澜的手机被立在两人面前的时候,原嘉逸的手心布满了冷汗。   他突然没了底气。   马上就要看到薄慎言了吗。   和横亘在薄慎言心中十几年的盛澜绑在一起,说不自卑是不可能的。   他本来就是以一个连替代品都算不上的身份来到了薄慎言面前,又以一个绝情冷血的姿态和他分开。   这样的一个印象,让他拿什么来当做资本,要求薄慎言救他。   原淼嗓子里发出呜呜声,似乎是在求饶,又像是在抗争,寸头拿过一块布巾掩住她的口鼻,原淼眼睛逐渐失神,继而晕了过去。   手机震动了两下,原嘉逸的视线还来不及从原淼那边离开,就已经听到了薄慎言焦急担忧的声音。   “澜澜?你怎么样?你不要怕!”   只这一句,就足以让原嘉逸的心掉进无底深渊。   掐着手腕上的伤口才得以积累出来的一点点勇气,却被薄慎言清清淡淡的这么一句话,瞬间击得溃不成军。   他不敢去看镜头了。   已经刮到了“谢谢”,干嘛还要把“惠顾”也剥落出来呢。   可是他真的很想薄慎言,很想看他一眼。   原嘉逸知道,自己这前半辈子,都在犯贱,但却都是被动的。   直到遇到这个男人,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去关心他,无可抑制地因为那点微光爱上了他,每次多看一眼那张笑脸,都觉得是自己赚到。   但那又能怎样呢。   到头来,他还不是下意识就在担心盛澜。   原嘉逸犹豫地舔舔嘴唇,偷偷抬起头快速地扫了眼屏幕。   他看到了薄慎言那双无论什么时候都透着几分淡然洒脱的、即使在如此紧张危急的时候,那种好看都丝毫不减半点的漂亮眼睛,也看到自己脸上沾着血污的狼狈模样。   和薄慎言相比起来竟是那么的不堪。   原嘉逸惆怅地笑了一下,牵连到嘴角的伤口,他紧忙在皱眉之前低下头。   输了也不要那么丢人,会被瞧不起。   光头审视着视频里的薄慎言,看他满心满眼都在盛澜的身上,而不理会这个凄惨的青年,不由有些生气。   他掏出口袋里的东西,双手并用,分别抵在了身前两人的肩窝。   凶悍的狞笑让他脸上的伤疤看上去更为可怖。   盛澜正为薄慎言突如其来的温柔而感到震惊,肩头突然被按上了一个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冰冷的物件儿。   他低头一看,脑中嗡嗡作响。   是枪。   “薄总裁,您的两个相好的都在这里,选一个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写不下去,组织不出状态,太难受了,舍不得嘉嘉,小薄也惨。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22 19:24:04~2021-02-23 13:3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蒋丞比你好看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uvyou 6个;晨熹微、兰兰、酸酸、野肆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云棠、酸酸、游虞瑋 5瓶;叮当、way_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接通视频的瞬间, 薄慎言就立刻屏住了呼吸。   他慌忙地在屏幕上寻找着原嘉逸的身影。   那么明亮耀眼的青年,薄慎言一眼便望到他了。   原嘉逸受了伤,脸上都是血迹, 手也被绑在身后, 隐约还能够看到那指尖在滴血。   薄慎言心疼得眼眶发烫, 抑制不住地想要叫他的名字。   但没有人比他明白现在的状况。   薄慎容是个疯子。   无论薄慎言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薄慎容都会逆着他的想法, 从而改变答案。   如果他表现出在意原嘉逸,宁肯将薄氏都拱手让给薄慎容, 薄慎容还是会在欣然接受了他的承诺后,继而杀了原嘉逸。   薄慎容的记仇程度令薄慎言无比胆寒。   两人斗了这么多年, 薄慎言是知道他什么脾性的, 但由于没有软肋, 他也就不会害怕。   自从妈妈去世后,除了爷爷奶奶的身体,薄慎言从未有过害怕的事, 单凭着一腔孤勇与已经成了别人家慈父的薄康和薄慎容争斗,遇到的无数困难与挫折,他都自己一个人咬牙扛下来。   面对薄康的威胁,薄慎言向来冷眼相对毫不畏惧, 未曾给他们一分一毫的甜头,自然也就让薄慎容怀恨在心。   更何况前几天对他们的重创,更是会让薄慎容如同发了疯一般地报复他。   所以直到这个时候,薄慎言才知道什么叫怕。   他害怕那光头伤害原嘉逸,害怕沃泽找不到绑匪藏匿的地点,害怕薄慎容不顾一切也要拖着原嘉逸下地狱。   他从来没有这么畏惧过。   这种畏惧,是和抱着血流如注地躺在他怀里的妈妈, 眼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一样的惶然。   那时候,他可以大声地哭喊,求妈妈不要离开他,可以肆意地用眼泪冲洗他的恐惧。   可他现在连一个字都不敢说。   只要他今天开了这个口,薄慎容拿捏住了他致命的弱点,那么原嘉逸就绝无活路。   薄慎言看到那光头从宽大的外套里掏出了两把枪,从容不迫地上了膛,抵在原嘉逸二人的肩窝上。   然后笑着问他。   “薄总裁,您的两个相好的都在这里,选一个吧。”   薄慎言神色木然。   他该说什么。   选什么,有什么可选。   脱口而出选那个他甚至愿意用性命来换的青年?   那无疑是在加剧原嘉逸的死亡。   薄慎言似乎看得到盛澜眼中那志在必得的笑意。   但他不敢去赌,也不敢戳破。   “慎言救我!我好害怕!我好痛……呜呜……”   盛澜的眼泪里带着七分诚恳,三分算计。   他虽然很怕肩上那把枪,但也笃定了薄慎容不会允许光头伤到他,便肆无忌惮地向薄慎言演绎着他的脆弱无助。   可再回想过来,拿着枪的人毕竟不是薄慎容,而是这个十分讨厌他且看起来没有什么理智的光头。   盛澜不确定他会不会冲动之下,或刻意,或走火,就这样要了自己的命。   所以思虑过后,心中七分的诚恳变成了全部,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慎言,慎言你一定要救救我啊,我真的好痛……你不能抛下我……求求你啊慎言……”   原嘉逸缓缓抬起头,因着他的动作,后脑的血迹顺着纤瘦的脖颈淌进衣领。   他看起来实在太虚弱了。   脸色白得像纸一样。   薄慎言的目光忍不住不在他身上缠绕。   原嘉逸也朝他看了过来。   镜头离他很远,很不清楚。   可薄慎言却依旧能清晰地看到他额头上由于疼痛而布满的细汗。   发现薄慎言看他,原嘉逸似乎是捉到了一丝希望,他轻轻动动干裂的唇瓣,因为黏腻的血液,导致第一下没有张开,唇珠粘着下唇上带血的死皮,艰难地开了口。   “……薄……唔……薄先生,请您救救我……”   薄慎言瞬间就红了眼眶。   该有多痛啊。   他的原嘉逸是有多痛,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然后。   薄慎言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放了盛澜。”   他一直紧紧盯着原嘉逸本就已经有些失神的眼睛。   那双眸子里微乎其微的辉光在刹那间熄灭。   “那另一个呢?”光头握着已经上了膛的枪,顶住原嘉逸的脸,看着屏幕里的薄慎言,“这小脸蛋儿,您忍心?”   薄慎言哽住。   光头又敲打原嘉逸两下,笑道,“算了,老子废他一只手好了。”   那只手。   那只手……那是属于他的手。   手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块凸起的骨节,每一片修得极短极为圆润的指甲,都曾印上过他的痕迹。   与他心脉紧连,那种痛意,他怎么承受得起。   那可是他的原嘉逸啊。   薄慎言几乎再也忍不住发烫的眼眶中即将溢出来的泪水。   他只能装作疲惫地用力抹了把脸,很不耐烦地皱着眉头,“随便,只要放了澜澜,你们想要多少钱,尽管开口就是。”   原嘉逸无力地垂着脑袋,听到那屏幕里传出的声音,忍不住吃吃地笑了一声,被那光头一枪托砸在额角上,顿时又松垮了肩膀。   殷红的血顺着眉骨缓缓滑落,漫进原嘉逸的眼睛里。   薄慎言握紧了拳头,齐整的指甲将他的手心硬生生抠出血来。   “算了慎言,你救嘉逸,拜托你,救嘉逸吧,”盛澜哭得伤心极了,每掉出一滴虚伪的眼泪,都让薄慎言恨不能从屏幕钻到那边,将他生吞活剥,挫骨扬灰,“我不要你救我了,你救救他……”   可他还是只能笑道,“我为什么要救他?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有关,与你有关啊慎言,他毕竟跟了你睡了那么久,”盛澜哭着说道,“我的身体不好,嘉逸的身体要好一些,你让他活,你选他,你不要抛弃他。”   薄慎言胸腔剧痛,字字含血,他隐在镜头外的手指颤得无法自我控制,强忍着不让自己去看盛澜旁边那个面色惨白的青年。   “澜澜,他拿什么跟你比?从始至终,他都只是你的替代品。”   “可是慎言,你们毕竟结了婚,虽然你给我定制的戒指现在戴在他的手上,但我不在乎……我虽然救了奶奶,但你也找到了捐献者救了我,今天无论我生与死,都和你没有关系,我们盛家已经与你们薄家两不相欠,你真的不必再救我了……”   盛澜仍旧在装作无辜地猛朝原嘉逸的伤口戳刺,仍旧在编造着自己的谎言,一度忘记了他和原嘉逸此时都穿着医院的病号服。   “你救救嘉逸吧,不然他的手就保不住了……慎言,求求你了……”   原嘉逸闷闷地笑了一声,将头埋得更低,几乎看不到他呼吸时的起伏。   薄慎言就快要把手机握碎。   嘉嘉。   原嘉逸。   他的原嘉逸。   求你了,别再笑了,我在救你啊,求求你。   真的求求你……   不要和妈妈一样,再无生气地躺在我眼前了。   薄慎言顺着盛澜的话,假意露出虚伪愧疚的表情。   “原嘉逸,抱歉啊,澜澜他不能有事,他的手是要弹钢琴的……从这里出去之后,我会好好对你。”   原嘉逸被缚在身后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   他紧紧按住那枚沾满了血的戒指,痛苦地呜咽一声。   这一声极其嘶哑,其中满含绝望。   然后他缓慢搓着自己冰凉的指节,像是每一次薄慎言为他捂手一样轻搓。   抿嘴点点头。   眉骨上的血滴落在他单薄的病号服上。   连光头都忍不住别开了脸,将枪缓缓垂至身侧。   他掏出匕首,割断了捆着原嘉逸手腕的绳结。   原嘉逸对这个举动毫无反应,僵着脸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光头握住原嘉逸的纤瘦手腕,举到镜头前,示意薄慎言看向这里。   他冷笑一声,扣下扳机。   上了膛的子弹迅猛有力,开枪的声音震耳欲聋。   它瞬间穿过了原嘉逸的手掌。   随着弹壳落在地上的声响。   血光四溅。   原嘉逸短促地低吼一声,死死咬住嘴唇不允许自己发出声音,生理性的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胸膛剧烈起伏。   他呜咽着滑坐到地上,整条左臂都失去了知觉,分不清是疼还是麻。   光头收起枪,弯身解开盛澜的绳子,将人带到一边。   静静等着看好戏的薄慎容发起最后的命令。   原嘉逸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天晚上。   他知道妈妈被薄慎言带回来的那个晚上。   两个人躺在床里,他问薄慎言的那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我和盛澜掉进水里,你会救谁?”   薄慎言是怎么回答的?   “我会救你,死也要救你。”   “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   原嘉逸握着自己受伤的手,低低地呜咽着。   你明明说过,不会抛弃我。   怎么还……骗人呢。   薄慎言惊痛地望着他的手,心脏凉得发僵。   他看着原嘉逸勉力地直起身子,非要倔强地抬起胳膊去蹭脸上湿乎乎的血迹,却越蹭越脏。   然后他踉跄着爬到镜头前。   抬起鲜血淋漓的手,颤抖着抚上镜头。   那浅色瞳孔里满是释然的笑意。   “薄慎言,我不欠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枪开出来了。   我麻了。   我太后悔了。   真的太难受了。   感谢观阅,鞠躬。感谢在2021-02-23 13:30:19~2021-02-23 21:2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uvyou 4个;叶云棠、兰兰、摸ri、谢怜是我的、酸酸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米粥 75瓶;ling09 18瓶;酸酸、游虞瑋 5瓶;暴躁企鹅 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薄慎言抖着手指低头抹了把眼睛。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触碰原嘉逸布满血迹的掌心, 可碰到的只有冷硬的屏幕。   “……嘉……”   薄慎言抿着嘴唇侧过头去不再看他,恢复了沉默。   原嘉逸深深地望着他,进了血的眼睛很不舒服地眨着, 随着眼泪慢慢溢出眼眶。   那眼泪里汹涌着绝望。   薄慎言明白。   可他能做什么。   他只要敢吭一声, 敢为原嘉逸流一滴眼泪。   面前这个奄奄一息的青年, 立刻就会变成一具再也无法喘息的尸体。   屏幕上跃过沃泽发来的消息, 上面是一串地址。   他找到了。   薄慎言不敢耽误, 很想迅速挂断视频,赶往原嘉逸所在的地方, 可光头却又走了过来。   “薄总裁,现金三千万, 今晚之前我告诉您地址, 届时乖乖把钱送到那里, 您的盛少爷也就会完好无损,物归原主。”   “行,一定帮我照顾好他, 我这就去准备。”   光头冷笑一声,结束了通话。   收回手机,他低头看看脚边已经几近昏厥的原嘉逸,目露不忍, 俯身将他抱到一旁空置着的桌子上平放。   看完好戏的薄慎容快意地鼓起了掌,“真是深情,精彩!我喜欢!”   原嘉逸艰难地动动眼珠,呼吸微弱。   啪嗒——啪嗒   手掌上的伤口滴滴答答地落着血,掉在粗粝的水泥地上,汇成小小的血洼。   “好遗憾啊,原医生, 你可能要对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薄慎容向光头发起命令,让他动手解决掉原嘉逸和已经晕过去的原淼。   光头皱皱眉,看着原嘉逸的惨状,他实在无法对他下手。   他可是医生啊。   最令他骄傲的手已经被洞穿了,还要怎么惩罚他才算足够呢。   “你倒是怜香惜玉啊,”薄慎容很生气,但却因为没有在现场而无计可施,只能吩咐另外两个人,“强子,给他做个示范吧,成刚,你去把我们原医生的活动范围稍稍的‘限制’一下。”   一直抓着原淼的男人听完后应了一声,俯身揪起原淼的头发将她拖了起来,扔在布满粗糙短刺的木板上。   原淼痛苦地哼了一声,可她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   光头虽然不忍心伤害原嘉逸,但他平日里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此时觉得只要不由他自己动手,也就安心了许多,看到成刚朝原嘉逸走去,他便未再阻拦。   叫成刚的男人动作粗鲁地缚住原嘉逸的双手,将他绑回之前那把被踹翻的椅子上,使他能将原淼方向的事物看得一清二楚。   一切准备就绪,强子从屋里拿出一个工具箱。   原嘉逸的脑袋晕乎乎的,但还是能下意识分辨出那个箱子,是他们平日里在手术室里必不可缺的工具。   他们……在这里拿出这个做什么……   “听说原医生医术高明,不妨今天也教教我们,”薄慎容的声音里满是笑意,说出的话却令盛澜听了都有些不寒而栗,“但是……没有患者可以帮助我们学习……这可怎么办才好?”   原嘉逸不敢分析他话里的意思。   他无意识地摇摇头,“不,不行……”   成刚打开箱子,拿出一个东西放在原嘉逸眼前,“原医生,这个东西叫什么?”   原嘉逸的下巴被掐住,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他手中拿着的东西上。   持骨钳。   但他努力地摇摇头,哑着嗓子,“我……我不知道……”   “那我们来试试看,这东西怎么用。”   强子从成刚手中拿过那把持骨钳,对着满眼恐惧的原淼笑了起来,“我就试试,但是如果试得不对,您可不要怨我哈。”   “不……不行,求你,你别碰她!求你……”原嘉逸看到那持骨钳离原淼的手腕越来越近,他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骤起的大力让他硬生生带着困住他的椅子站了起来,又轰然倒在地上,“不要,不要碰她,求你!”   钳口落在原淼枯瘦的手腕上,逐渐嵌合后,倏地夹紧。   “啊————”   原淼凄惨尖利的叫声回荡在空旷的仓库里,吓得盛澜仓皇着逃向门边,将后背紧紧贴在门板上哆嗦着不敢吭声。   “不要!不要……”   原嘉逸被眼泪呛得无法说出整句,肩膀抵着地面朝原淼爬去,却被成刚一脚踩住了肩膀,再难动弹半分。   “妈妈……妈妈……”他喊得咳嗽起来,嗓子里的结膜血管破裂,血沫被原嘉逸费力地呕出,“求求你们……放过我妈妈……咳……求……”   强子又拿起了一把骨锤,“这个我好像见过,是用来取骨头里面的钢钉的吧?原医生,我说的对不对?”   不由原嘉逸反应,他抡起锤子,用力砸在了被持骨钳控制着的原淼的手指上。   一声闷响,夹杂着骨骼碎裂的声音。   短暂的宁静过后。   原淼难以置信地动动自己的手指。   她好像根本感觉不到那根手指的存在了。   然后她又尝试着动了动。   铺天盖地的痛楚袭上她的知觉。   “啊——啊——啊——”   原嘉逸已经哭不出声音,他无力地躺在脏污的地面上,绝望地看着原淼的血从那两指厚的木板上缓缓流下。   锤子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原淼的手指上。   到最后,原淼只能发出微弱的低哼,慢慢地,连喘息声都难再听到。   “接下来……轮到原医生了。”   薄慎容很是开心,看到原淼咽了气,他更是兴奋起来,“原医生,实在不好意思啊,他们下手没个轻重,好像不小心把原医生的妈妈弄死了,啧,你等我改天一定惩罚他们。”   强子解开原嘉逸的绳子,准备把他也拖到那木板上。   但还没等他去扯,原嘉逸就已经狼狈地膝行着爬到了原淼的面前。   她已经没有气息了。   原嘉逸碰碰她的手,低低地叫道,“……妈妈?”   闭着眼睛的人永远不会再对他有所回应。   强子正要动手,却被光头拦住。   “老板,原医生没有被选已经是对他的惩罚了,您不必在这个基础上,还要了他的性命。”   光头看着趴在原淼尸体边上的哭得昏厥过去的原嘉逸,不忍再看。   “你这是在违抗我的命令吗?”   薄慎容的声音森冷寒凉,让光头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   但他实在无法再对脚边这个人痛下杀手。   这个人已经失去了他生命的全部。   即便活着,可能也只是行尸走肉了。   真的没有必要再赶尽杀绝。   突然,一声震得人心头发颤的尖锐枪声响起。   余音还未消弭,强子已经被贯穿了眉心,直挺挺地栽到在地上。   还没等光头反应过来,成刚也已经被接下来连开的两枪洞穿了膝盖和心脏,当场咽气。   “谁!”   光头经验丰富,他果断弯身滚到里面的房间掩蔽自己的身形,掏出口袋里的枪迅速上膛,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连开数枪。   “咳……”   在暗处开枪的人咳了一声,不小心暴露了位置,光头狞笑着换了个弹夹,双枪连发。   薄慎容的手机安装了自毁装置,听到仓库传来异样,他便迅速挂断了电话,手机滋滋冒出火光,烧焦了芯片,随后彻底黑屏,再无迹可寻。   光头的双手被打穿,只能躺在地上苟延残喘。   薄慎言从大门冲了进来,踉跄着脚步赶到原嘉逸身边。   救护车马上就到了,一定……   看到眼前还有呼吸的青年,薄慎言崩溃地落下眼泪,脱力般地瘫在地上。   “嘉嘉……”   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原嘉逸睁开眼睛。   他迷蒙着视线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然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原嘉逸趴在原淼的手边,静静地侧头望着跪在他脚边、满脸泪水的薄慎言。   扯着破裂开口的嘴唇朝他露出一个礼貌乖顺的笑。   染着血迹的梨涡里依然盛着温柔。   “别笑……嘉嘉……别这样笑……求你……”   薄慎言颤着手虚虚地护在他身侧,却不敢去抱他。   面前这个人,仿佛只要一碰,他就会寸寸碎裂一样脆弱。   他不敢。   原嘉逸似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抬起不受自己控制的左手,努力握上原淼已经烂成一滩肉泥的手腕。   “……妈妈……不痛了,”他手上的伤口本已经不再出血,可僵硬的血痂因为他抓握的动作而又开始开裂,原嘉逸却视若无睹,手指拼凑着原淼的骨肉,仍旧小声地问她,“妈妈,是不是这样就不痛了?”   薄慎言哭得喘不过气来,他伸出手指去碰碰原嘉逸全身上下看起来唯一完好的右手腕,心疼地唤他。   “嘉嘉……”   原嘉逸又看了他一眼。   眼里情绪复杂。   他细细打量着薄慎言眼中汹涌着的心痛,费解地歪歪头。   薄慎言也盯着他的眼睛,他看到了原嘉逸眼里的遗憾,失望,还有……隐约纠缠着的丝丝爱意。   他相信他没有看错。   因为他发现那爱意正在流逝。   原嘉逸昏沉地阖上眼睛,任凭自己失控地仰面朝后倒去。   别再……为那一点光,而感到欣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妈妈解脱了。   看到评论区有崽崽说想要be,嘉嘉独美,但是也看到了有崽崽说,是因为小薄,嘉嘉才得以被拯救。   如果没有小薄,嘉嘉这一生都无法得到真正的自由。   所以一定要he。   接下来,就是小薄开大,去干薄慎容了。   解决盛家的事一定会爽。放心。   (大家对小薄的恨意有几分,火葬场的程度请在评论区发表一下)   (小薄好像不是很让人恨)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23 21:23:52~2021-02-24 11:5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兰兰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蒋丞比你好看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酸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藻前、33091032 20瓶;叮当 10瓶;酸酸 7瓶;晓晓 5瓶;卷卷 3瓶;游虞瑋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光头藏身的地方又传来了几声枪响。   薄慎言护住原嘉逸的身体, 侧头朝那边看过去。   段浮捂着口鼻,脸色苍白地轻咳着从门后走了出来,皱眉轻蹭自己握枪的手指上沾着的血迹。   他关了保险, 将枪放在桌上, 视线已经在原嘉逸的伤处上大致地扫了一圈, 半蹲在薄慎言面前问道。   “薄总裁, 救护车应该……咳, 咳……很快就到了,我帮原医生做一下止血可以吗?”   薄慎言小心翼翼地抱着原嘉逸, 低声哽咽,“你, 你动作要轻一点……”   段浮点点头, 顺手掏出西装裤口袋里封闭严实的纱布, 拧开酒精在自己的手上倒了一点简单消了毒,上前抬起原嘉逸的手,动作干脆利落地为他处理起伤口。   “Glock44……贯穿伤, ”段浮看到伤口,紧张的心情微微放松了几分,“.22 Long Rifle口径的子弹,伤口不大。”   “他的手……还能恢复正常吗?”   薄慎言几乎不敢听答案。   段浮垂眸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门外传来救护车到达附近的警笛声,段浮也刚好拄着桌子站起身,他又把手按在口鼻处轻捂着,向薄慎言解释道。   “那光头对原医生似乎没有恶意,他刻意把枪开在了虎口,即便有空腔效应,原医生也只是受了皮肉伤, 如果……咳咳,咳……如果按照我的判断,应该连骨头都没有刮碰到。”   仓库的大门发出轰的一声,沃泽穿着规整的警服首当其冲地闯了进来,他先是蹲在原嘉逸面前查看了一下被段浮止过血的伤口,起身又朝那几个被段浮击毙的绑匪走去。   “大少爷……”   段浮凌厉的气场在看到沃泽后瞬间矮了半截,略显唯诺地小步跟在他的身后,又仿佛不敢离他太近。   “你他妈傻逼吗?!”   沃泽扯下手套,啪地摔在段浮脸上,一脚踹向他的肚子怒骂道,“用自家的枪杀人?一会儿警察来了做弹道分析你怎么解释!”   被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倒在地上,段浮捂着胸口大口呼吸着,脸色青白地道歉,“对不起,大少爷,事出紧急……我没来得及想那么多……”   光头的尸体方向传来了放得极轻的脚步声,沃泽眯起眼睛,从腰后掏出枪,贴着墙壁走了过去。   他架起左臂托着枪,到了拐角处迅速转身,将枪口对着那脚步声传来的地方。   “别杀我!别杀我!呜呜……”   盛澜抱着头蹲在地上,凄惨地扯着嗓子哭喊。   沃泽手里掐着的是警队的枪,不能随意开,他看见盛澜那张脸,就没来由地讨厌,外加从薄慎言那里得知的部分真相,就已经足够让他对盛澜失去全部的好感。   他将枪揣回腰后,抬胳膊时制服袖子抿出一道褶皱,踩着锃亮的制式皮鞋走到盛澜身边,居高临下地瞅着他那张沾了血也仍旧漂亮非凡的脸。   “警察……”盛澜哆嗦着手指抱住沃泽笔直的长腿,脸贴在他的裤子上哭喊,“救救我,我还生着病……”   沃泽俯身推开盛澜的手臂,曲着皮鞋前尖蹲下身来,握住盛澜的下巴眯眼审视他。   “救救我……警察叔叔……”   盛澜十分清楚自己的优势,但凡有一口气,他都不会放弃勾引人的本性,发现沃泽定定地看着他,便回握住他健硕的手臂,楚楚可怜地落着泪。   沃泽深吸口气,捏着他下巴的指尖逐渐用力,扬手就是一大巴掌。   “我操|你妈的。”   还没晋升到刑侦总队长之前,沃泽在平日里是拿重狙和步|枪训练的,此时朝盛澜的脸打上这么一巴掌,险些当场将他送走。   盛澜痛得连喊都来不及,直接晕了过去。   沃泽走到段浮身边,拿起他那把枪用手套擦去指纹,走回到那几具尸体边上朝着非致命处又开了几枪,营造出一个非专业人员开枪的假象,然后蹲下身子,把枪塞进了盛澜的手中。   半晌,救护人员才匆匆抬着担架奔了进来,迅速而专业地将原嘉逸送上救护车,薄慎言顾不上去看段浮的情况,抬手蹭了一把眼泪,跟着一起坐上救护车。   刚过了两个弯道,一辆大红的法拉利812便从救护车后面疾驰而来,被它震耳欲聋的轰油门声打断了思路,薄慎言朝窗外瞟了一眼。   段浮虚弱地垂着脑袋躺在副驾上,驾驶座里是沃泽那个被全家捧在手心里宠爱着的嚣张弟弟沃野。   他一边开车,一边用手握着一瓶气雾剂怼在段浮口鼻处,俊美的脸上表情狰狞,似乎在不停地骂着几近昏迷的段浮。   薄慎言从未有过这样羡慕的情绪。   手中握着的原嘉逸的右手根本捂不热,他好像把所有的血都流干了,只剩一个空洞苍凉的躯壳。   “嘉嘉……嘉嘉……”   像是落水时挣扎无果的紧急关头却攀住了一根流经的浮木,薄慎言握住原嘉逸的手,半分都不敢松开,低头伏在他腰侧低低地唤着他的名字。   原嘉逸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把自己的前半生通通回忆了一遍。   原淼年轻时青春洋溢的笑脸,去幼儿园接他放学时欣喜地问他想要吃什么晚饭,即便再怎么讨厌垃圾食品也会给他买上一小份的串串,撒上她喜欢的辣椒,幸灾乐祸地笑着看他辣得小脸通红也要嘶哈着吃完的倔强模样。   小时候的原嘉逸也不喜欢表露自己的脆弱,辣得满眼水光也不肯讨饶,最后还是原淼心疼地把他抱在怀里喂他喝水。   那时候的原淼深爱着盛江河,整日为他痛苦地流泪,然而仍旧爱而不得。   她本无意于撩拨,可盛江河却主动找上了她,声称想要和她在一起,愿意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薄慎言一直守在原嘉逸的床边,手指压在他的手臂上,限制着他时不时乱动的左手,不敢用力,但也不敢放开。   原嘉逸仍旧晕着,眉头也死死皱着,不知道他在梦里看到了什么。   “……呜……呜……”   他的泪水顺着眼尾滑落到枕上,薄慎言擦去一滴,便会又接着渗出一滴。   薄慎言的眼睛也被自己蹭得红肿。   从见到原嘉逸的第一秒,他的眼泪就没有停下。   直到原嘉逸出了手术室,薄慎言对他亲自召来的老教授,进行了不下百次的纠缠有关于原嘉逸的手会不会恢复正常的问题。   但老教授仍旧保持着追求真理,不畏强权压迫的态度告诉薄慎言,虽然击穿原嘉逸手掌的伤口确实没有蹭到骨头,但不要提前侥幸于影视剧里面的桥段,要抱有心理准备,想要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实在很困难,不过如果要勤于练习,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薄慎言很想钻进他的梦里,不顾一切地拥抱着他,亲吻他的嘴唇,让他不要害怕。   可他不能,他做不到,也没有资格。   他只能这样看着原嘉逸一个人在梦里挣扎,伤心欲绝却又无法脱身。   原嘉逸睡了三十七个小时,两千二百二十分钟,十三万三千二百秒钟。   这期间里,薄慎言的视线一秒钟都没有离开过他,连眨眼都是分秒必争地迅速睁开。   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原嘉逸目光空洞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木然地眨着眼睛,像是感受不到手上的痛意一样,拄着左手就想要坐起来。   薄慎言看着原嘉逸睁开眼睛,可他却连一声都不敢吭。   他只能下意识地伸手去按下了床头铃,然后近乎贪婪地望着面前鲜活的,眨着眼睛的,与他呼吸着同一片空气的原嘉逸。   看到他不由分说地就想要坐起身来,薄慎言惊得满头冷汗,急忙站起身来阻止他。   “嘉嘉,你躺下,你不能起来,求你……”   薄慎言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说到后面时,他已经难以再发出声音。   原嘉逸顺从地随着他的力道躺回到床上,怔怔地瞅着阻拦他坐起身来的男人,不发一语。   “嘉嘉,渴不渴,我给你的嘴唇上润了水,现在哪里痛,你跟我说……”   握着他轻颤的手指,薄慎言哭得半跪在床前,声音抖得厉害。   “你骂我吧,嘉嘉,你骂我吧……等你好了……你杀了我也没关系……求求你不要这样……”   “……我,”原嘉逸的喉咙出了血,此时发起声来,那种痛苦可想而知,但他却还是用力地吞咽着早已近乎干涸的口水,“……我妈妈呢……”   薄慎言艰涩地说道,“……妈妈被我送到了很安静的地方。”   原嘉逸缓慢地点点头,“那……薄先生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爱你,我以后不会离开你,哪怕一分一秒都不会离开你,”薄慎言亲吻着他的指尖,眼泪不停地掉,“我爱你……”   “薄先生,我什么都没有了。”   “您的喜欢对我来说……”   原嘉逸疲惫地阖上眼睛,动动麻木的手指。   “一文不值。”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真的太难过了……   多跟我说说话吧,以后我是真的不写虐文了,代入感太强了。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24 11:55:31~2021-02-24 23:0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酸酸、大大更新啊啊!、叶云棠、时绫、兰兰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anny 6瓶;游虞瑋 2瓶;雲霁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听到原嘉逸说的话, 薄慎言仿佛被抽空了全身力气,愣怔着呆在原地。   原嘉逸清清嗓子,带来的却是新一轮的刺痛, 他皱紧眉头, 张开嘴轻喘着气。   “先别说话, 嘉嘉, 无论如何, 你先把身体养好,我们的事以后再说, 好么?”   薄慎言用手背试试刚加热好被他倒进杯子里的水温,拿到原嘉逸唇边, 手足无措地不知道怎么喂他。   这是原嘉逸最没有攻击性的时候, 但对薄慎言来说, 却从来没有这么畏惧过他的反抗。   仿佛床上的人此时但凡有一个抗拒的眼神,或是轻淡的一句“我不喝”,都会让薄慎言瞬间崩溃。   看原嘉逸什么都没说, 眼神也平静得如同深海。   可薄慎言明白,那是暗潮涌动。   值班医生走进来查看了原嘉逸的伤口,迫于薄慎言事先叮嘱过的压力,说了很多对伤口表示很积极乐观的话, 让原嘉逸放宽心,好好养身体,再拿起手术刀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原嘉逸的表情看不出悲喜,他礼貌地朝医生点点头,有些羡慕地盯着他握着笔和听诊器的灵活双手。   检查完情况的医生被病房里的低气压憋得上不来气,忙交待几句原嘉逸也倒背如流的行话,转身匆匆离开。   “嘉嘉……喝点水吧……”   薄慎言握着杯子的手骨节青白, 细看仍旧在微微发颤。   原嘉逸抬起右手,去接他手里的杯子,却被薄慎言躲开,转而凑到他唇边,有些讨好的意味。   “我,我来喂你,你不要淋到自己身上。”   “不用了……我自己来。”   手腕上插着滞留针,原嘉逸不必担心会被针尖刺伤,手肘撑着枕头勉强坐了起来。   脑后的伤口昏沉不已,他在床上躺了几天,重心不稳,突然起身的动作导致他倏地朝后倒去,薄慎言忙伸手去揽,又轻轻将他放倒在枕上。   “嘉嘉,先躺好可以吗,求你……”   原嘉逸茫然地眨眨眼睛,默许了薄慎言的举动。   他躺着没法用力,薄慎言也不敢像从前那样用亲吻的方式喂他,只能拿着棉签沾了水,一点点涂抹在原嘉逸的嘴唇上。   “吸管……我去找一个吸管……”   薄慎言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失魂落魄,他下意识在根本不会有吸管的口袋里摸了摸,然后放下水杯朝门外走去。   门口有守卫病房的保镖,看到薄慎言出来,忙问他需要什么。   原嘉逸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视线跟着薄慎言到了门口。   这个男人还是那么的温柔耐心。   只可惜……   “嘉嘉,吸管,有吸管了。”   薄慎言手中捏着一根色彩斑斓的小吸管走了回来,意外地有些滑稽。   要是放在往日,原嘉逸肯定会抱着肚子笑起来。   他沉默地垂下眼睛,顺从地咬住薄慎言递来的吸管轻轻吸吮,甘甜的液体滑入受创的喉咙,原嘉逸近乎贪婪地大口大口吞咽着。   “慢点,嘉嘉,慢点,不急……”   薄慎言心疼得握紧拳头,想要去夺又不敢,只能用指腹轻柔地蹭去他唇角的水渍。   一大杯水被原嘉逸迅速喝完,他意犹未尽地看了眼杯子,被薄慎言毫不犹豫地拿开放在桌上,转而握住他的手臂。   原嘉逸这种不反抗的样子,让薄慎言极其没有安全感。   他总觉得原嘉逸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他的视线,然后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以薄慎言不允许自己离开原嘉逸哪怕是一分一秒,手指也要时刻挨着他身上的温度才能有分毫的安心。   “嘉嘉……我们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薄慎言摸摸原嘉逸的脸,试探性地提出请求。   原嘉逸摇摇头,没有避开他的手,“薄先生也休息一会儿吧。”   看起来原嘉逸像是在关心他,但薄慎言却没来由地心慌,他忙握住原嘉逸的手臂,费力地扯出个笑。   “我不困,我不困,嘉嘉,你睡,我守着你。”   原嘉逸阖上眼睛,轻叹了口气。   “我没有怨你。”   薄慎言给他捏小腿的手指骤然一僵,略带欣喜又难以置信地看着原嘉逸。   他没那么天真,不相信事情会就这么简单地结束。   “嘉嘉……你……”   原嘉逸的眼泪又从眼尾滑落,悄无声息地润进枕头里。   “发生的这些有事……我都不怪你,因为你没有错……可我一看到你,就想起我被放弃的时候,想起妈妈躺在木板上变成了一滩肉泥的样子。”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都是被放弃的那个。”   薄慎言很想说,无论他当时做什么选择,薄慎容都不可能会放过原淼,可这理由若是放到现在来说,怎么看都像是徒劳无功的狡辩。   他心凉透了,似乎已经预见了二人的结局,但他还是抿着嘴唇,想把原嘉逸的话听完,再接受他的最终判决。   “我……连看都没办法多看你一眼,更不要提继续爱你。”   原嘉逸身体里的麻药劲儿过了,此时手掌的创口一阵阵发胀地疼了起来,冷汗遍布在他的额头上。   薄慎言抹去他的汗水,捏着纸巾坐在一边不吭声。   昏睡的时候,原嘉逸是能够隐约听到薄慎言的话的。   他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以提到这些,原嘉逸也没再避讳。   “其实怪我,本来这次抽了骨髓给盛澜后,我就可以和妈妈离开了……想来可笑,我当初做什么去招惹你,我和你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   “嘉嘉,盛江河怎么可能放过你们?即便你逃到天涯海角,他需要用到你的时候,他还是会把你抓回来,他那种人……”   薄慎言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低下头不再解释。   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都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你问过我为什么要给自己买墓地。”   说到这个问题,原嘉逸缓缓睁开眼睛,还是想要坐起身来说话。   薄慎言忙起身去扶他,搂住原嘉逸的肩膀帮他坐起身来,又拿过自己用来陪床却一下都没有躺过的枕头放在他腰后垫着。   “每次手术的时候,看到走廊上相拥哭泣的患者家属们,作为一名医生我是很同情他们的。”   原嘉逸没什么力气,只能堪堪借着薄慎言手臂的力量支撑着身体,但不肯借势倚在他的身上。   薄慎言怕他磕碰到左手,便虚虚地握着原嘉逸这几天明显消瘦了几分的手腕。   “……可是当我站在病人的角度再去看他们,那便成了我最羡慕的事情,”原嘉逸伸出舌尖舔舔干燥的嘴唇,“每天从我手下经过的病人,都是他们面对着走廊的墙壁,流着泪朝心中的神明祷告,虔诚地想要祈求护佑的人。”   “也许是他们的神明起了作用,当我们勉力保下了患者的手臂,他们会哭着握住我们的手,重复地说着感谢,手术期间的那几个小时里,可能是他们毕生中最虔诚的唯心主义时刻。”   他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开始呜咽起来,抬起插着滞留针的右手挡在眼睛前面,不想让薄慎言看到他的眼泪。   “我的血型是很稀有的,每次给盛澜输血,我都担心我会死掉,再也不能去见妈妈,”原嘉逸红肿着眼睛望向窗外,“其实我也好希望,每次从病床上起来离开病房时,妈妈也在对着墙壁,像我小时候一样双手合十地祈祷我平安无事。”   薄慎言惶恐地拉过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嘉嘉,你以后不会有事了,我保证,绝对不会了……”   在他的心里,他只能单方面地对原淼好,却从不敢对她抱有任何她会对他好的期待。   原嘉逸叹了口气,“乐观的悲观主义者。”   握着他的温热手掌一僵。   “没人为我祈祷,也无神明护佑,以我需要为我自己准备一个坟墓。”   他又笑了一声,侧头看着薄慎言。   “管他阳间地狱,我总归有了自己的房子不是?”   薄慎言不忍再听,他好想狠狠地吻住原嘉逸的嘴唇,让他不要再说这些悲观的话,可没有人会比他更明白原嘉逸此刻的心境。   他什么都不敢去说去做,只能让心脏继续被凌迟,忍痛听着。   病房门口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下一秒,门便被敲响。   “请进。”   薄慎言的声音也沙哑得厉害,几天没睡的身体疲惫不已,眼下乌青极为明显。   得到允许后,磁吸门被缓缓推开,穿着病号服的段浮慢慢走了进来。   “薄总裁,我来看看原医……先生。”   段浮说话很有分寸,看到原嘉逸被包裹严实的手,急忙就避讳了会让他揪心的医生二字。   他的状态比原嘉逸看上去还要吓人,原嘉逸平日里的皮肤是象牙色,这时候生了病也只是病态的苍白。   但段浮的脸色惨白得像是没有血液在皮下流动,扣住墙壁撑着自己身体的指节也干瘦青白,抛除原嘉逸的心境不谈,段浮反倒像是应该被探望的人。   原嘉逸默默打量着这位救了他性命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完善了一下小薄火葬场的故事线,唉,太难受了。   不过我不服,睡了一晚,我感觉我又行了,虐文有什么可怕的,老子就要写!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24 23:04:36~2021-02-25 13:2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28343574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亚、蒋丞比你好看、西戎云杉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亚 30瓶;鹿鸣 2瓶;altar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段先生。”   原嘉逸向他打招呼, 又将视线收了回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段浮十分理解他此时的心情,也明白两个大男人含情脉脉地说着“谢谢, 不客气”会显得很变态, 便笑着点点头。   “原先生要多注意休息。”   他露齿笑起来的时候右脸颊上有个酒窝, 不是很明显, 但越看越觉醉人, 和他不笑时的严肃气场大相径庭。   原嘉逸看段浮的身体虚弱得比自己还应该躺在床上休息,出于医生潜意识就想要照顾人的心态, 他环视一周,发现除了薄慎言所在的沙发上, 这间病房里再没有其他可以让段浮落座的地方, 便收了收腿, 空出一块褥子。   “段先生请坐。”   段浮抬起手握拳抵在唇边猛烈地咳嗽一阵儿,贴着冷硬墙壁的身子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然后摇摇头,“不了原先生,我就是来看看您,您状态好多了, 我也能放心了。”   他刚想告别,门口突然又传来敲门声,他正在开门的动作僵了一下,回头用目光询问薄慎言可不可以开门,得到允许后,段浮才扭开门把手,微微后退半步让外面的人进来。   沃泽今天一身常服, 深灰色的休闲西装并未将他魁梧高大的身材掩盖半分,反而更加凸显气质。   看到进来的人是沃泽,段浮吓得咳嗽一声,紧忙后退了好几步,几乎要撞掉病房墙壁上悬挂着的电视,低眉顺眼地打招呼,“大少爷。”   听见身后的声音,沃泽回头看去,剑眉瞬间皱起,“你他妈怎么在这里?”   段浮比他矮了十几厘米,从沃泽这个角度低头看寸去,只觉唇角挂笑的段浮有种极其令人厌恶的虚伪和卑微。   “大少爷,我来看看原先生……”   “别他妈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马上给我滚出去。”   沃泽对段浮内心的小伎俩一清二楚。   这个人太精于算计。   自从段浮被收养到沃家的第一天起,沃泽就很不喜欢他,偏生小弟沃野却对他这副长相着迷得不行。   对于自家弟弟不争气的行为,沃泽舍不得打他,便把全部的愤怒都施加在了段浮的身上,每次看到他,轻则嘲讽几句,重则动手打人。   其实他当然知道段浮每天拼死拼活的,一心都是为了沃家的生意,但薄慎言是他的兄弟,看到段浮想方设法地要在双方的合作里多得些利润,沃泽就格外愤怒。   段浮手里的很多生意都并不干净,胆子也大,沃泽以权谋私帮他挡了不少事,帮他完全是看在沃野的面子和段浮对沃家还算有用处的份上,私下里见到他的时候,自然是有多反感,都会通通表现出来。   被骂了也没什么反应,段浮苍白的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幅度很小,脸上的酒窝便没有体现。   “好的大少爷,薄总裁,原先生,您多注意休息,我先告辞了。”   他的脸色差得要命,原嘉逸躺在床上也难受得厉害,听见这句话,有气无力地看他一眼,觉得沃泽虽然态度不好,但不肯落座的段浮此刻实在是需要休息,不应该继续可怜巴巴地站在墙根儿。   权衡之下,也没有出言挽留。   段浮的脚还没完全离开病房,就被沃泽一脚将门踹上,他来不及反应,跌撞着摔坐在地上之前,被门口的保镖一把扶住。   “谢谢。”   他的声音森冷凉薄,即使是再深刻的谢意,被他从嘴里说了出来,都显得那么的没人情味儿。   段浮睨了一眼保镖握着他胳膊的手,盯得保镖慌忙撒开,他这才捂住口鼻轻咳着挪回走廊尽头的病房。   原嘉逸见段浮离开,径自闭上眼睛没与沃泽打招呼,默默调整着呼吸。   薄慎言知道原嘉逸善良,看到沃泽这样对待他的救命恩人,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当下想替兄弟解释一番,转而又想起自己这一烂摊子事还没解释明白,抬头烦闷地瞪了沃泽一眼。   沃泽被他绝情的一眼瞪得委屈不已,纳闷儿地坐到沙发上跟他挤在一起,“怎么了兄弟,你瞪我干啥?”   单人病房里的沙发平日里看着甚是奢华宽大,此时被两个近一米九的男人并排坐在上面,看起来却快要裂开了。   薄慎言瞟了一眼原嘉逸,自知这个时候不能再说之前的事情,就想说些别的让他多少放松一下心情。   “你怎么对段总那么凶?”   沃泽冷笑一声,翘起二郎腿从桌上拿起根香蕉,粗鲁地扒开咬了一大口在嘴里嚼着,丝毫没有穿着西装该有的斯文模样。   “我对他凶?没我他早让枪崩了一百回了。”   被子下的原嘉逸猛地颤动了一下,随后又归于平静。   薄慎言心疼地站了起来,手正要抚上原嘉逸清瘦的后背,却又不敢打扰他,垂手放弃了这个做法。   沃泽自知说错话,抱歉地朝薄慎言吐吐舌头,扔掉香蕉皮清了清嗓子。   “原先生……对不起啊……”   “……没关系的……您的朋友救了我,我是要谢谢您的……”   原嘉逸藏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隐约带着方才没有完全缓解寸来的哭音。   发现自己的声音是这个样子,他似乎觉得有些尴尬,就没再吭声。   内心里很想把沃泽和他那张破嘴打得质壁分离,薄慎言抬手指指门的方向示意他自觉一些抓紧滚,径自坐回到沙发上给原嘉逸削苹果。   “我今天来……”   还没等沃泽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就被毫不留情地打断。   “段浮!”   门外传来一声听上去年龄就不太大的高喊,伴随着医护人员从旁的劝阻声,他的声音便显得更为嚣张起来。   “嘶——这声音怎么听着那么熟悉……啊欠……”   沃泽打了个冗长的哈欠,咽鼓管一开放,耳内气压增高起来,导致他没听到后面的话。   “段浮你在哪间病房里?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而且似乎在边走边找。   心如死灰的原嘉逸已经不对任何事物产生兴趣,唯独对这个段浮还能生出那么一丝丝的好奇,他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侧耳听着动静。   沃泽来医院之前估计是在局里通了宵,身上满是烟酒味儿,整个人的状态也稍显疲惫,他打完哈欠凝神听了半天,面色骤变,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破口大骂。   “操,是我们家那小畜生!”   他大步走到病房门口,开门低吼道,“小畜生,来这里闹个屁,不知道这是医院吗!”   看着好兄弟站起身准备出去制裁自家熊孩子的薄慎言跟在他身后,见机将人推出门去,随即立刻关上,让原嘉逸的生存空间变得静谧许多。   薄慎言坐回到原嘉逸床边,温柔地拍拍他后背,“嘉嘉,好好睡一觉吧,等你康复了,我们去旅行好不好?”   原嘉逸缩了缩肩膀。   “那我们去吃很多很好吃的小蛋糕好不好?”   看他不愿意被自己触碰到,薄慎言索性收回手,趴在原嘉逸背后的软褥上继续轻声问道。   “我看到很多人都喜欢自己的男朋友穿裙子,我也穿给嘉嘉看好不好?”   “不对,我可是嘉嘉的老公,我要更高级一点。”   “嗯……嘉嘉喜欢女仆装要粉色还是黑色的?”   “我觉得粉色的比较好,看起来会显得我很甜美。”   “但是如果嘉嘉喜欢黑色的,我就再穿上黑丝好不好?”   他说话的时候神情严肃,除了声音温柔,丝毫不会让人联想到这些骚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看原嘉逸没反应,薄慎言也不失落,他本就没指望原嘉逸回答他的问题,只坐直身子拄着下巴全心全意地逗他。   期盼着原嘉逸但凡能有一丝因为他说的话而产生了紊乱的呼吸。   走廊里传来了一阵儿接近鸡飞蛋打的声音,薄慎言烦躁地抹了把脸,站起身替原嘉逸掖掖被角,低声对他交待,“嘉嘉,我出去看看。”   沃野在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里找到了藏在卫生间里的段浮,沃泽跟着医护人员的指路进了病房时,段浮正趴在马桶上吐得凄惨。   “这又是怎么了?”   他看沃野就站在离段浮几步远的地方,对他的惨状不理不睬,还出言催促着他快点吐。   “他妈的,我把他送到九院疗养,谁知道今天早上再去看他的时候,人没了,一查车的定位,竟然给我跑这里来了。”   沃野岁数不大,满脸的胶原蛋白堆在一起,即使生气的样子也好看得紧。   其实段浮早就吐完了,只是这两兄弟像尉迟敬德和秦叔宝一样立在卫生间门的两侧,他怎么敢堂而皇之地站起身来。   沃野走出卫生间去拿了瓶水,拧开盖子粗鲁地怼在段浮唇边,“快漱漱嘴跟我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薄慎言倚在门边看他们两个互动,眼眶滚烫发热,他急忙转移话题看向沃泽。   “你刚刚要说什么?”   “奥,我是要说盛氏集团的账目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想看段浮和沃小畜生的爱情故事吗?   故事线其实我早就捋好了,但是不知道有没有崽崽感兴趣。   小薄的火葬场被我改得严重了一点,可我真的好不忍心啊,唉。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25 13:22:58~2021-02-25 20:5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蒋丞比你好看、叶云棠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o摸doctor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年轻力壮的沃小畜生粗暴地扛起还没擦干唇边水渍的段浮, 不顾他的挣扎抗拒,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走出卫生间,扔到了病床上。   他叉腰俯视着床上像是某种软体动物一样, 但凡被碰到触角就会马上缩成一团的段浮。   “你能耐了啊。”   “小少爷, 对不起……”段浮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向他解释, 胸腔里翻滚着新的一波呕意, 阻住了他的话头, “唔……”   沃野慌忙敛去脸上的怒意,露出少年气的慌张, 见手边没有垃圾桶,竟直接伸手候在段浮的唇边。   门口看热闹的沃泽气得直捶门框, 指着自家小弟不争气的背影看着薄慎言, 平日里的嘴炮特性却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语言。   “他, 他妈的,你看看他那个,他妈的那个没出息的逼样子, 他对我都没这样过!”   薄慎言不言语,羡慕地望着沃野忙碌的背影。   如果他们也能这样简单地吵吵闹闹,而不是背负着重大的责任来相爱……   他沉默地低下头。   段浮看沃野伸手过来,吓得一哽, 心想他即使咽下去,或者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把秽物吐在这位小祖宗的手里。   心里这样想着,也就打算这样做,然而沃野似乎看穿了他的内心,搂住他的脖子便强制段浮张开嘴巴。   “忍个屁,吐地上, 我收拾。”   得到了这个退而求其次的允许,段浮忙伸手折起干净的床单,哇地一下吐在了地上,即便这个时候,他也在艰难地道着歉。   “抱歉啊……小少爷,给您添麻烦了。”   沃野没理会他的道歉,伸长手臂去桌上抽了两张纸给他擦嘴。   “小少爷,”段浮吐完后,苍白的脸色反倒好看了许多,他屈膝坐起来看着沃野,“公司那么忙,您不该过来的,昨天的合同还……”   等着段浮吐完的沃野本已经去给他拿水,闻言走上前去将人掀翻在床上,朝着他的屁股又是一巴掌,怒不可遏地骂道。   “你还敢说这事?谈个破几把生意,他妈的还转院?你当哮喘是过家家呢这么折腾?”   段浮抱着枕头不敢吭声,抽手轻轻揉揉自己被打得麻痒的软肉,拱进了被子里。   “你给我转过来!”   沃野脱掉被溅上污渍的外套扔在地上,俯身抓起段浮的后衣领,还没等他做什么,薄慎言就拉着沃泽走出门外,低声劝道。   “还是出来吧,后面的内容可能需要付费了。”   今天的输液已经结束,薄慎言从病房出去查看情况后,原嘉逸便挣扎着坐起来下了床,却不小心扯到了手上的伤口,疼得他猛地蹲坐在地上。   脑后遭受到的重创导致他即使扶着床头柜起身还是有些失重,时不时地向后仰去。   窗台下是薄慎言逮住盛江河全家后,从盛家那里拿回来的他的行李箱。   原嘉逸蹒跚着跪坐在地上,咬牙用疼得发抖的手拉开拉链,取出里面的一个小箱子。   这个箱子。   原淼曾经交代过他藏在渝城老家的箱子。   其实他早就取回来了,但在原淼清醒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原嘉逸都争分夺秒地想要多跟她相处,陪她说话,逗她开心,竟从未提及这件事情。   他知道原淼这么惦记这个箱子,肯定有她的道理,他坚信这里面一定是美好的回忆。   原嘉逸一直痴心妄想着,有一天原淼能重新站起来,他们两个离开这里,到了新的城市,新的家后,可以晒着庭院里的太阳,从容地将这个充满回忆的小箱子一起打开,一起分享快乐。   可现在只剩他自己了。   银灰色的箱子,上面是一个密码锁。   漆面早已被原嘉逸反复擦过了无数次,流光锃亮,但每次碰到,他都会像是第一次擦拭一样仔细。   原淼没有告诉过他,箱子的密码是什么,估计是认为原嘉逸一定能猜到。   原嘉逸拨弄了一下那把锁,试了试原淼的生日。   无果。   他手指轻颤了一下,思虑着自己的生日。   还是没能解开。   原嘉逸坐在地上,抱着箱子望向窗外的蓝天,怅惘地叹了口气。   他忽然想起了一串数字,很有可能是密码的数字,但他不敢也不想去尝试。   这几天哭得通红的眼睛持续发着胀,原嘉逸抬起冰凉的手背,贴在眼皮上降温。   良久,他才仿佛下了决心似地,松开蜷紧的手指,抿着嘴唇将转轮依次滚动成心里想的那串数字。   小锁咔哒一声开了。   原嘉逸的眼泪争先恐后地掉在金属箱子上,他曲起胳膊趴在茶几上抽泣。   “笨蛋……”   妈妈是笨蛋。   她是有多爱盛江河,才愿意这样折磨自己?   这个小箱子里装满了她对这个世界无论好坏的全部印象,无数次的开开合合,她就这样忍受着爱而不得的揪心,一次次输入着心爱之人的生日。   原嘉逸无意识地攥了一下左手,刺骨的疼痛将他拉回现实。   他蹭了一把眼泪,低头拿出里面一沓泛黄的信纸。   看着那些几乎能透过表层看到里面沾染着原淼绝望泪水的信纸,原嘉逸突然有点不敢打开。   可对原淼的思念太浓,让原嘉逸的手不受大脑的控制和阻拦,抽出其中一封被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片垂眸看去。   原淼的手很巧,能把一整张信纸直接叠成一个信封,最后留下一个小尖尖折成钩子,扣进纸缝里使它们不会轻易张开。   【今天是嘉嘉第一天上幼儿园,送他去上学的路上,他问我自己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想他。当然会,但是我却故意气他,说我会在他上学的时候,吃光他心爱的奶糖和乌梅,然后嘉嘉说,“妈妈喜欢就都吃掉,等我长大了,还要给妈妈买很多很多好吃的。”我可真是厉害,生了个小天使。】原嘉逸蹭蹭眼泪笑了一声,低头亲亲纸上的字迹,陈旧的油墨味和纸张被积压多年的气息混入呼吸,呛得他咳嗽一声,又落下泪来。   他翻了翻摞得整整齐齐的信纸,发现在每张纸的右下角都被写上了着不太明显的时间标记。   捋清了时间线,原嘉逸从最新的一封信,一张张地倒着翻看了起来。   那时候的原淼也和他现在差不多年纪,甚至比他还要小上两岁。   她没有读完大学就给盛江河生了孩子,写信时候的稚嫩显而易见,隐约还带着被盛江河宠爱时的骄纵恣意。   【今天下雨,嘉嘉很不听话,穿着雨靴在外面踩水不肯回家,不但把自己弄得感冒,而且还弄脏了我刚拖干净的地板,我第一次掐了他的屁股。】原嘉逸没忍住笑了起来,原淼写信时落的重点都非常奇怪,感冒的程度明明比弄脏地板要更严重一些,竟被她写得这么别扭。   每看完一封,原嘉逸都会认真地按照原本的折痕,将信纸细致地折叠成原状,可受到手上伤口的限制,却不慎撕破了手中正叠着的边角。   他心疼地碰碰碎裂的地方,惋惜地皱着眉。   突然,他的视线凝固在一份被折起来也仍旧能看见内里盖着红章的医院报告上。   薄慎言站在段浮病房门外的窗边,听着沃泽在他旁边骂骂咧咧地阐述情况。   “我已经请总局的经侦大队在查那个老东西了,非法吸收公共存款,非法拘禁,违背当事人……”   沃泽手插在口袋里,弹弹烟盒抽出一根抿在嘴唇上,刚要掏打火机,就被一只手从身后将烟夺下来,顺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别抽烟,他会难受。”   沃野的年纪看起来还在上大学,结结实实的修长胳膊腿儿像是专程为了打篮球才长成的这副模样,可冷着一双漂亮眼睛管制自家哥哥的成熟样子却不比屋里躺着的段浮稚嫩半分。   “嘶——你这小畜生……”   自觉丢面儿的沃队正想踹他,被薄慎言打断。   “医院。”   沃泽这才点点头,但还是转身就一巴掌拍在沃野后脑勺上,“小王八蛋,你知不知道他给我惹了多大祸?”   薄慎言知道他说的是段浮因为救原嘉逸而开枪杀人的事。   “那几个人本来也该死,我要是在场,比他开枪还快。”沃野捂着脑袋不服气。   “啧,你他妈的——”   沃泽扬手又要打他,薄慎言急忙拦住,对沃野道,“小野,你进屋照顾段总吧。”   对薄慎言一向很尊敬的沃野点点头,跟他说了声再见,走回段浮的病房。   薄慎言靠在墙上,耐心地听完沃泽后续的交待,转动着指间的戒指默默考量。   沃泽接到电话回了警局,薄慎言也踱回到原嘉逸的病房门口,却听见里面传来痛苦的低泣声。   他忙推开门,视线从空无一人的床上追逐到沙发边。   薄慎言大步从门口奔过来,夺过原嘉逸手中让他崩溃大哭的东西低头去看。   他的瞳孔急剧紧缩,难以置信地看着神色木然地坐在地上的原嘉逸。   为什么……   宋娇颜……才是他的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沃队在线打老头,有人喜欢吗。   (怎么没人跟我说说话了!森气!(◣ω◢))   感谢观阅,鞠躬~感谢在2021-02-25 20:54:56~2021-02-26 11:1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酸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游虞瑋 3瓶;47663065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我好像一个笑话。”   原嘉逸沙哑的嗓音听得薄慎言的心脏像是被紧紧攥住了一样难受。   他放下那张报告, 也坐在了地上,将背对着自己的原嘉逸环进怀中,轻吻着他的后颈, 热烫的泪水滴落到原嘉逸的病号服上, 又迅速渗进布料里。   “不是的, 不是的嘉嘉, 你不是笑话, 你很好……”   原嘉逸闷闷笑了起来,缠着绷带的手掌覆在眼睛上, 脱力般地躺在薄慎言肩头。   薄慎言知道他只是太虚弱,而不是真的信赖自己才这样依靠。   可即使是这样, 他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生怕原嘉逸不肯再贴近他, 触碰他。   把段浮塞进轮椅里推到原嘉逸病房门前的沃野好奇地朝屋里望了望,却被薄慎言的保镖挡住。   “先生,麻烦移步。”   沃野挑挑眉, 抽手捏捏段浮的鼻梁,“你看,我就说进不去吧。”   段浮戴着FFP3口罩坐在轮椅上,被他捏得皮肤有点发痒, 抬手挠挠眉心。   “小爷,那我们回公司吧。”   刚刚在病房里,沃野死活要用抱着他的方式离开医院,经过他反复的劝阻和无声反抗,沃野这才勉强同意他坐轮椅推他出去。   “回个屁的公司,回家给我躺着。”   进不去原嘉逸的病房,沃野乐得轻松, 连语气都欢快了不少。   段浮的精神状态只恢复了一点点,说要去公司也只是强撑着一口气,不肯屈服自己生病罢了。   听沃野管制着,平日里冷冰冰的表情竟流露出了一丝脆弱,听凭他的摆布。   原嘉逸哭了很久,最后实在哭不动了,直接躺在薄慎言的肩膀上昏沉地睡着了。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薄慎言的手一直空出一只垫在原嘉逸的屁股下面省得他着凉,看他歪着脑袋睡熟了,便小心翼翼地抱起他放回了床上。   他回到桌边,坐在沙发上将盒子里叠在上方的信通通打开看了一遍。   原淼的信只写了几年,因为她快乐的时光是短暂的。   所以当薄慎言仓促地看完她全部的信,也不过用了一个多小时而已。   薄慎言满眼痛色地折起他又看了好几遍的报告单,沉默地望着即便睡着也紧皱着眉头的原嘉逸,把整理好的信按原样放回盒中,指尖刮到了放在最下面的档案袋,他没太在意,盖上了箱盖。   给原嘉逸掖了掖被角,薄慎言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走出门外。   “泽哥,你把那两个东西送我家里去。”   沃泽那边吵得很,他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警告着薄慎言。   “那你可别把他们弄死了,我这不好交待。”   “嗯,一定。”   薄慎言阴沉着脸,挂断电话。   他会让他们主动求他弄死他们。   两个高大雄壮的保镖站在原嘉逸的病房门口,让外人觉得这间病房里躺着的人物看起来就不是很好惹,以至于望而却步,不敢走近来染指。   但薄慎言觉得所有人都有着伤害原嘉逸的理由,他只想每时每刻都将心爱的人揣进口袋里,悉心地保护起来。   他知道自己疯了。   可他仍旧乐此不疲。   薄慎言脱下外套,将熟睡的原嘉逸紧紧罩在里面,打横抱在怀中,示意保镖可以去休息后,便抱着原嘉逸离开了医院。   原嘉逸是被隐约传进耳畔的哭喊声吵醒的。   他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以为是幻觉,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听起来像是一男一女。   原嘉逸坐起身来细听了一会儿,发现又没了声音,便把腿收进怀里蜷着,下巴搭在膝盖上望着漆黑窗外的空荡庭院。   又回到了这里。   “咦唔~”   地毯上立起个黑黢黢的影子,原嘉逸不但没害怕,还瞬间就认出了它。   “趴下?”   “咦唔~咦唔~”   趴下又壮实了不少,最低也胖了五六斤,看起来长得更高大了。   它像是明白原嘉逸此时的状态一样,嘴里急得直嘤嘤,粗壮的大爪子来回在地毯上焦躁地跺着,可就是不敢扑上床来。   “没关系的,宝贝,来,哥哥抱抱。”   原嘉逸张开手臂示意它上床来,突然想起从“爸爸”变“哥哥”的这个称呼,还是薄慎言替他更正过来的,不由黯下了眸色。   “咦唔~”   趴下跃跃欲试地将爪子搭在床沿,想要用脑袋碰碰原嘉逸的手。   “咪唔——咪唔——”   一直压在趴下肚子上睡觉的糯米被它骤然起身的动作抡到了地上,刚缓过神来,就意识到了床上的人是原嘉逸,忙惊喜地连叫了几声。   不过糯米没有趴下那么懂礼貌和客气,它蹭地一下跳进原嘉逸的怀中,拱着他身上的病号服,似乎是很不满那上面的消毒水味道,几乎要把原嘉逸的衣服扒下来。   “不行,不行,糯米。”   原嘉逸被它的大尾巴扫得痒痒的,失笑着抓住自己的衣服,拍拍它屁股,“我没有毛,会冷的。”   趴下委屈地哼唧着,外表凶悍的眼睛闪着柔和的光芒,摇着尾巴等原嘉逸也来抱抱它。   兰波格犬属于陪伴犬,很能观察和关心主人,加之趴下又被原嘉逸训练得十分懂事聪明,平日里原嘉逸喂它东西吃的时候,它都会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尖锐的牙齿碰到他的手,此时看他状态不好,自然是更不太敢接近。   “来吧,”原嘉逸伤口不小心扯了一下,他疼得一皱眉,脸色变得煞白,却实在不忍心看趴下失望,“来,可以抱的。”   趴下即便再聪明也是一只狗子,面对原嘉逸三番五次的邀请,它实在受不了这种诱惑,呜呜着冲进他的怀抱。   薄慎言把它们养得真的很好,一猫一狗都泛着沐浴乳的香气,细闻还能嗅到薄慎言身上的香水味,看来他也经常拥抱它们。   估计是知道自己体型比糯米大,趴下钻进原嘉逸的怀中后,就没敢乱动,眯着眼睛享受着原嘉逸久违的按摩服务,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打着糯米的脸。   原嘉逸把左手放在身后尽量不碰到它们,右手细致地抓挠着趴下的脖子,缓缓叹了口气。   “趴下,你说我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不是真的太多余了?”   他的眼泪掉在趴下的头顶上,毛被濡湿的感觉可能有点不舒服,趴下抬起爪子抓了一下原嘉逸的腿。   还没等原嘉逸再说什么,耳朵里又传来了刚刚吵醒他的叫声,他推推趴下的大脑袋,“乖,先起来,你们趴在这里等一会儿,让哥哥出去看看。”   趴下怎么可能放过和原嘉逸相处的机会,看他起身,连忙跳下床跑到他前面,两只后腿支撑着身体,用前爪扑开了门把手,然后回到床边将糯米叼起来在地上拖拽着。   “……你这样会勒到糯米的。”   原嘉逸对它熟练的动作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他俯身抱起表情平静,看起来对此状习以为常的糯米,推门走了出去。   薄慎言的大栋别墅有三层,在这里住了那么久,原嘉逸连二楼都很少去,三楼更是连见都没见过。   他攀住扶手,顺着声音的来处慢慢走了过去。   直到停在一间紧闭着的房门前,哭声才最清晰。   原嘉逸握上门把手刚要扭开,突然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薄大爷,放过我们吧,求求您看在从前的……”   是盛江河的声音!   骨子里的畏惧让原嘉逸下意识地就松开了门把手,惶然后退两步,腰后撞上了栏杆才惊恐地站定,喉结上下滑动着。   “从前的什么?”薄慎言冷冽的声音传了出来,一如既往地低沉平静,却带着慑人的寒凉,“恩情吗?”   趴下轻舔着原嘉逸露出一截的脚踝,原嘉逸迟钝得没有做出反应,呆滞着目光继续听着。   “薄大爷,我承认,我承认,原淼是我们夫妻二人用来代孕的工具,澜澜的身体不好,医生说如果能再生个健康的孩子,他们俩的血型很大概率上是会一样的,澜澜的命就有保障了。”   盛江河好像被打得很惨,嚎啕大哭着说出一些话。   原嘉逸的指尖冰凉,缠着绷带的左手也搭上了楼梯栏杆,感觉不到疼痛一样逐渐收紧。   里面的两个人,是他的亲生父母。   从成为一颗胚胎开始的第一天,他的生命就被判了死刑。   他成为了一个最大的笑话,一个完美的矛盾共同体。   最被期待,也最不受期待的小孩。   “到你了。”   薄慎言的声音越来越冷,他似乎换了个方向,同时换了个说话的对象。   “薄大爷,如果我说了的话,您能放过我的澜澜吗?我的澜澜他没有杀人,他绝对不会杀人的。”   母爱的伟大让宋娇颜即便是踩在死亡线上,都仍旧在顾及着盛澜的性命。   原嘉逸嘴唇微微发着颤,蹲下来抱紧了趴下的身子,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再听。   “原淼生下那孩子后,盛江河就和她勾搭在了一起,所以我……”   宋娇颜的声音带着恨意。   “永远不会承认他是我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沃队打完小薄打,小薄打完我开大,hiahiahia~   码完字的我,要拿出我的金婆娘小貂蝉去王者峡谷肆虐一番,今天我看到了两个小学生挤在一起打游戏。   两个人共用一台手机,一个指挥,一个作战,我都看麻了。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26 11:14:59~2021-02-26 20:1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酸酸、晨熹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窃衣 3瓶;池鱼思你、瓷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原嘉逸的肩膀随着她这声尖叫猛地一抖, 旋即皱紧眉头抱住趴下,双手捂上它的耳朵。   “不怕,不要怕。”   趴下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 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哈气, 脖子也向上昂起。   意识到自己的手用了力, 原嘉逸慌忙松开桎梏着它的手臂, 心疼地胡撸着趴下的脖颈, 贴到他耳边,眼尾通红, “对不起,对不起……”   他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屋中宋娇颜充满恨意的叫喊声却还在继续。   “原淼这个贱人, 她抱着那个孩子来我的家里撒泼, 把我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宋娇颜哭叫着拍打屋中的实木地板,一下一下地仿佛凿在原嘉逸的心上,“如果, 如果不是她……我就会又有一个像澜澜一样可爱的孩子了……”   “不是这样的!”   未曾上锁的门被大力推开,屋中的三人都没想到原嘉逸竟然会突然冲进来。   他的身体还有点站不稳,惯性导致他进门之后就朝向地板栽倒下去,薄慎言迅速从惊讶中反应过来, 一把将人捞进怀里抱住。   “嘉嘉……你……”   怎么醒了。   为了安抚原嘉逸的身体,薄慎言让医院给他打的针里或多或少地加了些镇静剂,是想让他睡得沉一点,但不知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容易就清醒了。   薄慎言虚虚地环抱着他不敢用力,怕弄疼他也怕他挣脱。   盛江河和宋娇颜跪坐在地上狼狈不堪,丝毫没有往日嚣张肆意的模样。   原嘉逸的视线俶尔凝固,那夫妻二人保养得宜的脖颈与手背上, 赫然印着原嘉逸再熟悉不过的烙痕。   虽然已经结痂,但当看到它们的时候,原嘉逸还是能回忆起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   他们两个都哭得满脸泪痕,宋娇颜更是连妆都糊了。   她弯折着那颜色鲜艳的尖利指甲抠在盛江河的手臂上,防备又恐惧地看着门口的两个年轻男人。   原嘉逸轻轻推开身后拥着他的薄慎言,望向他们的赤红眼底浸满了浓浓的失望和遗憾。   这对夫妇,就是他的爸爸妈妈。   他也明白了每一次去盛家老宅领罚,宋娇颜屡屡看向他时的那些意味深长的复杂眼神。   还有那次在医院里,他说如果能够再选一次,他仍旧会要原淼做自己的妈妈。   原来事实竟是这样的……滑稽,可笑。   原来亲生父母会用这样的目光看他。   还以为……虎毒不食子。   “嘉逸……”   盛江河率先开了口,他膝行着爬向原嘉逸,就像每次原嘉逸跪在地上求他放过原淼一样,局促地握上了原嘉逸的手指,“嘉逸,澜澜是你哥哥,你放过他,求求你,求薄少爷放过他……”   原嘉逸没有挣开他的手,任凭他拉着自己摇晃,神情木然地将视线落在宋娇颜的脸上。   看到盛江河的动作,薄慎言眯起眼睛,抬腿踹上了他的心口窝,抢过原嘉逸的手指轻轻擦拭着。   被一脚踹翻在地上,也不知盛江河心里究竟有什么样的信念,挨了薄慎言不留情面的一脚,竟还能一骨碌坐起身,捂着胸口歪着嘴又爬了过来,仿佛电影中令人作呕的丧尸,恬不知耻地凑上前来。   “嘉逸,嘉逸你听爸爸说,你哥哥他真的不会杀人的,”盛江河唇边都是因着匆忙解释而挤压出来的白色唾沫,极力为盛澜开脱的样子刺痛了原嘉逸的眼睛,“嘉逸,你行行好,让薄少爷放过你哥哥,他真的不会杀人的……你知道的,你哥哥他最单纯善良了……”   薄慎言不知道该不该让原嘉逸继续待在这里,原嘉逸突然进来的时候,他确实有点慌了,但转念一想,在医院里原嘉逸就已经知道全部的真相了,所以如果现在能让他亲眼看着仇人还债,也许心中的憋闷会好上许多。   “我妈妈不是贱人。”   原嘉逸垂眸看着盛江河的丑恶嘴脸,他抬起缠着绷带的手指向宋娇颜,眼神不在她身上,“她才是。”   他从来没有用这种恶毒的话来骂一个人,盛江河听完没有什么反应,但宋娇颜却崩溃地大骂起来,眼底的红丝不比原嘉逸少半分。   凝视着宋娇颜的原嘉逸一字一句地解释着,浅色瞳孔里溢出了些许怜悯。   “盛江河欺骗了我妈妈的感情,强占了她的身体,让她被第三者。”   “你们打掉了她自己的孩子,把我放进了她的身体里,最后却说……她是个贱人,我是个野种。”   原嘉逸转头深吸了口气,他不会骂人,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怨恨,倒把自己气得双手发抖。   “她也只是想上门要个公正的说法而已,你却想要把我从她怀中夺走摔死。”   “作为一个母亲,她不保护自己的孩子,难道要保护你吗?”   “她就是个贱人,她害死了我的孩子!她该死,看见她死得那么惨,我真的好开心啊……”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宋娇颜死死盯着原嘉逸的眼睛,像是索命的凶厉女鬼,狞笑着伸出长指甲朝他扑来。   她的手里根本没有任何凶器,可还是孤注一掷地冲上前来想要伤害原嘉逸。   薄慎言动作极快,他从屋门口的柜子抽屉里迅速掏出一样东西,还没等原嘉逸看清楚那是什么,就听到了“咔哒”一声。   下一秒,宋娇颜的眉心便被一把枪顶住。   “薄先生!”   原嘉逸忙要去拉他,却发现保险已经打开,不敢再轻举妄动,虎口被自己的动作闪得钻心地疼,忍不住微微皱眉。   “薄先生,您不要这样。”   他明白薄慎言此时的心境。   因为自己对他失去了全部的热爱,导致他倍感无助,所以试图抓住些能让他赎罪的东西来示好。   盛江河被薄慎言骤然掏出把枪的动作吓傻了,忙去扯宋娇颜,却看见薄慎言屈肘收回枪,另一手直接上了膛,又顶回宋娇颜的额头上,沉声警告着。   “你动一下,我开一枪。”   薄慎言眼中的寒意像是结了冰一样地冷冽,怼在宋娇颜额前的枪口似乎随时都能扣动扳机。   原嘉逸动动脚尖,叹了口气,“薄先生。”   他不是舍不得这两个人死,而是担心亲手杀了他们的薄慎言变得不清白。   已经决定和薄慎言一刀两断后,原嘉逸便不想对他有所亏欠。   听到原嘉逸是在为他们求情,盛江河虽然仍旧不敢动半分,但早已放下心来,带着不知廉耻的笑意去求薄慎言,“薄少爷,您不是最在乎嘉逸的吗,他说不希望您这样……”   “砰——”   薄慎言手中的枪偏了半分,他贴着盛江河的耳边扣动了扳机,子弹俯冲出枪口,瞬间洞穿了盛江河的膝盖。   “啊——!”   盛江河惊叫着抱住自己的腿躺在地上翻滚起来,却被薄慎言俯身揪起他的领子,面朝空无一物的墙壁按坐在地上。   薄慎言将枪随手揣进口袋,然后打开投影,掐着宋娇颜的脖子迫使她也跟盛江河坐在一起,看着荧幕上缓缓出现的画面。   不堪入目的场景一览无遗地闯进屋中人的视线里。   那上面是与两个男人交缠在一起的盛澜。   他高声叫喊着,尽情投入着,与原嘉逸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泛着撩人的红晕。   薄慎言早已捂住了原嘉逸的眼睛,抬手把画面静止在这一刻,好整以暇地握着遥控器看伏在地上的二人的反应。   “你们的乖儿子真是个好演员,尽职尽责,实在是卖力。”   盛江河疼得动不了,嘴里不停地哼哼着,只有宋娇颜流着眼泪在继续看着屏幕上极为不雅的儿子。   这种侮辱和践踏,比打在他们身上,更让人觉得痛快。   “好好欣赏吧。”   薄慎言没有松开捂着原嘉逸眼睛的手,拿起桌上盛江河签好字的股权确认书,小心翼翼地揽着原嘉逸离开房间,给沃泽发了条消息,抱起原嘉逸下了楼。   原嘉逸没有挣扎他的拥抱,反而乖顺地伏在薄慎言的胸口。   颈前感觉到原嘉逸温热的呼吸时,薄慎言胸口一窒,险些迈空了楼梯一头栽倒在地上。   “嘉嘉……”   薄慎言时刻都明白原嘉逸并不会轻易原谅他,做出这样的举动定是别有所求,于是他思索了一番原嘉逸可能会有的想法,主动问道。   “我们去看看妈妈?”   原嘉逸以为自己把心事说了出来,听到薄慎言的声音,他猛地抬起头来看他,水亮眸子里泛起了久违的神采。   为了能让原嘉逸尽量多休息,薄慎言特意开了辆房车出来,时不时回头看看侧身躺在床上的原嘉逸,才继续放心地开车。   车停到了墓园的大门口,原嘉逸模糊着眼睛醒来,发现到了地方,忙起身穿鞋下车。   薄慎言牵着他走近原淼的墓碑,自觉地转身走到远处,保持了一大段距离。   原嘉逸把薄慎言准备好的鲜花放在原淼的墓前,蹲下身子抱住墓碑,亲昵地用鼻尖蹭蹭上面的照片,小声说道。   “妈妈,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嘉嘉离开倒计时开始   (看到我光秃秃的头发了吗,这是为什么,哇哦,原来是因为没有生(营)发(养)液)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26 20:12:04~2021-02-27 16:3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蒜头王八是小兲 2个;西戎云杉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薄慎言站在一旁心疼地看着原嘉逸跪在墓碑前颤着清瘦的肩膀闷声低泣, 心里难受得要命,视线却一秒都舍不得离开他的背影。   直到带着些寒意的春风吹得薄慎言都觉得有点冷了,他才上前揽住原嘉逸的腰身, “嘉嘉, 该回去了。”   原嘉逸也不反抗, 顺从地随着他的力道站起来, 拒绝了薄慎言从身上脱下来想要披在他背后的外套, 按着领口不小的病号服大步朝车走去。   两人回到了医院里,薄慎言匆忙洗了手, 帮原嘉逸换了一身干净的病号服,又耐心地伺候他躺进床里休息。   洗脸刷牙后, 薄慎言回来继续趴在原嘉逸的床边阖上眼睛守着他。   病房的灯被熄灭了, 窗外也漆黑一片, 夜空里掠过一架即将降落的飞机,发出低低的轰鸣声。   本应已经睡熟的原嘉逸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借着极其黯淡的月光, 垂眸端详薄慎言的发顶,顺着他的脖颈一路望见了他浅浅握着自己小拇指的手掌。   原嘉逸抿着嘴唇笑了一下。   旋即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蹭了蹭眼尾的水迹,目光仍是反复地将薄慎言打量。   这些日子以来,守在原嘉逸身侧睡的薄慎言早已练就了一身即使原嘉逸在睡梦中大喘气一声, 他都会蹭地一下跳起来给他拍背的技能。   所以此时原嘉逸抬手擦眼泪的动作更是瞒不过他,但薄慎言没有起身,静静地趴伏在原嘉逸身侧,听他稠密的喘息声,一下一下地拂过自己的耳畔。   他在哭。   那……哭一会儿吧。   薄慎言装作睡得很熟的样子动了动脑袋,惬意地长舒了口气,以此来降低原嘉逸的警惕。   片刻后, 他的脸就被覆上一只微凉的手掌。   突如其来的惊喜导致薄慎言几乎立刻就想要跳起来抱住原嘉逸猛亲,但仔细思索之后还是怂了。   他只能努力地让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细细感受着原嘉逸的触碰,甚至想让脸上的汗毛纷纷伸出小触手,牢牢地把那只手锁在自己脸上。   薄慎言一点一点放缓喘气的频率,不让自己起伏的呼吸惊到原嘉逸。   那只手蜷了起来,浅浅淡淡地用一根指尖描绘着薄慎言的五官。   从眉骨到眉峰,从眼尾到鼻梁。   最后落到了他的嘴唇上。   原嘉逸又抽噎一声。   这次薄慎言没忍住,睁开眼睛想要坐起身给他擦眼泪,没想到睫毛却扫到了原嘉逸的手腕,惊得偷偷伸手抚摸的人骤然收手装睡起来。   “嗯……”   薄慎言只能也假装自己刚醒,站起身径直走向洗手间解决生理问题。   听他关上门,原嘉逸才敢睁开眼睛噤起鼻子平复着呼吸。   很多事不是原谅,而是算了。   苍白而无力的事情,累了就不会想再较真了。   薄慎言待在卫生间里好久,觉得足够原嘉逸整理好情绪重新睡去的时候才敢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刚一转身,就发现原嘉逸颓着脊背坐在床上,估计是怕吓到他,预先弄出了点衣料与被子摩擦的声音作为提醒。   “嘉嘉……你怎么醒了?”   薄慎言对原嘉逸身上时常弥漫着的温柔气息永远没有抵抗力。   “开个灯吧,小灯。”   原嘉逸指指茶几,示意薄慎言打开那上面的灯。   “好。”   好不容易能等到他主动对自己提出什么要求,薄慎言哪敢耽误半秒,疾步走到茶几边上,回头看了一下原嘉逸的位置会不会被这灯打开后的亮度晃到眼睛,确认无误后,按下了开关。   两人的呼吸被黯淡的灯光所笼罩,暖黄色的光晕压抑得薄慎言喘不过气来。   他偷瞄了一眼盯着绷带出神的原嘉逸,目光落在那张漂亮的嘴唇上。   薄慎言真的是太想他了。   那具柔软的身体是他无法被允许再次倾心拥抱的梦。   “亲我一下吧。”   原嘉逸微微抬起眼皮,侧头朝他看来。   一直以来,薄慎言都明白原嘉逸的好看不光是在于皮囊,他的骨相极佳,长在现代人审美点上的同时,也不丧失老一辈人所喜爱的端庄。   淡光打在他脸上,映到身后墙面的侧影竟都是那么浑然天成的漂亮。   薄慎言对他的那句话置若罔闻。   他不是没有听到,反之觉得那句话震耳欲聋。   可他认为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的梦境。   那些眼泪和鲜血,在这梦里都没有。   梦太好了,所以是假的。   薄慎言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原嘉逸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   朝他招招手,“过来。”   薄慎言扛不住了。   他绷直着脊背朝原嘉逸走去,只有三步路的距离,却被他走了快十秒。   仰头看着床前的英俊男人,明明是那么优越的长相,此时看过去竟有点憨憨的。   很像一只瘦到脱相的熊。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原嘉逸伸手去拉他的手。   “坐。”   薄慎言任由他拽着自己,听凭摆布。   原嘉逸盘起长腿,右手拄着床垫往前凑了凑,将丰润的嘴唇递到薄慎言唇边,自己则阖上了眼睛。   朝思暮想的嘴唇就近在咫尺。   薄慎言垂眼盯着它,良久,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似地,滚动着喉结贴了上去。   久违的唇珠被含在口中,薄慎言满足地起伏着呼吸急促的胸膛,反复吸吮着他的珍宝。   一吻既罢,银丝勾连。   薄慎言最后轻舔了一下,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原嘉逸的嘴唇。   “……该休息了。”   “不做吗?”   原嘉逸漂亮的眼睛被他吻得水光泛滥,那双同样泛着水光的嘴唇说出了薄慎言在这个世界上最难做出抵抗的话。   他摇摇头。   “我已经得到太多了。”   原嘉逸点点头,靠在腰后的枕头上,抬眸望向窗外。   “薄先生,我想去看看海。”   薄慎言没有听清,或者说是他没有想到原嘉逸会突然说想看海,也就没往那个方向思考。   “嘉嘉,你说什么?想什么?对不起啊嘉嘉是我耳朵的问题……”薄慎言十分内疚,握着原嘉逸冰凉的手腕,轻柔地覆在上面想要替他搓热,语气颇为紧张地问道,“可以再说一遍吗嘉嘉?”   原嘉逸疲惫地低下头,叫薄慎言再难看清他的眼神,手指轻轻碰碰自己手腕处白皙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   “薄先生,我说,我想去看看海。”   说完,原嘉逸抬头看了看身前的男人,细细打量着薄慎言眼底的期待和卑微,便没有忍心挣开被握着的手,反而回握住他。   他缓慢摩挲着薄慎言掌心被他自己抠出来的细微伤口,又低下了头。   这是他今天提出来的第二个要求,薄慎言不可思议地瞅瞅自己被原嘉逸的修长手指攥住的手掌,暗道一声走运,乐不可支地应道。   “好,好,我们去看海,现在就去,我们现在就出发。”   原嘉逸怅惘地把脸转向窗外,声音微哑,眼睛里有期待,有笑意,可就是难以察觉半分半毫的喜悦。   “还没有看过海呢,最好是下着雨的,布满乌云的。”   薄慎言皱着眉听他形容出来的场景,忍不住想要纠正他。   “嘉嘉,要有阳光洒在海水上……才好看。”   听了他的话,原嘉逸抬头看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们带着趴下和糯米一起去好不好?它们可以在车上陪你玩儿。”   想起那对儿小家伙,原嘉逸眼中溢出一抹痛色,未等薄慎言发现便转瞬即逝。   征求了原嘉逸的同意,薄慎言即刻走向衣柜拿出原嘉逸的外套和在里面穿着的厚实毛衫。   给乖顺得像是洋娃娃一样的原嘉逸穿好了衣服,他掏出钥匙放在原嘉逸肚子上以方便一会不用把他放在地上解锁,抱起他走出病房。   随便开去一座海滨城市吧。   看完了海就带他回家。   接到猫狗后,薄慎言一脚油门便迎着东方驶上高速。   他开车速度很快,原嘉逸睡了不到六个小时,再睁开眼睛时,车也刚好停在了海边。   薄慎言抱着他下了车,拧开保温杯让他喝了口温水,轻吻他额头,指指不远处的汹涌波涛。   “嘉嘉,看,大海。”   晨曦洒在海面上,慵懒惬意地推着海浪滚向沙滩。   原嘉逸眼睛亮了起来,咧开嘴露出梨涡。   他侧头亲了一口薄慎言的嘴唇,停下来看看他,然后又亲了一下。   薄慎言激动得眼泪都落在了原嘉逸的鼻尖上,拥着他停驻在海边加深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吻。   “我想喝果汁。”   原嘉逸含着他的嘴唇,像是耍赖似地提出要求。   “可是你不……”还没说完拒绝的话,薄慎言的嘴唇便又被原嘉逸啄了一下,“就喝一口。”   薄慎言的表情松动下来,捏捏他的下巴,无可奈何地笑道。   “你就知道欺负我。乖乖在这等我。”   他回身朝离海滩不到一百米的小亭子走去,回过头的时候,原嘉逸站在原地,却好像离他很远。   带着这种不安,薄慎言匆匆拿着一瓶果汁赶回来。   汹涌的海浪拍击着礁石。   原嘉逸穿着病号服,海水及腰。   作者有话要说: 是he是he是he,重要的话说三遍,球球各位大佬有关于这些问题不要打负分了,守约桑真的哭了o(╥﹏╥)o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27 16:39:21~2021-02-27 20:5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叶云棠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原嘉逸!”   薄慎言的喊声震得自己的耳膜生疼, 他惊惧地扔掉手中的东西,边朝他跑去,边脱掉身上碍事的衣服。   四月份的天气还带着些许的凉意, 刚跳进去,薄慎言便瞬间被冷冽咸涩的海水疯涌着包围,冻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愈发惊痛于原嘉逸此时的处境,拼命朝他游去。   海水已经没过原嘉逸的锁骨,他未曾挣扎于浓重的水压下, 一心向死。   浪头朝薄慎言扑来, 呛得他露出脑袋咳嗽起来, 这对他来说并无所谓,只是这浪却将他拍击得离原嘉逸又远了不少。   “原……唔……原嘉……逸……”   薄慎言绝望地嘶喊着他的名字, 疯狂地刨着水花想要冲过去。   岸边猛地蹿出了一道黑色的影子,薄慎言来不及反应, 眼睛还紧盯着原嘉逸即将消失在水面的后脑, 肩膀却被那黑色影子用力蹬了一下。   他缓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那个蹬了他一脚的东西,是趴下。   薄慎言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刚刚觉得自己再也抓不到原嘉逸的时候, 他几乎想要陪他一同沉入海底。   “趴下, 快……唔……”薄慎言又被海浪拍得呛咳起来,“救……他……”   身上早已冷得发麻,再难感觉到更深程度的寒意,薄慎言的手脱了力地划着水,仍自咬牙游向原嘉逸。   兰波格犬是优秀的巨型纽芬兰犬与大白熊犬|交|配|培育而成,体格极其强壮, 它的皮毛防水,指间有蹼,比人类更擅长游泳。   原嘉逸整个人已经全部埋进了海水,没入水中的最后一瞬,他眯起眼睛望着和海水一样湛蓝的天空,向这个世界做着最后的道别。   耳膜里发出了巨大的声响,灭顶的感觉让原嘉逸下意识吸了一口气,却灌入了满口的海水。   他实在难受极了,鼻眼酸胀,胸腔里异常沉闷,挣扎在失去意识的边缘处,原嘉逸狠了狠心,张开双臂,任凭自己在水中浮沉。   刚阖上眼睛,后领就被一股大力狠狠地拉出水面。   原嘉逸错愕地张开眼睛,以为是薄慎言这么快就追了上来,忙想要挣脱。   拼着几近耗光的力气歪头看了一眼,他惊讶地微微瞪大了眼睛。   是趴下。   趴下在接近原嘉逸的最后一刻将脑袋沉入水中,一口咬住了他的衣服。   它力气大,可却没有真正地下水救过人,此时对它来说,是十分陌生的第一次,难免有些害怕的意味。   但是因为原嘉逸在水中,它下意识地就想朝他靠近。   趴下有些控制不好嘴上的力度,稍一用力,尖利的牙齿便扯碎了原嘉逸单薄的病号服,紧接着便失去了原嘉逸的方向。   脱口的感觉让趴下害怕得浮在水面上呜呜直叫,它张着嘴巴哈了口气,复又潜到水下寻找被它弄丢了的主人。   呛了好多水的原嘉逸早就失去了意识,看趴下时的那一眼也是呆滞失神的,更别提让他主动攀扶。   千钧一发之际,堪堪赶来的薄慎言终于一把揽住了原嘉逸的腰,扯住趴下身上为了让它帅气可爱逗原嘉逸开心而穿的黑色小西装,稍微用了点力气,示意它可以开始游回岸边。   虽然全程不过两分钟,但当薄慎言跌撞着将原嘉逸平放在沙滩上时,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做完了所有应该做的抢救措施,薄慎言青白着嘴唇低头看着胸膛微微起伏的原嘉逸,崩溃地掉下眼泪。   他刚刚差点失去他了。   薄慎言哆嗦着手去扯距离两人不远的衣服,是原嘉逸跳海前脱掉了的衣服。   一件一件地盖在原嘉逸的身上,薄慎言用手背蹭着眼泪,浑身冰冷。   原嘉逸的唇角仍旧时不时地呕出一两口水来,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总归是脱离了危险。   顾不得让自己的体温回暖,薄慎言爬起来就去车上翻药箱,原嘉逸的伤口进了水,如果现在不处理,那他的左手可能会真的废了。   刚上车,薄慎言就看到关着趴下和糯米的小隔间门被它们两个折腾得摇摇欲坠,一看便知道是经过了很大力的推撞才会变成这副样子。   门上还有糯米尖锐指甲划在上面的,为了帮助趴下冲出去而留下的深刻又徒劳无功的爪痕。   它本就怕水,如今看到车外是它从未见过的世界,自然吓得寸步难离,趴在软垫上连一下都不敢动。   “没事了,糯米。”   薄慎言碰碰它的耳朵,俯身拎起药箱,抓起床上的被子大步走了出去。   原嘉逸还没有恢复清醒,薄慎言的手也仍在发着抖,他将被子盖在原嘉逸的腿上,跪在他身侧给他处理伤口。   简单做了一下消毒后,他抱起原嘉逸回到车上,查找地图驶向最近的医院。   有关于原嘉逸的所有一切,薄慎言已经变得近乎病态,他不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来为原嘉逸擅自换药。   “嘉嘉,你能听到就应我一声,”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还在发颤,薄慎言边开车边大声地说话,想让原嘉逸的耳朵时刻被这个世界环绕,“嘉嘉,你能听见的话,拜托回答我……”   “咳……”   原嘉逸缓缓睁开眼睛。   理应冰凉的身体被温暖包围,鼻腔里还是酸涩不已,脑子也十分迟钝,但他明显地能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有死成。   望着米白色的车顶,原嘉逸疲惫地眨眨眼睛,并未理会薄慎言的呼唤。   他搞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   究竟是劫后余生的侥幸,还是仍与妈妈天人两隔的失望。   那种被深海吞噬的感觉他真的不敢再尝试了。   比死亡还要可怕的绝望。   趴下发现原嘉逸清醒了过来,急忙甩着大尾巴蹿上床来呜呜直叫,身上漂亮的小西装滴滴答答地落着水。   原嘉逸鼻子一酸,抬起右手轻轻搭在他的大爪子上,费力地动动嘴唇,“宝贝……谢谢你啊……”   似乎能听得懂原嘉逸在向它道谢,趴下瞬间有点得意,转而却也有些恐惧。   它喜欢原嘉逸,并且只喜欢原嘉逸,从见到这个主人的第一眼开始,趴下就认定了他,只要原嘉逸在身边,它就不会允许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无论多远,它都要朝他跑过去。   可是今天,原嘉逸不但背对着他,还越走越远,趴下真的害怕了。   所以它不顾一切地想要破坏阻挡它靠近原嘉逸的任何东西,冲下车后,便全力以赴地往他的方向奔去。   薄慎言听到了原嘉逸虚弱的声音,下意识想要靠边停车去查看他的情况,可他知道,原嘉逸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薄慎言。   他所有的温柔,都是为了向这个他不再留恋的世界做一个友好的告别。   原嘉逸被薄慎言抱进了治疗室里,动作熟练地帮他舒服地躺在床上,半蹲在床边搓着原嘉逸冰凉的右手。   医院里的每一个人,都在试图与死神逆行,只有原嘉逸一人,孤独而无悔地朝他奔赴。   “求求你……不要再这样了……嘉嘉……真的,求求你……”   薄慎言捂着他的手指放在自己胸口,带着哭音低声恳求。   原嘉逸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的头发凌乱不堪,眼睛被咸腥的海水浸得发红,穿反了的衣服上还挂着泥沙,实在有些狼狈。   “对不起……薄先生……”   原嘉逸轻声道歉,左手倏地一痛,他皱紧眉头嘶了一声。   这份歉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薄慎言。   是因为他而险些将薄慎言也拉入深渊,陷入危险的境地。   他不应该这样做。   薄慎言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仍装作模棱两可的样子转过头去轻咳两声,低声对给原嘉逸处理伤口的医生交待。   “麻烦您的动作再轻一些好吗,谢谢您。”   重新换完药包扎好伤口的原嘉逸从床上坐了起来,弯身想要自己下床穿鞋,把他当做眼珠子一样珍惜的薄慎言又怎么可能同意,自是十分强硬地把原嘉逸盖好外套捂在怀中阔步离开了医院。   他要永远保护好原嘉逸。   一分一秒都不会离开,不会再让他发生今天这种情况。   把原嘉逸放倒在床上盖好被子后,薄慎言的手还在发着抖,他不敢相信躺在被子里沉睡着的青年,今天差点真的与他阴阳两隔。   如果当时他再晚了一点,哪怕晚了一秒,都有可能……   薄慎言不敢再想,他蹲在床边,拳头发泄般地捶在自己的脑袋上。   趴下两只大爪子搭在原嘉逸的床上,喉咙里嘤嘤叫着,丝毫不再有冲进海里救人时的那股霸气。   看见它的眼里似乎也流露着恐惧,薄慎言伸手抱住趴下的雄壮腰身,趴在它耳边一遍又一遍地感谢它。   “好孩子,今天……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它伸出鲜红的舌头舔在薄慎言的手上,舔湿了他指间的戒指。   薄慎言顺势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望着闭眼安睡的原嘉逸,艰难地勉强笑了一下。   抬手缓慢地摘下戒指。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学的小宝贝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奥!mua!想嘉嘉的时候就回来看看,不想嘉嘉的时候,就把眼睛放在书本上。683分还可以的原医生为你们加油!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27 20:52:05~2021-02-28 17:5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蒋丞比你好看、wuvyou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一宸、龟甲贞宗!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由于被子弹洞穿的地方是虎口, 并未伤及骨骼,所以原嘉逸的伤口很快就恢复了平整,只留下一个深红色的圆痕。   但因为空腔效应, 导致掌心的创口面积要比手背上的还大一些,伸展开来的时候,便会显得有些可怖。   医生交待的话原嘉逸都耐心地应下, 低头端详着自已收放还算自如的手,唇角抿出一个浅淡的笑弧。   薄慎言小心翼翼地捏捏原嘉逸的肩膀,俯身去床边给他拿鞋, “嘉嘉, 来, 把鞋穿上。”   原嘉逸脚上是薄慎言给他买的卡通小耳朵毛袜,厚实保暖, 但是如果穿上鞋就会稍稍有点挤脚。   “这个小耳朵袜子呢,就先脱下来, 揣在我口袋里好不好?等我们回到了家里再给嘉嘉穿?”   看到原嘉逸盯着袜子发呆, 薄慎言弯腰看看他的表情, 像是哄小孩儿一样放轻了语气,手掌去捞原嘉逸看起来不打算抗拒他的脚腕。   不知道薄慎言是如何向薄龄和秦月娥解释的这件事,当原嘉逸知道他们已经知道事实的时候, 是秦月娥拎着四五个保温饭盒亲自来看他的那天。   面对着这位身体孱弱的老人, 原嘉逸无法再保持着冷然的沉默,握着那只布满褶皱的手宽慰着她,告诉她被枪打其实并不是很痛。   站在旁边听他讲话的薄慎言逃避似地别过了脸,指腹在眼尾轻蹭。   原嘉逸即便再悲观,也不由觉得很惊讶,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能哭的男人。   脚上的袜子被轻轻脱去, 明明是再温柔不过的举动,却因为是由薄慎言做这个动作而显得意外地撩人。   碾磨人心。   原嘉逸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   爱与恨并行。   他从未忘记薄慎言对他的好。   但也同时记住了他的过。   在他的心里,从来没有功过相抵这一说。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原嘉逸弓着腿将双脚收了回来,自已伸手脱去脚上只剩下一只的袜子,接过薄慎言知趣儿地递给他的薄棉袜,垂着脑袋迅速穿上。   “鞋,嘉嘉,鞋在这里。”   薄慎言蹲下身子握住原嘉逸的脚腕,帮他把脚尖送进地上那双宽松舒适的运动鞋中。   手中的脚踝粗实了一点儿,薄慎言暗自摩挲了几下,满意地侧过头偷偷抿嘴笑笑。   这段日子,他们祖孙二人把原嘉逸养得油光水滑,秦月娥更是让宋妈每日都做药膳带来,从内到外地给他调理了身体,比坐月子补得还厉害。   以至于原嘉逸觉得自已现在的壮实程度,基本上可以跟整日大口吞肉的趴下battle一番了。   贴身照顾原嘉逸的时间里,无论公司有什么事,薄慎言都是能尽量在视频会议里解决,就死活不去公司。   “来,下床,小心,”薄慎言搀着他的手臂,另一手扶在原嘉逸腰后,倒真的像是在扶刚生完孩子的产妇出院一样谨慎,“腿坐得麻不麻?站在原地活动一下?”   “不用。”   原嘉逸抬腿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忽然想起自已的行李,于是转过身回来拿,没成想正好撞在薄慎言的下巴上,磕得他鼻梁发酸。   “我拿……”   原嘉逸还没说完,就看到了薄慎言手中握着的行李箱把手,微挑眉梢示意他不用担心。   “都拿着呢,不会落下的,我检查了三遍。”   听到薄慎言这样说,原嘉逸乍一听知道他做事认真,转念一想又觉得心酸起来。   薄慎言以前是绝不会对自已如此不自信的,自从发生了绑架的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相信过他自已的决定,每次都要经过左思右想,才能皱着眉做出一个让他犹豫不决的判断。   就像他现在可以胸有成竹地保证不会有东西落下,虽然嘴上说是检查了三遍,但原嘉逸知道,其实绝对不止。   “好,”说不心疼他是不可能的,然而经过了这些事,原嘉逸的浪漫主义不再高于现实,面对薄慎言的款款深情,他只能点点头,淡淡地说道,“谢谢薄先生。”   薄慎言落寞地垂下睫毛跟在原嘉逸身后。   到了车里,先帮原嘉逸扎好了安全带,接着薄慎言把行李搬到了车后排座椅上,回到驾驶室里拧开保温杯盖,将杯口递到他唇边。   “嘉嘉,喝点温水。”   原嘉逸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握着它不知该如何自处。   “给我吧嘉嘉。”   薄慎言拿回杯子,舔舔自已也有点干的嘴唇,想要自然地喝上一口,又怕原嘉逸嫌弃他,不肯再喝热水,便旋手拧好杯盖。   “……你也喝一口吧。”   听见这句话,薄慎言正拧紧杯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抿嘴笑着应道,“哎。”   原嘉逸永远都是原嘉逸。   从未因为悲怆而变得不再温柔。   总有一天,他一定能做到让原嘉逸重新为他戴上戒指。   外形极为嚣张的库里南十分懂礼貌地靠边停在一辆小蹦蹦的身后。   薄慎言从车上下来,走到副驾门边,抬眼询问原嘉逸可不可以抱他下来,得到默许后,他放心地长舒一口气,俯身将原嘉逸圈进怀里。   原嘉逸主动提出想回到自已的小出租屋里,薄慎言哪敢忤逆,一个字都不敢多说,直接开车停到了小破楼下面。   抱着一个胖了十多斤的原嘉逸,薄慎言在背后还背着怀中人最为珍视的小书包,健步如飞地上了楼。   他以为回了这个家,他们两个就还会变成原来的样子。   所以分外期待。   薄慎言蹲下身子脱掉原嘉逸根本没怎么沾地的鞋,顺带脱掉了他的袜子,掏出被他揣在口袋里的小毛袜套在了原嘉逸的脚上,末了又爱不释手地轻轻捏捏他的脚趾。   “嘉嘉,你可以去床上躺一会儿,我下去把行李箱也拿上来,然后做饭。”   屋子里被打扫得很干净,似是昨晚还有人住过一样有烟火气。   原嘉逸的目光落在厨房餐桌边的宽大椅子上,闷闷地盯了半晌,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想要逃避的画面,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床边准备好了趴下和糯米的小窝,明明是两个男孩子,薄慎言却为他们买了粉色的垫子。   原嘉逸抿着嘴唇打量了一遍屋子里的陈设,靠在门口的鞋柜上,回头看向因动作实在太快而有些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的薄慎言。   他吞了吞口水,拍拍手边的行李箱,咧开嘴笑道,“拿上来了。”   薄慎言不敢轻易把这个破旧的箱子换掉,他担心这是与原淼有关的记忆,恐怕原嘉逸要留上一辈子。   若是被他就这么鲁莽地换成了新的,估计永远都不会再得到原嘉逸的原谅。   “薄先生,我到家了,您可以离开了,这段日子,多谢您的照顾。”   原嘉逸从他的手中拿过拉杆儿,抿着嘴唇低头不去看他。   这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的努力了。   别再看他,别再与他交流,就不会再想起那些事。   薄慎言明了地点点头,还是笑呵呵地迎合着他,“好,好,我先回家,你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仿佛怕原嘉逸遇到事情不联系他一样局促,忙掏出手机给他看。   “这是我的号码……如果……”   “记得。”   原嘉逸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几乎又让薄慎言掉下眼泪。   他们到底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明明……他们明明可以很好的。   薄慎言无助地颓下肩膀,盯着原嘉逸鼻尖上的小痣,愣怔着点点头。   “好,记得,记得也好。”   被重新换过的入户门发出沉闷的闭合声,薄慎言摊开手掌覆到门板上,额头抵在门前静静地隔着这道屏障陪伴着原嘉逸。   老房子的墙壁不隔音,即使原嘉逸的动作放得很轻,薄慎言还是觉得自已能够隔着墙看到他的每一个动作,看到他打开壶盖接水的样子,插上电源,然后俯身捡起地面上那枚经常从冰箱门脱落下来的冰箱贴。   良久,薄慎言才抬起被门板贴得冰凉的额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转身走到正对着原嘉逸家门的房前,将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扭,门锁应声而开。   他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扇不会对他主动打开的门,失落地迈进门槛。   万籁俱寂的夜里,薄慎言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反复翻看着手机里没有几张的原嘉逸的照片,手放在腹前逐渐握成拳,像是忍耐着什么,复又展开,再握住。   突然,隔壁传来原嘉逸痛苦的哭叫声,薄慎言腾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就抓着原嘉逸家门的钥匙跑了过去。   慌忙地进了屋后,他发现原嘉逸并没有遭遇到危险,但是似乎正做着噩梦。   反锁好原嘉逸并没有反锁的房门,薄慎言缓步走到他床前,坐在了他给趴下准备的狗窝上。   “呜呜……”原嘉逸缩成一团哭得伤心不已,握着自已的左手低低地念叨着什么,“我,呜……”   薄慎言凑近了一点。   “慎言……我的手……它坏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学业进步,踊跃发言(无论课堂上还是守约桑的评论区,嘻嘻)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2-28 17:52:15~2021-02-28 22:4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瓷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原嘉逸是在薄慎言的怀中醒来的。   脸上是暖融融的晨光, 身后是薄慎言的拥抱。   他呆滞地眨眨眼睛,不太明白现在的状况,但是首要的任务就是先和薄慎言保持距离。   身后男人的呼吸均匀沉稳, 应该是他这段日子里睡得最舒服的一晚。   薄慎言的睡眠质量一直都不太好,加之这么久以来每天对原嘉逸的贴身照顾,更是让他难以得到充分的休息。   原嘉逸暗恨自己的心软, 微不可闻地舒了口气,醒了也没有动弹,打算让薄慎言好好睡一觉。   无论什么事……都等睡醒了以后再说吧。   这样他也可以假装自己在那个美好的梦里, 并且远离所有的痛苦。   男人的手搭在自己腰间的被子上, 似乎是担心他睡觉不老实会踹被子, 所以压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原嘉逸眯着眼睛看向窗外, 写字楼里的员工已经有条不紊地为新的一天忙活起来,他们穿着西装打着领带, 手中端着咖啡, 一脸朝气地向阳而生。   暗自摩挲着自己的虎口, 原嘉逸沉默地阖上眼睛。   在往日的这个时间,他也应该穿好了白大褂,跟着段主任一起查房, 如果碰巧没有手术, 他就可以将一身没有用武之地的力气用来给患者拧瓶盖儿,抬轮椅。   薄慎言保持着平和的呼吸静静地拥着怀中的原嘉逸。   他早在原嘉逸刚张开眼睛的时候就醒了。   原嘉逸有一个特点,每天在睡醒后睁开眼睛之前,他都会用鼻尖轻轻蹭一下枕头,薄慎言一直都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小习惯。   不过时间久了他明白了,原嘉逸这样做其实就是相当于小猫伸懒腰, 小狗打哈欠。   总之是很可爱,很讨人喜欢。   所以他知道原嘉逸醒了,也知道原嘉逸是为了照顾他的睡眠而没有发出声响。   薄慎言永远沉醉于原嘉逸的这种温柔。   但他不想要。   他宁愿原嘉逸声嘶力竭地骂他,精疲力尽地打他,也不要用这种方式与他渐行渐远。   面对这样的原嘉逸,薄慎言无时无刻都在恐惧,都在战战兢兢。   薄慎言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凄惨的流浪狗,有一天不小心捡到了一块喷香四溢的肉骨头,它实在是太香了,让他舍不得松口,更舍不得放下。   随时都在担心失去,甚至忧愁自己会否被人将牙都尽数砸碎,然后眼睁睁地让他看着,在他面前拿走那块他已经品尝过味道,食髓知味的骨头。   他的原嘉逸。   明明紧贴着他的脊背,几乎能感觉到他心脏在有力地跳动。   可他却被一层看不到的屏障隔住,无论如何冲撞,都没办法突破它,触摸到原嘉逸的内心。   薄慎言太绝望了。   他做过无数的决定,错的几乎很少,所以薄氏在他手中蒸蒸日上,这样的成功致使他无比自信,并没有畏惧,一往无前。   直到他在这件能够说得上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上判断失误,从而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薄慎言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其实他知道不管怎样,原嘉逸都难逃一劫。   既然薄慎容有把握抓住原嘉逸,也一定明白了原嘉逸对他来说的意义。   道理都清楚。   但薄慎言还是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既有他的参与,也就有他的责任。   他愿意为他的过错而付出代价。   原嘉逸也十分配合他的赎罪,对他所有的做法都通通置之不理,视若无睹。   可薄慎言仍旧乐此不疲。   能看着他,时不时地碰碰他,对薄慎言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况且他自然明白,原嘉逸并不是真的不爱他了。   他只是害怕。   昨晚听到原嘉逸的哭喊后,他第一时间便从隔壁赶了过来,坐在床边握住原嘉逸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宽慰他,亲吻他,让他从梦魇中脱身。   看见原嘉逸的这副模样,薄慎言简直是心如刀割。   本以为原嘉逸不会像从前一样为他所安抚,但原嘉逸却一把反握住了薄慎言的手腕,睁开带着泪光的眼睛依赖地看着他。   “我好想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惊出了薄慎言的眼泪。   原嘉逸眼神空洞,明显是还在梦里。   “……你怎么……不亲亲我?”   薄慎言舔舔嘴唇。   他怎么敢。   他连碰他一下都会像现了原形的妖怪一样颤栗。   “慎言……你不要抛下我……”原嘉逸抬手搭在薄慎言的脸上,食指轻轻碰碰他的眼皮,“我最喜欢你的睫毛了。”   果然只有梦话能听到他的真心。   薄慎言屏着呼吸不敢惊扰,把原嘉逸说的每一个字都拆开揉碎,然后在脑袋里、耳朵里滚动着播放了千万遍。   他不敢去蹭脸上肆意流下的眼泪,只想看着每一秒如果错过去都会让他失落的原嘉逸的样子。   直到原嘉逸不讲道理地把他拖到床上,搂着薄慎言的腰让自己被他拥进怀里,缩成小小的一团低声呢喃。   “慎言……你最好看了。”   像是偷窃般地。   薄慎言低头用微凉的嘴唇轻碰了一下原嘉逸的额头。   “对不起。”   他亵渎了他的信仰。   听着原嘉逸窝在他怀里说了半个晚上的梦话,薄慎言只觉得自己怎么都不会疲累,发现原嘉逸慢慢睡去,他才缓缓地阖上眼睛,心想左右自己很难进入睡眠状态,再陪他一会儿后,就在天亮之前离开。   没想到这一睡竟直接睡到了现在。   原嘉逸又轻喘了一口气。   薄慎言看到他的手指正悄悄碾磨着床单,布料被他抓得皱起,又被他默默抚平。   这是想撒尿了,却还在为了让他安睡而忍着。   对他这份暖意实在无力承受,薄慎言懂事地松开搭在原嘉逸腰间被子上的手,装作还没睡醒打算翻个身继续睡的样子打了个哈欠。   “……怎么这么大的太阳啊……”   原嘉逸的肩膀一颤,悄悄回过头瞧了一眼背过身去的薄慎言,放心地抿着嘴唇坐起身,小心翼翼地低头在地上找鞋。   薄慎言不敢不转过身去,因为他担心原嘉逸看到他脸上可能会出现的任何一点波动,如果真的被发现他假睡,原嘉逸很大概率会毫不留情地将他从家中赶出去,再也不允许他踏进这扇门半步。   卫生间的门被小心翼翼地关上。   紧接着,门内便传来了稍显急促的放水声。   想象到青年脸上可能会因着这声音而出现的薄红,薄慎言就忍不住想笑。   撒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冲马桶的声音响起,薄慎言忙又闭上眼睛,把脑袋埋进原嘉逸刚刚掀开的被子里装睡起来。   眼睛看不到,听力随之便会更加敏感。   薄慎言听见原嘉逸将水流放到最小洗手的动静,趿着拖鞋踩在卫生间门口的地毯上蹭了三下,左脚两下,右脚一下。   他每次从屋子里出来都是先迈左脚的。   然后他走到了厨房,拿起水壶打开盖子去水龙头下接水。   这种被温暖包围的生活不是他配得到的。   薄慎言想。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赤着脚踩在地上走到门边,望着原嘉逸听见声音后,明显吓了一跳却没有回过头来看他的背影。   “嘉嘉……我,嘉嘉……你一定要吃早饭……如果不愿意动手的话……那可不可以我来煮……”   原嘉逸垂着眼睛看自己手背上溅到的几滴水,抬手抹去。   薄慎言总是在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但对自己从来没有那么好。   比如说一定要吃早饭。   这样叮嘱他的薄慎言从不会为了身体而去监督他自己。   人们都是在劝说别人的时候道理百般。   原嘉逸叹了口气。   “我……很久没用自己的手了,”他轻触手背上面的深红伤痕,迟疑着说道,“可能不是很熟练……你要是愿意帮帮我……”   “愿意,愿意,”薄慎言忙朝他走过来,面带喜色地连声应道,“我当然愿意,嘉嘉想吃什么粥,玉米粥?还是桂圆莲子粥?”   他手脚麻利地蹲下身子去柜子里舀米,脑袋磕在尖利的柜门上也只是回过头来嘿嘿一笑,明明很疼却更担心原嘉逸嫌他笨手笨脚。   薄慎言十分熟悉原嘉逸的喜好,同时对原嘉逸家中的锅碗瓢盆如数家珍,很快便打开小火慢慢搅动锅里的米粒。   养精蓄锐了一晚上的蛮力无处展示,薄慎言试探着抱起并未抗拒的原嘉逸,把他放在那座大椅子里,半蹲在他身侧捏住他的脚踝给他按摩。   “我先帮你放松一下身体,然后时间也差不多可以吃饭了。”   俯身躲开他放在自己脚踝上的手,原嘉逸吸吸鼻子,“薄先生,您不用这样。”   薄慎言的脸色苍白,低头看着自己空下来的双手不吭声。   “如果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您对我再凶一点……”   原嘉逸盯着薄慎言额头上被柜门划破而渗出血迹的伤口,淡淡说道。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   薄慎言声音低哑。   “后来竟会这么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嘉嘉要跑路了。   (看到我光秃秃的作话了吗,看到我光秃秃的评论区了吗,它们都在向我的头发靠拢)   说两句吧宝贝们,按个爪打个卡啥的,锻炼一下手部肌肉嘛(doge)   感谢观阅,鞠躬~ 第90章   原嘉逸愣了一下, 转头蹭去眼尾的水渍。   他轻轻抓握着手掌,又缓缓松开,摊放在膝盖上, 将虎口上的红痕尽数展露出来。   “不过……好像没用了。”   薄慎言抬手覆在他冰凉的手背上。   “嗯,我知道。”   原嘉逸不但没挣开,还抬起另一只手盖住了薄慎言的。   他摩挲着薄慎言好看的骨节, 视线流转过他光滑平整的白皙手背时,不禁溢出了羡慕的情绪。   只要一看到薄慎言,原嘉逸就没有办法不想到在当天的视频里, 薄慎言毫不犹豫地说出了他的选择。   尽管他知道那是薄慎言为了保他而做出的不得已。   可无论如何, 原淼死了。   在他眼前活生生地被人敲碎。   那大概是世界上最凄惨的死法了。   用原嘉逸最引以为傲, 赖以生存的医学工具,肢解了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留恋。   手恢复了, 但他却再也不敢拿刀了。   连看到扳手和钳子,都会让原嘉逸霎时间想起那把血淋淋的持骨钳, 骨撬上挂着的碎肉, 骨锤砸在头上带起的黏腻发丝。   这一切都让他不敢闭眼, 不敢再回忆。   只有薄慎言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才能安睡于片刻的温暖。   看着他这幅样子,薄慎言只想去案板上拿把刀, 然后塞到原嘉逸手中, 让他对着自己的掌心将它戳穿。   让他们受一样的伤,流一样多的血。   然而原嘉逸并不会这样做。   他只会做更残忍的事情。   就是不再为他而感到悲喜,所有的情绪都不再会因为他薄慎言而有任何的波动。   “我们分开吧,好过这样彼此折磨。”   原嘉逸的眼泪掉在薄慎言的指缝里,复又顺着他的指缝掉在自己的手背上。   他被凉得一哆嗦。   热烫的眼泪被薄慎言手上冰冷的温度同化。   薄慎言低着头,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只有手上的温度,让原嘉逸觉得如握坚冰。   “粥快好了,嘉嘉该吃饭了。”   原嘉逸动动发麻的脚踝,嗯了一声,穿上拖鞋去关火。   看到他离开自己触手可及的范围,薄慎言突然慌了。   他仓皇地站起身,不顾一切地转身扑向原嘉逸,将他死死抱进怀里,脑袋埋在他的肩颈上。   “不……不要,”他眼皮滚烫,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嘉嘉……不要……求求你……求求你,不要……”   原嘉逸任凭他抱着,一声不吭。   面对他的冷然,薄慎言迷茫地盯着他线条漂亮的颈侧肌肉,愣愣地瞅了半天,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地,骤然冲向案板。   他想去拿起案板上的刀替原嘉逸出气,可还没等他碰到刀把儿,就已经被及时反应过来的原嘉逸愤怒地推向了一边。   薄慎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满眼赤红地盯着原嘉逸已经恢复平静的脸,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骂道。   “你为什么阻止我,你凭什么阻止我,这是我的身体,我的!我他妈想怎样就怎样!就算我想剁了我的手你都管不着!”   原嘉逸从来没有见过薄慎言这么崩溃绝望,这么撕心裂肺地怒吼的模样,抛除现在的情境不看,倒像个十足的泼妇。   逼仄的小屋在他的吼叫过后,显得更为静谧起来,脑子逐渐恢复了理智,薄慎言不禁懊悔用这个态度对原嘉逸说话,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头不语。   “……你别这样。”   原嘉逸抬手蹭了把眼泪,无力地垂下肩膀,“薄慎言,你不要这么幼稚。”   薄慎言迈开步子走到原嘉逸身边,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仿佛是担心牵住的手指太多,显得他太贪婪,所以只捏着原嘉逸的两根手指,可怜巴巴地乞求着。   “可是我喜欢你,我离不……”   “但喜欢是不能当饭吃的,薄先生。”   摇摇头打断薄慎言的话,原嘉逸回握住他冰凉的手,“你的生活里本来就不该有我,我只是把属于你原本的生活还给你。”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薄慎言不停地掉着眼泪,哽咽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不喜欢原来的生活,我一点都不开心……”   原嘉逸踮起脚抱住薄慎言的脖子,嘴唇贴上他颈侧时刻跳动着的血管,同样艰涩地开口,眼泪滚烫。   “我否定了我这二十几年的糟糕人生,但唯独愿意承认爱你的心意。”   薄慎言失控地揽住原嘉逸的腰身,将他箍得死紧不肯放开,勒得原嘉逸几乎难以呼吸。   身体里原始的冲动让他们两个都失去了理智。   最后一场,从清晨到日落,从泪水到汗水。   薄慎言用了十几个小时的时间,顶着离原嘉逸最近的地方,对他说完了这一辈子的爱。   “我们还有可能吗?”   原嘉逸的头发被汗打湿,他疲惫地半阖着眼睛,抬眸凝着薄慎言满含深情的双眼。   那双眼睛红红的,却没有再掉眼泪。   “我不知道,”原嘉逸伸长手臂环住他宽阔的背脊,闭眼啄吻着薄慎言的唇瓣,“也不重要。”   薄慎言低低地嗤笑一声,点点头。   “你要活得好一点,我永远都喜欢你。”   离职手续办得很顺利。   但是从科室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丝麻烦。   原嘉逸已经被宋扬抱在怀里十几分钟不肯放手,挺大一个老爷们儿硬生生地红了眼。   “宋医生,你如果再不松开,我就要报警了。”   听见原嘉逸这样称呼他,宋扬难以置信地问他,“以后你不打算做医生了?”   “……嗯,也不是……”原嘉逸低头整理被他弄乱的衣领,“我不再做临床了。”   宋扬遗憾得捶胸顿足,抱着原嘉逸的东西将他亲自送出骨二病区。   刚到门口,又被一群医生护士凶神恶煞地拦住。   原嘉逸:“……”   被迫接受了每一个人的拥抱,原嘉逸微微红着眼睛向大家告别。   “祝大家身体健康,长生不老。”   抱着箱子经过他和薄慎言打过针的急诊病区时,原嘉逸看到了诊区里的电视上正在播放着新闻转播。   上面的标题耀眼夺目。   【当红流量小生盛澜或成杀人凶手,等待他的将是长达十年的牢狱之灾】原嘉逸站在大厅里仰头看着屏幕,里面是被司法警察押送着的灰怆憔悴的盛澜,他上了车后,镜头的角落里又出现了戴着手铐的盛江河和宋娇颜二人。   整整齐齐的一家人。   他们的脸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狰狞猩红,和他的脚踝倒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盛江河藏在座椅靠背后的眼睛里透着满满的惊恐,像是遍体鳞伤的野兽。   原嘉逸不由皱紧了眉头。   有很多事,薄慎言都没有跟他讲。   可他还是知道了。   可他即便知道了。   也还是要再见。   两年后。   渝城的某座小镇。   五月初的天气,已经隐隐有些发闷。   路两旁的栀子花香被暖风揉碎,肆意抛洒在空气中。   融进每一个从此处经过的路人的衣领里。   夕阳下,一个高挑瘦削的男人拎着一袋25公斤的面粉从容地走在路上,步伐稳健,他骨架匀称,身上只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长裤,却显得他越发的腰细腿长。   男人额角挂着薄汗,但从他还算轻松的浅淡笑意上可以看出,显然不是因为疲累。   转过了这个弯,他正要迈上小桥回到河对岸的家,突然听见身后人操着一口亲切的方言同他打招呼。   “也,原医生,回屋头去?”   原嘉逸顿住脚步,回头对他笑道,“对头,回去做饭。”   “原医生阔以撒,你说你啷个优秀,”那女人摇着手里的扇子感叹道,“囊个还……”   “哦哟,勒个天好热,我真哩遭不住咯,林嬢嬢我先走咯,你注意身体哈,莫要再喝凉哩。”   听到她要说的话,原嘉逸急忙笑呵呵地转移话题。   “嘿原医生,哪次说勒个你就跑!”   女人笑得直拍大腿,见他走远也不再叫他,索性往后仰倒在躺椅上同身旁的人继续摆龙门阵。   原嘉逸掏出手机瞅了一眼时间,快步走上小桥,远远地朝家门瞧过去,只见家里的院门仍旧紧闭,视线越过院前的花,原嘉逸望着屋门口的眼底满是笑意。   走到门跟前,他换了只手拎面粉,嘶哈着甩甩被勒得发紫的手指,抬手打开并未上锁的划栓,眼睛已经看向朝他走来的女人。   “云芯,我回来了,辛苦你啦,累了吧,今天我来做饭,你好好歇一歇,嗯……饺子想吃吗?”   周云芯见原嘉逸走进院子,满心的欢喜毫不掩饰地洋溢在她的脸上。   “不累不累,嘉逸,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吃。”   原嘉逸抿嘴笑了一下,边快步走过来边看向她的怀中。   他放下面粉袋子,张开双手。   “来,乖,抱抱。”   周云芯怀中的奶娃娃呲着两颗乳牙朝原嘉逸伸出肉乎乎的白胖手臂。   “……卟……卟……爸……爸爸……”   原嘉逸的心被她这软糯的一声叫得顿时融化,忍不住弯着眼睛笑起来。   “哎。”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能不能夸夸我,那两句话给我自己都写感动了(doge)   平日里很喜欢夸我的那几位崽崽,我知道你能看见,我劝你马上出来夸我,别等我哭着求你。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3-01 11:45:27~2021-03-01 23:4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梧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破晓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汐汐今天在家乖不乖, 有没有不听云芯姐姐的话啊?”   原嘉逸又活动了一下酸胀的手指,动作小心翼翼,尽量不碰到周云芯的手臂, 熟练地接过她怀中的娃娃抱在自己怀里。   奶娃娃咿呀着把小手按在原嘉逸的脸上,肆意揉捏着他的下巴。   “汐汐不要这样抓爸爸奥,爸爸会痛。”   周云芯连忙上前轻轻拿开原汐的手, 担忧地看着原嘉逸被她抓得发红的皮肤。   每次剪指甲,原汐都喊得撕心裂肺的,像是要活活哭得晕过去一样, 所以只能减少给她剪指甲的次数, 平日里在她手腕上一边罩一个圆圆的小布袋, 以免抓伤她自己。   碰巧今天她午睡后抱着玩具玩了一会儿,没戴手袋, 结果就把原嘉逸挠得破了皮。   “没得事……”原嘉逸笑笑,刚想顺口说方言, 又看看原汐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满眼的好奇, “没事没事,我皮厚。”   原汐现在正是学习说话的时候,尽量不能先给她灌输方言的思想, 毕竟学好普通话才能走遍天下都不怕, 要是等她长大了,对方言感兴趣的话,那时候学一学倒没什么关系。   “做什么总让汐汐叫我姐姐呀?我这个年纪早可以喊嬢嬢啦。”   周云芯看他脸上并无大碍,便想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低头抠着衣角脸色薄红。   她知道原嘉逸是刻意让原汐叫她姐姐,以此来拉开辈分, 也拉开两个人的关系。   可她就是喜欢原嘉逸,即便他带个孩子也想要嫁给他。   抛开原嘉逸太过惊人的皮相,这个男人总是透着一股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和煦,不是那种女气的软弱,更像是看淡了很多俗事的那般洒脱随意,对身旁的人或物都极尽可能地温柔以待。   心里明白这样品格的男人不一定会看得上自己,但周云芯实在是太喜欢他,即便心知不行也想要试一试。   自从原嘉逸抱着孩子搬进她家隔壁这小院子后的第二个月,了解他没有老婆之后,她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努力和他在一起。   原嘉逸懂她的意思,但他没有这个心思,就不能给人家希望,倒耽误了人家女孩子的大好年华。   他掂掂原汐肉乎乎的后背,笑道:“你要是当汐汐的嬢嬢,那我比你大了这么多,岂不是又要涨辈分了?不行不行,我已经够老了。”   看原嘉逸反复打着太极,就是不肯让她和他落到一个辈分上去,周云芯虽然很难过,但并不气馁,仍旧弯腰拖着原嘉逸拿回来的面粉走向厨房。   “汐汐睡醒了一直嚷着要爸爸,你好好陪陪她吧,我来和面。”   原嘉逸抱着原汐跟在她身后,满脸歉意,“云芯,实在麻烦你了哈,我一个大男人……也不太知道怎么带孩子,总是手忙脚乱的,让你一个姑娘家来帮忙,怪过意不去……”   周云芯佯怒地瞪了一眼原嘉逸,假意要放下手中和面的大盆,“嘉逸,你要是再这样说,我可就生气了,都是朋友做撒子说这些客套话?”   看得出周云芯也在配合自己尽量让原汐听普通话,但她时不时冒出来的掺杂着两种语言的话,太让人忍不住想笑。   “好好好,朋友朋友,不道谢。”   原嘉逸失笑地看着身前这个性子倔强的小姑娘,她今年才二十三岁,正是该恣意享受青春的时候,却总愿意跟他这个老男人搅和在一块,反倒让他不好意思起来。   他已经明里暗里地说过很多次了,周云芯的这个年纪总是出入他一个单身男人的家里,时间长了,对她总归是不好。   她是家里的独女,嫁人也可能就在这个小镇上,要是因为他,而对她的姻缘产生了影响,他肯定是要愧疚的。   周云芯被原嘉逸夸得有点受宠若惊,她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大忙。   刚搬来的时候,原汐连脑袋上的胎毛都还没脱落,小模样瘦瘦干干的,而且有点黑。   原嘉逸握着奶瓶笨拙地给她泡奶,按照网上查的方法,用腕上的皮肤来试温度,头几次弄不明白,留下的烫伤疤痕现在还躺在他的手腕上。   那时她在院子里挂腊肉,透过窗户看到他在屋里急得直皱眉,便再看不下去,直接从自家小院翻|墙过来帮忙。   可能女孩子天生带着母性的潜能与光辉,虽说她没有过喂小娃娃的经验,但同原嘉逸一样试了几次后,原汐很快便吧唧着小嘴喝到了奶。   喂完孩子才正眼瞧着站在她身边的高大男人,周云芯顿觉自己的迟钝。   长成这样的一个男人就藏在自家隔壁,实在是暴殄天物。   回想着与原嘉逸初相识的画面,周云芯还是觉得心跳加速。   手上和着黏腻的白面,她咬着嘴唇将心中准备了无数次的话反复思量。   原嘉逸本想着给周云芯做顿饭好好感谢她一下,但原汐可能是被他娇惯坏了,离不开人,只要他在家就绝对不允许他脱离她的掌控。   但凡原嘉逸离开她超过两米远,奶娃娃马上就会放声大哭。   刚开始发现这个规律的时候,原嘉逸其实并不想宠她这个毛病,便忍着不去抱她,以为她哭累了就会消停点,安静地躺在那里自己玩儿,可这小家伙的体力实在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直到声嘶力竭也要等原嘉逸来抱她才肯停止。   原嘉逸没有办法,只能买了个抱抱熊的腰凳将她挂在身上,然后做自己的事,但这小祖宗估计是上天派来同他作对的,时间久了,连腰凳也不要坐,必须要原嘉逸的手臂亲自抱着她才能勉强罢休。   所以面对做饭的周云芯,原嘉逸即使再无奈,也只得抱着孩子站在一边焦急地想把她哄睡。   周云芯已经和好了面,低头搓自己粘在手上已经变得干硬的面糊,时不时偷瞟一眼逗弄原汐叫爸爸的原嘉逸。   “汐汐,叫爸爸,爸爸就举高高。”   “啊卟……叭叭……”   原汐呲着牙叫完,张开小胖手等着原嘉逸把她举起来。   “不对,是爸——爸。”   无奈地笑了笑,原嘉逸舔舔嘴唇,字正腔圆地纠正原汐的叫法。   “……唔……叭……叭……”奶娃娃大眼里露出迷茫,隐约还泛着一丝委屈。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按照爸爸的要求叫完了,为什么还没有等到她最喜欢的举高高。   “好好好,唉……叭叭就叭叭,”原嘉逸发现她要哭,急忙顺着她的意思哄道,“汐汐真棒,会叫我‘叭叭’,哈哈,汐汐真厉害,举高高好不好?”   “嘻!”   原汐宝宝变脸快得很,刚挤出来的泪珠在听到原嘉逸的妥协之后瞬间收得一干二净。   周云芯暗自为自己打了气,伸手轻轻捏捏原汐仍旧胡乱挥舞的手腕,笑着对原嘉逸说道。   “还有两年你就三十了,如果没人要你……”   她停了一下,不好意思将话全部说出来,红着脸看原嘉逸。   原嘉逸拨弄了一下原汐歪了的小袜子,抬眼瞅她,笑道。   “哈哈,放心吧丫头,等哥三十那年如果还是没结婚,哥就给你包一个大红包,留着你结婚之后,好好给自己的新家里添几样气派的家具。”   “原嘉逸!”   周云芯有点生气,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说她长大以后能当大明星,所以她自认为长得不算难看,虽然站在原嘉逸边上还是要逊色不少,可她就是觉得除了她没有人配跟原嘉逸在一起。   这就是女孩子的小心思,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又自卑又自信。   初始觉得他那么好,何德何能配得上他。   时间久了又觉得,除了自己谁都不该拥有他。   原嘉逸无奈地苦笑,“云芯,那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不喜欢女人。”   周云芯的表情僵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懵懂地眨着大眼睛的原汐。   “那……汐汐是……”   代孕,拐卖,偷来的?   原嘉逸从周云芯飘忽不定的眼神里抓捕到了她在刹那间给他下的定义。   他摇摇头,“我可没犯法,汐汐是我舅舅的女儿,其实是我妹妹,他去世前把汐汐托付给了我。”   低头看着原汐与原淼极为相像的眼睛,原嘉逸温柔地捏捏她的小脸。   也许当真是原淼转世投了胎,这辈子来做他的女儿也说不定。   周云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心里竟然还有点小兴奋,她知道原嘉逸不会骗人,所以现在来看,最起码他不会被任何女人得到了。   但转念回想过来,周云芯还是觉得很遗憾,她噘着嘴巴抱怨道。   “如果最后没能跟你在一起,那可真是太……”   还没听她说完,原嘉逸的心脏便犹如被人用力猛攥了一把,疼得难以呼吸。   两年前的那个晚上,薄慎言静静地环抱着他,声音平静。   “如果最后没能跟你在一起,那对我而言,真的是……”   “是不甘。”原嘉逸打断他。   薄慎言摇摇头。   “是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控字好厉害啊,我靠,服了,我咋这么猛下章重逢?下下章重逢?   准备撸一下段浮和炸毛小畜生的故事线,等过几天放个预收给大家看看?   不过下本应该是阮合意,哈哈(也许吧,看心情)   感谢观阅,鞠躬~ 第92章   吃完了晚饭, 原嘉逸把喝完奶睡着的原汐放在床上,围好四周被他堆起防止原汐掉下去的被褥,转身走到厨房洗碗。   没想到在他哄原汐睡觉的时候, 周云芯已经偷偷将碗筷洗干净,悄悄地离开了他家。   原嘉逸蹭蹭料理台上还未彻底干透的水渍,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 找点什么兴趣不好,偏生对他感兴趣。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虽然没有铃声, 但还是把原嘉逸吓了一跳。   为了不吵醒随时会睡着的小祖宗, 他把家里所有会突然发出声音的东西都或破坏, 或销毁掉了,连手机铃声都调成了震动。   自从他离开北城, 能联系到他的就只有一个人,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 想来除了运营商外, 只剩这个人了。   原嘉逸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瞅见上面的名字后,他垂下睫毛。   果然。   他接起电话,放低声音, “温大哥。”   “晚上好啊嘉逸。”   温格儒雅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还没等原嘉逸说话, 他就又开口问道。   “汐汐睡了?听你的声音好像很累,是不是为了哄她都没办法好好吃饭啊?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磨人了,离了人肯定不行,想当年温敖那小子几乎算是我带大的……嘉逸你是不是又瘦了?给你找的工作做得习惯吗?”   原嘉逸失笑着看了一眼还没反锁的大门,边走过去锁门边答道,“温大哥, 你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叫我怎么回答啊?”   小镇里没有高楼大厦,加之今年的五月份天气还带着几分寒意,不过放在渝城这种常年都不会下雪的城市,处在这样的温度下,便只剩凉爽。   伸手到窗外悠闲地抓了把空气,原嘉逸笑着等待温格对他这句反问的回答。   那头听到他的问题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两声,又继续说道。   “哈哈,不着急,一个一个答。”   “嗯……汐汐睡了,累倒也不累,乐在其中嘛,她那么可爱,累也愿意,”被说到累这个字眼,原嘉逸身体里的疲倦似乎瞬间被唤醒,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有好心的邻居帮我做了晚饭,刚走,改天要买些东西谢谢她。”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工作很轻松,就打打针什么的,没有什么挑战性。”   没有回答温格问他瘦了没有的问题。   “嗯,是该好好谢谢人家,你一个人在那里,多亏了这些邻里乡亲,钱还够花吗?”   温格听得出他很困,但百忙之中才抽空给原嘉逸打的电话,让他怎么都舍不得轻易挂掉,虽然有点心疼他的疲倦,然而还是硬着头皮跟他聊起来。   心里明白温格的做法是为何,原嘉逸没有戳破,歪头看了一眼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原汐,他坐在厨房的椅子上将声音放得更低。   离开北城是在机缘巧合下,由温格帮的他,销去了所有踪迹,带着原淼的希冀,孤身一人回到渝城,开始自己真正的自由生活。   原嘉逸在市区租了套期限一年的房子,琢磨寻个地方赚点钱,然后想着去找一座小镇买间院子当个小菜农,每天种种菜养养花喝喝茶,这么惬意地过日子也不错。   他住的地方离曾经和原淼住的老房子很近,休班的时候原嘉逸经常会去那附近转转,买点凉虾冰粉蹲在老房子附近的墙边喝完,再一个人安静地踏上回家的路。   直到有一天他鼓起勇气走进了老房子,想要看看曾经的记忆,却碰到了他的舅舅,原淼的弟弟原垚。   原垚生了很重的病,原淼爱钱也是因为这个弟弟,他从小身体就不好,长大了也是个大病秧子,需要很多钱来续命。   一开始是原淼管,后来原淼自顾不暇,原垚没了经济来源治病,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看到干瘦的原垚怀里同样干瘦的小婴儿,原嘉逸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抚养这个孩子,他还想带原垚去治病,可看到了原垚的检查报告后,原嘉逸沉默了。   原垚告诉他,这是他和一个妓|女生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妓|女觉得这孩子会耽误她的“事业”,便将孩子丢给了已经苟延残喘的原垚。   原嘉逸在三个月之后送走了原垚,出于无奈,又联系了温格,请他再帮忙办理抚养原汐的相关手续。   但温格的要求就是不许原嘉逸跟他断了联系。   想着以薄慎言与温格二人的关系,应该不至于熟悉到讨论他藏在哪里的程度,更不可能知道他和温格之间会有秘密。   原嘉逸便答应了他这个要求。   温格帮他的越来越多,让原嘉逸越来越觉得亏欠,因此也不好意思不接他的电话。   对温格的反感还是因为之前支票的事,但相处的时间久了,原嘉逸发现温格并不是他想象中那色胆包天的样子,反之温文尔雅,极好相处。   两人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朋友。   工作疲累的时候,温格会抽空给他打电话来抱怨;闲暇无事的时候,也会像现在一样,两个人聊上一阵儿。   “温大哥,我有攒钱的,够花,明天我想去主城给汐汐买点漂亮衣服,都快夏天了,她也马上能走路了,总不能比别的小朋友差不是?”   原嘉逸又打了个哈欠,担心自己吵到原汐,打到最后逐渐把嘴缩小了一点。   在他看来是因为原汐而放低了声音,可这哈欠的尾音着实有些可爱,把温格撩得顿时就不困了。   “我,嘉逸,我……”温格脱口而出他也想来陪原嘉逸给汐汐买衣服,但想起明天冗杂的日程,失望地叹了口气,“我一会给你打钱你可不许再给我转回来,那是我给汐汐买衣服的,你没权利决定它的去向听到没?”   原嘉逸实在拿他没什么办法,只得笑着应道,“好的温大哥,我肯定告诉汐汐,这是温伯伯买给你的漂亮裙子,你要一直穿着,穿不下了也要裁剪一下做成袜子穿,好不好?”   温格被他这一番话逗得也笑了起来,他叫了原嘉逸一声。   “嘉逸,你总是能给我很多力量,累的时候跟你说说话,心情就会很好。”   面对温格的深情,原嘉逸向来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他们两个不会有任何的可能,但温格却总是在试探。   “温大哥我……”   “我们不可能对吧?”温格笑道,“我知道不可能,那我也想说出来。”   原嘉逸抿着嘴没吭声。   “好啦,早点睡,晚安。”   温格在那头苦笑了一声,没等原嘉逸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天气好得令人惊讶,毕竟在渝城这种出了名的阴天比晴天多的城市,想要看到万里无云的晴空,实在是有点难。   自从有了原汐,原嘉逸便不再讨厌日光,反而很喜欢。   他喜欢看着小娃娃带着花边的遮阳帽,眯着眼睛用肉鼓鼓的小脸触碰阳光的模样。   这让他觉得生活一点都不糟糕。   与火车相比,坐大巴车会更方便不少,直接站在院门口的小路边,就能等到准时的城乡公交。   因为是工作日,所以车上的人不多,原嘉逸挑了个满意的座位,解开勒着原汐肉乎乎的小肚肚的腰凳。   “一会儿汐汐自己挑衣服好不好?”   原嘉逸逗弄着紧盯他的脸不停流口水的奶娃娃。   “叭叭……爸爸……”   听见她的声音,原嘉逸就开心得要命,“哎,乖汐汐。”   坐了不到两个小时的车,就到了繁华的城区。   原嘉逸挑选着路边小摊挂着的廉价短袖,讲到满意的价格后痛快地拿了三件。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过得也还不错。   薄慎言手肘搭在方向盘上,侧头看着车窗外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裹,低头摆弄摊位上粉色小鞋子的原嘉逸。   因为对原嘉逸的执念,薄慎言把生意做到了渝城,今天他来主要是为了工作。   至少他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薄慎言想起来这里之前,和段浮闲聊时说的话。   “薄总裁没有去查查原先生的去处吗?”   段浮是来查看项目进度的,坐在他面前也还是盯着电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薄慎言说着话。   薄慎言早听沃野说过段浮怕烟,约好了时间后,他便让助理将办公室提早派人清扫了一番,免得惹那位沃小爷不高兴,说自己蓄意伤害他老婆的身体。   这两年的沃野堪称是异军突起,不但帮着他搞垮了薄慎容,还成了沃家的掌权者。   为了和段浮在一起,顶了不少的压力,付出的也实在令人咂舌。   估计是信不过薄慎言,段浮还是被沃野勒令戴好了口罩,才迈着从容优雅的步伐走进薄慎言的办公室。   “我早就放下了。”   薄慎言抠抠手中的打火机。   “你以为你放下了……”   段浮从怀中掏出一张带着精致压花的信纸推到他手边,一双即便泛着笑意也略显凌厉的眼睛睨着薄慎言。   “你见一面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段头功。   (这几天的点击和评论区……难道是我凉了吗?为什么这么冷,QAQ)   感谢观阅,鞠躬~ 第93章   薄慎言靠在椅背上望了他好久。   眼眶酸涩,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凉冷异常。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掉过眼泪了。   上次回老宅,听奶奶说很想原嘉逸,薄慎言几乎立刻就想借着这个理由, 找到他, 然后带他回来。   可是他不能这样做, 他要尊重原嘉逸的决定。   早已答应好了的事情,他不会让原嘉逸再失望第二次, 不会让原嘉逸瞧不起他。   薄慎言喉结滚动着,紧紧盯住他不能碰触的人, 眼睛一眨不眨。   他的宝贝褪去了青涩的模样, 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正当薄慎言对原嘉逸举手投足的洒脱气质暗暗赞叹时, 跟商贩讨价还价的人放下了手中拿着的上面印着大熊猫的短袖, 背着他的大包裹离开摊位。   商贩叫住了他,原嘉逸这才满意地回过头来,掏出二十块钱递过去, 握着他穿上可能会稍稍有点肥大的短袖放进专门拿来装衣服的大纸袋子里。   眉宇间隐约还透着价钱没讲到位的忧虑, 小家子气十足。   ……原来还是那个样子。   薄慎言笑了一下。   两年前所有的真相浮出水面后, 原嘉逸就没再染过发, 这阵儿头发也剪短了不少,比两个人初见时长一点, 比他们分别时又短了一点,恰到好处的样子……很好看。   还没等薄慎言细细地将原嘉逸的每一根头发丝都欣赏一遍, 视线里突然闯入的男人就震碎了他带着粉色泡泡滤镜的瞳孔。   “嘉逸!”   温格高大的身形在平日里自是气势非凡,而此时走在热闹的集市上却显得有些碍事。   周围卖货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以及身材娇小的女老板,被他这样大步走过来而带起的风,险些将人家铺子上的小饰品刮飞。   原嘉逸看到温格,先是愣了一下, 继而咧嘴笑起来,“温大哥?你怎么来了?”   “给汐汐买衣服当然不能缺了我,”温格抬起手,亲昵地揉揉原嘉逸的脑袋,眼睛看向他背后的包裹,“累了吧,我来背。”   没有来得及避开温格的手,原嘉逸瞄了眼温格那身昂贵的西装,连连摇手,“别,温大哥,我出来这么久满身是汗,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脏什么?来,给我。”   温格不满地皱皱眉,态度假意强硬。   原嘉逸拗不过他,加之主要不想继续站在这里惹人注目,便扶着身后的包裹走向路边的树下。   两人虽然没有挡到别人的路,但并排站在一起的气质实在太好,倒引得路人频频回头,原嘉逸不喜欢这种被别人盯着看的感觉。   薄慎言在看到温格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气疯了。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里面波荡着浓浓的酸意。   凭什么温格可以见嘉嘉?   下一秒,醋海浮沉的薄总裁再一次经历了瞳孔地震。   只见原嘉逸找了一片还算宽敞的空地,小心翼翼地将背后的大包裹取下来抱在怀里,然后掀开罩在上面隔绝阳光的黑纱帘。   薄慎言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眯起眼睛等着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以至于能让原嘉逸露出这么温柔的神色。   一个黑色的小脑袋拱了出来。   隔着茫茫人海,薄慎言只能勉强看清那是个黑色的圆圆的东西。   他忍不住去猜测。   黑泰迪?   原嘉逸又养狗了?   想到这里,薄慎言忍不住为趴下感到悲伤,可当他凝神看清那包裹里拱出来的生物后,他心中的悲伤和震惊比趴下还要浓烈千亿倍。   孩子?   谁的孩子?   ……原嘉逸的?温格的?   薄慎言一向清晰的头脑顿时混乱起来。   他竟突然觉得原嘉逸怀中的那个胖胖的女娃娃长得跟原嘉逸好像。   越看越像。   估计是心中的悲愤使然,让薄慎言一度又在奶娃娃的脸上找到了温格的影子。   他真的太难过了。   薄慎言无助地捂住眼睛趴在方向盘上。   原嘉逸有孩子了。   可能是温格的。   这种猜想在薄慎言的脑袋里被无限放大,他边哭边做出了自认为还算理智的分析。   原嘉逸离开他之后,温格上位成功,两个人爱得难舍难分,所以想要得到一个爱情的结晶。   于是他们去找人代孕得到了这个孩子。   想到这里,薄慎言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原嘉逸本身就是代孕的受害者,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薄慎言为冤枉原嘉逸而感到愧疚。   但转念一想,温格那个老东西也许会偷偷拿着他自己和原嘉逸的种子,在外面直接找了代孕母亲,等到孩子生下来了,原嘉逸那么善良,肯定也不会弃养,更不会报警抓温格。   结论成立。   趴在方向盘上哭得窝窝囊囊的薄总裁抽了张纸擤鼻涕,透过车窗的缝隙,卑微地继续瞅着窗外连同温格渐行渐远的原嘉逸。   按照正常的桥段,他现在是不是应该祝原嘉逸幸福?   薄慎言生气地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那些只是他胡乱想的,又怎么可以作为依据。   安抚自己后,薄慎言转而又朝他们看过去。   在薄慎言看来,处于这个温馨场景中显得十分多余的温格似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碍眼的地方,反而愈发嚣张,双手抱起原汐举得老高。   “温伯伯举高高是不是比爸爸举得还高呀?汐汐喜不喜欢?”   “嘻……”   原汐低着头呲牙,不受控制的口水即将掉在温格的西装上,把原嘉逸紧张得直接伸手稳稳接住。   看到原嘉逸极为灵活的手,薄慎言心中的愤怒突然就消失殆尽,满目的温柔都落在了原嘉逸的那只手上。   他该有多努力地复健,才能变回到这副样子啊。   薄慎言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看得到原嘉逸的笑脸对着温格展露无疑。   温格来了之后,原嘉逸便把孩子抱在怀里,让他拿着装孩子的包裹走在自己身边。   两人说说笑笑也没耽误走路,逐渐离薄慎言停车的位置越来越远。   看不到原嘉逸的薄慎言有些慌了,他忙下车在那路边小摊上买了点东西,然后头也不回地追上去。   薄慎言只觉得自己像个猥琐至极的尾行痴汉,戴着口罩和墨镜,一路跟着步伐从容的原嘉逸和温格钻进了一条小巷,又顺着小巷的近路走上宽敞的大路。   他们要干什么?   不敢跟得太紧怕被发现,薄慎言停在一个拐角,狗狗祟祟地露出一只被墨镜挡得严严实实的眼睛。   然后眼看着原嘉逸和温格走进了一家……酒店。   薄慎言想尖叫。   但他只能茫然失措地倚在墙上,望着原嘉逸的背影无可奈何。   原嘉逸自是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某些猥琐宵小之徒偷窥着,他抱紧睡着了的原汐,跟着温格走进酒店大堂。   “温大哥,太麻烦你了,”他摸摸原汐睡得通红的小脸,掖掖衣角给她挡风,“真是不好意思。”   “嘉逸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温格拿到房卡,走在前面给原嘉逸带路,“正常,小孩子这个年纪就是爱睡,温敖当时睡得更吓人,我有时候都以为这小犊子睡死了,拍好几下才能醒,跟猪一样。”   听他说这些,原嘉逸想起那个朝气蓬勃的男孩,怎么也没办法把温格的这个说法扣在他的形象上。   温格倚在另一张床上,悠闲地瞅着忙里忙外的原嘉逸,幸福得眯起眼睛。   他放低了声音,“嘉逸,这一上午都买什么了?”   原嘉逸见原汐睡得很熟,走过来坐在温格对面的椅子上小声说道,“我买了四件打折的短袖,给汐汐买了双鞋子……粉色的,还有一条鹅黄的小裙子,亮闪闪的。”   回答问题的人表情认真诚恳,温格的注意力却一直停在那双色泽红润的嘴唇上。   ……他是真的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吗?   “嘉逸,你为什么给汐汐取这个名字啊?”   温格赶快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以免让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以致于让原嘉逸对他生厌。   原嘉逸抿抿嘴唇,“大海的早晚潮汐,也都会回到原点,希望汐汐以后不会离我太远,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回到我身边。”   还有一个原因,原嘉逸没说。   原淼的淼,原汐的汐。   他太希望原汐就是原淼的化身了。   薄慎言在酒店外面等了好久,敷衍地接了助理的好几个电话后,终于不耐烦地关了机,专心致志地等原嘉逸出来。   直到傍晚时分,薄慎言才看到原嘉逸拎着购物袋神色如常地从酒店里出来,温格在后面抱着手舞足蹈地拿着小玩偶的原汐。   那是一只小小的雪莉玫。   薄慎言眼睛湿润。   他回到车上,在温格的车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一路到了原嘉逸居住的小镇。   温格好心送他回来,总不好赶他出去,只能让他在客房住上一晚。   原嘉逸照例去反锁大门。   隔着傍晚的栀子花丛。   他看到了停在院门外不远处的越野车。   车很陌生,他没见过。   可车里的人那双眸子里的深情,隔着栅栏和院门,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原嘉逸的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 温格:喜当爹?   求别再骂我了,火葬场会有的会有的……t_t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3-02 19:24:16~2021-03-03 12:5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云棠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发现原嘉逸看见了自己, 薄慎言急忙抬手挂挡,一脚油门冲出了他的视线。   而后视镜里的男人则要比他淡定得多,连脚尖都没有动弹半分。   薄慎言苦笑一声, 方向盘向左打了一圈, 驶向公路。   他不敢继续在那个无比吸引着他的小院门口多做停留, 他怕他但凡多待一秒,努力营造了两年的坚强都会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心中的思念会闯出来驱使他下车去拥抱原嘉逸。   所以他只能连看都不敢看地把车开走。   薄慎言一口气开了几十公里,终于在车流稀少的郊外踩下刹车, 崩溃地砸着方向盘大喊一声, 继而捂着脸仰倒在座椅上。   笨蛋。   大傻逼。   都是因为他, 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副局面。   薄慎言靠在座椅上满面愁容。   原嘉逸离开他两年了, 他今年三十岁。   与温格相比还算年轻的年纪,但却在上个月某一天洗澡的时候,从镜子里发现了自己的一根白发。   睡眠一直都不好, 在原嘉逸走后变得更不好。   所以他只能拼命地工作, 拼命地搞垮薄慎容, 才能让他不再去想原嘉逸, 不去回忆那段让他每每记起都异常痛苦的场面。   每次想起原嘉逸的时候,薄慎言都会去好好“探望”一番盛家人, 铁窗里的囚犯比他的手段要更狠毒更刁钻,只要给他们一点好处, 盛江河一家三口便每天都会整整齐齐地受到薄慎言所希望他们得到的对待。   在盛澜进入监狱前夕,他用身体来贿赂娱乐圈内各个导演、投资方,包括薄慎容在内每一个人的私密事,都在薄慎言的授意下,通通被爆了出来。   与此同时, 警方把盛澜所有的行径全部公之于众,但也没有忘记模糊了当事人原嘉逸的身份,很好地把他保护起来。   薄慎言即便做了这些后,还是觉得不够,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做些什么,来填补他内心的空虚。   原嘉逸临走之前,在那个小出租屋里,留下了很多东西,但细数起来也不多。   那枚刻着不是他名字的戒指,半人高的雪莉玫,一颗几乎总是被原嘉逸握在手里的、趴下和糯米最喜欢的毛绒小球,以及很多小的物件儿,被整齐地装在一个箱子里。   还有一个……档案袋。   这个档案袋薄慎言是见过的。   在医院里,看到原淼写的那些信的时候,当时他还轻轻按了一下,猜测过里面是什么,出于对隐私的尊重,就没敢再打开。   直到薄慎言在原嘉逸刻意留给他时,才将它打开。   从里面拿出来的东西让薄慎言无比惊讶。   是一份签好了名字的股权让渡书。   原嘉逸竟然持有着薄氏3%的股份。   有了这笔钱,他想做什么都没有问题,可偏偏是在原淼去世后才得知真相。   薄慎言几乎能想象出原嘉逸看到这笔股份时的那种满满的无力感。   但凭原嘉逸的性子,他即便去工地搬砖,去餐厅端盘子,恐怕都不会轻易动这份东西。   这么久以来,薄慎言一直以为这笔股份的持有人是薄夼,拿着这份文件去问过薄夼才知道,是当年大嫂秦月娥从他手中讨下来的3%,让他去转权给一个叫原淼的女人,等她的孩子长大年满十八周岁后,再进行继承。   心中的悲恸让薄慎言又回到老宅去找了秦月娥。   秦月娥告诉他,一开始送原嘉逸,也就是当时让她以为是盛澜来的人,是原淼。   盛家的主事人没有来,她自然就以为这个女人就是盛澜的妈妈,姓什么叫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愿意把代表自己谢意的礼物送给这家人,同时也可以削掉薄夼的一部分实力,不对薄龄的绝对地位构成威胁。   秦月娥被宠爱了一辈子,自然觉得持股人落在女人的身上也很正常,便直接找了公证处来医院,将本来应该很繁冗的事情处理得极其简洁,原淼也就这样得到了股权。   但是她什么都不懂,不知道钱从哪里来,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只知道那是好东西,要给她的儿子原嘉逸留着。   所以后来即便盛江河再威逼恐吓她,用毒品来控制她,都没能让原淼把这份东西交出来。   薄慎言捏着那份隐约还带着原嘉逸的气息的股权让渡书,窝在老宅里,哭得秦月娥几乎以为他得了绝症。   在那几天里,薄慎言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被他哭得移了位,整个胸腔都像开裂了一样的剧痛。   他看到了原嘉逸那支满是裂纹的手机,里面写满了给原淼的日记,从寥寥数语,再到结了婚之后的长篇大论。   原淼不在了,原嘉逸不敢再看了,于是也就留下了它。   薄慎言知道那手机的密码是自己的生日,但是原嘉逸却不知道他知道。   那备忘录里写满了心事。   从满怀欣喜地告诉原淼他每个月赚了多少钱,到心情压抑地告诉她,他喜欢上了一个不会与他有未来的男人。   被盛江河殴打,被要求给盛澜献血,被威胁代写论文。   还有……职业暴露。   薄慎言想象不到那时候的原嘉逸会有多害怕。   他只能停留在同一个页面,感受着原嘉逸那时候汹涌无助的眼泪。   然后陪他一起。   * * * * * * * *   原嘉逸站在院门口,看着薄慎言的车尾灯一路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中。   突然间看到这个朝思暮想的人,说不触动肯定是不可能的。   可看到薄慎言后,所有悲苦的记忆纷至沓来,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脑海。   这种苍白无力的感觉让原嘉逸很想逃跑。   但是他已经逃了几千公里远,实在是无路可逃,退无可退。   薄慎言还是没能遵守约定。   其实他也没有遵守。   他还是会买那些印着薄慎言封面的财经杂志回来放在书架的最下层,即使关于那些陌生的知识,他根本一个字都看不懂。   那也愿意买回来,看看他最新的动向。   原嘉逸不愿承认对薄慎言的情感。   他没有办法承认。   因为只要承认,他就没有理由再继续逃避下去。   这段感情,从他答应盛江河的那天起就是个错误,他犯下的错误,本就该由他亲手来结束。   并且原嘉逸知道,薄慎言因为无意中铸成的这件错事,只要面对他的时候,便总是一副愧大于爱的样子。   他当然明白薄慎言爱他,但是只有两个人之间有愧疚,有隔阂,有想要弥补的心思,也就失去了在一起的意义。   之前在图书馆查资料的时候,看到有一本书上写了一句话:人们总是用分开后的痛觉来辨别爱意的深浅。   原嘉逸当时面对书页上极为明显的泪迹感到很难以共情。   直到现在。   他见到了薄慎言。   终于不得不承认这句稍显非主流的话说得果然在理。   “嘉逸。”   温格轻轻带上门,顺手抓了两只蚊子以免它们飞进去咬原汐。   他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迈开腿走到仍旧杵在院门口的原嘉逸身边。   “温大哥。”   原嘉逸有点不好意思地转头蹭蹭眼尾,然后才不好意思地转过身来回望温格。   “汐汐睡得很熟,我就想着出来看看你,”温格掏出烟盒,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原嘉逸,转而又揣回了口袋,仰头看着夜空,“嘉逸,你说向日葵在干嘛?”   “嗯?”原嘉逸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听到温格这样问,不由诧异地看着他的脸,奇怪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   “向日葵一直朝向太阳,”温格回过头来看他,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可是当太阳落山之后,它该怎么办?”   原嘉逸舔舔嘴唇,低头抠抠手指边发硬的死皮,没再吭声。   其实从送原嘉逸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发现了保持着很大一段距离尾随在他们后面的薄慎言。   虽然薄慎言已经三十岁了,但对温格来说,包括原嘉逸在内,他们都是小孩子,整日把感情挂在嘴边,实在是太过幼稚。   还有那辆崭新的没挂牌的银色积架实在是太过显眼,估计薄慎言以为开这样的车会稍微不引别人的注意。   就像温敖从十几岁开始就喜欢的那个小明星,他到现在都并没有看好他们,只觉得温敖还小,玩玩就算了,等到他长大了,也就会为了他们温家而跟那个小明星分手了。   可是他好像真的看错了,温敖的执着比他这两年对待原嘉逸的认真还要锲而不舍。   他是极为理智的商人,利益大于一切。   如今他也随着时间明白过来,人如果没有了爱,那一定是行尸走肉。   只有爱能让人变得鲜活,变得精彩纷呈。   所以即便他再喜欢原嘉逸,即便再等等就可能会叩开他的心防。   他也不愿意再继续纠缠下去了。   能让原嘉逸变得明亮的人,自始至终,都是那个他早在心里就认定了要从一而终的薄慎言。   “就趁这个春天吧,嘉逸。”   温格摸摸原嘉逸被风拂乱的发顶。   “把一切都重新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有点写不下去了(苦涩.JPG)   因为我觉得真的没有小天使愿意继续看了,我自己在这里每天双更了个寂寞,还得挨骂,哈哈被骂的滋味挺不好受的   大半夜的,有点抑郁,负面情绪重,真的对不起。   窗外刮着风,温度也很低。   夜里要盖好被子。大家都盖好被子。   感谢观阅,鞠躬。 第95章   “给我一支烟吧。”   原嘉逸指指温格的口袋, 浅色瞳孔盯着脚边从枝丫上掉落在地面的栀子花骨朵。   它被温格不小心踩碎,似乎是在不甘自己还未曾开放,就已经失去了资格, 拼命地朝外释放着它所剩无几的气味。   温格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递到原嘉逸手边, 视线跟着他的眼神一起落到了自己鞋尖。   像是触了电一般, 温格忙挪开脚步,仿佛自己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行一样, 蹲下身子将那朵花塞回到树丛中,以求让它的灵魂得到安歇, 不再怪罪自己。   站起身后, 他不免觉得有些可笑。   他一个快四十岁的老男人, 只因为喜欢的人的一个眼神, 竟然沦落到向一朵花赎罪。   感觉他突然能理解温敖对那小明星的坚持了。   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没有理由的。   好也是他,坏也是他。   即便心知自己再荒唐也不愿意承认。   原嘉逸的手指十分好看,夹着烟的样子甚至让温格想依照这个模子做个雕塑摆在家里欣赏。   他把烟夹在无名指和小指之间, 食指和拇指翻开打火机的盖子, 轻擦一下拨出火来, 手掌向下把滤嘴抿在唇间, 又翻起手掌把烟点燃。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点都不像第一次抽烟的模样。   原嘉逸还没吸上一口, 就看到温格眼中一闪而过的怀疑,不由笑了一下。   然后他便用事实向温格证明了他确实是第一次。   “咳咳咳咳咳咳咳呕——咳咳咳咳呕……”   “算了算了……嘉逸, 没必要……”   温格急忙接过那根烟按灭在院墙边,扶着咳得天昏地暗的原嘉逸坐在花丛边的小矮凳上。   原嘉逸丢脸地捂住嘴,努力地想要咳得小声一点,唯恐吵醒里面熟睡的原汐。   他咳着咳着,眼角就泛出了泪光。   “嘉逸……”   温格心疼地叹了口气, 掏出原嘉逸口袋里时常备着用来给原汐擦口水的纸巾递到他的手里。   从几年前开始,他见到原嘉逸的第一面,就对这个永远散发着温柔暖意的青年充满了好感。   本以为能顺顺利利地把他骗上床,然后吃干抹净,最后按照以往的规律,给他一笔于他而言的巨款打发掉。   谁成想,他堂堂温大总裁竟然栽了,被原嘉逸总是一副“我对你笑但是我不喜欢你”的样子彻底迷倒,为了一个几乎已经可以断定他得不到的人,温格却愿意让自己的心灵连同身体地忠于原嘉逸,无论什么妖艳贱货都再也没能爬上他的床。   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比不懂珍惜的薄慎言还要傻逼一百倍的大傻逼。   原嘉逸只吸了一口,被呛得不算严重,喘匀呼吸后慢慢靠在凹凸不平的院墙上仰头望天,晶亮的瞳孔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想见见他吗?”   温格问道。   “……”原嘉逸愣了一下,旋即抿了一下嘴唇,“……等我能再拿起手术刀的时候。”   “等到那时候吧。”   也许永远都不会有这么一天。   温格点点头,没再说话。   是他自己把原嘉逸再次推了出去,就在他即将看到希望的时候。   不知道两个人在院子里究竟待了多久,温格才抱起倚着墙面昏沉睡去的原嘉逸回到卧室,将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就又走到原汐的小床边看了一下她是否需要更换尿不湿。   忙活完了这对父女,天色也开始放亮了起来。   温格本就是抛下尽量能延迟处理的公事,不顾助理的百般挽留,执意来了渝城,按着原嘉逸之前告诉过他自己经常买衣服的地方找了过来。   这一下午能跟原嘉逸待在一起,比签了上亿的合同都高兴。   钱他有的是,可是能跟原嘉逸相处的时间却屈指可数。   其实这样想想他还是很高兴的,毕竟这么久以来,都是他陪伴在原嘉逸身边,原嘉逸剪短的头发,收养的女儿,伤口的恢复,都是在他的见证下完成的。   而薄慎言那个小王八蛋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过拥有了两年也该知足了。   剩下的半个晚上,温格一直坐在床边看着原嘉逸睡觉。   岁月可能真的遗忘了他,让他在即将到了而立之年,也还带着几分少年的稚气,让他即使经历了那么多苦难磨砺,也还能温柔地对待生活。   原汐睡了一晚上估计是饿了,蹬着小腿儿开始挥舞手臂,看架势下一秒应该就是要开始哭了。   温格来不及再接着欣赏原嘉逸,忙站起身去抱起那个柔软的胖娃娃,“嘘,小胖妞,让你爹睡一会儿。”   他皱皱眉看着桌上的奶粉,迟疑道,“……温伯伯给你泡奶喝?”   几分钟后,原汐抱着奶瓶大声地哭了出来,惊得原嘉逸一头冷汗地坐起身,眼皮上还停留着几道疲惫的褶皱,便趿着拖鞋过来抱起她。   “汐汐,汐汐,爸爸抱哈,”原嘉逸看了一眼西装上都是奶渍的温格,疑惑地朝他挑挑眉。   “?”什么情况?   “温度可能低了点,”温格清清嗓子,“……我寻思着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原嘉逸笑了一下,“没关系的温大哥,我早就习惯了。”   还有要事在身的温格来不及吃早餐就匆匆开车离去,原嘉逸即便过意不去也只能作罢。   饭后周云芯又来帮他带原汐,表情略显闪躲,似乎有什么话要问。   原嘉逸向来不主动询问别人不想说的话,拿出昨天给周云芯买的礼物送给她后,便赶快离开家门,赶往镇里的卫生所上班。   刚到了单位两个多小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原嘉逸停下手中的笔,抬眼朝外望去。   车上的人似乎病得挺厉害,熄了火之后,在车上又多待了好久才从趴伏着的方向盘上坐直身体。   然后打开门,踉跄着爬下了车。   其他医生这个时候都在吃午饭和睡觉,只有原嘉逸一个人趴在桌上学习,闻声他把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拿下来揣进兜里,抬腿走出去搀扶那个男人。   “您哪里不舒服?”   男人眼窝深陷,眼下黑眼圈极重,搭眼一看便知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那种疲惫造成的,而他的身材则更可以说是骨瘦如柴。   “我发烧,发烧……身上很痛,给我打一针……”男人抓着原嘉逸的手臂,满头大汗,“让我快点不痛就行……”   不用试温度就可以看得出男人确实是在发烧,但原嘉逸还是走了常规流程写下诊断,拿着划拉了几笔的纸走到药柜前兑药。   这个病人看起来不太正常。   原嘉逸低头弹碎安瓿,用针筒抽出里面的药液,偶尔抬眼从玻璃柜上的反光,看向身后那个躺在床上脸色灰白得令人惊讶的患者。   他调好了药走到那个人的身边,从白大褂口袋里抽出止血带,俯身握住男人的手腕。   触手的冰凉让原嘉逸忍不住又细看了他一眼。   这副样子,实在不像仅仅只是发烧的症状。   有点熟悉……   倒像是……   “医生……”   男人呲着一口阴森森的白牙,却朝原嘉逸笑得很讨好。   “嗯,请讲。”   原嘉逸给他打针的手顿了一下,眼睛盯着他的,同样也在认真打量。   止血带把他的血管勒得凸起,原嘉逸看得出男人现在似乎不太想打,便先给他扯开,让血液流动恢复通畅,等他继续把话说完。   “医生,你有美|沙|酮吗?”男人低声问道。   原嘉逸眉头皱起。   美|沙|酮……他要这个做什么。   这个药通常情况下都会被用作于阿片类依赖的脱毒或替代维持治疗。   见原嘉逸的表情迟疑,男人又急忙拽住原嘉逸的手臂,大力到将他的手腕攥得发红。   “哌替啶,哌替啶也可以……求求你了医生……”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东西,藏着掖着地塞进了原嘉逸的白大褂里,“求你了……”   原嘉逸按住口袋,不让他将东西塞进来,同时侧头看了一眼他手中拿着的究竟是什么。   入眼是一沓粉红色的钞票,上面带着某些液体干涸的痕迹。   出于惊讶,原嘉逸弓起指节简单地拨弄了一下,发现随便一扒,就有十好几张都带着那污渍,纸张也皱皱巴巴。   他觉得他的猜想基本上可以定型了。   原淼就是被毒品所害,因此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边仍旧出现这样的人。   想得到美|沙|酮其实很简单,随时能够凭借指纹的身份识别,在各大城市的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即可领取,根本不必大费周章地来到这个小镇上的卫生所索要。   既然了解美|沙|酮,也会明白这种药存在的意义,自然不会不知道以什么方式获得药品才是最简单的方法。   单凭他不肯暴露吸毒患者的身份去光明正大地领药,就足以证明他想要复吸。   因为他并没有想要戒毒的意念。   只要他复吸,就存在买卖毒品的情况发生。   加之这个人不想被系统记录在册。   所以眼前这个人,相比吸毒来说,更像是另一种身份。   毒贩。   作者有话要说: 天,白天和晚上果真是两个心性吗?   我昨晚怎么说出那种无病呻吟的话的,欲e,想吐   我咋这么恶心。(难为各位老baby哄我了,哈哈哈,我咋这么狗?)   今天早上醒来脑袋就疼,妈的,我要去弄点药吃吃。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3-03 23:52:13~2021-03-04 14:5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595156、渡叶舟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情三十六 12瓶;正月. 10瓶;叶云棠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心中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但原嘉逸并不是担心自己安危的那种害怕。   在原淼刚去世后的一年多里,他孑然一身,如果是那时遇到了这种情况, 他肯定无论如何都要将人扭送到公安局。   毕竟作为中国公民, 他有着维护祖国的安全的义务。   但现在他有原汐, 做什么事之前,都要三思而后行, 绝对不能让原汐也变成和他一样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孩子。   想到这里, 原嘉逸便扶着男人坐起身, 回头看了一眼手机的位置, 心道不能够打草惊蛇。   “你……”   原嘉逸还没说完, 男人就因为原嘉逸刚刚回头找手机的动作而变得警惕,眼神也在灰败中勉强积攒出了一抹杀意。   他蹭地一下从床上站起身来,蓄力怼住原嘉逸的肩头, 猛地将他掼在墙上, 紧接着掏出口袋里的匕首, 用牙齿咬住刀鞘, 握着刀柄迅速把刀拔出,劈手就要横在原嘉逸的颈间。   如果不是被他突然这样做的举动提醒, 原嘉逸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从前是什么职业了,整日待在这个小小的卫生所里虽然是他自己的选择, 但时间长了,谁会不想念那手术室里永远泛着冷光的无影灯。   这番大力让原嘉逸有些猝不及防,可还是被他下意识伸出来的手掌将这股力量接的得心应手。   他握住男人的手腕,捏着于他而言再熟悉不过的骨骼,用上了巧劲儿稍一使力, 男人手中的刀便瞬间掉在了瓷砖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原嘉逸踩住刀尖向后一踢,利刃被蹬进药柜后面,一时间不会再有办法轻易将它取出。   “别紧张嘛。”   看他目露凶光,原嘉逸即便不惧于他的力量,但仍对他身后的毒窝而感到心惊,忙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东西我有倒是有,只不过……”   低头又看了眼男人手中钞票的厚度,他状似不满意地撇撇嘴。   “这点儿……恐怕是不太行,毕竟你也知道……那个……不太好搞是吧?”   原嘉逸的长相有着很大的唬人优势,他眼底清澈,盯着人看的时候,往往会让对方先不好意思起来。   至于他知道自己有这个奇怪特点的事,还是温格告诉他的。   所以此时原嘉逸不免要将这个优点运用起来,在眼神中又藏了几分市侩和狡黠,让这男人觉得他是因为贪婪,刚刚才不收下那沓钱。   只有忠于金钱的人才会得到信任。   果然,听了原嘉逸的话后,男人的身体虽然看起来还是极其不舒服,眼神也保持着警惕,但总归是对他放松了些许的防备。   “很痛是吗?我给你捏捏吧。”   原嘉逸捏捏他的肩膀以示友好,顺手试了一下他肌肉的僵硬程度。   听说吸毒的人身体都会化脓溃烂,身上还会有奇怪的味道。   不过这些都只是听说,原嘉逸还没闲到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敢去用鼻子去闻他身上的味道。   现在这个人手上有那么多的钱,从车牌照又可以看得出他是从主城而来,如果他真的是想买毒品,属实没有必要来到这里。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供应他毒品的上线断了。   或许被抓,或许被杀。   毕竟改过自新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他有钱,缺货,还想要能够勉强替代毒品,缓解戒断反应的美|沙|酮。   如果又缺钱又缺毒的纯吸毒者,应该不会是他这副样子。   很明显他是以毒养吸,经手的毒品不会太多,抓住他就能顺着这条线往上摸出不少大鱼。   而且这个男人目前只是想要一些哌替啶和美|沙|酮,并不能证明他与毒品有着百分之百的关联,至少没有充足的证据。   即便现在是个人站在这里都可以轻松地得出这个结论,却还是需要科学的验证法才能确认无疑。   如此一想,原嘉逸更是不敢将他轻易放走,而此刻他已经怀疑自己会举报他,所以只能先把他安抚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马上给他一针哌替啶,获取他的信任。   重新兑好的药液循着输液管流进男人的血管中,片刻后,他便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看向原嘉逸的眼神也变得温和不少。   “小老弟,”男人拍拍原嘉逸的肩膀,似乎对他十分赏识,想要把他也拉下水一样,“我叫冯庆,叫我庆哥就行。”   原嘉逸很是配合地环视了一周,低声道,“庆哥好。”   在之前兑药的时候,他早就藏起了自己的胸牌,此时打算编一个假名字来应付他的发问。   其实他有点诧异,贩卖毒品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想要躲过缉毒警察从而将货品运输到各个买主的手中,想想都觉得极为困难,但这个男人却能轻而易举地对别人产生信任,叫人不由怀疑他到底是怎么当上的中间商。   原嘉逸转念一想,毒品的致幻作用导致他这时候降智了也没一定,所以要趁这个时候,抓紧把电话打出去。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冯庆好像是对原嘉逸很感兴趣。   “我叫方行健,”原嘉逸不敢胡诌一个听起来就像假名的名字,笑呵呵地回着话,他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无端为他添了几分安全感,“庆哥,我给你找个房间好好休息,你要的药量有点多,所以需要等我两天,您放心,我这固定工作在这里,绝对不可能骗人。”   还没等冯庆回答,原嘉逸又继续说道,“只不过……嗯……这钱……庆哥能不能先给我?”   他装作贪婪的样子,嘿嘿笑了一声,目光意有所指地盯盯冯庆的口袋。   “先拿货先拿货!”   冯庆身体舒服了,往日的暴躁本性也上来了,他看得出这小大夫的眼中装满了对金钱的渴望。   当一个乡镇里的破大夫能挣几个钱,他帮自己搞这一单之后,最起码也能赚个五六年的工资不成问题。   “我想着要把美|沙|酮混在肉里卖出去,这样的利润会更大一些。”   跟着帮他拎吊针的原嘉逸走进一间单人病房,冯庆的警惕心彻底被抛到脑后,直接对着原嘉逸就说出了心里话。   原嘉逸知道他说的“肉”,就是代指冰毒的意思。   为了将冯庆对他的怀疑降到最低,原嘉逸给他送了一顿晚饭后,又给他打了一针,看他沉沉睡去,便赶快回到家中联系警方。   涉及到毒品的大案,就不是乡镇的民警可以接手的程度了。   原嘉逸没有傻到直接去派出所,而是直接致电了渝城主城区公安局禁毒支队,但是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能让警察来将冯庆带走做一个详细的血检,才能知道他是否吸毒,鉴于原嘉逸并没有充足的证据,所以那边接电话的警察不禁对他的执词有所怀疑,不过最后还是承诺会立刻派人前来。   第二日清晨,原嘉逸一早便来到了卫生所查看冯庆的情况。   同时也焦急地等待着禁毒支队派人过来。   不知道主城禁毒支队的业务太过繁忙还是压根不相信这么小的地方会出现贩毒大案,竟然只派了两个人就杀了过来。   看他们气势汹汹地将警车停在卫生所的院门口,然后大摇大摆地穿着警服从车上下来,有一个甚至好像还有点心不在焉。   一个穿着常服,一个穿着警服,挂着见习警员的肩章。   穿着常服短袖的那个似乎身体不太舒服,估计是晕车,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的,比冯庆还像瘾君子,但看起来像是个管事的。   冯庆已经被原嘉逸用一针地西|泮直接麻晕了过去,此时睡得人事不省。   不知道那个年长一点的警察来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人生大事,遭遇了何种程度的挫折,以致于让他在出警的时候竟然会用这副状态来面对现场。   见习小警察有点畏手畏脚,看到床上躺着的冯庆,突然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地指着他。   “这……就是毒贩?”   若要放在平日里,原嘉逸还能对这样稚气未脱的实习生报以耐心的微笑,然后向他解释道,没错,是的亲爱的,这就是毒贩,你该拿出手铐了。   但是现在他真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想让公安机关立马将他弄走,然后他带着原汐尽快离开这个地方,随便哪里都好。   原嘉逸皱眉点点头,不想同这个看起来傻傻的警察多说一句话,加之他并不想将自己的声音再暴露出来。   “报案人……”小警察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经验,并且没有任何的脑子,他去翻了一下原嘉逸桌上的工作报告,看到上面的署名后,低头在手中的文件夹上划拉着,“叫原嘉逸是么?”   原嘉逸不可思议地盯着这个小警察,似乎正想对他说,警方应该保护举报者的个人隐私,可还没等原嘉逸开口,他就顺着自己手指指着的冯庆的方向,看到了让他浑身血液顿时冰凉的一幕。   冯庆已经睁开了那双混沌的双眼。   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火葬场真的还在后面啊!大家不要放弃我!不要担心,该有的一定会有晚安哟~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3-04 14:56:06~2021-03-04 23:5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牛哇牛哇、酸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听见那小警察这么问, 魂不守舍大半天的老警察顿时就急了,抬手朝着他的肩窝怼了一拳,骂道, “我他妈就是这么教你做事的?”   小警察没什么经验, 被师父这样骂了一句更是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能抱着夹子愣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师父上前一步将躺在床上的人用手铐铐住, 从枕头上拎起来。   原嘉逸:“……”   被这老警察这么一说,他连为自己狡辩的机会都没了, 彻底坐实了他叫原嘉逸的这件事。   这对师徒还真是蠢的不轻。   制约了冯庆的活动范围, 老警察这时候才有了点正经工作的样子。   他摸出冯庆身上的车钥匙, 回身走出门去, 黑色SUV咔哒一声解了锁,老警察戴上刚刚从原嘉逸桌上顺的一副橡胶手套,爬上车寻找证据。   在车上摸索了半天, 他回头朝小警察喊, “打个板, 手扣里有尿检试纸。”   小警察忙慌张地朝警车跑过去, 钻进车里寻找了起来。   冯庆仰头看着原嘉逸的脸上仍旧是扭曲的笑意,他的心中仿佛在暗暗计较着什么, 将原嘉逸从上到下地细细打量了一遍。   原嘉逸沉默地站在一边,复又按了按脸上的口罩, 低头冷然地和他对望着。   那双眼睛里满是阴鸷的气息,带着法律都无法让其生畏的狠戾。   冯庆还没有见到过他的脸,只听过他的声音和真实姓名,如果冯庆就此被抓进去了,并且被警方查出他有吸毒贩毒的既往史, 那自己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毕竟他三年五载是绝对不会再出来了。   就此期间,他带着原汐再寻一座城市重新开始也不算什么大事。   检测试纸很快便出了结果,氯|胺|酮、冰|毒、吗啡三项同测的试纸上,氯|胺|酮与冰|毒两项上显示阴性,而吗啡的C线一窗显示阳性,配合着老警察在车上找到的注射器和锡纸,冯庆平日里吸食毒品一事铁证如山,难容反驳。   眼看着冯庆被带到了警车上,原嘉逸抬手覆上扑通扑通地跳得极快的心脏,轻轻喘了口气。   耽误不得。   即便冯庆现在已经被控制起来了,可难免不会有在外面接应他或者为他疏通的人存在,所以那些人也是有可能顺着他这条线而摸到告发了他的自己。   一份工作而已,原嘉逸自是哪里都能找到,但遇到这种有意义有价值的事情少之又少,带来的成就感甚至比让他当上院长都还要强上百倍。   老警察把冯庆按进后排座椅,将他拷在头顶的扶手上,走到原嘉逸面前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徒弟实在是太年轻,没跟过几次任务,这一着急就……”老警察不好意思地握住原嘉逸的手,连连道歉,“也怪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面对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原嘉逸实在无法像往日一样说出“没关系”,他指尖微微发凉,沉默地不发一语。   不管怎么说,他都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能拥有这样的勇气去告发一个毒贩,已经难能可贵,可现在他却被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着的公安机关暴露了身份。   这叫他怎么能不心慌。   “您能再跟我说一遍昨天的事情经过吗?我需要做一份记录。”   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原嘉逸觉得自己左右都要离开,索性点点头,靠在药柜前又向他复述了一遍。   “真的不好意思啊同志,”老警察似乎很怕原嘉逸去往上级部门对自己的徒弟发起投诉,握着他的手一直道歉,大有一副他不点头答应不举报,他就不撒手的架势,“您看您能不能……”   原嘉逸叹了口气,“这种事和普通的事毕竟不一样,我……”   “您的身份信息是由于我们的失误造成的泄露,”老警察打断他,“我们有义务保护您的人身安全。”   被掀出去之后,再听到这样的保证,原嘉逸又怎么敢全心全意地相信,他摇摇头。   “我会搬走。”   老警察面上一喜,又抬脚迈过来握原嘉逸的手,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钱,有点不好意思地塞到原嘉逸手里,“真的不好意思啊同志,这是我个人对您的一点补偿,我也没什么钱,这点……”   他动作有点大,几乎都快把原嘉逸抱在怀里,原嘉逸连忙推拒着,却不小心碰到他腰间的东西,顿时吓得一抖,用力推开老警察的手,向后瑟缩了两步,防备地看了他一眼。   “啊?”老警察被他的举动也吓了一跳,摸出方才被原嘉逸碰到的那东西掏出来,在手中掂了两下,“这孙子还藏了把枪,不过没子弹了。”   老警察是因为没有子弹才敢拿出来展示给原嘉逸看,没想到这个文弱的医生会这么害怕这些东西,心里下意识嗤笑一声算什么男人后,又想起刚刚自己徒弟犯的错,紧忙收敛了情绪,复又朝原嘉逸笑笑,“别怕别怕,没有子弹的,你看。”   他说完又要卸下弹夹给原嘉逸仔细瞧瞧,看到原嘉逸皱着眉摇了摇头,便不甘不愿地收了回去。   原嘉逸的喉结滑动着,心有余悸地低头喘口气,没敢再靠过来,双手藏在背后,右手慢慢摩挲着左手虎口上的旧痕,一声不吭地垂下睫毛。   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忘记手被打穿的那一瞬间。   鲜血,疼痛,绝望,铺天盖地地朝他涌来,撕扯着他的理智,让他失去清明,让他窒息。   忘不了。   警察手里的枪和打伤他手的那把枪简直一模一样。   这种恐惧令原嘉逸难以平静,沉闷地喘着粗气。   看他面露痛楚,老警察本来就觉得对他有亏欠,此时能弥补得多一点也是极好的,见状迅速蹲在了原嘉逸面前低头看他。   “同志,同志?您怎么了同志?能听见我说话吗?”   原嘉逸脑袋里嗡嗡作响,他痛得捂住脑袋靠在墙面蹲到地上,肩膀不停地轻颤着。   老警察以为他吓哭了,连忙将他肩膀扳起来想看他的脸,“同志,需要我送您去医院吗?”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确实是傻得不行,他们现在就处在方圆几十里的唯一一所还算有规模的卫生所里,短时间内也找不到其他的大夫。   “不,不用,”原嘉逸艰难地抬起手朝他挥了挥,脑袋还是没抬起来,“只要他不能够再逍遥法外比什么都好。”   老警察连连应声,再三确认了原嘉逸没事后,站起来将那沓钱放在了桌上,刷地敬了个礼,转身出门上了警车。   原嘉逸蹲在地上良久,久到他感觉双腿已经冰凉,感觉不到温热血液的流动,才拄着桌子缓缓站起身。   现在的这个时间也不过是早上六点出头,同事大多都还没有来上班,所以之前发生的这件事也并没有其他人目睹。   原嘉逸脱掉了身上的白大褂,换回自己的衣服,僵着膝盖走出卫生所的院门,有这时候来到单位的同事降下车窗喊他,“原医生,你也才来啊?”   “……嗯,忘了点东西,回去取一下。”   他现在木着脑袋,只要一眨眼,就满是那把枪的影子。   “那好,原医生路上小心哈,我先进去了。”   面对同事的热情招呼,原嘉逸每天都是给予同样礼貌的回应,而今天他实在没有任何心情,也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应该有的礼貌。   途径小桥的时候,他两次险些被突起的石子所绊倒,膝盖磕在栏杆上疼得发麻。   原嘉逸艰难地回到了家中,看到周云芯坐在沙发里正抱着原汐玩玩具。   他张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空荡荡的脑袋里难以组织出语言。   “嘉逸,你回来啦?”   周云芯有点纳闷儿,明明原嘉逸刚离开家不久,连午休的时间都还早,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   不过她还是捏捏原汐的小手朝原嘉逸打招呼。   “汐汐,爸爸回来了,爸爸肯定是因为想你啦。”   “叭叭……”原汐挥舞着手臂朝原嘉逸拱去,希望他抱抱自己,“……叭……叭……”   原嘉逸舔舔嘴唇,走过来的姿势僵得像一只木偶。   他俯身从周云芯怀中抱起了原汐,用鼻尖蹭蹭她的小脑袋,这才直起身,缓慢地吁了一口气。   周云芯看他的状态不好,便重新将原汐抱在了自己怀里。   “嘉逸,你去睡一会儿吧,你的脸色真的很不好。”   原嘉逸微微蹙眉,点头的时候,颈椎甚至发出了骨骼的摩擦声。   直到他躺在床上阖上眼睛,整个背部都被身下的褥子柔软地包裹住,充满了安全感,内心才变得稍稍平和一点。   困意渐浓。   还没等他彻底睡着,当年那把枪在他耳边发出的震耳欲聋之声竟再度袭来。   拼命地攻击着他的耳膜,让他难以保持平静。   满目都是淋漓的鲜血,破碎的原淼,和他永远不会恢复平滑的虎口。   原嘉逸倏地睁开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拜托评论区某位同志,您真的不要再看了可以嘛,整天给我写作指导不说,还凭借自己的主观意识来歪曲我还没发出来的故事线,我早就承诺过会有火葬场,您视若无睹,还在各个评论下“帮我”歪曲故事线以此来劝退读者。您这样真的很不礼貌,看不惯我写的您就不要看,如果喜欢您自己所想像的故事线,那就请您拿笔自己写,别再来指导我了,花了多少钱您吱个声,我给您退回去,只希望别再来膈应人了好么,拜托您了,鞠躬。   各位崽崽一定要注意昼夜温差呀,我头疼得可厉害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muamuamua!   感谢观阅,鞠躬~(奥,还有还有,没有算错的话应该是100章火葬场,应该是,嘻嘻.jpg)   感谢在2021-03-04 23:54:03~2021-03-05 14:3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0瓶;亲亲筝筝 6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秦月娥最近病得很厉害, 年轻的时候生了那么一场大病,到了如今这个年纪肯定是要更虚弱一些。   家里的医疗条件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的病情,只能去疗养院来接受更进一步的治疗。   饶是薄龄再努力地照顾她, 也根本无法弥补她身体里不可逆的缺陷。   薄慎言每日辗转于医院、公司两点一线, 忙得脚不沾地, 累得头晕目眩,但每当他能躺在床上, 罕见地有时间好好地睡一觉时, 原嘉逸的笑眼便会出现在他眼前。   他不敢睡。   只要一阖上眼睛, 眼前就会变得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有时候他觉得这世界上也许是真的有神明, 知道他对原嘉逸的坏, 便不让他在梦里见到原嘉逸。   即使可以梦见, 原嘉逸也是倒在血泊中的,眼底通红地望着他惨笑。   每每如此, 薄慎言都会哭醒, 哭得枕头湿了一大片,整个人也随着梦里想去触碰满身伤痕的原嘉逸的动作而坐了起来。   “嘉嘉!”   可他只能抓到空气,抓到原嘉逸离开前残留的气息。   其实薄慎言明白这是自己的错觉。   都已经两年了, 这屋子里早没有原嘉逸的任何痕迹了。   他屡次陷入绝望, 却屡次主动迈入绝望。   薄慎言渴望一场救赎, 但更渴望的, 是原嘉逸的爱。   能被允许去爱他。   趴下摇着尾巴晃荡到薄慎言的床边, 轻车熟路地趴在他给它准备的粉色狗窝上。   “嘤唔~”   它早就长了一只成年大狗,只是仍旧把自己当成那只可以被双手捧在手里的狗崽子。   看薄慎言颓着肩膀坐在床上的失落样子,趴下仿佛能感知到他的情绪,两只大爪子搭在他的腿上, 不停地用嗓子里才能发出的音撒着娇。   “嘤唔~嘤唔~”   “乖……”薄慎言从床头柜上拿起一颗乌梅,剥开包装放进嘴里,假借口中是因为有食物才造成了自己的哽咽,“趴下……我们趴下是不是饿了……”   他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不喜欢所有的零食小吃。   可原嘉逸喜欢。   所以他真的好喜欢。   趴下哼哼唧唧地想要拱进他的怀里,无奈它现在的体重早已达到了一百二十多斤,若是带着巨大的冲力跳到薄慎言的身上,毫无疑问会把他直接送进医院。   薄慎言灵活地避开了趴下的扑袭,一把握住它的嘴巴,另一只手轻轻拍拍它的脸。   “小畜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能把我砸死?”   “呜……”   趴下委屈地耷拉着尾巴,蹭回到永远在睡觉的糯米身边,拿鼻子去拱它的肚子,却被糯米一爪子拍在脸上。   它更委屈了。   薄慎言罕见地笑了起来。   这几日秦月娥的病情好转了不少,在薄龄的搀扶下能够下床走好远,甚至都不会觉得疲累,但碍于她初愈,薄龄便不允许她走得太久。   生病期间,秦月娥时常在清醒的时候拉着薄慎言的手,对他说她十分想念原嘉逸,如果在临死前还能看看那个乖孩子,那么她长久以来的幸福人生,就真的毫无遗憾了。   对此薄慎言从来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他不能骗秦月娥他可以把原嘉逸带回来。   承诺许下了就要兑现,他已经爽约一次了。   而那一次,足以让他痛苦一辈子。   在那场绑架中,薄慎言得到的恐惧不比原嘉逸少半分。   看着趴下还在不停地拱着熟睡的糯米,薄慎言都忍不住为它担心起来,同时还看戏般地替糯米端详着下一巴掌应该打在哪里。   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地震动了起来,鉴于这段时间秦月娥的情况,薄慎言改变了一向只开震动的习惯,又打开了铃声。   此时刚听到震动,他以为秦月娥在医院里又出了什么问题,一声震动还没结束他就早已扑过去拿手机。   震动是比铃声先来几秒的,薄慎言的手速还没快到那种程度,他刚碰到手机的时候,铃声已经响了起来。   这个铃声……   薄慎言的手指不由一僵。   是他专门为原嘉逸的来电而设定的铃声!   段浮给他的信纸上有原嘉逸的联系方式,不知道他到底是有多神通广大,搞到一堆复杂的信息竟然像趴下拉泡屎一样容易。   听见这个铃声,薄慎言怎么敢耽误,手指滑向屏幕的速度几乎能把他手上的空气卷成真空,指尖触在上面的力量也仿佛能扯出一道火光。   “嘉嘉!嘉嘉是你吗!”他声音直颤。   电话那头声音嘈杂,听起来处在极其混乱的环境中。   紧接着,薄慎言听到了原嘉逸的声音。   “薄——唔!”   只有一声,原嘉逸就传来了痛苦的呜咽。   然后电话被挂断,屏幕挣扎着闪了一下,最后熄灭。   薄慎言的激动情绪从顶点瞬间跌落到谷底。   原嘉逸遭遇了什么!   他直接回拨过去等待接通,抬腿下了床,连外套都来不及抓便匆匆离开家门。   答案自然是“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薄慎言手指冰凉,但极其冷静地压制着自己不再发抖。   原嘉逸能依靠的人只有他了。   现在什么已知条件都没有,不知道原嘉逸是否在家里,还是被人带到了别处。   薄慎言越想越害怕,打了十几个后仍旧是这样,他不敢再继续做无用功,转而拨了另一个号码。   “祁胤!快替我去个地方,我随后就到!”   * *   原嘉逸艰难地从睡梦中醒来,整具身体像是散了架一样地疼。   自打早上从卫生所回来,他就躺在床上一直睡到了现在,被时续时断的梦境折磨得在痛苦中沉浮,满是鲜血却挣扎无果。   此时睁开眼睛望着灰蒙蒙的天花板,原嘉逸久久都无从感知自己的五脏六腑究竟还是否存在,心脏有没有停止跳动。   可是他疲惫得连根手指都没有办法抬起来。   他的梦里浸满了原淼的眼泪,几乎淹没了他的口鼻,让他难以喘息。   原淼在骂他,在怨他,说他没有用,说他没能救下自己。   在这深渊之中,原嘉逸越痛苦,越下沉,仿佛陷入了沼泽,他无助地大声呼救,背弃理念地拼命挣扎。   终于,他被濒死的原淼用力一推,明明是在抓挠他的脸,可却把原嘉逸就此推出了梦境。   院门口传来敲门声。   是手指扣在铁栏杆上的声音。   原嘉逸咳嗽一声,摇摇头晃掉那些回忆,抓着床头柜站起身来。   屋里一片漆黑,周云芯也不在。   但是原嘉逸并未担心,她经常抱着原汐回到自己家里,让她爸爸妈妈一起逗小丫头玩儿,原汐每次都很开心。   今天估计周云芯也是怕原汐睡醒了觉之后,就开始不管不顾地大吵大闹,吵得他没办法休息,才抱着奶娃娃回了家。   原嘉逸打开门口的灯,眯着眼睛看向院门口那个戴着黑棒球帽的高大男人,帽子挡住了他的眼睛,叫人没办法看清他长什么样子。   “您是?”   自从做了近视手术,他的眼睛每在夜里就会有点眩光,看不清事物的具体模样。   睡了一整天没有进食,原嘉逸刚醒来有点低血糖,他用力压着隐隐作痛的胃,顺手从出门必然经过的饭桌上拿起个馒头咬了一大口慢慢咀嚼,仍旧警惕地看着门外的人。   “您好,我想问您点事儿。”   一身宽松的黑色夹克也没办法盖住他浑身贲张的肌肉。   原嘉逸诧异地隔着院门看他。   他如果真的想进来,这道门是绝对拦不住他的。   要么翻门而入,要么一脚踹碎,总之他有无数种办法可以达到他的目的。   可他没有这么做。   这让原嘉逸不由好奇起他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请问您认识……薄慎言先生吗?”   男人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对照着上面的字,抬眼看向原嘉逸问道。   原嘉逸皱皱眉,又咬了一口馒头,心中很想说不认识,但他又担心不回答是否会对薄慎言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亦或许是那份股权让渡书出了问题,薄慎言派这个人来核实的?   于是他点点头,“认识。”   “好的。”   男人拇指滑动了一下屏幕,彬彬有礼的样子和他粗犷的身材极为不符。   “那么请问您是医生吗?”   原嘉逸愣了一下,又点点头,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馒头,虽然是凉的,但总归是能让肚子里有东西了。   这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为什么要来找他问这些驴唇不对马嘴的话?   “好的,我知道了。”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满意的轻笑,他揣起手机,两手都放在口袋里,“最后一个问题……”   眼睛看不清,听力也就跟着模糊了起来,偏偏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小,为了防止他因为自己听不清他说话,而踹开那扇可怜的大门,原嘉逸忍不住侧着耳朵走了过去。   “……什么?”   在距离大门三步远的位置顿住脚步,原嘉逸眯起眼睛看向男人帽子下的脸。   那人慢慢地抬起头,将棒球帽下面的眼睛露了出来。   “请问您的名字,是叫原嘉逸吗?”   作者有话要说: 火葬场前夕?也许吧,hiahiahia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3-05 14:36:05~2021-03-05 20:5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酸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塞斯纳c-172破开雨幕, 冲入云层。   坐在驾驶舱里的薄慎言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有一天能用到这个民航驾照,当初只是考着玩的, 如今竟然派上了用场。   他动了动稍显碍事的腿, 关闭定速巡航的匀速飞行, 自己握住驾驶盘,瞟一眼航向表, 推动节流阀加快了空速。   由于飞机上有已经装好的内置基站, 薄慎言才将手机扔在一边随时等待祁胤可能打来的电话, 全力以赴地赶向渝城。   薄慎言知道自己需要很快的速度,在起飞之前便拒绝了自家的飞行员, 毕竟他不能将危险带给无辜的旁人。   其实他的状态并不是很好, 一连多日休息不好, 加之做了一场噩梦,头痛欲裂, 紧接着就接到了原嘉逸的求救电话, 这让即便多年来一直孤军奋战的薄慎言也忍不住觉得有种深入骨髓般地痛苦无助。   可原嘉逸除了他别无依靠。   他必须带着两个人的希望去找到他。   即使在申请航线的流程上已经加快了数倍的进度,但薄慎言仍旧觉得心急如焚,他只能在空速上把时间找回来, 得到了渝城国际机场的降落许可后, 薄慎言落地时, 耳膜甚至都有些生疼。   微薄的晨光还带着夜里的寒意。   薄慎言仍旧开着上次偷窥原嘉逸时停放在机场的那辆车, 单手将舵打满离开车位, 另一手给祁胤拨电话,一脚油门冲出了停车场。   还没等他把电话拨出去,祁胤就已提早打来了一秒,薄慎言急忙接起来。   “喂?祁胤, 怎么样?”   “人确实不见了,派人找遍了周围,皆无所获,但是他有个孩子在邻居家,没有出问题。”   祁胤抱着哭得有点累了的原汐跟薄慎言说明情况,同时轻轻拍拍她的背笨拙地安慰道,“乖小孩,不哭,你爸爸马上就能回来了。”   “一定照顾好她,我马上就到。”   薄慎言迫不得已,只能一路都在超速,把车当飞机拼命地开,跌撞着从车上下来时,他看见那间院子门口的栀子花丛早已被明显搏斗过的痕迹几近夷为平地。   洁白的栀子花零散地掉在地上,和淤黑的泥土混在一起,仿佛在昭示着原嘉逸的命运。   他膝盖一软,惊痛地望着那还留着原嘉逸绝望挣扎的鞋印。   原嘉逸……被拖行了好远。   薄慎言蹭了一把发烫的眼睛,大步走向一手抱孩子,一手拿着手机说话的祁胤。   “查了他所任职的卫生所院内监控,根据车牌照显示,昨天是总局禁毒支队的车来过这里,”祁胤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等一下,便将桌上的电脑转到薄慎言的方向示意他看,“从卫生所里带走了一个人,我联系了禁毒支队的同事,说他告发了一名毒贩……”   祁胤看着薄慎言,“但身份信息却被不慎泄露了。”   薄慎言来不及追问是谁泄露了原嘉逸,目前事情已经发生了,重要的是解决眼前这件大事,那件事只能放在以后解决。   他接过不停大哭的原汐抱在怀中,手掌按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抚,“没事了,没事了,你……爸爸,很快就回来了。”   周云芯瑟缩着待在自己院子里,满脸警惕地看着原嘉逸家里突然出现的这一大群人。   她从小到大连警察都没有见到过几次,更别提一口气看见这么多特警,心里不免害怕得要命。   “你好。”   等待查询结果的过程中,薄慎言抱着原汐朝周云芯走过去。   周云芯看着眼前好看得和原嘉逸几乎不相上下的薄慎言,竟下意识就觉得他一定是原嘉逸会喜欢的男人。   如果原嘉逸真的是同性恋的话。   恐怕也只有这个人能配得上他了。   平日里抱在自己怀中显得有点肥肥的原汐,此时被他单手架在手臂上,看起来就像是原汐经常玩的那个小熊一样小巧可爱。   明明以一副低姿态的神色来同她讲话,却仍旧带着几分矜贵的气势,让周云芯忍不住含胸对他点点头。   “……您好。”   “嘉……原嘉逸昨天被带走的时候,你有在场吗?”   “没有的,我已经对那位先生说过了,”周云芯指指抱着电脑快进视频的祁胤,“昨天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我刚好和我爸爸妈妈带着汐汐出去玩,回来想把汐汐送回家里的时候,才发现门口变成了这样。”   薄慎言自然知道她对祁胤说过了,但就是想要重新再听一遍,好似再听一遍同样的话,他就可以从中得到祁胤所得不到的线索一样。   周云芯同样担心原嘉逸,她明白自己的力量对面前的这个男人来讲什么都不是,所以只有他还有救回原嘉逸的可能。   因此薄慎言无论问什么问题,周云芯都不厌其烦地回答,只求他真的能从自己的话里找到一些连她自己都没有参透的蛛丝马迹。   看见薄慎言的脸色很不好,周云芯去原嘉逸的屋里给他拿了个馒头,“您吃一点吧,不然也没力气找嘉逸。”   薄慎言刚想拒绝,听见她的后半句话,便点点头接过来咬了一口,“谢谢。”   “找到了。”   祁胤指着电脑屏幕,回头叫薄慎言。   周云芯什么都看不懂,忙从薄慎言的怀中接过了原汐,方便他滑动鼠标查看电脑。   “这是第一辆车从所有探头下经过而留下的痕迹。”   听见“第一辆车”,周云芯发懵地看了看他们的脸,但没敢多嘴发问,选择继续往下听。   “从镇口出去之后,”祁胤点着屏幕上的一个截图,“然后在这个隧道里,他们换了辆车——”   他又指着下一个视频的暂停处,敲了一下空格,让它继续播放,“也是银灰色SUV,车牌号码只从‘0’变成了‘D’,跑得快就很难以分辨。”   “我放慢了十几次才发觉这两辆车不对劲。”   薄慎言盯着风挡玻璃下只露出上半身的壮硕男人,他严丝合缝地戴着墨镜口罩,已无须怀疑他的有备而来。   “一辆开往了东南方向,”祁胤推推眼镜,“而另外一辆开往西南。”   “如果我绑架了人,肯定不会往闹市走。”   祁胤看着屏幕上的行车轨迹,指尖顺着上面的蓝色线条指向左下角。   “昆城——芒市。”   原嘉逸举报的是毒贩,而昆城和此时他们所在的小镇相距不远,渝城由于紧挨昆城,因此也是诸多毒贩的聚集交易地。   但是如果想要报复一个举报他们的人,不缺武器的毒贩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将原嘉逸弄死,实在没必要大费周章地把人从密布的监控下带走。   除非……   薄慎言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的目光落到了地图上的境外某处。   完了。   原嘉逸脑袋晕得厉害,他这一路上都被蒙着头,任凭男人扯着系在他手腕上的绳结,牵着他移动位置。   耳边有回音,听起来好像是在仓库里。   他感觉到自己被绑在了一把椅子上,隐约还有锁链的声响。   被埋藏在大脑深处的恐怖回忆让原嘉逸感到十分不安,他害怕地挣了挣。   “别动。”   伴随着男人的一声警告,冷硬的东西抵在他的颈动脉处。   原嘉逸几乎下意识就分辨出了那是什么东西。   枪。   他咬住嘴唇忍住内心的恐惧,相互握住不受控制地不停发颤的双手,却无奈抖得越发厉害,只能抠在椅背上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老板,人带到了。”   原嘉逸听见站在他身后的脚步声逐渐走远,似乎停在了一堵墙边,抬手敲敲门,示意屋内的人他已完成了任务。   “好的,”屋内的男人说起话来的声音听上去十分低沉随和,与抓自己来这里的人一样的谦和有礼,“我马上出来。”   半晌,原嘉逸才被那扇门打开划在地上的刺耳声音惊得抖了一下,虽然看不见,但脑袋还是依照习惯朝着那个方向转了过去。   “哟,来客人了?”   男人一副很惊喜的样子,仿佛他在看到原嘉逸之前,对此事全然不知般地意外。   原嘉逸咽了下口水,一般在电影里,这种笑面虎都是狠角色。   也不知道汐汐现在怎么样了。   幸亏昨晚这个男人来抓他的时候,周云芯一家三口带着汐汐去了小镇上的夜市,没有听见他被抓走的动静。   否则以绑匪的战斗力,将他们全家一个不留地杀掉也不是绝无可能。   似乎是容不得原嘉逸再细想什么,脑袋上的头套突然被一把拽掉,入目的灯光十分昏暗,但对良久没有见光的原嘉逸来说实在过于耀眼,亮得他微微侧过头躲过这束光。   远处的巨大桌案后坐了个人,原嘉逸眯着眼睛看过去。   “让我们看看这是谁,”坐在阴影里的男人只露着半张侧脸,俊美又熟悉的弧度让原嘉逸一愣,嘴唇微启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听那人继续笑道。   “哦~是我们救死扶伤的伟大医务工作者,原、嘉、逸——医生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为了安慰我给我投雷啦,你们能留言我就已经真的很高兴了,感谢每一个支持我的小天使,没有你们我可能真的写不下去了。   感谢观阅,鞠躬~   (如果可以的话,请留下评论我就会很高兴了啦,不要再投雷了奥!气鼓鼓地盯.JPG)   感谢在2021-03-05 20:50:43~2021-03-06 14:06: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暖阳、凌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ltar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这是原嘉逸第一次见到薄慎容本人。   除了那次绑架在手机里听到过他的声音之外, 平日里都只是听说他常常与薄慎言作对,想要借薄康的手吞并薄氏集团的全部资产,薄康对薄氏的了解根本不亚于老董事长薄龄, 所以有他的助力, 年长薄慎言几岁的薄慎容无异于如虎添翼。   可薄慎言向来不是省油的灯, 薄慎容让他受挫,他便要让薄慎容失去全部。   他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 联合葭沃集团的沃野将薄慎容推上了风口浪尖, 成为北城商圈的众矢之的。   如果单说实力, 薄慎容自是不次于薄慎言和沃野之间的任何一个,可他输就输在了心术不正, 所有的脑子都用在了歪门邪道上, 急功近利, 从而导致了自己的覆灭。   薄慎容得到了这样的结果,又岂会善罢甘休, 他与薄慎言兄弟二人毕竟流着同样的血, 都是薄老爷子的孙子,报复心和狠戾的手段不相上下。   自从被薄慎言摧毁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加之长期以来他一直使用违法手段强硬地剥夺他人财产, 甚至是生命, 罪大恶极不容饶恕, 如今已被列为A级通缉犯, 可在警方实施逮捕之前, 他却早就秘密从北城离开,一路向南,再无踪迹。   原来竟是偷渡到了这里。   知道了自己此时身在国外,并且明白薄慎容偷渡逃亡, 完全是因为站在薄慎容身后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便是昨晚将他绑到这里的那个人。   原嘉逸看清了他的脸后,才想通他昨晚为什么不露脸。   他并不是中国人,脸上带着很明显的异域特色,满脸的络腮胡子,眼窝深邃皮肤黝黑,典型的东南亚人口的长相。   而从渝城再往西南走,过了那片水域,就是曾被称为世界上最大的毒品生产基地——金三角。   这两个人是雇佣兵,薄慎容是在为当地毒枭做事。   薄慎容不清楚原嘉逸在心里想着什么,但他看起来好像挺高兴。   “原本听说冯庆这个废物被抓了,我也没太理会,本来也是让他回国探探风头,”薄慎容坐在桌上,手中一把银刀耍得极为娴熟,似乎根本不担心自己的手会被那凛然的刀刃划伤,仍旧笑得漫不经心,“结果呢,这个蠢货不但直接把货给自己用了,而且想光明正大地去买美|沙|酮……还好死不死地……”   原嘉逸眨着眼睛细细地上下打量他,仿佛是忘记了恐惧。   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个男人长得实在和薄慎言太像了,那种相似的程度就像是他和盛澜。   想到了盛澜,原嘉逸不禁有点害怕,那种挥之不去的阴影使他冷不防地闭上了眼睛。   薄慎容站起身来走到原嘉逸身边,俯身用刀背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末了还亲了亲他的嘴唇,离开的时候发出“啵”的一声。   他满意地咂咂嘴,舔了一下挂着水光的嘴唇,继续说道。   “……碰到了我们正义勇敢的原医生。”   原嘉逸被他这一口亲得直反胃,使劲将脑袋扭到肩膀上,用力蹭去嘴唇上面的湿润,嗓子里干呕着想吐。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相似的脸性格却那么不一样,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果现在有一把枪,他一定会克服全部的恐惧,毫不犹豫地拿起来向他开枪。   是这个人杀了他的妈妈,伤了他的手,毁了他全部的人生。   原嘉逸的眼中积满了恨意,他能够十分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发烫的眼眶,脖颈上梗起的肌肉,以及咬着牙握紧了的拳头。   相比起他的罪行导致自己变成如今这样,薄慎言的间接伤害根本算不了什么。   薄慎容勾着嘴角低头看他,认真欣赏着原嘉逸的五官,刀背并未离开他的下巴。   “你倒是真的比盛澜那小婊|子要好看得多,比他看起来要更有凌虐的快感,我说我那个弟弟,怎么就舍得抛弃盛澜不要,非得和一个破医生在一起呢?”   这句话是薄慎容的心里话。   被薄慎言呵护在掌心的人竟然是这么个人间绝色,出去抛头露面会让人心生醋意,藏在家里又会觉得暴殄天物。   如此矛盾的一个存在。   “原本我还打算放过我那个弟弟,亦或者说是——”薄慎容笑得古怪,他似乎有着充足的耐心,“放过原医生您。”   原嘉逸被仓库里潮湿的霉气呛得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吸着鼻子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我……”   薄慎容迎头给了他一巴掌,打得原嘉逸的脸偏到一边,嘴角开裂。   他狰狞的五官迅速恢复成了本来的样貌,看起来仍旧俊逸非凡。   “原医生,在我讲话的时候,您可以不要吭声吗?我们要有——礼——貌——”   原嘉逸咳嗽起来,呛进喉管里的血沫被他呕出嘴角,他轻喘着气,低头不再看薄慎容。   薄慎容捏捏他的脸,揉乱那乌黑的头发,“这样才乖。”   他丝毫不担心事到如今薄慎言还能从中插手。   这样的一个尤物,可以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任由他如何摆弄,都没办法再逃出这个布满着他的势力的地方。   原嘉逸挣开他的手。   被这样的变态肆意触碰,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随之变得肮脏恶心。   “啪”地一声,原嘉逸的头又歪向一边,鼻腔缓缓溢出鲜血,滴落在地上,碎成无数看不清的细小血珠四处飞溅。   薄慎容收回落在原嘉逸脸上的手,看向他的目光似乎颇为心痛。   “啧,”他回头和雇佣兵对视了一眼,朝他指着原嘉逸,满脸失望地摇摇头,“怎么突然就不乖了呢?”   雇佣兵只听得懂英语和缅甸语,看到薄慎容不怎么满意的表情,以为是让他们杀了原嘉逸,利索地掏出腰间的枪,对准了原嘉逸就要开枪。   “hey,hey,hey,nonono,No mistakes,Just kidding,Just kidding.”   薄慎容对这些只知道无脑拔枪的莽夫实在无语,慌忙摆摆手示意他们放下枪。   他还想捏着原嘉逸这张王牌的命跟薄慎言换点东西呢。   可那雇佣兵的子弹已经上了膛,这一枪不开出去,他就会抓心挠肝地难受。   更何况看着原嘉逸的那张冷冽禁欲的标准东方面孔,他们也被弄得心里痒痒,不禁想吓吓他,看看这个漂亮男人露出害怕的表情是什么样子。   有了计划后,他歪嘴朝另一个雇佣兵乐了一下,抬手将枪口朝向窗外,“砰”地开了一枪。   原嘉逸果然吓得一哆嗦。   薄慎容也吓了一跳,不过听惯了枪声的他并未将情绪表现出来,而是侧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像是认可他般地点点头。   “ok。”   “haha。”   开完枪的男人正得意地向同伴儿炫耀自己的勇气,没想到下一秒薄慎容竟抽出了抽屉里的柯尔特M2000,干脆利落地开启保险,上膛,抬指扣动扳机。   子弹瞬间射入了仍旧在大笑的男人的胸腔。   他愣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咯血声,随着鲜血从口鼻溢出,强壮的身体轰然倒地,没了声息。   下巴又被勾了起来,这次是薄慎容的手指。   原嘉逸只觉触感冷冽,他下意识地想起了某种带着鲜艳颜色令人作呕的冷血爬行动物。   “脸长得这么好看,也不知道滋味如何……”   薄慎容的话让原嘉逸在浑身寒凉的基础上更觉如坠冰窟。   他要干什么。   原嘉逸抠紧身后的椅背,心中满是惶然。   活了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他到现在才知道,人心的险恶竟如此天外有天。   薄慎容用缅甸语说了一句话,然后抽出弹夹看了一眼,啪地又推了进去,用枪口指指原嘉逸,示意剩下的那个浑身发抖的雇佣兵做事。   原嘉逸听不懂缅甸语,甚至听不出这是缅甸语,他只能在惊怔过后,满眼愤怒地抗拒着那个雇佣兵,却又被重重扇了一耳光,无力地垂着脑袋听凭摆布。   薄慎容接了个电话,走到外面说着原嘉逸一句都听不懂的话,其间掺杂的英文也听不出重点。   他躺在床上,手脚被缚着,老老实实等待死亡的降临,心中从未停止地想念着原汐。   周云芯知道他给原汐攒了很多钱,以她的人品和性格,绝不会弃原汐于不顾,虽然可能会给她今后的人生带来很多的麻烦,但事已至此,他待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祈求老天保佑原汐平安长大。   还有温格,等到忙完了应该会去找他,到那个时候发现自己不见了,他也会帮忙将原汐带大。   至于薄慎言……   原嘉逸平静地阖上双眼。   算了……下辈子再……   他嗤笑一声,说好的唯物主义呢。   头上方的铁窗传来竜竜窣窣的声响。   原嘉逸微微睁开眼睛看了过去,还没等他看清,眼睛和嘴巴就被两只泛着血腥气的大手分别按住。   “嘉嘉,我们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我百度翻译用来装逼的缅甸语,晋江识别不了,难以装逼的感觉好难受,嗷呜!   还有,说好不要偷地雷啦宝贝们,你们留言就行留言就行!盯.JPG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3-06 14:06:04~2021-03-06 20:5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亲亲筝筝 2个;46595156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眼睛上的温热手掌很快便挪开, 原嘉逸的视线恢复清明。   看到眼前的男人,他惊怔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脑空荡荡的, 什么都想不起来, 满眼都是低头朝他笑着的薄慎言。   他看上去满脸疲惫, 眼中却星光熠熠,晃得原嘉逸几乎没有办法直视他。   发现原嘉逸好像有点傻乎乎的, 薄慎言实在没忍住, 低头亲亲他的眼睛, 小声说道,“帅么?回家再崇拜我好不好。”   薄慎言知道原嘉逸胆子小, 担心他害怕的时候突然喊出来, 所以从窗户上一跃而下滚在地上化解了冲力后, 便迅速趴在床边捂住了他的嘴巴,免得他下意识发出声音, 引来还在外面的薄慎容。   祁胤是主城公安局特警支队副队长, 在渝城范围内的权利自当是没的说,可一旦涉及到出境,他的身份就面临着国家之间的矛盾, 所以在国界线前, 他根本没法再往前进一步。   被身上所必须带的东西束缚, 薄慎言不能乘坐飞机到达缅甸的曼德勒机场, 所以祁胤能为薄慎言做的, 只有帮他偷渡,即便知道薄慎言此去九死一生,祁胤也没敢拦他。   薄慎言面上的表情从容不迫,倒像是要去什么好地方一样欣然。   祁胤明白他的命在国外, 薄慎言必须去把他带回来,魂灵才能合二为一。   对冯庆用了点特殊的手段,祁胤轻而易举地撬开了他的嘴,从而得知薄慎容藏身的具体位置。   “……”   原嘉逸挣了一下薄慎言的手,似乎是想要问他些什么。   “嘘。”   薄慎言的手掌里尽是斑驳的伤口,翻起的血肉刮到原嘉逸的嘴唇,渗出的滚烫血液顺着他颊肉的弧度滑落在枕上。   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从宽大的外套里抽出一把刀,单手剥掉刀鞘,锋利的刀刃对着绑住原嘉逸的粗粝绳结划了过去。   “我松开你,一定不要发出声音。”   薄慎言插刀回鞘,低声向原嘉逸交待。   原嘉逸搓搓冰凉几乎不回血的手腕,急忙点点头。   手下细致的软嫩脸颊让薄慎言有点舍不得松手,他轻轻喘了口气,慢慢移开手掌,血还没凝固的伤口滴滴答答地掉在原嘉逸的嘴唇上。   刚一松手,原嘉逸就大口呼吸了起来,鼻尖粉粉的叫人忍不住想亲近。   看他这副模样,薄慎言唯恐多耽误一分一秒的时间,只能强迫自己别开眼不再看他,躬身将原嘉逸一把抱了起来,朝上托举。   这是他两年以来第一次抱原嘉逸,他确实是胖了不少,抱他之前薄慎言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发现原嘉逸的体重后,他竟差点踉跄着崴了脚。   所幸他臂力不错,很快就调整了姿势,完全适应了原嘉逸的体重,让他的脸与窗口平齐。   “嘉嘉,抓住栏杆,攀上去。”   碰到铁栏杆时,原嘉逸一愣。   上面满是新鲜的血迹。   薄慎容接到的电话是祁胤故意混淆的假IP,装作当地的缅籍华裔跟他订货,冯庆毒瘾犯了,难受得几乎快要死掉,对于警方的提问完全不敢不说实话,给出的信息经过禁毒支队的判断,也完全符合薄慎容这两年的生意轨迹。   既然是天马行空地吹牛逼,祁胤便让打电话的同事在英文中时不时掺杂着几句事先学好的流利缅语,和诚信经营的薄慎容老板畅所欲言。   看到屏幕上薄慎言身上的定位和根据薄慎容IP地址所得到的定位完全重合后,祁胤这才放下心来,用手势示意他继续聊,千万不能将薄慎言的行迹暴露出去。   薄慎容对屋里床上的那个美人儿实在是有些惦记,甚至连生意都不太想做,只想赶快回到屋里好好让原嘉逸见识见识他的厉害。   可对面开出的这个价格属实让他心动,更何况什么特殊要求都没有,薄慎容不由活了心,爽快地和他定好日子交货。   既然价格已经敲定,也就不应该再继续腻腻歪歪地聊一些没必要的话,祁胤低头看了眼时间,担心薄慎容会起疑心,琢磨着薄慎言的手脚就算再不利索,此时肯定也差不多了,便挥挥手,让与他交流的同事再随便说两句今后合作愉快的客套话,随后挂断。   薄慎容毒场得意,挂了电话后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走回散发着发霉味儿的仓库,心里咒骂着害他如此的薄慎言,俯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了两个套子朝关押原嘉逸的房间走去,刚走到门口,他脚尖点了点地面,回身又去拿了两个,再度回到门口,缓缓扭动门把。   他是真的很期待看到原嘉逸为他失控的样子。   薄慎言有的,他薄慎容也必须都要有。   入眼是空无一人的房间,薄慎容瞬间勃然大怒。   “har摸n!har摸n!”   站在仓库大门口的雇佣兵连忙跑过来,还没等他看清屋里的情况,便被薄慎容将手中的一大把安全套尽数砸在他的脸上。   “草你妈的,人呢!”   “what?”   Har摸n迷茫地看着薄慎容说一大串他完全听不懂的话,不过看他的表情,可以判断出来薄慎容似乎很生气。   他探头朝屋里看了一眼,床上是被利刃割断的绳结,原嘉逸人已经消失不见,Har摸n顿时大惊。   薄慎言揽住原嘉逸的腰按在自己怀中,用脊背将上方突出的尖锐铁皮挡住,轻扶着原嘉逸躬身钻进了离仓库后身不远处的一堆废弃发烂的旧车和集装箱缝隙中,“别怕,钻进去,先藏一会儿,薄慎容只会朝前追,因为前面是大路,不会想到我们往后面跑。”   原嘉逸伏在薄慎言胸前点点头,手脚冰凉,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着抖,但仍是想要努力地减轻薄慎言的压力,咬着嘴唇让自己恢复平静。   嘴唇突然被另一双唇瓣覆住,轻轻碰了一下。   然后是薄慎言带着笑意的声音,一只手臂凑到他唇边,“怕也不要发出声音,咬着我。”   深绿色的乔治巴顿停在了仓库侧门口,车尾气混合着烟尘将空气变得浑浊不堪。   一双穿着黑色丝袜的修长双腿从被司机恭敬地打开门的后排座椅中迈了出来,她的腿型十分好看,却也特别像个男人。   薄慎言躲在那堆废弃的集装箱和车空隙中,正好能看到一部分门口的情况,露出一双眼睛偷偷观察着薄慎容的方位。   只见那个不男不女扭着细腰朝仓库大门走去,超短裙短得几乎要露出不可言说的部位,脚下踩着的高跟鞋倒是摇曳生姿。   看着那妖娆的水蛇腰,薄慎言即便在这如此性命攸关的时刻,也没忍住拿她和原嘉逸做了个对比。   啧,差远了。   媚俗。   左右不能继续逃窜,原嘉逸便也趴在缝隙里偷看,只不过露出的面积要比薄慎言少很多,但这丝空间拿来看那个女人的腰反正已经是足够了。   发现薄慎言竟然盯住那女人的腰仔细看了两眼,原嘉逸不禁有点吃味儿,抿着嘴唇别过脸去不再看她。   无耻。   刚想失落地颓着肩膀卧得低一点休息一会儿,原嘉逸就察觉到了薄慎言又纠缠在他腰间的眼神,顿时生起气来。   薄慎言把他当什么了?   视线从原嘉逸的腰上转移到他的脸上,薄慎言猛然看到原嘉逸怒意横生的眼睛,紧忙低声解释道,“不,不是的嘉嘉,我是看他不像个……”   原嘉逸一把捏住他的嘴,不肯再听他说话,也低声道,“随便你。”   薄慎言自然知道这小东西是吃醋了,不过这时候不能用太大的动作幅度来哄他,只得一手捂住原嘉逸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声音,自己伸出舌尖舔了舔原嘉逸的掌心。   湿滑的触感令原嘉逸瞬间红了脸,他庆幸薄慎言捂住他的嘴,不然肯定要叫出声来。   “嘉嘉……”   薄慎言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耳边,喜滋滋道,“我觉得现在这样好幸福呀。”   他的原嘉逸带着温热的体温,充满生机地蹲坐在他身边,两个人可以一起面对未知的生死。   这种感觉让薄慎言有一种自暴自弃的冲动。   想抱着原嘉逸永远地藏在这里,不用出去面对危险,也不用在安全之后……重新分开。   因为他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跟他在一起了。   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也挺好。   “babe,did you miss me?”   那女人一说话,吓了薄慎言一跳。   “你看,我就说他是个男的,”薄慎言得意地朝原嘉逸挑挑眉,用口型说道,“人妖。”   只见薄慎容神色略显慌张地大步从仓库里走出来,看到门口的女人,忙换上了得体的笑意,“yeah,baby,I miss you so。”   他上前搂住她的腰捏了一把,将人压在墙上就是一个热辣的法式湿吻。   原嘉逸扭过头不瞅他,撕下贴身的短袖给薄慎言包扎手上的伤口。   “我看你还挺喜欢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Har摸n是我用中文转化成缅甸语,又用缅甸语转化成英语的名字。   哈哈,我觉得绑匪得有个社会一点且接地气的名字,Har摸n转化之后就是强子啦。哈哈哈。   死掉的那个也许是华子,哈哈哈我好狗。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3-06 20:59:15~2021-03-07 11:5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余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1243838 5瓶;白日见个妖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藏身的地方略显逼仄, 原嘉逸与薄慎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贴得极近,互相能感受到对方的温热呼吸。   在外面一次高过一次的叫喊声中,两人沉默地对视着, 脸颊和耳尖都浮上了薄红。   仓库里那男人的高亢叫声逐渐变缓变弱, 最后趋于平静。   “幸亏……幸亏他时间不长……”   竖起耳朵又听了半天, 原嘉逸明显地松了口气,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薄慎言愣了一下, 旋即笑了起来。   明明他表达的意思是幸亏时间不长, 他们两个听着才不会那么尴尬, 可无形中却也暴露了薄慎容的那方面……很虚。   摩挲着自己宽大的外套,薄慎言把从薄慎容桌上顺出来、原嘉逸刚刚用来给他消毒的那半瓶酒揣在口袋里, 低头看着掌心被做了简单处理的伤口, 心里顿时巴不得它破损的面积再大一些, 创口再深一些,这样原嘉逸停留在他身上的眼神也就会更多。   原嘉逸感觉到了薄慎言纠缠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低着头没有去看他, 抿着嘴唇刻意回避。   即便已经过了这么久,心中的惊讶还是没能平复下来,原嘉逸连自己被绑出了国门都不敢相信, 更别提相信眼前抛弃一切、只身来救他的薄慎言是真实存在的。   “薄先生……”   我要怎么还你。   薄慎言对原嘉逸是何等的了解, 他动动脚趾, 薄慎言都知道他想要吃饭还是撒尿。   “嘘。”   他不想听, 也不需要他偿还。   原嘉逸抿着嘴唇噤了声, 视线落在薄慎言缠着他衣服的手上,垂着睫毛不知在想什么。   那个人妖带来的保镖属实不少,除去头一辆乔治巴顿,剩下的三辆都是大切。   那些保镖四散开来地守在仓库附近, 他们两个只能待在这里小心翼翼地蛰伏着,周身都是铁片,一不小心便会弄出声响,带来巨大的回声。   好在仓库的周围遍布密林,时节也正值夏日,偶有小型动物从树上草丛中来回窜动嬉戏,次数多了看守的人也就不会太在意。   薄慎言无比感激那个出现时间恰到好处的人妖,如若不是他,薄慎容肯定会大费周章地派人出来到处寻找,虽然他和原嘉逸藏身的地方很难被发现,但也不完全排除这种可能。   “看这阴沉的天气,估计是要下场雨。”   薄慎言放低了说话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   原嘉逸突然觉得他倒不像是故意低声说话,而仿佛是真的没了力气。   背后被爬进窗户找原嘉逸时那头上的铁片不小心划破的伤口,此时正滴滴答答地渗着血,顺着薄慎言的黑色衣角滑下,聚集在将落未落的边缘处,攒够了一大滴,才被重力催促着,啪嗒一下掉在他们藏身的铁板上。   夜幕降临,原嘉逸的眼睛又开始有些眩光,看不清藏身之处外面那昏暗的暖黄灯光,但对这一声像是液体的动静却很敏感。   他歪歪脑袋看向薄慎言。   声音似乎是从他的身上发出来的。   发现了原嘉逸在打量他,薄慎言不自然地侧过身子,藏起背后的伤口不让原嘉逸盯着自己看,小声道,“看什么,保持体力,等他们交货,我们就能离开了。”   所谓的货是祁胤要的,交货时间也是由他来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薄慎容暴露在中缅边境,不惊动金三角地区直接将他逮捕回国。   贩毒这事儿本就是富贵险中求,明知每一次都有可能是圈套,但毒贩们还是乐此不疲地用性命去尝试。   所以薄慎容即便心存疑虑,也仍旧会带着足够的货去和祁胤碰面。   祁胤订的货多,质量也是要的精品,这种主顾薄慎容自然不会放过,交货日绝对会亲自去现场。   也许赚这种为法律所不容的钱真的让他们觉得有快感。   薄慎言悲哀地笑笑,薄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东西。   “慎,容,我走……了?”   人妖被薄慎容搂着腰送了出来,两条长腿上的黑色丝袜已经消失不见,看来和薄慎容这一下午渡过得还挺充实。   他的中文说得让薄慎言一度想冲过去揪出他的舌头系在薄慎容的裤腰带上,余光瞄到原嘉逸斜睨着他的视线,薄慎言的嘴角僵了一下。   情况不妙。   小东西又误会了。   “我不喜欢人妖……”   薄总裁自作多情地嗫嚅着,转过去却发现原嘉逸看的是他手上的伤口。   只见原嘉逸的唇角微微勾了一下,挑挑眉不置可否,径自拿过薄慎言的手拆开布帛,掏出他口袋里的酒重新消了毒,复又撕下一块新的布料包裹起来,全程没再给薄慎言一个眼神。   被原嘉逸摸过的薄慎言犹如打了鸡血般兴奋,甚至觉得自己当场就可以冲出去干死薄慎容,抢了他的车一路开回祖国。   但身上的疼痛和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他还带着体力不济的原嘉逸,他不能给原嘉逸带来一丝一毫的危险。   “慎容,哦像留在你,”人妖抱着薄慎容健硕的腰身恋恋不舍,笨拙地用中文表达自己的情绪,“……生边,舍不得。”   “乖,我们就快结婚了,等我再干两票我们就结婚,Will you marry me”   薄慎容也回抱住他,手掌在那颇为性感的背后不老实地抓握着,看得原嘉逸直翻白眼。   低俗,无耻,他那副样子是在骗人,根本不是想结婚。   那人妖也是可怜,估计没见过真心待他的男人,被薄慎容假装深情地哄了几句,竟然连眼泪都掉下来了。   不过看他身后那一群保镖,怎么也不像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倒像是……   “当地毒枭道陀的儿子,琴莱。”   那被薄慎容亲花了妆的人妖刚转过身来,薄慎言便低声说道。   这张脸他在祁胤的电脑上看到过。   他爸爸就是缅甸北部克钦邦的毒枭头子道陀。   几十年来,道陀贩卖的毒品超过三十多吨,总价值六百多亿缅元,但从未往中国售卖过一克毒品。   估计薄慎容难得地动了恻隐之心,亦或许是被这位小少爷身边那些五大三粗的雇佣兵手中的枪所威慑,再次将琴莱抱回了仓库。   琴莱能留下,薄慎容是非常不高兴的,他十分好奇原嘉逸的去处,可又因为琴莱在这里,他不能派人出去搜寻,毕竟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婚约,如果在这个时候他敢作出什么幺蛾子来,道陀虽然慈眉善目,但对于让他宝贝儿子皱眉的人,向来不会手软。   薄慎容知道自己如果一旦得罪了道陀,下场并不会比回到国内好多少,所以他只能抱住琴莱的大腿,拼命地让他对自己着迷,以至于达成他在缅甸日渐壮大的实力,有朝一日能够换个身份,重新回去击垮薄慎言。   听到室内再度传来琴莱满意的笑声,薄慎言疼痛之余竟忍不住为这个狼心狗肺的哥哥感到悲伤,以至于他不慎笑出了声。   “他还真是够倒霉的,被榨光了。”   原嘉逸替他把话说了出来,也抿着嘴轻笑。   两人之间的气氛目前还算轻快,竟丝毫没有意识到这郊外的凉冷夜晚该如何度过。   克钦邦的地势偏高,夜晚来临之时,温差会变得极大。   很快,原嘉逸的脸色便有些发白起来,骨节冻得用力一攥就发出了咔咔声。   薄慎言后背的血已经粘在了贴身的衬衫上,此时被空气中的冷意一激,完全感觉不到痛意,整个背部都麻痒不已。   他压制着喉咙里的咳意,转而轻喘了两下,瞅一眼外面昏昏欲睡的守卫,小心翼翼地捂住拉链头,脱掉身上的外套朝原嘉逸凑去。   “来……嘉嘉……”   薄慎言的声音已无需刻意压低。   他没多费唇舌来规劝原嘉逸穿上他的衣服,因为他最知道夜里的原嘉逸是有多听话。   就像那只可以任凭被捏揉按扁的雪莉玫。   果然,原嘉逸在寒意的驱使下,乖顺地缩起了肩膀,让薄慎言把衣服披在他身上,然后系好拉链。   好暖和。   原嘉逸舒服地眯起眼睛,逐渐生出了睡意。   薄慎言满足地将他拥在怀中,把腿垫在他脑袋下面,让人睡得更安逸。   而他不敢睡。   原嘉逸睡觉的时候会有梦魇,两年不见,薄慎言不知道现在他还会不会做噩梦,不过为了以往万一,他只能守在这里。   更何况,他很愿意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每一秒钟于他而言都完全不同的原嘉逸。   要不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吧。   薄慎言俯身用冰凉的嘴唇碰了碰原嘉逸抿在下唇里的唇珠,背后的伤口痛得他额角溢出冷汗,可他却抿嘴畅意地笑了起来。   真甜。   他好像……找到漂泊的灵魂了。   天色放亮。   薄慎言失神的双眼缓慢地张合着,终于在原嘉逸睁开眼睛的前几秒,脱力般地阖了起来。   “……薄先生。”   原嘉逸推推他的手臂。   闭着眼睛的人毫无反应。   原嘉逸的声音低得有些发颤。   “……慎言?”   作者有话要说: 没死,放心。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3-07 11:58:01~2021-03-07 20:5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iya、49601260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当局者迷, 迷得原嘉逸忘记了自己的职业与本能,只知道无助地抱住薄慎言不停地搓他冰凉的身体。   他真的好害怕。   两年来,他虽然时而还是惦记着薄慎言, 但终归明白两人到底是再无缘分, 每日都比上一日要多告诉自己几次, 什么是他该想的,什么是他该放弃的。   可当薄慎言冷得毫无生气地躺在他身边时, 原嘉逸才明白他的灵魂早就已经与薄慎言的搅缠在一起, 融进了彼此的骨血中, 任他怎样抗争都是徒劳。   他想妥协了。   原嘉逸低着头看他。   那些事,如果他可以忘记, 薄慎言也可以忘记……   想要脱掉外套盖回到薄慎言身上的手指突然碰到了装着一个沉重物件的口袋。   原嘉逸只碰到了一点, 便满脸惊惶地浑身发抖起来。   那是一把枪。   一瞬间, 所有的往事铺天盖地朝原嘉逸涌来,将他笼罩得无法呼吸, 原淼血淋淋的脸压迫在他眼前, 狞笑着问他为什么不为她报仇。   原淼在喊痛,在喊她的怨恨,她的手是一滩碎裂腐臭的烂肉, 它们被蠕动的蛆虫搅动着黏在一起。   “嘉嘉……你怎么不为我报仇啊……是他害了我, 害了你啊……”   原嘉逸捂住眼睛, 可那些画面穿过他薄薄的眼皮, 无所顾忌地刻印在他的脑海中, 让他没有办法停止去想象。   掌心凹凸不平的疤痕触到他的眉骨,仿佛带了电流一样,迅速流经了原嘉逸的四肢百骸,刺痛了他的皮肤和躯干。   可薄慎言怎么办。   他也同样将生命置之度外, 全然不顾地远赴异国来解救他。   拿什么还,怎么还。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来不及再细想其他,原嘉逸匆匆脱掉身上的外套,把薄慎言围得密不透风,用身上的温度去想方设法地让他变暖,朝他的颈侧微微哈着热气。   薄慎言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妈妈还活着。   那是薄慎言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   然后他好像看到了原嘉逸的童年。   那种气氛,是连薄慎言看了都会觉得憋闷的昏暗。   可那白白净净的小娃娃眼睛里却盛满了阳光,似乎是没有什么忧愁能阻止那双熠熠发光的浅色眼眸。   薄慎言看过原淼年轻时的照片,梦里也能将她的样貌想象成活灵活现的动态。   她拿着原嘉逸最喜欢的蛋挞捏在手中朝他晃晃,一贯温柔的眼中透着几分瘾君子才会有的失神。   “嘉嘉是好孩子吗?”   “是——”小小的原嘉逸被妈妈罕见的笑脸晃得有些激动,昂起头超大声地回应。   软糯的奶音夹杂着一些方言的意味,可爱的要命。   “那如果有一位老奶奶,需要嘉嘉救命,嘉嘉愿意吗?”   估计原淼的毒瘾还不算严重,或是梦里的薄慎言无法构建出她眼窝深陷的凄惨模样,所以她的脸还不算狰狞。   “救命?像救哥哥那样吗?”   怕痛的小娃娃向身后的墙角缩了缩,直到避无可避,才有点害怕地仰头看着自己的妈妈,粉润的嘴唇被他抿得发白。   “是那样没错,可是如果没有人救老奶奶,她就会死掉的。”   小原嘉逸的眼中露出迷茫。   “嘉嘉救哥哥的时候,不也是担心哥哥会死掉吗?我们嘉嘉最善良了,对不对?”   不经常被表扬的小娃娃最喜欢听到夸奖,闻言他弯起了漂亮的大眼睛,仿佛在顷刻间忘记了自己献血时会经历的苦痛,用力点点头,期待地看着原淼继续说话。   原淼蹲下身子,拉过那只还带着针孔的小手,“老奶奶如果死掉了,就永远也看不到自己的亲人了,奶奶也有自己的宝贝,就像嘉嘉对妈妈来说一样的宝贝。”   “那我要救,要让奶奶……像妈妈一样看到自己的宝贝!”   薄慎言看着那双明明闪烁着畏惧的莹然大眼中,露出了专属于小男子汉的坚定。   那是他的宝贝。   从出现在这世界上的第一秒开始,就是天使。   原嘉逸看到薄慎言的眼尾溢出眼泪,以为他手上的伤口又开始疼了,便抬手轻轻地替他抹去泪水。   并拢手指按在他颈侧确认了薄慎言的心跳,原嘉逸这才哄孩子般地低声说道,“慎言乖乖睡觉觉……一会儿就不痛了……”   被包扎着的大手一把按住了原嘉逸的手,指尖碰到那虎口上面的疤痕后,薄慎言的心猛地一沉,骤然从原嘉逸的手背上离去,低声道。   “……嘉嘉,我没事。”   原嘉逸的呼吸滞住。   愣了半晌才缓缓地吐了口气,眼泪顺着轻颤的睫毛滚落而下。   “冷不冷?我抱着你,”原嘉逸用手背匆匆蹭了一把眼睛,将薄慎言的脑袋搂得紧了点,“我抱着你就不会冷了……”   “……宝贝,小,小声点……”   原嘉逸急忙扁扁嘴,乖巧地点点头,手指托在薄慎言的后脑,轻轻为他按揉着。   他能多舒服一秒也是好的。   薄慎言勉力地抬起手,用指腹蹭去原嘉逸脸上的水渍,拿回到唇边轻舔一口。   “怎么……还是那么甜啊?”   看他但凡好一点就开始耍流氓,原嘉逸薄怒着瞪他一眼,不同他一般见识地继续按着。   外面在下雨。   和薄慎言昨天预计的一样。   待在这里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没有喝水。   原嘉逸渴得嘴唇发干,只能不停地想象着食物来抑制饥饿。   他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宽敞空地,捏捏薄慎言也同样握着他的手指。   “没有人了,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薄慎言摇摇头,听原嘉逸说没有人后,才放心地低咳两声,“他们是在躲雨,又不是死了。”   原嘉逸腾出一只手,从尖锐铁片的缝隙中伸了出去。   雨水冰凉清澈,原嘉逸的手不小,且骨节合缝,并在一起时不会漏出一滴水,很快,他就接了半把小雨凑回到薄慎言唇边,“来,薄先生,喝一口,很干净的。”   他俩藏进来后,薄慎言将里面的破旧箱板搬到了入口处,以求挡住薄慎容的人追查的目光,此时原嘉逸伸出去也显得极为不便,所以只接了小半捧的功夫,就把胳膊别得发麻。   听见原嘉逸对他的称呼,薄慎言难免有些失落,不过那只手已经递到他唇边来,他要是不喝,再推拒一下,原嘉逸辛苦了这么半天接的水定然是要顺着他手臂流光,然后被浪费掉。   薄慎言握着他的手腕,轻啜了一口那甘甜的雨水。   “嘉嘉喝。”   “你再喝一些,我还能接。”   听他这么说,薄慎言放下了心,刚要再喝一口的时候,指腹突然碰到原嘉逸手腕上还在渗血的新伤。   薄慎言看了一眼他刚刚伸手出去的小孔,那上面有一块颇为锋利的铁片。   他又这样……   薄慎言攥住原嘉逸的手腕轻抬起来,将他掌心的水全部倒进自己口中,还没等原嘉逸抿着唇角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整个人便被骤起的薄慎言按倒在箱板上,两片微凉的嘴唇就递了过来。   被温热口腔焐热的雨水仿佛愈发清甜,原嘉逸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抱住薄慎言的脖颈用力吸吮着他的舌尖。   薄慎言吻得越发浓烈,几乎要将原嘉逸吞吃入腹。   每次接吻,原嘉逸都会优先败下阵来,薄慎言体谅他,每次都主动松开索取的舌尖。   两人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彼此的嘴唇,抱在一起轻轻喘息着。   “我早该这么做了。”   薄慎言发烫的额头抵着原嘉逸的锁骨低声笑道。   原嘉逸被他抱得有些不好意思,扭过脸问他,“薄先生昨天说的‘交货’时间,是哪一天?”   他们究竟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祁胤担心薄慎容起疑心,只能让我们克服一下,我来之前就已经谈好,三天交货,到现在为止,已经一天半了。”   薄慎言缓了口气,抽手偷偷按了按背后疼得要命的割伤,复又说道。   “再坚持一天半,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像是要同他作对一样,仓库里突然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就是薄慎容痛苦的低叫和琴莱怒不可遏的嘶吼。   他的声音由于长期服用雌激素,此时喊出声音来便显得尤为滑稽。   琴莱说的是缅甸语,其中还掺杂着一些英文和泰语。   骂到激昂的时刻,他甚至还学着平日里薄慎容骂人时才会说的“草你妈”,摔打声和辱骂声此起彼伏,期间薄慎容竟连一个屁声都没有发出来。   薄慎言和原嘉逸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薄慎容到底是怎么惹到了这位大少爷。   所幸琴莱说的英文还算多一点,薄慎言勉强隔着这一层层的墙板听到了一两句话。   “薄慎容没管住该管的地方,”薄慎言对薄慎容的倒霉向来是忍不住笑意,“琴莱说他放在这里的安全套少了三个。”   “才三个。”   原嘉逸插起刀来毫不手软,可偏生都不是刻意为之。   薄慎言刚想跟着一起笑,表情却俶尔僵住。   薄慎容被琴莱打伤,那交货的时间……   岂不是会发生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想看法拉利吗,懂我意思吗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3-07 20:51:08~2021-03-08 11:5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叶云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亚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早上刚醒过来的时候, 原嘉逸就把薄慎言的外套脱下来盖回到了他的身上,这时候被钻进藏身处的冷风一吹,他忍不住捂着嘴巴打了个喷嚏。   原嘉逸担心会发出声音引来雇佣兵, 把舌尖抵在了上颌尽量抿住嘴唇, 这才将喷嚏声降到了最小。   “嘉嘉我……”   薄慎言看不得他身体不舒服, 便挣扎着想要起来把衣服盖到他身上,却被原嘉逸按在腿上不能动弹。   “我没事,你要捂汗, 才能早点好起来。”   薄慎容房间里的争吵声还在继续,琴莱虽然很喜欢他,但也绝对受不了薄慎容对他不忠心。   “我会,告诉……我……爸爸!我对你的, 背叛!”   琴莱是个脾气犟的, 即使再生气,也要吭哧瘪肚地把自己努力组织好的中文坚持说完。   可他完全搞反了意思, 听得原嘉逸一度忘记了自己的处境,非但不觉得可笑,竟然还下意识为他叹了口气。   也是个动了情的可怜人。   薄慎言正闭眼休息,发觉原嘉逸在叹气,便睁开眼睛担忧地看着他, 理不直气也不壮地握住了原嘉逸的两根手指, 轻轻晃了晃。   “……嘉嘉……你是不是……”   原嘉逸捏住他的嘴巴,抬手覆上薄慎言的眼皮,强行让他睡觉。   “我什么都不是, 睡你的觉。”   被原嘉逸抱在怀里,薄慎言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像是快乐地奔跑在幽幽谷里的紫薇,又兴奋又怕, 又快乐又刺激。   屋中的争吵还在继续,顺着颠簸的山路,又开过来一辆车,这次是被雇佣兵押着下来的医生。   估计是带来给薄慎容处理伤口的。   薄慎容似乎摸准了琴莱只是对他发泄着大小姐脾气,而不是真的想要杀他,因此在处理伤口的时候,刻意将痛呼声放大,引得琴莱生出懊悔的情绪,从而对他更加百依百顺。   大概薄慎容的体质是真的不错,奉命而来的医生没多久就离开了,虽然仍是被雇佣兵用枪押着回到车上,但脸上的紧张感已经消失无踪,想来琴莱定是给了他无比丰厚的报酬。   初步判断薄慎容并不受道陀的待见,不然不至于让自己未来的姑爷只带着几个人住在深山里,整日只能和制毒作伴。   所以那所谓的婚约,可能只是琴莱自己的意愿,还没等道陀做最后的决定,不过他向来宠着自己这个小儿子,也许最后终究会听从他的想法,让他嫁给薄慎容。   如果真的有克钦邦的毒枭作为靠山,那么薄慎容换个身份杀回北城重整旗鼓也并非痴人说梦。   想到这里,原嘉逸不禁有点胆寒。   这种十恶不赦的人若是真的回到北城,按照薄慎容这种程度的报复心,真的不知道还会枉死多少人。   琴莱好像是在用身体道歉,但倒没听见薄慎容的动静。   本应该在熟睡的薄慎言竟然也憋不住地笑出了声。   “他,也太倒霉了,碰到了个要得这么勤的……哈哈……”   原嘉逸眯起眼睛,他觉得薄慎言是在影射他,但是他没有证据。   曾经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里,他对薄慎言的过分依赖,导致他也要得很勤,虽然薄慎言应付得游刃有余且从容不迫,甚至还能憋出些新样式来,但原嘉逸仍旧觉得过意不去。   此时被薄慎言这样说出来,原嘉逸便觉得薄慎言是在对曾经的事指桑骂槐。   不由别过脸去独自生起了闷气。   薄慎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原嘉逸按着脑袋推到了小腿上躺着。   他的腿骨削瘦,枕在脖子后面很不舒服,可薄慎言不敢奢求太多,能碰到原嘉逸一根汗毛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恩赐。   最后还是原嘉逸善心大发,又把他的脑袋挪回来,给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轻轻捏着男人的太阳穴,为他放松神经。   薄慎言舒服地眯着眼睛,暗叹一声有老婆是真的好。   转念想到被他锁在家中柜子里的离婚证,瞬间又失魂落魄起来,愁闷地窝进原嘉逸怀中。   这个人还会是他薄慎言的吗。   他都有孩子了。   算算时间,那个一岁多一点点的小姑娘,时间正好符合原嘉逸和温格去借腹生女。   “她叫什么名字”   薄慎言声音低低的,还带着一点沙哑。   没想到原嘉逸根本没迟疑,立刻明白了薄慎言问的是谁,张口就说道,“原汐,潮汐的汐。”   不姓温?   “姓个屁的温?”原嘉逸当场暴怒,口吐芬芳。   薄慎言被用力拍了一下脑门,疼得他一咧嘴。   骨科医生的手劲儿在外科医生中名列前茅的排序还真的不是浪得虚名。   “你听得到我的心里话?”   原嘉逸想起那次薄慎言长智齿,他们两个在医院打针时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说出来了。”原嘉逸眯眯眼睛,抿着嘴角不甚明显的笑意。   薄慎言拄着胳膊强撑着坐起身来,目光灼灼地盯住他的眼睛。   “孩子不是温格的?”   原嘉逸满眼疑惑:“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温大哥的?”   这“温大哥”三个字顿时踩上了薄慎言的心口,像是长了带刺的腿儿一样地反复践踏,其间还不停地磋磨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又疼又痒又想吐。   薄慎言闷闷道:“你离他那么近,近得能听见他的呼吸……”   回忆起抱着孩子站在原嘉逸身边的温格,薄慎言就十分来气,更多的是委屈。   失去了解释的耐心,原嘉逸粗鲁地按住薄慎言的嘴巴,又强迫他闭上眼睛。   他只想让薄慎言好好睡一觉,早点恢复过来,以至于明后天逃跑的时候不会连气都还喘不匀。   可薄慎言浓密的睫毛执着地刮动着原嘉逸的掌心,似是偏要撩拨得他松开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   “我不能感觉到你的呼吸吗?”   原嘉逸低下头,鼻尖离薄慎言嘴唇的距离几乎不到一厘米,若即若离地悬在他上面轻轻蹭蹭薄慎言鼻息周遭那缕发烫发痒的空气。   薄慎言被原嘉逸突如其来的这副样子惊得舌头都大了,半张着嘴良久也说不出一个字。   “你……你……”   “所以……”原嘉逸碰碰他的嘴唇,“现在薄先生可以好好休息了吗?”   “可……”   可怜薄慎言本来就在发烧,如今被原嘉逸一刺激,更是难以组织出一句流利的语言。   原嘉逸看他可怜,从缝隙里看了眼外面仍旧无人把守的仓库大门,帮薄慎言说了句话,“可以?”   薄慎言彻底口吃起来,摇摇头。   “可……可……”   “可是?”原嘉逸前一天晚上休息得不错,此时虽然腹中饥饿,但状态还算可以,颇有心情地接他话茬儿,“可恨?”   薄慎言终于可怜巴巴地崩了两个字出来,“可,可恶!”   被薄慎言的日系少女风搞得极其无语,原嘉逸无奈地捏捏他的鼻子,“睡觉吧。”   “我就睡一会儿,”薄慎言不舍地盯着那两片略显苍白的嘴唇,“你会老老实实地待在我身边对吗?会一直抱着我看着我睡觉吗?”   原嘉逸鼻子一酸,连忙点头,“会,我会。”   薄慎言放心地喘了口气。   带着这份满足,薄慎言抓着原嘉逸的手指沉沉地睡了过去。   从正午到傍晚的夕阳,原嘉逸一直靠在冰凉的铁墙板上低头守着薄慎言,困了就用目光去描绘他脸的轮廓。   原嘉逸觉得每一次看薄慎言,都会在他的脸上发现新的惊喜,喜欢也会一重又一重地悄悄叠加。   身后进风的空洞被他用后背挡着,以求不让它们吹到还在生病的薄慎言,可原嘉逸毕竟也是肉做的,背后让风吹了这么一下午,任谁也没法遭得住。   很快,他的呼吸便开始变得灼烫发热,难以自控地半阖着眼睛倚靠着墙面。   薄慎言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刚睁开眼睛便发现原嘉逸也垂着脑袋满脸乖巧地睡着,抑制不住对他的喜欢,薄慎言轻轻亲了一下他被握在自己手中的手指。   嘴唇还没离开原嘉逸的皮肤,薄慎言就感知到了那上面恼人的温度。   抬起手碰碰原嘉逸发烫的脸颊,薄慎言无力得有些想笑,仿佛冥冥之中真的有神灵在作弄他们两个一样。   他的温度才刚刚降下来,原嘉逸在另一边就发起了烧。   薄慎言心疼地坐起来,慢慢松开原嘉逸的手塞回到他的袖中,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盖在他身上。   原嘉逸的嘴唇苍白,薄慎言凑上去含住他的唇瓣濡湿他的双唇,以求为他补上一点水分。   “咕噜噜——”   隔着一层薄薄的肚皮,原嘉逸饥饿的胃发出了抗议。   薄慎言也抬手捂住了自己空荡荡的胃。   在这种绝境下,又有谁会不饿呢。   谁会不想活?   活着不一定什么都有,但是死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什么感情,喜欢,爱啊的,不都是要建立在活着的基础之上吗?   他绝不能死。   薄慎言突然想起来   他的口袋里似乎还有一点点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 等我完结如果收藏能过万,一定亲自提一辆万字法拉利带给大家。   如果没能过万……我伤心地哭了。(祝我幸运吧!hiahiahia~)   感谢观阅,鞠躬! 第105章   由于薄慎容受伤, 琴莱便更有理由留在这里贴身照顾他,而薄慎容一直惦记着的大生意也因为琴莱待在这儿而无法再继续亲自送货,只能抽空给祁胤个信儿, 通知他交货时间要延后三天。   他不敢让琴莱得知他在和中国人做毒品生意, 毕竟这是道陀最忌讳的大事, 如果真的被道陀知道,那他的下场便只有被丢进鳄鱼池里当做鱼粮的份儿了,连琴莱都保不住他。   腿上的伤口只是擦伤, 琴莱终究是喜欢他,舍不得对他下死手,原本是照着重要部位过去的,也不知琴莱是不是在最后一刻想到了有关于他自己的幸福生活, 才偏了偏手, 让子弹擦着薄慎容的大腿飞了过去。   可不管再怎么擦伤也是子弹,贴着肉过去而形成的伤口也足以让他当场昏死过去, 有疼的成分,但更多的还是恐惧。   他拿着枪跟所有人比比划划了无数次,自己却从来没有挨过一下,即使他再怎么不喜欢这位大少爷,长期以来对琴莱也有着信任, 突然被打了这么一枪, 任谁也接受不了。   薄慎言虽然没有听到薄慎容与祁胤联系,但是已经预先想到,并做好了准备。   他将烧得几近昏迷的原嘉逸紧紧抱在怀里, 把那半瓶白酒倒出一点,用指腹轻搓原嘉逸的额头,给他进行物理降温。   原嘉逸的皮肤白皙细腻, 平日里摸起来很凉很舒服,估计是爱屋及乌,此时看在薄慎言的眼中,便觉得它烫也烫得极其撩人。   睡着的原嘉逸有多听话,生病了的原嘉逸就有五倍十倍的更听话,软软地窝在薄慎言怀中一声不吭地闷头沉睡,任凭他怎么折腾都没有反应。   “嘉嘉……”   薄慎言的嗓音沙哑,听上去仿佛含着一口淤血般地病态,他拧好酒盖,拇指轻蹭原嘉逸发烫的后颈。   “嘉嘉……你马上就会好起来了,一会儿就好了。”   他低头亲亲原嘉逸的脸,嘴唇带起了一丝上面还未蒸发的湿润酒渍,闷声笑笑。   “说句不要脸的话,我知道你还喜欢我……”   “所以你绝对不能有事,不管喜欢,还是爱,都是要你活着才能拥有的。”   “你好起来,等我们回去之后,要杀要剐都听凭你处理好不好?”   原嘉逸紧闭着眼睛。   五月到十月是缅北克钦邦的雨季,年降雨量甚至可达3000毫米以上,雨后的空气湿润芬芳,沁爽宜人。   薄慎言收回接了小半个手掌雨水的胳膊,忍着被铁片划破的痛意,面带欣喜地将雨水喂到原嘉逸的唇边。   “嘉嘉,醒醒,喝一点水。”   他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不敢大声呼唤,只能贴着原嘉逸的耳边,声音卷着滚烫的呼吸挟入怀中人的耳膜。   原嘉逸终于在薄慎言喑哑的嗓音中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就去摸他的嗓子,眉头微皱,“你……你怎么了……嗓子,咳,好哑……”   背后的伤口已经有些开始发炎,疼得薄慎言的眉头几乎就没舒展过,听见原嘉逸这样问他,忍不住又亲亲他,刻意逗他。   “有嘉嘉这么漂亮的宝贝在我怀里躺着,我还要忍住坐怀不乱,这实在是太难了……”   听见他又轻薄人,原嘉逸生气地闭上嘴巴懒得再关心他,将薄慎言的外套罩在自己脑袋上,气呼呼地歪头准备再度睡去。   “别睡宝贝,先别睡,先把水喝了,”薄慎言捏捏他的手腕,示意原嘉逸坐起身来,“喝了再睡。”   原嘉逸经受不住水的诱惑,支着胳膊坐起身来,像只幼兽一样攀住薄慎言的手腕,伸出舌尖去舔舐他掌心所剩无几的雨水。   越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但凡有一点点支撑着人活下去的希望,越会被潜意识地无限放大无数倍。   薄慎言替原嘉逸拂了一把额前被汗湿透的头发,又蹭蹭他脸上的冷汗,轻笑着哄他,“乖,慢点喝,还有呢。”   只要雨不停,他们就有水喝。就不会轻易死去。   寒冷夜里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原嘉逸抖得越来越厉害,他无助地缩在薄慎言怀里低低地道着歉,“薄先生,我实在是……太冷了……对不起……”   “我总是给你带来麻烦……”   薄慎言搂着他的手臂收紧了些,轻吻他嘴唇,“嘉嘉……你特别好,一点都不麻烦,你最可爱了。”   “不知道汐汐……喝……喝奶没有……”原嘉逸声线发颤,心里惦记原汐惦记得不行,“水温要是不合适……她会拉肚子的……”   他的肚子又叫了几声,薄慎言垂下睫毛,将手伸进外套口袋,摸索了半天,掏出个小小的类似于糖果的东西。   原嘉逸听得清楚,但他不敢问。   他还没有自信到认为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人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而来竭尽全力地拯救他。   那种万里挑一的幸运,又怎么会轮到他这个倒霉了二十几年的人身上。   能被薄慎言奔赴千里前来营救,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荣幸,无论最终的生死,他也不敢再奢求更多。   薄慎言将撕开塑料包装袋的声音压在衣服里,防止被外面的雇佣兵听到,继而闻声过来抓住他们。   还没等原嘉逸反应过来,搂着他的薄慎言突然凑近,舌尖抵住他的嘴唇,轻轻撬开他的唇瓣。   “嘉嘉,宝贝,来,张嘴……有酸溜溜的乌梅吃哦。”   薄慎言贴近原嘉逸的嘴唇,用舌尖一点一点润湿他的唇瓣,这个动作就像每次为他开拓一样熟练。   脑袋昏沉不已的原嘉逸闻言听话地张开了嘴巴,紧接着便被塞进了一颗酸溜溜的乌梅在口中。   潜意识的求生欲望让原嘉逸连同那片包装纸都一起贪婪地咬在了齿间,被薄慎言拽了一下才肯松开。   酸甜的味道让嘴巴里瞬间就分泌出了大量的口水,干涸的嗓子舒服了好多,甚至连同大脑都清醒了几分,他含着乌梅小声地说:“……你,你也吃……”   薄慎言收紧抱着他的手臂,羡慕地嗅嗅空气里浓郁的乌梅味,低笑着亲亲他,替他拨开额前挡住眼睛的凌乱头发,“嘉嘉乖,慢慢嚼,放心啦,我吃过了,吃了好多。”   这两年里,他真的吃了好多。   往日还算活泛的思维,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地方变得局限起来,原嘉逸丝毫听不出薄慎言的谎言,只点点头,感觉有些冷地缩进身边那个温暖的怀抱。   过了好半天,原嘉逸都没再吭声,像只小松鼠一样用颊侧含着嘴里的东西,时不时动一下,缓解果肉贴在腮帮上所带来的酸涩感。   薄慎言担心他傻得将果核咽到肚里,又捏捏他的指尖,“嘉嘉,果核要吐出来,不要卡到嗓子。”   原嘉逸点点头,又用力咬了几下上面的果肉,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将乌梅肉剔得干净,扭头正要吐掉,却被薄慎言捏着下巴凑到他唇边,把果核一咕噜吸进了他的嘴里。   “别要浪费了。”   “很……很脏。”   虽然看不到,但原嘉逸似乎能想象出来薄慎言笑着咬住他口中果核的模样,不觉羞得耳朵发热,抬手想要将果核从薄慎言口中抠出来。   碰触到他嘴唇的手指冰凉刺骨,在原嘉逸昏睡的间歇,薄慎言亲遍了他露在外面的每一寸皮肤,用体温去竭力温暖他,此时才想起来竟然漏了这几根手指。   薄慎言侧头捞过原嘉逸的手,拉着他的手腕按在自己腰间,“来,嘉嘉,把手放到我肚子上,又暖和又好摸哦。”   “可是很脏……”原嘉逸说果核,说完又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担心薄慎言多想,急忙解释,“不,我是说果核……”   “不脏,嘉嘉怎么会脏……咳……”   薄慎言很饿,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只能囫囵地咀嚼着原嘉逸咬过的乌梅核权当食物,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嚼得开心极了。   手指已经开始有点发麻,无名指和小指想要抬起来甚至都有些费力,薄慎言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气息在慢慢流逝。   原嘉逸珍惜地咬着那块还没咽下去的梅肉,在口中反复研磨舍不得咽下,让它帮自己继续分泌着口水。   “薄先生……”他听见薄慎言的口中并没有嚼东西的声音,疑惑地歪头,“你在吃吗……”   听到他关心自己,薄慎言哪还用得着吃东西,连忙假意剥开一颗,又重新包好,将先前给原嘉逸剥乌梅时剩下的包装纸塞进嘴里咀嚼,抿着嘴笑道,“嘉嘉你听,我吃的是奶糖奥,很有嚼劲的。”   “好,我看看……”原嘉逸在黑暗的地方乖得要命,单单试探着摸了一下薄慎言的嘴,发现确实在动,便放了心,“你吃了就好……”   “要是能被嘉嘉亲一下,我可能会更饱奥。”   薄慎言牵着他的手指点点自己的脸,然后扭着头凑到了原嘉逸的唇边。   “……不知羞。”   原嘉逸抿着梅肉,连嘴唇都是极为舒服的湿润,贴在薄慎言的颧骨上停了两秒,才不好意思地挪着脑袋回到他肩窝继续靠着。   一颗小小的梅肉,被原嘉逸毫不夸张地从凌晨一直含到了第二天正午,才咽下最后一丝果肉纤维。   口中的空荡让原嘉逸不安地吧唧了一下舌头,恋恋不舍地体会着只剩下一点点的酸涩感觉。   薄慎言看得出他的饥饿,但他们还有最低三天的时间要抗,即便他一口都不会吃,这仅剩的几颗乌梅也都不足以让原嘉逸自己撑过接下来的难捱日子。   所以薄慎言就算再不舍得看到他这样,也没有办法拿出剩下的食物让原嘉逸一饱口福,只能不断地亲吻他,安慰他。   与此同时,远在渝城的祁胤正在制定战略部署计划,他接到了薄慎容的通知,得到不能按照原定时间交货的消息,虽为薄慎言感到心慌,但却又不敢让薄慎容生疑,不得已只能假意愉快地认可了他的话,暗暗祈祷薄慎言一定要撑到他们从金三角所派去的雇佣兵的营救。   逮捕薄慎容归案需要缅甸军方的配合,将薄慎容抓获后依法移交中方,不过这种跨国的行动需要曝光薄慎言和原嘉逸的身份,祁胤便无意动用这种力量,只能派联系得极其困难的蛰伏在金三角的线人去秘密越境解救。   如果行动还算顺利,那么他们以后还是可以回到金三角继续执行任务;如果连同他们一起,和薄慎言二人……   祁胤摇摇头,停止设想,指着身后的地形图,眼角泛红,“不能失败。”   缅北的山高水凉,冷风卷着乌云压下来的时候,大雨浓稠得连仓库的边角都难以看清。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   四天来,薄慎言靠天赐的雨水才得以保住性命,饥饿使他突破了极限,将果核硬生生地咬碎吞进了肚子,聊以缓解胃里的空荡。   可能原嘉逸的体质是真的很不好,即便薄慎言把所有的乌梅和唯一一颗巧克力都塞进了他的口中,原嘉逸也还是不省人事地晕了过去。   “嘉嘉……嘉嘉……咳,你跟我说句话……哼一声也行……不要不理我……”   薄慎言慌张地捏捏原嘉逸的手腕,那紧紧贴在细瘦腕骨上的微皱皮肤一片冰凉。   离开原嘉逸手腕的时候,那苍白的腕部上却留下了道道殷红的血迹。   “嘉嘉……”薄慎言发声也很困难,他背后的伤口失去了知觉,很麻,并且一点都不痛。   他知道自己在发烧,清楚他现在还能睁着眼睛照顾原嘉逸完全是靠着那满腔的执念。   原嘉逸伤得不如他重,吃得也比他多,但薄慎言仍旧乐此不疲,每多看他一眼,两年来漂泊空荡的心都会一次比一次填得更满。   没有人照顾过原嘉逸,自然也不会有人明白他生病的时候有多可爱。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抱着原嘉逸躺在床上,睡起觉来就把自己蜷成一团的小刺猬却总是对他事事有回应。   不管原嘉逸病得有多严重,只要他有半刻的清醒,都会遵从本能地闭着眼睛摸索薄慎言有无乱蹬被子,皱着脸给他盖好后,才恍然想起自己生了病,一头栽回到枕头里呼呼大睡。   薄慎言永远臣服于原嘉逸的温柔。   外面传来雇佣兵端着步|枪走路的声音,步伐沉重稳健,每一步都展示着他们优秀的体能素质。   他们手中拿着的是无需拉栓的全自动步|枪AK-47和AK-101,只要他们两个发出一点动静,瞬间就会被那些毫无温度的冰冷子弹穿透身体。   薄慎言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   抱着原嘉逸的手收得很紧很紧,好像怀中那个毫无生气的男人才是他的救命稻草。   “……”   他闭着眼睛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嘴唇贴在原嘉逸的颈动脉上,努力感受着那皮肤下,血管中微弱的律动。   薄慎言抚摸原嘉逸背后的手指越来越无力,眼神渐渐涣散,他咬破指尖给原嘉逸吸吮,让原嘉逸得以续命,全然未顾自己的失血量和渐渐浅薄的意识。   这两年来,他想过无数个弥补原嘉逸的办法。   把薄氏全盘送给他。   在他喜欢的海边给他买一栋大房子。   再给趴下找个女朋友,生一大堆奶哄哄的小狗崽子围在他身边。   如今看来,还是送他一条命吧。   给他光明的人生,再无束缚的释然。   和他梦寐以求的自由。   仓库里传来琴莱混杂着尖叫的笑声,和薄慎言二人藏身处的悲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薄慎言皱皱眉,捂住原嘉逸的耳朵,表情颇为得意,像是得了奖状等待家长夸奖的幼儿园小朋友。   他凑到昏睡不醒的原嘉逸耳边,“他们好吵……跟他们比起来,我是不是很乖?”   琴莱换了一身衣服走出大门,看样子是要离开了。   他被雇佣兵搀扶着爬上了那辆乔治巴顿,降下车窗和腿上缠着绷带的薄慎容亲吻。   “我会想……”琴莱笨拙地向薄慎容表达着自己的感情,他可能觉得用薄慎容的母语对他说话会很浪漫,“你,你……也要想我。”   薄慎容点点头,舔吻他的嘴唇,“一定会的宝贝,替我向爸爸问好。”   烟尘搅着细雨在地上形成泥泞的湿洼,琴莱隔着窗户看不清薄慎容隐在伞下的狠戾眼眸,仍径自做着结婚的美梦。   那几个雇佣兵不敢把薄慎容抓了个漂亮男人的事情告诉琴莱,他们知道以琴莱的个性,虽然会对薄慎容发脾气,甚至开枪打他,但最终受苦受死的还是他们这些不忠于主人的告密之徒。   “给我找!”   薄慎容夺过身后替他打伞的人怀中抱着的枪,朝天上开了一枪,吓得雇佣兵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向后退了几大步,明白他的意思后,急忙和几个兄弟一起端着枪顺着只有一条的山路追了出去。   薄慎容下这个命令,并不是非要找到原嘉逸,而是想要把可能会向道陀告状的雇佣兵们都支开,自己一个人去往约定的地点交货。   果然,当最后一个人的背影也消失在了丛林中后,薄慎容掏出口袋里的车钥匙,将已经准备好的货一箱箱拎上了车后座,环视一周后上了车扬长而去。   被这枪声震得心口发麻,薄慎言连忙低头看原嘉逸的反应,早在薄慎容扣下扳机之前,他就已经捂住了原嘉逸的耳朵,指尖在原嘉逸的耳畔留下了两道血痕。   但薄慎言仿若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伤处一样,低声安慰原嘉逸,“嘉嘉不怕……不用怕……”   可原嘉逸惨白着嘴唇没有回应。   他的这副样子,让薄慎言怕极了。   上一个这样躺在他怀中的人,是了无生气的妈妈。   她眼角带着泪,是在生理和心理的双重重击下,那双眼里满是不甘和恨意,唯独没有留恋。   即便看着她唯一的孩子,她也没能对薄慎言说出一句不舍的话。   是解脱是冲动,独独不是后悔。   其实她没有后悔,在后来的薄慎言回想起来的时候,反倒觉得释然,也明白她是故意的。   如果在那个已经没有办法挽回的时候,她对薄慎言说,她舍不得死,舍不得她的孩子,舍不得这个世界。   那对薄慎言来说,她的这份苦痛将会笼罩他的一生。   薄慎言知道他妈妈是有多温柔,他知道她至死没有对他哪怕是一点安慰性的举动,都是为了让他不要遗憾。   因为她深深地爱着她的孩子。   她不愿意在薄慎言今后的人生中,每一次回忆她的时候,她都是带着狼狈和凄然的模样离开了他的生命之中。   薄慎言已经承受不住了。即便他们周围的环境现在是安全的,可原嘉逸却因过弱的体质而失去了意识。   等到营救最起码还要一天,而原嘉逸的脉搏连两个小时也许都撑不下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要像妈妈一样,充满不舍和遗憾地离开原嘉逸。   “嘉嘉……”   “嘉嘉……我爱你。”   薄慎言不停地亲吻着他的额头,做着最后的告别。   “你要是醒了,看到我……的样子……千万别害怕……”   “你胆子小,你要捂上眼睛,不要看……”   “毕竟我那么好看,突然变成这样你肯定看不惯……”   薄慎言又捂着嘴轻咳了两声,警惕地看向缝隙外毫无踪迹的大兵,继续亲吻原嘉逸的嘴唇。   “温格也很好,他要是能照顾好你……那我很愿意……”   半晌,他使劲地摇摇头,眼泪掉在原嘉逸的鼻尖,委屈地用额头拱拱怀中人的颈窝,“不愿意,其实我不愿意……”   “如果不是我,是谁我都不愿意……”   薄慎言轻轻咬住原嘉逸的耳垂,在那上面留下了自己的痕迹,又后悔地松了力气,转而轻轻亲了一下。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   “我爱你啊……”   薄慎言低头用力咬开自己腕上的血管,皱着眉轻笑一声,将猩甜的液体含进嘴里,俯身渡进原嘉逸的口中。   “……就把我葬在你买的那座墓里吧。”   作者有话要说: 贴心吗,我怕写一半吊人胃口,放在一起发出来,带劲不。   感谢观阅,鞠躬~ 第106章   大雨冲洗着仓库的屋顶, 却卷不走长年累月埋藏在这冷硬土壤里的余污。   缝隙口的铁板被雨滴砸得直响,吵得原嘉逸不耐烦地皱皱眉,垂着脑袋缩进抱着他的人的怀中。   “……你怎么……变得这么凉……”   原嘉逸低低地咕哝了一句, 转而阖上眼睛继续安睡。   环抱着他的人没有吭声。   想着薄慎言估计也是因为和他一样冷, 才懒得回答他的话, 原嘉逸抬起脱力的胳膊,慢慢搭在男人的腰上,努力地咬着牙收紧力气, 将薄慎言拖近自己身边。   “我,我也抱你……”他用力用得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喘得费劲,“我也抱着你……就会暖和一点。”   原嘉逸说话的时候嘴唇只是微微翕动, 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他贴着薄慎言的胸膛轻轻蹭蹭脸, 男人环在他脖颈上的胳膊软软地随着他的力道垂了下来,原嘉逸急忙伸手去握薄慎言毫无自主意识控制的手, 逐渐恢复清醒的脑子里骤然白光一闪   为什么……他的嘴里会有这么浓重的血腥气?   原嘉逸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地试探着咂了一下嘴,皱眉感受着口中的猩甜味道,反复地进行确认。   是血。   是。   其实不用再辨别,他的手已经摸到了薄慎言那只皮肉翻卷着的手腕,一道, 两道。   两道伤口。   原嘉逸看向那只手的动作如同耄耋之年的老人一样迟缓, 余光瞟到薄慎言的袖口时,那上面肆意淋漓后凝固的血迹,已足以让原嘉逸胸腔里那颗东西当场剧痛得要死。   他得有多痛啊。   原嘉逸伸着手去探薄慎言的脉搏, 他的手本就很凉,可碰到了无生气地躺在地上的薄慎言颈间,那股更深的凉意瞬间穿透了原嘉逸的指腹, 冷意叫嚣着冲向他四肢百骸的神经。   “薄……咳咳,咳咳……咳咳咳……”一个字都还没说完,原嘉逸就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的嘴唇连同手指都颤了颤,舌头僵硬得没办法动弹,齿间余留的血气每分每秒都在昭示着确实是他吞噬了薄慎言的生命,像一只吸血鬼那样残忍。   “……薄慎……言……薄慎言,咳咳……你醒醒……”   他还是没什么力气,体型也比他努力去抱住的男人要小上一圈,使劲儿摇晃薄慎言的时候,倒把他自己栽进了男人的怀中,画面凄惨得有些滑稽。   薄慎言惨白着脸一动也不动。   原嘉逸捧起那只几天之间便瘦得极不像话的手骨欲待细细打量,眼泪掉在了那道伤口的边际,他忙想用指腹去蹭,想起眼泪里的盐分也许会让他疼,应该帮他擦掉,可伸出去的手又顿住,他看见自己满手的淤黑灰尘,不能触碰伤口。   薄慎言事先放了指尖的血拿来给原嘉逸吸吮,并不是怕死,而是担心用腕上的血如果不够,或者是在他昏厥过去的时候弄歪了方向,等到那时候他要是死了,而原嘉逸却还没恢复清醒,就真的完了。   所以他利用自己还能够清醒时的意识来支配僵得发麻的手指,让身体里的心脏仍旧保持着供血的机能,当做给原嘉逸续命的血包。   如果手指的血够了,他也能留一条命陪原嘉逸回家;如果没够……   那就让他替自己好好活下去。   被薄慎言用命交换才重新得以鲜活起来的颈侧动脉惊惶地跳动着,原嘉逸连带着扁桃体都在隐隐发涨发烫,耳膜轰鸣作响。   “……薄慎言……”原嘉逸的眼泪濡湿了他唇周干涸的血渍,噼里啪啦地掉在薄慎言苍白的脸上,“……你醒醒,你跟我说句话……”   天是亮着的,从铁片的缝隙中透进来的日光恰好落在薄慎言血渍斑驳的手腕上,似是想要为他带来一丝迟到的温热。   原嘉逸不自觉地委屈起来,他抿着嘴巴,皱眉搂住薄慎言的肩背,“……你跟我……咳咳……说句话啊……”   他嘴里的猩甜血气涌入呼吸,铁锈味儿混合着眼泪呛得他不停地咳嗽。   “……咳咳咳……你不是,想要回家吗……我陪你,咳,一起回家……你吭一声我就……陪你回家好不好?”   缅甸东部,靠近孟温。   薄慎容忍着腿上伤口的剧痛一路朝东南方向开着车,即将能狠赚一笔的心情让他整个人都轻快无比,甚至还能悠闲地哼着歌儿。   被丢在副驾座椅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薄慎容眼睛看着路,以为是买家的电话,便直接接了起来,“马上到了,别催。”   “慎容……”   听见听筒里传来的雌雄莫辩的声音,薄慎容的眉头一下皱得死紧,慌乱之余下意识就问出了口,“怎么是你?”   琴莱刚走就给他打来了电话,估计也只是想要说些儿女情长的废话,薄慎容仗着被琴莱打伤,他心中还余留着对自己的愧疚,说起话来也没有多加注意。   “慎容,你在……”琴莱的中文说得很差很慢,每次听他说话都让薄慎容觉得是一种煎熬,却又不敢破口大骂,“干什么……你不离开……去养伤……了?”   他的话总是把句意表达得完全相反,薄慎容对他时而有些喜欢的时候,便会有心情逗弄他几句,而此时听在薄慎容的耳朵里,无疑觉得他像个天大的傻逼。   琴莱的表述很肯定,语气也颇为严肃,薄慎容的车里很吵,自然听不清琴莱那头的背景是在哪儿。   不过薄慎容没太在乎他,拍着方向盘大声骂道,“就他妈因为你,我这几天耽误了多少生意你知道吗!现在只能我亲自去送,你手下那些他妈的傻逼只知道监视我,不听我的话,我卖毒品怎么了?只要卖出去,不管卖给谁,用他妈的谁管?!操|你妈的死人妖,你他妈知道我的人生有多坎坷吗?你再拦我,我他妈一定杀了你!”   他欺负琴莱听不懂中文,破口大骂了一通后,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你,卖给……”琴莱蹩脚地追问着,“爸爸……不允许的……人了?”   薄慎容隔得老远就已经看到了目的地那里停着的确认无误是北缅的车,不由更加不耐烦,“只要拿得回钱,你老子也他妈的管不着!”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愤怒地把手机摔回到副驾座位上,捂着腿上的伤口就下了车,揣好插在腰侧的枪,正要大步朝那辆车走去。   “慎容!”   薄慎容下了车还没甩上车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不用回头便知道是琴莱。   他勃然大怒,薄慎容烦透了琴莱对他的这种掌控,此时更恨他胆敢跟踪自己,“操,你他妈是有多贱!”   琴莱边朝他跑过来,边对他招手,几乎快要哭出声,“慎容,爸爸……不允许,你这样做!”   就是因为薄慎容见到钱就疯,他才派人在薄慎容的车上装了定位,果然今天他刚一离开,就发现薄慎容有事瞒着他。   他是真的喜欢薄慎容,不想让他死,所以不敢让爸爸得知薄慎容在做忤逆他的事情,只想自己私下跟薄慎容解决便可以。   可琴莱完全没想到薄慎容竟然固执如此,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把这笔钱赚到手,先不说能不能赚到,就是赚到之后,爸爸问他货的流向,薄慎容也绝对没法顺利地对答如流,毕竟道陀这么多年的毒枭头子并非浪得虚名。   眼看着几百米开外就是无穷无尽的金钱,如果在这个时候被琴莱截停,那他积累财富重新回国的事情便愈发遥遥无期起来。   薄慎容盯着琴莱的阴狠眼中隐隐动了杀意。   祁胤带人埋伏在远处的草丛里。   今日只要薄慎容踏入这国境线一毫米,他们都有权利将他逮捕回国。   如果失败,日后即便可以引渡移交,也无法轻易再在缅甸寻找到薄慎容的踪迹了。   他们屏息凝神,蓄势待发。   与此同时,三辆陆地巡洋舰从山路上卷着两旁的烟尘冲了上来,发动机的轰鸣声震得丛中的小动物们四处逃窜。   车还没停稳,后车窗里就伸出了几把步|枪的枪口,对准了仓库门口刚从打盹儿中被车声惊醒的雇佣兵们,火光一闪,雇佣兵们连站起来的反应时间都没有,便被洞穿了胸膛,登时咽了气。   为首的一辆车下来了个虎背熊腰的高大男人,他握着步话机低声说了句“got it”,拧好了按钮丢回车中,连看都没看那地上的一堆废肉,俯身从工装裤膝盖处的口袋里掏出轻薄的显示器,对照着上面的轨迹大步走过去。   车子还在朝山顶疾冲时,原嘉逸就已经听见了动静,他下意识捂住薄慎言的耳朵安慰他别怕。   却不知道薄慎言在他昏睡的时候,也用了同样的动作覆住他的听觉。   他低头亲亲薄慎言冰凉的耳尖,凄然的表情上竟露出一丝苍凉的笑意,唇角抿着一丝羞赧。   “……我,现在说愿意……是不是太晚了?”   身后的铁皮缝隙传来被大力掀开的动静,外面的人没敢让阳光瞬间透进他们的藏身之处,只比先前的缝隙大了半个手掌,随之两只黑色的眼罩就被丢了进来,“原医生,薄总裁?把眼睛盖好,我们要救你们二位出来了。”   原嘉逸愣了一下,慢慢拾起手边的一只眼罩,动作小心翼翼地将它覆在薄慎言的眼前。   “……我们可能要回家了,一起……”   他戴好了眼罩,屈起指节轻扣铁板,告知外面的人他已经准备好了。   闻声,贺知掀开笼罩着两条鲜活生命的那片外层铁板,面前的血色惊得他瞳孔微微紧缩。   他急忙上前要将原嘉逸从那个坑里抱出来,可刚碰到就被覆着眼罩的清瘦男人抬手拒绝,沙哑着声音指指他紧紧在怀中抱着的男人。   “救他……先救他……”   侧着耳朵听见薄慎言被抬上担架的声音,原嘉逸才放心地任凭其他人抬起自己,离开这个充满噩梦的地方。   车门沉闷地被关上,隔绝了原嘉逸和薄慎言最后一丝交融的呼吸。   “没事了,原医生,你没事了。”   温热却陌生的手掌覆在原嘉逸的额上沉声安慰着他。   “不用担心了,你活下来了。”   山路颠簸,原嘉逸的眼睛被蒙着,干涩得流不出眼泪,眼前仍是这几日来那种暗无天日的漆黑。   他慢慢地攥了一下空空如也的手掌,那里面不再有属于薄慎言的丝毫温度。   无论是冷的还是热的。   活下来了吗。   没有,根本没有。   他的心从来没有死得这么彻底。   陆巡的后座极其宽敞,但再宽敞也容不下原嘉逸和薄慎言两个人并排躺在一起,更何况还要为两个人进行抢救措施。   贺知在原嘉逸所躺的这辆车上,自然是不知道后面那辆车上的薄慎言的情况究竟如何。   估计是被原嘉逸一遍遍问得烦了,又或许是因为原嘉逸问话时的有气无力让贺知担心如果再不让他知道答案,这清瘦的男人恐怕真的会一口气撅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原医生,你不要着急,我们的人正在对薄总裁进行全力的抢救。”   贺知看到原嘉逸青白的手腕,下意识就觉得那片皮肤一定凉得刺骨,便拨弄了一下原嘉逸的输液管,把速度放慢,让他能够尽量舒服些。   “他……他失血……”原嘉逸咬着嘴唇,被黑色眼罩衬得皮肤更为苍白,甚至有些面无人色,“给他……给他输血了么……”   “原医生,你真的不用担……”“心”字还没说出口,贺知就看到了那眼罩下缓缓渗出的水渍,不忍地叹了口气,“好好好,你别急,我这就把步话机给你打开,让你听着那边的声音可以吗?”   “谢谢,谢谢你。”   原嘉逸抬起扎针的手去蹭眼泪,激动得咧开嘴想向他表示感谢,干涩紧绷的嘴唇却跟着他的动作溢出了血丝。   步话机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原嘉逸侧着脑袋去听薄慎言微弱的呼吸。   可是他听得不甚真切。   原嘉逸宁愿相信是自己耳朵的问题,也不愿意承认是薄慎言已经没有了呼吸。   因为在临分开之前,他触及到了薄慎言胸前仍有着微弱律动的心跳,他相信薄慎言会平安无事。   “慎言?”   原嘉逸试探着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慎言,我知道你听得见。”   “你是不是……咳,因为我……这么这么久不理你,你跟我生气了啊?”   明明被覆着眼睛,可原嘉逸却像有感应一样,抱着步话机嘴角带笑,只露出一点点的眉尾处都堆满了温柔,低声说道,“慎言,我们可能是快要到家了……”   步话机那头没有声音,没有任何的回应。   V8陆巡跑在山路上简直是如同蛟龙入海,畅通无阻,所到之处皆如履平地。   贺知早就了解祁胤他们与薄慎容的交货地点,解救人质自然会绕开薄慎容可能会经过的路线,从另一边的国境线处将薄慎言和原嘉逸送到新一队人的手中进行交接。   被抬在床上折腾来折腾去,原嘉逸也只是抱着步话机不肯撒手,慢吞吞地叫着薄慎言的名字。   他自说自话,“慎言,刚刚我被挪了一下,我……咳咳咳咳……发现……我闻到的空气……不再像之前那样肮脏腐臭了……”   “我们回家了,所以……所以……”   原嘉逸极其虚弱,一路上说了这么多话,要不是贺知时不时给他喂了少量的水,他现在的喉咙里一定满是鲜血。   “所以……你要是……咳咳,早点醒,早一秒,你就可以亲我一下……要是晚了……就只能我亲你……”   他烧得有些神志不清,也许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亦或许是他真的急于向薄慎言表达他的情感。   原嘉逸从未觉得消毒水的气味儿是这么的亲切。   光是闻到这个味道,他就觉得薄慎言一定会恢复如初。   刚被推进单人病房,原嘉逸就听见了一阵洪亮但听起来并不聒噪的呼唤。   “原哥,原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疼?”   他的精神一直高度紧绷,拒绝了医生为他注射安定,只想抱着那只孤独的步话机,装作那是薄慎言的手,搂在怀里静静地等待仍旧躺在手术室中的人的结果。   耳边传来这阵熟悉的少年音,让原嘉逸枕在枕头上分辨了一会儿,却还是朝着声音的来处微微摇摇头。   “……你是?”   “原哥,我是温敖,”温敖握握原嘉逸的手腕,示意他不用害怕,“我是温格的弟弟,你还记得我吗?”   原嘉逸实在没什么心情,但听见温格,就想起了原汐。   “记得,小温,你有看到我的女儿吗?”   “看到了,原哥,他被一个凶神恶煞的大哥抱着,我都不敢过去。”   温敖坐在床边给原嘉逸晾他手上拎进来的白粥,口中嘟囔着抱怨刚刚在外面看到的那个男人。   他来这里看原嘉逸完全是因为他哥,刚出国的第二天,温格就收到了原嘉逸被绑架的消息,可生意在那里温格走不开,只能让上学的温敖请了假,来渝城的医院提前守着,等到原嘉逸被救回来,就一直贴身照顾他到温格回来。   听见原汐被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抱着,原嘉逸不由有点慌,他抓着床栏想要坐起身来,“小温,我女儿在哪里啊?你能不能带我去找她?她看不到我会很害怕的……”   “没关系的原哥,我去抱孩子的时候,那大哥说他认识你,小胖丫头在他身上待得可乐呵了,”温敖将白粥搅弄到可以入口的温度,小心翼翼地递到原嘉逸唇边,“原哥,吃一点吧,对你身体恢复有好处,你的情况不算太严重,所以可以……”   温敖说了一半停住了。   他的情况不算太严重,而相比之下另一个就很严重了。   原嘉逸抿下了嘴里的清粥,眼睛仍旧什么都看不到,垂在床边的手无意识地攀向四周可以落手的地方,像是在期盼着从哪个位置也许能触碰到薄慎言和原汐的衣角。   又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也许各个行业有着关乎各个行业的敏感,原嘉逸只听脚步声就能分辨出来人的身份。   “医生……和我一同送来的薄慎言先生怎么样了?”   他自己就是医生,知道看见患者不听话地坐起来是有多让人揪心,可即便这样,原嘉逸也抓着护栏勉强从床上坐了起来,咬着下唇无助地转头寻找声源。   “家属跟我出来一下。”   医生示意温敖将原嘉逸扶回枕上躺好,然后跟他出去了解一下情况。   原嘉逸紧张地抓着扶手,转头的方向一直追着温敖出了门。   半晌,温敖拿着一沓病历走了进来,顺手放在茶几上,把结果尽量挑轻的转述给原嘉逸听。   “薄大哥失血过多,听医生说目前急需补充血容量,现在在静脉输液,说注射……什么平盐溶液增加静脉回流,这样才能有助于他的身体恢复血管里的容量,然后维持血流动力,原哥,你不要太担心了,这样反倒对你的身体恢复有影响,你也知道,薄大哥身体素质可以的……”   温敖年轻的声音充满活力,站在原嘉逸的床边,越发将他显得有些老态龙钟。   他说的话,原嘉逸当然明白。   当失血量在短时间内低于总血容量时,身体还可以通过补偿使血压和组织的灌注而保持流量稳定。   可是如果像薄慎言那种不要命地救他的那种程度,快速失血超过总血容量的百分之二十时,就会像现在一样引起休克。   失血性休克的后果……   他们一行人回来的路上耽误了很多的时间,薄慎言几乎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机会,而且谁也不知道,薄慎言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把血管咬开,又是什么时候彻底昏厥。   包裹着眼睛的纱布被尽数濡湿。   绝望纠缠着绝望。   卷着那一丝看不见的希望陷入更浓重黑暗的空荡。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两天我的右胳膊和锁骨那里一直咯嘣咯嘣响,就感觉像是脱臼了,特别特别疼,但其实不是脱臼。   然后打字也很费力,就很难受。   对不起啊大家,鞠躬鞠躬!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3-09 17:58:44~2021-03-10 23:4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初月初七 10瓶;上山打老虎 3瓶;是凡凡呀。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砰——”   趴在祁胤身侧的狙击手可能是紧张过度, 竟然朝着风挡开了一枪。   巴|雷|特M82A1的后坐力极大,耸得狙击手的脸都随着力道颤了一下,那辆乔治巴顿的司机顿时咽气, 趴在方向盘上像只死猪一样, 彻底拦住了琴莱的去路。   他开枪开早了, 所有人再不行动, 活捉薄慎容的几率也就会变得更低。   可国境线只有十几米的机会留给他们, 而及时反应过来的薄慎容已经被琴莱抓着衣裳跑到那辆车的驾驶座前, 他一把拉开车门,拽出那具软塌塌的尸体丢在地上, 攀着高大的座椅跃了上去,朝愣怔着的薄慎容招手,“Hurry up!”   “可是货!……唉!”   薄慎容实在舍不得那一后备箱的宝贝, 但终究要保住性命才能有资格得到其它, 心里这样想着,薄慎容从驾驶座上跨过琴莱的腿,直接钻到副驾座位上趴好。   侧头看了一眼薄慎容的伤口, 琴莱担忧地垂下眼睛, 猛一挂挡, 凶悍的巨型越野车卷着浓烟绝尘而去。   琴莱从来不想与他父亲所尊崇的中国人成为敌人,可他爱薄慎容, 不能让他有事,所以即便背叛了父亲, 背叛整个赖以生存的克钦邦,他也要保住薄慎容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开出那一枪之后,狙击手就慌了, 他连忙端着枪从草里爬起来,朝着乔治巴顿的轮胎射击,没想到那轮胎是内沉陷限制器轮胎,专门防弹用的,一行人只能站在国境线边缘,眼睁睁地看着琴莱开车带着薄慎容离去。   狙击手不敢随意朝开车的人开枪逼停,打死薄慎容算是幸运,若是打死了琴莱,那就会出大问题了。   “祁哥……对不起。”   祁胤对他的道歉感到毫无波澜,烦躁地胡撸着头发叹了口气。   其实他本来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只要实施抓捕的一瞬间,薄慎容退居回北缅的土地上,他们所有人仍旧无计可施。   * *   原嘉逸眼睛的底子本来就不怎么好,所以一时半会还不能拿掉纱布,只能等待他一点点接受身边的亮光后才能去除。   他是打完针后被温敖扶着坐起身来知道的,之前温敖说的那个抱着原汐不肯撒手的凶神恶煞男人是段浮。   段浮的做法让原嘉逸对冷心冷情的生意人彻底有了改观,他知道几年前在医院里第一次遇到段浮的时候,段浮是因为想跟薄慎言合作,所以投其所好,对原嘉逸遇到的所有困难都十分积极主动地去解决。   原嘉逸知道段浮现在已经知晓自己和薄慎言分开了,而他竟然还愿意待在外面不吭一声地帮自己哄孩子,这让原嘉逸很是感激。   “原先生,孩子睡着了,您要不要抱她一会儿?”   段浮的声音向来都是清冷疏离的,但原嘉逸听得出他话中的温柔。   朝着段浮的方向伸过手,原嘉逸小心翼翼地接过呼呼大睡的原汐搂在怀中。   他离开了这么多天,他们把小丫头伺候得竟然一点都没瘦,掂量着反倒胖了不少。   原嘉逸低声道谢,“段先生,谢谢您啊。”   “没事,小姑娘很可爱。”   段浮可能是笑了一下,声音听起来柔软了许多。   替原嘉逸掖了掖他看不见的被角,段浮从口袋里掏出被仔细包好的奶嘴塞到原嘉逸手中,站起身把空间留给他们,“原先生,那我先出去了。”   原嘉逸侧头听到了关门声后,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把怀中的小东西搂得紧了些。   “汐汐……爸爸回来了。”   他的眼泪不可抑制地顺着眼尾滑落,掉在原汐的手背上,凉得她在梦里也往衣服上蹭了蹭小手,企图擦掉那抹湿意。   对薄慎言的担心一秒钟都没有办法停止,原嘉逸紧紧抿着嘴唇,克制从喉间溢出的低泣。   温格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的时候,刚推门进来便看到抱着小胖丫侧头沉睡的原嘉逸。   躺在病床里的人极其虚弱,削瘦的骨架几乎撑不起那身病号服,缩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   原嘉逸的皮肤本来就白,可再白的人同医院惨白的墙面相比,也是要逊色几分,然而此时若不是能看到原嘉逸皮下流淌着鲜血的青色血管,定然会让人以为那是一团从空中落下不久的冬雪。   他时常溢满温柔的眼睛正被覆着纱布,倒将其他的优越五官体现得愈发精致,惹得人移不开眼。   窝在他怀中的娃娃已经睁开了眼睛,但却没有吵闹,似是知道她爸爸此刻有多疲惫多难捱一样懂事。   “……”   温格叹了口气,抬手松松领带,放轻脚步朝原嘉逸走去,俯身抱起原汐,“……温伯伯带你出去,让爸爸好好睡觉。”   他的动作很小心,但还是令原嘉逸瞬间清醒了过来,一把拽住原汐的脚腕,嗓子急得破了音。   “……谁!”   “我,是我,嘉逸。”   看他这副样子,温格心疼得不行,轻轻掰开原嘉逸握着原汐脚腕的青白手指,让他放轻松。   “别怕,别害怕。”   “温大哥……”   原嘉逸声音颤了一下,放心地把原汐松开,虚软的脖颈无力地靠在枕上,“现在是天黑了吗?”   病房里拉着床帘,将外面的夜色拦截在窗外,屋顶的六块大灯亮得有些刺眼。   温格知道原嘉逸看不见,但明白他许是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便回答道,“对,天黑了,现在是晚上十点。”   原汐笑嘻嘻地仰头抠着温格的领带夹,穿着鞋的小脚蹬在他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西装裤上,印上一个个脚印,温格也没在意,只拢拢她的小身子防止她掉下去,又看向原嘉逸的脸,没再吭声,默默陪伴着他。   刚刚进来的时候被两个保镖拦住,无论温格怎么解释自己和屋中的病人是认识的,两个保镖也不肯放他进来,直到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听见动静,从另一间病房里走出来,微微扬脸审视了温格半天,也没跟他说话,便伸出两根手指朝保镖挥了挥,示意放行。   那双充满攻击性的眼睛盯得温格很不舒服,直到坐在原嘉逸的床边,他都仍旧觉得很不爽。   明明个子不高,还得仰头看他,怎么人就能凶成那副德行。   温格视线落在原嘉逸紧紧握着的两只拳头上,看他半天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手骨愈发苍白,就伸手去拉他,“嘉逸,别这样攥着,血液会不通畅。”   “十点了。”   原嘉逸攥着拳头抵在膝盖上,嘴唇干得有点厉害。   “……”   温格又瞅一眼他的手。   原来是这个意思。   “嗯,十点了,嘉逸你该休息了。”   温格把原汐放在原嘉逸的怀中坐稳,起身脱掉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进了洗手间打湿毛巾,准备出来帮原嘉逸擦擦脸。   可刚拿着毛巾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他就看到原嘉逸单手夹着原汐想要下床。   “嘉逸,嘉逸,你想干什么你跟我说就好,”温格忙大步走过来搀住原嘉逸的胳膊,承住他全部的体重,“你这是干什么?”   听到温格这么问,原嘉逸愣了一下。   干什么……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下午的时候,他睡着的梦里装满了原淼的凄厉,她在笑,笑着薄慎言的遭遇,把那张血淋淋的脸贴到原嘉逸的面前。   “嘉嘉,这是他应得的,”原淼的脸在滴血,被砸碎的头骨暴露在空气中,泛着森森的凉意,“嘉嘉,你哭什么?他活该啊,谁让他没有救你?没有救我们?”   原嘉逸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原淼,他怕极了,整个人怯懦地向后退去。   “可是他,可是他这次救了我,妈妈,你不希望他救我吗……”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霉味儿的小房子里面,脚踝被锁链扣住,在原淼发脾气的时候,犯毒瘾的时候,他只能咬着牙忍住疼痛,无处可逃。   “但他没有救我!”   原淼突然打断原嘉逸的话,倏地凑近他的脸,狰狞着面孔,“他没有救我!”   明明只是虚无的梦境,可原嘉逸却像是被攫住了颈项一样难以呼吸,他困难地攀住原淼钳住他脖子的利爪勉力拉扯,然而仍旧无能为力。   他哭着解释道,“……妈妈……他不知道……唔……咳咳,他不知道啊妈妈……”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孽障,当初就不该心软,我就应该直接杀了你!”   被原嘉逸当成了亲生妈妈、叫了将近三十年的原淼凶相毕露,对着原嘉逸说他连一个字都不敢继续听下去的狠话。   “你压根儿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你从来都没有被人期待过降生,一个人都没有,除了那身有用的血,你对这个世界来说——”   原淼说的都是原嘉逸平日里藏在自己内心深处,从来不敢面对的真实心声。   她还在残忍地笑着,“……毫无意义。”   梦有两种,一种醒得过来,一种醒不过来。   被原淼的怨恨纠缠着,以致于原嘉逸一度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再睁开那双眼睛。   “嘉逸,嘉逸你怎么了?”   温格拥住瘫软在他怀中的原嘉逸,他自是看不见原嘉逸覆在层层叠叠的纱布下的眼睛,只能轻轻摇晃他的身体。   “来,我抱你躺下,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   原嘉逸任凭他把自己抱到床上,疲惫地歪着脑袋喘息着,刚要安静入睡,突然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上去人数不少。   他抬头想要询问温格门口是什么人,但还没等他张嘴,就听见门口传来大声的叱骂。   “你们是什么东西,给我滚开!”   声音听上去是位精神头十足的老年人。   门口的保镖是段浮的人,脾气硬得和他一脉相承,堵在门口一动不动如同两尊门神。   原嘉逸对这个人的声音感到很陌生。   他并不认识哪位老年人……   “好好的一个大男人,不娶妻生子,偏偏来勾引我的孙子!”   听到他站在自己的病房门口如此诋毁,原嘉逸皱着眉坐了起来,正要拜托温格扶他出去看看什么情况,却已听到开门声,紧接着传来温格严肃的声音。   “这位老先生,您好,这里是我朋友的病房,您可能找错人了。”   “错个屁,就是这个小狐狸精害了我们慎言!我问得清楚之后过来找的人!等等!你又是什么人?你凭什么比我先进去!”   这声音……分明不是薄龄……可是他又说薄慎言是他的孙子……   原嘉逸听到这里怎么可能还躺的住,他无暇顾及后面那两句话,忙用胳膊肘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想去扯下覆在眼前的纱布,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握住手腕方才作罢。   “门外是薄夼老先生。”   段浮冷冽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他已经把病床一周的布帘拉得严严实实,“我来处理,原先生您先好好休息。”   他的声音总是充满着让人无条件信服的沉稳,原嘉逸即便再想出去亲口对薄夼道歉解释,最后也还是被段浮近乎是命令般的劝慰给按在了床上。   “……段先生,麻烦您了……”   “不麻烦。”   段浮松开原嘉逸的手腕,站在他床边又替他系了一下头上的纱布结,然后转身离开病房。   薄夼带来了不少人,看那副架势像是要直接将原嘉逸拖出去乱棍打死的派头,也不知段浮出去说了些什么,三言两语之间,那些脚步声纷纷离去,虽仍夹杂着薄夼的怒骂,但明显已经放弃针对原嘉逸这件事。   原嘉逸根本听不见段浮的声音,他屏息凝神地仰面躺在床上,两只胳膊自然地垂下来。   冰凉的床栏杆让他极其清醒,根本无法酝酿出哪怕一丝丝的睡意。   跟在温格身后走进来的段浮按按口罩,俊逸挺拔的身形分毫不弱于高大的前者,他淡淡开口,“原先生由我来照顾就好,这位先生您去歇着吧。”   段浮向来有本事将一句普普通通的陈述语句说成挑衅的语气,细听过去还带着几分令人听完抓心挠肝的嘲讽意味。   温格诧异地回望着他。   这小矮子到底什么他妈来路,这么野?   看他不好惹,温格也懒得和他计较,省得让原嘉逸休息不好,便捞起外套走出病房,去跟不得不委屈巴巴地守在医院里的温敖挤一间屋子。   医院的病房毕竟不是酒店客房,破例给段浮开一间已经是护士长看在他的长相上徇私枉法了一回。   听见温格离开屋子,原嘉逸竟反倒轻松了一点,他坐起身子抓挠着床帘,望向段浮窸窸窣窣的方向。   “段先生,您能帮我个忙吗?”   他看得出段浮说话很管事,于是想要借机达成他这一下午都念念不忘的目的。   段浮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其实他留在这也是出于顾念原嘉逸的心情。   “嗯,可以,我去护士站借轮椅。”   原嘉逸对他的好感瞬间又上升了一个高度,他扯扯眼前的纱布,微微露出一点点光,想要提前适应医院的惨白光线。   段浮动作麻利,推着轮椅走了进来,回头看一眼四仰八叉躺在小床上熟睡的原汐,将动静落得更小了些。   温格虽然这一下午都没有抽烟,但他身上还残留着往日的烟味儿,熏得段浮有些难受,他拉好口罩,皱眉清清嗓子。   “我扶您。”   原嘉逸一点一点地露出眼睛,现在隐约能看得见极少的光线。   他知道原嘉逸不放心小胖丫头一个人留在病房里,便拿起软被将原汐包裹起来,稳稳地抄在怀中,单手推原嘉逸离开病房。   重症监护室离原嘉逸的病房不远不近,坐在轮椅上不到两分钟,原嘉逸就影影绰绰地看到了那灰色门框里面天蓝色的帘子后,躺在床上的昏睡男人。   轮椅缓缓停在那间重症监护室门口,原嘉逸呼吸逐渐沉重。   他好想看。   他不敢看。   原汐咕哝着嘴巴像是要醒,段浮看了眼原嘉逸,抱着她转身走远。   抵在膝盖上面的拳头在轻颤,原嘉逸不断吞咽着口水,给自己无数的勇气,却还是不敢抬眼望向屋中。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双手握在轮椅扶手上,眯着眼睛看向屋中唯一的一张病床。   薄慎言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如他每一个清晨在原嘉逸床上赖着不走的模样。   “……”   原嘉逸皱着眉,整张脸都贴到了面前窄窄的玻璃上。   有帘子挡着,他看得不真切,但也不敢再多看。   段浮刚刚推他来的时候,交待了薄慎言目前的情况,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由于求生意志不算强烈,很有可能进入长期昏迷的状态。   原嘉逸不理解,为什么……薄慎言这样的人,求生意志竟会不强烈。   连他都想活,薄慎言为什么会不想?   他这两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原嘉逸佝偻着身子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   他忘记了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的病房,也忘记了原汐半夜有没有喝奶,满脑子只有薄慎言床头那个唯一能证明他仍存活于世的心电监护仪。   第二天一早刚醒,嘴里的最后一口粥还没咽下,原嘉逸就匆匆抱着原汐下了床,直奔段浮从护士站帮他掳来的轮椅坐在了上面。   原嘉逸把原汐放在腿上,低声道,“坐稳哈,爸爸带你兜风去了。”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用右手牢牢圈住原汐肉乎乎的后背,另一只手按在电动轮椅的操控盘上,轻轻一按,屁股下的轮椅就“滋”地一声驶了出去。   丝滑的声音让原嘉逸忍不住有些想笑,他从来没有还从来都没有坐过这种东西,都是在医院的时候患者坐,如今亲身坐坐感觉还挺有意思。   原汐乐得咯咯笑起来,稚嫩的童音不恼人,但原嘉逸还是歉意地瞧向周围朝原汐笑着看过来的病患,尴尬地咧咧嘴。   轮椅的速度果然比走路要快,制动速度也还可以。   又是停在了门口,原嘉逸趴门看了一会儿,指着里面的薄慎言,对原汐说道,“汐汐,你猜里面的人是谁?”   原汐大眼睛眨啊眨,吐出个泡泡,“……爸爸。”   闻言,原嘉逸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将脑袋转向那头,抬手抹了一把脸,半晌才说道。   “……也行。”   原汐笑眯眯地戳着玻璃,“……爸爸,爸爸……”   连着几日,原嘉逸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薄慎言的病房门口渡过,直到他被允许穿着无尘服进入。   原嘉逸小心翼翼地坐到薄慎言的床边,垂眸静静看他。   男人眼睛上的纱布早已被取掉,浓密的睫毛覆在微青的下眼睑处,沉静英俊。   他看起来其实很成熟……   想到这里,原嘉逸忍不住笑了一下,他都三十岁了,肯定成熟啊。   原嘉逸的视线顺着薄慎言被病号服包裹着的手臂线条滑到了他的手腕。   那翻卷着皮肉的狰狞伤口早就包扎齐整,叫人瞧不出也想象不出躺在床上的人究竟受了多重的伤。   他抿着嘴唇凑到薄慎言肩头,放轻动作将脑袋靠在上面,后脑蹭蹭那只往日总是会被他亲得发红的耳朵。   身体呈现着一个别扭的姿势倚在薄慎言枕边,原嘉逸看向窗外的蓝天,刺目的日光晃得他微微眯起眼睛,更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躺了良久,他好像觉得有点无聊,便开始自说自话。   “……你还疼不疼啊?我的胳膊也受伤了……但是现在已经不疼了,所以……所以我就醒过来了,还能走路,要是吃饱了,还可以蹦两下……”   “你呢?”   原嘉逸也还是很虚弱,只坐了这么一会儿,他就开始垂着脑袋低喘起来。   “……呼……呵……呼……”   他不想让自己的视线离开薄慎言,虽心知他不会这么容易就醒过来,但还是抖着手缓慢地握住薄慎言的小拇指,以防他醒来而自己却没有发现。   胸腔里的五脏六腑都在沉闷地运转着,恍若半生辛勤耕作的黄牛在苍老之年也仍被主人用皮鞭驱使着前行,带血的蹄印在路上留下道道血痕般疲惫。   原嘉逸按着阵阵生疼的胸口,呼哧呼哧着喘气的声音像口漏风的破鼓。   他很担心这样会吵到熟睡的薄慎言,可转念一想,他醒来不才是自己所期盼的吗。   “你的手指肿得像一颗车厘子……”   原嘉逸看着那红肿的指节,抿嘴笑道。   突然   手中的那根手指,极缓极慢地动了一下。   是一种若不是时刻关注着、恐怕就会轻易忽略的力道。   原嘉逸愣怔着望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妈的,我都服了我自己,抓蚊子一拳凿在桌角上,我一度以为我骨折了,淦!   真的感谢各位小天使的关心,我有空会去检查一下身体的!muamuamua!   有你们是我的福气!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3-10 23:46:19~2021-03-11 23:4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叶云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草七 20瓶;47911588 10瓶;21243838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五月末六月初的天气, 渝城的清晨还不算炎热。   渝城三院的门口,悬根露爪的黄桷树茂盛地恣意伸展着枝丫,有几只黄白相间、大小不一但都略胖的橘猫盘踞在树下草木蓊郁的花坛边, 把自己当做草原雄狮般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然后闭上嘴, 慵懒地等待过路的行人知趣儿地对它们进行投喂。   偶来一阵清风, 卷着栀子花的香气扑进人们的鼻息。   下了夜班的医生护士们疲惫地换好自己的衣服走出住院部, 对着大太阳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医生们辛苦啦, ”有抓握着轮椅在行人路上慢慢遛弯的患者估计是很快就要出院了,心情也不错, 看到自己熟识的医生,便笑呵呵地朝他们打着招呼,“这忙了一个晚上, 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们患者光躺在那里看着都遭不住,你们肯定更累。”   “累是累点,但患者们能早日恢复健康比什么都好。”   几名实习医生笑得温良无害, 昂扬的精神面貌似乎时时镌刻着他们在医学院里的宣誓。   秉持初心。   重症监护室里。   蓝色的床帘微微拂动。   病床上的男人安静地睡着。   “……你刚刚是不是能听见我说的话?”   原嘉逸握住那冰凉的手指, 轻轻捏了捏, 期待地看向仍旧紧闭着双眼的男人。   薄慎言戴着氧气面罩,深绿色的绳子将他的脸勒出一道浅浅的红痕, 宽厚的胸膛微微起伏,若不细看几乎难以辨别他在呼吸。   “你能听见。”   这是一句陈述。   “车厘子, 我想吃车——厘——子——”   原嘉逸刻意拉长了尾音,浅色瞳仁紧紧盯着薄慎言的眼睫。   纹丝不动。   ……也许动了别的地方,他没有看到呢。   再试试。   原嘉逸忍着身体上的不舒服站起来,右臂跨过薄慎言的身体去捞他的左手, 握住他的五根手指后,又凑到他耳边拉起长音。   “原——嘉——逸——想吃,车——厘——子——”   薄慎言昏迷已经快半个月了,没打理的指甲有点长,细微感知下,原嘉逸的手掌被那干瘦的食指极其轻浅地……抠了一下。   轻得像糯米的毛落在指缝间一样轻盈,可他就是感觉得到。   “你能听见!你能听见啊……”原嘉逸脸上露出喜色,伸开手又多握住两根薄慎言的手指在掌心里轻轻搓磨,学着薄慎言给他捂手的样子,也想捂热他的灵魂。   突然,他不小心碰到了监测薄慎言血氧饱和度的指夹,吓得呼吸一滞,忙又扶扶稳,原嘉逸小心翼翼地不敢再去触碰薄慎言的手,转而拉住他的袖子,低低地道歉,“对不起啊,我太鲁莽了。”   视线落在薄慎言腕间的纱布上,原嘉逸的嘴角颤了颤,失笑道,“其实我猜你是因为醒来会直面伤口的疼痛,所以才不愿意睁开眼睛。”   “但是如果你愿意醒来,我可以破例亲你一口。”   床边心电监护仪屏幕上的数字波动了一下,比正常跳动的数字范围要大上不少。   原嘉逸瞟了眼那屏幕,笑着半蹲在床边,有些发烫的额头贴在薄慎言冰凉的指节上。   “我也疼。”   “其实我也感觉很疼,这里——”原嘉逸囫囵地指指自己的胸腹间,想着左右薄慎言也看不到,就随便一划,“我感觉……这里好像缺了点什么东西……”   薄慎言的心电图又跳了一下。   说这些话,一方面是因为原嘉逸的身上真的是很痛,另一方面是他十分了解长期昏迷病人的促醒治疗。   药物,音乐,针灸,深部电刺激,高压氧,神经细胞移植以及……笼统的外界刺激。   当年原淼沉浸在昏迷中还没清醒过来的时候,原嘉逸就坐在她的床边给她细细地按摩手臂,捏小腿,每天定时带她去做高压氧治疗,然后给她讲生活中的琐事,和会让她开心的事,每当有情节令人觉得紧张的情况出现时,原淼的手指都会跟着轻轻抓握。   所以他觉得用这个方法对待薄慎言可能也会管用。   被段浮半是强硬半是劝慰地请回病房匆匆吃了个午饭,原嘉逸不肯午睡,坐着轮椅偷偷溜回到了ICU。   他自是不知道段浮只是躺在长沙发上装睡,其实背地里早将他的行迹摸得一清二楚,只是没有点破他罢了。   原嘉逸在保证自身不威胁到薄慎言身体状况的前提下,蹲在他床边一蹲就是一下午,再站起来的时候,两个酸胀的膝盖已经比从前在盛家罚跪的时候还要凉上几分。   “唔……”   他拄着床栏慢慢挪出ICU的门,段浮掐好了时间守在薄慎言门口等着原嘉逸。   “来,原先生,我扶你。”   段浮的脾性和外表看起来太过冷硬疏离,被原嘉逸商量着改了一下,欣然接受了两个人此后都不用“您”来称呼对方,所以此时扶着原嘉逸的样子便像极了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原嘉逸的手按在胸口,轻喘着坐到轮椅上,仰头看段浮。   段浮的睫毛长且直,微微垂下的时候可以轻而易举地遮住眼中的情绪,这也是体现他孤冷的一点所在。   他推着原嘉逸踏上回病房的路,清清嗓子,说道,“……那……尽量不要太大胆,否则我可能整不了。”   原嘉逸笑出对儿梨涡,无奈地低头抠手,任凭他推自己回病房,没再吭声。   段浮擅长窥探人心,但出于习惯,他从来不会主动猜测。   不过原嘉逸这个人让他觉得……世界上竟然能有如此剔透单纯的物种,不由使他下意识地就想保护。   当然,最开始的念头自然是因为惦记薄氏的合同。   “薄总裁算是脱离了危险,只等待清醒过来,血容量达到了正常值,伤口也恢复了很多……”   坐在轮椅上的原嘉逸本就矮一块儿,加之还低着头,但段浮也低着头,于是他将原嘉逸的表情看得还算清楚。   他近日养胖了不少,抿着嘴想笑的时候,颊边会出现两坨微微嘟起的软肉。   连段浮看了都觉得这个大男人竟会有点可爱。   “应该可以转移到普通病房了。”   果然,这句话说出口后,原嘉逸立刻笑得眯眼,仰头看他。   “真的吗段先生?”   段浮也笑了一下,颇为宠溺地点点头,“是,我去跟住院医师说,圆了原先生的梦。”   他知道原嘉逸是名专业的医生,即便再想念薄慎言也不会将他的生命当作赌注来开玩笑,能得出这样的判断和提出这样的请求,自是经过了他的深思熟虑,才会说出来的。   而且即使原嘉逸不说,这几日过后,院方也会征得薄夼老先生的同意,把薄慎言从ICU转移到普通病房进行看护。   在段浮以午睡作为条件相逼之下,原嘉逸同样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睡醒之后,他必须看到薄慎言的床移进自己的病房。   段浮应了下来。   事实证明,说一不二的沃家小少奶奶确实牛逼,原嘉逸刚睁开眼睛,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便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握在掌心。   那手掌的纹理是原嘉逸再熟悉不过的了。   他几乎瞬间就要掉下眼泪来。   薄慎言并没有醒,握着他手腕的动作也是段浮为了让原嘉逸一醒来就开心,而故意摆成这样的。   自从知道段浮有充足的时间留在这里照顾原嘉逸后,温格便离开了渝城,回到北城处理公司上的事,只有半夜的时候才能空出些时间给原嘉逸打电话询问一下情况,然而大部分时候都是没人接听的。   因为很多时候,原嘉逸都像只八爪鱼一样盘踞在薄慎言身上,将手上的温度从指尖给他蹭热到耳尖;或者向段浮借来指甲刀,细致地为薄慎言修剪稍长的指甲。   总之一切有没有办法有助于薄慎言清醒过来的事情,都被原嘉逸做遍了。   原嘉逸的状态还不算好,加之这几日不好好休息,每天醒来就去看薄慎言,挤在他枕头上一躺就是一天,饭也吃不下,因而导致病情加重,又开始发起烧来也是意料之中。   段浮按着原汐脸上的口罩,抱着她离原嘉逸的病床远远地看着,不敢让小丫头也被病毒传染。   “卟……爸……爸……”   其实他来照顾原嘉逸不光是因为想要帮助他,也有着他自己的私心。   前段时间刚跟沃野去领了证,本该好好度一场蜜月,沃野却被家里的老爷子以差点跟狼崽子私奔为理由而蓄意刁难,必须留在公司里任职,不允许带段浮出去逍遥,而段浮本来就懒得动弹,即便老爷子允许,他也不愿意跟沃野那个炸毛的小畜生出去玩。   每次出去都是他白天专心致志地游山玩水,然后沃野晚上心无旁骛地玩他。   所以为了逃开沃野的猥琐贼手,段浮在听说薄慎言和原嘉逸被绑架后,主动请缨要求来渝城照顾二人。   “段先生,目前原先生的情况还不是很稳定,”住院医师正想向家属交待相关事宜,回头看见抱着胖丫头一脸冷然的段浮,竟罕见地有些脸红,他按按口罩掩盖自己的情绪,“还要麻烦段先生等醒来后劝劝原先生,就不要再只顾着陪薄先生而不吃饭了。”   “嗯,谢谢医生,我会管着他的。”   段浮点点头,退后半步侧身给医生让开一条路方便他离开。   “啪……啪……”   原汐有节奏地嘟嘴拍打着段浮的肩膀,示意他抱自己到原嘉逸的身边。   “乖,你爸爸睡着了,不要闹他哈。”段浮轻拍她的后背,温言安慰。   走廊里的脚步声错综不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要忙碌。   段浮刚要抱着原汐坐在沙发上,却听见门口又传来转动门把的声音,不由回头看过去。   “段先生,有一位姓‘沃’的先生说要找您,不知道您认不认识……”   估计是没见过也没听过这个姓氏,住院医师去而复返,兼职着通报小门童探进个脑袋来告知段浮。   段浮:“……”   看他这副样子,住院医师以为段浮不认识外面那人,面上不由一喜,转身便想出去赶走那个他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卑的年轻男人。   段浮见他要进行驱赶,忙上前去握住门把手:“……认识……认识……他是我……”   就知道这狗东西迟早会追着他过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还没说完,住院医师便被整个人横着撞进了屋子,随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径直冲了进来。   “老婆~”   沃野像只狼狗见了肉一样,准确无误地扑在段浮身上,噘嘴就来亲他。   “……离我远唔……点,原先生在……唔,休息……呸,别舔!”   段浮面色薄红,抬手麻利地捂住原汐的眼睛,歪头努力避开沃野的狗嘴。   沃野见段浮捂住了嘴不让他亲,哼哼唧唧地开始亲他的手背,“嘤~老婆,我好想你啊……想你给我做饭那天,我们在厨房里口口口口口口,然后你的腿踩在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上的时候,真的好口口口……然后我就会口口口口口口口……你会在口口口……可是你却抛下我走了,老婆,我好难过……”   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的住院医师的心碎成一片片。   他还以为……这段先生是个……1,还以为自己会有机可乘……   没想到……没想到……呜!   沃野捂着被老婆打了一巴掌的脸,丝毫不觉丢人,反倒诧异地看着捂着脸跑出去的住院医师,低头问段浮,“老婆,那位医生是在干嘛?”   段浮又蹭蹭嘴唇上的水渍,也有些疑惑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看到段浮之后,沃野的话便会变得特别多,他抓着段浮的手腕看向两张几乎就快要摞在一起的病床,迷惑发言,“老婆,那两只鸳鸯为什么离得那么近?”   段浮:“……”   沃野的表情真挚诚恳,看得段浮不由觉得自己嫁错了人,错把傻子当良婿。   他叹了口气,“……你都说是鸳鸯了,离得能不近吗?”   原汐呲着牙朝沃野笑,虽是孩童,但沃野却看到了她眼中对他的那份独一无二的嘲讽,忍不住捏捏她的小脸,“嘶,敢笑哥哥?”   段浮哄着两个孩子出了病房,将空间留给原嘉逸二人。   薄慎言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言言,你看那病床上的小弟弟,”温柔的女人牵着小薄慎言的手,半蹲下身子和他落得一样高,指着屋中床里安安静静地注射点滴的小男孩儿,“就是这位小弟弟救了奶奶奥。”   小薄慎言努力地踮起脚尖趴在病房门的玻璃边上,也只能堪堪看到一点点床中人的身影。   他也是个小朋友?   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甚至比自己长得还要漂亮可爱。   薄慎言其实是有些嫉妒的,他从小被身边的人夸奖,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此时面前出现这么一个比他还要可爱的小男孩儿,而且竟然还善良地救了他最爱的奶奶。   这种矛盾的心理令小薄慎言对他又爱又恨。   “如果他是个女孩子就好了,可以请他做我们家言言的老婆,言言知道什么是老婆吧?”   女人搂着小薄慎言,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捏捏他粉嫩的小脸。   “我知道,妈妈我知道,老婆是只能戴一次戒子的人。”   他还小,连“戒指”的发音都不太能理解,便学着大人的样子,煞有介事地说道。   “是戒指啦宝贝,”女人向来都是温柔的样子,即便笑起来也是恬静美好,“不过言言说的对,戒指一辈子只能给一个人戴。”   小薄慎言用力点点头,指着床上的小孩儿,“妈妈说,弟弟以后是我的老婆?”   “嗯……不对,他是个男孩子,不能做老婆,但是他很善良,可以做言言一辈子的好朋友,还有哦,我们薄家找媳妇,不论身家是否匹配,只喜欢善良真诚的姑娘……”   小薄慎言焦急地打断妈妈的话,没有继续听下去。   “可是妈妈,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要分男孩子和女孩子?”   他突然不讨厌床上的小孩儿了,他愿意跟善良的人交朋友,当然做老婆是最好。   “我喜欢男孩子,就可以给他买爸爸穿的帅气西装;要是喜欢女孩子,就可以给她买妈妈穿的漂亮裙子……”   女人讶异地看了儿子一眼,继而笑道,“好好好,我们家言言想做什么都可以,妈妈都支持言言……”   梦里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放他走吧。他的人生与你无关了。   不行!不行!   薄慎言声嘶力竭地反驳。   你没有资格再触碰他的心了。   可是——可是他说过我曾是他的   呵……你自己都说了,是“曾”,而不是“今”,别再骗自己了。   你不配爱他了。   薄慎言背对着无底的幽深悬崖,眼尾湿润,他的瞳孔里有一抹身影。   那身影像是他背对着悬崖一样背对着他。   低头跪坐在乱糟糟的破旧行李箱前抿着嘴寻找着什么,听见身后的声音,忙胡撸着头发站起来。   然后他回过头来,咧嘴笑道,“慎言,你回来啦。”   薄慎言的眼泪掉下来,他急忙往前走了几步,想要将那人抱在怀里。   一双大手对着他受伤失力的手臂进攻,薄慎言无从躲避,只能任凭那双手向他推来。   抱着必死的准备,薄慎言整个人重重地坠落到了崖底,整个人大力一颤。   然后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医院,夜晚,还有……   薄慎言难以置信地看着身侧的人。   ……原嘉逸。   他还在梦里?   薄慎言卯着劲儿让手指用力蜷成拳,被剪得齐整的指甲抠进肉里,带来一丝丝的痛意。   不过足够使薄慎言反应过来,这确实不是梦了。   他努力地吞咽着口中看到原嘉逸后迅速分泌出来的口水,近乎贪婪地歪头看向身侧的漂亮男人。   原嘉逸发着烧。   这是薄慎言多年来对他形成的下意识。   光是看见他就能判断出他的身体健康状况如何。   他为什么又发烧了。薄慎言心疼地想,似乎忘却了自己身上的疼痛。   但……就这样吧……就这样两个人都躺着,也就都可以逃避他们所必须要背负的人生。   他不愿意醒来,不愿意将原嘉逸还给现实,还给生活。   薄慎言闭着眼睛当做自己还在安睡,他默默地渡过一个又一个的白日,像犯了毒瘾的瘾君子一样期待夜晚的降临。   假装自己还在晕着的薄慎言已经躺了五天了。   他觉得只要没有医生来戳破他,他就可以一直躺在这里。   只要待在原嘉逸的身边,就算躺到死,他也觉得没关系。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人生。   薄慎言在睡梦之中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他以为是值班护士来换药,便疲惫地闭着眼睛没有睁开。   突然,他想起了今晚原嘉逸和他都没有输液,那进来的人是谁?   心中警铃大作,薄慎言迅速睁开眼,朝着有动静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双森寒的眼睛里泛着残忍的狠厉笑意,手中的利刃被窗外的月光一照,反射出凉薄的光线。   似乎是没想到薄慎言会醒来,薄慎容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抓着刀径直朝原嘉逸的床边走了过去。   他高高举起刀蓄力的时候,躺在床上的薄慎言已经咬着牙攒了一股他自己都没想象到的大力,“腾”地一下从床上蹿起来,将后背尽数暴露给薄慎容手中的刀刃,死死护住身下的原嘉逸。   刀尖刺透肉|体的钝声传来,薄慎言闷哼一声,趁薄慎容还没反应过来,勉力钳住他的衣领,发狠地凿向尖锐的床头柜,薄慎容从明处进来,还没适应屋里的黑暗就开始了行动,加之下盘不稳,眼睛撞在尖角上,疼得他顿时捂住脸瘫在地上惊叫起来,瞬间惊醒了昏睡着的原嘉逸。   看着撑在自己身体上方的男人,原嘉逸有点迷茫,还有点不知所措。   他知道薄慎言不会这么快就清醒过来,所以自然知道这是梦。   可即便是梦,他也想多看看清醒着的薄慎言几眼。   于是,原嘉逸抬手覆在薄慎言的脸上,乖巧地抿出两个梨涡,抬手去抱他的腰,“……慎言,你醒啦。”   薄慎言背后被刀尖刺入的伤口血流如注,他疼得嗓音发颤,苍白着两瓣已无人色的嘴唇,勉强笑道。   “嘉嘉,你在做梦呢,好好……睡一觉。”   触手的黏稠液体让原嘉逸愣了一下。   紧接着,浓稠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我的小薄。   (我竟然还有脸哭,都他妈是我害的,妈的,我真是有病)   (快要苦尽甘来啦!mua!)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3-11 23:49:24~2021-03-12 23:5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机灵鬼 15瓶;草七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myitk阴a.   “薄先生, 道陀先生请你进去。”   满脸络腮胡子的雇佣兵带着轻蔑的笑意,屈手朝薄慎容做了个“请”的姿势,态度却半点没有恭敬的意思。   他个子很高, 但很明显是个混血华裔, 所以在喜欢中国文化的道陀身边的分量极重, 虽是雇佣兵, 可做得更多的是陪着道陀消遣娱乐。   “多谢翁先生了。”   薄慎容跟他差不多高, 眼睛平视着对方, 经过时不轻不重地撞了他一下,随后被琴莱扶着走进道陀的书房。   一个杀人如麻的大毒枭, 却把书房布置得像文人墨客一样规整高雅,满屋书香气,薄慎容不屑地暗自冷笑一声。   “慎容, 来, 先跪下,听话……”   琴莱拉拉薄慎容的衣袖,示意他跪在地上, 不要激怒道陀。   薄慎容看了眼那桌边的柯尔特M2000, 喉结不自觉滚动着, 顺从地借着琴莱拉他的力道跪在地上。   那老东西喜欢中国人,但不喜欢他。   道陀正拿着本三国看得直哈哈, 他其实看不懂,全靠翁林在旁边给他讲解。   “先生。”   薄慎容见他并不理会自己, 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满,笑着向道陀问好。   道陀还是没吭声,转而跟翁林说话,“……曹操, 的属相……是妈……我也是妈。”   他的中文说得比琴莱还要差,却总是想要试试,幸而无人敢嘲笑他,并且不敢指出他的错处。   薄慎容二人肩挨着肩在地板上跪了良久,道陀依旧没有让他们起来,反倒靠在椅背上阖眼开始休息。   琴莱的身体这几日受了累,刚刚又从祁胤的手中带着薄慎容死里逃生出来,跪在地上没一会儿就开始浑身酸疼。   他刚想撒娇给道陀听,让他同意他们两个站起来,可刚颓下肩膀噘起嘴,就被道陀一本书砸了过来。   “跪好!”   硬壳书直直砸向琴莱的脸,薄慎容抬手替他拦了下来,手背被刮起一道血痕。   “慎容!”   琴莱被他为自己拦书的动作惊到,愤怒地望向道陀,用缅语喊了一句,“爸爸,您太过分了!”   他握住薄慎容的手,扯着他就要离开道陀的书房,然而薄慎容拽住他的手腕,使他重新跪到了地上。   “宝贝,不要惹爸爸生气。”   道陀冷笑一声,将薄慎容的内心洞察得一清二楚,他知道琴莱对薄慎容的沉迷,就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没有办法插手,偏生这个薄慎容总是透着股阴森的气息,并非他想要给琴莱找的另一半人选。   加之今天从翁林口中得知,薄慎容带着他们的货去中缅边境进行交易,竟然还把货搞丢了,这样的人,他留在手中属实没有什么用处。   估计道陀明白自己说中文的时候听起来会有点像个变态,于是他将胳膊搭在扶手上,抬指勾勾,示意翁林弯腰听他说话。   薄慎容也不是多专业的缅语十级爱好者,所以道陀说得快了他自然听不懂。   但是他听不懂,琴莱听得懂,道陀还没说几句,琴莱就哭着抱住薄慎容不肯放手,口中大声抗议着。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不可以!”   薄慎容岿然不动,微挑眉梢等待道陀对他的处置。   无论如何,道陀若是有杀他的念头,那把柯尔特里的子弹早就不知道洞穿过他身体几次了。   所以为了琴莱,他这个当父亲的,不管怎样都会留薄慎容一条命。   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浓烈,通通被薄慎容累加在了原嘉逸的身上,如果原嘉逸不跑,不被救走,他薄慎容便不至于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都要回去亲自弄死那两个毁了他人生的仇人。   “薄先生,”翁林从桌上拿起那把柯尔特握在掌心,负手走到薄慎容跟前,没开保险,轻轻在薄慎容肩头敲击,“先生粗略地计算了一下,那些货的价值,大概在……60多个亿,放心,是缅元,不过这也够你赚上一段时间了……期限一年,如果没有回本……”   翁林看向外面花园里懒洋洋晒太阳的花豹,“那薄先生的下场,在下可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呢?”   薄慎容没躲开他的戏弄,冷着脸问道。   他知道道陀是不可能轻易放过他的。   “聪明人啊薄先生。”   翁林眼中的贪婪呼之欲出,他知道一脸紧张地跪在薄慎容旁边的琴莱听不懂他说的话,更别提全心相信他的道陀。   “是你的条件吧,如果不答应你,就会想办法让先生处死我?”   “我知道了你是薄氏赶出来的私生子,离开那里之前,实力还算强劲……”   没理会薄慎容将自己的心思挑明于人前,翁林半蹲下身子,“我愿意帮你回去,将属于你的东西尽数夺回来之后,分我三成,否则我随时都能够送你归西。”   “成交。”   薄慎容觉得这笔买卖实在划算,他明白翁林会时刻控制他的死活,但他回去,并不是最想要夺家产,而是弄死那个害他如此的小医生。   然而,他自不知是薄慎言亲自越境救走了原嘉逸,若是早知道,他即便冲进枪林弹雨,豁出性命也要弄死他心中的那对贱种。   道陀不卖毒品给华人,但是翁林卖,他绝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发财的机会,所以他在北城的爪牙并不太少,帮助薄慎容暗中潜回也并非难事。   琴莱依依不舍地送薄慎容上了车,被道陀命人揪着后脖颈不许他跟上去,眼看着那辆车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得到翁林手下宋保国的帮助,薄慎容花了十几天的时间,绕了大半个东南亚地图,终于从环渤海地区成功偷渡上岸。   他现在是A级通缉犯,本就有些瞩目,所以更不能带着枪在北城到处转悠,只有尽快找到薄康才能想办法夺回一切。   “薄先生,我们已经调查到了薄康先生和您母亲目前的居住地,现在就带您到那边可以吗?”   宋保国刚磕了药,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激动地发抖,一脸期待地等着薄慎容下命令。   “不用——”   薄慎容带着黑色的帽子,帽檐下的眼睛露了出来,阴狠地盯着后视镜上的一块儿污迹,咬牙切齿道。   “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翁林在公安系统中安插了自己的眼线方便贩毒,因而薄慎容轻而易举地就查出了原嘉逸目前的所在地。   到了渝城三院,已经是接近午夜时分,医院门口的路灯寂寥渗人。   薄慎容站在住院处门口,脸上的笑意狰狞又残忍。   这里热闹繁华,人来人往,但都是满面愁容的病人,根本无暇注意到他这个通缉犯。   跟着宋保国一起上了楼,薄慎容看到原嘉逸病房门口的那两个健硕的保镖,回头说道,“你去引开他们。”   “怎,怎么引?”   宋保国看见那两个人的肌肉,瞬间怕得要死,如果不是碍于翁林的命令,他可不想跟身边这个恐怖的通缉犯待在一起。   “你有什么,就拿什么引。”   薄慎容毫不犹豫地一把将他推了出去,“你的命,要不给警察,要不就给我。”   “好好好你别激动,我这就去,我引走他们两个就行是吧?”宋保国整理了一下头发,做出了赴死的准备。   “等等——”薄慎容歪歪头,视线落在走向厕所的一名男医生的背影上,阴森地笑了一下。   “……好像不用你了。”   宋保国自然乐得不行,连连点头,一溜烟儿地钻进消防通道里,等着接应薄慎容。   他要杀人,自然是人越少越好,弄出大动静来很难收场,加上不能用枪,所以他更要自己一个人小心些。   薄慎容下了一层楼,从走廊另一头的安全通道里出来,直接躬身进了男厕所。   医院里的厕所坑位很少,刚刚那个男医生还在里面,薄慎容把“小心地滑”的立牌换了个面横在卫生间门口,关上门后走进另一个隔间,轻轻敲敲墙板。   “您好……是患者吗?您有什么事吗?如果需要帮助……”   那医生回应了一句,还没等他问完,头顶一道黑影落了下来,登时将他踹晕,彻底失去意识。   薄慎容穿着白大褂走出卫生间,按了一下鼻梁上的口罩,双手插兜,步伐稳健地朝原嘉逸的病房门口走去。   “我刚换班,来看一下患者的情况。”   他悠然地走到门口,面对着两位高大的保镖丝毫不慌。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问道,“要不要……去隔壁问问段先生?”   另一个迟疑地看了眼旁边紧闭的房门,掂量着自己如果闯进去打扰他们,会不会被小少爷一脚踹死,左思右想之后,他摇摇头,“段先生也病了,不要打扰他了。”   薄慎容一直保持着温和的笑意,即便戴着口罩,也尽量让两个男人感受到了自己颇有耐心的模样。   “……进去吧。”   保镖对薄慎容进行了简单的搜身,发现他确实没有携带任何利器,便轻轻替他打开门,“请医生小声点,原先生在休息。”   薄慎容笑了一下,“好的。”   马上,他就可以永远休息了。   背对着保镖缓缓关上了门,屋里的一片黑暗让薄慎容忍不住眯起眼睛寻找着原嘉逸。   不算厚重的窗帘遮挡在病床前,透过一丝缝隙勉强能够看到原嘉逸的床尾栏杆。   薄慎容面上一喜,躬身从鞋袜里慢慢拔出一柄薄刃。   他蹑手蹑脚地朝原嘉逸走去,暗自计划着应该用哪只手先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以至于引来外面的那两只狗。   其实薄慎容觉得有点可惜,如果时间充足,他倒还真想好好尝尝这小医生的甜美味道。   眼睛在逐渐适应屋中的黑暗,只还剩一点絮状的漆黑,薄慎容已走到了原嘉逸的床边,他向来信奉“反派死于话多”的宗旨,左手虚握成拳,准备捂住原嘉逸的嘴巴,一刀插进他的心脏。   薄慎容高高地扬起手臂,奋力一刺   突然,一道黑影突如其来地冲到他的刀下,将他手上的力量结结实实地接了个完整。   随着一声闷哼,薄慎容的视线彻底恢复清明。   他刺中的人不是原嘉逸,不过更让他感到兴奋的也正因为不是原嘉逸,而是   薄慎言!   看见薄慎言周身一颤,薄慎容跟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乐不可支地想要上前拔下那把刀,重新戳进薄慎言的胸腔反复搅动几下,让他再无活命的机会。   一举两得,双喜临门!   但恰好因为他上前这半步,才正好顺了薄慎言的意,他咬牙将全身的气力都集中在自己的右手臂上,猛地抬起来扯住薄慎容的头发,发狠地把他凿向带着利角的床头柜!   “砰”地一声,血光混合着某种液体飞溅到了明净的窗户上,泥泞地爬到窗框边缘,留下几绺颇为恶心的痕迹。   从隔壁病房出来的段浮正想要去护士站借点东西,可刚出了病房门,就看到两名保镖似乎有话想对他说,于是他沉声道,“有什么事就说。”   “段先生,刚刚有一位没见过的医生来查看原先生的情况,”没拦着薄慎容的保镖心下不安,见段浮开口问他,便紧忙说了出来,“不过我们已经搜身了,没发现有任何问题,您放心。”   段浮皱皱眉,低咳一声,“我就在隔壁,你们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两名保镖面面相觑。   谁知道您和小少爷是不是在忙一些人生大事,他们两个做下属的,又怎么敢擅自打扰?   “检查为什么要关着门,还不开灯……”段浮看了眼门下的缝隙,并没有光透出来,他抬手抓着自己的输液瓶,示意保镖帮忙开门,“我进去看看……”   “啊——啊——啊——!”   门把手刚被拧动,屋里就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叫喊声,段浮瞳孔瞬间紧缩,抬手扯下手上的输液针便冲了进去。   “原嘉逸!”   他心里着急,一时间竟忘记开灯,只顾着冲向原嘉逸的床边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嘉逸呆愣着缓缓抬起左手,歪头将视线暂时越过薄慎言的身体,看向悬在他背后上方的自己的手掌心。   窗帘拉得不严,有月光渗进来,公平地为屋子里每一个愿意接受它光芒的物体打上浅淡的月白。   能看到斑驳的枪痕还印在拇指侧边,清晰可见,原嘉逸知道那是旧伤。   可此时那抹旧伤上挂满了浓稠的新鲜血液,像是在那个基础上又为他施加了一道新的伤口。   殷红的血顺着掌纹淌到了手腕上,吸掉原嘉逸暴露在空气中微凉的体表温度,滑向微凹的动脉。   凉得原嘉逸一颤。   然后……他顺着手腕的弧度,又看回了手上鲜血的主人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   原嘉逸的呼吸变得难匀,他迷茫地看着仍旧撑在他身体上方的薄慎言。   “……”原嘉逸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但其实他想说的话有很多。   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醒来了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不看看我,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吗?   手腕上的伤还疼不疼了,后背上的呢,你昏迷的时候是不是能听到我说的话?   你救我是因为喜欢我爱我,想要跟我在一起吗?   所有问不出口的话都凝结成酸涩的眼泪,顺着原嘉逸的眼尾扑簌而下,滚落到枕上迅速消失无踪。   “呜……”   原嘉逸盯着自己满手的鲜血低泣一声,发现自己竟不争气地哭出了声音,他急忙咬住嘴唇不容许自己继续脆弱。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得这么能哭。   薄慎言眉尾挂笑,似是想要逗逗原嘉逸一样清越戏谑,但他刚开口,唇边便溢出一丝低哼,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别怕。”   他听见自己这样安慰着原嘉逸。   原嘉逸不住地摇着头,他的脸苍白中透着低烧的薄红,是病态,可在薄慎言眼里……这颜色实在好看得紧。   地上的薄慎容还在捂着他自己的双眼嘶嚎不停,外面的人已经闻声闯了进来。   段浮向来处变不惊的脸散出惊怔的愤怒,他大步冲到薄慎容身边,俯身扯起他的头发,顺手绞住薄慎容垂死挣扎着想要反扑的胳膊,手上发力,抿唇将他的脸凿在窗台尖角处,随着一声骨头碎裂的动静,视力正好也适应了屋里黑暗的光线   他顺着月光的指向眯眼望去。   啪嗒一声   段浮看到了俯身撑在原嘉逸上方、身上的血滴落在原嘉逸被子上一大片的薄慎言,他几近失态地大声朝外面喊,“沃野,沃野!叫值班医生来!”   原嘉逸白天发了烧,即便段浮早早地给原汐戴了口罩,跟原嘉逸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却还是没能防住她在半夜里烧了起来。   而他也有点发热,在沃野的挟持下,段浮抱着同样脸烧得通红的原汐去扎了一针。   血管凉得不行的时候,他看见沃野抱着原汐窝在矮床上睡得正熟,没舍得按铃吵醒他们,自己举着输液瓶走出病房门,打算去护士站让她们帮忙拔个针。   刚出了病房门,却看到两个应该板板正正守着原嘉逸的两名保镖神色怪异地看着他。   这才发生了方才的一幕。   瘫成烂泥的薄慎容被段浮凶狠无比地活活打晕,再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沃野紧随保镖冲进病房,揪住昏死过去的薄慎容的脑袋,将他拖出屋外即刻报警。   医护人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的不小心踩到薄慎容的腿骨,来不及道歉,便先行去抢救薄慎言。   这一切事情的发生总共一分钟不到,薄慎言被医护人员利索地以俯卧的姿势挪到床上,果断推往抢救室。   原嘉逸手掌心的一层黏腻的血液迅速干涸起来,他来回抓握着会掉下血渣儿的手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原先生……”   段浮的手背上也满是血迹,不过那都是他自己的,方才事出无奈,他只能一把扯掉碍事的吊针,任凭血从针孔中疯涌而出。   看见原嘉逸的这幅样子,段浮叹了口气,随意地抹了一把手背,抬指蹭去原嘉逸的眼泪。   “没事的原医生,薄总裁被刺伤的位置是肋骨与肝脏之间,我也受过这样的伤,你看我不还是好好的?真的不会有大碍……”   段浮叹了口气,转身走出房间,将空间留给原嘉逸自己一个人。   薄慎言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没几天,转身竟又让医护人员给推了进去。   而原嘉逸更过分,几乎是长在了ICU的门口,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之外,一刻都不肯再离开。   这次躺的时间和上次差不多,但谁也架不住连续躺一个月的重症监护室,虽有营养液吊命,可终究是没有进食,一向身体健壮的薄慎言已经变得形销骨立。   就在原嘉逸忍不住想要冲进去的前一天,医生有了通知,说薄慎言可以转出重症监护室,回到普通病房进行监管。   原嘉逸激动得连路都走不稳,非要跟着医护人员一起推床,美滋滋地抱着薄慎言,才睡了多日以来的第一个安稳觉。   一觉醒来,原嘉逸亲亲身侧男人的脸颊,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痕,语气稍显委屈,“……怎么还在睡呢?”   薄慎言安静地闭着眼睛。   原嘉逸侧头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坐起身子看向窗外。   “天气暖和起来了。”   仍旧没有回应。   “要是可以吃点‘专人’喂的车厘子就好了,最好要甜一点的……”   原嘉逸俯身亲亲他干涩的嘴唇,直起身子按按自己因熬夜看护薄慎言而有些酸胀的鼻梁,慢吞吞地踱到桌边去倒水,准备给薄慎言的嘴唇涂抹得湿润些。   医院水壶烧水的声音有点大,原嘉逸回头瞟了一眼睡得还算安稳的薄慎言,颓着肩膀倚在桌边,往杯子里先倒了半杯凉开水预备着。   近来躺在床上的时间久了,人也跟着变得懒洋洋的,拄着桌面站了这么一会儿,两条腿就开始觉得乏累。   原嘉逸叹了口气,低头晃荡着自己杯子里的牛奶,又迟疑了半天才仰头一口喝光。   水壶的沸腾声像是要将这屋子炸了一样响亮,等到它平息下来,原嘉逸抬手拔掉插销,握稳把手在杯中倒了一半,与先前的凉开水混合起来。   “……原医生,那水——”   男人喑哑的嗓音响起,隐约还带着点满足的笑意。   原嘉逸背对他倒水的身子一僵,温开水从溢满的杯口飞溅到手背上。   “我……可不可以喝点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 困死我了。   大家期待的苦尽甘来,准备迎接高糖吧,啊哈哈哈……咳咳咳咳hiahiahia~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3-12 23:50:56~2021-03-13 23:5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产不配看小说 20瓶;草七 5瓶;是凡凡呀。 2瓶;白宫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分区警察在缉捕薄慎容归案的同时, 还在住院处门口按住了刚从安全通道里溜出来,想要借机趁乱逃走的宋保国。   他吓得要死,仓皇地想要从花坛边蹿过, 试图逃离抓捕, 可常年吸毒的身体又怎么敌得过整日勤于锻炼的警察, 当场就被掐着后颈拎回来, 站在台阶边上等总局派人抵达现场移交罪犯。   毕竟抓到通缉犯这件事, 对他们这个从来没有出过什么成绩的小派出所来说,实在是太振奋人心, 所以丝毫不敢大意, 更何况顺手还逮了一个在平日里对他们的成绩也同样意义非凡的毒贩, 双喜临门的快乐让警察同志们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警察同志, 警察同志, 我是好人……哎哎, 轻点儿轻点儿,疼疼疼……”   宋保国扭动着干瘦的手腕,企图跟警察讨价还价。   “啧……好人?”戏谑的声音传来。   宋保国闻声看过去, 顾不上理会被警察从口袋里搜出来的土料子。   为了躲避医院楼道里的烟味儿, 顺便等薄慎言从抢救室出来,段浮便跟着挤在门口看热闹的其余患者家属一块儿探着脑袋打量旁边儿的实时情况。   他戴着口罩挑挑眉,倚在住院处门口的石柱边轻咳一声,侧头瞟了一眼那个猥琐宵小, 郑重其事地向警察同志说道,“警察叔叔,我只是去楼道里抽根烟,他看到我, 就打了我一拳,就在这儿……没想到还是个毒贩,好可怕啊……”   他稍稍拉下一点口罩,指指自己昨晚被薄慎容在慌乱之中打到的淤青颧骨,面露委屈,“现在还疼呢。”   长相极具攻击性的漂亮男人但凡露出一点示弱的模样,都会让人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警察看到他的脸后,又紧了紧抓着宋保国的手,痛得他嗷嗷直叫。   “我?我他妈的可没有打你!”   宋保国大声叱骂着段浮,“你他妈是什么东西,哪里来的?干嘛无缘无故说我打你?!”   段浮的睫毛漆黑,眼裂锋利,瞥人的时候不觉叫人心生胆寒,“那你为什么无缘无故说自己是好人呢?”   “嘿——你他妈的——”宋保国被判过几年,出了狱也不怎么害怕进去,反正翁林有办法把他弄出来,刚刚被抓前的那种慌张完全是下意识,此时跟段浮杠上后,也不怎么害怕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了,“小白脸儿,你他妈敢这么跟我……”   他还没骂完,却突然皱皱眉头,反应着刚刚看到的那张脸,“嘶”了一声,盯住段浮迟疑道,“……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刚说完,宋保国就被警察啪地一下拍在后脑勺上,吐槽了一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搭讪。”   宋保国:“……”   终于想起了段浮是谁,宋保国恍然大悟,双手的活动范围被手铐桎梏,要抬只能一起抬着,咬牙切齿地指向段浮。   警察同志又了给他一拐子。   被怼得肋间生疼,宋保国恶狠狠地瞪了段浮一眼,“呸,我知道你是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里干什么勾当!”   “哎——?先生慎言,我可是遵纪守法的纳税人。”   良好公民段浮微微挑挑眉,双臂环胸朝宋保国扬了扬下巴,不认同地纠正他的说法。   宋保国顿时闭嘴,他要是把段浮扯出来,非但这小滑头可以全身而退,他自己反而却会罪加一等。   想到这里,他恨恨地瞪了段浮一眼,心中默默记下这笔账。   段浮是故意要暴露自己的脸,让宋保国认出他来。   在北城的时候,两人时常有生意上的往来,也大概知道对方的长相模样,但从来没有正式见过面,更何况代表沃家行事的段浮,多年来在这些走私生意场里尤为出名,在他手中是别想多赚一分钱,甚至反倒被他吃得死死的,讨不到半分好处,却又不得不依赖他的资源。   段浮知道宋保国进了看守所后,肯定要想办法装出重病不治的样子来进行取保候审,届时他就会将消息不惜一切代价地传给翁林,等到翁林解救宋保国时,肯定要专程来报复他沃家。   宋保国进过监狱,累犯无法缓刑,更何况他还是个毒贩,想要把他的上线拽出来,只能靠入狱的宋保国当个诱饵,让翁林主动来弄沃家,段浮才方便下手,给自家兄长一个立大功的机遇。   他的小脑瓜滴溜溜地转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抹高大的身影正从后面朝他默不作声地凑近。   温热的呼吸自颈侧传来,吓得段浮倒吸口凉气,蹭地一下就想要跳开,没想到被人钳着腰一把扯到了反方向,闷头砸进坚实的怀中。   “我一分钟看不到你,你就能给我蹽出这么远是不是?嗯?”   不知道沃野掐到了什么地方,段浮脸色倏地一变,连口罩都遮不住的薄红瞬间浮上他白得反光的皮肤。   “……这,这不是在医院呢……”见情况不对,段浮也硬气不起来了,连忙挤出几分笑意讨好正处在发怒边缘的炸毛狗崽子,“再说我也不算乱跑……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而已……”   沃野噘起嘴,怒意横生地呵斥道:   “你放————”   段浮凉凉地瞅他一眼,沃野好不容易生出的底气顿时土崩瓦解,他急忙咽下那个“屁”,谄媚地笑笑,“……放心,老婆啥时候回去,我就啥时候抱老婆回去,来,亲一个。”   段浮:“……”   警察同志:“……”   宋保国:“……”   这边“唠得”热火朝天,那头儿的薄慎容属实是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他真该刚一到了北城,就立刻马不停蹄地找他爸妈,借助他们的力量东山再起后,去报复原嘉逸也不迟,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性命被牢牢地掌控在警方的手中。   薄慎容不禁感到有点绝望,不过他相信琴莱还是会想方设法地将他弄出来,到那时他一定不会再傻了。   几辆特警支队的警车闪着红蓝大灯疾驰进三院的大门,隔得老远,祁胤就看到了被钳制住的薄慎容,他脱掉制服,从警车上跳了下来,皱着眉大步走到被两名特警接手的薄慎容身前,抬腿当胸一脚,将满身内伤的薄慎容当场卷进花坛。   “唔……啊呃……啊————”   薄慎容疼得不住低吼起来,他的眼睛被薄慎言防卫反击的时候大力戳在桌角,右眼|角|膜脱落,玻璃体损伤严重,此时遭受任何一点攻击,都会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想要抬手碰碰自己的眼睛,可是却被特警压着动弹不得,只得嘶吼着缓解自己的疼痛。   矮丛里的栀子花被他砸出了个不小的坑,花香瞬时四溢,似是在抗争它们被薄慎容这样的肮脏东西触碰到,于是便拿出自己最有攻击性的浓烈香气,以此来熏得他头疼恶心。   祁胤接过制服穿回身上,低头整理袖口,云淡风轻地朝着特警扬扬下巴,“带走。”   警灯呼啸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主干路的尽头。   沃野搂着段浮看完了热闹,俯身将他一把扛在肩上,不顾段浮的挣扎,一巴掌拍他屁股上,大步往楼里走。   “老实点!他妈的,你现在胆子不小了,还敢随便拔针……”   段浮捂住自己手背上的淤青,心虚地扶着沃野厚实的肩膀笑眯眯道,“……一点儿都不疼。”   沃野斜了他一眼,抢过他的手背仔细瞧了瞧。   那长年累月都白得像欧洲人一样的皮肤颜色上挂着一大片渗人的乌青,情急之下拔掉的针估计是挺不忿,从而故意惩罚段浮,让针尖呈反方向的姿势撅出来,硬生生掀起一块皮肉。   “不疼个鸡毛,你掉根头发我他妈都舍不得。”   沃野松开他的手,继续扛他往里走。   “哟,那少爷以前打我的时候也没看到您下手有多留情啊……唔。”   不知道沃野做了什么,段浮被强行阻断了口中还未说完的话,老老实实趴伏在他肩上不敢再吭声。   他们沉默地守在薄慎言的手术室门口,在病房里那个拥有着满眼期待和绝望并行的矛盾情绪的男人眼前,将脱离危险的薄慎言送进重症监护室中。   * * * * *   天气越来越热了。   初夏的和风似乎不甘心被隔在玻璃窗的外层,送来两只通体漆黑的蝴蝶趴在窗前诱惑屋中人打开窗户,以此来迎接微浓的暖意。   那两只玉斑凤蝶都是雄的,后翅上有着修长的尾突,只有翅膀上带着两块白斑,它们躲藏在角落里微微振翅,拍落细不可见的鳞粉。   像是被它们挥舞翅膀时微乎其微的、连趴下都未必能听到的频率所吵到,原嘉逸僵硬了半天的身体突然颤了一下,没有回头,依旧垂眸搅弄杯子里温度早就变低的凉开水。   薄慎言刚恢复清醒,来自身体各处的痛觉便没有打算放过他,迅速席卷到他周身的每一根神经,叫嚣着让他将昏睡时所逃避的痛意通通补偿回来。   他没有吭声,慢慢眨动眼睛看着背对他站在桌前的那个男人。   能这样看着他,就已经……比什么都好了。   在缅北一起相处了十多天,两个人一直待在黑暗里,可清醒着的薄慎言仍努力地将原嘉逸的每一个表情都留在了自己的记忆中,他担心少看一眼,他的人生便多遗憾一点。   “……嘉嘉。”   薄慎言动动干裂的嘴唇,轻微的刺痛昭示着唇周的皲裂。   原嘉逸又抖了一下,手中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半晌,他还是背对着薄慎言,但是却轻笑一声。   “……啧,慎言,你看我出幻听了不是,”原嘉逸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拼命忍住不让它落下来,“……我又听见你的声音了。”   薄慎言红着眼睛,口中喃喃道,“……嘉嘉……是我。”   他的小刺猬怎么会这么胆小。   这么……可爱。   原嘉逸依旧站在那里不肯动弹。   他无助地眨巴两下眼睛,努力分辨着这声音到底是不是又来自他的心底。   “我好想你,嘉嘉……”薄慎言忐忑不安地低声唤他,“我好想抱抱你……就一下……一下就够了……”   他盯着原嘉逸后脑的发旋儿,眼皮滚烫,以为原嘉逸生了气,急忙解释道,“……其实……其实我就是说说,你别生气……”   薄慎言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听的话才能让原嘉逸回头赏给他一个眼神,于是他纠结了半天,又继续说道。   “你别生气,你别生气哈,嘉嘉……我,我根本……根本就不想抱你,你别生气……我从来就没有过抱你的这个想法……”   原嘉逸指尖一顿:“……”   肋间的疼痛导致薄慎言忍不住闷闷地缓了口气,他疲惫地阖上眼睛。   “对不起啊……我忘记在北缅跟你说过的话了……”   他的状态还是很不好,说几句话就会有点微喘,只能停一停再继续说。   “你愿意和谁在一起……都跟我没有关系,我管不到你……那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   薄慎言说到这里的时候,喉间已隐隐有了哭音。   “……可是我没办法大大方方地祝你和温格幸福……我舍不得……我就是这么狭隘,你讨厌我也没有……呜……没有办法……”   眼泪还是没有被控制在眼眶里,薄总裁极其失态地打了个哭嗝儿,抬起恢复得还算可以的右手抹了一把眼睛,满腔悲凉地把头朝向窗户叹了口气。   “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对不起。”   一阵冷风袭来,薄慎言还没说完话,也还没看清眼前的黑影,便被重重地撞到了嘴唇。   这股力度大到薄慎言下意识怀疑自己的门牙是否被撞裂,或者是牙根松动了。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睁眼就看到满脸眼泪的原嘉逸在半阖着眼睛吮咬自己的嘴唇。   耳朵里一阵嗡鸣。   薄慎言的五脏六腑似乎在瞬间膨胀了数倍,涨得他无法呼吸,无法让孱弱的身体继续供养这些劳人的器官,疯狂分泌的多巴胺充斥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他无从理智。   他抬手攫住原嘉逸的下巴,用力加深这个吻,吻到后面,已经不再像是情人间的深情亲吻,倒像是两只野兽想要将对方拆吃入腹一样凶狠残暴。   一吻既罢,两个人皆是气喘吁吁地抱住对方的脖颈,盯着对方的眼睛艰难地平复着喘息。   “你回来了……薄慎言……你回来了……”   原嘉逸紧紧贴着他的嘴唇,眼泪顺着鼻翼流进薄慎言的口腔。   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重复到薄慎言有点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重复到薄慎言听了之后来不及理解是什么意思,便泪如雨下。   “……呜……呜呜呜……我……呜呜呜……”   原嘉逸觉得自己哭成这副德行实在丢人,可他完全控制不住,啃咬着薄慎言的下唇,俯身跪坐到他的床上。   薄慎言努力地轻抚着他的后背,心脏冰凉。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么激动兴奋的情况下,本该温热滚烫的心脏会是如此寒凉。   直到触碰到原嘉逸滚烫的体温,薄慎言才瞬间明白,为什么他的心脏是这样。   原来他整颗心的温度,都附着在了原嘉逸的身上。   “……亲够了的话,我可以喝点甜水吗?”   薄慎言渴得要死,若非实在受不了,觉得自己马上就快要脱水而亡,他是决计不会开这个口来打扰原嘉逸的好心情,两个人目前的好气氛的。   这么多年以来,原嘉逸亲他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好好吮吻,向来都是自学成才且极其自以为是。   他总以为用力地吸取对方口中的液体,就可以被称之为是热烈的亲吻。   原嘉逸只要遇到亲亲,就像被口水堵住了脑袋一样,智商再也没有办法占领高地,任凭薄慎言如何折腾也乖乖听话。   “水……”   他听见薄慎言说想喝甜水,闷闷地低头瞅着薄慎言的嘴唇,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把那嘴唇变得水光熠熠。   而他自己的嘴唇也跟着变了颜色。   “水够喝了吗?还……算甜吗?”   原嘉逸有点怯生生地,表情真挚诚恳地摸摸薄慎言的喉结,似乎是在检查它的健康程度。   薄慎言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谁他妈还有心情喝水啊?   他急得哽了一声,好悬没被刺激得晕过去,抓着原嘉逸的手腕说道。   “……嘉嘉……去,去把门锁好……快点……”   原嘉逸穿着松垮的病号服顺从地点点头,抬腿下了床,疾步走到门边,认认真真地俯身将锁扭了两圈。   门口的保镖犯了大错,在那天晚上之后的每一秒钟,都十分严谨地注意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草。   听见病房里传出了锁门声,他们担忧地敲敲门,“原先生,原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可不可以让我们进去,帮您检查一下屋中的安全状况?您放心,我们很快的,只需要一分……”   “钟”字还没出口,两个保镖包括门口正对着的护士站里的医护人员以及部分患者便将屋中的回话声尽数收进耳畔。   “不用!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只要性生活,都别来打扰我!”   段浮僵在门把手上的指尖微微发凉,他惊愣着半张开嘴,难以置信地和保镖对视一眼。   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问了一句,“……他刚刚说什么?”   保镖咽咽口水,“……好像是……说要性生活。”   沃野抱稳原汐追着段浮从病房里出来,不赞同地撇撇嘴,“啧啧,世风日下,这可是医院!”   段浮抬头睨他一眼,面色不自然地拢拢领口,心想,这里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就是你。   他清了清嗓子对保镖说道,“咳……你们两个……要不去吃点饭?等回来了应该也就……结,结束了。”   “是是是,段先生说的有道理,我们去吃个饭,很快就回来。”   保镖拉着同伴快步走向电梯,发现电梯目前还在楼上,便连电梯都来不及等,蹭蹭奔向安全通道,顺着楼梯下了楼。   狐狸精吸取了阳气,连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动人水润,而被榨干阳气的凡人自然是一副油尽灯枯之相,加之身上若是有伤,而又在被狐狸精吸取阳气的过程中致使伤口破裂,那毫无疑问,这凡人自然是更惨。   凄惨的凡人刚重新包扎好伤口,恹恹地躺在枕上,有气无力地瞟向披着宽大病号服的妖娆狐狸精。   狐狸精自知有错,满心的内疚化作尴尬的笑意洋溢在他那张漂亮的脸上。   “……薄先生,抱歉哈。”原嘉逸的眼睛贪婪地瞄着薄慎言的嘴唇。   没办法,面前的男人浑身是伤的样子实在太迷人。   他也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重新缝合了伤口的薄慎言再也不敢乱来,每天都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吃他的病人餐,视线始终紧紧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无论耳边有多大的诱惑,他都能努力做到了目不斜视的宗旨。   只留原嘉逸一人在另一张病床上摔摔打打地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因为他……在等一个答案。   这么多天以来,他给了薄慎言无数次机会,也没等到他想要听的那句话。   此时此刻,原嘉逸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了。   他清清嗓子。   “什么时候……领证啊?”   嘴巴含含糊糊地出声,原嘉逸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看着窗外,余光却朝薄慎言的方向瞟了又瞟。   这蠢货为什么从来都不提复婚的事情,难不成是真的不想跟他好好在一起了?   “你说什么?”   薄慎言正低头盯着电脑屏幕,忍下腰腹间的疼痛盘查公司近日来的账目,突然听见原嘉逸说了这么句话,迅疾抬头看他,伤口被他这番大动作抻到,疼得他猛吸了口气,骤然栽回到被子里,脸色发白。   糟了,伤口好像又裂开了。   “结婚!我说结婚!”   原嘉逸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声,旋即气呼呼地背对着他,抬手拍在床栏上,又迅速扶住被他拍得摇摇欲坠的栏杆,紧咬嘴唇朝向窗外。   ……妈的,傻逼!   “你再说一次。”   薄慎言艰难喘气道。   “……他妈的,我说领证,复婚!”原嘉逸暴跳如雷。   病房里霎时寂静无声。   微微闭了闭眼睛,薄慎言抿唇将肋间的疼痛通通抛之脑后,一手按在床栏上抓紧,深吸口气。   “扶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薄:扶我起来,我还能结!   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有点甜嗷。   我真是太惨了,北方屋子里干燥,今天室温26℃,我流鼻血了。淦。   大家要照顾好自己哟,mua!   晚安,好梦!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3-13 23:53:28~2021-03-14 23:5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之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瓜婆娘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看他好像是认真的, 原嘉逸又开始慌了,他忙上前按住满面红光地想要从床上爬起来的男人,结结巴巴阻拦道。   “不, 不, 不, 不行, 现在怎么行?”   闻言, 薄慎言眼睛一横,努力做出一家之主的蛮横风范, “怎么不行?嗯?给我一个理由。”   原嘉逸也纳闷儿地看着他, 什么理由你自己不知道?你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就想着要跑?   心里这样想着, 原嘉逸顺嘴就说了出来,说话的时候没太在意自己的眼神, 不经意地扫过了薄慎言被棉被盖住的身体。   薄慎言低头看了一眼, 表情慌乱, “你说什么站不起来?我站不起来?”   那上次……上次他不是挺开心的吗?   顺着他的眼神同步过去,原嘉逸无语至极。   “……我说腿。”   “腿我也能!”   这个“也”字充分暴露了薄总裁刚刚内心里的不自信。   原嘉逸叹了口气,坐到薄慎言的床沿边, 抬手轻轻揽住他的肩膀, 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颈窝处低声劝慰。   “不着急,没事的嗷……”   他的声音温润清亮,通过骨传导到达薄慎言的耳中,更是显得尤为真切动听。   薄慎言觉得原嘉逸的安慰伤害性不高, 但侮辱性极强,被他这样说出来,倒好像自己真的有哪里不行一样。   想到这里,薄慎言的尊严之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他舒展开因努力想要蛰伏在原嘉逸怀中而勉强缩起来的肩膀,抬起胳膊反客为主地圈住爱人。   “本来也没事,我明明让你舒服了,你还哭了,眼泪掉在我这里……还挺烫的,和你的那口口口口里一样烫……”   他指指自己的锁骨,有些生气地垂眼盯着原嘉逸的唇珠,想要从那张粉润的嘴唇里听到一句道歉。   其实这算是一句爱人之间调情的话,两个人之间随便说说肯定不至于生气,可要是被段浮和他怀中抱着的原汐听到,那就是另外一番意义了。   于是,在原嘉逸面红耳赤地想要抬手捏住薄慎言嘴唇的一瞬间,段浮抱着吐奶的原汐略显慌张地推门而入   然后僵在门口,“……”   他的演技不太好。   很明显,那句“和你的那口口口口里一样烫”的话,同样烫到了段浮的耳膜,所以连带着他的脸都是红的。   段浮平日里很少摘口罩,可今天却摘了,将整张脸都露出来了。   他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手欠。   原嘉逸:“……”   薄慎言:“(*^▽^*)……\\(^o^)/……(#^.^#)!”   段浮抱着原汐手足无措地站在病房中央,脸上的温度一会儿凉一会儿热。   六目相对间,谁也没有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尴尬局面。   直到沃野从开水间拎着壶回来,看见薄慎言的病房门大敞四开,顺便往里面瞧了一眼,正好看到自己傻媳妇待在人家的病房里头憨乎乎地杵着。   “老婆你干嘛呢,怎么不……”回病房躺着……   沃野走进去的过程中直接抬起胳膊要去牵着段浮,可看到屋中的场景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听说会咬人的狗不叫。   他知道这样形容一个人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但是今时今日,沃野被这屋中极强的威压吓到了,没有办法再运转自己的大脑去寻思其他的句子来代替这句话所表明的含义。   只见那位从来不会发脾气、哪怕连说话的语气重了几分都会觉得抱歉的原医生,此时正阴沉着一张不亚于他老婆相貌的俊脸,那抹眼神平淡中暗藏着风暴   轻轻浅浅地落在了那位仍不自知自己即将拥有惨烈下场却还在傻呵呵笑着的薄总裁身上。   快跑。   这是沃野多年来在段浮身上总结出来的经验。   曾经,他的老婆也喜欢发脾气和打人,但自从和他在一起之后,段浮再也不乱发脾气了,因为打的人变成了他沃野一人。   这种被独一无二的宠爱着的感觉,沃野对此表示十分享受。   但别人的老婆他不懂,所以应该快跑。   “老婆,哎哟,胖丫头怎么吐奶了?你又喂她了?我刚刚去打水之前已经喂过她了,这孩子是鱼肚子吗?喂多少吃多少……”   沃野牵着段浮的手,旁若无人地离开了房间,全程不到二十秒,却被他在心中演绎成了一部冗长的电视连续剧。   今天要是没有他,薄哥的面子是决计保不住了。   现在能让他们夫夫二人关起门来解决问题,全要归功于他沃小爷。   “站住。”   原嘉逸舔了舔嘴唇,平静地把视线从薄慎言鼻尖移开。   沃家夫夫正屏息凝神朝门外走,闻言双双站定在原地不敢再动,沃野应了声,“哎,原哥。”   “把汐汐抱给我吧,麻烦你们两位帮我照看她了。”   这声音听上去令人如沐春风,真真是将一位医务工作者的温柔体现得淋漓尽致。   沃野果断从段浮怀中抄过胖丫头,转身递回到原嘉逸怀中,同情地看了一眼薄慎言,搂着媳妇快步离去。   “汐汐呀,怎么吐奶了啊?来爸爸给你洗洗哈……不凉哦不凉……”   原嘉逸抱着原汐走进洗手间,用温水给她清洗了一下脖子上的新鲜奶渍,看得出来段浮把她照顾得很好,除了刚刚吐的这一口,原汐身上的衣服都散发着阳光的味道,想是段浮一直都在给她洗衣服,反复地换来换去才让她看起来这么干净。   给闹腾的小丫头清理干净后,原嘉逸横抱她出了洗手间,站在窗边温柔地晃着她哄她入睡,嗓子里低声哼着歌。   薄慎言的目光全程一直缠绕在他的身上,听见他哼唱的熟悉曲子,忍不住眯起眼睛惬意地躺在了枕头上,一度以为自己脱离了危险。   他还没有傻到看不出来原嘉逸眼中一闪而过的怒火,虽然在段浮二人进来的时候有所平息和收敛,但屋中此刻充斥着的气氛切切实实地在告知薄慎言   原嘉逸可能要弄死他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薄总裁抢占先机,毫不犹豫地开口:   “……嘉嘉,你说这天气这么……”   “闭嘴。”   “好的。”   ……其实这么好的天气,在床上躺一会儿挺好的,谁也没有多想说话,说话多累啊。薄慎言要面子地心想。   原汐很快就躺在原嘉逸的怀中呼呼睡去,被原嘉逸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病床上,自己却没有了休息的地方。   “咳。”   薄慎言见状,十分狗腿地低声清清嗓子,示意自己的存在,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滑动着自己身边空出一块的床面。   他偷眼看着原嘉逸,松垮的病号服被睡着的原汐拽得开了颗扣子,白皙的颈项上随着他微微转头的动作拉伸出一条优美的颈肌线,看得薄慎言咽了下口水。   估计是咽口水的声音太大,或者是屋子里实在太过安静,原嘉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视若无睹地低头给原汐盖被子。   紧接着就看到了自己的衣领,颧骨带着几分薄红拢好领口,慢慢呼出口气背对着薄慎言系好。   也许矜贵的薄总裁向来不懂得言多必失的道理,他见原嘉逸害羞地……至少在他看来是害羞,转过身去系扣子,没忍住调戏他的心情,张口就来,“老婆,你我哪儿没看过?”   原嘉逸:微笑.jpg。   碍于原汐在睡觉,薄慎言便知情识趣地闭上了嘴,以为原嘉逸也是因为原汐睡觉才对他不理不睬,可当原汐已经醒了过来,原嘉逸却仍旧没有理会他。   薄慎言不禁有些慌了。   迫于无奈,他只能利用自己,来博得自家媳妇的怜爱。   “唔……呃。”   薄慎言捂着肋侧低低哼了一声,还装作故意压制着的样子。   果然,原嘉逸当场中计。   他坐在沙发上看书,闻声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身,快步朝薄慎言走来,腰胯没避开他床尾的围栏,磕得“砰”一声,心疼得薄慎言皱紧眉头。   “嘉嘉,小心点啊……快过来让我看看青了没有。”   原嘉逸心急薄慎言的伤口,心想左右也要走到他跟前,便没有出言反驳他说的话,疼得嘶哈一声,捂着髋骨走了过来。   “我看看,是不是又出血了?”   他掀开薄慎言的被子,又轻轻掀起病号服,皱眉去看薄慎言肋侧的伤口,“啧,别动,我看看。”   薄慎言满足地近距离观赏着自己老婆,甚至悠闲地屈起手臂枕在脑后,眼神玩味地上下打量原嘉逸。   “……没有问题,你别乱动就不会疼了……唔……啾?”   原嘉逸查看完伤口,垂眸对薄慎言刚下达完医嘱,还没闭合的嘴唇就被薄慎言亲了一口,随即迅速离开,薄慎言露出得逞的笑意,懒洋洋地退回到自己的枕头上,好整以暇看着身前的男人。   看见他这副样子,原嘉逸的脸色冷下来,他直起身,面带薄怒。   “你骗我?”   “我没有……”薄慎言终于紧张起来,抬头想要解释,突然发觉原嘉逸眼里翻涌的水光,喉头一哽,“……对不起嘉嘉,我看你不理我,所以我才……”   原嘉逸声音很轻,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喃喃道,“很好玩儿是么?”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多害怕你在我眼前再流出一滴血。   “……对不起嘉嘉,你别生气……”   见原嘉逸真的生气了,薄慎言伤口也真的开始疼了,额间渗出薄汗,但他无暇顾及,只着急地牵住原嘉逸的手指想要拉他到怀中。   原嘉逸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温温柔柔的,即使再生气,被薄慎言握住手指也没有大力将他甩开,却同样没有就和着他的力道坐在床上,而是轻轻掰开薄慎言还挂着血痂的手掌放回被子里,神色淡然地转身走开。   薄慎言自知酿成大祸,无论伤口多疼也不再敢吭声,规规矩矩地咬住嘴唇阖眸思考着该如何道歉。   这种歉不好道,道得多了会适得其反,道得少了会让原嘉逸不解气。   只要道在点子上,一击即中才是王者。   临近晚饭时间,原嘉逸刚揉着眼睛从蜷缩安睡的沙发上坐起身来,便看到祁胤的背影从病房门口一闪而过,房门发出咔哒一声,显然是刚从这屋里出去。   原嘉逸不觉看向了闭着眼睛休息的薄慎言。   叫人来干嘛了?   财迷本性让原嘉逸下意识摸摸自己的手机,发现还在,才长舒了口气。   装睡的薄慎言虽然很想哄好原嘉逸,不过余光看到他的小动作,还是差点笑出了声音。   他老婆太他妈的可爱了。   要快点哄好按在怀里好好亲亲他。   原嘉逸想烧点热水,可薄慎言如今已经恢复清醒,现在在睡觉,烧水壶的声音会把他吵醒。   权衡之下,原嘉逸拎着暖壶走出病房,趿着拖鞋慢悠悠地往开水间走去。   身后传来“噗通”一声,吓得原嘉逸一哆嗦,不过凭借着多年来的行医经验,他在转过身的过程中,潜意识就为这块骨头进行了受伤程度评测。   然后他站定脚跟,低头看着轰然跪倒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   原嘉逸提溜个空暖壶,低头看着薄慎言,满脸无语。   这男人即便跪着都显得很大一坨。   “你干什么?”原嘉逸的前路被他挡住,只能往后退去,可身后就是过道,站在那里会挡到别人的路。   原嘉逸呆呆地站在原地,低头等着薄慎言的回答。   可男人置若罔闻,仰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嘉嘉……不要生气了……对不起嘛……”   原嘉逸俯身凑到他耳边,“你先起来,先起来……”   “你原谅我我就起来,你说嘛……你说你原谅我嘛……”   薄慎言扭动得像一只壮硕的蛆,形状鬼祟奇异。   “……”原嘉逸皱紧眉头继续劝慰,“回去再说,回去再说成吗?你先起来地上凉,听话……”   听他这语气回去之后肯定还会对自己置之不理,薄慎言自认为不傻,搂紧原嘉逸俯下身来的脖子就噘嘴去亲他,没想到却被原嘉逸迅速直起身子躲开他的章鱼嘴。   “!”薄慎言的心灵遭受到了重创,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桃花眼里盈满泪水,琼瑶式地含着不落下来,“……你不让我亲你……你已经不让我亲你了……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样……”   原嘉逸:“……”   整个病区走廊的患者及家属纷纷停下了遛弯的脚步,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原嘉逸和他脚边脸色苍白的虚弱患者身上。   原嘉逸脸皮薄的要死,偏生听力还跟着脸上的滚烫温度一起成正比般的速度急剧飙升。   越想逃避听得就越清晰。   “天哪,那男的真可怜啊,都受伤了还要跪在地上……”   “是啊是啊,你看站着的那个,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这么狠心,跪着的应该是他丈夫吧,还受着伤呢,就这么对他,啧啧啧。”   “就是!我要是有个长成这样的丈夫,吵架都先打我自己,站着的这个怎么这么不知道心疼人呢?”   “哎?别这么说,站着的这个长得也不赖,他俩挺般配的……要是站着的这个愿意娶我,我吵架也扇自……”   “别做梦了,人家夫妻俩吵架跟你有啥关系?”   原嘉逸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觉无地自容。   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人的时候,不对……也有,今天上午被段浮听到的……也够丢人。   周围的声音还在此起彼伏地响起,持续不断地冲进原嘉逸的耳畔。   “对对对,我也觉得,你说他都生病了还被这样对待,平日里得有多可怜啊,白瞎他这张脸了。”   “是呢,怎么娶了这么个刁媳妇?!可气,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身在福中不知福,啥人都有!”   听见有自己似乎有了舆论上的优势,薄慎言做了这么多年的投机人……不对,投资人,怎么可能放过这种机会,戏精本质瞬间暴露无遗。   “……呜呜……”他一把抱住原嘉逸的双腿,但没让他失去平衡而导致丢脸地摔进他怀中,声泪俱下,“……嘉嘉,求求你不要生气了……我真的错了……”   “我会好好照顾孩子……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我知道那孩子与我无关,可是我愿意照顾她……呜呜……我会把她当成我自己的孩子一样宠爱……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先给她,求求你不要不理我……”   “求求你……”   薄慎言把豪门弃妇的形象演绎得浓墨重彩,诉说的这段经历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四周指指点点的声音更大了,更有甚者想要上前来劝说原嘉逸差不多得了,原谅他算了。   薄慎言的伤口仍旧有点疼,还偏要在冰冷的瓷砖地上跪得笔直,大哭着宣泄对原嘉逸不满的情绪,内外夹击之下,身体很快就遭不住了,肋间隐隐作痛。   他脱力地跪坐在地上,可怜巴巴地仰着头掉眼泪,这副场景表面上看是原嘉逸无情无义,置受伤的丈夫于不顾,无论如何都要抛弃他的设定,实则他是被薄慎言的两个膝盖用力地夹住了脚,难以动弹半步。   原嘉逸想要把脚抽出来,就得弯着膝盖用上一点力,可薄慎言夹得极紧,恰恰在他屈起膝盖时所能用到最大的力的边缘,这毫无办法的无助感让原嘉逸气得笑了出来。   “……你干啥?!”   他急得连“什么”两个字都来不及说,只想用最快速最直观的方式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薄慎言,让他赶快识趣一点儿自己站起来,别逼他在这满医院的医护人员和患者面前扇他。   薄慎言负气地一扭头不理睬他,膝盖上的力气丝毫不减。   “你给我松开。”   原嘉逸咬牙切齿地警告他,看他吃软不吃硬,又温柔地摸摸他脑袋,“乖。”   这一声“乖”里饱含着隐忍的怒意,薄慎言听完周身一抖,忙哆嗦着从病号服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高高举起。   原嘉逸的眼睛朝着那东西看了过去   随即微微怔住。   那是   一枚崭新的、镶满碎钻的、优雅精简的男士戒指。   “……”   这是什么意思?   啊,也对,刚刚自己还要复婚呢,戒指,戒指也正常……   可是,可是会不会还有那行……那行他不想看到的字母?   戒指那么碍事,不戴……也可以吧?不戴的话,有结婚证,不也能够代表他们两个的合法婚姻吗?   原嘉逸艰涩地咬着唇珠,艳羡地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摇摇头。   “……不要了吧。”   薄慎言的眼泪顺着眼尾滑下来,掉在原嘉逸穿着拖鞋露在外面的脚趾上,凉得那根脚趾微微蜷缩着藏进鞋内侧。   “……嘉嘉,”薄慎言去拉原嘉逸背在身后握成拳头的手,眼泪一直在掉,“求求你,嫁给我,我从来没有一分一秒停止过想念你。”   “活着的时候,我想,你要是能跟我在一起该有多好啊……能看着你笑,我得有多幸福啊。”   “后来,后来要死掉的时候,我就想,如果你能被照顾得很好,每天能笑,我得有多幸福啊。”   “直到我又重获新生,再看到你,我就决定了,只有我能让你笑,除了我谁都不可以有这个权利。”   薄慎言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   “嘉嘉,所以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让我漂泊的魂灵有个依靠,有个居所,让我……真正地活着……”   “小伙子……小伙子……”   还没等原嘉逸有所反应,围观群众里出来个老大爷,拍拍薄慎言的肩头呼唤他。   薄慎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正悲观地等待着原嘉逸的答案,被旁人这样一打断自然是不怎么高兴。   他挪挪膝盖,仍旧把原嘉逸夹得死紧,不让他的脚动弹哪怕分毫。   那大爷不死心,笑呵呵地说道,“小伙子,求婚哪能双膝下跪呢,怪不得你男朋友不答应你。”   原嘉逸垂眸一看,啧,还真是。   周围人哄堂大笑起来,其中包括藏匿在人群后面偷偷吃瓜拍照的沃野和段浮。   薄慎言听完老大爷说的,低头看看自己,哭得更大声起来,举着戒指手足无措,伤口疼得越发厉害。   “嘉嘉……呜……我是个傻子了……呜呜……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原嘉逸蹭蹭眼泪,勉强压住唇角的笑意,第一次没有逃避自己虎口上的伤疤。   他伸出左手,递给薄慎言。   “喏,愿意咯。”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甜蜜蜜的婚后生活要开始啦,小薄会给嘉嘉一场婚礼!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3-14 23:50:24~2021-03-15 22:4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肉松小贝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薄慎言哆嗦着手指将戒指套在了原嘉逸的无名指上。   “啧, ”原嘉逸不满地曲起无名指不让他戴,“你怎么戴这里啊?”   听到他的质问,薄慎言又委屈地抹了一把眼泪, “还, 还没结婚, 我想等婚礼的时候再……呜呜, 再在大家面前给你戴……”   婚, 婚礼?!   原嘉逸害怕极了,他极怕在很多人面前抛头露面, 如果再让他以主人公的形式站在所有人的视觉中心, 那还不如一刀捅死他算了。   “……婚礼,婚礼不行……”   他摇头拒绝。   薄慎言权当原嘉逸说不行是不想等到婚礼再戴到中指上。   为了说服他, 薄慎言轻轻吻吻那修长干净的指节,末了又咬一下原嘉逸的指尖,看他抿嘴脸红的样子忍不住再次咬了一下,“老婆, 不要心急,我们一步一步来,乖嘛,你不要担心, 我一定要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要亲亲, 快, 老婆,亲我一下……”   他明白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孩子了,可以自己向老婆索取亲亲,并且他觉得自己再哭未免会有点掉价。   于是薄慎言从地上站起来, 在患者及家属们的欢呼掌声中,咧嘴拥住了原嘉逸。   原嘉逸不好在众人面前拂了他的面子,任凭被薄慎言紧抱着,将嘴唇贴在他耳边时,原嘉逸才咬牙低声道,“你给我等着。”   言罢,外人眼里只看到了露出齐整整的八颗牙齿满面笑容的薄慎言,殊不知他早把其余那二十几颗纷纷咬碎咽下了肚儿。   连两条狗腿都在微微发颤。   薄慎言俯下身,一把将原嘉逸抱在怀中,大步朝病房走去。   反正都要死,还不如牡丹花下死。   “……你!”   这种公开处刑所带来的羞耻感让原嘉逸想要一拳打晕抱着自己的男人,然后落荒而逃。   但是他不敢挣扎,薄慎言身上的伤口时刻在警告他,只能按兵不动地等回到病房再说后话。   被轻轻放在了病床上,原嘉逸一跃而起,跪坐在床上指着叉腰站在自己身前的薄慎言。   “你疯了吗?腰上的伤口疼不疼?还不快点躺下,把我放到这上面是干什么?”   薄慎言低头亲他一口。   “你干嘛?我在跟你说话,你不回答不觉得自己很没有礼貌吗?”   原嘉逸企图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绑架薄慎言。   薄慎言又低头亲了他一口。   “……”   这次原嘉逸什么都没说。   但是薄慎言还是低头亲了他一口。   “你这样折腾自己的腰,当心以后用不了。”   薄慎言捂着病号服下的纱布,把脸贴到原嘉逸面前,距离近得险些让原嘉逸变成斗鸡眼。   “……你干什么?”原嘉逸警惕地朝后退去,却被薄慎言按住后脑勺不让他动。   “我的腰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对我的幸福生活产生任何影响。”   薄慎言又偷了个吻,喜滋滋地看着原嘉逸。   原嘉逸回头看看床栏的边缘,缩腿朝后退了退,露出一个“此话怎讲”的眼神给薄慎言。   男人亲亲原嘉逸的颧骨,凑到小刺猬耳边咬一口他的耳垂,吹了吹风,仿佛碾磨人心似地,用唇间的笑意拨弄原嘉逸的耳畔,“……因为架不住我老婆喜欢吃自、助、餐啊。”   话音刚落,原嘉逸愣了一下,随即,从发际线到脚后跟的全身皮肤,凡是有血液经过的地方,颜色通通像是涂满了红油的麻辣小龙虾一样诱人。   他有些无助地抿着嘴唇坐在那里面色呆滞,半晌才红着眼睛去摘手上的戒指,老实巴交地低声道,“……我,我不要跟你结婚了……你拿回去,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你总轻薄人……”   薄慎言急忙按住他的手,坐到床上搂紧原嘉逸,连连道歉,“错了错了,老婆,我的错。”   看他的脸红到几乎有危险的程度,薄慎言赶快去端杯水放在他唇边,温声哄着。   “宝贝嘉嘉,喝点水,乖,不逗你了,是我自助,是我自助好吗?”   好好的一个总裁,非要长张嘴。   “你……!”   原嘉逸惊怒地看向他,忍无可忍从床上爬下来,趿着自己的小拖鞋就窝回沙发,屈肘当枕头枕在后颈,歪头看窗外。   薄慎言十分担心他摘戒指,咬牙缓了口气,让身上的伤口暗自冷静一下,随后走到沙发边用自己壮硕的肩膀去拱原嘉逸。   “老婆,给我腾个地儿,来嘛来嘛~”   他身体底子好,又休养了这么多天,体力很快就追上了原嘉逸,虽然不至于完全恢复,但用目前这种程度的力气拱动原嘉逸自是绰绰有余。   原嘉逸毕竟也是死里逃生,大病初愈,躺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之后,闷闷开口说道,“你是不是把我当女人了?”   薄慎言拱得正欢,闻言立刻去看原嘉逸的脸,“老……嘉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啊……”   “我看你挺喜欢叫老婆的,还不如去找个货真价实的老婆,省得在我这儿遭罪。”   原嘉逸右手食指搭在了戒指上慢慢摩挲,看不出来他到底是珍惜还是想要摘下来。   “嘉嘉,你说这些话真的让我很难过,从始至终我都只喜欢你一个人,从来没有生出过其他的意思,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薄慎言搂着原嘉逸的小腿缓缓坐到地上为他按摩,掌心的血痂摩擦着原嘉逸因疤痕而导致极其敏感的脚踝,引得原嘉逸不舒服地动了动腿。   窗外的夕阳镀了一层金光,披洒在原嘉逸的侧脸上,将他脸上细细软软的绒毛照的一清二楚。   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喜爱,薄慎言忍着伤口的刺痛,凑上去亲亲原嘉逸的嘴唇,好声好气地求他,“嘉嘉,那以后你做我老公好不好?老公~老公~老公~~~”   原嘉逸没憋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忽然发觉自己似乎失态了,忙憋回笑意,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你叫我老公做什么?”原嘉逸偷空瞪他一眼,掏出手机自顾自地盯着屏幕,不再理会他。   小刺猬抓在手机上微微蜷曲的手指将他的心情暴露无遗。   薄慎言抓抓他的脚心,继而立马握住脚踝防止他逃跑,出言逗他,“宝宝不是在等我的回答吗,怎么玩手机了?”   果然,原嘉逸被他抓得极痒,扑腾着就想要坐起来逃走,被桎梏脚踝动弹不了,上身也没防备,下巴猛地磕在沙发扶手上,发出好大一声动静。   “……唔。”手机掉在地上也无暇顾及,原嘉逸痛哼一声,捂着脸埋进沙发里。   “我操,”薄慎言抬手就想给自己一耳光,不过还是看原嘉逸的下巴要紧,他忙上前抬起那颗藏起来的脑袋,皱眉拨开原嘉逸的手,“老婆,我看看,我看看坏了没有,对不起对不起……”   原嘉逸捂着下巴低着头不肯抬起来,连额角都布满了细汗,喘气声也急促起来,估计是疼得厉害。   “老婆,快让我看看,一会儿再惩罚我好不好?让我看看破皮了没有?”   薄慎言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都是因为他原嘉逸才会磕到扶手,这种心疼和愧疚交织在一起,不禁让他伤口隐隐作痛起来。   他还在努力拨开原嘉逸的手指,疼惜的情绪溢于言表,丝毫没有注意到原嘉逸藏在手掌里微微上翘的嘴角。   通过不懈的努力,薄慎言终于扒开原嘉逸的两只手,单手将那细瘦的手腕握在掌心,眼睛看向原嘉逸因近日照顾他而瘦得尖细的下巴。   除了好看,还是好看,没有淤青,甚至连半块发红的地方都没有。   ?   薄慎言怀疑地看向原嘉逸,只见他板着脸坐了一会儿,俶尔指着他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被我骗到了吧,我的演技不错吧?哈哈哈哈哈……”   “原、嘉、逸,你觉得很好玩儿是么?”   说完,薄慎言一愣。   ……这句话怎么有点熟悉?   薄慎言还没想起来,就听见原嘉逸哼哼笑道,“你也觉得熟悉是不是,觉得不舒服是不是?那你那天还这样吓我?现在是因果报应,而不是我做错事,所以你……哎哎哎,所以你不能惩罚我!别动!”   逻辑邦邦硬的原医生被骤然起身扑过来的大狗熊吓得仓皇逃窜,其实他知道自己力气大,但是在专属于薄慎言的绝对力量面前,自己那点带着技巧性的力量基本上是等同于无。   面对着这样的薄慎言,是个人应该都不会傻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他来捉。   要是问原嘉逸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怪异经验……   针对这个问题,原医生只想表示——对不起,无可奉告。   俩人拒绝了……实际上应该算是薄慎言一个人的决定,拒绝了段浮送到门口的晚饭,并且送出了略显碍事的胖丫头。   夜深人静。   原嘉逸的指尖微麻,抬起来的时候也仍旧带着空荡荡的陌生感。   身上惬意又疲累,仿佛是再次大病了一场,然后被喂了无数补品所带来的过剩冲击。   腰际被一只大手搭上,原嘉逸心知是谁,当然不会反抗,只懒懒地眨巴着眼睛看向窗外远处的灯光,幽幽地叹了口气。   听见他睡醒了,薄慎言的脑袋跟着凑过来,亲昵地蹭蹭原嘉逸的耳垂。   “来来来,让我看看这是谁的一米八多的大老婆,”薄慎言捏住原嘉逸的下巴,视线去找他的眼睛,“哟,原医生?原来是原医生啊……天,我的老婆竟然是原医生,为什么我可以这么幸运?”   “……滚。”   原嘉逸自然是没有他的好精神头儿,打了个哈欠翻身又要睡去。   “宝儿,你先睡,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吃。”   薄慎言亲亲原嘉逸的嘴唇,掀开被子起身走到外面要饭。   “对,两碗白粥,简单一点就可以……嗯……里面的龙虾要断沟龙虾吧,蝉龙虾也行,比较有嚼劲,肉质也不错,我老婆就喜欢有嚼劲的东西……”   门口的两位保镖如同保安一样规规矩矩拿着小本子记,发现薄慎言说着说着偏题了,两人对视一眼,不发一语、极其默契地屏息凝神不做打断。   披着病号服站在门口的薄慎言丝毫不显狼狈,也没有半分要饭人的难堪,反观倒像是随时都可以走进会议室为在座的各位讲解一下龙虾的养殖技术与病害防治一样正正经经。   原嘉逸被他随时需要打马赛克的发言惊得难以入睡,浑身紧绷地时刻准备着去堵住他的狗嘴。   所幸薄慎言没有彻底失去理智,说了几句靠近刹车边缘的话后,又顺利地圆了回来,这才让原嘉逸放下了心。   他提出的“简单”要求自当是不会走两个可怜保镖的账目,所以两个保镖在垫付了薄慎言的粥钱并将货送到买家手中后,依照本能去找了他们的上线   段浮先生。   “啧,两碗粥你们也来报账……”段浮刚喝完两杯热水,省下了吃夜宵的钱,满意地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顺手接过保镖递过来的□□,假意不满地笑着瞪了他俩一眼,“给你俩那么高的薪资,雇主吃点粥而已,你们还要找我来报账,这么抠门儿以后对媳妇……”   他边笑边看向手中的纸单,视线落在上面那行数字后,瞬间目眦欲裂,段浮惊怒地吼道,“……这他妈什么粥?!金粥吗?他薄慎言什么肠胃?消化得了吗?!”   沃野被他吵醒,咕哝了一声,翻身过来看了眼他老婆,拍拍被子,“豆豆,快来睡觉,干嘛坐在那里?”   被沃野半梦半醒间叫出了自己的小名儿,段浮愈发愤怒,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回去就终止和薄氏的合作!”   “好好好,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沃野打了个哈欠,又拍拍被子示意段浮来睡觉,“交给老公,你看不下去的话,违约金我去交……来,豆豆,睡觉……”   抬头看了眼努力憋笑的两个保镖,段浮活动了一下手骨,发出咔咔的轻响,声音平淡安适,“沃野,你再叫一声,我把你门牙掰下来。”   沃野倏地惊醒。   他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咽了下口水,惊觉自己方才是凭借机灵所以能够死里逃生,不由暗自叹了口气,装作还没清醒的样子继续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薄慎言在有情感加持的作用下,身体机能恢复的速度几乎可以称之为是突飞猛进,而与之成反比的原嘉逸的身体状况则可以说是江河日下。   偏生原汐还开始闹腾起来,不肯再跟着段浮在一块儿,以至于原嘉逸十分怀疑原汐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场景,所以才如此抗拒。   既然小胖丫回来了,原嘉逸为了让她能睡好,自然不敢跟她挤一个床,只能挑她不睡觉在玩玩具的时候爬上床抽空睡一会儿。   原嘉逸拒绝了多次薄慎言对他同床共枕的邀约,可当他实在挺不住了的时候,只能屈服于困意   “汐汐在睡觉,”原嘉逸从沙发上站起来,皱眉揉揉太阳穴,抬腿踢了一脚薄慎言垂在床栏外的手指,“起来,让我躺一会儿。”   作为薄家唯一一位根正苗红的小少爷,薄慎言的身体状况被薄家各位叔叔伯伯当做眼珠子一样重视,对住院医师耳提面命地叮嘱,没事多给他吸吸氧,打打针什么的。   所以此时的薄慎言正挂着两根氧气管悠闲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思索回到北城后,怎么在接下来的合作中狠狠地宰温格一笔,直到被原嘉逸踢到手指才“腾”地一下坐起来,脸上的笑意比吃到屎的趴下还要灿烂几分。   “老婆 ( ˙3 ˙ ) ~老婆(づ ̄ 3 ̄)づ~”薄慎言扯下氧气管放在一边,顺手握住原嘉逸的胳膊,一把将他拉到自己怀中,低头亲亲他的鼻尖,“老婆(ˇεˇ)~老婆 ( ̄ε ̄)~哇,老婆好香……亲一口亲一口……”   顺着他的力道躺在床上,原嘉逸声音不高,甚至还有点温柔,但听在薄慎言的耳中无疑是晴天霹雳一样恐怖。   “薄总裁,你猜我几巴掌能把你扇回icu?”   薄慎言慌了。   他平日里若是在精神饱满且精力旺盛的时候,也许能够无伤接住原嘉逸一耳光而毫发无损。   可若在这个还较为虚弱的情况下,想要承受骨科主治医师气贯长虹的一巴掌,薄慎言个人认为,这对于他来说,可能会比较困难。   思考还未结束,脸上的肉就被一股大力揪了起来,薄慎言在痛得嗷嗷直叫的前一刻,竟还有心情想自己的脸被拽得有多高。   原汐睡得香极了,体贴的新晋老父亲薄慎言当然不会吵醒自家闺女,忍气吞声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水光盈盈的桃花眼含满泪水,紧紧盯着不为所动的原嘉逸。   “老婆,放过我吧,人家很痛……”   原医生不为所动。   求饶无果,薄慎言只能借助外界力量。   “啊救命……有没有医生啊……救救我……”   原嘉逸冷着脸看他,一巴掌甩在薄慎言屁股上,“麻烦你尊重一下我的职业。”   薄慎言本来就在逗原嘉逸开心,闻言亲亲他的脸,笑嘻嘻道,“嗯嗯,知道知道,尊重尊重,原医生最会治病了,是位‘舍己’为人的好大夫。”   原嘉逸:“……”   薄慎言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加之在医院里躺了这么多天,很快就能蹦能跳,甚至还能做一些他爱做的事情。   对于他的恢复状况,原嘉逸表示十分高兴也十分欣慰,但是有些事情,却并不是他十分喜欢做的事情。   比如说……算了。   原嘉逸疲惫地揉揉酸痛的腰窝,蹙眉翻着手上的医书,一脸悬壶济世小神医的凛然正派之色。   蠢蠢欲动的魔教教主似乎对俊俏的小神医有些想法,魔爪从身后攀上了他的肩头,轻轻捏了两下。   “老婆(*^▽^*)……你在看什么?”   嘴上虽然这样问着,但等原嘉逸回答的功夫,薄慎言的视线早就落到了他的手中。   他突然发现学霸也会假装学习,表面上看起来很投入,为自己所不能理解的知识而感到困扰,其实是在偷偷玩手机。   原嘉逸用手中的医书左侧挡着右手,低头看似认真学习,实则眼睛早就在手机上浏览了几百上千个来回儿。   薄慎言的动作小心翼翼,原嘉逸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已经在自己的手上停驻了许久。   仍自垂眸看着屏幕,喉结上下滑动着敷衍薄慎言。   “……嗯?啊……没什么……就……医书啊……”   余光倏地扫到了薄慎言的那张大脸,原嘉逸吓了一跳,忙收起手机,背过身去清清嗓子,“……这,这几点了,是不是快开饭了。”   “老婆,别挣扎了,我看到你右手里的手机了,”薄慎言从背后环住原嘉逸的腰,侧头趴在他的肩膀上,用发顶不住地拱原嘉逸的颈项,“对不对嘛对不对嘛~”   “对。”   原嘉逸的手指快速切了个界面换本书,回头迎上薄慎言的嘴唇,“啵”地亲了一口,“干嘛,还不让我看看电子书了?”   “老婆看的什么啊?”   薄慎言拱啊拱。   原嘉逸脸上露出一抹略为莫名的神色,抿着嘴唇老老实实地答道。   “……制服诱惑。”   (●′ω.●)(●′ω.●)(●′ω.●)   薄慎言闻言眼睛一亮。   知我者,吾妻也!   想到这里,薄慎言眯着眼睛开始畅想原嘉逸可能会为他带来的惊喜。   护士服……嘿嘿嘿(*^▽^*)   jk小裙裙……呜哈哈 (*ω*)   黑丝袜……(⊙o⊙)…不对不对,应该不会是这个。   他老婆个子这么高,不管穿什么,恐怕腿都要露出很大一截儿,到时候……hiahiahia……   薄慎言实在忍不住好奇,捂着因奇思妙想而有些开始发热的伤口坐起来,准备自己偷偷看一眼才能放心。   他默默伸长脖子在原嘉逸背后,偷眼去看他的手机屏幕   以戒为乐,是佛教抵制世俗诱惑的手段、方法之一……   薄慎言老脸通红地躺回床上。   ……原来这制服……是个动词。   他还以为……以为这小东西……开窍了呢。   睡觉睡觉。   过了一会儿,正要私会周公的薄慎言猛然睁开眼睛。   不对啊?原嘉逸为什么想要制服诱惑呢?   难道是因为想要制服诱惑,所以想要制服诱惑?   啧,难搞哦。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法拉利正在蓄力,月底完结我想办法提车今天我更新得早吧?我发现每天的点击量都和之前一样没有减少,可为什么大家不说话了呢,o(╥﹏╥)o明白了,肯定是因为我没有魅力了,唉,随便吧。   大家早点睡,晚安   感谢观阅,鞠躬感谢在2021-03-15 22:48:42~2021-03-16 16:0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肉松小贝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薄龄的年纪毕竟是没办法像年轻的时候一样拼命了, 加之秦月娥的身体状况反反复复,薄龄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征兆,只想朝夕陪伴在她左右。   所以薄慎言即便再想和原嘉逸待在渝城多厮混一段时日, 也要为了奶奶和家族着想而早日回到北城。   但是他虽然向原嘉逸求婚成功, 可还是对自己没有完胜的自信, 并不确定原嘉逸到底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回家。   对于回北城的这件事, 两个人心照不宣, 一个是心虚,而另一个当事人则是在看戏。   原嘉逸悠闲地靠坐在沙发上嗑段浮送来的薄皮大瓜子, 余光瞄将内心的战战兢兢在脸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的薄慎言。   他知道薄慎言现在想把他带回到那个充满不美好回忆的地方去, 因为薄慎言也在害怕,所以他迟迟不敢提及此事。   其实原嘉逸早就释然了, 斯人已逝,薄慎言翻越万水千山远赴异国、三番五次地拯救他的性命,让他得以重新回到这里,重新看到他的女儿。   况且两年前的事情, 薄慎言的错处实在太过勉强,这一切都是机缘巧合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由于他当时那种仓皇的无措,只能将所有错误都归结于是薄慎言选错,明明心里知道薄慎言无论选不选, 选了谁,薄慎容都已经知道了他对于薄慎言的意义, 也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自从今天早上接到薄龄的电话, 薄慎言在后来打针的时候也心神难安,时不时看一眼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的手机,又看看神色如常恍若不知道发生何事的原嘉逸。   见他这样的一副状态,原嘉逸不用问就差不多猜到了是什么事, 只是他还没能得到出院的许可,想要回小镇上把所有的东西和证件打包带过来,是需要几个小时准备的。   热心肠的段浮先生义不容辞地应下了原嘉逸的这个请求,并为馋嘴的原医生送上了一碟他期待已久的瓜子,然后带自家的畜生开车去了原嘉逸藏身几近两年的小镇。   段浮向来抠门儿,无论有钱到什么程度,也不会像薄慎言一样,走到哪里车就买到哪里,帮原嘉逸办事儿,开的自然也就是薄慎言的那辆积架。   好不容易摸到豪车的段浮心情有些许的激动,在超速罚款的边缘疯狂试探着,却还是没能把那一脚油踩下去过足瘾。   沃野窝在副驾上,心痛地看自家媳妇那可怜巴巴的抠门样儿,忍不住地劝道,“豆……”   他突然看到段浮朝他瞪过来的眼神,紧忙憋了回去,重新措辞,“老婆,你喜欢车咱们就买行吗,别总是眼馋人家的,搞得像我沃家把你养得多可怜一样……咱们不能总露出一副穷酸劲儿啊是不是……听话,回去我就把你那辆破克莱……”   “闭嘴,你懂什么……”   段浮瞪他一眼,右颊的单边酒窝暴露了他的好心情,看得沃野露出一脸痴汉笑,“我这样多爽啊,不用花自己的钱,还能开到好车,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沃野无语地将脸贴在玻璃上看窗外路边飞驰而过的风景,暗自计划该如何能让段浮点头给他换辆车。   积架的性能极佳,虽然算不上顶级豪车,但胜在车型漂亮,极具时代感以及视觉冲击力,几乎没有人能够拒绝它的长相。   因此在这车的貌美加成基础上,段浮保持高速行驶,很快两人就到了目的地。   沃野有一种很矛盾的心理,他十分希望所有人都看到并且知晓段浮是他的老婆,可是当别人向他投来羡慕的目光时,他又会很生气,觉得是因为段浮长得太好看而导致吸引了他人的视线,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很想将段浮的脸捂住,只让他露出一双眼睛看路。   “……小犊子,你要是把我的手机弄到河里去,你信不信我弄死你。”   段浮被沃野的大手捂脸,只勉强能够露出一双眼睛,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毫无办法,紧紧捂自己的口袋,保护他那裂了个边儿的小手机。   “哎呀,到啦到啦……我不想让别人看你嘛!哼╭(╯^╰)╮”   沃野朝气蓬勃,即便撒起娇来都是满满的青春洋溢,叫段浮没办法和他一般见识,任凭他捏来揉去。   原嘉逸所居住的小院儿门口已经被祁胤清理得干干净净,栀子花丛修剪得恰到好处,谁也无法看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劫持所带来的恶战。   由于原嘉逸是被直接送到的医院,所以身上也没有院子的钥匙,但对于段浮来说,没有钥匙比有钥匙还要方便些。   他在沃野嘟嘟囔囔的阻拦下,毫不犹豫地抬手握住栏杆,腰上用力,手腕一撑,整个人轻盈地越过铁门,跳到了院内的地上。   “哇,老婆好帅,我好喜欢!”   沃野不加掩饰的超大声彩虹屁崩出了待在隔壁屋子里的周云芯。   她抱着猫从屋里走出来,站在自己家的小院子里朝这边看。   段浮从口袋里掏出原嘉逸交给他,让他帮忙转交给隔壁邻居的一封信,对着周云芯说道,“周小姐是么?这是原先生给您的一封信。”   周云芯放下怀中的猫,急忙大步走过来隔院墙想要送段浮手中拿过信。   可是院墙被祁胤重新修缮过,此时这道墙无论是宽度和高度,对段浮与周云芯之间的距离来说,都有些过于雄伟了,若是直接朝那个方向丢,这封信恐怕会待在中间的宽厚墙顶停住不下来。   接不到原嘉逸的信,周云芯有些急,就想要从自家院子的正门跑到原嘉逸的院门前来拿。   “别,别,我能给你递过去,走过来太麻烦了。”   段浮努邻起脚还是没能够到,他瞪了一眼在旁边双手环胸傻站的沃野,不愿承认自己的身高要比沃野矮一些,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直接把信塞到他手里,转身朝屋中走去,“你给她!”   沃野定然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想让段浮向他寻求帮助,才一直没有接过话茬儿和那封信,如今诡计得逞后,他表示十分开心,抬手就将信塞进了周云芯的手中。   原嘉逸写信的纸是薄慎言的传真文件,医院实在是没有供他长篇大论的信纸,只能从薄慎言的一堆文件里抽出最后一张,写一些想对周云芯说的话。   沃野蹲在院子里叠段浮整理出来放在门口桌上的衣服,听着周云芯在那头哭得伤心欲绝,出言安慰道,“好啦小妹妹,不要哭了,至少你可以这样想啊,你喜欢的男人,不会跟任何女人在一起了对不对?是不是这样一想,心里马上就舒服多了?”   周云芯哭声一顿,停了两秒后,又继续哭了起来,“……可是……可是,我不甘心……”   沃野被她哭得有些心烦,但想起自己当年也因为段浮而抱着自家大哥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便也理解了隔壁姑娘目前的心理状态。   “哎呀,你看我老婆,我跟他在一起之前,那也是个风流倜傥的……”   他吹着牛的时候,视线总是游移不定,正巧对上了从屋里望向他的那道冷冽的目光,被冻得一哆嗦,急忙改口,“……那也是个中规中矩的小学生,都是我老婆教导有方,我才能够有今天的成就。”   段浮听到满意的后话,这才安静地垂下眼睛继续收拾原嘉逸的东西。   沃野正经道,“你觉得……你很爱他,你付出了很多,帮他洗衣做饭,听说还帮他带了很久的孩子是么?”   没等周云芯的回答,沃野又继续说道,“但是你不知道的是,有人比你更爱他,愿意付出生命,抛下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把自己的血放出将近全身血量的百分之二十来喂给他续命,导致自己差点就抢救不回来……只为了带原嘉逸回家。”   “爱是对等的,是双向奔赴的,互相感动的,但不仅仅是感动,爱的基础是爱。”   强求不来。   薄慎言值得。   周云芯在那头哭得伤心极了,把鼻涕眼泪都抹在了怀中胖猫的身上。   她明白,她全都明白。   在原嘉逸消失的第一天,看到那个与他匹配的男人时,周云芯就已经明白了。   她斩不死的巨龙,劈不破的荆棘,通通都有人为原嘉逸做。   公主的无力,终究是要靠骑士来守护王子。   那个男人的笃定,她也曾在自己的眼中看到过,但却比她还要深沉挚爱。   段浮咳嗽着从屋里走出来,沃野紧忙去搂住他的腰,领段浮到院子中间呼吸新鲜空气。   “啧,怪我怪我,要不是我找不到那些东西具体都放在哪儿,就应该我进去收拾的,”沃野懊悔地给段浮顺气,顺手去摸自己时常备在口袋里的气雾剂,边掏边说,“等等,马上,老婆……”   段浮压住他的手摇摇头,又深吸了两口气,“……我现在好多了,没那么严重,就是这屋子里时间久了不住人,味道有点呛罢了。”   两人收拾完东西通通搬上车后,段浮隔墙又喊了一句,“周小姐,原先生说您有这间院子的钥匙,他说这间小院就送给您当做嫁妆了,他身体还没有全部恢复,目前没办法来亲自告别,只等日后有缘自会再相见。”   看见段浮和沃野带原嘉逸的金银财宝、古董字画回到了医院,薄慎言难以置信地一把抱住原嘉逸,兴奋地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呜呜,老婆愿意跟我回家,老婆你真好,最喜欢老婆了……”   原嘉逸被他蹭得脸红,无奈地朝站在病房门口的段浮摊摊手,抱歉地笑了笑。   献丑了。   “……哥哥,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节目吗?”   沃野像只小狗崽一样乖巧地靠在段浮肩头,平日里比他高了那么多的个子此时看起来毫无攻击性,一头软毛被段浮摸了又摸。   “老婆,我们回去之后要吃好多好多好吃的,我要给你做好多好多我新学的菜,你一定要多吃点奥~”   薄慎言迫不及待地向原嘉逸安利自己的新手艺,生怕原嘉逸随时都会反悔不同他回去。   看他这副小媳妇似的模样,原嘉逸不禁有点心疼,无论他说了什么,都通通应允了下来,答应回去之后陪他做。   薄慎言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恢复好,直接坐飞机回北城恐怕会因为气压而对伤口产生格外不好的影响,甚至导致破裂,无奈他只能和原嘉逸两个人坐高铁回去,走之前联系了自家的飞行员来渝城,将他停在这里的飞机开回家里。   然而抱着原嘉逸全部家当和孩子的段浮先生又免费坐了一趟飞机,这一路上乐得酒窝就没收起来过。   下了高铁,薄慎言也没有差人来接,而是想和原嘉逸两个人浪漫地坐公车回去,可原嘉逸却抱着有人来接的准备,懒洋洋地坐在栏杆上等待司机到达。   然而薄慎言也捂肋骨懒洋洋地挤在原嘉逸腿边坐好,跟他脸朝的方向看过去,惬意地眯着眼睛。   “你干嘛呢?”原嘉逸问道。   “看老婆啊。”薄慎言理直气壮地答道。   “你不给司机打电话,你看我做什么?这些没用的事情不会回家再说?”   原嘉逸直接去掏他的口袋,却被薄慎言躲开,“不嘛,我想跟老婆浪漫地坐公车回去。”   “你浪漫也得挑个时候吧?你这个样子上了车,万一伤口被挤裂了,你让那个挤你的人怎么想?他的心里得造成多大的阴影?少给社会添麻烦,抓紧把手机给我,打电话让车来!”   薄慎言的计划作废,垂头丧气地准备拨号,突然听见原嘉逸惊喜地指不远处。   “慎言,你看,有共享汽车,我们开回去不就好了?”   共享汽车,这样两个人又可以独处,又不用被挤,听上去也挺好。   “行,走吧。”   薄慎言按按伤口,跟原嘉逸一起朝那片停车场走去。   原嘉逸跃跃欲试地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后,稍稍调整了一下座椅靠背。   他虽然腿长,但比薄慎言还是要差上那么一点意思,调整合适后,原嘉逸用力往后靠了一下确认距离,这才发动车子,侧头看向薄慎言,漂亮的眼睛水光闪闪。   “哥,哪个是油门?”   说起来还怪让人觉得没面子的……时间长不开车,手生了。   薄慎言倒吸一口凉气,眼看原嘉逸在他发愣的这几秒钟里就要不管不顾地推挡启程,他急忙捂还没彻底恢复的刀口低吼一声。   “住手!下车!我马上给家里司机打电话!”   一转眼已回到北城快一周了,薄慎言休息没去公司,待在家里给原嘉逸当佣人。   其实原嘉逸本想着刚回到北城就先把证领了,结果薄慎言却说要寻一个良辰吉日再去进行这项伟大的事业。   “……封建迷信要不得。”   他躺在薄慎言的腿上悠闲地翻看黄历,“喏,你看,今天的日子就不错。”   “啧,你懂什么,你去看看那些结婚的办婚宴的,哪个不信风水黄历,”薄慎言捏捏原嘉逸的脸,顺手塞进去一颗车厘子在他嘴里,“所以呀,听我的没错。”   “嘁……那我还觉得听我的没错呢,为什么……”   原嘉逸还没说完。   “吸溜——”   床边传来一道不小的口水声,吓了原嘉逸一跳,紧忙放下翘起的二郎腿坐起来看向床下,发现趴下的嘴角上挂了一片草莓叶子。   再看自己装水果的碗中所剩无几的草莓,不由减淡了几分笑意,严肃道,“趴下,你吃多了草莓会血糖高的你知道吗?你这样吃会造成你的肾脏负担过重,时间久了,你体内的毒素就容易堆积,会引起机体疾病的,你已经是一条成熟的胖狗了,应该学会怎么照顾自己,不应该再让我为你操……”   “嗷呜——嗷呜——”   趴下如今好几岁了,加之原嘉逸不在的几年里,薄慎言将它当做原嘉逸一样照顾,伺候得皮毛锃亮,牙齿锋利,性格也宠得没了狗样,此时竟然敢跟原嘉逸顶嘴了。   “你……你这是……在跟我顶嘴吗,趴下?”   原嘉逸不可思议地回头拍了一把趴下的狗头,又回身拍了把薄慎言的肩头问道,“你平常就这么教它的?把我的狗教成这样?”   薄慎言咽了咽口水,无助道,“老婆,我要是说它平时不是这样的你信吗?”   ╭(╯^╰)╮   看俩主人目前的情势十分胶着,趴下见机行事,一口咬住碗里剩下的两颗草莓,顿时吞进了肚子里。   原嘉逸无奈地摸摸它的肚子,“……傻趴下啊,你这是无效吃饭,一会儿肯定又会饿的,你得细嚼慢咽,嚼几十次的话,饱腹感就会很强了……”   薄慎言觉得原嘉逸这是犯了职业病,好久没有正式任职,就连给狗讲医学知识都充满了亢奋激昂的情绪。   “嘉嘉,你想回医院上班吗?”   他抱住原嘉逸的腰,隔睡衣在上面亲了一口。   原嘉逸听到他说的话,几乎下意识就看向了自己的虎口。   “……”   他沉默地低头不吭声。   薄慎言“腾”地一下坐起身来抱住他,“老婆,你是不是觉得你的手很迟钝啊?”   原嘉逸点点头。   “老婆,这些其实都是你先入为主的思想,你被这道疤桎梏住了,其实你的手已经恢复得和从前属实没有差别了。”   他之前就找过各地的顶尖专家为原嘉逸的手诊治过,最后告诉他的结果除去很遗憾地留一道疤外,对手的灵活度并未产生任何的负面影响。   听他这样说完,原嘉逸仍是不太相信。   虽然他现在可以把硬币在指间转得比以前还要快上不少,可只要有一天没有碰到他的手术刀,他都是迟钝且生涩的。   薄慎言坐起身子,抱住他猛亲一口,伸开自己的长腿,对着膝盖拍了拍。   “老婆,你要是不信,我们明儿就去医院,你用我的腿来做一次手术,把我当成试验品,来验证你的手还是骨二科最稳的小原医生,好不好?”   原嘉逸瞳仁亮晶晶的,失笑回抱住薄慎言的腰,下巴抵在他肩头,重重地点点头。   “……好。”   第二天,薄慎言就十分踊跃地喂饱了原嘉逸的肚子,然后亲自带他回到了市人民医院的骨二科。   两年前原嘉逸的离职对骨二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损失,如果他当年继续留在这个地方,单凭他的学历和履历,现在已经是副主任医师的级别了。   宋扬实在忍受不住内心的激动,在薄慎言的眼皮子底下一把抱住了原嘉逸,当场抡起来转了好几个圈儿。   原嘉逸:“……”   停下来的时候,整个病区都是一片为他哀悼的死寂。   顺着护士长的眼神望向薄慎言的脸,宋扬觉得自己仿佛是看到了死神。   单凭那一张瘟神脸,早已过了实习期的小护士偷偷戳着护士长的后腰,“姐,我认出他是谁了,当年声称是原医生的表哥,被咱俩骗走的那个大帅比。”   护士长忙捏住她的嘴,“憋说了,一会儿认出咱俩就完了。”   在众多旧日同事的欢呼支持下,原嘉逸再次坐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重新回到专属战场上的原医生意气风发,脸上的自信是连薄慎言都惊叹不已的艳羡。   原嘉逸每天生活在薄慎言足以将人捧杀的彩虹屁中,渐渐地有些迷失自己。   人是最听不得夸奖的,只要一听到这些让自己感觉到快乐的词语,原嘉逸就会听凭薄慎言的摆布,任由他对自己做什么都不会轻易反抗,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二天就要再去买一件白大褂。   毕竟前一晚的那件已经碎到拼都拼不起来了。   还不到半个月,原嘉逸的身体就再也承受不住了,因此他想了个办法。   下午的手术只花了三个多小时,不足以让原嘉逸过足手瘾,但这也昭示患者的病情并非那么严重,反倒更让人觉得开心。   刚下了台子,骨二科的老主任便被科室里最有前景的后辈拦在了洗手间。   他对这位后辈的谦诚勤奋、好学有礼的品性十分有好感,面对他的事向来是有求必应。   “……嗯——主任,无论如何也想办法再给我加一台吧,如果能让我晚点回家……就更好了。”   原嘉逸按按口罩,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弯着,其中溢满恳求的情绪。   老主任:你给我整不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困死了,头疼,快睡觉了啦,晚安宝贝们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3-16 16:01:55~2021-03-17 21:2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浅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主任到最后还是没有给原嘉逸安排手术, 一来是这个季节的骨伤科确实患者不多,再说给主治医师分台子都还不够分,更别提准备好了申报副高所需要的一切资料后, 即将晋升副主任医师的原嘉逸。   他最近主要在市人民医院所附属的医学院中担任讲师的角色, 也算是一个代言人的形象, 毕竟毕业季将至, 他往医学院门口一站, 那就是一道活生生的招生简章,随便拍张照片挂墙上都比长篇大论的师资团队要管用无数倍。   “小原,你每天工作不要太拼了, 我知道你在这之前可能因为自己的某些事耽误了工作, 但是你现在看来, 是非常有前途的,所以你不用心急,慢慢来,你会有很好的结果的。”   主任实在是喜欢原嘉逸这样优秀聪明的后辈,要不是原嘉逸已经结了婚,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把人弄到自己家里当女婿。   听了主任的话, 原嘉逸有点失望, 默默为今晚的自己捏了一把汗,祈祷顺利渡过这个周末。   其实要是按照常规来讲, 医生没有寻常意义上的双休日,永远都奋战在一线,但薄总裁有自己的想法,他成功踢掉了陆家,成为了市人民医院最大的医疗器械供货商,如今别说是骨二老主任, 就连院长在食堂吃午饭偶遇原嘉逸的时候,都会哭着嚷着追着他,死活塞进原嘉逸碗里一只巴掌大的鸡腿,还给自己留了面子,美其名曰是他血脂高,无福消受这个。   原嘉逸只能忍着油腻,面带笑容地吃下院长的美意。   主任看原嘉逸愣着没说话,还当是自己无意中伤害到了这位后辈的上进心,急忙拍拍他的肩膀,“小原啊,你可马上就要升副高了,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周末跟家人出去散散心,爬爬山什么的,对了,你女儿是不是都快会走路了?”   一提到汐汐,原嘉逸的眼睛就亮了不少,方才的失落一扫而空,笑着点点头,“是啊主任,她现在一岁半了,其实比别人家的孩子走路要晚一些,不过我还是挺知足的,她能健康,我就什么都不多求了。”   段主任笑了笑,低头看看自己口袋里的笔,又抬起头说道,“小原啊,像你们这样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啊,都是十分上进要强的,对待自己的孩子也都是这样,可你倒不一样,心思竟然和我们这些老年人差不多啊,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就好,幸福就好。”   有什么能比家人幸福健康地跟自己生活在一起还要珍贵的呢。   原嘉逸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心想。   “在孩子小的时候好好陪伴她,给她的童年留下一个美好的记忆,可别像我女儿那么可怜,我当时只顾着工作,写论文,写论文,工作,对她的成长实在是太疏于关注了,以至于直到她高考那年,我才知道她竟然已经不是高一,是高三了。”   “别给自己留下遗憾,你现在有这个条件,就好好地享受吧。”   流言蜚语无论在什么地方,传播速度都极其的快,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段主任,也不免在茶余饭后听说一些有关于原嘉逸的“小道消息”,所以他知道原嘉逸无父无母,只有现在的丈夫能全心全意地照顾他,想来童年必然是不幸福的,在双休日能带着孩子一起出去玩一玩,对他和孩子的身心健康都是一种好事。   “好的,谢谢您啊,主任,”原嘉逸抿抿嘴唇,侧身给段主任让开了一条路,伸手示意他先请,笑道,“那我就听您的了,好好放松一下。”   “嘿,这才对嘛,再去趟病房,就可以下班了。”   段主任负手走在前面,他逆光而行,步伐稳健,一尘不染的白大褂衣角翻飞,承载着医务工作者的梦想。   原嘉逸站在他背后看了一会儿,也笑着正了正领口,快步跟了上去。   自家媳妇复职不到一个月,薄总裁就凭借着自己令他人望尘莫及的钞能力,获取了骨二科一大票医护人员的芳心。   护士长窝在椅子里,吃着薄慎言助理送来的餐后小甜点,将手机藏在桌子下面,手指飞快地在群里打小报告。   【薄总裁,原老师刚下了台子,正在洗手间做自己的私事,奥,现在出来了,朝我们走过来了,over。】薄慎言很快就有了回复。   【收到,over。】   宋扬刚洗了手回来,顺手掏出手机在群里看了看消息,迟疑了一会儿写道。   【薄总裁,原老师的无名指今天被刀尖碰了一下,出血量不多,病人传染病检测无碍,是我在第一时间为原老师进行了消毒。注:我是宋扬。】紧接着,宋扬收到了一条私聊。   【[转账]请你确认收款】   宋扬嘿嘿一笑,迅速回复。   【原老师接下来就没有手术了,今天能早点走,薄总裁您要是想亲自接他下班,现在就可以出发了。】手机振动,简短的回复出现在屏幕上。   【好的,谢谢。】   这个群里包括了除去段主任之外的所有骨二科医护人员,是薄慎言专门为了偷窥原嘉逸的工作美照而建立的。   进群的人都在云端签署了保密协议,保证自己不会将进群背叛原医生之事泄露出去,并在此期间从薄总裁的手中得到一些小恩小惠。   所以在双方都感到十分快乐的前提条件下,这个群每天都在有条不紊地完成着属于自己的使命,群里有大量的视频与图片,还有原嘉逸出现在各个网页上面的网站链接。   一群人的狂欢,两个人的孤单。(+段主任)   自从有了这个群,薄慎言每天都在公司开会的时候尽情摸鱼,对着亲切的原老师看望病人.JPG,友爱的原医生帮助患者拧瓶盖.MP4,邻家哥哥原嘉逸就在你身边时刻帮你打气.AVI,以及被痴心患者因感恩而堵在墙角的无助小原.RMVB,露出了实习生看了都直呼害怕的痴汉笑容。   以至于薄老爷子咬牙切齿地想要将鞋脱下来,劈手凿到坐在自己身侧的孙子身上。   像原嘉逸这种学术型与专业型并重的人,想要让自己忙起来自然是轻而易举。   刚刚在洗手间里,他虽然答应了段主任早点回家休息,放松心情,但是出来之后,一想到薄慎言那副粘人的样子,他就不由自主地开始上火。   五天工作日一天一次,两天双休日五次一天。   要是碰到了像今天这种星期五的情况,那估计是工作日加双休日的待遇,三次起步,直接凌晨。   这种日子过一天两天还行,一旦要是过久了,就连靠吸人精气存活的狐狸精都遭受不住,更别提脸皮薄得被薄慎言大声喊一句“老婆你真棒”都要羞死的原嘉逸了。   他将手机反扣在桌上,坐在电脑前,心无旁骛地噼里啪啦敲着键盘,时不时看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默默计算自己应该什么时候回家,才能装作很累的样子避开那只精力旺盛的王八蛋。   手机嗡嗡地震动了起来,原嘉逸的心随之被揪紧。   ……他刚刚发了短信,说一会儿还有一台手术,可能要晚点回去,收到消息的薄慎言自然是和和气气地说了句“知道啦,老婆多喝水”,然后便乖巧地不再催促。   那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的人会是谁?   当然还是薄总裁。   原嘉逸看到屏幕上的字,无奈地叹了口气,滑动屏幕接通电话,“……喂?”   薄慎言在原嘉逸面前,一直都是以胡搅蛮缠的形象出现的,这次也不例外,但听到原嘉逸颇为冷淡的声音后,薄慎言已经猜到了原嘉逸接下来要说的话,所以他换了一种方式。   “老婆(#^.^#),我好想你呀(*^▽^*),什么时候下班呀?你不是说还有一台手术嘛,怎么接了我的电话呀?”   说完,薄慎言静静等待着原嘉逸的破口大骂,当然这只是对于文明的原嘉逸来说,算是破口大骂而已。   只听原嘉逸慢慢换了一口气,沉声道,“……混……混球……我告诉你,今天我就算没有手术,我也不会早回家而去遂你的愿的,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言罢,原嘉逸就想要挂断,但其实心中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薄慎言的进一步纠缠,只要薄慎言撒娇,原嘉逸便觉得自己可以趁此机会,借坡下驴地跟薄慎言提出今晚让他好好睡个觉的要求,一旦达成共识,他立刻就起身回家。   谁知薄慎言在电话那头安静了半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柔声说道,“……对不起啊,老婆,我真的不知道,你这么讨厌我……”   原嘉逸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本想着听薄慎言再说几句就露馅儿的,可他好像很认真。   “要是早知道你对我是这样的厌恶,我真的不会缠着你做那些事了……”   这是什么情况?   原嘉逸喃喃道,“我,我没有厌恶你,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   解释的话再次被薄慎言打断。   “算了,老婆,别安慰我了……”薄慎言的声音艰涩悲怆,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你不喜欢,你其实可以早点跟我说出来的,我当然会在乎你的感受……”   “我没有,我没有不喜欢啊,你别这样,我刚刚只是……”   原嘉逸急得喉头一干,紧忙端起手边的水杯,猛灌了一大口润润嗓子,差点呛到。   喝完又继续说道,“慎言,你听我说,我根本不是……”   薄慎言低低地咳嗽一声,似乎转过头吸了吸鼻子,“老婆,你这样,真的让我很伤……算了,我其实也不怎么伤心,我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原嘉逸听他好像要挂断电话,忙叫住他不让他挂,“哎,哎,慎言,慎言你听我说,我没有不喜欢做那些事,只是你的速度太快了,我有点儿……”   而这回轮到了薄慎言打断他,“速度太快”这四个字在转瞬之间便击碎了薄总裁一颗脆弱的心脏。   他难以置信地颤声问道,“……我,我太快了?”   薄慎言已经不忍心将“速度”两个字复述一遍,甚至连听都不敢再继续往下听。   原嘉逸噎了一下,然后笑道,“不是不是,我说错了,是频率,是要的次数,不好意思呀慎言,我说错啦。”   你说错了而已,你知道你对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吗。   薄慎言觉得自己即便被正了名,心中也还是憋闷得厉害,暗暗计较着等把小东西弄进圈套里面后,怎么好好地“伺候伺候”他。   于是他的戏路被原嘉逸的这一番言论刺激得更为开阔,“随便吧……老婆,我不在乎你怎么说我的,就算我是真的快,你也可以说出来的,真的很对不起,要让你忍受这些。”   原嘉逸直觉上认为这种情况不对劲,但薄慎言的哭音却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只能温声安慰他,不停地向他道歉,“慎言啊,对不起啊,我是想要跟你商量着不要那么频繁,所以才说了这些话……可能让你难过了,听得不舒服了,对不起啊,这真的不是我本意……”   薄慎言忍住上翘的嘴角,“没关系的嘉嘉,你做什么我都能够接受,啊,你不是还有工作吗?我就不打扰你了……咳咳咳咳……记得多喝热水,咳咳……早点回家,啊不,不用了,如果医院的宿舍你睡得习惯,你在那里睡也可以的……”   原嘉逸听到这里不禁慌了,不回家他去哪儿?   “不,不,我回家我回家,我一会儿就回去,你先喝点水,怎么咳嗽起来了?我一会儿往回走好不好。”   薄慎言咧嘴无声地笑了一下,压制着内心的欢愉,“嘉嘉……我没有逼你,汐汐我来照顾就好,你有空的时候……回家看看她就行,你不用担心我……我会躲出去不碍你的眼的……”   “别再说这些啦,我马上回去,我现在就去停车场好不好,你听我已经站起来了,在穿外套了,在拿车钥匙了哈,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原嘉逸用头肩夹着手机,一手拿钥匙,一手关电脑,走到门口顺手关了灯,环视一周办公室里的电器有没有尽数关掉,这才转身离开骨二病区。   两个人都没有挂电话,电梯里的信号虽然不好,但是不至于直接将信号掐死,让电话被迫挂断的程度,原嘉逸仍旧声线软软地说道,“慎言,我马上就下楼了哈,下楼直接去停车场,立刻回家,好不好?”   薄慎言在电话那头娇气地“哼”了一声,说:“那你到家要亲我好几下,要主动亲我,我才能原谅你。”   “好好好。”   “那今天要你来铲猫砂,糯米就算拉稀也要由你来铲。”得寸进尺。   “行行行。”   “晚饭后的水果你来切,你喂我……”上房揭瓦。   “嗯嗯嗯。”   “哄睡汐汐后,我们嘿嘿嘿……”   薄慎言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觉得自己提的要求似乎有点多,原嘉逸的耐心又太好,让他有一种虚无缥缈的失真感。   没想到原嘉逸还是轻笑道,“知道啦,都答应你。”   呜呜,他老婆实在是太好骗了吧。   因此薄慎言的胆子便愈发地大了起来。   “……那,那我……老婆,今天可不可以……用doggy style呀?然后我不动,只有老婆自己……”   “薄慎言……欺人太甚了。”   原嘉逸的脸在隐隐发着烫,忍无可忍地打断电话那头不知羞耻的憨货。   薄慎言哈哈笑了两声,不再继续逗他,低头看看手表,问道,“老婆,你还没出电梯吗?信号听起来好了点。”   “出来啦,出来啦,刚出来,马上就到停车场……啊,你怎么……”   电梯门刚一打开,原嘉逸就看到了正对着电梯门口停着的库里南,无奈地咧嘴笑了起来。   他挂断电话,乐呵呵地快步朝薄慎言的车走去,还没等伸手去拉车门,车门就已经被提前打开,恭迎他上座。   原嘉逸正想问薄慎言怎么来了,可仔细一想刚才发生的事,和两个人说过的话,便立刻明白了薄慎言所做的一切,原来是有自己的节奏计划的。   薄慎言能有什么坏心眼呢,都是为了让原嘉逸早点回家。   “老婆,手没事吧?”   出于担心,薄慎言还没等原嘉逸坐稳在副驾上关好车门,他就解开了安全带,欺身朝原嘉逸凑过去,握住他的手腕仔细打量。   “……你怎么知道我手坏了?”   原嘉逸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抽出被他攥住的手指,双臂环抱于胸前,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我杀我自己吗?   这么多同盟都没有暴露自己,他这个群主难不成要变成第一个?   薄慎言眼神乱瞟,艰难地想了个理由,“……老婆,我要是说我猜的,你会相信吗?”   怕原嘉逸骤然将他刚刚答应自己的所有事都尽数反驳掉,薄慎言急忙先发制人,“老婆,你刚刚说我的速度,我真的好难过。”   说完,就一头扎进了原嘉逸的怀中,哭唧唧地拱着他的手,企图让他像撸猫一样摩挲自己的发顶。   原嘉逸对他的包容度自然是不用多说,低头极有耐心地顺着薄慎言的大背头慢慢按揉起来,“宋妈还在家里帮忙带汐汐呢,我们得早点回去,让她歇一会儿。”   薄慎言打了个哈欠,惬意道,“我跟宋妈说过了,让她今天帮忙多带一会儿,要是我们很晚都没回去,就让她直接在我们那住一晚,她答应了。”   “……我们,为什么会很晚都没回去?”   原嘉逸修长的手指顿了一下,想明白这话的意思后,顺手打开储物箱,看到里面的蓝色盒子后,蜷曲着手指抓住薄慎言的头发,愠怒道,“给我开车,马上回家,别打其他的主意!”   自从回到北城后,两个人没有回到那栋郊外的别墅,也没有住进市区中其他的房子里,而是又搬回了那栋小破楼蜗居着。   薄慎言差人打通了整个楼层,让屋子变得宽敞些,但原嘉逸对那个小房间情有独钟,除去学习时间和哄原汐玩耍之外,无论是吃饭睡觉,还是两个人在一起做些别的事,都会到那个房间里去。   不管怎么觉得工作轻松,原嘉逸毕竟也站了大半个白天,上楼上到一半便喘得不行。   “老婆,要不要我抱你上去?”   发觉自己被瞧不起后,原嘉逸怒气值蹭蹭蹭地往上飙,抬腿朝楼上全速前进,可还没走上两步道,就又扶着墙和栏杆呼哧起来。   膝弯一软,整个人被薄慎言打横抱起来怼在墙上。   “喂,你干啥,放我下来。”   原嘉逸吓一跳,差点一巴掌掴到薄慎言脸上,低声警告他,“我告诉你啊,这层楼不是咱们家的,很可能随时都有人出来,我可丢不起那人,你要丢人自己丢啊我警告你唔……”   嘴唇被薄慎言堵住,原嘉逸气愤得想要咬他作为惩罚,牙齿刚含住他的嘴唇正准备用力,又舍不得了,只浅咬一下告诉他自己生气了,转而轻舔着回吻起来。   薄慎言永远都在照顾着他的感受,听见原嘉逸气不够用了,闷笑着松开了他的嘴唇。   “啧,哪来的小笨蛋,亲了这么多年还不会换气。”   “……那你找会换气的去,鲸鱼会换气,你去亲吧!”   原嘉逸在他怀中挣动着跳下来,大步往楼上走去。   “老婆,老婆,我错了我错了,我老婆最会换气了,比小鲸鱼还厉害。”   薄慎言拎着原嘉逸的小书包跟在后面追。   走在前面的人并不理睬他。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原嘉逸掏出来看了一眼,耳尖泛起了一丝可疑的薄红。   “你……你去买点菜……然后……去给我取个快递……”   薄慎言正急着讨好老婆,闻言将书包递给原嘉逸,领命而去。   右手拎着去超市买回来的菜,薄慎言另一手捏着对照原嘉逸发来的代码所取到的快递,歪头看着上面的货品名。   一堆“口口”让他诧异地皱起眉,神色认真地看过去,嘴里也跟着念了出来   “诱惑gay……口口……骚……口?高叉……比基尼……单丁内口……火口……蜜桃口口……”   薄慎言深吸了口气,鼻腔一热。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3-17 21:22:44~2021-03-18 23:3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咕 10瓶;小屁孩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手上的力道大到几乎要直接将快递盒子捏碎的程度, 薄慎言压制住心中的冲动,快步地上了楼。   拿出钥匙开门时,他连手指都在微微发着颤。   这谁顶得住啊?   门刚开了一条缝儿, 就听见了原嘉逸的声音。   薄慎言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这小东西下了什么迷魂药儿, 光是听到他温温柔柔的说话声, 小兄弟就瞬间能精神起来。   有这条件, 还吃什么饭啊。   他匆匆蹬了鞋, 将装菜的购物袋放在地上,捏着那个小小的快递盒,虔诚得如同他跪在医院求婚那天一样激动。   “……老, ”薄慎言的“婆”字还没叫出来, 便听到原嘉逸似乎是在教育趴下。   “趴下, 看看这是什么,狗粮对不对?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给你的太多了?那好,我拿出去一点,别撑到你了。”   薄慎言倚在墙边笑眯眯地看他喂狗,可当他看到原嘉逸手中的狗粮数量后,不禁为趴下捏了一把汗。   ……三颗。   他们家已经贫困到这种程度了吗?   趴下从头到脚, 毛重127斤, 只让吃三颗狗粮是不是有点欺狗太甚了?   威风凛凛的兰波格犬收拢着自己的四只爪子,离原嘉逸老远, 向来平静的狗脸上硬是能叫人看出难以置信的情绪。   薄慎言十分惊讶自己在狗的脸上看到了人的表情。   果然狗的天敌还是狗。   原嘉逸执着地将手掌曲起,喂到趴下的嘴边,发出短促的命令,“吃。”   趴下可怜巴巴地哼唧了几声,不甘心地伸出大舌头,轻舔一口原嘉逸的掌心, 把那三颗狗粮吞进大嘴,坚强地翻了个白眼。   薄慎言心想,要是天天这伙食,再过半个月,估计趴下就能从门缝底下出去了。   “……老婆(#^.^#),我回来啦,”薄慎言趿着拖鞋朝原嘉逸走过去,俯身将蹲着的媳妇拢在怀中,稍稍用了点力气,把原嘉逸抱了起来,走到大床边扔进去,“看到老婆给我的‘小礼物’啦。(*^▽^*)好期待老婆穿上的样子呢~”   “……你,”原嘉逸没脸地抬手挡住眼睛,“就你长嘴了?”   非要说出来干什么……   趴下看到薄慎言回来,心情顿时变得很好,它自知在这个家里,自己的地位要勉强高过于薄慎言,便发出了颐指气使的眼神,示意薄慎言再给它搞点吃的东西来。   其实一开始,趴下也不明白薄慎言为什么总是无条件地对它和糯米好,直到糯米告诉它,我们是神仙,所以他们这些愚蠢的人类才要供奉给我们食物,要拿出造物主般的气势来,即使他们对我们好,也不要轻易对他们露出笑脸,但原嘉逸除外,他是我们的同类。   薄慎言果然如趴下所想的那样,他放下手中的快递,去柜子上抓了一把狗粮放在盆里,摸摸它的脑袋,“吃吧乖乖。”   听见薄慎言又给趴下喂了把狗粮,原嘉逸原本酝酿好的情调霎时间烟消云散,带着几分薄怒坐起身。   “你又喂它了?”   薄慎言害怕地:“……啊,对啊。”   在床上时刻等待丈夫回家的原医生微笑.jpg   “你知不知道它都超重了,一天喂八遍,我现在都分不清我养的是狗还是一头黑猪了。”   原嘉逸抬腿迈下床来想要猪口夺食,没想到趴下叼着自己的饭盆边缘,灰溜溜地钻进了宋妈哄原汐睡觉的房间。   “哈哈,老婆你看,它倒是会找地方,知道我们不会去婴儿房里头抓它,胖也没影响智商你看看……”   薄慎言边笑边坐在了床尾,没用回头就握住了原嘉逸的脚踝,习惯性地帮他按摩起来。   “哼哼……是么……”   身后人哼笑一声,笑得薄慎言脊背发麻,忙坐到床上去亲他,“老婆,饿不饿,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原嘉逸双手撑在身后,战术性后仰,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薄慎言的表情。   “这是薄总裁的策略吗,以退——”原嘉逸慢悠悠地抬起腿,脚趾踩在薄慎言的手腕上,扬着下巴微挑眉梢看向他,“……为进?”   薄慎言慢慢喘了口气,握住原嘉逸的脚踝让他曲起长腿,自己则俯身单腿跪在柔软的床垫上,低头轻吻原嘉逸鼻尖上的小痣。   “可以进吗……原医生?”   气氛烘到位了,原嘉逸也没那么要面儿了,他抱住薄慎言的肩膀,送上自己的唇舌。   “当……”   “然”字还没说出口,婴儿房里就冲出了个糯米,紧接着是趴下,然后是抱着原汐的宋妈。   原嘉逸:“!”   薄慎言:“……”   糯米:无语,整天抱在一起。   趴下:哥哥在吃什么东西,那么长,糟糕!是它最喜欢的火腿肠!他怎么可以吃独食不叫它!   宋妈一把捂住了原汐好奇眨动的大眼睛,由于抱着原汐没有手去捂自己的眼睛,她只能尴尬地笑了两声,看向天花板上的吊灯,自言自语道。   “啧,这天花板明天还是要收拾一下,还有吊灯,才六个小时没有清理,果然就有些挂灰了。”   她轻拍原汐的后背,呼唤叼着原汐奶嘴儿跑出来的糯米,“糯米听话,快回来,来,趴下也回来。”   要死,竟然撞破了小少爷的好事,她回去该不会被老太太埋怨吧。   不过有一说一,少奶奶真白。   薄慎言好不容易从惊吓中缓了过来,扶着萎了的原嘉逸坐起身,低头看他,“……老婆,你会不会出问题?”   原嘉逸也低着头,“……我也在想。”   两人静静地面对着面坐了好久。   “……我还是先把你喂饱吧,省得你一会儿又胃疼。”   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搅弄得没了心情,薄慎言说完就下了床,走到入户门边拎起青菜进了厨房。   原嘉逸也下了床,跟在他身后像只小鸭子一样亦步亦趋,直到薄慎言站定在橱柜前,他才上前一步,从背后环住男人的腰。   温热的脸颊就贴在自己的后颈,薄慎言套上围裙,不用吭声,原嘉逸就帮他系好了带子,而他则径自洗着菜,两人的配合默契十足。   “嘉嘉,把灯开一下。”   原嘉逸贴着他的后颈摇了摇头。   “怎么了?”   薄慎言侧过肩膀亲了他鼻尖一口,回过身一头撞在吸油烟机上,磕得额角通红。   看他受伤,原嘉逸没憋出笑出了声音,却在看到薄慎言眼神的时候瞬间偃旗息鼓,握住他的手诚恳发问,“……痛不痛?我给你吹吹……”   被原嘉逸的幸灾乐祸所激怒,薄慎言手腕一转,捏住原嘉逸的手臂,将他怼到了墙上。   额角凑到原嘉逸唇边,“吹吧,吹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人都有逆反心理,原嘉逸也不例外。   他抬手按在薄慎言发红的皮肤上,用力一戳,疼得薄慎言“嘶哈”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原嘉逸挑挑眉,“我好像吹得不好哎。”   “你想干什么我问你?”   薄慎言觉得自己估计是要突发心梗了,前提是他如果继续面对这只小狐狸精。   “薄总裁想不想换个地方?”   原嘉逸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一个地方。   “!”   不敢相信原嘉逸在医院的这一天里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只有一天没见,他竟然会变得这么……这么……放荡?   “啧,你说谁放荡呢?”   原嘉逸拧上薄慎言的肩窝,徒手拧罐头的手掐在肉上的力道可想而知,薄慎言连一秒都没有挺过去,当场求饶。   “不羁,是不羁,放荡不羁,我没说完啊老婆!”   他明明没说出声音啊。   看他那副模样原嘉逸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然是一猜一个准儿。   两人兴高采烈地穿好了衣服,原嘉逸没脸见人,自然是让薄慎言去告诉宋妈他们两个出去的事情。   宋妈倒是看得开,热情地打开门交待,“小少爷慢点开车~”   库里南在宋妈殷切的目光中汇入主干路的车流,逐渐消失在长路的尽头。   两人进了酒店,打算先吃点东西再干大事。   在自助餐厅落座后,原嘉逸首当其冲地端了一堆甜点回来,摆满了桌子,一度侵占得薄慎言都没有地方放盘子,只能端在手中吃。   “……这么多……”薄慎言不认同地摇摇头,刚想让原嘉逸少吃点,便迎上他威胁的眼神,“……也不一定能够吃吧?”   原嘉逸满意地赏了他一个飞吻,乐颠颠地又跑去端菜。   薄慎言知道他都吃得掉,只是很担心一会儿要做的事情……会不会被撑得直打饱嗝的原嘉逸影响气氛。   正思考间,自家媳妇再次端着一个大托盘回来,薄慎言只能给他腾地方,什么话都不敢说。   “放心,我不吃辣的。”   原嘉逸朝薄慎言挑挑眉,给了他一个甚是笃定的“你懂得”的眼神。   薄慎言的喉头又是一咕噜。   这饭没法儿吃了。   像仓鼠屯粮一样折腾了十几分钟,原嘉逸终于能够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开始吃晚饭了,他满足地握着蛋糕左右开弓,期间还紧盯着人家服务生不放,生怕上了新的菜式被他错过。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原嘉逸鼓着腮帮给薄慎言讲如何最快速地给羊脱骨,刚说到一半,就听见文质彬彬的餐厅经理站在台上握着一个麦克风,说了一句,“你好各位,欢迎光~临~”   原嘉逸没忍住,一下笑出声来,凑到薄慎言耳边跟他吐槽道,“他这个语气好像足浴城。”   从来没有中过奖的原嘉逸自是不知也不在乎经历在说什么,直到敏感的听力抓捕到了“免单”、“赠送”、“豪礼”、“比赛”、“胜负”的关键词后,他的耳朵顿时竖得像天线。   他最喜欢免单赠送的豪礼,尤其是通过比赛达到胜利。   这就像是用我,奶奶,狗,家里,会跳舞,养了,的,一只,来进行造句。   拼出的结果总是让人觉得惊喜又意外   我家里养了一只狗,奶奶的,会跳舞。   所以有了这大好的机会,勤俭节约的原医生又怎么可能会放弃?   还没等他站起来,经理就继续说道,“此外,我们酒店将为获胜者提供总统套房、豪华温泉以及……”   原嘉逸已经等不到他说完了,迈着长腿,拿出平日里跟死神赛跑抢患者生命的架势蹿上了舞台,毫无之前那副怕人的胆小模样。   薄慎言无心用餐,双臂环抱在胸前,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他的天使本该就这样快乐,每天都要这样快乐,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来,拿得到他开心,拿不到,还有他薄慎言给撑着。   “……呃,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还没有说游戏规则,麻烦你可以先把我的麦克风还给我吗?”   原嘉逸可能是吃蛋糕吃醉了,觉得只要是出现在舞台上,就是要依靠表演节目来获得胜利,在他抢过经理的麦克风,准备提气唱歌的一刹那,耳边传来了另一道十分熟悉但原嘉逸此时却极其不想听到的声音。   “我,我也要参赛!”   薄慎言听这声音也熟悉,闻声望了过去。   看到那人的瞬间,薄慎言就知道,他和原嘉逸今晚的胜算基本上是不大了。   因为那个人,是段浮。   嘴巴还在咀嚼着的段浮蹬蹬蹬地上了台,凑到原嘉逸身边状似熟稔地笑了笑,随即不念旧情地抢过原嘉逸手中的麦克风,看向经理,“需要表演什么,民谣还是流行乐?”   经理凭借自己的嗓门,喊得和用了麦克风一样震耳欲聋,估计是气的。   “两位先生,请你们先回到各自的座位上,我接下来就要开始介绍游戏规则了。”   原嘉逸和段浮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剑拔弩张地下了台。   沃野可怜巴巴地守在舞台侧边,看见段浮下来,委屈不已地上前搂住他的腰,“老婆,我就说肯定没那么简单,你不应该这么早就……”   发觉段浮迁怒的眼神,沃野瘪瘪嘴,“……但我觉得你上台的时机恰到好处,抢占到了先机,让别人被你的气场所震慑,从而产生恐惧,不敢与你争抢。”   原嘉逸默默看了看他们,内心道:我敢。   “我们的游戏规则很简单,大家都知道现在是六月,现在的季节呢,最是适合吃西瓜了,这段时间里昼夜温差大,要是等到七八月份再吃呢,虽然还是可以入口,但那个时候温度又太高,不利于西瓜的养分积累,所以我们趁此机会,可以大吃特吃一番……”   不知道这个酒店是不是接了什么关于西瓜的大单子,还是楼上KTV的果盘实在装不下了,所以要靠自助餐厅来帮它分流一部分,总之整个餐厅的上空都环绕着一股西瓜的味道。   原嘉逸和段浮心急如焚,但听到了“卯劲儿吃”这几个字之后,他俩的眼神都不自觉地瞟向了自家的老攻。   段浮露出个酒窝:“宝贝……你知道的,我身体不好,这么多凉的吃完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可是我真的很想睡一次总统套房,要是能在总统套房里和你做口口口口口口口的事,我可能会很开心的……你今天的领带真好看,也不知道覆在我眼睛上……会不会还像现在一样好看……”   沃野年少气盛,听完浑身血液发烫,目眦欲裂地脱掉西装外套,罩在段浮身上,睿智的目光坚定而可靠,“哥哥,你放心吧,这总统套房今天非你莫住。”   在印象里,段浮一直都是个清冷寡淡的人,如今看到他竟然可以为了一张房卡和一堆西瓜,抛弃自己的底线,变成这副不值钱的样子!   环抱着薄慎言肩颈恳求他替自己吃西瓜的原嘉逸心想。   薄慎言无奈地捏捏原嘉逸的手指尖。   “老婆,这是沃家的酒店,人家主场咱们客场,要不我们就别跟他们争了好不好?听话,你想要什么,咱们一会儿就去……”   原嘉逸没等他说完“买”字,便凑到薄慎言的耳边,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外套口袋上,“你摸摸,这是什么?”   薄慎言呼吸一滞。   是那个被拆开了的快递,被原嘉逸给带出来了。   这……这……他老婆这也太用心了……   原嘉逸看他表情松动了,又继续贴着薄慎言的耳朵说道,“其实是……两条,你一条黑色的……我一条白色的,其实我也是乱买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还有啊,刚刚段浮说沃野的领带,很适合罩在眼睛上,但是我不这样觉得……”   薄慎言抬眼看他,绷着呼吸等待下文。   “我觉得,你今天的领带,系在这里……”原嘉逸指指自己的手腕,作势并拢了一下,“……会比较好看,我皮肤白,轻轻一勒,就会发红起来……”   修长的手腕垂在包裹着长腿的黑色西裤上,黑白分明给人以极具冲击力的视觉挑战。   带着一股朦胧又脆弱的美感。   “……”   喘气声越来越粗重。   薄慎言一把推开坐在他身上的原嘉逸,抓起腿上的餐巾,啪地一下摔在座位上,跟着脱下外套,只穿了件衬衫上了台,瓮声瓮气地对经理说道,“……上西瓜。”   很多男士都被他俩这股子当仁不让的气势惊到了,纷纷放弃了自己想要一决雌雄的想法,坐在台下咬着餐叉观战。   餐厅经理握着重新拿到手中的麦克风,站在自家的主场,充满了自信与激昂。   薄慎言和沃野二人都是一身精英人士的黑色西装,同样的高大俊美,站在台上如神祇下凡般瞩目。   他们各自朝着自家的宝贝挥挥手,给他们以坚定必胜的眼神鼓励,心中暗暗为自己今晚即将大饱的口福而提前开始庆祝。   “比赛开始!”   随着一声令下,薄慎言和沃野如同猛猪出圈,又仿佛野马脱缰,抱住被切成八分之一的西瓜便开始大啃特啃。   汁水飞溅,如同战场上战士的鲜血。   原嘉逸和段浮坐在一块儿,看得目瞪狗呆。   两个男人在吃得台上胜负难分,两个媳妇在台下看得如痴如醉。   作为医生,原嘉逸还是要理智一些的,他戳戳段浮的手臂,“……要不我……让给你吧?这样吃下去,恐怕两个人要坏事,再说,对西瓜也不好。”   段浮也是这么想的,他有哮喘,平日里连冷空气多吸两口都会咳嗽,那么多那么凉的冰镇西瓜在片刻间进了肚子肯定是不会太好受的。   “……那要不让他俩停吧?”段浮实在是不甘心放弃这份奖品。   今天的活动是沃家出钱来促进消费的,他这个当主人的,怎么着也要有个主人翁意识,不努力将奖品赚回来,怎么对得起他平日里对沃野的谆谆教导。   “停吧,都吃四个了,”原嘉逸看得直咽口水,但不是馋的,是愁的,“太可惜了。”   “你们不要再吃了……”   段浮跟原嘉逸站在台下,刚开口,就觉得自己仿佛是置身于雨幕中的电视剧女主角。   住嘴,快住嘴,你们不要再吃了啦,不要再吃了。   薄慎言和沃野对视一眼,冷哼一声,互相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你老婆不如我老婆性感”的讯息,不由更生气了,脸西瓜皮都被咬到透明。   “慎言,慎言你冷静点,别吃了,周一还要上班呢,吃坏了肚子怎么办?总统套房我不要了,你真的别吃了,咱们认输……”   面对台下的观众,原嘉逸只觉得又丢脸又担心又想笑。   而一边的段浮则更加控制不了此时的场面。   餐厅经理和一群服务员围在小少爷身边好言规劝个不停,“少爷啊,求求您了,别吃了,没西瓜了。”   终于,两个人筋疲力尽地干呕着停了下来,这停下来的缘由是经理命人连夜把后厨的西瓜送走才得以达成的。   原嘉逸扶着哼哼呀呀的薄慎言,一边不解气地抽了他两下,一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宋扬,帮我准备一间双人病房……”   宋扬今天值班儿,正无聊地缠着小护士打牌呢,突然接到原嘉逸的电话,把他乐得不行。   “咋了啊老原,准备双人病房干啥?你和你老公想要换个场景?”   原嘉逸:“……”   他无暇对这份情趣进行分辩,回头看了眼抱在一起对着吐的薄慎言和沃野,皱眉道。   “……来活了,叫急诊科兄弟们准备准备,冲业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妈:你问我慢点开哪种开车?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一个老年人。   我的腰好疼,妈的,好像要瘫痪了一样,我得睡觉了,大家晚安。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3-18 23:38:25~2021-03-19 23:5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痞子王有钱修刹车皮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看到可以分出输赢的西瓜被一盘盘端下去, 沃野突然慌了,忙去抓餐厅经理的衣襟。   “你不让我跟我老婆赢得比赛?你哪个区的?工号多少?是不是……呕……想从经理变领班儿?”   经理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看了一圈儿,整个沃氏集团上下谁不知道沃野是个混世魔王, 连董事长都拿他没办法, 唯一能制住他的段总还去了洗手间。   看经理属实是有点惨, 原嘉逸从沃野手中解救出经理的黑色小马甲, 挥挥手示意他赶快离开, 按住沃野的爪子道,“老弟,老弟你先冷静一下, 你和段总赢了, 已经赢了, 你不用比赛了。”   沃野半信半疑地看了原嘉逸一眼,又看了看蹲在地上几欲作呕的薄慎言,咧嘴笑笑,“真的吗原哥?你俩不跟我媳妇争了?”   原嘉逸悲痛地点点头,眼里满是遗憾,“……不争了, 都是你们的。”   不过现在都得跟我回我的主场。   刚刚他才发现, 这俩人在上去之前都吃了今天餐厅供应的小羊排,此时又吃了一肚子西瓜, 一会儿铁定是要不舒服的。   所以他打算将这两个西瓜汁生榨机送到医院处理处理,虽然吃多了西瓜,除去腹泻之外,不至于有什么大问题,但掺和着羊肉就不一样了,左右回家遭罪, 还不如去医院躺躺,随时做好准备。   哄好了将“我要上段浮”这几个字写在脸上的沃野,原嘉逸扶起自家不争气的老东西亲了一口脑门儿,“哥,在这儿坐一会儿,听话哈,别乱跑,你就在这里不要动,我去买几个橘……不是,我去拿车。”   薄慎言胃胀得厉害,可怜巴巴地点点头,“那你要快一点,我怕我会很想你。”   “好好好,你和小老弟老实点,在这里呆着哈,我马上回来。”   原嘉逸又亲亲他,疾步离去。   两个长腿男人并排瘫坐在柔软的座位里,眼神不约而同地盯上了不远处的一样东西,二人对视一眼,嘿嘿一笑。   段浮平日里很苛待自己,并且苛待沃野,在家里做菜的时候,从来都只是能两道菜解决,就绝不会做第三样。   所以今天出来吃自助餐,是抱着扶墙出去的想法来的,没想到出了这么一件事儿,变得只有沃野一个人能扶墙出去了,还搅和得他连饭都没吃饱,还不知道一会儿跟经理提出打包一事,会不会遭到拒绝。   段浮在心里这样想着,边擦手边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大老远儿就看到了抱着薄慎言哼哼唧唧地说着什么的沃野,清冷的面孔上划过一丝担忧。   这孩子是不是被西瓜籽硌到脑神经了。   他慢慢地走过去,打算偷听两句   沃野一把扯住薄慎言的衣领,凑到他脸上,近得几乎要亲上他的鼻尖,不甘心地拍着大腿对薄慎言说道。   “哥,你知道我老婆有多性感吗?(*^▽^*)”   段浮:\“……\”   薄慎言和他抱在一起,胡乱地摇摇头,仿佛喝多了一样,“……不,不知道,我老婆也巨性感……嘿嘿嘿……(#^.^#)”   刚坐到驾驶座上发动车子的原嘉逸猛地打了个喷嚏。   “……你?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老婆……的身材……”   沃野刚一提气,准备把段浮的身高体重和三围通通报上一遍,被段浮蹿过来一把捂住嘴,连抽了几个巴掌才老实下来。   “你可给我消停点儿吧。”段浮的那点儿力气在沃野旁边实在是不值一提,却还是因为沃野从骨子里对他的服从而十分轻松地掌控了他的行为。   “呜呜……老婆摸我了……好开心……哥,你老婆喜欢摸你吗?”   沃野感动得抽出一只手来捂住自己有些发胀的右脸,抓着薄慎言的手不肯放开,炫耀似地展示给他看。   段浮看着小畜生脸上被自己抽红的巴掌印儿,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心疼他傻。   没想到薄慎言在一边儿也来节目了,他环顾四周,没有在自己方圆一米的地方见到原嘉逸的身影,不由害怕起来,抓着沃野的手腕,“完了,我媳妇没了,我那么大的一个媳妇呢?我媳妇也喜欢摸我的啊,他怎么不在啊……他不在谁摸我啊……”   沃野的手爪子看起来跃跃欲试,刚朝薄慎言的脸伸过去不到十公分,就被段浮一把捏住,“我还在这儿呢,小畜生。”   看他们俩这副样子,段浮不禁犯了疑讳。   这俩人怎么……像是喝了假酒一样?那西瓜难不成是酒泡的?   回头朝桌上瞅了一眼,段浮气得一哽,大步走过去拿起了桌上的几个酒瓶子。   他只离开了这么短短十几分钟而已,俩人就拿着这60°的白酒喝上了?   喝水也没有这么喝的啊,虎啊。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喝的酒?”   怪不得胡言乱语语无伦次。   抱在一块的俩人自然是没空回答段浮的问话。   段浮握着两瓶剩了点儿底的酒瓶皱紧眉头,抬手召唤服务生叫经理过来。   经理正命人将西瓜搬到楼上KTV,卖力地在后厨指挥着,听闻少奶奶传唤,急忙按着蓝牙耳机一路小跑过来。   “少奶……段总,”他知道段浮不喜欢听别人叫自己“少奶奶”,看见段浮后,嘴一秃噜,后背也跟着发凉起来,急忙改口,“段总……找小的,不是,找我来有什么吩咐吗?”   段浮拿起那两个空瓶递到他脸前,兴师问罪,“他们两个已经吃多了,你还不在这里看着点儿?我去了个洗手间的功夫,结果回来看到他们喝了这个,躺在这里醉醺醺的成什么样子?”   经理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段总,这……这是我的问题,对不起对不起啊,我这就差人送总裁和这位先生去楼上休息……”   那张被段浮惦记了半个晚上的房卡出现在经理的手中,看得他眼睛一亮,但仍旧看似勉为其难地拿过来,“那好吧,我自己搬他们上去就可以了,你去忙吧。”   听见段浮的话,经理如获大赦,可他一转头,看见沃野正蹲在地上吐呢,惊得脸色发白,害怕地问段浮,“段总,要不要……直接送医院啊?”   段浮拿到卡,和颜悦色的表情顿时变了,露出了资本家的尖锐犬齿,吓得经理忙鞠了一躬后,仓皇逃窜回后厨。   沃野跟薄慎言吹了一顿牛,回神想起自己老婆,两条长腿伸开,用力一圈,段浮便被他牢牢锁在一方局促的小天地里。   倏地失去平衡,段浮迫不得已按在沃野身后的沙发背上,低头看他。   在一起时间久了,他早已不太注重沃野的长相身材,只在爱意中慢慢淡化他的模样,此时入眼一看,沃野还是他记忆里那个桀骜不驯的小家伙,好看得让他忍不住想要从每一根汗毛去细细打量。   他真的好可爱,和第一眼看到他一样,像个善良纯洁的小天使,又仿佛那天空中的皎白明月……   “欲e……欲e……呕……呕……欲e……”   一口通红的西瓜汁混合着酒液吐在了段浮的胸前,击碎了他对回忆的美好向往。   “……”   段浮愣了一下,随即难以置信地跟随着胸腹间传来暖意,紧接着迅速变凉的位置看过去。   这可是他今天为了约会新换的衬衫。   唯一一件价格超过了四位数,且为了让夫夫二人间的性生活更和谐美好才忍痛买下来的新衬衫。   吊牌刚摘了没三个小时。   段浮僵硬着嘴角,微微一笑。   都他妈别活了,毁灭吧。   吐完的沃野好像舒服了不少,一睁眼看见段浮阴沉着脸站在自己腿边,忽觉幸福来得太突然。   “哥哥~”   他一把抱住段浮的腰,脑袋在他怀里不住地蹭。   “……”段浮对他的撒娇实在没有抵抗力,无奈地抱住沃野的脑袋轻轻抚摸,“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沃野没有用文字回答他,而是一口接一口的实际行动。   “欲e……呕……呕呕呕……欲e……”   段浮的表情已是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任凭沃野缩在他怀里吐西瓜汁。   他喃喃道,“……我其实,挺幸运的,坐拥亿万家产,还嫁了台榨汁机。”   沃野听不懂他说什么,只知道自己的记忆停留在没喝醉前的那件未竟大业上,难过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哥哥,都怪我没有用,不能看你脱口口口,然后用领带系在口口口口上,跟我口口口了……”   要是平常小畜生这样委屈地抱怨,段浮肯定是要心软的,但   “欲e……哥哥亲亲我嘛,我好喜欢你啊……”   ……太他妈欺人太甚。   段浮恶心得不行,想要推开他的脑袋,却被沃野死缠烂打地抱得更紧,“不,不要,我不要松开哥哥——”   沃野喊得声嘶力竭,似乎是把旁边一声不吭的薄慎言的力气都用在了自己身上,引得本就屡屡朝这边看的客人越发瞅得频繁。   “小犊子,小畜生,你给我像个人似的,松开我,”混合着酒气的呼吸融进段浮的鼻息中,呛得他有点难受,抬手又拧在沃野腰眼儿上,恨声道,“我今天晚上就不应该提出到酒店来!”   将薄慎言交待给段浮之后,原嘉逸就去了停车场拿车。   四个人里只有他保持着充沛的体力,那两个吃了西瓜,段浮也喝了点酒,所以如果要去医院,就只能都坐在薄慎言的车上一同前往。   原嘉逸将车开到酒店门口的禁停黄线里面后,又匆匆抓着车上备着的干净外套回到餐厅给薄慎言备着。   一进门,他就看到两个将近一米九的大男人抱在一起嘿嘿直乐,清瘦且体型相比之下较为矮小的段浮正蹦跳着在他们手中抢夺酒瓶。   原嘉逸呆滞地愣了一会儿。   这是发生了什么。   垂眸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原嘉逸简直惊呆了。   不过是离开了不到三十分钟,他们俩怎么会变成这样?   刚刚原嘉逸出了酒店的门,便接到了学生关于学术方面提问的电话,作为导师他不好拒绝,加之对学生所说的问题也比较感兴趣,倚在酒店门口多说了两句,想起来自家先生还装着一肚子西瓜汁,才边接电话边走向停车场。   没想说到兴头上,竟将方向直接搞反,多浪费了不少的的时间。   段浮一向凛冽的气场在两个力大无穷的醉鬼面前,几乎是毫无用武之地,倒让人对他凭空产生了几分同情。   原嘉逸的身高还算是勉强拿得出手,他把衣服搭在臂弯处,大步走了过去,抬手想要夺薄慎言手中高高举起的酒瓶。   也败下阵来。   他们俩的胳膊直腾腾地抬起来时,轻而易举地达到了两米多的高度,令原嘉逸望尘莫及。   但原医生毕竟是身为一名医学博士,懂得如何充分利用骨骼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手中的衣服被段浮懂事地接到自己手中,原嘉逸抓握了一下双手,打量着醉眼朦胧洋洋得意的两个男人。   他慢慢抬起手臂,恰好能搭在两人的手肘处,循着那个凹陷的位置,轻轻一按   “嗷呜——”   “嘶哈——”   众人都在安静进食的自助餐厅里传来两声狗叫,所幸有装饰墙作为阻挡,不至于让他们丢人丢到极致,但还是吸引来不少目光。   薄慎言等了原嘉逸好久,终于把他等了回来,一把抱住就不肯再撒手。   “呜呜……老婆,老婆你终于回来了,别人都有老婆抱,还可以亲,就我没有……”   四个人重新站在一起,唤醒了两个醉鬼之前的战意。   “你不可能赢得了我……”薄慎言满脑子都是那件白色的比基尼穿在原嘉逸身上的样子,看到原嘉逸面带笑意的脸后,那种冲动的欲望再次冲破心灵的桎梏,疯涌着朝沃野扑过去,指着桌上原嘉逸的蛋糕,麻利地分成两份,“今天这一桌东西,谁先吃完,谁……嗝……跟我老婆上楼!吃!”   两人眼神坚定,各自为欲望而战。   原嘉逸嘴角抽动了一下,无语地看向段浮,指指自己的脑袋,又指指薄慎言。   段浮明了地点点头。   人间的青草地需要浇水。   不愧是薄总裁,简简单单的这一句话,同时绿了四个人。   餐厅经理这回学聪明了,直接掏出另一张房卡,递给薄慎言,满面的恳求,“恭喜您,赢得了本次大奖,豪礼已备好,请您上楼休息吧!”   听他这么说,沃野顿时慌了,他无助地回头去找段浮。   “……哥哥,哥哥我输了,啊……我没有艳福了……呜呜……”   段浮的心在滴血,那张卡是他自己出资给薄慎言他们办的,面对着沃野,却只能忍住个人情绪好言安慰,给他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房卡,“有有有,你看,我们这个比他们的好。”   醉了的人哄好了就很听话,可以跟喜欢的人去任何地方。   宋扬推推眼镜,双手插进兜里,打量着一左一右躺得整齐的两个男人,憋住笑问满头大汗的原嘉逸。   “……这,喝这么多酒,老原,你想给他俩打点什么药啊?”   段浮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再次被沃野吐得无法挽救的脏污衣裤,冷然道,“旁边那个正常救,黑衬衫这个……打头孢。”   原嘉逸打断他,向宋扬交待道,“……不用,我这个也打头孢。”   俩人喝了酒自是不能再打针,更何况平日里经常应酬,即便醉了也能很快地清醒不少,尤其是薄慎言。   他听见原嘉逸竟要给他打头孢,脑子瞬间清明几分,眨巴着一双桃花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原嘉逸。   这眼神看得原嘉逸呼吸一滞,迟疑地看向段浮。   我琢磨着,他俩吐完了好像没啥大问题,要不……回酒店……做点别的,兴许能清醒得更快点?   在段浮的眼中看到了认同,原嘉逸把库里南的钥匙丢给宋扬。   “可以吗?”   还有三分钟下夜班的宋扬涕泗横流地接过梦寐以求的劳斯莱斯掌控权,“太可以了!”   回到了酒店的薄总裁原形毕露,眉眼间只剩下浅淡的醉意。   “……老婆,要喝点酒调节一下情调吗?”   薄慎言半蹲在小冰箱边,回头看向正擦头发的原嘉逸,挑挑眉毛。   “喝个屁的酒,你当是纠纷啊,还调节。”   原嘉逸坐在沙发上,抽张纸巾蹭外耳道的水,瞪了薄慎言一眼。   听见他不同意喝酒的话之后,薄慎言仍旧拿出了几听啤酒放到了餐桌上,还没等原嘉逸竖起眼睛教训人,他便已经乖巧地蹲下身子用浴巾给原嘉逸擦脚趾缝里的水。   看薄慎言如此会来事儿,原嘉逸也没和他多计较,想着只要薄慎言今天敢喝一口,他就把他逐出家门,趴下和糯米要是敢为他求情者,连坐。啊,它俩不在。   原嘉逸的脚趾和他的手一样好看,白皙的皮肤被浴缸里的温水泡得微微泛红,指甲剪得齐齐整整,甚至短得有点陷进了肉里,薄慎言握着脚踝低头亲了一口他的脚背,吓得原嘉逸用力一蹬想要躲开。   “……嘶,你干嘛,这是脚。”   薄慎言的手像只钳子一样,虽然看起来像是没有用上一丁点儿的力,但原嘉逸却丝毫动弹不得。   他置若罔闻,噘嘴又亲了几口,期间还抬眼望着原嘉逸,仿佛挑衅似地,末了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   一闪而过的粉红让原嘉逸的呼吸变得粗重了些,使劲儿抓着沙发扶手的指节泛着青白,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擦干了吧,我可以去睡觉了吗……”   原嘉逸低头看向自己抓着的浴巾边角,慌张得不敢看薄慎言。   “奥,嘉嘉要睡觉啊。”   薄慎言放下他的脚,顺手帮原嘉逸穿上了被自己擦干了的拖鞋,状作无奈地耸耸肩,“那好吧,我们睡觉吧。”   原嘉逸自是不相信薄慎言这个老东西会轻易地放过他,半信半疑地歪头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   觉是要睡的,爱是要做的,不冲突。   薄慎言打开一听啤酒,仰头喝了大半罐,在嘴里留了半口,俯身推进抬头看他的原嘉逸口中。   “唔,我不唔……”原嘉逸的下巴被他握着挣脱不开,响亮的耳光抽在薄慎言颈侧,打得啪啪直响,“……混……混唔蛋……松开唔……”   “老婆,你会喜欢的,”薄慎言贴着原嘉逸的唇珠轻声道,“相信我。”   原嘉逸的眼睛仿佛浸了水,本来就在浴室里变得极为朦胧,此时又喝了点酒,看起来甚为勾人。   “……嘉嘉。”   薄慎言发觉气氛烘得不错,伸出手臂搂住原嘉逸的腰,下巴搭在他颈肩,拥着他走到窗边看远处的万家灯火,车水马龙。   “这么久以来,我的每个梦里,都寄存着对你的无数次心动。”   “不过幸好,还是你。”   原嘉逸抿着嘴唇转过头来,眼尾挂着醉意,和薄慎言接了一个漫长的深吻。   翌日正午。   薄慎言打着哈欠醒过来,伸手去摸躺在身边的软绵绵的媳妇,结果抓了个空。   他扑腾着翻了个身,再次伸手去抓,却仍旧无收获。   转头朝原嘉逸躺着的地方望过去,却发现枕头被从人地上捡了起来,昨晚凌乱的衣服也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柜上,而当事人已经不见踪影。   这架势……倒好像自己才是被上的那个。   他怎么那么有体力,折腾成那样还能去上班?   不对啊,今天是周六,他去哪里了?   薄慎言摸过手机,想要问问原嘉逸去了什么地方,要是医院里有急事,有没有吃过早饭再去医院,却看到了昨晚原嘉逸喝得醉醺醺,拿着手机去卫生间吐的时候,发给他的消息。   【宝贝,没钱记得跟我要,我原嘉逸有的是钱,这间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有我的股份,你不需要担心自己会被饿死,有我养着你,缺钱一定记得吱声。】然后薄慎言看到了自己十分积极的回复。   【好的老婆,谢谢老婆,爱你。/爱心/爱心/爱心/玫瑰/玫瑰/玫瑰】无奈地轻笑一声,薄慎言迅速打了几个字   【老婆的腰酸不酸啊,几点回来,吃了早饭没有,要记得想我……】字还没打完,手机震动了一下。   薄慎言垂眸看过去,抓着被子笑了起来。   是原嘉逸发来的消息。   【昨天喝多了,没钱别跟我要。】   作者有话要说: 酝酿一个计划。   感谢观阅,鞠躬~ 第117章   薄慎言倚在床头看着原嘉逸发来的那句话, 露出了满脸痴汉笑,然后把自己写的话刚发出去,紧接着就接到了原嘉逸的电话。   他咧嘴一乐, 紧忙接了起来, “老婆~(*^▽^*), 你是不是想我了呀……我也是, 你刚走,我和我的小兄弟就都开始想念你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喧闹, 薄慎言听见了几声带着青春活力的喊声。   “原老师好!”   “原老师好帅!”   “原老师您写字好好看!”   听到学生向他问好, 原嘉逸还没来得及跟薄慎言说话, 就像偷情般地捂住手机话筒, 朝学生点点头,“哎, 好, 你们好。”   站定在原嘉逸旁边的一名学生显然是没发现老师的动作,以为他在用手机刷视频什么的, 便想着跟他攀谈。   “原老师, 您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二十出头儿的大男孩儿声音朝气蓬勃,气得薄慎言在电话这头几乎要咬碎了小手帕。   原嘉逸似乎迟疑了一下, 然后握着手机抱歉地笑笑, “……啊, 不好意思啊同学, 班里人太多了, 我……可能没太记清你的名字……”   自家老婆的回答让薄总裁满意地笑笑,凝神侧耳继续听了起来。   他已经开始期待那男生的失望了。   却听见原嘉逸接着说道,“……但是对你的样子,我还是比较眼熟的, 你总是坐在第二排,长得也挺好看的,主要是成绩不错……”   !   薄慎言惊恐地瞪大眼睛,抓着自己的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联系人,反复确认是自己的老婆后,难过地垂下了脑袋。   他好想哭,老婆跟别的男人说话,他却只能在这边像做贼一样听着。   男生爽朗一笑,听声音好像拍了拍原嘉逸的肩膀,有布料的摩擦声,“那原老师,我再做一次自我介绍,您可要记住我呀。”   原嘉逸也笑了笑,只是十分礼貌的回答,进入到薄慎言的耳朵里,却如同晴天霹雳。   “好啊,你说,我会记得。”   “那,我叫池深,原老师要记得我哈,对了,原老师是不是渝城人啊?”   原嘉逸挺惊讶,“你听得出来我是渝城人?”   偷听的薄慎言委屈地一瘪嘴。   他第一次跟老婆说话都没有听出来老婆是渝城人,这臭小子是怎么听出来的!   叫池深的男生一笑,“哈哈,原老师,您好可爱啊,我知道您是渝城人是因为在选课之前去查了各位导师的资料啦,看您长得好看又善良,学历还那么逆天,临床医学八年制说上就上,不选您的课还能选谁的呢?”   聊到这里,饶是原嘉逸再迟钝,也察觉出这池深对他的态度仿佛有那么一点点……过于亲密。   于是他晃晃手中的手机,刚要说自己还有事,池深竟提前打断他说道,“原老师,昨天我看到一病例,是关于踝关节骨折,伴下胫腓分离手术的术后治疗,患者是摔伤,致使他的右踝关节疼痛肿胀,并伴有活动受限……”   学生提问有关于学习上的问题,原嘉逸自是不能拒绝回答,只能耐心地清清嗓子,垂眸听完。   池深满满的求知欲几乎要溢满了薄慎言的耳朵,他悲伤得无法自拔,手上捏着原嘉逸昨晚被他脱下来的白色小布料暗自生着闷气。   等小东西回来,他还要让他穿上这玩意儿,然后反复脱了穿,穿了脱!   “做了辅助检查,右踝正侧位X光片,右踝关节骨折,下胫腓分离,骨折明显移位,入院后完善了血常规生化常规以及心电和腹彩……”   薄慎言恨恨地听着池深滔滔不绝,直接将手机拿开不再贴在耳边,开了扬声器等原嘉逸说话,眼睛盯着新闻的财经板块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嗯,这个手术做得挺好的,按照L-H分型,属于旋前外旋IV损伤,肯定首选手术切开复位,然后进行内固定治疗。”   原嘉逸的声音在讨论专业上的问题时,向来是清清冷冷,沉着得如同电子机械发出来的专业解答,却让薄慎言的浑身血液在瞬间变得滚烫发热。   今天晚上……一定要让他用这个声音……嘿嘿嘿……   真是太他妈性感了。   原嘉逸自是不知自己今晚即将拥有的遭遇,仍旧给池深讲解着每个步骤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原因,他把手机反扣在讲台上,用手比划了一下,“你看,手术先切开他的这个踝关节外侧,对腓骨进行解剖,继而复位,然后……”   薄慎言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他薄红了耳尖从被窝里钻出来,径自走进了浴室。   “腓骨复位之后呢,复位下胫腓联合,下胫腓螺钉的拧入是需要穿透三层皮质,才能进行固定,最后,内踝部位需要用空心钉……”   原嘉逸温润的声音在浴室里回荡着,碰击到墙壁后,又渗入薄慎言的耳膜。   他勉力压制着粗重的呼吸声。   末了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嗤笑一声,“……实在是只狐狸精。”   原嘉逸的手机没开外放,所以在吵闹的教室里,就算薄慎言隔着听筒嚎啕大哭,若是不细听,恐怕都会被忽略掉。   “啊啊啊……谢谢原老师,被您这么一说,我之前的疑问都解开了,谢谢原老师!下课我可以请您吃饭吗?”   池深突如其来的聒噪之音险些闪了薄总裁的手,“请您吃饭”这几个字更是顿时让薄慎言的心中警铃大作。   原嘉逸摇摇头拒绝,“我是老师,为学生答疑解惑是我的本职工作。”   “啊,我还想着跟原老师去吃火锅增进一下感情呢……”   年轻的大男孩儿对自己的失落情绪向来是直来直去地表达,语气里满满的遗憾。   估计是想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师生关系,原嘉逸又笑笑,“我一个老年人,你们跟我之间的交流是有代沟的,跟同龄人好好玩儿,年轻就要尽兴一点儿。”   他刻意把“老年”这两个字的读音咬得重了一点,以求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薄慎言欣慰地点点头,穿好浴袍,趿着拖鞋昂首阔步地像只骄傲的小公鸡一样离开了浴室,仰躺在沙发上面边晒太阳,边回想昨晚在这上面发生的旖旎事。   电话那头的原嘉逸好似把这通电话完全忘记了,直到薄慎言听到上课铃声响起,自己这边却还是没有被挂断,忍不住闷声笑了起来。   小刺猬那么爱财如命,要是知道自己一通电话打了好几个小时,真不知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说到他钻钱眼儿里这件事,薄慎言想起昨晚原嘉逸所办的一件连他都做不到的磅礴的大事。   昨晚原嘉逸喝醉了,在隔音甚好的总统套房里又唱又跳,还让薄慎言昧着良心夸他唱的好听,在无数次担忧着窗外的雷声会不会顺势进来惩罚他撒谎骗人的这件事后,薄慎言又看到了原嘉逸新兴起的一番节目。   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唱很寂寞,想要和歌手一起唱,要看MV,还要看演唱会转播的。   于是原嘉逸拿出了手机,点开恨奇怪APP,硬是不顾薄慎言的阻拦,恶狠狠地盯着屏幕说道,“……我真的不想再看广告了,90多秒的广告,简直是在谋财害命!我要开会员!开多多的会员!”   要说世间上谁的定力最好,那薄总裁便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名。   因为他可以做到在夫夫二人都酝酿好了嘿嘿嘿的情绪之后,自己还能捏着杜蕾斯心无旁骛地坐在沙发上,耐力极强地看着自家媳妇嘟嘟囔囔地开视频会员。   原嘉逸的声音打断了薄慎言的思绪,饶是他对医学方面一问三不知,此时也不免对骨科知识产生了好奇。   “刚刚在上课之前,呃……池……呃……池深同学,同我说了一个踝关节骨折伴下胫腓分离手术的病例,手术做得很好,但如果远端固定胫腓骨的松质骨螺钉加上弹力垫的话,会更符合生理状态一点。”   对原嘉逸忘记了池深名字的这件事情,薄总裁兴奋地向上一蹿,脑袋重重磕在茶几上,发出“乓”地一声。   正在板书的原嘉逸闻声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以为是哪位同学的恶作剧,转过身来却发现大家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写字,他这一回头,和大家对视了个正着,不由有点尴尬,红着脸转回到黑板前。   下面吸气声一片。   “我的天,原老师在这里当导师真是浪费了,他这一回头真的杀我。”   “谁说不是呢,我差点当场生出来个孩子……妈的,谁要是有荣幸给他生孩子,我真的羡慕死……”   “这基因,这智商,我愿意用五年寿命换和原老师在一起。”   ……   在这专属于女生们的低低讨论声中,突兀地混进来几道男声。   “希望原老师性别不要卡得太死,我也愿意和他共建一个小家庭……”   “原老师好温柔,也不知道他是1还是……嘿嘿……”   “我觉得是1,他眼神真的好攻我……”   在教务系统中,原嘉逸其实早就是副教授的职称了,只不过他觉得这个称呼叫起来有点疏离,为了让同学们对他一旦教学起来就很清冷的样子不要太过于畏惧,便让大家继续称呼他为原老师。   听见这么多学生对原嘉逸芳心暗许,而且还男女都有,薄总裁捂着磕得发麻的天灵盖在电话这头慌得一批。   他后悔挑选黄道吉日去领证了。   和原嘉逸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黄道吉日。   下午回来就去领,然后办婚礼,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原嘉逸是有主儿的!   背对着学生们的原嘉逸自然也将身后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臊得满脸通红,一时间不敢转过来面对学生,只能不停地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尴尬之余,不小心画出了一整个儿的人体骨骼结构图……   看到黑板上的成图,原嘉逸懵了一下,随即无奈地扶额。   他原本……只想画两条腿的。   身后掌声雷动。   “……”   一整节课的时间在原嘉逸的个人炫技中迅速度过,一群没有学习到任何知识的学生们却仿佛喝饱了墨水一般,个个都是摸着肚子,一副餍足的模样出了阶梯教室。   原嘉逸心中暗暗计较着下节课一定要把课程想办法补回来,这样才对得起自己拿的这份工钱。   他边想边顺手拿起了手机,看到屏幕上的通话界面和通话时长,漂亮的眼睛瞬间瞪出血丝。   “……薄、慎、言!我的话费!”   薄慎言在那头像只野鸭子一样地笑了起来,大有抑制不住的架势,一个劲儿地拍着沙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老师,您讲课真好听,我都听入迷了……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不气你了,我现在挂掉,回来找我算账好不好?回来你好好折腾折腾我……哈哈哈……”   “……等等,别挂,现在是03秒,还有五十几秒的时间,别便宜了运营商。”原嘉逸声音悲痛。   薄慎言:“……”   “我一会儿回家,你现在回家没有,早点回去把宋妈替下来,她年纪大了,总抱着孩子会累的你不知道吗,薄慎言你有心吗?还有糯米趴下的饭,糯米晚上可以多喂一点,趴下只给它半碗狗粮,我在狗粮袋子上做了标记,你要是敢多喂,它多吃了多少,就从你的晚饭里扣多少,听明白我的话了吗?”   从前它俩小的时候,可以自己找粮吃,这让原嘉逸一度觉得很欣慰,可直到它们胖成了如今这个模样,他才知道自己曾经是大错特错。   隔着电话看不见对方的动作,但薄慎言通过想象,已经将原嘉逸那气鼓鼓的样子在脑海中刻印了无数次,他连连点头,“好好好,老婆,我这就回家,我应该会比你早一点,你想吃什么呀,我做饭,奶奶这两天状态不错,能下床出去走走了,我估计奶奶会让宋妈带汐汐回老宅玩,所以老婆,我们今晚可以尽情地……”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薄慎言无语地看了眼屏幕,果然,通话时间停在58秒。   原副教授——勤俭持家之典范。   喜迎原医生回家这件事让薄慎言兴奋极了,他“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进浴室里又冲了个澡,出来穿上自己的衣服匆匆离开了酒店。   途径昨晚隐约瞟过一眼房号的沃野二人房门口,薄慎言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痛哼,嘴角露出一丝贼笑。   真会玩儿,在门板上。   一会儿他也试试。   到家的时候,原嘉逸累得抓着外套蹲在门口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环视一圈寻找薄慎言的身影。   从吸油烟机的工作间歇里勉强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薄慎言忙关了火,捏着小锅铲蹬蹬蹬跑过来,张开双臂就来抱他。   “老婆回来啦(*^▽^*)要抱抱,要亲亲(づ ̄3 ̄)づ,要老婆摸摸……”   原嘉逸疲惫地叹了口气。   他近日来觉得薄慎言很可怕。   男人强烈的占有欲让原嘉逸觉得,他似乎随时都想要拿一个猪肉检疫合格章扣在他的脸上,向别人宣示他的所有权,不把皮剥掉,两个人就永远不会失去彼此纠缠的痕迹。   原嘉逸实在无法接受每天一下班,就有一个老色批像条疯狗一样扑过来,主动要求被上下其手。   而且就算他不答应也没有关系,人家能自助。   比如说现在。   薄慎言抓着原嘉逸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反复摩挲,时不时还亲他掌心一口,“哎呀,老婆的手怎么摸到我的嘴巴上面了,人家好害羞。”   “……”   原嘉逸任凭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屋里走,坐在那把宽大的椅子上看他做饭。   “我回来的时候,宋妈跟我解释,昨天糯米抢了汐汐的奶嘴跑出来,她担心被糯米藏起来,日后要是被汐汐在屋子里爬来爬去的时候找到,直接吃进嘴巴里就出问题了。”   薄慎言洪亮的嗓音压过了吸油烟机,原嘉逸不但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还能听到回音。   他们重新装修了这个房子,将婴儿房开了两道门,一边连着他们的卧室,方便在夜里去查看原汐,另一边则是被薄慎言买下来的隔壁入户门,可以让宋妈直接来带孩子而不用经过他们的房间。   结果谁也没想到昨天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都是因为糯米。   原嘉逸想到这里,轻轻捏了一下趴在他腿上撒娇的糯米的肉垫儿,引得猫咪不满地亮出利爪吓唬起人来。   “哟,能耐了?”   薄慎言背对着原嘉逸,闻言下意识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还没回过身来就开始道歉。   “老婆,等会儿啊,等会我收了火再跪着,你先忍一忍,看看剧什么的,前几天不是出了一部关于医生的电视剧吗?我看了几集,医生实在是太伟大了,我都想当医生了……”   只想好好哄原嘉逸开心的薄慎言完全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所以当原嘉逸顺从地接受了他的建议,打开视频APP之后,发出了惊恐的怒吼时,薄慎言还不明就里,猛然回想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晚了。   “……!”   原嘉逸眼睛都快掉出来了,他难以置信地拿着手机走到薄慎言面前,哆嗦着手指给他看屏幕上的数字。   “……我……我他妈……我是不是……薄慎言,我是不是眼睛出问题了……为什么……我为什么不但开了会员……还开了……还开了二十年?!”   连脏话都出来了,想来受到的刺激属实不小。   “……老婆,这……人喝多了什么都干得出来……昨晚沃野还自作主张要送我辆车呢,这不被段浮打了一顿,今天醒过来之后,也没付诸行动吗?”   薄慎言拢拢媳妇的肩膀,温声安慰。   原嘉逸绝望地跪坐在地毯上,跟官方客服涕泗横流地诉说自己昨晚的苦难。   得到的结果是:不好意思呢亲,虚拟货币暂时不提供退款服务。   对他的情况很是担忧,薄慎言觉得原嘉逸这小心眼儿可以为了这区区几千块钱而半个月睡不着觉。   因此他想了个助眠且有利于他干坏事的办法。   “老婆,喝点红酒吗?一醉解千愁。”   毫不意外,原嘉逸心中忧思郁结,结果又喝多了。   他坐在地毯上抱紧糯米,哭着对薄慎言说道,“我……不就是想买个大房子吗?我昨天……嗝,算了一下,就,就我相中的那个别墅,一平的价格,我之前跟你说过……呜呜……我买个最小的户型,五百平,就按照我现在的工资,我……我得从春秋战国时期就开始给人钉钢板,凿骨钉……才能买得起……”   薄慎言笑得抱着肚子在地毯上滚,滚到原嘉逸膝盖边上躺在他小腿上,仰头看他,“原老师,您不是开了二十年的视频会员吗?用那个买。”   原嘉逸哭得更伤心了。   看他哭成这副样子,薄慎言身后的大尾巴摇得欢快极了。   他最喜欢把原嘉逸弄哭了。   醉得越厉害,哭得越难过,到最后的时候就会越听话。   让穿什么就穿什么,让握着什么就握着什么。   不过哭得久了他也会心疼,就像现在止不住眼泪的这种情况。   薄慎言披上了浴袍,走到厨房,端来早就给原嘉逸洗好的车厘子放在他怀中,“老婆,吃点水果,不要哭了,乖。”   原嘉逸老老实实地抱着玻璃盆吸溜着鼻涕,鼻尖通红的样子我见犹怜,薄慎言没忍住,抬手用指腹抹去他的鼻涕,低头亲了一口他的鼻尖。   他还不至于变态到有吃鼻涕的爱好。   捻起一颗车厘子,薄慎言悬空放到原嘉逸眼前,意味深长地笑笑,“老婆,你猜,你的和它的,谁更大一点?”   醉醺醺的男人自是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听见薄慎言后面说,“乖,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醒了就给你买栋别墅。”   在浑浑噩噩的思考中,原嘉逸将自己彻底托付给了薄慎言。   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才感到有点奇怪   原嘉逸低头看看自己胸前,转头瞪了薄慎言一眼。   薄慎言向来狗腿,看到原嘉逸这副表情,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嘴昨晚究竟犯了多大的错,忙像小丫鬟似地朝客厅电视柜下面的抽屉跑去,须臾,拿了两个东西递到原嘉逸面前。   “老婆……要不在上面……粘两个创口贴?挡一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3-20 23:33:53~2021-03-21 22:5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痞子王有钱修刹车皮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原嘉逸慢慢从薄慎言手中拿过那两个小东西, 捏在手中没理会它们,倒是一脸冷漠地看着薄慎言。   “薄总裁,我把你也嘬成这样, 然后你也粘两个创口贴可以吗?”   薄慎言委屈巴巴:“老婆, 我错啦, 以后不嘬了。”   半信半疑地瞪了他一眼, 原嘉逸在内心冷哼,不嘬?你还能有那脸?   看原嘉逸仍是不相信他的样子, 薄慎言深吸了口气, 仿佛暗自下了什么决心一样。   片刻之后, 他有了动作, 面对着原嘉逸,抬手搭在自己的皮带扣上   原嘉逸吓得连连后退。   慌忙挥舞双手, “……不不不, 我……我不用你道歉,你放过我吧!”   薄慎言上前一大步, 曲起手指, 对着原嘉逸光洁的额头弹了个响亮的脑瓜崩儿,笑着抱住他猛亲一口。   “你这笨蛋, 想什么呢?”   “那你要干啥?”   原嘉逸偷眼看他, 松散的衬衫领口露出薄慎言一侧的锁骨, 上面印着自己昨晚留下的浅淡齿痕。   看到那抹痕迹, 原嘉逸抿着嘴唇别过头去, 尴尬得红了耳尖。   薄慎言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了然地笑起来,没忍住又亲了原嘉逸一口。   “我想让小妲己嘬我啊,把我嘬肿, 我们一起粘创可贴。”   原嘉逸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对着薄慎言胸口颇为用力地一拧。   “都这时候了还想占我便宜啊?让你肿还不容易,哪用得着我嘬?”   被媳妇掐得惊喘一声,虎背熊腰的薄慎言努力营造出了一副娇弱之态,软绵绵地弯身靠在原嘉逸怀中,可怜兮兮地抱怨道。   “官人好生残暴,掐得奴家痛死了。”   怀中人的声音粗粝,给原嘉逸一种贞子喂他吃蛋糕的感觉。   凭空惊出人一身冷汗。   “额呵呵……薄总裁,我还要去上课,您放过我吧……”   原嘉逸伸出两指戳起薄慎言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想法,生怕这狗男人一根神经搭不对,扛起他就又杀回床上。   看媳妇要走,薄慎言按捺不住心中的不舍,黏糊糊地贴着原嘉逸亲了又亲。   “老婆,你穿特殊服装真的好好看啊……我好喜欢,你听话的乖样子真的瞬间就能让我阴g……”   嘴型刚出来,原嘉逸就瞪着眼睛掐灭了薄慎言还没发出来的音。   “我去学校了,下午回来给你做……唔!”   原嘉逸刚走到门口抓起车钥匙,背后便被一股大力顶在门上,下巴也被薄慎言有力的手指钳住,迫使身前人扭过头来迎合他的亲吻。   手肘毫无防备地磕在墙上,原嘉逸疼得掌心直冒冷汗,怒骂一声,“……你干什么!”   薄慎言本想着浪漫一点,因为他昨晚听原嘉逸说,夫妻间有时候会喜欢比较强硬的相处方式,这会让人有种逆反的快感,所以他接受了原嘉逸的想法,也打算这样试一试。   没想到弄巧成拙,还把原嘉逸的胳膊给磕了。   冷白的皮肤上挂着一抹在片刻之间泛起的红痕,原嘉逸惆怅地叹了口气,无奈至极。   “哥,你想要情趣……提前告诉我一声行吗?我还能不配合你?非得把我整成这样你才满意……”   原嘉逸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他知道薄慎言心里肯定比他还要难过,更何况这事明明是自己先起意的,怪不得薄慎言。   果然,薄慎言轻轻握着他那只胳膊,低垂着眉眼,懊悔不已地盯着那上面的淤痕。   “……都怪我让老婆疼了。”   原嘉逸捏捏他的手指,弯着眼睛仰头亲了他一口,“你已经掌握到精髓了,等我回家吧……小薄子。”   大男人有点什么磕磕碰碰,简直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什么时候竟也成了让人心疼的资本了,娇娇弱弱的,什么样子。   他抓起钥匙摆摆手,“别送了哈,你把趴下摁住别让它蹿出来。”   原嘉逸话音刚落,随着他开门的动作,一百好几十斤的大狗疯狂地从薄慎言身后冲了过来,朝着门缝就开始蓄力。   薄慎言忙躬下身子抓住它的两只大爪子,抬头示意原嘉逸,“老婆快跑。”   趴下不甘心的眼神被原嘉逸隔绝在了门的那一头,他背着小书包乐悠悠地下了楼,掖紧胸前的衣襟,扯扯外套挡在前面的突起,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狗养狗。   拿出钥匙刚要解锁,原嘉逸便被钥匙圈上面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吸引了视线,他定睛看去,旋即笑着望向楼上。   薄慎言果真抱着糯米趴在阳台边低头看他,“老婆~工作加油哦~”   原嘉逸摘下被薄慎言偷偷挂在他钥匙圈上的戒指,举起双手让薄慎言看得清楚一点,继而对着日光戴上了那枚他嫌妨碍手术和写字而不肯戴的婚戒。   “我戴上啦。”   他笑着朝楼上的男人晃了晃左手,然后开门上了车,稳重夯实的辉腾如同它的主人一样从容地汇入了主干路的车流之中。   薄慎言抱着猫趴在阳台上,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渐行渐远,眼眶温热,他从来没有奢求过自己会像现在这样幸福。   而此刻发生的一切,竟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真的切切实实地拥有着世界上最美好的原嘉逸。   停在路口等红灯的原嘉逸不住地打着喷嚏,微青的手肘拄在车窗的边缘,眼睛盯着倒数的红灯读秒。   他烦躁地胡撸了一把头发,把这一切都归结为昨晚两人做的时候,薄慎言没给他盖被子的缘故。   自从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原嘉逸包里常备的那些药都被薄慎言丢了出去,然后堂而皇之地把他自己当成原嘉逸的药来为他治病。   原嘉逸的胃疼有他按时按点的美食来呵护,睡不着想找安眠药的时候,薄慎言就会把他当做婴儿一样抱着,讲幼稚的童话故事哄他入睡。   渐渐地,原嘉逸都觉得自己不再需要这些药了,也就任凭薄慎言丢开它们。   后车按喇叭的声音打断了原嘉逸的回忆,他忙松开刹车跟上车流,汇入他热爱着的生活。   今天的课堂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   原嘉逸背着书包走进阶梯教室的时候,大家看他的眼神明显和往日不同。   这让原嘉逸觉得有些没底气,在转身写课题的时候,他心虚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   ……没有变化啊。   难不成这群学生有透视眼?   原嘉逸慢慢在黑板上写着字,突然听到身后有学生小声地议论着。   “……我的天啊……你们看原老师的手,刚刚那两位学长说的是真的哎,原老师真的结婚了。”   “是啊,那么闪的一枚戒指挂在手上,呜呜……”   “不,我不觉得,肯定是原老师昨天听到咱们说要给他生孩子了,他害怕所以戴了个假的。”   “假个屁咧,你们看那枚戒指的长相,把我卖十次都买不来。”   “不过有一说一哈,那戒指是真的好看。”   原嘉逸很奇怪这群学生为什么经常把他当成个聋子一样,公然在他身后讨论着他的私生活。   难道真的是他脾气太好了,让学生觉得他没有威慑力才这样的吗?   “咳咳……”   即将要转过身来之前,原嘉逸刻意清清嗓子提醒他们。   “转过来了,原老师转过来了,嘘——”   原嘉逸:“……”   “妈耶……太好看了吧这也,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女人……”   后排有学生举手,原嘉逸眯眼看了过去,伸手示意,“请讲。”   那男生站起身,朗声问道。   “原老师,听说您先生是薄氏集团CEO,请问属实吗?”   听了男声的话,课堂上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无论男生女生都纷纷拿出手机开始搜索薄氏总裁的长相,像是担心他的长相不足以匹配原嘉逸一样慌张。   看着这群仿佛瞬间变成了他娘家人的学生们,原嘉逸哑口无言:“……”   薄慎言,你戏也太假了吧。   对家里那老东西的小心眼儿实在是无解,原嘉逸无奈地笑笑,没等学生们搜出答案来,便抬起左手朝男生晃了晃,“对呀,我先生是姓薄。”   不过不是你说的那个职位,因为法人是我。   台下一片尖叫声。   “嗷嗷嗷嗷嗷嗷啊,太有钱了吧!竟然真的是我想的那个薄总裁!”   “啊啊啊啊——薄总裁好帅啊,绝世大猛1啊啊啊啊!”   “我靠,般配死了!这两张脸我直接飞孩子啊啊啊啊——”   “别飞了,小心原老师直接把孩子给你塞回去。”   “薄总裁长得好牛逼啊我的妈,这俩人太般配了……我柠檬了……”   然而,人的耳朵总会抓捕到一些突兀的语句   “我的天,原老师是个受!啊哈哈哈哈哈,我昨天没有猜错!”   原嘉逸:“……”   倒也不必说得如此直白到让人下不来台。   这个场面如果不加以制止,恐怕又要复制昨天的无果,原嘉逸沉下脸,曲起指节叩击着金属桌面。   “大家安静一下,我们继续上课。”   在大家兴奋异常的情绪下,课程很快就结束了,原嘉逸抓着小书包,在同学们包围他之前便蹭蹭蹭地跑向了停车场。   随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回家中。   进屋的时候,薄慎言正洋洋得意地翘着二郎腿撸猫,听见开门的动静,一把将糯米抛到一旁的沙发上,嘤嘤嘤地跑过来抱住原嘉逸。   “老婆终于回来了,想死我了,快让我亲亲……”   “且慢。”   原嘉逸抬指夹住薄慎言的章鱼嘴,声音清清冷冷。   “今天在上课的时候,有学生在下面喊‘原老师老公好帅’,‘要是我有那样的老公,我肯定要天天抱着他’,”原嘉逸收回手,双臂环胸,倚在门板上仰头看自家的憨包,“说得好像他们知道我丈夫是谁一样……”   薄慎言偷眼观察着原嘉逸凉悠悠的表情,狗腿地攥拳愤慨道,“这群学生!不好好学习,净是八卦!怎么不去做娱乐记者!瞧给我老婆气的!”   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原嘉逸挑挑眉,“只要你在大是大非面前坦白实情,立场坚定……我还是会宽大处理的。”   薄慎言面上一喜,“真哒?!(*^▽^*)”   原嘉逸眉头一皱,“果然是你!╭(╯^╰)╮”   薄总裁:危。   原嘉逸环住他的腰,抬头咬咬男人的下巴,“哥,你几岁了?还搞这些年轻人的小把戏,我还能跟别人跑了不成?”   正当薄慎言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之际,原嘉逸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当场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原嘉逸边掏手机,便伸出一根手指笑着点点他,将手机听筒贴到耳边,“您好,我原嘉逸。”   电话那头传来了薄慎言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原老师……这有个监外就医的患者要过来,还没送到,是右肱骨远端粉碎性骨折,您可能需要过来一趟。”   今天是星期日,很多主治都轮休,段主任去了外地,陈副主任也趁着好不容易空下来的时间和妻女去郊外爬山,离医院最近且最闲的主治医师也就只有原嘉逸了。   想着答应了薄慎言的事情可能又要爽约了,碍于患者的紧急,原嘉逸没再多想,一口答应下来,“行,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原嘉逸抱歉地亲亲薄慎言的嘴唇,“不好意思啊慎言,医院有急诊病人,粉碎性骨折,我得去会诊。”   薄慎言不舍地圈着原嘉逸的腰,惩罚性地咬了一口他的唇珠,心里虽然知道这不是能被原嘉逸所掌控的事情,但还是觉得很难过。   “那你要早点回……”话没说完,薄慎言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样,搂着原嘉逸走向门口,“我真的是傻,干嘛不跟你一起去呢?”   原嘉逸也一梗脖子,忙抓着外套顺着薄慎言的力道往外走,“是哦,你跟我一起去不就好了,手术完了一起在外面吃饭。”   薄慎言回头踢了一脚趴下的屁股,迅速闪身出门,握着原嘉逸纤薄的腰就朝楼下走去,心中暗自计划着该怎么做才能骗原嘉逸在外面住一晚。   毕竟相比往日,他们这一周少做了不少次。   线条优美的辉腾在路口流畅地掉了个头,直奔市人民医院。   原嘉逸刚系好白大褂的扣子,便看到了从大门口被推进来的患者。   他脸色一僵。   薄慎言也看到了床上躺着的人,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来,大步走了过去。   “同志,你是什么人?”   押送犯人的警察制住了薄慎言的动作,也惊动到了背对他的原嘉逸。   “这种人病了为什么要救?”   薄慎言的眼睛死死盯着床上的人问道。   警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继续用胳膊拦着这个势如猛虎的高大男人,生怕他越过自己冲过去杀了床上的人。   “这是出于人道主义,而且他属于伤残范围内的犯人,准予保外就医,同志,你要是继续靠前,那我们只能以寻衅滋事的……”   “慎言,去坐着。”   原嘉逸没回头,摘下戒指,接过助手递过来的手套查看床上人的伤况。   薄慎言恨恨地瞪着床上的人,胸膛剧烈起伏,不甘愿地坐回到椅子里,努力不让自己给原嘉逸添麻烦。   “贱人!警察同志……为什么把我送到……咳咳咳……这个贱人这里来!警察!警察!快来,把我弄走!他会杀了我的!你们不愿意……看到出人命吧!他会杀了我的!”   床上的人声嘶力竭。   原嘉逸脸上戴着口罩,低垂着睫毛,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他声音清清淡淡,“……盛澜,我不是救你,我只是在救我的患者。”   盛澜赤红着双眼,恐惧地大声叱骂,“原嘉逸你这个贱人!你毁了我的人生!拿走了我的全部!你妈死得好啊,死的活该,我现在每天想起她,我都会开心得大笑出来,留你这么一个孽种在世上,承受着失去她的痛苦,很开心吧?啊?原嘉逸!回答我啊!”   低头查看他伤口的原嘉逸置若罔闻,侧头对助手说道,“……患者……盛澜,男,29岁,RH阴性AB型血……无肝炎结核等传染病史,无高血压糖尿病癫痫等慢性病史,无食物药物过敏史……两次造血干细胞移植手术……三十一次输血史……”   听了盛澜的话,周围不熟悉原嘉逸的急诊医生和押送盛澜的警察都不可避免地上下打量着原嘉逸,似是不觉得原嘉逸会好好地给大肆辱骂他、且明显在过往与他有过纠葛的盛澜做手术。   被这样恶意地诅咒辱骂,他们觉得原嘉逸不害他就已经是莫大的善良了。   原嘉逸浓密的睫毛颤了一下,复又挡住眼底的波动。   他平静地道出盛澜的既往病史,病历本就在一边,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便说得和上面写的一模一样。   “你不用故意激怒我,在迈进这个行业之前,每名医生都是有过入职宣誓的,你不做人没关系,我可是要做的。”   盛澜对原嘉逸的变化感到很惊讶,以至于他一时间忘记了回怼他,而是愣怔着看了原嘉逸半天。   在盛澜的记忆中,原嘉逸一直都是温吞绵软的性格,很少有这么不卑不亢的时刻,让人觉得他性子好,却好中带着刀。   并不像从前那般好欺负了。   想到这里,盛澜面色苍白着躺在病床上,仿佛忘记了身体上的苦痛,咬牙冷笑一声,“也对,你妈死了,你自然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原嘉逸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也跟着倏地握紧,他压制着愤怒沉默地喘息了几声,随即慢慢松开手,回头对警察同志说道。   “右侧肘关节三维CT显示,右肱骨远端粉碎性骨折,需在全麻状态下,进行右侧肱骨远端骨折切开复位内固定术治疗。”   两名警察点点头,表示已经记录完毕。   原嘉逸低头看着盛澜,他在监狱里显然是受了很多的苦,胡子拉碴的模样,让人根本看不出他曾经顶流时期的分毫神采,只觉得他是个年过半百的沧桑囚犯。   他又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等着他下台子的薄慎言,给了他一个安抚性的笑,然后转身对助手说道,“走吧。”   薄慎言的心里淤堵难通,看着原嘉逸颓着肩膀走进手术室,低低地“操”了一声。   无影灯亮起,盛澜在麻醉师往他血管里推了一管药的下一秒便昏睡了过去。   一助探究的目光被原嘉逸的声音打断,“看患者,别看我。”   “你过来看看。”   身后的规培生知道原嘉逸是在叫他,给他学习的机会,忙上前两步,“……谢谢原老师。”   “骨折复位需要按顺序来,先从关节面,后从骨折端。”   原嘉逸目不转睛地盯着盛澜的伤处,从容不迫地进行讲解,手上的动作也没落下半分,“先固定肱骨髁间骨折,然后……固定这个髁上骨折,你说接下来做什么?”   规培生磕磕巴巴地,“用……用双钢板进行固定,然……然后……尺骨鹰嘴的……尺骨鹰嘴的钢板,对尺骨截骨处进行固定?”   这个问题其实挺简单,但是被原嘉逸这样带着周身的低气压问出来,就让周围人觉得极其紧张。   “……”原嘉逸没吭声,好久才低低地道,“嗯,对。”   规培生松了口气。   他轻松了许多,看原嘉逸已经在收尾了,忙殷勤地展现自己的专业知识,将心中组织了半天的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原,原老师,他是不是术后第二天就可以采用适当的强度来被动地锻炼一下肘关节的力量了呢?”   原嘉逸没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问道,“为什么要采用尺骨鹰嘴截骨入路?”   规培生哽了一下,又磕巴起来,“……因为,因为可以……”   “可以更充分地暴露关节面,会让患者在后期的肘关节功能恢复更好。”   规培生慌忙点点头,又觉得点头不礼貌,忙大声的“嗯”了一声。   “双钢板固定肱骨远端骨折……可以达到稳定固定的效果,还可以让肘关节更早地进行功能锻炼,你只知该做什么,却不知道为什么该这样做,”原嘉逸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似乎是太过于低迷,缓了缓情绪道,“……慢慢学,不着急。”   手术室上方的灯灭了,薄慎言几乎在同一秒起身。   良久,他才看到原嘉逸穿着绿色的手术服疲惫地走出来。   薄慎言走过去,将人圈在怀中,轻吻他额头。   我将不运用我的医学知识去违反人道。   我郑重地、自主地并且以我的人格宣誓以上的诺言。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两句话来源于网络,医生入职宣言感谢观阅,鞠躬~ 第119章   “嘉嘉……我的嘉嘉怎么会这么棒啊?”   薄慎言将原嘉逸抱得紧紧的, 一下又一下地,仿佛亲不够似地啄吻他的额头。   相比嘴唇,薄慎言其实更愿意亲吻原嘉逸的额头。   他觉得这像是一种声明, 一种刻印, 一种象征。   比亲吻嘴唇更为神圣, 更让他心驰神往地意乱神迷。   原嘉逸低头伏在他的肩窝里, 将眼睛死死地藏在不用见光的黑暗里,瑟缩着肩膀, 钻进只属于他一人的英雄的怀中。   这是他的避风港, 他的安全岛, 他在沉闷的深海中挣扎时主动靠近他的灯塔。   手腕被薄慎言轻轻握住, 攥在男人的掌心,当作珍宝一样擎起。   指尖触碰到了一抹本该微凉的温热, 原嘉逸低头看过去, 眼眶酸涩。   那枚灿若星辰的指环折射着日光,耀眼地被推进他的指根。   是手术之前, 他随手揣进白大褂口袋里的戒指。   而薄慎言一直揪着他的白大褂等到了现在。   “你把我的白大褂都弄皱了……”原嘉逸借题发挥地掉下来眼泪, 委屈不已,“……我还怎么穿啊?”   “我每次‘不小心’撕坏了原医生的白大褂, 您不是也没跟我生气吗?”   薄慎言亲亲爱人的鼻尖, 意有所指地钳住他单薄的细腰。   “这几天折腾得瘦了不少, 回家好好喂喂你。”   “你又轻薄我, 薄慎言你真的很……”   一阵晕晕乎乎的旋转, 原嘉逸只来得及反应自己被按在了医院走廊的墙壁上,腰后还抵着在夏日里凉丝丝的暖气,男人的嘴唇便压了上来。   “轻薄?我有轻薄吗?我是说喂原医生吃饭啊……怕不是原医生才想多了什么吧?”   “……唔,这里四……医万……”   原嘉逸含糊不清地推拒着薄慎言的肩膀, 用舌尖顶他的舌头,没想到却意外地做出了欲拒还迎的效果,“……里……你疯了吗……”   薄慎言咬着他的舌尖笑道,“原医生好主动啊,我好喜欢……原医生无论哪个部位……都像手术时的手指一样灵活呢……”   这种公然在外亲吻的羞耻感让原嘉逸的脸红得快要滴血。   他的脸皮被薄慎言锻炼得已经厚了不少,但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堂而皇之地,在随时都可能有同事经过的医院走廊里肆意亲吻的程度。   “……回,回家。”   薄慎言明知故问道,“……回家做什么?原医生不是要请我在外面吃饭吗?”   原嘉逸噎了一下,似乎对薄慎言无知的反应有点生气,当真以为薄慎言没有听懂他的潜台词。   “回家做。”   “‘做’什么?”薄慎言问道。   原嘉逸:“……”真是烦人。   “不用了吧,原医生,我们今天在外面‘吃’,好不好?”薄慎言调转了个方向,坐在原嘉逸身后的暖气上,让他站在自己的双腿之间,将他脸上羞赧的表情一览无遗地收进眼中。   话被自己说到这个份上早已突破了平日里的极限,原嘉逸急得快把嘴唇都咬破了,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你怎么不明白呢……你不是最明白这些……这些话的吗?”   薄慎言喜欢看他哭没错,但并不想在外面让别人看到原嘉逸哭的时候的诱人模样。   他连忙亲亲原嘉逸水光潋滟的眼睛,温声哄道,“好好好,宝贝,我们回去,回去好好做……”   原嘉逸对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觉得很欣慰,可听到他说出来后,又立刻捂住他的嘴巴环顾着四周,担心有同事听到薄慎言色胆包天的口出狂言。   “……小声点。”   薄慎言笑了起来,又想要逗他,“……原医生,不就是做个饭吗,这么纠结干嘛,我来‘做’,您来‘吃’,成不成?”   跟他这样的傻子实在是说不清楚,原嘉逸想着回家才能好好说明白,便胡乱地点点头,抓着自己的白大褂就往医院外面走。   “哎呀,等我一下,我去换个衣服,差点穿这个回去。”   原嘉逸折返回去,低头指指身上的手术服,示意薄慎言等他一会儿。   “……更衣室里没有人吧?”薄慎言看他越过自己,抬手攥住原嘉逸的手腕,将他拉向自己,嘴唇凑到他耳边,“……原医生可要‘遮好’了……哈哈……”   “……”原嘉逸难堪地瞪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他做什么都又快又好,两分钟不到就已经穿着整整齐齐的一套常服走了出来,双手插在口袋里默默跟薄慎言生着气。   两人的样貌在平日里随便拿出一个都甚是引人注目,如今走在一起便更让人挪不开视线。   原嘉逸心思敏感,很容易注意到外界对他的影响,发现有遛弯儿的患者时不时地回头看他们,一度不小心踩到花坛的边缘险些栽进花丛,原嘉逸不由紧张地跟着那患者手一抖。   薄慎言:“……?”   “原医生,这是您哥哥吗?真是一表人才。”   竟然还有骨二的患者。   原嘉逸忙蹭蹭被薄慎言亲得微肿的嘴,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嘴角已经挂上了职业性的微笑,“啊哈哈,是的,是我大表……”   薄总裁弱小迷惑又无助.jpg   他一把揽住原嘉逸的肩膀,嚣张地抬抬下巴,戴着戒指的左手抓住原嘉逸的左手举得高高的,对还没恢复好的患者粗声粗气地说道,“您说呢?有兄弟俩戴戒指玩儿的吗?”   可怜的患者蔫巴儿着咽咽口水,为自己还没来得及向原医生表达出来的心意而感到遗憾。   “……二位真是太般配了,等以后二位结婚了我再来……”   患者仿佛是笑中带泪,迫于薄慎言的眼神,才憋屈着祝福起来,他那副表情忧愁极了,以至于让原嘉逸同样面露忧色,担心因为薄慎言这一番话影响病人的身体恢复。   薄慎言听完他的祝福,满意地点点头,结果又听他说“以后再来”,顾不得追问他为什么觉得他和原嘉逸两个人看起来不像是结婚后的样子,便皱眉打断他,“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别来了。”   原嘉逸笑了起来,也朝患者说道,“是啊,我记得你下周一……嘶,也就是明天……就出院了哈,这里以后就不要再来了,希望我们再见的时候,双方都健健康康的,不要再在医院了。”   向患者详细交待了回家后自行复健的注意事项,原嘉逸拉着薄慎言等在他身侧半天的手,笑盈盈地走向停车场。   薄慎言从他对患者温声细语下医嘱的时候,便始终像只乖巧的金毛幼犬一样歪头看着原嘉逸,上上下下地打量个不停,却一声不吭。   原嘉逸脚步轻快地走了几步,突然余光里注意到了薄慎言纠缠在他脸上的眼神,莫名其妙地低头看看自己,掖好胸前的衣服,转头奇袭般地盯住薄慎言的眼睛,捏住那只发红的耳朵,色厉内荏地质问道,“看我干嘛?”   “……原医生,”薄慎言把原嘉逸的手从口袋里拉出来,握着手腕抬到一半,没有举到唇边,而是微微俯下身子,轻吻在他的虎口处,复又吻在那戴着戒指的指根,“我真的……越来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这个姿势,像极了童话里向公主求婚的王子,让原嘉逸抿着嘴唇愣了一下,迅速环顾周围,旋即一巴掌拍在薄慎言颈侧,“给我留点儿脸行吗,我还想在这里干到退休呢。”   薄慎言笑了起来,直起身子前一把将原嘉逸打横抱在怀中,不由他挣动,便大步朝停车场走去,边走边大声喊,“都瞧一瞧看一看啊,市人民医院骨二科主治医师原嘉逸医生已婚,丈夫是我——”   市人民医院的绿化覆盖率可以说是相当不错,很多住院患者都会在打完早上的针后,被家人搀扶着下来走走。   这时候正是晚饭过后的空当,甚至有住在附近的居民把医院的湖边和绿树当做公园来逛,听见薄慎言的高喊后,都纷纷朝他们看了过来。   原嘉逸脱不了身,只能先单手捂住自己的脸企图保住一丝颜面,另一只手恶狠狠地掐着薄慎言绷得死紧的坚实腹肌。   “笑死,根本不痛。”   薄慎言说起话来极其讨打,甚至让原嘉逸气到怒极反笑。   被丢进副驾里扎好了安全带,原嘉逸的腰后硌了一下,不满地抬头瞪了眼薄慎言。   薄慎言刚要转身去开车,看到原嘉逸那似是含羞带怯(原嘉逸:???)的一眼,猛地俯身使劲儿亲了他一口,仿佛要将人吃了般用力。   “……我开,我来开,”不知道原嘉逸看到了什么,突然抬手拍了一把薄慎言的屁股,反手解开安全带,长腿一跨,坐上了主驾,“你……你快坐好,听话。”   “为什么?”薄慎言诧异地捂着被他拍到的大腿,不解发问。   “上,上来再说……我就说一遍,快点!”原嘉逸厉声催促道。   薄慎言虽然很奇怪,但还是听话地坐到了车里扎好安全带,胳膊肘拄着车窗侧头看原嘉逸娴熟地打方向盘离开停车位。   老婆太迷人了怎么办……想r……   直到车子上了主路,原嘉逸都没再吭声,像是把刚刚那句“再说”忘记了一样神色自然。   “老婆,你为什么不让我开啊?你上了课,又做了好几个小时的手术,多累啊。”   老婆不说,他就自己问。   原嘉逸抓着方向盘的手指一僵,随即假笑了一下,看前面没有摄像头,便拍拍薄慎言的大腿,“怕你累嘛。”   薄慎言半信半疑地瞅瞅他,“真的吗?我不信。”   “……当然啦,当然是真的啦……”   原嘉逸好像有点心虚,不过在薄慎言对自家媳妇那比猪皮还厚的爱的滤镜下,泄露得并不是很明显。   绿灯亮起,他松开刹车跟着车流驶上高架,手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原嘉逸无暇去看,抬抬下巴对薄慎言说道,“哥,帮我看一眼谁的消息。”   薄慎言顺手拿了起来,对着自己的脸解开屏锁,瘫在座椅靠背上滑动屏幕,打开聊天界面后,脸色骤然变了又变,像是见鬼了一样深吸一口气,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意。   上了高架后却没有行驶得多顺畅,路又开始堵了,原嘉逸趁这功夫侧头看了眼薄慎言,觉察到他的表情之后,饶是问心无愧的原嘉逸也突然没了底。   “……怎么了?”   看他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原嘉逸突觉自己某个部位一痛。   怎么好像要晚节不保的征兆……   “老原——行啊——真人不露相啊,原来你竟是上面那个,薄总裁为爱做0啊哈哈哈哈哈……”   薄慎言把手机拿到眼前,逐字逐句地读给原嘉逸听,那阴恻恻的几个“哈哈哈哈哈”,让原嘉逸一度以为自己的咽喉被他叼在嘴里。   原嘉逸惊恐万分,想去夺手机又碍于在高架上,只得尬笑着目视前方,指节叩着方向盘,语句掷地有声。   “……啊哈哈哈哈哈,你说这宋扬真的是……哈哈,童言无忌,哥,你说他是不是童言无忌?”   对原嘉逸的这蹩脚的欲盖弥彰,薄慎言算是想明白了,上车前打在他腿上的那一巴掌,实则是原嘉逸为了证明自己的地位而做出来的假象,想要在同事面前为自己捞回点面子。   确实是。   那时候原嘉逸刚坐上副驾,就在后视镜里看到了宋扬的身影,他正开着自己的小车来医院值夜班,估计是着急,就没过来打招呼,远远地朝原嘉逸挥了挥手便好像要急匆匆地离开。   也是在这个时候,原嘉逸忽然想起了宋扬跟他说过的,无论夫妻还是夫夫之间,往往都是那个说了算的、在两性关系中占据主导地位的人来开车,这样才能彰显出家主的实力。   因着薄慎言将他送回骨二科那天周身满当当的攻气,让原嘉逸背上了被压的恶名,所以更让原嘉逸想要做些什么来挽回自己的形象。   其实原嘉逸并没有想要反攻的意思,只是想要在外面能有点面子……而已。   薄慎言捏捏他的耳垂,“天……我老婆怎么会这么这么可爱啊?”   原嘉逸扬起手臂挥开薄慎言的触摸,别过脸不去看他,看起来有些生气。   “谁让你动我手机的?”   薄慎言惊诧地瞪大眼睛,“……不是你……吗……”   得理不饶人,没理搅三分,说的就是原嘉逸这种人。   他点了脚刹车,眼睛朝右一横,薄慎言当场就蔫了下来,连连拱手,“我我我,我的错,是我手贱动老婆手机。”   原嘉逸找回了几分面子,满意地抿抿嘴唇,恩赐般地开口。   “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   薄慎言装作不能轻易放过原嘉逸腰包的样子,思考了半天才将心里早就想好的答案说出口。   “……火锅怎么样老婆?”   原嘉逸是渝城人,嗜辣如命,但因为跟他在一起,总想要迎合他的口味,所以很少吃辣,因此时间久了肯定馋的不行。   “可是你吃不惯……”   总是下意识为对方着想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咧嘴乐了起来。   “怎么吃不惯,老婆喜欢的我都喜欢……”薄慎言向后动了动座椅,努力伸开曲起的长腿,惬意地歪头看原嘉逸形状好看的后脑勺,笑眯眯地说道,“鸭肠……毛肚……羔羊卷儿……腰片……郡肝……小肥牛儿……”   “停,别报菜名儿了!”   一想起火锅,光是那麻辣鲜香的汤味儿都让人受不了,更别提薄慎言还在这里蓄意撩拨他体内的馋虫。   原嘉逸急得不行,想让轮胎变成两条大高腿,在车流中迈开步子走出去。   让薄慎言在网上找了一家离学校不远,且口碑不错的火锅店,原嘉逸停下车,隔着风挡看里面的长队,叹了口气。   “啧啧啧,果然大周日的流量不一般啊,吃个饭跟医院排队挂号缴费似的……走吧,先去取个号,然后跟我去趟学校。”   “不用排队的老婆,我们可以……”   薄慎言一副想让鬼推磨的样子,还没说完就让原嘉逸给打断。   “你能不能别一有什么事就想用钱解决?”原嘉逸欺身压过去,揪住薄慎言的脸晃了晃,却被安全带勒得险些翻了个白眼儿,“呕……”   对他的傻样子毫无抵抗力,薄慎言又心疼又好笑地坐起来,打开头上的灯,皱眉查看原嘉逸被勒红的脖颈。   羊脂玉般细腻的颈子在暖黄色的车灯下泛着柔和的暖意,原嘉逸侧头歪得久了,估计喉咙有点干,便咽了下口水。   这一咽倒好,竟把薄慎言的邪火当场勾了出来,攫住原嘉逸的颈后,将他按在车窗上亲吻起来。   “……唔?”原嘉逸发懵地睁大眼睛,水亮的瞳孔中满是疑惑。   这狗东西怎么什么时候都能发情?   “这,这里不行……”   薄慎言自然是知道这里不行,但听到原嘉逸说了之后,他就很想要把人惹得快哭出来才能满意。   嘴唇更用力地攫取着原嘉逸口中的津液,薄慎言捏住爱人清瘦的下颌,闭上眼睛追逐着那在口腔里到处逃窜的舌尖。   银丝在暖光下勾连,两人轻喘着分开,额头抵着额头。   “……”原嘉逸抬臂搭住薄慎言的肩膀,低垂着的睫毛轻颤,“还要去吃饭吗?不……回家吗?”   好不容易空出来的时间,比起自己的私欲,薄慎言更想让原嘉逸吃得开心点,于是摇摇头,“总得要吃晚饭吧?老婆吃老婆想吃的,等回家……我再吃我想吃的……”   薄慎言总是在言语上讨几分便宜,让原嘉逸害羞是他最愿意看到的画面,薄慎言觉得原嘉逸的脸红,比千百句“我爱你”还要动听。   二人去火锅店拿了个排着队的号码牌,然后顺着林荫小路慢悠悠地往学校走。   上午上课的时候担心被学生缠住所以走得急,原嘉逸的U盘落在了教室,琢磨着应该不会有人随便拿走,他直接去了阶梯教室寻找。   “没有吗?”   薄慎言开了灯,看原嘉逸在桌面上反复地摸索翻看,可就是没发现U盘的踪迹。   “明儿在群里问问吧,也许是哪个学生帮你保管起来了,别着急啊嘉嘉。”   原嘉逸灰心地叹了口气,“我真的蠢死。”   说完回头瞪了薄慎言一眼,“都怪你!”   薄慎言没忍住笑了起来,应声道,“是是是,都怪我都怪我。”   “行吧,明天我再问问……先去吃饭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原嘉逸想起还在排号的火锅店,心情好了不少。   他时间掐算的不错,带着薄慎言在校园里摇摇晃晃走了一会儿,来到火锅店的时候,正好前面还剩一桌就排到他们。   虽然已经是六月中旬,但晚间还是有些凉意,薄慎言搓热了手掌,覆在原嘉逸的手背上给他暖手。   服务员带领他们走到了定好的位置。   原嘉逸好不容易吃顿火锅,点菜的时候自然是挥金如土,洋洋洒洒地要这个要那个,苦了一旁什么都没点的薄慎言。   他不需要点餐,一会儿原嘉逸吃不掉的,就都是他的晚饭。   点完菜的原嘉逸兴奋得像幼儿园得了大红花的小朋友,拉着薄慎言给他讲该如何将羊骨头拆得利利索索,听得薄慎言后背发凉,全无食欲。   “我去洗个手。”   原嘉逸看四下无人,在薄慎言嘴角偷了个吻,乐呵呵地起身走向洗手间。   “原老师?”   烘手机的声音也没能阻挡住男生清亮的呼唤,原嘉逸闻声回过头去,下意识皱了皱眉,随即舒展开来,勉强笑笑,“啊……你好。”   池深见了原嘉逸,如同见了肥羊的饿狼,忙不迭地凑到他身边来想要揽住原嘉逸的肩膀以示好感,被原嘉逸躲了一下也不觉得尴尬,反倒捏捏原嘉逸的手臂,“原老师,您这在医院里实践出来的肌肉,倒真的是比我们这些只能写字看书的学生要厉害一点呀哈哈哈……”   原嘉逸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臂肌肉上,余光不可避免地瞄到池深健壮的胳膊,心想他这奉承实在是有些蹩脚。   薄慎言在原地坐着等了五六分钟,发觉原嘉逸还是没有回来,多年来的不安再度涌上心头。   他站起身,问了服务员洗手间的位置,大步走了过去。   还没走到跟前,就发现一个高大的男生将原嘉逸逼在角落里,面上带笑地跟他说着什么。   薄慎言眯起眼睛,走到那男生身后,抬手掐住他的后颈。   “哪儿来的小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感谢营养液的功能好像出问题了,我每天都感谢,但是没有办法有一个完整的名单,总是感谢出个寂寞。不知道今天正不正常感谢观阅,鞠躬~ 第120章   原嘉逸看到靠山来了, 忙灰溜溜地从池深的臂弯与墙之间的缝隙里钻出去,躲到薄慎言身后暗戳戳地跟他咬耳朵。   “哥,他是个学生, 不能跟他动手……”   薄慎言被小媳妇呼出的热气勾引得心神不宁, 转头就“啵”地一声亲在了他的嘴唇上, 亲了一下觉得不够, 又噘起嘴巴亲了一口他的额头。   池深被薄慎言的大手抓得脖颈生疼,几乎立刻就能给自己下一道诊断书来确诊并讹钱了。   “哎……嘶……”   还没来得及呼痛, 池深就从镜子里看到原嘉逸和他丈夫当场屠狗, 瞬间整个人都不好起来。   “我, 我……我可警告你啊, 我可是个学生,而且我还是名医生……你, 你不能把我怎么样的……谁, 谁叫你不管好自己媳妇,让他出来勾引人?”   池深那一身相比原嘉逸来说还算健壮的肌肉, 在薄慎言面前简直是不值一提, 像只小鸡子一样被薄慎言掐着脖子摔在墙上,抬手不由分说地给了他一巴掌以示惩戒, 声音利落得比后厨那刚拍开的大西瓜都还要脆上不少。   这一耳光打得池深晕头转向, 委屈地撇着嘴, 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窝囊样子。   “小弟弟, 那你总成年了吧?”   问话归问话, 薄慎言似乎是没打算等待池深自己亲口说出答案,手上用力,攥得池深干呕一声,薄慎言低头从他裤兜里掏出钱夹, 手指一撇,打开了内页,查看了一下池深的身份证。   “……二十三,”薄慎言嗤笑道,“我他妈还以为你三岁呢,连尊师重道都不会,还想做医生?”   池深嗓子痒得直翻白眼,这其实不算什么,主要是周围一堆一堆的吃瓜群众对着他们又说又笑又拍照,让他觉得有种即便钻进地缝里都没办法轻易缓解的尴尬。   “放……放开我……”   他那副狰狞的样子看得原嘉逸都想要龇牙咧嘴地替他感到难堪。   好好的医学院,怎么会出现他这么个混账孬种?   原嘉逸的身上总是备着许多奇怪的东西,看到有人掏出手机准备拍照的瞬间,薄慎言便惊异地看着自家媳妇像哆啦A梦一样摸出两个口罩来,手脚麻利地扣在他的脸上,戴好薄慎言的,又迅速戴好了自己的,不让他们暴露在公众的摄像头里。   薄慎言一忍再忍,还没憋住笑了出来,心想就算想给这臭小子什么教训,也不应该在离学校这么近的地方,防止给原嘉逸带来不好的影响,用池深的钱夹拍拍他的脸,“嫌丢人就换个地方活着吧,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说完,抬手松开了桎梏着池深的手,挑挑眉梢看他躬身趴在洗手池里干呕呛咳,轻嗤一声,将钱夹随手丢在洗手液边上,转身离开。   这顿饭原嘉逸吃得很开心,但是眉宇之间还是能隐约见到一丝担忧。   薄慎言吃了口橙子,抬手覆在原嘉逸戴着戒指的左手上,撒娇似地轻轻晃了晃。   “老婆,你在想什么呀?”   他当然知道原嘉逸的心里在想什么。   原嘉逸在想盛澜,想他自己今天毫不犹豫的勇敢,心里的那个疙瘩,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难以开解的。   盛家永远都是一个令人恶心的存在。   不管他们是死了还是活着,对原嘉逸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因为原嘉逸从未想过报复。   他从来都不觉得报复是一种会让人感觉到快乐的手段。   原嘉逸夹着几乎快要被煮烂了的羊肉,愣愣地侧头看着薄慎言。   “……慎言……我想你啦。”   我终于也体会到了,即使见到你,也很想你的感受。   薄慎言笑笑,抬手拂乱了原嘉逸规规矩矩的漆黑头发,凑过去轻吻一下他的额头,“嗯,我也好想你。”   原嘉逸似乎是觉得自己情绪外露得太过严重,又不好意思起来,用肩膀怼开薄慎言的拥抱,低声嘟囔着。   “你满嘴的油……还来亲我……不要脸。”   “喂喂,讲讲道理啊原医生,你看我可是擦完了嘴才来亲你的,”薄慎言朝他挥挥手中的纸巾自证清白,末了还像头牌揽客一样,将纸巾的一角甩在原嘉逸的脸上,“原老爷~来玩嘛~”   原嘉逸被他逗得笑起来,火锅也顾不上吃,锅里的东西也想不起去捞出来,伸着脖子就亲了口薄慎言的嘴唇。   对原嘉逸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表示十分惊讶,在今天之前,薄慎言还从未想过会在外面被原嘉逸这样不顾忌世俗眼光地献上亲吻。   他呆若木鸡的样子纯情极了,让原嘉逸有一种自己在犯罪的感觉。   “不过……我可没擦嘴。”   原嘉逸伸出舌尖舔舔薄慎言的下唇,轻轻吸了一下,这才回到自己位置上得意地侧过头来朝他挑挑眉。   薄慎言瞪他一眼,低头默不作声。   “怎么……”原嘉逸的“了”还没出口,就顺着薄慎言低下的头看了过去,立时收声,咽了咽口水,笑眯眯地把脸凑到薄慎言面前,“抱歉哈薄总裁~~”   “……”   吃饭的心情全无,薄慎言烦躁地搓搓发际线,掐了把原嘉逸的后颈,“原医生,你明天估计要向医院请假了。”   火锅最是耽误时间,两个人吃完的时候,刚走出店门,薄慎言还没来得及脱下身上的外套罩在原嘉逸身上,先他一步跑出去的人就被夜里的凉风吹得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啧,你说你就不能……”薄慎言眉头一皱,正想要教育原嘉逸身为医生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的话,却被原嘉逸一个眼刀甩过来,扎得他顿时没了动静,“来,把衣服穿上,我去开车。”   没有了宋扬的注视,原嘉逸自然懒得再开车,乖巧地披着薄慎言的西装外套,倚在店门口低头玩着手机。   “原老师……”池深的声音再度出现在原嘉逸的耳边,听上去带着几分歉意,“……对不起啊刚刚。”   原嘉逸对他这个人已经很反感了,闻声看过去的时候,便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你离我远点就对得起我了,以后除了学习上的问题,不要再来打扰我就好。”   “好,好好好,原老师您放心,我保证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情况!”   池深高兴得连连点头,脸色也激动得隐隐有些发红,手插进口袋里不知道在摸索着什么。   就在原嘉逸以为他要做一些什么值得拘留十五天的大事时,池深终于掏出了口袋里那个小小的东西递到原嘉逸面前。   原嘉逸眯眼看过去。   他的u盘?   怎么会在他那里?   估计是被薄慎言打怕了,池深忙不迭地解释,“原老师,我下课的时候想向您请教问题,然后在讲台上发现了这个U盘的帽儿,看到这个我就猜到您肯定吧U盘给落下了,一看果然是,就想着先替您保存了,等,等见到您的时候再还给您……”   原嘉逸伸出手掌,示意他放到自己的掌心,避免和他手指有触碰的可能。   “嗯,谢谢你了。”   “不不不不,不谢不谢原老师,这是我的荣幸……”   看到薄慎言开着车从远处慢悠悠地晃荡到跟前儿,一束远光灯打过来,直接晃花了池深的眼睛,他吓得避无可避,急匆匆说了句“原老师再见”,便一头钻回店里。   原嘉逸捏着失而复得的U盘得意地坐进驾驶座,“找回来啦。”   薄慎言欺身过来,替原嘉逸扎好安全带,顺便亲了他一口,“那臭小子拿的?”   “不是啦,他帮我保管的。”原嘉逸解释道。   “嘉嘉,我觉得他不会那么老实,以后下班儿我接你。”   薄慎言方向盘打了半圈,驶上大路后,疲惫地打了个哈欠,眼睛盯着前路,没看原嘉逸的脸。   “我一个大男人,要你接我干嘛?”   原嘉逸躬身捏捏站了一天变得酸胀的小腿,揣好U盘,也跟着薄慎言打了个哈欠,“啧,你这还传染我了。”   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结果薄慎言又被他传染回来。   胜负欲极强的薄总裁受不了这种委屈,总想着朝原嘉逸再打个哈欠给他传染回去,没想到原嘉逸学聪明了,直接闭上眼睛不看他,或者把身子扭向窗外看风景。   夜里的高架车流不大,薄慎言也有了点点空闲,时不时侧头看一眼原嘉逸有没有再打哈欠,时刻准备着。   终于在下高架的时候抓到了再次偷偷打哈欠的原嘉逸,薄慎言憋住笑,猛然怪叫一声,吓得原嘉逸把哈欠直接憋回了嘴里。   笑骂了他一句,“幼不幼稚啊你,报复心要不要这么强。”   哈欠憋在嘴里的感觉十分难受,眼泪都堆在眼眶里将落未落,原嘉逸侧过头又想偷偷打完这个未尽的愿望,结果还是被薄慎言从车窗上发现他刚要张开的嘴,又怪叫一声,这次逗得原嘉逸直接拍着腿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薄慎言你有毛病吧你哈哈哈哈哈,你怎么像只鸭子啊,你这么专业该不会是做过鸭子队长吧?哈哈哈……我的天……”   薄慎言看他笑得开心,自己也没忍住,跟着原嘉逸一同笑了起来。   他开心比什么都好。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二点,原嘉逸眼神询问着薄慎言要不要做点什么,却被薄慎言义正言辞地拒绝。   “哟,今天出息了,小泰迪难不成是不行了?”   原嘉逸颇为意外地靠在浴室门口挑挑眉,拿起牙刷边刷牙边逗弄薄慎言。   薄慎言正背对他整理床铺,刚摆好原嘉逸睡觉时喜欢骑着的长枕头,听见他这样说,便笑呵呵地顺着他的话头应道,“对……原医生说得对,不行啦不行啦,所以请原医生怜惜一下我这个头牌,今天就不要点我啦……”   心知薄慎言是担心他累才这样说,可是他也想很让薄慎言舒舒服服。   更何况……他也没有很……不喜欢……那个啥。   原嘉逸瞟了一眼洗漱台上的一连串香水瓶,漂亮的浅色眼珠滴溜一转。   洗了个速度不慢的澡出来,原嘉逸系紧浴袍带子,背对薄慎言伸了个懒腰,“……哈欠……”   “累了吧?快来趴下,我给你捏捏腿和……”   薄慎言话音还未落,只见蜷在窝里的趴下“腾”地一下站起身,连带着睡在它背上的糯米都被他这动作拱醒,睁开湛蓝的眼睛不悦地“喵”了一声。   薄慎言明白趴下这是误会了,忙朝它挥挥手让它走开,“睡吧乖乖,没叫你哈,我叫你哥哥呢。”   趴下眼中的光亮逐渐淡去,紧紧盯着薄慎言的一双晶亮狗眼中流露出别样的情绪。   非要我满眼失望地看着你吗?   原嘉逸蹲下身子撸了一把趴下的狗头,方言顺口就说了出来,“乖娃儿,明天给你一盆狗粮。”   听完他的话,趴下连半秒钟都没有犹豫,转身驮着糯米拱回了它的狗窝。   薄慎言系上睡衣的扣子,毫不吝啬地赞扬道,“原老师果然厉害,连驯狗都这么迷人。”   极其绅士地朝薄慎言点点头,原嘉逸欣然接受了这个夸奖,从容地趴在床上让薄慎言给他捏腿。   懒洋洋说道,“驯狗驯多了……习惯了……”   驯狗驯多习惯了?多字从何而来?   薄慎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皱眉细想了一会儿。   良久,他使劲儿朝原嘉逸屁股拍了一把,“小混蛋,你说谁是狗呢?”   “我靠,痛死!”   原嘉逸怒目而视,抬手拍开了薄慎言的手爪子,生气地一掀被子将自己卷进里面。   薄慎言像拔萝卜一样把人从被子里拔了出来,亲亲他的脸,“原医生怎么还会骂人了呢?”   亲他的时候离得近了,薄慎言突然闻到一阵香气。   极轻极淡,正好是足以撩拨人心的量。   “……原医生?”   原嘉逸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水晶灯下的玻璃珠一样漂亮。   “……嗯?香吗?”   薄慎言又轻嗅了一下,“真香。”   星期一的早上向来是医院最忙的时候,无论是急诊还是门诊,都是黑压压的人群。   原嘉逸扶着腰,慢吞吞地拎着个塑料袋贴墙溜达。   什么叫作茧自缚,自作自受,在他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今天没有他的门诊,只需要在办公室好好待着就行。   刚进了住院处,原嘉逸想要从袋子里拿个包子出来叼着,没想到宋扬从后面大步跑过来追上了他,朝他屁股就是一巴掌。   “哎哟!老原!今天咱俩一块儿到的啊!”   “!”   原嘉逸深吸一口气,疼得连额角都出了汗,却有苦说不出,咧着嘴跟宋扬打招呼,“……啊哈哈,是呢,跟你一块儿到的……”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看原嘉逸的脸色不是特别好,宋扬正得意自己竟一反常态地懂得了关心同事的身体健康,不由凑近了他的脸细看,“哎呀呀,老原啊,你这身体虚啊……”   原嘉逸手中的包子突然就没了滋味儿,他闷闷地将包子装回塑料袋,看向宋扬,“何以见得?”   “我跟你说,这两天我相亲相了个学中医的妹子,她跟我说……”   宋扬美滋滋地搭着原嘉逸的肩膀,想要好好跟他炫耀一番自己的艳遇。   “我……我好像要拉肚子,不好意思啊老宋,我要去厕所了。”   原嘉逸脚底抹油想要开溜,却被宋扬追了上来,“正好正好,说来惭愧,我昨晚也吃坏肚子了,时间久了没吃海鲜,吃得多了点哈哈哈,你知道的……”   “我不想知道……”原嘉逸满脸黑线,“……我实在不太想详细了解你的消化系统。”   宋扬似乎挺不甘心,想要强行安利原嘉逸关于中医学的知识,以达成自己见多识广的形象积累。   “我一会儿下午还有课,老宋,我先去办公室了哈……”   “那你不陪我一起去拉肚子啦老原?”   原嘉逸疾步离去,表示只想离他远一点。   碍于下午有课,中午吃饭的时候只能多吃一点保持体力,以此来制住那群小神兽。   薄慎言在百忙之中抽空来接他去学校,原嘉逸做出一副乖巧到感激涕零的模样来面对薄慎言。   “干嘛这么乖?”   弓指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薄慎言侧头看了原嘉逸一眼,伸手揉了把他的脑袋。   “有人来接是我的福气,我当然要乖一点~”   原嘉逸和小狗狗之间的差别,只剩一条欢快地摇动的小尾巴。   薄慎言闷笑起来,爱不释手地又捏了捏他的耳垂。   “腰是不是痛得厉害了?”   还没等原嘉逸回答,薄慎言已经开始自说自话,“还不是怪你不老实,还敢用那个香水,自作自……”   最后一个“受”字在嘴里没说出来,薄慎言就感受到了寒凉的眼刀,急忙装作还没发现原嘉逸表情的样子改了口。   “我真是自作自受,你说我没事给老婆捏捏腿揉揉肩多好,我手可真是欠……”   见原嘉逸的表情渐渐回暖,薄慎言才松了口气。   “是一节课吧老婆?我在车里等你。”   原嘉逸疲惫地阖上眼睛点点头,“行,那你在车上也睡一觉,记得把窗户开条缝儿,别闷到……”   “知道啦,你睡一会儿吧。”   薄慎言将车速放缓,尽量不让原嘉逸感受到颠簸。   G63缓缓驶入了停车位,薄慎言也没有叫醒他,只撑着手臂趴在方向盘上侧头看他。   他真是太他妈幸福了。   薄慎言并没有因为原嘉逸睡觉而耽搁他上课的时间,而是在距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叫醒了他。   其实应该算是亲醒。   同样都是让人醒过来,用什么方法不都一样吗?   原嘉逸咕哝着睁开眼睛,伸手挠挠发痒的后颈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着问道,“……来这儿干嘛?”   薄慎言:“……???”   “原老师,您是来上课的。”   面对原嘉逸的发懵时刻,薄慎言是不敢给予他任何嘲笑的,只能憋住心中的狂笑,面色平静地向原嘉逸阐述两个人来这里的理由。   原嘉逸猛地一激灵,恍然想起了自己的事情,刚想要拍自己的腿,但他不傻,于是抬手拍到薄慎言的大腿上,“……对啊!”   薄慎言抿嘴忍下被原副教授“亲切爱抚”后变得发麻的大腿,面带僵硬的职业性微笑。   “……那原老师慢走,我在这儿等您,在您殷切地为莘莘学子们授课的过程中,我会十分想念您的。”   看着原嘉逸背着小书包渐行渐远的背影,薄慎言揉着自己的腿,心中五味杂陈。   糟糕,又想他了。   既然不可避免,那就只能用睡觉来缓解思念。   所以原嘉逸上课回来的时候,刚打开车门,就发现薄慎言在车上睡得四仰八叉,毫无想念他的痕迹。   “……”   原嘉逸轻手轻脚地爬上了车,看到薄慎言丢在副驾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以为公司有什么要紧事,就想着要把人叫醒。   可屏幕刚对上他的脸,屏锁就解开了。   是沃泽发来的消息。   【那老东西这周三要执行死刑了,你要不要带原先生来看看?也算替他母亲报仇了。】原嘉逸手指一颤,喉结上下滚动着,忙偷眼去看薄慎言的反应。   他还在睡着。   所以……删了应该也没问题吧……   盛家的一切对原嘉逸来说都是莫大的恐惧。   他们是游荡在这人世间的魔鬼。   原嘉逸轻颤着手指删掉了沃泽发来的消息。   这是一种应激反应。   他知道沃泽没等到薄慎言的回答,就还是会联系他,不过薄慎言知道他已经删除了以后,也就不会再主动提及这件事情了。   原淼血淋淋的脸再一次扑进了原嘉逸的脑海。   “嘉嘉,去看啊,去看看他,他可以欺辱我们母子俩……我们凭什么不能看他们遭到报应……”   原嘉逸知道这声音不是原淼,而是他自己内心的另一道声音。   “……慎言,走吧,回医院。”   在医院门口跟薄慎言接了个冗长的吻,原嘉逸鼓足勇气,转身迈进住院处的大门。   尽头的那间病房里关着他最不想要见到的人。   可此刻心中的声音,却让原嘉逸无比想要立刻就跟他见面。   原嘉逸慢慢走到病房门前,按了按口罩,对警察说道,“我来看看患者的情况。”   警察点点头,主动帮他打开门。   盛澜正在床上睡着,或者说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在装睡。   原嘉逸踱步过去,漂亮的指节搭在盛澜的床栏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   他歪歪脑袋,努力学着盛澜曾经的样子,微微勾起嘴角。   “……盛江河,要执行死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3-23 22:53:14~2021-03-24 23:2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凌晨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原嘉逸垂眸看着盛澜的脸, 等待着他的反应。   盛澜整个人突然剧烈地抖了一下,旋即迅速睁开眼睛,凶狠地盯着原嘉逸, 受伤的右臂想要攀着床栏坐起身来。   “你说什么?!”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消息。   “你爸爸, 盛江河, 要执行死刑了, 就在星期三。”   再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原嘉逸的心绪浓重又复杂, 隐约还有几分快意。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坏。   盛澜撑着手臂勉力抬起脑袋, 泪水顺着眼尾掉在被子上, 洇出一大滩水渍, 他仓皇地抓住原嘉逸白大褂的前襟,用力撕扯着, “原嘉逸——你这个魔鬼!”   他刚手术完没什么力气, 即便用了撕心裂肺的声音来喊,也不过是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嘶哑。   原嘉逸唇角的笑意还没有消失, 他俯下身子捏住盛澜的下巴, “我是魔鬼?”   盛澜不停地掉着眼泪,死死地盯住他的眼睛。   “我是魔鬼的话, 那你们盛家……”原嘉逸上下打量着盛澜的脸, 在他的瞳孔中寻找自己挂着淡笑的表情, “……那你们盛家又是什么啊?说, 你们盛家人……是什么?”   “魔鬼……原嘉逸……你是……你是魔鬼……你是魔鬼……”   盛澜的脸被原嘉逸掐出了微青的痕迹, 因为旧疾,所以导致他的皮肤很容易出现淤痕。   “救治你是出于我的本职,报复你是出于我的本意。这二者并不冲突。”   看了一会儿眼前的人,原嘉逸似是突然觉得没有了乐趣, 于是松开他的下巴站直身体,拨弄了一下盛澜的手铐,抿嘴笑得像是未经人事般的单纯。   “你们才是比魔鬼还要可怕的存在,因此我没有义务对你们善良,你认为现在这样的我让你如此意外,只是被你心中对我先入为主的固有印象阻碍了思想。”   盛澜盯着原嘉逸看的眼神逐渐变得陌生,仿佛从来都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他拼命敲打着床栏,大声嘶吼,意图引得警察进来。   这样的原嘉逸似乎是要杀人一样可怕。   谁也不会知道曾经仿若只温顺绵羊般的原嘉逸,揭下那张良善的皮后,真实的样子竟会是如此恐怖。   可原嘉逸早就攥住了盛澜唯一能够活动的左手腕,另一手捂住了他的嘴,让他没有办法再发出声响,只能听凭自己摆布。   原嘉逸微皱眉头,像是欣赏似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贴近不停流泪的人的耳畔低声道。   “硫喷妥钠,它有很多优点,作用快……诱导期短……无兴奋现象,还有……呼吸道并发症的现象极少,但是……也有缺点,单次静脉注射呢,只能够维持麻醉状态二十分钟到三十分钟左右,而且……痛觉消失与肌肉松弛也不够完全。”   盛澜的眼中流露出迷惑,他不知道原嘉逸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原嘉逸为什么要说这些。   原嘉逸颇有耐心地笑了笑,埋怨道,“叫你平时多读点书,现在涉及到冷门知识……你就不懂了吧?”   “唔……唔唔……”   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盛澜的眼泪湮透了枕头,湿哒哒的看起来就很不舒服。   用枕巾蹭去了盛澜眼尾的水渍,原嘉逸温声继续给他讲解方才的问题。   “硫喷妥钠的脂溶性很高,它会通过血脑屏障进入人的脑内,然后……分布到全身各处……啊,对了,你是不是不明白什么是血脑屏障啊?”   原嘉逸动了动捂着盛澜嘴巴的手指,轻轻点点他的耳廓,让这阵通过骨传导而变得震耳欲聋的声响彻底惊醒盛澜想要逃避的双眼。   “它的意思是指……脑毛细血管壁与神经胶质……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又听不懂。”   他刻意的欲言又止反倒令盛澜觉得分外惊怖,那些自原嘉逸嘴里说出来、而他却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名词组合到一起,除了有着叫人胆寒的冷冽意味外,再无其他。   “有将近十种的不良反应,啊对……说这些也不重要……因为由不得他选。”   盛澜的贪生怕死便体现在这里,他听到原嘉逸话中的“他”后,竟直接松了口气,连带着眼睛都变得有神了不少。   只要不是他死,不是把这样可怕的东西打到自己的身体里,那么是谁死都无所谓的。   原嘉逸读懂了盛澜眼中的情绪,不屑地嗤笑一声。   盛江河生的这个孩子,还真是有够愚蠢和无情,实在枉费他多年来不管不顾地为了盛澜做尽了丧尽天良的违法之事。   “这是第一种药,还有第二种……”原嘉逸指指盛澜被包扎得整齐的右臂,视线落在上面停留了片刻,“第二种……可是你用过的。”   盛澜又紧张了起来。   “它叫巴夫龙,静注后三四分钟就能够出现最大作用,而药效维持时间和硫喷妥钠差不多,都是二十到三十分钟,在神经肌肉末端的交叉点,阻止乙酰胆碱的传送,会导致肌肉纤维的收缩……”   窗外的天暗下来,估计是要下一场急雨,原嘉逸看了一眼乌云,担心薄慎言会不会顶着大雨来住院处接他,转念一想,他应该不会那么傻,便放下心来,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它需要经由肝脏代谢,然后从肾脏排出,老年人以及肝肾功能不全的……嗯,患者,代谢时间会是普通人的二倍,我知道你的肾功能一直不怎么样,但是你不用担心,我保证麻醉师给你的用法用量都是专业的,绝对不会威胁到你的生命健康。”   手下捂着的嘴已在他的掌心呼出了雾气,原嘉逸嫌恶地皱起眉头,手掌稍稍用了点力,在盛澜的脸上碾磨了一下,蹭去手心的水珠。   “……最后一种是……氯|化钾。”   盛澜仍旧发懵地眨着眼睛。   他的蠢样子让原嘉逸有点生气,“你书都读哪里去了?满脑子里只想着该如何害人吗?”   原嘉逸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不知道在心里想到了什么,不过很快又被他平复下来,轻笑道。   “这三种……是你爸在后天会用到的药,你作为他‘唯一’的儿子,怎么也该了解一下用法用量吧?怎么能让我这个外人来告知你呢?”   “唔!唔唔唔!唔……”   盛澜疯狂地挣扎了起来,被原嘉逸按在头顶、戴着手铐的手腕死命地想要脱离原嘉逸的的控制,却因着不敌原嘉逸的力气而败下阵来,不甘心地瞪着他的眼睛。   原嘉逸很享受这种对盛澜的精神折磨,这让他觉得很有……一种冷漠旁观地审视着一条作恶多端的灵魂受到惩戒的快感。   “盛少爷,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盛澜的眼泪已经决堤,止不住地狂涌而出,倒像是个受害者一样委屈可怜。   “简单来说,硫喷妥钠会让盛江河的意识丧失,然后……他的恐惧中……注射巴夫龙,巴夫龙会导致他的肌肉麻痹,继而呼吸衰竭,最后呢……是氯|化钾,让他的心跳停止……停止是什么概念?是‘唰’地一下——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再也睁不开眼睛,带着满心的、对他来说的遗憾,和注射硫喷托纳前的最后一点点……清醒的意识,呼吸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地……离开这个世界……”   盛澜的后背满是冷汗,整个人颤栗着停不下来,仿佛是下一刻就要打在他身上的那种无措。   “哥……你说……爸爸他会不会很害怕啊?”   原嘉逸的脸上露出类似于怜悯的表情,漂亮的浅色眼瞳里隐约有水光在闪烁。   盛澜看得呆了,连眼泪都忘了流下。   他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他要去见我妈妈了,我应该为我妈妈感到高兴的不是吗?毕竟……她是那么的爱他……”   原嘉逸看了眼窗外的雨幕,脸色阴沉,手上的力度骤然收紧。   盛澜惨白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可他越痛苦,原嘉逸的嘴角便越发上翘,“可是他不配啊,他哪儿配见我妈妈呢?”   门外的警察估计是觉得原嘉逸在病房里待的时间太久,抬手敲了敲门。   原嘉逸刚要答复,正巧手机也同时响了起来,他松开掐着盛澜手腕的手,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接起来。   “您好,我是原嘉逸。”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略为急促,原嘉逸边听皱起了眉,“好的,我就在住院处,现在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原嘉逸眉宇间的神态马上变得和之前判若两人,但对盛澜的态度仍旧是冰冰凉凉的温柔刀。   “哥哥,我还有场手术,就先出去了,真遗憾,只能和你待这么一会儿。”   原嘉逸一点都不怕盛澜大喊大叫,十分随意地松开了捂着盛澜嘴巴的手,挑挑眉梢,“哥哥……要好好养伤。”   他走到门口,刚要握住门把手开门,就又转身走回到床边,蹭去盛澜眼角的泪水,看了眼他身下的床褥,轻笑一声,“星期三那天,我会再来看你的。”   盛澜无暇再肆意辱骂悠然走出病房的男人,他的身下早已浸满了黄色的液体,并迅速将整间屋子都熏得腥臊不已。   原嘉逸换了个口罩,在途径的洗手间里匆匆洗了把手,衣袂翻飞着进了急诊室。   “原老师,您来得真快啊……”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患者到场的实习医生略有些殷勤地笑着对原嘉逸奉承道,却被原嘉逸摆摆手打断,“说情况。”   “患者男性,约一小时前发生的车祸,伤到了左膝,因伤处疼痛而导致活动受限,无短暂昏迷,无恶心呕吐,无胸腹部疼痛,无大小便失禁,无胸闷气急……”   实习医生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原嘉逸的脸上,虽是汇报情况,但更多的是在观察老师的表情。   不知道原嘉逸是听到了哪个词,脸色微不可见地变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常态,继续认真听他说话。   “嗯,我去准备一下。”   站在无影灯下,原嘉逸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默默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每每心态凌乱的时候,唯有薄慎言能够安抚下他的惶惑。   原嘉逸抿着嘴唇,让大脑暂时抛开关于盛家的一切,集中注意力专心于手术。   左侧膝关节三维ct显示,左髌骨骨折。   “患者入院后予以左下肢具外固定,术前相关检查已完成,数值未见明显异常,无明显手术禁忌。”   原嘉逸低低地“嗯”了一声,停顿了半天,说道,“鉴别诊断。”   刚刚在外面的那几分钟,实习医生还以为原嘉逸跟他生气了,心中对原嘉逸的敬畏使他从进了手术室就没敢多吭一声,只默默等着原嘉逸需要他的时刻,此时听到原嘉逸似乎是在拉拔他,紧忙咽了口唾沫,忙不迭地说道,“病理性骨折,拍片提示骨质内异常阴影,患者有明显的外伤史,X光片未见明显的骨质破坏……”   巡回护士给原嘉逸擦了汗,麻利地退到一边。   整个手术室里的氛围都因为原嘉逸一人而变得有些压抑,在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下,任何人都没有丝毫的懈怠,皆全心全意地盯着台上的患者。   “致病原因。”原嘉逸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   这种手术对于原嘉逸目前的水平来说,难度不算很高,甚至还有空余的时间为旁边的年轻医生讲解各个步骤,或者向他们提问来验收其对知识的吸收程度。   他知道很多患者及家属,都不愿意让主刀医生在手术期间不专心致志地对待患者,反而跟自己的徒弟说说笑笑,看起来十分不负责任。   但他可以负责任地做出保证,每一位主刀医生都是在可以保证自己的手法不会出现差池的情况下,才顺带给年轻的后辈讲述过程的,毕竟医生的经验都是在手术台上一次一次地积累下来的,如果有经验的前辈不去帮助后辈,那么他们又该如何进步,又什么时候能够独当一面地站在手术台前,令患者对其充满信任。   听到原嘉逸新的一轮提问,实习医生有点受宠若惊,“髌……髌骨骨骨折的……致病原因,多数是,是因为受到强大的外力……”   被老师屡次cue到,慌得他平日里明明倒背如流的知识点,也变得吭哧瘪肚地多说了好几个字。   他迅速调整好语言节奏,将脑中的知识有条不紊地从容说出,以挽回在原嘉逸心中失去的好学生形象。   “受到强大的外力撞击,或者股四头肌剧烈收缩,患者出现髌骨骨折的情况后,伸膝功能缺失或髌骨关节出现潜在性失调,而这位患者是由于车祸导致伤到了左侧膝关节,直接暴力导致左侧髌骨骨折,三维CT见左侧髌骨骨折后有明显的分离移位,具有手术指征,需要进行内固定手术治疗。”   原嘉逸又是半天没吭声。   巡回护士看了眼器械护士,又看了眼二助,轻手蹑脚地上来擦了把二助并没有汗水的额头。   二助:“……”   “你来说一遍我的步骤。”   原嘉逸严肃的时候,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全无平日里那爱笑的模样。   冷然的开口让二助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众人同情的目光纷纷落在了实习医生的身上。   虽然被原嘉逸教学会懂得很多,但同时要承受的那种压力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不过实习医生还算美滋滋,害怕归害怕,可他还是很喜欢原嘉逸的。   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中。   于是他直接自信开口,“内固定手术治疗,原老师用克氏针张力带进行了内固定,取膝关节…呃……”   卡壳儿的尴尬让整个手术室的气压再次降低,周围人皆担心原嘉逸会对他发火而波及到自己。   “取膝关节纵行切口,复位骨折端后,用巾钳临时固定,”原嘉逸瞟了他一眼,眼中看不出情绪,“然后呢,我用了几枚克氏针?”   实习医生眼睛一亮,弥补自己的时候到了,这个他记得。   “三枚?”   原嘉逸收了手上的动作,转头瞪他一眼,“两枚,”   实习医生呼吸一滞,突觉自己发达无望了。   手术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原嘉逸手上的动作稳重又麻利,叫人看得龇牙咧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放在他身上才觉得贴切。   “透视可见骨折对位良好,关节面平整,用张力带钢丝环扎捆扎固定。在术后24小时后,进行抗凝治疗,患者年纪不小,要预防下肢的深静脉血栓,知道了吗?”   原嘉逸的声音仍旧是听不出喜怒,但这耐心几乎让实习医生一个大男人红了眼睛。   不是他不坚强,而是在这种环境下,刚刚的羞赧与难堪足以让他对这一行失去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信心。   “知,知道了,原老师对不起。”   原嘉逸看他一眼,眼中闪过讶异。   他的态度似乎是伤害到这经验匮乏的小学生了。   出了手术室,原嘉逸便看到了站在安全通道门口哭丧着脸,额头抵在冰凉墙壁上的小医生。   他无奈地叹口气。   这年头当老师实在太难了,又要教书育人,还要负责照顾小朋友的玻璃心。   原嘉逸迈开长腿朝他走了过去,站定在听到他脚步声而立刻直起身子擦眼泪的实习医生面前。   “没什么好觉得丢脸的,”原嘉逸双手揣进白大褂的口袋里,肩膀挺阔,眼带笑意,“每个人都是从你这时候过来的,我也是。”   实习医生知道原嘉逸是在安慰他,还在医学院的时候,原嘉逸的大名就已经出现在各位导师的口中,向来是以他作为众医学生努力的标杆,无论是他稳得一批的手,还是聪明睿智的头脑,以及……那张不应该藏在医院里被埋没的脸,都是大家趋之若鹜的学习对象。   这样的原嘉逸又怎么会出现听不懂老师的话,回答也屡屡出现问题的情况呢?   原嘉逸抽出口袋里的手,虚握成拳,笑着朝小大夫的肩头捶了一下,“真的,没骗你。”   看着原嘉逸下了台子就变得温柔的眼睛,实习医生晦涩地躲开他的注视。   手术的过程中下了一场大雨,空气湿润芬芳,仿佛隔着窗户都能够感受到那抹清新的凉意。   原嘉逸打开走廊的窗户,眯着眼睛将脑袋探向窗外,使劲儿嗅了嗅新鲜的空气。   余光里有名拄着拐杖,穿着病号服、膝盖缠着绷带的患者“嗖”地一下闪进了安全通道的铁门。   他的行动极其不便,竟然还要走楼梯。   但凡是将病人当成家人的医生,都不会放任受伤的患者以这种方式下楼。   于是原嘉逸忍不住想要上前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可还没等他握上门把手,便听到楼道里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像是人摔倒了的声音。   原嘉逸急忙推开安全通道的门,抬腿迈进楼道大声喊道,“先生?先生您在第几层?”   从明亮处到了较为黑暗的地方是需要适应一会儿的,原嘉逸艰难地眯着眼睛四处寻找着那名患者。   “听到应我一声好吗?”   拐杖磕打在金属楼梯上的响动在楼道里发出了回声。   原嘉逸离得近,很容易就分辩出了声源的方向。   是下面的那一层,估计疼得说不出话来,才借助外力来向他求助。   “先生您不要动,我现在就下来。”   眼睛适应了楼道里的黑暗,原嘉逸逐渐能看到一点点光线,本想摸出手机来照亮,却摸了个空。   妈的……   本想着在下班之前去趟洗手间,觉得累赘,就顺手将手机放在办公室的桌上了。   他这个猪脑子。   循着扶手慢慢走到两层之间的缓台,原嘉逸蹲下身子,摸索着握住患者的手腕,但不敢轻易将他拽起来。   “来先生,您试试看,能不能自己站起来,不行的话我去叫人过来……”   无暇去想这名患者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原嘉逸只以为他是因为伤的严重才顾不上吭声。   正要按下男人搭在他腕上的手,起身回到科室去找人时,腰间猛然传来一股大力,将他硬生生地拖到了地上。   膝头传来的剧痛让原嘉逸忍不住粗喘了一声,急忙撑着地面想要再度站起身,权当是患者情急之下不知道该如何用力才将他拖倒。   原嘉逸咬牙忍下痛意,捂着膝盖有些疑惑地问道,“先生,您没事吧?”   他的状态实在不像患者。   正犹豫间,原嘉逸的手腕被死死攥住。   “原老师……我有事……我可真是太喜欢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硫喷妥钠,巴夫龙,□□的相关药理引自药代动力学感谢观阅,鞠躬 第122章   听到身后人的声音, 原嘉逸愣了一下,旋即迅速反应过来,勃然大怒。   “池深!”原嘉逸怒吼道, 拼命挣动自己的双手, 试图逃开池深的控制, “你他妈放开我!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在犯罪!”   “原老师……不要逃啊……您离我近一点……近一点好不好?我真的好喜欢您啊……我愿意犯罪, 我当然知道我自己这是在犯罪,可是我已经疯了, 我真的太喜欢您了, 光是看到您在讲台上讲课写字, 画骨骼结构图, 我就会有感觉,我觉得您是在黑板上画我们的身体……让我亲亲您可不可以?您要是说不可以, 我也不会强迫您的……”   听了他的话, 原嘉逸胃里一阵作呕,右手努力紧握成拳, 抬起胳膊朝身后男人的脸凿去, 他的力气不小,但架不住池深早有准备, 轻轻松松地化解了他的攻势, 继而握住原嘉逸的手, 轻舔了一口他的指尖。   “……你他妈的真是恶心……唔……”   原嘉逸的肚子被重重地打了一拳, 疼得下意识蜷缩起来。   池深打完人后, 仍是一脸无辜地温声劝他,仿佛刚刚蛮狠地动手的人不是他一样,“原老师……不要吵,不吵好不好?我就是想亲近亲近您啊……您不是……喜欢男人吗?我觉得我也挺好的……”   “你……你好你妈了个逼……唔!”   原嘉逸咬牙切齿地怒骂着他, 毫不意外地又被他一耳光掴在脸上,干呕着吐了口血沫。   “原老师,您怎么这么不乖?您在丈夫的床上也是这么暴躁吗?我好喜欢啊……嘿嘿……”   池深猥琐的模样让原嘉逸惊出了满背的冷汗,他沉醉在自己的情感中,将原嘉逸在怀里搂得死紧,掏出口袋里早已准备好的绳结,用力攥住他的手臂,灵活且巧妙地缠上原嘉逸的双手,缚得极有技巧。   似乎是担心原嘉逸还是不老实,他又把原嘉逸的双手十指相扣在一起,然后用自己的手去扣住他其中一只手的手指,这样一来,任凭原嘉逸如何挣动,都没有办法逃脱他的桎梏。   身后人的力气大到恐怖,原嘉逸粗喘了两声缓解身上的痛意,正想提气呼救,口鼻突然被覆上了一块布巾,刺激性极强的气味骤然蹿进他的鼻腔。   原嘉逸惊怔着瞪大眼睛,这是   乙|醚!   失去最后一丝意识前,他只能绝望地躺在地上,听着池深说的最后一句话。   “原老师,给我一次吧,就一次……听话,我会让你高兴的……放心……我会让你忘记一切烦恼……”   原嘉逸的眼神逐渐涣散,抠紧池深手背的指尖也开始脱力,缓缓落在了肚腹上,接着又垂到地面,脑袋被脖颈带动,软软地歪到一边。   薄慎言臂上搭着一件薄外套走进骨二住院处,心里默默埋怨着原嘉逸这即使天气冷也不愿意穿厚重外套的习惯,另一手握着纯黑色的伞柄悄悄朝自家媳妇的办公室探了探脑袋。   宋扬刚从洗手间出来,打算回办公室喝口水再去食堂吃饭,正巧看到了薄慎言稍显鬼祟的身影。   他的视线不可抑制地落在了薄慎言手中那伞柄上两个重叠在一起的“R”标处,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勉强做出的矜持是他最后的保|护伞。   “薄总裁,来接老原下班?”   薄慎言没在办公室找到原嘉逸的踪迹,听到声音抬眼看过去,发现是宋扬,便点点头笑问道,“对,嘉嘉去哪儿了?我看手机还在桌上,他也在洗手间吗?”   宋扬摇摇头,“没有,厕所只有我和另一位医生,没有在里面看到老原。”   薄慎言眉头微皱,他知道凭借原嘉逸的性子,如果没带手机,那肯定就是走得不远,而此时自己已经等了好几分钟,这根本不符合原嘉逸的习惯,不正常。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他今天下午都干嘛了?”薄慎言的声音里隐隐有了不安。   宋扬也紧张了起来,他知道原嘉逸手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也明白像薄慎言这种豪门世家的日子不好过,那些痛苦的经历没有人能保证不会再让原嘉逸经历第二次。   “手术,手术之后,他下午接了台急诊手术,到现在——”宋扬低头看了眼手表,想尽量将时间精确到分秒来告知薄慎言,但男人之间的互相关注度毕竟没有那么仔细,他只能说出个大概,“他回来的时候,是半个小时之前,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写了点东西,然后就出去了。”   经过了这么多的事,薄慎言早就变得警惕敏锐,还没等宋扬再次问他原嘉逸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他便大步冲向了监控室。   池深正在脱原嘉逸白大褂里的衬衫,还没解开第三颗扣子,就听到外面走廊有杂乱急促的脚步声,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儿,发现声音停了下来,于是没太在意。   他早已把安全通道的门都锁好了,连着锁了好几层的出口,原嘉逸现在就算是醒过来,也是逃脱无门。   池深觉得没有人会闲到放着好好的楼梯不走,却偏要爬这十几层楼的安全通道,而来找一个在科室所有人印象里,本该下了班、此时并不在医院里的医生。   低头亲亲原嘉逸的眼睛,池深又继续脱他的衣服,“原老师……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放心……”   突然,不知楼下的第几层传来了一声极其沉重的闷响,声音大到吓得池深顿时萎了,他迅速丢开原嘉逸的身子,站起来探头望向楼下的铁门。   看来不能在这里了。   池深重新抱起原嘉逸,顺着楼梯大步朝楼上走去,想要从天台上找另一条路。   楼下踹门的声音越来越大,池深也跟着走得越来越快。   外面的大雨停了好久,只剩满地的水洼,倒映出原嘉逸软塌塌地垂在身侧的手臂。   池深知道原嘉逸的丈夫可能是发现了他将原嘉逸偷偷带到了这里,但他不怕,只要原嘉逸在他手里,他就一直都有着绝对的胜算。   薄慎言的精神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状态,连自己手中拿着什么东西都已经全部忘记,死命踹开天台门的时候,他的手里还握着那把粗实得足以当做武器的黑伞。   “哎?有人来了。”   池深倚在楼边的栏杆上,笑呵呵地对薄慎言说道,“你好呀,原老师的先生。”   薄慎言抬眼望去,看到眼前的场面后,他忍不住地往前跨了两步,似是要冲过来解救原嘉逸。   “薄总裁……您可要三思而后行……”   说完,池深侧身让开了一点缝隙,给薄慎言看他身后的景象。   原嘉逸的双手被缚在栏杆上,整个人没有任何意识地垂着脑袋,脸上满是被抽打过后而留下的血口伤痕,任凭池深将他摆成一个令人看了便觉羞耻的姿势。   “嘉嘉……嘉嘉醒醒……”   薄慎言心疼得连轻轻呼气都觉得肺腑震痛。   “……您……确定要原老师醒来吗?他现在待的这个位置,可不是醒来后能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的好位置哦。”   池深敲敲栏杆,清脆的声音也没能让昏迷的原嘉逸产生半点反应。   “你想干什么?你想要什么?你说,你不要伤害他。”   薄慎言十分害怕自己在原嘉逸的身上反复体验着恐惧的滋味,面对这样的原嘉逸,他的心中总是涌满了绝望,却又充满着不能放弃的希望。   “我不想要什么……我只想要原老师……”池深眼睛里罕见的温柔流连在原嘉逸的脸上。   薄慎言不敢用原嘉逸的性命来赌,他不敢反驳,只想保住原嘉逸的命,谁也不知道这只疯狗究竟能干出什么事情。   他伸出双手示意池深冷静,“你,你喜欢他,你喜欢他……是他的荣幸,你当然可以得到他,不过要在安全的地方,好吗?我给你找个好地方,可以吗?”   听完他的话,池深哼笑一声,“但是现在我不光想要原老师了……”   薄慎言盯着他。   池深朝他身后努努嘴,“你去把门锁上。”   “好。”拧好那唯一能进人的天台门的锁,薄慎言转过身来接着等待池深的命令。   “然后呢,然后你想要什么?”薄慎言问道。   “我想要薄总裁跪下,看我如何让我的原老师舒舒服服地醒过来……我想要他醒过来后,第一眼就看到你在他对面,可身体里……却充满了我……哈哈哈……想想就觉得……”池深的眼中满是癫狂,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所应该有的情绪,“……好兴奋啊……啊……跪下这个要求是不是太苛刻了?要不我让原老师……”   “扑通”一声,地上的水洼被薄慎言毫不犹豫地弯曲下来的膝盖砸得发出不小的声响,他膝行了两步往前凑近,抬起双手示意池深自己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威胁,语气急促道。   “我可以,我当然可以跪下,只要你不……你不要伤害他好吗?拜托你千万不要再伤害他……”   薄慎言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不是他不害怕,不担心原嘉逸,而恰恰正是因为心系着原嘉逸,他才能因为这份担忧,而拥有如此冷静的心绪。   只有他能够救得了原嘉逸。   池深似乎颇为意外薄慎言会如此痛快地跪倒在他面前,短暂的讶异过后,他急忙掏出手机,对着薄慎言拍了张照片,录了几个不长的视频,随后快意地笑起来,“……啧,薄总裁……谁能想到堂堂薄总裁也能有一天跪在我的面前……求我放过他老婆的时候,又有谁能知道,他老婆马上就要躺在我身下了呢……哈哈……”   薄慎言对他极具侮辱性的话没什么反应,反而脸上跟着池深的语气,露出了稍显讨好的笑容。   “是啊,其实我有个秘密没告诉你……”薄慎言笑得古怪,“虽然我让你不要打他,但并不是因为我心疼,我们之间喜欢玩一些‘游戏’,有很多角色扮演……”   池深的眼睛一亮,以为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颇有兴趣地靠在栏杆上听薄慎言继续说。   “……你要是把他打伤了,我以后岂不就没得玩儿了,我喜欢干净的东西,所以我希望你别把他弄坏,还有啊,你也是学医的,懂得戴上套儿这件事,对两个人都好。”   被薄慎言讲解的那些极其令人感兴趣的知识所打动,池深脸上露出向往的笑意,竟把薄慎言当成了知心的人,有点惋惜地说道,“……可是我没有带套子……因为我想离原老师近一点……少一点距离,我就会让他记我记得更深……”   薄慎言笑起来,伸手在裤兜里摸索了一阵儿,掏出几个塑料片儿朝池深晃晃,“……你看,我有,我有啊……本来打算今晚在车上……跟他用了的……其实他挺浪的,喜欢在外面……”   通过方才的谈话,薄慎言现在明白了池深压根儿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嗜性癖者,这种人往往通过对他人的性虐待,以及耳闻或是亲眼目睹他人之间的性行为来得到快感,所以顺着他的话茬儿说,才会减少犯错,博得他的信任。   果然,池深听到薄慎言对原嘉逸不加掩饰的羞辱,面色一喜,急促的喘息了几声,“……那,那他会喜欢我在这里跟他做吗?”   薄慎言像是为他仔细思虑了一番的样子,“……嗯,平日里跟我做的时候,他喜欢躺着,所以我觉得他应该会比较想要躺在那里……”   顺着薄慎言手指指着的方向看去,池深打量着那片没有积水的光洁地面,喃喃道,“我把他抱到在那上面……就可以跟他做了吗?我就可以拥有原老师的全部了?”   他说完也没等薄慎言回答他,听话地解开原嘉逸被勒得通红的双手,扯着他身上的衣服,将他一路拖行到薄慎言指定的位置,重新把他绑好在地面凸起一块的铁钩上。   薄慎言压下眼中的心痛,慢慢缓了口气,出言鼓励池深,“对,就是这样,然后你就可以准备戴上套儿了……来,我这儿有套儿……我给你送过去?”   他是故意这样说的。   按照池深的防备心,是绝对不会允许薄慎言接近他,人在面临两个选择却又必须有一个答案的时候,如果一条路被堵死,那么往往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另外一条,根本来不及考虑便会做出决定。   “不用!跪好!”池深大声制止薄慎言刚动了一点点的膝盖,蹲下身子掐住原嘉逸的咽喉,“你敢过来我立刻就掐死他,听说窒息高潮也很舒服……”   薄慎言忙挥挥手,“不不不,那我就不送去了,丢给你可以吗?”   雨后有风,大概是三级左右的西南风,而薄慎言正朝着东南的方向跪着,刚才动动膝盖,只是想调整一下位置,能顺其自然地接过池深的话茬儿,再提起把套子给他丢过去的事情。   顶风抛掷一个薄薄的塑料片简直无异于开玩笑,薄慎言连脸上的表情都在用力地试了好几次,还是没能将东西丢给池深,反倒抛得到处都是,比在薄慎言手中的距离都还要远上不少,令人看了心生厌烦。   “算了,真他妈废物,我自己过去拿!”   本就不多的耐心被薄慎言这些笨拙的举动彻底消耗殆尽,池深骂了一句,低头紧紧原嘉逸手腕上的绳结,再度勒出了一道血痕,起身大步走了过来。   薄慎言虚弱地弓着身子咳嗽了几声,眼睛盯着地上水洼里池深逐渐靠近过来的倒影。   视线落在离自己半步之隔的雨伞上面,薄慎言屏息凝神,等待着池深朝他走近。   “……凸点螺纹……超薄润滑……”也不知道池深是视力不错,还是平日里没少用这些东西,总之光是看到颜色,就把型号的名字说了出来,“……情趣热感,为什么没有紧型延时的?”   薄慎言面色一滞。   那个型号……他戴着怕是会勒死。   不过在这个时候,薄慎言也不能冒死讽刺他的尺寸,只能尬笑着说道,“男人嘛,总归是有点虚荣心的,其实我应该用延时型的,但是怕被他瞧不起,所以每次都买大的,不好意思啊……”   池深信以为真,觉得跟薄慎言是同道中人,于是羞涩地笑笑,继续往这边走过来,“正常正常,我也是,不过面对原老师,我还是会有点害羞,希望他不要看到我的短处……从而对我失望……”   薄慎言从水洼里抠出那个凸点螺纹的套子,跟着应和。   “没事没事……他没有瞧不起我,自然也不会瞧不起你的……这事儿主要是靠技术……对吧兄弟?”   五步。   池深笑起来,“对对对,哈哈哈……一会儿你好好欣赏吧……”   薄慎言垂下睫毛点点头,瞅着倒影。   四步。   “他要是醒着就好了……”池深感觉有点可惜,“好不容易上一次,人却晕着……”   薄慎言安慰道,“……没关系,以后……”   “有的是时间……”   三步……   薄慎言深吸一口气,忍住预感到膝盖上的不适,“腾”地一下从地上蹿起来,躬身让自己的冲力化作最大,抱住池深的腰朝栏杆处的矮墙冲去。   “乓”地一声,池深的后背与铁皮撞击,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疼得几近背过气去,眼中露出嗜血的光芒,死死地盯着薄慎言的眼睛。   “你、敢、骗、我。”   薄慎言抓着他的头发,将人大力掼在了水泥地面上,右手握拳,卯力凿向池深的脸,“咯嘣”一声,直接敲碎了他的鼻梁。   鼻腔里的血涌进口中,池深忍住痛意,呲着带血的牙对着薄慎言笑。   似乎越是挨打越是兴奋。   看他断了鼻梁,一时半刻没有办法站起身来反击,薄慎言看着池深的某些反应,嘴角勾出笑意。   他复又补了几拳在池深脸上,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刚刚跪着的地方,弯腰捡起那把质地坚固的雨伞,走回来居高临下地望着狼狈地躺在水洼里的池深。   薄慎言高高地扬起手中的东西,语气是同原嘉逸对话时的那种温和低沉。   “你他妈以为你在动谁?”   “啊——啊——啊啊啊啊!”   宋扬带着其他人,气喘吁吁地从楼下一路追上来,终于踹开了天台被人锁死的门,刚站定到楼层之间的缓台处,就看到了薄慎言那把被丢在地上价值十万有余的、顺着伞骨不停往台阶下滴血的黑伞。   躺在地上池深嘶嚎着捂住自己的双腿|间,趴在地上挣扎得像是被剥了皮一样高声哭喊。   他身下的水洼已是血洼。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他旁边,满脸悲悯地低头看着他。   宋扬视若无睹地望向天空,怼怼身边的实习生,“你说今天还会下雨吗?”   实习生跟着他抬起头,憨笑一声,“宋老师,我觉得不会,您说的真对,果然要在高处才能看清楚天气的真实状况。”   “啧,对……”宋扬语重心长地拍拍他肩膀,先他一步离开天台,边走边说,“学术也是如此……”   再恢复清醒的时候,原嘉逸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的病房里。   但是他来不及考虑自己在哪里,只着急地去摸身上的衣裳是否完好,可手刚抬起来,便被一双大手轻轻覆住,温柔坚定。   无需看过去,原嘉逸就已经明白了这一切。   他喉结上下滚动着,艰难地哽咽一声,“……我……呜……”   嗓子疼得厉害,原嘉逸的第一句话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便被薄慎言伸指浅浅按在嘴唇上。   “没事了没事了,嘉嘉,宝贝,没事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还好好的。   薄慎言不敢上前亲吻原嘉逸的嘴唇给他以安慰,因为他的脸上满是被池深打伤的淤痕与创口。   “……想……想抱……”原嘉逸哑着嗓子,抬起脱力的手指,搭在薄慎言的虎口处,“想……抱一下……”   “好,好,抱……”薄慎言心疼得掉下眼泪,小心翼翼地避开原嘉逸的伤口,俯身抱住他微微发颤的身体,“抱抱我的宝贝,我的嘉嘉……”   原嘉逸低声呜咽着,不甘心被薄慎言单方面地拥抱,执意攀着他宽厚的脊背,借力使自己坐起身。   薄慎言的膝盖冷得厉害,他勉强站定在床边,轻抚怀中人的后脑,眼泪止不住地落进原嘉逸的领口。   “嘉嘉,我能保护你,我可以保护你……永远都可以……你可以相信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鞠躬。 第123章   薄慎言的喘息声有些粗重。   他现在十分不舒服。   算不上陈旧的刀口在阴天下雨的时候还是会感到胀痛, 更何况刚刚才在楼顶天台没过膝尖的水洼里跪了那么久,整个人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冷意。   原嘉逸心思敏感,他能感觉到抱着他的男人的僵硬, 手指从薄慎言的后背慢慢挪到了他的右侧肋间, 轻轻一按。   “嘶——”   薄慎言应声一缩, 有点心虚地捏捏原嘉逸的肩胛骨以示讨好。   原嘉逸皱起眉头, 伤口疼还逞强。   “你……”   心里虽然生气,但原嘉逸终究还是担忧大于怨怒, 想要开口问问薄慎言疼得严不严重, 却被眼疾手快的男人捏成了鸭子嘴发不出声音。   他只知道也只认为薄慎言是因为身上的伤痕, 面色才如此苍白, 对自己昏迷期间在天台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原医生……我刀口好痛……如果现在有一位长得很好看、而恰好他还姓原的医生来亲亲我……估计很快地就能够好起来。”   左右都已经被原嘉逸发现,与其愁眉苦脸地让他担心, 还不如自己撒撒娇可爱一点, 原嘉逸的心情也会好上许多。   薄慎言撒完了娇,一脸期待地看着原嘉逸。   “由于手术或者外部遭到重创所导致的伤口, 在愈合之后都会形成一些瘢痕, 而你伤口发痒胀痛的原因就是……在这些瘢痕中,毛细血管的分布比之前没有受伤的时候少了很多, 所以现在就形成了一个局部缺血且缺氧的环境, 因此……”   小院花嘉嘉课堂开课啦。   噘嘴等亲的薄慎言:“……”   原嘉逸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笑意未停, 在薄慎言马上就要失望地瘪起嘴挪开脸的空当, 忽然探过头“啾”地一声亲在薄慎言的嘴唇上。   可被亲完的人却没有原嘉逸预想中会有的开心,薄慎言脸色一沉,像是生气似地,“你怎么不等我准备好?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要亲三下,不然不和好。”   听他这么说,原嘉逸面上一喜,抬起还扎着输液针的手,伸出一根尾指要同薄慎言拉钩,“一言为定?”   薄慎言一屁股坐在原嘉逸的床边,颇为用力地屈指弹了下他笔直的小指,笑骂道,“嘚瑟。”   “哎哟哟哟哟,疼疼疼……”   原嘉逸顺势躺倒在薄慎言肩头,无赖地用满头柔软的黑发戳着薄慎言的喉结,搔得人心痒痒。   他搂住爱人的脖颈,俯身在他肩头落下一吻。   “别用这些小动作来迷惑讨好我,你刚刚打我了,这属于家暴,我要告你。”   因为说话的动作而不小心拉扯到了被打得淤青的嘴角,原嘉逸疼得哽了一下,担心薄慎言发现,忙装作没事的样子,接着像只小老虎一样恶狠狠地呲着牙,“薄总裁准备接律师函吧!”   “啊?”薄慎言看上去有点发愁,握紧原嘉逸的腰,凑近说道,“那与其都要被告,我是不是还不如多犯点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原嘉逸假意防备地看着他,又开始装晕装病。   薄慎言无奈地捏捏他的鼻尖,“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小东西怎么这么机灵?”   苟且偷生的人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鉴于原嘉逸醒来的时间已是深夜时分,薄慎言由于不敢轻易离开原嘉逸,所以不能亲自出去给他买东西吃,同时拒绝了原嘉逸让他随便点个外卖的请求,并且据理力争道“我怎么知道他们用的食材是不是好东西”,以此作为理由交待老宅的厨娘做了点清淡的小菜,派司机连夜送到医院。   还没等司机关门离去,原嘉逸就已经坐了起来,捧住保温饭盒,整张脸都快埋进里面。   薄慎言问了问司机奶奶这两日的情况,刚转过身来看到床上的人,便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是鸵鸟吗原医生?”   原嘉逸抱着那盆粥,抬起头看着朝他走过来的薄慎言,哼哼笑了一声,伸出刚拔针的手指作势要插进粥里。   “哥,你信不信我敢用手抓?”   薄慎言连连摆手,“别别别,我老婆身娇肉贵的,可千万别烫着……”   “你怕我烫着是嘛?”   把粥放在床头柜上,原嘉逸靠到腰后的枕头里问道。   “当然了,不然我还希望你烫到啊?”薄慎言面露疑惑。   原嘉逸微笑着,“那你还不给我拿双筷子?”   薄慎言抱拳施礼:“……是小人的纰漏。”   为沃家的产业奋斗了十多年的段浮如今日子过得滋润,当起了甩手掌柜,而他逢乱必出的性子也让原嘉逸对他大加赞赏。   坐在床边沙发上给原嘉逸削梨子的时候,段浮那双骨节瘦长且苍白的手里握着把闪烁着银光的水果刀,手指上下翻飞,动作极其熟练,神情却像是对待一件稀世名宝般地认真。   “段哥,”他这番眼花缭乱的动作,饶是原副教授也看得龇牙咧嘴,甚至想要招揽段浮来学医,“你来这里陪我,小老弟同意吗?”   段浮将一整根梨皮用两指卷起来丢进垃圾桶,刚要拿个碗来切块儿,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一样,抬手直接递给原嘉逸,然后挑挑眉答道,“他同意?”   言外之意是跟他有鸡毛关系。   原嘉逸接过梨子就是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解释了下自己的说法,“……就是说,他不会哭闹吗?”   “哭闹……倒是会的,但是不敢说什么,加上他闹一会儿也就累了,”段浮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手,回来继续坐回到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原嘉逸的书看了起来,还没浏览超过两行字,便打了个哈欠,“你这些知识……挺催眠啊……”   原嘉逸瞬间掐碎了把他往医学道路拉扯的萌芽。   “段哥你很累吗?我打完针可以下床了,”原嘉逸时刻谨记自己的本职工作,面对稍显病弱的段浮,他感觉自己一度忍不住动了父爱,“你要不要上床来休息一会儿?”   再次打了个哈欠,这回连原嘉逸都被他成功传染,段浮笑出个酒窝,摆摆手,“不用,我就在这儿倚一会儿就行,小犊子昨天折腾得太……”   他话说到了一半儿,紧接着戛然而止,心虚地眨眨睫毛,然后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原嘉逸了然地没再吭声,下意识看了一眼段浮那比他还要白上几分的皮肤。   不同于自己的冷白,段浮的肤色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惨白,时时都透着一股病气。   这样的一个人物,却在沃野那小畜生没有认清自己的真心之前,被他百般践踏侮辱,实是作孽。   段浮的长相其实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抬眼看人的时候,往往凶悍得像是一头藏匿在非洲草原中蓄势待发的黑豹,可当他闭着眼睛靠在沙发里休息的时候,阳光泼洒进病房照到他的身上,却被那高挺的鼻梁切割开来,一半落在他的脸上,另一半则毫不留情地被阻挡在外,苍白皮肤将他的睫毛映衬得愈发漆黑且根根分明,光洁的脖颈因为他侧头躺着的动作,而微微拉出一道修长的颈肌线,显得他整个人都温柔不已。   长得……真好看啊。   原嘉逸一时间看得有点呆了。   所以当薄慎言拎着自己回家亲手做的小小灌汤包回到医院时,刚推开门便看到了一脸痴汉相地盯着段浮侧脸看个不停的原嘉逸。   薄总裁顿时觉得自己的头顶似乎需要浇水。   “咳……”薄慎言关好房门,低低咳了一声示意自己的存在,状作不悦,“…我……”   一个单音节还没完全发出来,就被原嘉逸伸手制住,用口型警告道,“闭嘴。”   薄慎言当场震惊.jpg   他只是回去做了个饭而已啊,怎么回来变成这样了?   原嘉逸张开双臂,噘起嘴巴让薄慎言蹑手蹑脚地过来悄悄抱抱亲亲。   色胆包天的薄慎言怎么可能放过这种绝好的机会,忙拎着与他形象气质极不匹配的天蓝色小饭盒挪过来,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桌垫上,俯身抱住原嘉逸的腰,低头吻住他的嘴唇细细碾磨。   病房里实在是太安静了,两人亲吻时发出来的水声足以令原嘉逸的脸色通红,余光时不时瞄着酣睡的段浮,随时担心他会醒来,心跳快得擂鼓一般。   “……哥,这种感觉好像偷情啊……”原嘉逸咬着薄慎言的嘴唇低笑一声,连耳尖都红得仿若要滴血,“……别亲了吧……”   薄慎言的脸虽然大,但也没有大到不知羞耻地向别人展示和自家媳妇的私密事,顺着原嘉逸的嘴唇弧度吸了下他的唇珠,薄慎言坐在床边低声夸赞,“嘉嘉在吃梨啊?吃点梨不错,清肺。”   看原嘉逸捏着梨子的手指挺自暴自弃的,薄慎言估摸着这小东西是吃不掉了,掀起眼皮看过去,果然发现了原嘉逸求助的眼神。   接过媳妇手中的梨,薄慎言又亲了他一口,转而低下头张开嘴巴   “梨子不能两个人分着吃,寓意不好……”一声不吭地倚在沙发中的人本该已经睡得很熟,却突然发出了冰冰凉凉的声音,吓得正要张嘴吃梨的薄慎言嘴角一僵。   这一僵,是为梨,也是为他们方才那个不顾忌世俗眼光的热吻。   原嘉逸:“……!”   薄慎言:“……???”   “你醒了怎么不吭声?”薄慎言瞪他一眼,把梨子塞回越喂越挑食的小刺猬手中,“宝贝,把它吃完。”   犯难地盯着手中的梨,原嘉逸叹口气,“哥……实在吃不下了……”   看到薄慎言坚定的目光,他苦涩地看向段浮,求助道,“段哥,你不知道封建迷信要不得吗?我们要做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坚持奉行……”   段浮打断他,“好的……”   原嘉逸松了口气,却听段浮继续说道。   “这位唯物主义者,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告诉我们要将其融入社会发展各方面,而弘扬中华传统美德这一要务……应该也不会允许你浪费食物。梨子虽小,尤见礼义廉耻,吃梨事微,可助兴国安帮。”   听完他的话,企图浪费粮食的原嘉逸似乎感觉到了羞耻,并崇敬地仰视着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疯狂绑架他的段浮。   低头闷不吭声地吃了起来。   段浮露出了老父亲般的欣慰表情,全然不知在他入睡期间,也有那么一个人,把他当成自家儿子反复端详了好半天。   到底是被薄慎言每天用虫草人参丢在汤里养了几个月的身体,原嘉逸不到一天就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本性。   除去手腕上让麻绳勒得破皮流血的伤口,原嘉逸整个人的状态相较事发之前没有产生任何问题,甚至自信到想要接一台右髌骨陈旧性骨折切开复位植骨内固定手术,被段主任严词拒绝并通报全科室的人在走廊里通缉他后,才狼狈不堪地逃回病房不敢再多谗言半句。   薄慎言拎着晚饭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原嘉逸郁闷地抱着枕头趴在床上,眼睛眨都不眨地望向窗外,心知他估计是无聊了。   但薄慎言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逗弄他,而是放好了小桌,拍拍他的屁股,“起来吃饭。”   “今天吃什么啊?”   原嘉逸边问边坐了起来,注意到薄慎言的情绪似乎是有些低迷,于是叼着筷子抠抠他的袖扣,仰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薄慎言亲亲他,“乖宝贝,先吃饭。”   看原嘉逸心无旁骛吃东西的模样,薄慎言觉得他可能是真的忘记了明天要发生的事。   端起薄慎言专门买给他的小刺猬饭碗,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原嘉逸回身抽了张纸抹抹嘴,没看薄慎言,“你是因为明天盛江河执行死刑,但是纠结不知道带不带我去吧?”   薄慎言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抬眼看他。   小机灵鬼一个。   “我要去的,”原嘉逸夹了块肉放进薄慎言碗里,“我要对妈妈,对自己,有一个交待。”   执行死刑前,法院通常会允许罪犯与其近亲属见面、或者其近亲属提出会见罪犯的请求,这是他们作为人的最后一项权利。   盛江河的精神仿佛出现了一些问题,走进那间逼仄的小屋时,原嘉逸一眼便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有狱警在里面,薄慎言没有陪原嘉逸一起进去。   随便原嘉逸是狠毒报复也好,善良原谅也罢,这些都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他只在乎原嘉逸的释然。   盛江河可能真的疯了,他疯狂地朝原嘉逸说着对不起,一字一句一次比一次沉重。   有盛澜,有宋娇颜,有他,但最多的还是……原淼。   原嘉逸坐在那里愣愣地看着他,心中是连自己都没办法明白的情绪。   是该恨的对吗。   但他仿若连恨都恨不起来了。   情绪在那段崩溃的时间里,积累到爆发得太过用力,导致很久以后的今天,竟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凝望着他的生死。   时间到了。   盛江河被狱警押解出去,临经过原嘉逸的时候,他许是恢复了神智,低声说道。   “对不起啊,孩子,好好照顾自己,别生病了。”   原嘉逸整个人僵住,失笑一声。   在他父亲生命的最后一刻,才愿意承认自己是他的孩子的身份。   真不知道……到底是谁更可悲。   承载着盛江河最后一丝生命的车逐渐驶远,薄慎言脱下外套掩住原嘉逸身上的阴沉。   他搂紧原嘉逸的肩膀,目光落在那几乎再难看清的车尾灯上。   “死亡,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宿。”   原嘉逸垂着眼睛没吭声,薄慎言亲亲他的嘴唇,“走吧,去跟妈妈说说话。”   薄慎言留在墓园外等待着原嘉逸。   慢慢踱步到原淼的墓前,原嘉逸缓缓跪在冰凉的地上,盯着上面的照片,低头抿抿嘴唇。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掉一滴眼泪,静静地跪了好久,原嘉逸才伸手摸摸上面笑靥如花的女子。   “妈妈,你可以去为自己找一个新的家了。”   “希望能再次遇到你。”   天空湛蓝澄净,并没有此时这个场景所应该具备的悲伤,空气里还存留着前日大雨印下的泥土芬芳,席卷着树木的气息拂过原淼的笑脸。   原嘉逸走出墓园,看到背对他靠在车门上的高大男人,心底温热。   忍了半天没有掉下来的眼泪,竟在看到他的瞬间夺眶而出。   按按口袋里的硬皮小本儿,原嘉逸高声喊道。   “薄慎言,要不要跟我结婚?”   男人似乎被口水呛到,咳嗽着转过身来,眼睛不知道是被气管儿憋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是一种不正常的红。   外形凶悍的黑金巴博斯漂进胡同,轮胎与地面的剧烈摩擦发出了尖锐的嘶鸣。   薄慎言连车门都来不及关,边哭边朝老宅的大门里头跑,所经之处皆是跟着他一起往屋里跑的佣人,场面一度有些像万人马拉松,连声问他“少爷怎么了?”“少爷发生什么事”,薄慎言置若罔闻,眼泪扑簌簌地掉,一头扎进秦月娥的房间里。   秦月娥这两天的状态不错,薄慎言冲进来的时候,她正跟着薄龄请来的全国武术锦标赛女子太极拳冠军得主转腰搭腕,翻掌提脚,看到这小畜生突然钻进来,不由吓了一跳。   “言言,你这是做什么?你哭什么啊?好好说话啊……”   自从原嘉逸回来,秦月娥每天和原嘉逸的视频时间几乎与薄龄相处的时间不相上下,自然不会担心他又将原嘉逸惹毛,一气之下远走高飞。   她已经在心里暗暗发过誓,如果这小畜生再辜负原嘉逸一次,她就把薄慎言的户口从薄家的本子上清出去,连根毛都不给他留。   薄慎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秦月娥的腿哭道,“……奶奶,您孙子出息了……呜呜……我终于……终于可以跟……呜呜……跟嘉嘉结婚了……嘉嘉邀请我去登记……奶奶,快把户口本给我……我怕他反悔……”   秦月娥对薄慎言用的这个刁钻的“邀请”二字表示不太能理解,不过原嘉逸同意跟薄慎言复婚的欣喜足以冲散她的疑惑,她紧忙走进薄龄的书房,半天拿出了一个深红色的薄本递给薄慎言,“你要是再晚来几天,我就让嘉嘉的名字出现在这上面了。”   一时间没能理解秦月娥的话,薄慎言直到迈出门槛才明白过来。   奶奶竟然会不想要他,竟然会想要换个孙子……T_T原嘉逸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个窝囊的男人手中紧紧抓着小户口本,边抹眼泪边雄赳赳气昂昂地从院子里走出来,那副委屈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拿回属于自己的大红花后,满面自以为悲壮的幼稚园小朋友。   站定在民政局门口,原嘉逸的拳头已经很硬了。   他咬牙切齿地深吸口气,“你再哭一声,我就在这里随便找个人结婚。”   “不要。”薄慎言委屈地憋回将落未落的眼泪,呜咽着抱住原嘉逸的肩膀,低头像糯米一样蹭蹭他脸颊。   婚姻登记员接过原嘉逸手中的两份已经填写好的《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后,她的指尖落在“声明人”一栏前,示意原嘉逸二人在这里签名,按下指印。   薄慎言接过那份声明书时的动作比读圣旨的太监还要虔诚,他的手指在发抖,努力克制了半天,发现毫无用处后,不争气地低骂了自己一句,接着又颤着指尖去按那个红色的印泥,顺势用另一只手背抹了一把眼泪。   看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原嘉逸的脸孔上难免浮现出一丝担忧。   怕不是真的哭傻了吧。   “你看什么看?”薄慎言抽噎一声,转头瞪了一眼他早就发现在偷偷注视自己的原嘉逸。   闻言,原嘉逸灰溜溜地将脑袋转到反方向,不同他一般见识,默不作声地挑挑眉。   还挺硬气。   那么硬还有什么可哭的?   最后一步就是审查双方提交的证件、声明,符合结婚登记条件的才准予登记。   婚姻登记员拿着薄慎言的身份证和还热乎着的证件照对照了半天,又抬头看了看眼眶肿胀、一脸委屈的高大男人,瞟了眼站在他旁边眉眼漂亮、满面温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不像是坏人的原嘉逸,心情复杂地吸了口气,问道。   “在为二位办理登记结婚之前,我可能需要再次进行确认一下……”   她面带微笑地看向眼睛通红地捏着九块钱的薄慎言。   “不好意思先生,请问……您需要法律援助吗?”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好奇怪,我每天都没办法感谢送营养液的崽崽,好难受,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鞠躬鞠躬鞠躬~   小薄:老子终于结婚了,不是光棍儿了,嘤嘤嘤   嘉嘉:mmp   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3-26 23:29:08~2021-03-27 23:2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酸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酸酸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听到工作人员的问话, 原嘉逸只觉丢人地捂住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   “跟你在一起,我是真的没法儿要脸了……你, 你为什么会让别人觉得你需要法律援助呢?”   无论面临任何事都淡定自若的薄总裁再度抹了一把眼泪, 指着登记员手里的证件, 示意她为自己办理业务。   “我……我是自愿的……我当然是自愿的……”   原嘉逸听得出他这有些哽咽的动静已经是在极力压制了, 却还是被他泄了出来。   工作人员又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原嘉逸,坚定的眼神中满是对自己精准判断的自信, 认为原嘉逸八成是拿到了这男人的什么把柄一样胸有成竹。   原嘉逸:“……”   活了快三十年, 原嘉逸还从来没有被人用过这种眼光看过, 顿时把怒气都堆积到了薄慎言的身上。   “你说句话啊?能不能别他妈哭了?”   薄慎言一哽, 委屈地说道,“我说了呀, 我说了嘛……”   登记员看到他的反应, 脑中迅速闪过无数种可能。   威胁,强迫, 斯德哥尔摩?   薄慎言自然是不知道登记员心中在想什么, 他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哭红的眼睛里满是诚恳, “我真的是自愿的, 拜托快帮我办理登记吧……”   听他说完, 原嘉逸才朝登记员摊摊双手, 苦笑着指向薄慎言, “……所以同志,我已经说了,他真的是自愿的,您现在相信了吗?”   登记员有着极其令人敬佩的责任心, 她不愿意自己所经手登记的每一对婚姻里,隐含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隐情,面前这对男人看起来虽然般配,但是个子稍高一点的这个……看起来实在不像是真正的心甘情愿。   于是她字正腔圆地警告原嘉逸。   “根据我国现行《婚姻法》规定,结婚必须双方完全自愿,不许任何一方对他方加以强迫或任何第三者加以干涉。”   原嘉逸简直都快要气笑了,他掏出手机解锁,亮出自己和薄慎言合照的屏保,换了个方向放到登记员的桌上,伸手示意她看。   屏幕上的薄慎言咧着嘴笑得像只拉布拉多,和原嘉逸脸贴着脸,冲着镜头wink,乖巧得不能再乖巧。   婚姻登记员这才放心,又看到了原嘉逸手上那枚价值不菲的指环,缓缓长舒了口气,边加快手上的工作进度,边劝说着薄慎言,“先生,结婚是好事儿,您哭什么啊,这一哭反倒哭出误会来了不是?您看您长得那么帅,结婚证上却留了张眼睛肿成这样子的照片,多可惜啊……”   薄慎言露出了一个“你懂什么”的表情,侧头躺在原嘉逸的肩膀上委屈不已。   他比原嘉逸高上不少,低头将就原嘉逸肩头高度时,属实费了点力气,从背影看过去,倒像是大型犬依偎着骨架纤细的文静小型犬。   “这是二位的结婚证,请收好,恭喜二位,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早生贵……早日发大财。”   闹出了这么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乌龙,登记员双手将结婚证递给了薄慎言,连带着嘴巴都甜了不少。   薄慎言两手颤巍巍地接过那两个小本本,眼泪仍旧在流,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一巴掌拍掉原嘉逸也来接结婚证的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呔!这也是你能动的东西?”   原嘉逸惊呆了:“???我的结婚证我不能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你看你那副笨手笨脚的样子,要是弄折了怎么办?”   “……我不会的……我肯定也会像你一样小心一点啊……”原嘉逸争辩道,还没说完,就被薄慎言打断。   “你怎么不会?谁能保证你不会?我不要你以为,我要的是我以为绝对的安全。”   原嘉逸的解释在薄慎言的据理力争之下,显得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薄慎言将两个红本本小心翼翼地揣在怀中,喜笑颜开地搂紧原嘉逸肩膀,“回家!”   朝外面走的短短几步路中,薄慎言还是没能熬得过原嘉逸的震怒,乖乖把两本结婚证递到了原嘉逸手中,而自己却战战兢兢地盯着他的手,生怕出现了什么差池。   两人出了民政局,还没迈下台阶,原嘉逸就看到了两名交警同志围着那辆巴博斯转了又转,有几分爱不释手,但更多的却是法不容情。   看到这个场面,原嘉逸害怕极了,他连结婚证都顾不上揣进口袋里,抓着它就朝交警跑了过去,“同志,交警同志,抱歉,实在抱歉,我们马上挪走,对不起啊……”   交警转过身来,手中的罚单已经夹在了巴博斯的雨刷器上,他颇为遗憾地开口,“不好意思,您的车辆属于违章停车……”   看到原嘉逸手中的结婚证,他笑笑,“恭喜啊,新婚快乐,但是还是要遵守交通法规。”   原嘉逸气疯了,但这气不是对交警同志,而是在他身后笑得像朵灿烂太阳花的薄慎言。   停在门口的时候,他就劝过薄慎言,让他好好找个车位停下,不差那一时半会儿的时间,别违章罚款,否则自己肯定饶不了他。   可薄慎言当时是怎么做的?   人家甚是狂放不羁地大手一挥,抽张纸擤擤鼻涕,“差一秒都不行,下车,我倒要看看谁敢罚我。”   此时的薄慎言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无法抽身,三步一顿地傻笑着,五步一停地擦眼泪,吓得两对来登记的小夫妻硬生生在站门口等着这傻子走出民政局的势力范围,才敢手拉手走进爱情的殿堂。   薄慎言头也没抬,直到走到原嘉逸身边时,他才正好对上交警同志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发生什么了?”   原嘉逸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违停,罚单,交警。   这几个关键词凑在一起,你说发生什么了。   “交警同志……”薄慎言夺回原嘉逸手中的红本儿,揣回怀中,上前一步笑眯眯地握住交警甲的双手,“请问我是违章了对么?(*^▽^*)”   交警甲:“……(⊙_⊙)对,是这样的没错。”   薄慎言走到风挡前拿起那张罚单,惊呼一声,“哦天哪,罚款二百元,这个美丽的数字就像我的结婚证一样,好事成双,罚得好,罚得妙啊,我应该得到这个教训,这是祖国对我的教育,法律对我的审判,我甘心情愿,并会坚决服从这项处理,就像我服从我老婆的命令一样义不容辞。”   原嘉逸:“……”   两位交警:“……”   他们转头嘀咕了一下。   交警甲:“要不要联系一下禁毒支队……测测他是否符合……毒驾……我感觉他不太正常……”   交警乙:“嗯……有道理,而且我觉得……必要的话,还应该联系一下沃支队长,这男的挺壮的,如果没办法轻易制服,沃支队还是很能打的……”   在这个被交警同志抓个正着的时刻,原嘉逸只觉得无地自容,他这辈子还没有过在同一天里被当成过两次的坏人。   薄慎言看着罚单上的数字,方才的挥金如土之势瞬间销声匿迹。   鉴于自己囊中羞涩,薄慎言对交警同志笑得也收敛了几分。   “……说来惭愧啊……交警同志,我没有钱,钱都在我老婆那里,对了交警同志,我给您看个好东西……(#^.^#)”   他掏出自己的结婚证,打开内页,将上面笑得乖乖巧巧的原嘉逸指给交警看,“……交警同志,我老婆是不是很好看?还有哈,您说这个证是不是制作精良,红得耀眼?(*^▽^*)我觉得它的这个红,简直太符合……”   “……我们现在在讨论违章的事情,先生。”交警同志的手已经按在了步话机上,随时准备行动。   “哦对对对,不好意思,我这就去要钱。”   薄慎言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从原嘉逸身上搜刮到钱的机会。   “不是的先生,罚款并不是现场缴纳,您需要根据交通违章罚款以我们开具的违法行为通知单日期为准,在十五日之内,到罚单上开具的指定银行缴纳罚款,还有,超过十五日后,就会收取滞纳金。”   听了他说的话,薄慎言置若罔闻。   朝原嘉逸走过去的姿态充满了家主风范,薄慎言屈肘撑在A柱上,俯身看着里面的原嘉逸,一脸不可一世的狂放,“……老婆,给我二百块钱。”   语气卑微得可怜兮兮。   原嘉逸坐在副驾上侧头看他,哼笑一声,“哎呦喂,你有脸跟我要钱?”   停车不停在正经的地方,现在被罚了还好意思朝家里要钱,简直是不知羞耻,这种行为实在令人发指!   薄慎言探头亲他一口,“二百块钱,明天我用自己的零花钱给你买两根雪糕,允许你三天吃完。”   原嘉逸眼睛一亮。   他们两个向来是在擅长的领域里各自为王。   薄慎言不允许他吃雪糕,他不给薄慎言零花钱。   捏着两张纸币,薄慎言蹿上巴博斯的驾驶座,朝交警同志挥了挥手,“我现在就去交罚款,警察同志辛苦了!”   合法后的前三天对原嘉逸来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窗台阳台料理台,沙发椅子高脚凳。   原嘉逸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这样熟悉屋里的家具,连上面的几道纹路都记得清清楚楚。   若不是被秦月娥邀请回老宅吃饭,原嘉逸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再见到自家闺女。   薄家老宅。   秦月娥一脸担忧地看着坐在沙发上时不时憨笑一声的自家孙子,满脸满眼都是没能解开的疑惑。   她握住原嘉逸的手,将他带到一边去低声问道,“……嘉嘉啊,言言这是怎么了?你把他打了?怎么好像傻了一样。”   原嘉逸将原汐放到佣人怀中抱着,跟着秦月娥走到一旁,满满的无辜,“奶奶,我真的没打他。”   “也是,他皮糙肉厚的,你打他当心闪到手,我们嘉嘉的手要好好保护着。”秦月娥低语道。   某皮糙肉厚的男子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关键词,“嗖”地一下竖起耳朵,朝他们两个看过来。   原嘉逸忙伸开双手,手掌向下压,示意他无事,薄慎言这才如同一只乖巧的大狗般安静不少。   对秦月娥的提问,他摊摊手表示无奈,“奶奶,我也很奇怪他到底是怎么了,自从领了证,他就像是疯了一样守着自己的结婚证,连我碰一下我自己的那本都要写申请书,经过重重审核之后,才能勉强被他允许摸上那么一下,呃……‘摸’这个字形容起来似乎不太准确,严格意义上来讲,那应该可以算作是‘碰’,我连上面的温度都没有感受到,便早被他收了回去,奶奶,我从领证到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照片长什么样子。”   原嘉逸的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满满的委屈。   秦月娥回头再度看了看自己的傻孙子,越发握紧原嘉逸的手,“……唉,难为你了。”   终究是她薄家对不起嘉嘉了,在今后的生活中,要他这么好的一个男孩子,来包涵这样一个傻子,以此来渡过漫长余生。   .   薄慎言最近的口头禅让原嘉逸很是头疼。   他每次说的时候,都令原嘉逸有一种他在为非作歹大放厥词之态。   原嘉逸觉得薄慎言对结婚证的热爱大过了他对证件里面那两个人的热爱本身。   某日开完早会。   走在公司里,市场部主管低头向薄慎言鞠躬四十五度打招呼,却被顶头上司冷厉地低喝一声,“站住。”   主管得令,当场站定在原地。   老板为什么要拦住他,是想要表扬他的工作态度?还是业务水平?亦或许是……表白?   在道德底线和神仙颜值之间摇摆不定,主管正想义正言辞地选择守住自己的道德底线,不可插足总裁与其夫人之间的神仙爱情时,他突然被欺身上来的薄慎言堵在墙角,低声道。   “我发现你最近表现不错……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抬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伸手作势往里面掏着什么。   稳了,这是爱,不会有错。   “……总裁,我答应你……我愿意……”平日里铁面无私的主管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他有些害羞地半闭着眼睛,一度忘记了自家的妻儿老父母,等待霸总不讲道理的降临,继而顺利地发生一波婚外情,最后他自己一个人带着满腔的遗憾,远走高飞……   梦还没做完时,主管就听见薄慎言不但没有继续动作,身上还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睁开眼睛,静静地等待着顶头上司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只见薄慎言环顾了一下四周,羞得脸颊通红,同时也带着几分喜不自胜,全无平日里的冷冽阎王相。   “结婚证,我和我老婆的……(*^▽^*)”他喜滋滋地展开内页给身边的人看,翻动的时候手指都在轻颤,极其担心一不小心弄皱了半分半毫,“看这大钢印,通红通红的,带劲不?”   主管:“…… ̄□ ̄||带劲。”   他在期待什么?   电梯门缓缓打开,原嘉逸拎着小饭盒从里面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抓着结婚证朝市场部主管炫耀的薄慎言,脸色登时阴沉下来。   “……薄慎言,你差不多得了,再敢有一次,我就让你看看深红色的漂不漂亮。”   薄慎言:“o(>_<)o不要啊老婆……”   原嘉逸转身刚要走,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双脚离地,被薄慎言扛在肩上,径自钻进总裁办公室的休息室中。   恬不知耻地咬住他的唇珠,得逞地笑道。   “感谢亲爱的原医生帮我‘热菜’,我吃饱啦,现在开始餐后甜点。”   原嘉逸:“t_t……”   半年后。   祁胤从渝城传来了个好消息。   其实不用他亲自对薄慎言说起这件事,原嘉逸就在头条上看到了这件大喜事,只不过是没有英雄的姓名。   在重新回到金三角、隐藏得极好的贺知的里应外合下,边防战士与金三角地区的毒贩们发生了激烈交火,击毙了企图非法越境,尝试迂回着去疏通人脉拯救薄慎容的琴莱,可能他是真的不知道,薄慎容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被执行了注射死刑,在充满着死寂之气的灰暗小屋中绝望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琴莱的父亲道陀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竟并未就势直接与他所畏惧的强国为敌,反而彻底销声匿迹,不再游荡于北缅的地界儿。   这些肩负着使命的英雄不能将自己的姓名公诸于世,但他们所做的事却会被永远铭记于人心。   同样是一个明媚的午后,原嘉逸从段浮口中听说了在盛澜熬不住□□的痛苦自杀之后,宋娇颜也“意外”身死在狱中的消息,他心中并无波荡,只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盛世祥和,海晏河清。   原嘉逸躺在薄慎言的腰后,伸直两条长腿在空中蹬自行车,眼睛盯着孙思邈先生巨著——《备急千金要方》,安安静静地在心中默读默背。   “老婆……你把腿抬那么高干嘛……难道是……”   薄慎言的笑容逐渐猥琐,在腾身起跳和继续趴着这两个选项中来回抉择,终于蠢蠢欲动地撑着手臂想要爬起来做点什么,原嘉逸却仿佛能感觉到他的眼神似地,一巴掌把他后颈拍得通红。   拳头虚握着抵在唇边,原嘉逸十分刻意地清清嗓子,努力做出一副学者的风范,怒意横生地呵斥道,“龌龊,我是为了练得瘦一点儿,看起来结实一点儿,毕竟……咳咳,我过几天就要作为代表,来主持今年新晋小大夫们的宣誓仪式啦。”   “我操……我老婆好厉害啊……”   这件事薄慎言早就知道了,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但是面对原嘉逸每天兴奋过度的样子,却还要装作每一次听都是第一次的样子。   短短几天,薄总裁的演技就让原医生锻炼得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一挥而就。   自家媳妇的手劲儿永远都在进步,薄慎言缓了半晌,还是越来越疼,他捂着发烫的颈子委屈地丢开手机,趴在枕头上像只虫子一样蠕动个不停。   “……你干什么?”原嘉逸笑骂了一声,反扣着书,拧了一把薄慎言的腰背肌肉,“你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薄慎言“蹭”地一下蹿起来,麻利地抱住原嘉逸压住他嘴唇,四片唇瓣紧紧贴在一起,表情恶狠狠,“你把我打得肌肉痉挛了,赶快治病赶快治病,不然等着收律师函吧。”   原医生迫于邪恶人士的淫威,极其果断牺牲了自己,咬了薄慎言一口,乐不可支道,“好好好,给你治。”   趴在原嘉逸肚子上、起到暖肚作用的糯米失去了利用价值,被薄慎言扔回到了趴下的身上。   新晋入职医师宣誓仪式大会当日。   正午的骄阳折过百叶窗的缝隙,拥挤地坐在每一把座椅上,照亮新晋医师们年轻的面庞。   他们稚气未脱,眸中满是辉光。   原嘉逸一身白大褂干净整洁,内里的淡蓝色衬衫是薄慎言亲手给他穿……挑选的,站在台上,表情略为拘谨。   他深吸了口气,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寻找着只属于他的那双眼睛。   ……找到了。   男人的目光温柔滚烫,承载着他自己的星河。   原嘉逸胸中的紧涩感不翼而飞。   温和融软的声音在会议室中缓缓响起。   “各位新来的小朋友,大家好……欢迎来到市人民医院,很荣幸由我来主持这场神圣的宣誓仪式大会……”   台下医生的瞳孔里倒映着原嘉逸的身影。   每个人都怀着同样的渴望与期待,充盈着饱满的热情,迎接他们此生坚定不移的热爱。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   “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如此可为苍生大医。”   台下掌声雷动。   原嘉逸唇角笑意未止,隐隐泛着羞涩。   “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市人民医院骨二科副主任医师……”   “原嘉逸。”   薄慎言坐在最后一排,望着他的挚爱,目光灼灼。   在这纷杂喧闹的俗世,他何其有幸,何德何能。   拥抱了他的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明日开始番外。感谢一路陪伴。   感谢观阅,鞠躬。感谢在2021-03-27 23:29:00~2021-03-28 23:5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酸酸、苏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酸酸 20瓶;苏亚 16瓶;婠婠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番外   这段时间, 事业顺风顺水的原嘉逸被院长分配了个任务。   市人民医院作为北城首屈一指的大院,自然也愿意紧跟潮流,开启网络问诊的渠道, 拉近与患者之间的关系, 真正做到为患者解决麻烦, 从人民中来, 到人民中去。   而市人民医院骨二科代表,就是众望所归的门面代表, 原嘉逸医生。   成为了负责直播板块的网上医生, 原嘉逸在任职期间里, 可以不用接手术和门诊, 只专心致志地做好院里分给他的任务即可。   但其实这件事算是薄慎言以捐赠医学器械作为鼓励(诱惑)来对院长的暗中授意,才让原嘉逸“欣然”接受。   一直以来, 原嘉逸都是个有些轻微社恐的人, 虽然这种现象在绝大多数人的身上都是有体现的,但薄慎言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 帮原嘉逸克服这个障碍, 当然只是希望而已,并不是强迫。   所以原嘉逸自始至终都不知道, 从在学校的阶梯教室讲课, 到主持新入职医师的宣誓仪式, 都有着薄慎言或多或少的神秘力量。   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八点半, 对于原嘉逸这个向来习惯早起的人来说, 八点半才醒来实在是有点过分。   即便如此,他也还是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捏着糯米爪子上软乎乎的肉垫儿坐起身来,蓬乱着头发道, “糯米,商量个事儿,你不要再坐在我身上了,实在是喘不过气。”   睚眦必报的布偶猫眯了眯那双湛蓝的眼睛,似是在传达着某些不满却难以言说的话语,于是聪明机智的原嘉逸瞬间读懂了它眼中的情绪。   你要是再敢多嘴一句,信不信下次醒来,我就让你看到趴下坐在你身上?   他急忙揉揉糯米的脑袋,企图平复它的愤怒,尬笑一声,“…哈哈……哈哈哈,糯米当然是喜欢坐在哪里就坐在哪里,没有任何问题。”   “咪唔——”   糯米体型笨重,但总归是只正常的猫,它轻盈地从床上一跃而下,洋洋得意地踩在趴下的背上,视线落在自己的饭碗里。   愚蠢的两脚生物,还不懂我的意思吗?   原嘉逸灰溜溜地趿着拖鞋,端着糯米的饭碗就去给它打饭……打粮。   由于糯米的体重直逼趴下的五分之一,所以原嘉逸和薄慎言在开了三场家庭会议后,一致决定,从此以后喂糯米也要像喂趴下一样,少食多餐,保持健康的体魄。   他抚摸着糯米宽阔的后背,边喂边嘀咕,“糯米啊,你不能怪我,你又爱吃又爱拉稀,不拉稀的时候就拼命长肉,这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了,你要理解我一下,你看趴下,它就很听话,所以乖乖地瘦身成功了不是?”   趴下缩在窝里,听到原嘉逸提到它的名字,不悦地低吠两声,继而又学着糯米平日里教它的样子揣手睡去。   解决好了猫狗的早饭,原嘉逸轻车熟路地走到厨房,打着哈欠掀开奶白色的锅盖,依靠肌肉记忆端出里面仍有余温的牛奶蛋花粥,和鸡蛋两枚。   在家里时间久了,原嘉逸待得也懒了不少,虽然时时还会惦记无影灯的冷光,但能稍稍躲过些繁冗的工作,在家中过一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他还是觉得自己目前的幸福感属实是赛过了神仙。   今天是他的第一天直播,之前的几天他都是在学习如何应对直播中的各种突发状况,可学来学去也没太明白具体应该怎么做,索性不再去想,直接开干。   洗漱过后,原嘉逸穿好了白大褂,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按照预先写在纸上的步骤,迷茫又好奇地开启了直播间。   刚开几秒,直播间里还保持着寂寥无人的状态,以至于原嘉逸甚至微微松了口气。   可以不用被那么多人同时盯着他看,实在是一大幸事。   原嘉逸刚高兴了没一会,屏幕右上角的数字便开始疯涨了起来,从个位数到两位数,又从两位数到三位数,从以一开头到八开头,还不到五分钟。   【老坛杉菜:我的天!这是医生???我是不是进错直播间了?等我出去看看。】【用户85766942:这是……制服诱惑吧?这平台现在都可以这么玩儿了吗?主播很适合穿白大褂啊。】【意志坚强的北原狼:楼上简直低俗,色情!举报了。】【老坛杉菜:我看完主页回来了,是医生没错,这年头医生的标准已经变成这样了吗?】【布依:还真是,竟然是市人民医院的医生,医生,你是什么科室的啊?该不会是妇产科吧?】【迷你小橙子:yysy,这个长相当医生浪费了,还不如去娱乐圈当演员。】【南景:楼上这话我不爱听了,这张脸当医生有什么可浪费的啊?医生哪点不如演员了?他长这样给病人治病,病人只会心情愉悦,康复得更快。】【塞勒日外冬塞:楼上此言差矣,我如果生了病,主治医生要是长这样,给我仙丹我都不出院,就让他按传统手法给我治,哈哈哈。】一堆玫瑰鲜花热气球飘过,原嘉逸还低着头在跟耳机线搏斗,抬起头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一点特效的尾巴。   他慌忙摆摆手,顾不上去捡从腿上掉下去的耳机,“大家,大家是在刷礼物是么,这些东西是要花钱的,你们不要刷,我是解答问题的,不收费,大家别刷了哈……”   【江口小1哥:我*!这也太可爱了。我完事儿了。】【芒果mango:漂亮医生你好呀,你长得真的好好看啊,光看到你,我就感觉我这身体都健康了不少。】【著名电影电视剧观众:我的天啊,这是医生?这真的是真实存在于我们生活中的医生吗?】【舔狗12138号:我是刚来的,纯神仙,请问这是路人吗?】【哈哇哇:啊啊啊啊啊!我看到了什么?!我刚刚还以为是制服,差点就错过了!幸亏划回来了!啊啊啊!】屏幕上飘过大段大段的“啊”让原嘉逸突然有点不认识这个字,他双臂交叠着放在桌面上,规矩得像是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   【年华:妈呀好帅的小孩儿,看起来和我儿子一般大,我家那个怎么没长成这个样子。】【幸福就好: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是北城本地人吗,做什么职业的啊?】【平淡就是福:我刚刚在上面先问的,先回答我啊医生。】原嘉逸最近熬夜偷溜到洗手间打游戏,视力稍稍有了一丝丝的下降,看着屏幕上飞快跳动的评论区,他有点发懵地眯着眼睛细细看过去,手指在上面缓慢滑动。   他为人老实,面对别人的问题总是习惯有头有尾地回答。   “我叫原嘉逸,主页资料上面有我的介绍,呃……我不是北城本地人,职业是……”原嘉逸被她这种浅显到几乎像使诈的问题问住了,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医生。我是骨科医生。”   说完,原嘉逸不太确定他刚刚说的资料是否存在,又翻了一下个人主页。   他以为这是医院给他个人注册的账号,结果一看发现,这竟然是代表市人民医院的官方账号。   责任感和使命感瞬间上身,原嘉逸一度觉得自己本就已经达到一乙的普通话水平都顿时上升了好几个等次。   “大家有什么关于骨科疾病的问题可以问我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话还没说完,原嘉逸就觉得自己仿佛有些老气,想起昨天看那些热门直播时学到的经验,于是他清清嗓子,活学活用起来。   “老铁们,有什么事儿就吱声,兄弟不差事儿……”   【回锅肉:啊啊啊啊住嘴住嘴,不要说这些话,漂亮哥哥,我不允许从你的嘴里说出这些奇怪的话!】【娇贵的小公主:不要说不要说啊!高岭之花不能说这些低俗的话!】【小鹤:哈哈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这是什么人间宝藏的小大夫?怎么会这么可爱?!嗷嗷嗷……想rua……】【梧桐生矣:我靠,医学生这发量……本秃顶女孩儿慕了……呜呜呜……】说这话的时候,原嘉逸本来就觉得有点别扭,被大家七嘴八舌地打断,他微微红了脸,尴尬一笑。   “不好意思啊大家,我今天第一天直播,昨天学了不少关于直播的教程,但是都没太看懂,可能是年纪大了,理解能力上不去了。”   【Aloha:说到年龄我想问问,医生哥哥多大年纪啊?】【究极:我猜大概也就二十四岁左右……应该是刚本科毕业吧?】【沉沉:不会吧,按照市人民医院的实力来说,不会派一个学历只有本科的医生作为代表来直播答疑吧?】【CH:本科怎么了?听楼上的意思好像很瞧不起本科一样?】【沉沉: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别自己对号入座了,怎么着,刺激到你了?blx?xxj?】【尴了个尬: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楼上那位是在嘲讽本科生吧?难不成您全家都是博士?】评论区里乱成了一锅粥,原嘉逸犯难地看着一群人你争我吵,皱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   他挠挠后脑,颇为无力地劝道,“呃……大家……不要吵了……”   就在这时,直播间里突然空降了一位神秘来客,带着九十九个穿云箭,霎时间冲上了无人能够企及到的榜一。   因为这位大哥的一顿操作,惊呆了直播间里的一片吃瓜群众,风向立刻大变,拯救原嘉逸于水火之中。   【诚然:嗷嗷嗷嗷嗷,这榜一大哥好帅,着穿云箭都把我这手机扎成座机了。】【云飘朵朵朵朵朵:天哪,这他妈不是爱情是什么?榜一大哥快露面!】【星星藏进星河:感谢榜一大哥替我们的原医生主持公道!给榜一大哥扣一波666!】【开心果:666666】   【唯二:66666】   【痴呆:666】   【bking:牛逼!】   原嘉逸惊呆了,但他不敢再耽误时间,借着这位神秘榜一帮他清理干净的评论区,开始了自己的答疑解惑之路。   在此之前,原嘉逸双手合十,神情严肃不已,学着评论区的称呼,“呃……刚刚那位榜一……大哥?我该怎么把钱还给你?你刚刚送的礼物好像很贵……”   【摩多摩多:嗷嗷嗷嗷啊,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还要把礼物还回去,是不是傻?快收着啊宝贝,说谢谢就可以啦!】【鳗鱼:妈的,太可爱了,我也来个穿云箭给小宝贝助助兴!】【卖女孩儿的小火柴:我没有楼上和榜一大哥那么有钱,既然医生是骨科医生,那我就当场打断我的一条腿给医生助助兴吧!】【寤寐:榜一大哥yyds!】   榜一大哥用涂鸦默默在屏幕上写了个“答疑”。   这两个字的笔画又让原嘉逸觉得自己仿佛要上不来气一样局促。   互联网太可怕了,他感觉自己欠了好多债。   不过有了榜一大哥的霸屏,那些争吵着的人总算安分了下来,评论区也开始恢复正常。   【幸福人生有我有他:请问医生,腰椎间盘突出可以做仰卧起坐来缓解吗?有好处吗?我丈夫腰椎间盘突出已经有六七年了,老毛病,最近总是疼。】原嘉逸认真地将她的问题看完,摇摇头表示不赞同,“仰卧起坐不可以的哈,这样会导致突出更为严重,如果要选择一项运动,那我比较建议您先生做俯卧撑来缓解目前的症状,因为腰椎间盘突出症一般来讲,它的突出会压迫神经,引起神经损坏,而它的其中一个病因就是患者的腰背部肌肉力量比较差,所以需要维持并且保护脊柱的功能,俯卧撑适量做一点,对病情会有好处。”   评论区的谢谢被夸奖原嘉逸声音好听的评论迅速顶了上去,原嘉逸乖巧地抿抿嘴巴,眯着眼睛在评论区寻找问题。   【镜花水月一场空:膝盖拉伤应该怎么办?我可以在家里静养吗?】“膝盖拉伤的话,建议您立刻到医院做一下核磁共振,因为膝关节拉伤所造成的后果可大可小,它可以伤及我们的韧带、肌肉,以及软骨和骨骼,所以对于这些后果,我们首先该做的就是要最大可能地减轻严重情况的发生,最快速最直观地判断出它到底伤在了哪个部位,”原嘉逸在手边的纸上勾勾画画,将纸立在屏幕前,抄起笔尖点点纸面上的位置,展示给大家看,“如果只是伤到了这里……也就是软组织和肌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修复还算容易一些,不过也不敢有绝对的保证,但如果是损伤到了交叉韧带或者是侧副韧带,它的修复结果可能就不会太乐观了。”   榜一大哥冷冷淡淡地不发一语,不过实际上却好像比得到答案的提问者还要兴奋,每当原嘉逸答完一个问题,他就一副自家孩子考上清华了一样冲动难耐,将一堆又一堆的穿云箭甩得险些晃花了原嘉逸的眼睛。   直播得时间久了,原嘉逸发现真正问问题的都是妈妈辈的人,而挂着一些可爱的用户名来发言的,大都是来逗弄他的。   【梅花依旧:医生,我现在已经进入了更年期,最近关节很肿,还很疼,僵硬,有时候动不了太大的幅度,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原嘉逸点了一下她的个人资料主页,看到上面是粉色的小箭头,然后说道,“您目前应该是处于体内激素水平十分不稳定的情况,身体里的很多地方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所以患者可能大多数都会出现关节僵硬,疼痛,肿胀的问题,啊,还有这个活动受限,建议您多晒太阳,保持现有的体重,如果超过标准体重很多,就应该稍稍减去一些重量,以此来减轻对膝盖的负担;注意补充维D与钙,因为这个时期的女性肠胃功能也会比较差,要多注意饮食上的问题,钙会给胃带来压力,所以同时要注意保护胃,不要吃刺激性的食物,这样才能将钙在最大的程度上吸收得好一点。”   话音刚落,榜一大哥又是一组穿云箭,扎得原嘉逸面色越发忧虑。   时间一晃儿就到了中午,直播间的人数已经少了很多,有许多跟原嘉逸告别的人,对他说自己要接孙子给孙子做午饭,改天再来直播间捧场。   原嘉逸老实巴交地说着再见,抬起手默默垂眸看了一眼手表,仿佛忘记了手机屏幕上就有时间。   评论区没有了提问的患者,又再度活泛起来。   【橘橘橘:原医生,去市人名医院的骨二科挂号就能看到你吗???】【穷醒:真的假的,要是真的,我天天去挂号……我先去看看网上挂号多少钱,嗷不,在这之前我要先看看官网上有没有原医生的照片。】【没所谓:我早就查完了,有原医生,就排在第四位,证件照简直嫩得能掐出水!】【咯咯:我靠,竟然是博士,还是他妈的副主任医师!】【肥鲶鱼:嘁,花钱找关系了吧,小白脸儿的样子,学历肯定也是做了假的,不然就凭他?还华中大的博士?】【芙芙:xswl,楼上真是人如其名,承认人家优秀很难吗?怎么到哪里都是一副了不起的样子?xdz真是太猥琐了,私密账号放起屁来就不用负责任了是么?你要是太闲就去把村口的粪挑了,sb。】原嘉逸的额头上又是三道黑线。   怎么又吵起来了,那几个字母是什么意思?   正郁闷间,原嘉逸就听到一阵开门声,他还没来得及捂住摄像头,薄慎言就出现在了屏幕里。   【原医生的白大褂:嗷嗷嗷嗷啊,原医生身后是什么人?!光是这两条长腿就昭示着他的身份不一般!】【原医生的听诊器:楼上姐妹手脚真快啊,竟然把名字都改了?】【倒拔老黄牛:两位姐妹简直神速,你俩凑一对儿算了,尤其是我楼上,口嫌体正直啊,yysy,原医生后面的男人到底是谁?他哥哥?】【伶俐虫:原医生刚刚抬手看时间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希望是我眼花,如果这是真的,那身后的男人绝对是他老公,呜呜……】薄慎言自是不知道自己成为了众人讨论的对象,他大步走到原嘉逸身边,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大手捏住原嘉逸的脸颊便亲了上去。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薄慎言到家的原嘉逸,惊魂未定地在薄慎言的嘴唇即将碰到他嘴唇的最后一秒时,果断关掉了直播,勉强保住自己和市人民医院的清名。   “你……唔……差不多……就唔……行啦……”   原嘉逸在夹缝中喘息,两手捏住薄慎言的两只耳朵,意图让他知难而退。   薄慎言顶着一张大红脸,和两只红彤彤的耳尖不肯松口,咬住原嘉逸的唇瓣低声埋怨。   “人家想原医生了嘛,给别人讲了那么久的课,又骨关节又肠胃的,还从来都没有给我讲讲。”   “你想听什么我不都给你讲过了吗?”   直到此时,原嘉逸都还没听出薄慎言的不对劲儿,甚至根本没有怀疑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直播时的内容。   左右已经关了直播,原嘉逸顺便看了眼官方账号的涨粉情况,看到上面的数字后,他满意地截了个图发给院长,脚步轻快地走到厨房去做午饭。   自从结婚,薄慎言就没有停止过对自己可以回家吃午饭的炫耀,生怕他所认识的人里,会有不知道他结婚领证的个别案例存在,每天回家都要和原嘉逸合照一张发到社交软件上嘚瑟一番。   原嘉逸的手机是静音,因为等院长的消息才开了震动,收到消息回复后,原嘉逸看到了任务栏上有一大串短信。   他深吸口气,按住自己的人中,“薄、慎、言,我的账户上为什么少了九万块!!”   薄慎言嘿嘿一笑,志得意满地拍拍胸膛,“我赏的!”   “……”   原嘉逸一度动了离婚的念头,他转身冲进房间甩上门,却被薄慎言大步跟上,一手塞进门板的缝隙中挡住不让他关门。   “哎哟哟哟,好痛啊~”   见原嘉逸下意识松了手,薄慎言也不再叫喊,反倒笑盈盈地端详着自家媳妇略微担忧的眼神,视线上下打量。   “我还是比较想让原医生放我……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医学知识来源于网络资料,加以整合后完成。   法拉利不知道停在哪里,但是我根据这冷清的评论区得出结论,好像没有小天使对法拉利感兴趣了感谢观阅,鞠躬。   感谢在2021-03-28 23:58:04~2021-03-29 23:5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婠婠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