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前烟》作者：kenken030
　　文案：
　　社畜遭遇熊孩子，只能感慨养娃不易
　　原创小说 - BL - 长篇 - 完结
　　HE - 现代 - 年下

　　大学生和上班族，419变真爱梗，感情线比较慢热，偏现实向
　　夏川x尚闻绍
　　青春期非典型幼稚学生攻x更年期（误）典型卑微社畜受
　　*
　　排雷：受不是纯0，有反攻剧情；攻很幼稚，真的幼稚；受前任不会洗白，但还会出现。
　　社畜尚闻绍在交往的第七年突然被人渣男友骗财骗色骗感情分手，好朋友怕他心情不好带着他一起度蜜月。
　　偶遇年下帅哥夏川419了，十天假期愉快又充实。
　　回归正常生活后发现小帅哥竟然是合作公司的对接对象。
　　本想再深入了解更进一步，但是却发现这孩子一身的毛病，要不得了，怎么办？
　　*
　　新封面的故事：
　　尚：这摩托哪来的？你电驴呢？
　　夏：嘘，借的，凹造型用，一会儿还回去


第1章 我说我不来你非让我来
　　落日夕阳晴空万里，温暖潮湿还夹杂些许咸味的海风吹在脸上，张昊开着租来的那辆有些老旧的敞篷车载着满满一车人环绕海岛行驶着。他们定的住处在不太大的海岛深处，从主岛的到边缘小岛，没有跨海大桥，乘坐了半个多小时的船再从租车行提了车。右驾位让他不太习惯，总是开的时快时慢，这着实有效加剧了尚闻绍的宿醉和晕车，让他的呕吐欲更盛。
　　“唔……呕……”
　　“哎哎哎行了啊，差不多得了，从一下飞机你就一直吐吐吐，吐吐吐吐吐吐吐，知不知道扫兴二字怎么写？”袁梦不耐烦地说，尚闻绍已经吐了一路，从船上到车上，她因为耐不住尚闻绍令人恼怒的呕吐声，跟自己的亲姐姐，这次小岛蜜月之旅的主角——袁静同志换了位置，好让好心的袁静照顾尚闻绍，但是哪怕坐在前排，她也对这样的尚闻绍十分厌烦。
　　“你少说两句。”袁静看了她妹妹一眼，又顺了顺尚闻绍的后背。“老张你开慢点，我怕他再吐就把胃吐出来了。嗨，算了，还是快点开吧，赶紧到地方赶紧让他躺下。”
　　"别催别催……我心里也方着呢……"张昊说。
　　尚闻绍本人呢，现在丝毫没心思管别人说他什么，说他好说他坏，现在全都不重要了。他连白袁梦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脸色苍白满头虚汗，被袁静强制着拉来陪她一起“蜜月”当电灯泡甚至逼着他把10天的年假都请了。昨天晚上他还被这一男两女三个人灌了一晚上酒，美其名曰让他"抛开过往，放过自己，洗心革面，迎接新生"。
　　尚闻绍也知道，袁静张昊是为自己好，担心自己，怕自己刚被交往了快8年的人渣男朋友骗财骗色骗感情分了手而想不开做出什么极端的事。
　　“我，我不行了……呕……”他还在吐，但是现在基本已经吐不出什么了，就是胃里还翻腾着的疼，扭着搅着，就像胃里放了个工业用打蛋机，嗡嗡嗡转个不停。“你们放弃我吧，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你们还得蜜月，但是现在是我该下车的时候了……”人都快吐翻了，还在嘴欠，这就是尚闻绍同志最后的尊严。
　　“行了，再一会儿就到旅店了，下车就没事了……”
　　还好环岛公路修得平整，他们定的民宿也比较近，在尚闻绍还没吐到升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办好了入住。
　　有点年头又翻新过的日式民宿，前面还搭着半截海之家牌匾的大排档，亲民的形象和踩上去稍微有点嘎吱声的玄关地板让尚闻绍对未来几天的行程又稍微有了那么点儿信心。
　　“需要帮忙吗？”老板似乎是中国人，说着带些地方口音但也有点不很顺畅的普通话问他们，还没等他们回答，老板就敲了敲身后房间的墙壁，“出来，工作！”
　　噔噔噔的脚步声，一个有点高大的身影出现，他很年轻，包着头巾，俊朗的五官让尚闻绍不自觉将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随后又向下移动视线扫过挺拔的身躯修长的双腿最后落到胸前一块雕刻粗糙的木质员工名牌上。
　　夏川，那上面写。
　　日文？中文？
　　“Natsugawa……”尚闻绍皱着眉默默念，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他看见那个年轻人瞥了他一眼，就又移开视线。他虚浮着脚步靠张昊扶着，霸占着人家新婚的丈夫，让瘦弱的袁静和袁梦提着4个人的行李。
　　这个夏川从两个妹子手里接过大小行李箱，带着他们往旅店的深处走去。
　　小小一间店，他们4人，一对夫妻一个基，还有个刚成年的花季少女，就定去了人家店铺近三分之一的房间，他们可是大客户。
　　夏川不说话，尚闻绍对这个颜值高身高也高却有点臭屁冷淡的年轻人有点好奇。
　　毕竟，男人！男人！！夏天，海浪，沙滩，死党袁静带他来也就是为了让他重新开始一段感情，没有感情，一夜情也是好的！！
　　"哎，我们三个去沙滩玩会儿，你要是不舒服就多躺会儿，晚上吃饭时候我们来叫你。"袁静扒着门边，探头往里看，尚闻绍正躺在榻榻米上休养生息，连铺床的力气都没有。
　　"啥？……"尚闻绍有气无力，自从那头巾帅哥把他们带到房间并离开之后他就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我们出去玩，你踏实躺着。"
　　"你还换了泳装？"尚闻绍竖起脑袋，死死盯着门口的三个人，袁静袁梦都是比基尼，张昊穿着沙滩裤，还真就出来度假的样子，"我也去！！等着我！！"
　　不行，不行，我也要钓男人……
　　尚闻绍脑子里还惦记着昨天临喝醉前这仨人给自己灌输的中心思想，三条腿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儿的男人他不多的是么！！！日了，哪怕找不到男人，他10天的年假也不是请了出来躺尸的啊！！
　　"你行不行啊，再死在外头，我可不给你收尸。"袁梦嘴毒，抱着游泳圈不愿意等他，恨不得让这人老老实实在屋里躺着别拖大家后腿。
　　"可闭嘴吧你！"尚闻绍蹿起来往行李箱那翻沙滩裤，也不管头是不是晕，胃里是不是翻滚。"老爷们儿要换衣服了，你不怕这未出阁的黄花闺女污了眼睛我还怕你占我便宜呢，关上门，我要脱裤子了！"
　　要说这有了奔头之后，人确实有动力多了。尚闻绍换好衣服就拉着袁静往沙滩跑。
　　但是这会儿傍晚了，人不如天亮的时候多，可夕阳配沙滩，美景在眼前，男人不男人的也没那么重要了，他得享受假期，不管男人他能不能泡的到，10天带薪假可货真价实过一秒是一秒啊。
　　他正张开胳膊感受自然的洗礼呢，就听旁边在那叫唤。
　　"袁静！！！我爱你！！！！"
　　奥，是新婚夫妻组合啊，尚闻绍捂着耳朵想，袁静捂着胸口一副感动得不得了的样子看着张昊，袁梦跟他一样一副嫌弃的样子盯着她姐姐。
　　然后就听袁静也喊，"张昊，我也爱你！！！！"
　　蠢，深陷恋爱的人类。
　　周围游客大多听不懂中文，在那也跟着嗷嗷叫唤鼓掌叫好吹口哨，尚闻绍冷眼旁观。
　　这到底还是不是朋友了？他失恋，被拉到海外来看这俩人撒狗粮？
　　不行，输人不能输排面。
　　"呼……"
　　尚闻绍呼了几下，排除体内浊气，又深吸一口，两手放在嘴边呈喇叭状。
　　"秦钊！！！！！！"
　　他大喊。
　　"尚闻绍……你怎么还对他……"袁静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说他怎么都这会儿了还对渣男念念不忘，就听尚闻绍后半句也喊出来了。
　　"我操你妈啊！！！！！！"
　　呱唧呱唧，掌声不绝于耳。


第2章 小鲜肉可能不喜欢我
　　尚闻绍就是故意的，他憋了太久了。只是喝喝酒倾诉倾诉，找几个人小范围骂一骂秦钊完全解不了恨，过不了瘾。
　　"……"袁静张昊夫妻还有袁梦一行人是听得懂他在说什么的，只有无语，周围的外国友人因为听不懂，全以为这人也喊的是么爱的宣言啥的还在那起哄呢，毕竟，落日余晖，青年男女，这不爱来爱去的还能干什么？恨谁也不至于跑国外来这么骂。
　　"尚……"
　　"我操你妈啊！！！！！！"他还不知疲倦地喊着，旁人根本劝不住，喊到后来完全破了音儿，唾沫星子咳咳咔咔跟着一块儿往外蹦。
　　"噗……"那包着头巾的小帅哥拿着几个他们借的躺椅出来，给他们一一摆好。路过尚闻绍的时候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笑什么啊？"尚闻绍正在气头上，逮着谁都想发火，扭头一看，发现是民宿那帅哥，火瞬间熄了半截。"哟……这是……"他正想跟人家说话，人家帅哥哥把折叠躺椅往他手里一放，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走了。
　　"切，拽什么拽……"尚闻绍说罢把躺椅一丢，继续卯足了劲儿发足了狠地搁那喊。
　　"我说，咱要不劝劝他？咱老家村头的寡妇都没这么骂街的。"袁梦拉拉她姐姐的胳膊说。"嗨……你就别管他了，他估计一时半会儿都缓不过来……"袁静看看尚闻绍，也有点心疼，"咱们玩咱们的吧。"
　　尚闻绍和秦钊那些破事儿，袁静和张昊都知道。
　　他们四个是大学同学，杭城那么大，学校那么多，偏生他们几个凑到了一起。
　　尚闻绍和袁静是高中同学，一个爽快妹子和一个基佬，产生了牢不可破的姐妹情谊。好巧不巧，两个人也考到了一个大学，又都在学校里邂逅了自己生命中的第一段感情。袁静遇见了她现在的老公张昊，尚闻绍遇见了欺骗了他七年感情的渣男秦钊。
　　袁静和张昊用来解决所谓七年之痒的方法是结婚，两个人今年上半年拿到了硕士学位证之后就结婚了。与此同时，秦钊和尚闻绍解决七年之痒的方法是分手，还是秦钊单方面分手。确切点儿，就是在连续三天失联后尚闻绍猛然发现两个人共用的那张存折上他辛辛苦苦存的二十多万不见了，并且催债的还接二连三问他打电话要债。
　　简单来说，尚闻绍只知道一个情况，那就是秦钊跑路了，并且他的债务落到了自己身上。
　　"我操你妈啊！！！"
　　喊到后来，尚闻绍都分不清脸上的到底是汗还是眼泪了，嘴皮子发干还生疼，海风吹着眼皮也又肿又痒，他咳嗽，还头晕，可能喊缺氧了。
　　该死的，挨千刀的秦钊，想死就死远点就自己去死，凭什么留一大堆债给他，凭什么连累他。
　　那二十几万是尚闻绍攒的"出柜基金"，是尚闻绍自己出柜被家里赶出来后担心秦钊也和他一样因此和家里断绝关系没有经济支柱过上一段惨兮兮日子攒下的钱。而且比起钱，他更心疼的是几年来的感情。哪怕四个人里面秦钊混的最差，工作最烂最不稳定，他也没嫌弃过秦钊，觉得这些都是暂时的，只要肯拼，谁都能过上好日子。
　　他们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然后他就被现实打了脸。
　　渐渐没了大喊大叫的欲望，尚闻绍抱着膝盖坐下。远处袁静和张昊牵着手散步，袁梦坐在折叠椅上划拉手机，各种聚集成群的年轻人们嬉笑打闹，他是异类，吹着海风抹眼泪。
　　海浪此即彼伏，冲上岸的海水带着细沙划过他的脚边，他下意识蜷起脚趾。伸出手在沙滩上没骨气地写下秦钊的名字，然后又看着一波又一波奔上岸的浪花把那文字抹平，带走。指尖触到水流，他想起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两个人没钱，暑假他和秦钊跟着袁静回老家蹭吃蹭喝，食宿费就用家务来抵。袁静老家用水不方便，需要一泵一泵地往上打，秦钊舍不得让他做体力活，就自己使出吃奶的劲儿压那个水泵，尚闻绍坐在前面，伸着手等水流出来。
　　那感觉也是凉凉的，挺舒服。
　　不行，他不能扫大家的兴。这是人家两口子结婚度蜜月呢，跟着来玩，就得有来玩的样子。你心情不好，就先回去，别碍着人家的眼。
　　他还是先回房间休息吧，缓缓再说。
　　"哎，这就回去了？"
　　路过袁梦的时候袁梦放下手机问他。
　　"嗯，还是恶心，我回去歇会儿，晚上吃饭先别都叫我了。"
　　"成吧……"看他似乎真的不太舒服，袁梦也没再嘴贱欺负他。
　　尚闻绍低着头往前走，天渐渐发黑，民宿的海之家就在前面，路灯和装饰灯一个个都亮了起来，他能闻见不远处传来的炒面和章鱼烧的味道。
　　"喂！！"
　　他不想让人看见他的红眼睛，一直低着头，结果就出了事撞了人。一整盘炒面打翻在他身上，从肩头淋到裤腿，酱油味满身。
　　尚闻绍抬头看看，自己迎面撞上的就是那个民宿的头巾小哥，他正在海之家帮忙送餐，手上端着炒面，其中一盘正打翻在自己身上。
　　"对不……"
　　"走开！！"
　　他想道歉，结果没等话说完，头巾小哥就不耐烦了，胳膊用力顶开他，跨过打翻在地的盘子，继续往前走。
　　他原来是中国人啊，尚闻绍想。
　　回头看看那人的背影，他脱了之前的看见的那件有点掉色的印花T恤，裸露着沾满汗水的光洁后背，短裤下的紧致双腿有力而灵动。
　　看什么看，自己刚给人惹了麻烦。尚闻绍低头把盘子捡起来，放到小吃摊柜台上，转身回了民宿。
　　老天啊，让我接下来的几天顺畅一点吧。


第3章 用我的视线代替我的手爱抚你
　　回到房间，尚闻绍先把脏衣服换了下来。
　　他抓起衣服闻了闻，老实说，他们家炒面的味道还真是不错，当然，如果这味道不是在他新买的那件套头T恤上闻到的就更好了。
　　还好他带的衣服够多，这儿也有公用的洗衣房，但是他现在情绪比较低落，没心思去处理脏衣服，就算再过一会儿就不好洗了也无所谓。
　　他趴在窗前，那儿能看见一点外面的海滩。小两口牵着手在岸边蹚水，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他的消失，花季少女那边则有个年轻人在和她搭讪。
　　尚闻绍光着上半身，手臂搭在窗边，手腕撑着下巴，连去冲洗一下肩膀污渍的心思都没有。
　　还真是年轻啊。
　　他想。
　　视线扫来扫去，来度假的人不少，附近民宿和海之家也有挺多，他这间房间的位置并不是特别正，只能看到一部分海滩，大部分能看到的都是礁石和不远处的断崖还有小山。
　　有空到那边去看看吧。
　　可能海滩这边热闹聒噪的氛围不适合现在的他，他需要安静，需要一个人整理整理，需要"放他一个人生活"。
　　又看回这边的海滩。那个叫夏川的头巾小哥还在忙前忙后，他肤色比起自己偏深，应该是工作晒的。
　　他的头巾被他摘了下来随便塞在裤子口袋里。尚闻绍看见有年轻姑娘上去跟他说话，那个小哥抓抓头发，指指耳朵又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叉。姑娘又跟他说了几句，给了他瓶饮料，他点点头拧开喝了两口。
　　啧啧，看看，你得主动，主动才能有故事。
　　尚闻绍又看见他在那女孩走后不久把饮料放到店里，拿了个水壶出来，走到人少的地方，对着瓶口大喝了几口，又把水壶里的水浇到自己头上。水顺着头发和皮肤流下来，隐秘的角落背人的地方，他头顶上海之家牌匾的彩灯把他的裸露翻着水光的身躯映得斑斓。尚闻绍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呼吸，随着光斑的律动，随着发丝的摇摆。他仰头拢了拢头发，喉结也暴露在尚闻绍视线里。那线条起伏是很撩人且很性感的，让尚闻绍不由屏住了呼吸，怕自己这有点灼热的偷窥视线被当事人发现。
　　这会儿的这具鲜嫩多汁的躯体大概是只被自己的眼睛享用的。想到这尚闻绍不自觉有些激动。
　　年轻的肉体总是有些看头的，哪怕他还很年轻，肌肉并没有那么发达有力，或许还在成长期。
　　等等，让我猜猜，他多大，工作？大学？不会还在读高中吧。这边上学的学生利用假期来打工的不在少数。
　　哇哦。
　　尚闻绍不敢再去猜测人家的年龄，及时停下正要往两腿间伸去的双手，怕脑中旎念触碰了什么法律底线就不好了。毕竟他可是有了点年纪的油条社畜了。
　　咳咳，希望他已经成年了吧。
　　心情好些了他就去把刚才的那一片狼籍收拾了。刚才碰掉了人家一份炒面，小哥还没问他要赔偿，自己就那么走掉了是不是不太好？就算等于是被人赶走的……不过就拿赔钱这事当契机跟他认识认识也不错？
　　这一晚他过的还不错，袁静还算有良心，没有真的在吃饭的时候不管他，他们去了小岛上的小商业街，随便吃了些东西，又给推脱说不舒服不想动的尚闻绍打包了点东西来吃。大家奔波一天决定今天都早些睡，该玩什么该浪什么，明天再说。
　　梦里，主角还是秦钊。就算他知道就算给他七八年他都没看透这个人的本质，还给了他伤害自己的机会。梦里的秦钊向他求婚，说要带他一起私奔，一起逃走，他问秦钊为什么要逃逃去哪，秦钊都不说话。在他正犹豫的时候，突然天降七彩祥云，一个帅哥哥身披万丈霞光降临，从秦钊手上把他带走。他们两个在天上奔跑，他也不知道帅哥哥是谁，帅哥哥拉着他去哪他就去哪，拉着他干啥他就干啥。两个人卿卿我我，甜甜蜜蜜，偷偷摸摸？？
　　正梦到你来我往翻云覆雨共赴巫山的时候就觉身上一凉耳边一响。
　　"我靠尚闻绍你丫做什么梦呐？一大早这么精神？？？"
　　尚闻绍猛然惊醒，死党放大版的脸就在眼前，她身后还有捂着嘴笑的袁梦和正把她往回拉的张昊。
　　"我都说让她在门口叫你了她不听……我们回去了你自己好好准备准备起床……"张昊比袁静还不好意思，"你醒醒盹儿……"
　　他还没来得及想张昊说的话什么意思，看着一帮人出了门还把门带上，愣了两秒看见自己裤裆间高挺的帐篷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袁静！！我操你大爷！！！"
　　妈的……好梦被打断就算了，凭什么晨勃都要被一群人围观？他去刷牙的时候都在低气压。梦见帅哥哥的好心情连带着梦见秦钊的坏心情全被火气掩盖住了。他就不该昨天几个人打完牌之后不锁门就睡觉！
　　他的房间在走廊拐角，那三人的房间在一个直角外的另一条走廊上。尚闻绍压着火手插口袋准备去找他们吃饭，头发都没梳，打算打完牙祭再好好拾到拾到自己去海边钓凯子，结果正闷着头走呢又赢面撞人了。
　　"对不……s……sorry……"他一时间想不到日文怎么说，蹩脚的英语就随着没说完的对不起脱口而出了。
　　"长了眼睛就好好看路！"
　　来人声音低沉，语气生硬，比尚闻绍还标准的普通话训斥着他。
　　又是那个头巾小哥，凌厉的眸子盯了他两秒，压根不给尚闻绍再说话对机会，抱着一摞被子就往走廊深处走去了。
　　怎么总在这种时候遇见他？看来这次是没法跟他搞好关系了。
　　尚闻绍傻愣在那看着人家的背影，自己不对只能哑火儿，但是又怪生气对方年纪轻轻怎么说话这么冲这么臭屁老跟吃了枪药似得。
　　什么帅哥，性格不好一律按丑逼处理。


第4章 我要学会原谅，原谅这一切
　　"操！！"
　　要不是这门是人家旅店的，弄坏得赔，估计尚闻绍早就把袁静他们房间门给拆了。
　　"姓袁的能不能给别人点私人空间！！你都当了人妻了能不能学学收敛？"尚闻绍气急败坏，要不是这完蛋的袁静说不定他还不会一大早在头巾小哥那碰一鼻子灰，还能把头巾小哥当作10天海岛之旅的炮友备选。
　　"哎哎哎，注意措辞。"张昊此时正十分狗腿子地给他媳妇盘头发，一旁的小姨子正学着看她姐夫怎么编花样。"你操我可以，操我媳妇不行。"
　　"妈的，你上赶着给老子操老子都不操！！"
　　作为一个坚定的有骨气的五讲四美三热爱还在大学期间拿了四年奖学金高中时候拿了先进标兵以及几年三好学生奖状的优秀青年，尚闻绍是不会碰直男的，更不要提有妇之夫。
　　这些玩笑以前他们也总开，那会他面前这俩人还没领证，他和秦钊也还是腻腻歪歪的一对基佬。
　　当然，现在他也是基佬，只不过跟他一对的那个不在了，他现在单张。
　　"操。"
　　他小声说。其实他不是很想看见这两个人，大学时候还有后来他们两对情侣double date的种种都历历在目，他们也一起出去玩过，没钱的时候4个人还在外穷游，就那么挤在个小标间里，两两一张床，张昊搂着护着袁静，秦钊笑着抱着他。张昊说我媳妇换衣服你们滚到外面去，秦钊也说我媳妇也换衣服，你俩滚外面去。每当看到幸福的袁静和张昊，他总觉得人家两口子就像面镜子，映出他此时的难堪和凄惨。
　　"我先出去了。"
　　不顾房间里别人的问话和挽留，尚闻绍觉得自己得出去透透气。他最近情绪波动比较大，从秦钊突然消失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还没能把自己调整好。毕竟一个月相对于七年又九个月零一十二天还是太短。
　　早上海边人比较少，比起来游玩的小情侣，这时候岛上的居民出来散步的还相对多。
　　干净泛白的细沙，潮汐作用下比昨天侵蚀更多海岸线的潮水。白海岸蓝海青天，花贝壳海鸟帆船。日光透亮，尚闻绍正蹲在岸边欺负被海水冲到他脚边的小螃蟹。
　　"混蛋臭鸡蛋臭鸭蛋驴粪蛋……"他嘴里念叨，把小螃蟹当秦钊来泄愤。衬衫衣角沾了海水又被吹得飞起，捏着小螃蟹把它翻过来又调过去在指尖折腾。
　　"川儿，把遮阳伞拿出来。"
　　"哦。"
　　尚闻绍回头看了一眼，民宿老板叫着那个头巾小哥，一大清早的就开始忙活。
　　小哥注意到他的视线，往他这瞥了一眼，然后白眼仁代替黑眼仁，转过头接着忙去了，也没说话。
　　"切……拽什么拽……"尚闻绍也白他一眼，龇牙咧组露出个嫌弃的表情，把性格不好一律按丑逼处理这条铁律心间默念。
　　但是当初秦钊人又帅性格又好，结果也还是渣得没跑儿，尚闻绍觉得自己还是太嫩，看人的眼光不够毒辣。
　　"臭鸡蛋！！"
　　他站起身想回去吃饭，把小螃蟹一扔，坏心眼冒出来，高抬脚想把脚边的小贝壳也踢走。
　　然后。
　　他就遭了报应。
　　"妈的！！他们就不能把垃圾清一清吗？？天天说我们没素质，这些人的素质又在哪？"
　　尚闻绍哀嚎着，感叹为何世间万物均与他为敌，是他太美所以天妒红颜吗？踢个贝壳都能被埋在沙子里的易拉罐拉环划伤脚底板血溅三尺。
　　"省省吧……"袁静陪他在水池边清洗伤口，"谁没事跟你一样那么大力踢东西，想散步就好好穿鞋，好好看路，你吃这睁眼瞎的亏也不是头一回了……"
　　"闭嘴！不知道对伤员温柔点吗？"
　　他柔韧性好，竟然还能把脚底板翻过来查看伤情，"嘶，这么大一条口子，需不需要缝针啊……"他从小到大没怎么受过这种外伤，这动辄真划伤一条不算小的口子真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不行，我得去医院，我要打破伤风针。"
　　"啊？这岛上有没有医院啊？"袁静正拿着问民宿老板借来的酒精棉准备给他消毒，又是创可贴又是酒精棉球又是镊子，手忙脚乱折腾不过来。"老板，我们想去医院，您知道怎么走吗？"她回头问正给尚闻绍翻找绷带的民宿老板。
　　" 哎，诊所岛上有的，但是破伤风疫苗不见得，可能要到主岛上去。"那个普通话口音带着日本味儿的老板说，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就是你们来的那条船啊，再坐回去，那边有医院。"
　　"但是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去啊……"袁静犯愁，想掏手机，手上本来就拿不住的一大堆东西往下掉。"老板你能抽空带我们去吗？"
　　"我今天可能不行啊，下午还有个小旅行团要来，人手不够……"他从柜子底下又掏出个医药箱，"要不这样……夏川，夏川！！"
　　"怎么了？"那个头巾小哥从旁边屋子探头出来，头发乱糟糟，似乎是刚才正在补眠，此时有点不耐烦，眯着眼睛挠了挠脖子，"不是说上午没什么事吗？又叫我……"
　　"你把这位，这个……这个受伤的客人啊，跟他倒码头去坐中午那班船到主岛上去，他要去医院打个针，你带他打完针再回来。"
　　"谁啊？"他皱眉，对突如其来的跑腿任务很不满。
　　"喏，就是这位。"民宿老板下巴一抬眼睛一瞅，看往水池边的尚闻绍。
　　"啊？"他顺着老板的视线看去，正看到一脸苦大仇深，看着自己直撇嘴的倒霉催的尚闻绍。
　　妈的怎么还真就冤家路窄。


第5章 我说我爱了不该爱的人
　　小货车副驾驶上坐着个胖婶婶，驾驶员是隔壁要去码头载货的副食店的大叔，经由民宿老板拜托后，尚闻绍和夏川两个人挤在后排蹭人家的便车，旁边守着两提篮散发着腥气的干海带。
　　"你往那边靠靠！！"尚闻绍边挤夏川边小声催促道。他那只受伤的脚光着，裹着纱布又涂满了碘伏，脚底板朝外脚后跟塔在另一只脚的脚背上，两条腿的膝盖外撇，一个人占着一个半人的位置。"不知道要让着伤员吗？"
　　"……"夏川有火没处撒，只能往那堆海带那边又挪了一点。他舅舅刚叮嘱过他让他脾气好一点温柔一点有耐心一点，昨天到今天，已经有三个客人投诉他态度不好了，再这样下去他就要被扣薪水了。
　　但是这味道也太腥了！见鬼，为什么他没在过去几年里把驾照考出来？
　　夏川一手遮着鼻子一手撑在胸前，为了给尚闻绍腾地方而两腿交叠，但是他还是不知道满足，稍微逮着个机会就往自己这边挤。
　　"我说你心里有点谱啊，我让你你还真就蹬鼻子上脸。"
　　"啧。"尚闻绍白了夏川一眼。他这脚越等越疼，口子有点深，又痒又疼，纱布缠上的地方也有些渗血，他一点吵架的心思都没有。
　　空间又挤空调又不够制冷，旁边还挨着一大坨难闻的海带，夏川快疯了。
　　所幸码头离得并不远，他们到的时候下一班船还有不到半小时就开了，总算是不用等太久。
　　"哎，我说，你带没带伞啊？"尚闻绍扯扯夏川的衣服，他不能走路，民宿老板问岛上的诊所借了个折叠轮椅给他。而夏川呢，就算不愿意也得负责推着他。"没有，没带。"他说。
　　"但是我看别人都带着伞啊。"尚闻绍有点着急，他看着周围的乘客，几个小姑娘拿着漂亮的长柄伞，一个男孩子双肩包侧面插着一把深色折叠伞。"不会下雨吧？"
　　"嗯？应该没事吧，跟你打完针就回来，赶上下午那趟船，下不了雨的。"夏川搪塞，他抬眼看了一眼舱外，天气还好。虽然这阵子这个季节天气是有些无常，但是应该不至于就赶上他们出去这会儿就下场雨。
　　他承认是有赌的成分在里面，可他就是不想再去拿伞了。
　　"小心脚。"他把轮椅往里推了推，抱起尚闻绍坐到位置上，又把轮椅折叠起来放到一边。
　　"……"
　　大概这孩子是直的吧。
　　尚闻绍心想，刚才他把自己抱到船舱位置上的时候动作果断干脆不拖泥带水，似乎是完全没把跟一个男人亲密接触当回事。手掌碰到自己大腿把自己抱起的时候自己心脏的猛然跳动也不知道有没有传达给他。
　　唉，虽然不喜欢这人的性格，但尚闻绍总觉得有点可惜。
　　船上的风景也很好。一路能看到不少小小的岛屿，路过的其他船只，与船身擦肩的海鸟，仔细看看就能看到灵动身影的鱼儿，发蓝又发绿的透亮海水。如果忽视掉自己不慎割伤的脚掌，这其实是很舒服的。
　　"哎。"尚闻绍用手臂戳戳夏川。
　　"什么？"夏川正闭目养神，他不擅长乘坐这种会摇晃的交通工具，有点不太舒服。
　　"你看，有……"
　　鱼字还没说完，尚闻绍转头正好对上侧头往窗外看的夏川。
　　放大版的明亮眸子，随眼皮眨动的纤长睫毛，几颗脸颊上的可爱浅色雀斑。
　　"……鱼。"
　　"哦。"
　　夏川瞥了一眼就又闭上眼睛揉太阳穴。他不能看太久，头会晕。
　　"呼……"
　　尚闻绍坐正，把头扭回来。他要平复平复心情。
　　该死的，这小子怎么这么好看？
　　要不是现在秦钊抛弃他跑路了他变成单身状态了，他都要觉得对一个小毛孩子心动不已的自己"不检点"了。
　　醒醒！
　　他拍拍自己的脸。
　　他可是直男！！
　　他应该是直男吧？……
　　剩下的旅程尚闻绍全程盯着窗外，看看鱼看看天，再不济就只看看海水，也不嫌阳光刺眼。他怕回过头来看夏川会觉得他更刺眼。
　　离主岛不算太远，在尚闻绍心情平复的差不多之后，他们的船也靠了岸。
　　夏川伸开了折叠椅，想回过头把尚闻绍抱到上面，还没够到尚闻绍的胳膊，尚闻绍就一把推开他的手。"别！"他站起来，颤巍巍一只脚着地，"不用你……我自己来就行……"单脚跳着到了轮椅前，背过身，再三确定好位置之后坐了上去。"走吧……"
　　"哦。"
　　夏川没拿这当回事，打开手机，按着他舅舅说的地址带尚闻绍坐车。
　　不管夏川这个人如何，他舅舅在这边开店小二十年也是老华侨了，还是靠谱的。夏川带着尚闻绍到了医院做了皮试，正在大厅里等半个多小时的皮试时间过去。
　　尚闻绍初来乍到，连人家的医院都觉得好奇。
　　但是这是家老医院里，房子有些旧，就内里打扫的还比较干净。往来的病人不算很多，坐在大厅里的很多都是和他一样的在为各种针剂做皮试磨时间的。
　　最开始的好奇心没了，他就撅着嘴看电视。
　　语言不通，他只能凑合着结合画面和人物表情动作猜意思。
　　突然，刺耳的声音，滚动的字幕出现在综艺节目画面的最上头。
　　别的不认得，但是汉字他还是看得懂的。
　　"喂……我说，这个台风……是什么意思？？"
　　他怼怼旁边带着耳机刷手机的夏川，夏川不耐烦的抬起头。"台风能是……"
　　"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操！！"他跑到大厅门口，抬头看看天气。刚才还晴朗透亮的天空这会儿虽然还没黑下来但是空气里已经充满了下雨前的潮湿水汽，远处店铺门口的旗子也开始大幅度地摇摆起来，几家店铺的店员陆陆续续走出来收掉店门口的招牌。
　　"你这针还要打多久？"他跑回来问尚闻绍。
　　"皮试还要等二十分钟然后才能打破伤风……"
　　"妈的！！"
　　"怎么了？"
　　"风太大船就不能开了！我们今晚回不去了！"


第6章 我其实也不是真流氓
　　等夏川带着好不容易打完针的尚闻绍赶到码头的时候，得知了今天不再发船的消息。
　　台风还没到，但是海上的风已经超过了八级，他们这种小船就不开了。
　　他们今天要在主岛过一晚了。
　　"啊啊啊，怎么办！"尚闻绍慌了，他坐在轮椅上，脚底的伤被医生重新包扎好，叮嘱他不要乱动。
　　"慌什么，别乱动。"夏川说，把轮椅轮子固定好，拿出手机。"你也给你同行的人打电话说一声，我们今晚可能要在这边过一夜了……喂……舅舅，我们今天……"
　　过夜？！
　　尚闻绍捧着自己的脸无声尖叫。
　　和和和和和这样的男孩子单独在外过夜？！
　　这究竟是折磨还是恩赐？？尚闻绍在夏川给民宿老板打电话的时候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可是除了和秦钊外再没和别的年轻男孩一起过夜过，当然公司出差时候那些被迫同寝的同事们不算。
　　区别主要在于，尚闻绍对同事们没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但是对眼巴前儿这个年轻人，很不巧，他有那些花花肠子呀。
　　但是他们应该是会定两个房间的吧，日本不是，传说中有那种什么胶囊旅馆吗？？一人一个小格子的那种？？？
　　"你跟他们说了吗？"夏川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尚闻绍还在盯着他发呆，看看他的肩膀，看看他的胸腹，或者看看隐藏在宽松沙滩裤下的……隐秘部位。
　　"还……还没……"他晃晃头回过神来，"我这就说。"
　　天，虽然他不介意跑到外面来在这边公开出柜，或者说，他其实就是为了所谓的胡搞乱搞钓男人才来的，但是假如今晚只和这么一个人同室而处，再被对方发现了自己的龌龊心思，还是有些尴尬的。
　　"所以我们今天怎么住？"他打完电话，小心翼翼抬头看一直皱着眉头摆弄手机的夏川。
　　"嗯……啧，我来定吧，临时找不见得能找到什么好地方。"夏川把手机放回口袋，推着轮椅就走。
　　尚闻绍抓着裤腿坐在上面不敢说话，感觉自己多说什么都会被当作异类怀疑。也是，他现在脸红得不正常，心跳的频率也不正常。
　　不认得那些招牌，但是一看就很具暗示性的配色和些许的英文，明晃晃的"love hotel"感就那么摆在眼前。
　　不是吧……
　　"喂，喂……我们……"
　　"马上就到了。"夏川的声音沉稳而清澈，给尚闻绍一种安定感。
　　他推着尚闻绍穿过那条小巷子，到了另一条稍微宽阔一点到街道。
　　"那儿，到了。"
　　一间普通酒店。
　　尚闻绍也问过袁静，为什么不定个普通的酒店，而是定那种海边不见得靠谱的小民宿。袁静说听说那边的老板是中国人，起码语言比较通。
　　他看着夏川磕磕巴巴地办入住，问他要了各种证件，还自己掏了钱，觉得幸好袁静定了那件民宿，不然他也不会遇到夏川。
　　他还在发呆的时候，夏川已经拿上房卡走了过来。"好了，走吧。"
　　夏川推着他上了电梯，到了一扇门前，刷了卡打开门。"就是这儿了。"
　　挺干净，尚闻绍想，四下里看着。不是民宿那种和式房间，就是普通的酒店标间。
　　等等……标间？？两张床的那种？？？？
　　"我们一个房间？？？？"
　　"是啊，难道你要单独再开一间？但是你的脚怎么办啊。"他莫名其妙看着尚闻绍，言辞有理有据，似乎尚闻绍才是不可理喻的那个。
　　"不是……我就问问，今天麻烦你了……"
　　"嗯，回去你把房费还我就行了。"
　　"哦哦……"
　　看着夏川随意而淡定与自己形成强烈反差的态度，尚闻绍觉得自己太龌蹉了。怎么了啊，人家就是奉命来照顾你这个伤员的，肯定理所当然跟你睡一个房间啊，而且还是两张床，两张床！你不要过度解读好不啦？
　　"要吃什么？"夏川问他。
　　"不知道……还是别乱跑了吧，一会儿会不会下雨？"外面天开始有点发闷，变得阴沉，尚闻绍担心现在出去一会儿会回不来。
　　"那我就去楼下买个便当，我看到有便利店。"
　　"好，麻烦你了。"
　　房门嘎哒一声关上。和夏川相敬如宾，没有早上和昨天下去他闯祸撞到人身上的时候，这个小伙子似乎人还不错？
　　尚闻绍长叹一口气，自己单脚蹦着从轮椅上跳到靠墙的床边，把靠窗的通风更好的位置让给夏川。
　　他们奔波一天，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倒在柔软床铺上的感觉舒服极了，他似乎马上就能睡着。
　　他的脚痛觉已经不太明显，靠在枕头上的肩膀和脖子发麻，纯棉质地的布料摩擦着脸颊和下巴，窗户外天色渐黑，眼睛眨啊眨的马上就要闭上……
　　"醒醒，起来吃饭。"
　　猛然惊醒。
　　是夏川啊。他刚才短暂地做了个梦，梦里他还在那个不大的小出租房里，那种单身公寓，他和秦钊，30多平。他下班比较晚，秦钊卡着他回来的时间把菜下锅，他一回家就累得躺到床上，听着锅碗瓢盆叮当作响的声音眼皮发沉，渐渐迷糊。然后秦钊也是会那么说。
　　尚闻绍，醒醒，起来吃饭。
　　"啊，哦，谢谢……"
　　就是突如其来的情感涌现和爆发，以及与之而来的骤然失落。
　　标准的失恋后遗症。
　　尚闻绍接过来夏川拿给他的便利店塑料袋，随手拿了最上面那一盒便当，然后又把剩下一盒还给夏川。
　　闻起来还行，他劈开一次性筷子，戳了戳并排整齐摆着的两块厚蛋烧，并没有什么胃口。
　　"给。"
　　见尚闻绍对便当没什么兴致，夏川愣了愣神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软糖给他。
　　"这……"
　　"请你的。"
　　他不再多话，埋头吃起便当。
　　可能人的情感是能共通的？尚闻绍觉得夏川大概就是感受到自己刚才突然的低落才没再说话吧，那包软糖传递过来的一点温柔也足够他撑过这一波情绪低潮。"谢谢。"
　　他们没聊天，墙上挂着的付费电视两个人也都没有投币打开的欲望，各种躺在自己的床上消磨自己的时间。
　　大概是十一二点钟，尚闻绍洗了把脸好歹擦了擦身体准备睡觉了，外面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雨点声。台风来了。
　　"睡吗？我关灯了。"
　　"嗯。"
　　啪地一声脆响带走了室内的光明，窗外雷电闪烁，偶尔点亮被窗帘密封的并不严实的房间一角。
　　轰隆，轰隆隆。雷声也大了起来，尚闻绍背对窗户，头埋在枕头里，觉得这雷声也无大碍，他累了一天，应该很快就能睡着。
　　但是隔壁床怎么不老实，翻来覆去，窸窸窣窣。
　　轰！！爆炸似得一声巨响，好大一道雷，可能离他们很近，声音非常响。
　　随着这一声巨响，尚闻绍感觉隔壁床好像都颤了颤。
　　轰！！又一声。
　　"呃……"
　　轰！！
　　"啊！！"
　　夏川猛得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喘着粗气。
　　"怎么了？？"尚闻绍问。
　　"没……"
　　"你怕打雷？"
　　"……"
　　"我跟你换换位置吧。"
　　"不用……"
　　轰！！！
　　"！！！！"
　　"你过来吧……"
　　尚闻绍再三坚持，夏川从靠窗的床上下来，走到尚闻绍这边。他等着尚闻绍坐起来，然后下床，跟他换个床，说不定能好一点。但是尚闻绍一把拽住他就往床上拉，他失去重心也躺倒在床上。
　　尚闻绍侧身捂住他的耳朵，"睡吧。"


第7章 知道的晓得我们是在抽烟
　　尚闻绍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他真的只是和夏川面对面，双手捂住他的耳朵，把惹人厌的雷声隔绝在外。
　　他很累，昨天和今天的奔波，间断性涌上心头的过去的甜和现在的痛，就像晴朗却有云的天气，前一秒还照得大地一片温暖，后一秒就被厚厚的云层遮蔽，洒下一地凉薄的影子。
　　自从那天他下班后没在家看到那个站在灶台前的身影以来，他就再没感受过睡觉时身边有其他人的体温。
　　台风的突然来袭，给这个盛夏的夜晚带来了一丝凉意。这一天尚闻绍睡的很好。
　　从沉睡中再次受到感官刺激而不自觉睁眼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早晨了。夏川拉开窗帘，海岛特有的烈日阳光刺入尚闻绍的眼睛，他伸手挡了一下。
　　"醒了？"
　　"嗯……"
　　夏川站在窗边，转过头看看正撑在床上挤眉弄眼不甚清醒的尚闻绍。"喏。"他走到小桌边，从塑料袋里掏出来个饭团丢给尚闻绍。
　　"天晴了？"尚闻绍揉揉眼睛，把饭团放到一边又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被夏川枕了一夜发麻的胳膊。
　　"嗯，台风就擦着我们这过去，早上就晴了。"
　　"那今天就能回去了？"
　　"吃完早饭我们就走。"
　　干脆，利索，一早上夏川就帮着受伤不便行动的尚闻绍移动到卫生间盯着他洗漱然后退了房乘了第一趟船回小岛上。
　　谁都没提昨晚夏川有点丢人的害怕雷声的表现，可能也就是尚闻绍对他的这点温柔让夏川对他态度好了不少，哪怕尚闻绍路上犯蠢惹了什么麻烦他都没再像前两天似得脾气那么差。
　　"我是不是可以把轮椅还回去了？"尚闻绍被夏川推着，在小岛唯一那条小商业街上走着，陪他去诊所换药。"我觉得我去借一副拐杖也行，轮椅还是太麻烦了。"他毕竟只是划伤了脚底，弄个轮椅实在是太杀鸡用牛刀了。
　　"嗯。"
　　夏川话很少，尚闻绍不知道是不是他还因为昨晚的事有些尴尬，才一路一直没怎么和他对话。
　　午餐前他们就会到了民宿，夏川去了海之家帮忙，尚闻绍自己拄着拐到沙滩去找忙着晒太阳的那一家三口。
　　"小爷杀回来了。"
　　"哟呵。"袁静先摘下墨镜，她的肤色已经比前天刚来的时候深了一个色号了。"昨天和小鲜肉的独处怎么样？"
　　"别瞎说，什么都没有，人家就是照顾伤员，你以为谁都跟你俩一样大老远跑来交配的啊？"
　　"怎么说话呢。"张昊把脸上面膜揭下来，"我们这叫，短期内通过肢体接触有效增进夫妻感情，跟你才不一样。"
　　"我呸！"
　　活动受限的尚闻绍不能像他们一样撒丫子玩，从回来之后就一副大爷样子做好防晒措施之后跟海之家点了杯无酒精饮料在遮阳伞底下躺着养尊处优。
　　下午的时候果然又来了批小旅行团，看着像是一群大学生趁着暑假跑来玩，海滩瞬间热闹了不少，他们住的那家民宿和隔壁几家一下子都住满了。夏川作为少见的特级帅哥服务人员必然是十分受欢迎的，一下午尚闻绍就看见好几波小姑娘往他跟前凑问他要联系方式，要不就是一个下午点了四五杯饮料点名让他来做。
　　虽然经过昨晚一夜的相处尚闻绍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个直男而且他们也结束了帮助与被帮助的关系，但是他总觉得心里酸酸的。
　　"我往那边去看看。"他用拐指着不远处的那片礁石带，对袁梦说，"等会儿你姐你姐夫如果来找我，就说不用管我了，我饿了自然就回来了。"
　　"哦……你别走远了，晚上那帮新来的说想弄个派对呢，还叫我们一起玩，你也来啊。"
　　"嗯，知道了。"
　　"哎……"没等袁梦把话说完，他就撑着借来的拐杖缓慢回了房间去换鞋换衣服。
　　从房间的窗户向外望去，海滩的另一边，被海浪冲击拍打的礁石群，阳光下参差不齐黑亮的石头交错于潮水间，像一群群被水流匆忙赶上岸的疲惫旅人。
　　尚闻绍拄着拐，穿着沙滩鞋，稍显艰难地走着。他不想和那些欢乐的人群混在一起，即便他现在也想放下也想开心一点，终归是没那么容易。
　　到了礁石边，不像平地那样好走，尚闻绍把拐杖放下，两手扶着礁石，翘起受伤的脚，只用健康的那只脚在礁石上攀爬，偶尔用另一只脚的脚趾助力，他终于爬到一块稍大的礁石顶端，从口袋掏出一盒烟，找出一根被放到不是特别潮的叼在嘴里，回头再翻打火机却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爬大石头的时候从口袋掉出来掉在哪了，只得作罢又把烟盒放进口袋，干巴巴地咬着那根烟，两腿垂在礁石外，叹了口气，兀自看着眼前的落日跟海天一色的风景。
　　搞不懂具体过了多久，太阳越来越沉，靠近那条涌动着浪潮的海平线，被太阳分割的天空上半部分颜色由深及浅，下半部分还是橙黄一片，把相接的海面映得波光粼粼。可能真是走得远了些，尚闻绍听不见海滩上人群们的嬉闹声，充耳只有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偶尔会有些撞碎扬起飘散在风中的水汽洒在尚闻绍的身上，脸上，清爽而舒适。
　　刺眼又夺目的白色圆盘，马上就要落入海平面下了，周围的点点灯光逐渐亮起，迎来夜色，送走日光。
　　"喂。"
　　突然礁石下面好像在叫他。
　　尚闻绍回头四处张望。
　　"你不回去吗？他们的派对要开始了。"
　　他看见夏川穿着跨带背心，叉着腰站在下面喊他，又看见远处沙滩上人来人往，逐渐聚集成一个圈，围着中间海之家老板搬出来的烧烤架。
　　"不用管我，我再坐一会儿就回去。"他对夏川说，想把夏川赶回去。
　　夏川张张嘴，没说话，刚转身要走，又停住脚。"你那个脚，一会儿怎么下来啊？"
　　"呃……"尚闻绍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低下头看看，自己真的爬了挺高，这块礁石到地面怎么也有三四米。
　　"唉……"他听见夏川发出的无奈叹息，然后就见夏川三五下就爬了上来。
　　"也不知道你怎么上来的。"夏川坐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垂着脚坐在礁石上。
　　"就那么上来了呗。"
　　夏川转过头看看他，看看他的脸，看看他受伤裹着纱布的那只脚，笑了笑，"真行。"
　　尚闻绍耸耸肩，认同他的夸奖。
　　他那支玩弄了半天的烟刚才说话的时候被他拿在手里，这会儿又拿起来叼在嘴里。
　　夏川注意到他的动作，但是他好半天没点燃，夏川有点奇怪。"怎么不抽？"他意思是点燃。
　　"打火机不见了。"他牙齿咬着烟嘴，不无感慨地说。
　　夏川撇撇嘴，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来个塑料打火机，"来。"他点燃打火机，凑到尚闻绍嘴边。
　　火来了，尚闻绍愣了一愣，赶紧伸着脖子把烟凑过去，嘬了嘬腮帮子，点燃后拍了拍夏川的手，"行了谢谢。"烟雾吸进嘴里到肺里打了个转又从口中吐出，这口烟他终于抽上了。
　　"给我也抽一口。"夏川对他说。
　　尚闻绍看看他，想从口袋再拿根新的给他，"你等等我再给你拿一根。"这一根他都叼了一下午了。
　　"不用，没事，我就抽一口。"说着夏川拿着他的手把自己的嘴凑过去就着烟嘴在尚闻绍吸过的地方也嘬了一口。
　　看着点燃火焰的那一端突然亮起又加速燃烧的一小节烟和燃过后留下的烟灰，夏川果然只是抽了一口就离开，两手撑在礁石上仰头把嘴里的烟雾吐出。
　　尚闻绍听着夏川吐气的声音不自觉笑了出来，"那么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嗯。"
　　然后他接着看日落，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太阳就要全部没入水面了。四周都泛起橙色的光晕，夜幕降临，天上几点星光若隐若现。
　　"你还抽吗？"他看看手上的烟，大概只剩最后一口了。
　　"好啊。"夏川说，他也在看着日落。
　　鬼使神差，尚闻绍听了夏川的回答，却把烟嘴放到自己嘴里吸了那最后一口，然后看着夏川，嘴角带着坏笑，扬扬下巴，示意夏川想抽就到自己嘴里吸。
　　夏川看看他，反应了没两秒，就把脸凑过去，一手轻轻扶住尚闻绍的后脑，嘴唇贴到尚闻绍紧紧闭住锁着里面烟雾的两片薄唇上，撬开它们，把那最后一口烟渡到自己口中。


第8章 但行房事，莫问前程
　　夏川的举动是尚闻绍所没预料到的。他本想在逗过夏川之后就把烟吐掉，他也已经把烟蒂碾死了，并没有真的打算让夏川做什么。夏川是直男，大概会撇撇嘴露出个嫌弃的表情骂他一句恶心然后催着他从礁石上下来一起回到海滩上去。
　　然而他错了。
　　接下来的发展就如所有庸俗又情色咸湿的激情戏剧本一样，他们从一口没吸完的烟开始的亲密接触，演变成了舔吻，然后又是湿吻。尚闻绍被从他自己口中渡出的烟呛到，咳了两下，但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又被主动吻过来的夏川攫取了呼吸。
　　炽热又柔软，有力却温和。夏川轻抚他的后背，又揽住他的腰，唇齿在他口间辗转。舌尖跃动，吮吸他的舌根，在他口中探寻。他自己口中香烟的味道苦涩，却又被夏川嘴里柠檬汽水的味道中和，有点怪又有点上瘾，尚闻绍也随着夏川的动作开始配合。
　　两人唇舌交缠，呼吸也逐渐沉重而急促，随着灯光代替夕阳，群星占领夜空，尚闻绍就像沙漠里渴求水源来滋养的旅人，把夏川当作希望和生命力的来源，忘我索取。
　　被失去理智的尚闻绍不小心咬到嘴唇的夏川率先申请了中场休息，他稍向后移动了头部，分离开的两人的唇间扯出一条淫靡的丝，他的手抚上尚闻绍的脸颊，眼睛也看着他。"我们……要不要先回去？"
　　还沉溺在刚才亲昵的吻里的尚闻绍睁开眼抬眸看看他，也获得了难得的喘息机会。他的嘴唇由于激烈的亲吻变得水润泛红，情潮涌上，面颊也变得好似桃花。
　　"嗯……"他点点头，随着夏川站起来，在他的帮助下爬下了礁石。
　　他本来先去捡起了被自己丢在地上的拐杖，摆好位置，把重心撑在上面，刚迈出一步，就因为沙滩上沙子无法支撑而险些摔倒。
　　但夏川及时抱住了他。
　　又在摆正尚闻绍的身体在他站稳后弯腰将尚闻绍整个抱起，让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脖子上，那根拐杖也拿在手上，就这么抱着尚闻绍回到了民宿。
　　"诶，他回来了。"张昊对袁静说。
　　尚闻绍没带手机，袁静找他半天都没找着，正担心准备到商业街那边去找他，就见夏川抱着尚闻绍回来了。
　　"你去哪了？"她跑过去问，还拉着张昊，以为尚闻绍又受伤了准备接他，结果夏川一点都没把他放下来的意思。
　　"他的脚刚才又出血了，我再带他去包扎一下。"夏川一退，没让他们碰到尚闻绍，谎言信手拈来。
　　"哦哦……但是这边派对马上开始了，一会儿你直接出来吧。"她看看夏川，对尚闻绍说。
　　"嗯……"尚闻绍点点头，目光躲闪，有点回避袁静的视线。
　　但是他的小动作被机敏的袁静捕捉到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她怎么会瞧不懂这个人的各种小心思。前一秒还在担心，后一秒就露出狡黠的笑容，推着她老公走开。"那我们就先去玩了。"
　　"好。"
　　"不用管他吗？"张昊问她。
　　"用不着，人家现在可有得人陪他了。"袁静挽着张昊的胳膊，回过头对被抱着进了民宿还在扭头看她的尚闻绍挤眉弄眼。
　　"加油。"她用嘴型说，还十分下流得用手卷了个圈摆出个吞吐棍状物的动作。
　　明明白白看见这一幕的尚闻绍脸一下就红了，把头埋到夏川的胸脯这边，不再和袁静对视。
　　"怎么了？"
　　"没什么……"
　　夏川知道他住在哪，抱着他直接就到了房间里。
　　随手将壁橱里的被子扯出来，把尚闻绍抱到被子上又放下他，几乎万事俱备了，夏川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夏川走到窗边向外看了看，他想拉窗帘，但是不好意思开灯而拉上窗帘又太黑。尚闻绍这间房位置还好，看不太到海滩，所以相对的海滩那边的人也看不到他们。一室之中只能听闻他们两个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夏川回身，看看尚闻绍，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倒是尚闻绍先打破了宁静。
　　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短袖衬衫，然后是贴身的背心。他脱下背心的时候仰起头露出喉结，下巴在空中划出一条好看的弧线。
　　看到他动，夏川也转过身对着他脱起了自己的衣服。
　　夏川只有一件薄薄的背心，他把那件黑背心脱掉，扔到地上。边解开自己裤子的拉链边往尚闻绍身边走去。
　　看看他，哇哦。
　　尚闻绍心想。
　　几乎能看出夏川此时此刻的紧张情绪，他吞咽口水的频率有些快，起伏的胸膛也说明这会儿他并不是那么泰然自若，倒是尚闻绍像个老手，比起刚才被抱着时候心里的悸动，现在更多的是对即将到来的性爱的期待。
　　整体来说，尚闻绍看起来还是比夏川健硕一点的，肌肉比他稍发达一些，肩膀也比夏川再宽厚一些。可能也和这些年来他平日的饮食和锻炼有关，自从工作后，他和秦钊就会匀出一些时间和精力放在休整自己上面，谁也不想输给对方。
　　但是夏川胜在年轻。纤细匀称的身体，附在比例完美骨架上的薄薄肌肉，有力结实的手掌，挺翘的臀部，一切看着都那么鲜活。
　　夏川似乎在紧张过后又有点急躁，他并没有把裤子整个脱下来，而是在拉开拉链后又俯下身跪在被子上尚闻绍的身前去拥吻他，他的唇角，脸颊，他的下巴，脖颈。
　　"怎……怎么做？"他伏在尚闻绍耳边说，尚闻绍看看他，他的脸也红红的。
　　"有那个吗？"
　　"哪个？……哦，"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跑到房间柜子里拿出两个安全套。"这个吗？"
　　"嗯……"尚闻绍接过来，没急着打开。他也和夏川交颈，下巴搭在夏川的肩膀上，脸颊轻轻在他颈侧摩擦。"没试过吗？那让我来吧。"
　　"什么？"夏川还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马上他就被尚闻绍的动作搞得窒住了呼吸。
　　尚闻绍把手伸进了他的裤子里，握住他充血肿胀的勃起，轻轻环住它，逐渐开始上下运动。正当夏川闭起眼睛开始要因为尚闻绍的动作而落入情欲之中时，自己后庭传来的奇怪触感又将他捞起，差点蹿出去。
　　"你干什么？"他慌张地问，用手护住自己的小菊花。
　　"什么干什么……我不是说让我来吗？"尚闻绍呆在当场，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不不不、不行……"他脸红地不得了，说话都磕巴。
　　"那让你来？你会吗？"
　　"总之刚才那样不行！！"他提高了声音。
　　"好吧……你来就你来……"尚闻绍扑哧一下笑出来。都到了这一步，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就这么结束。
　　"喏。"他把安全套给了夏川，夏川撕开包装，郑重其事戴到了小兄弟身上。
　　"然后怎么做？"他皱着眉，有些恼火得问尚闻绍。
　　"哈……"尚闻绍又被他逗笑，"你等等。"
　　他脱下自己的裤子，趴在被子上，两只手指伸到自己嘴里沾取部分唾液，又向自己身后探去。
　　"啊……啊……"他不自觉发出喘息，自己为自己扩张总是有些羞耻，一个多月没有过性接触以至于后面都有些不习惯外物的进入，过程艰难又不乏刺激。
　　情欲中性爱对象的喘息呻吟总是具有极强挑逗意味的，无论究其本人是否真的有这个意愿，传到那个听众的耳朵里，终归是极淫靡而下流的。
　　夏川吻上尚闻绍的嘴巴，把他的喘息堵在喉咙里让他发不出。自己也把手指伸到尚闻绍身后，加入一根，两根手指，一起在尚闻绍的甬道里搅拌。
　　股间那一根巨物早就等得不耐烦，他颇有催促意味得啃咬了一下尚闻绍的下唇，低声说道"让我进去……"
　　尚闻绍挺起上半身，面对面膝盖着地走到夏川身前，拿起对方喷张勃起的性器，塞入到自己刚艰难扩张过的后穴之中。
　　没有润滑，总归是有些困难的。尚闻绍扶着夏川的肩膀，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双腿颤抖使不上力，只能仰起脖子大口大口喘气。
　　夏川被他深陷情潮的脸庞吸引，前去啄吻尚闻绍的眼角和耳朵。见尚闻绍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抱着尚闻绍的背使他躺倒在地，把主动权取得到自己手上。
　　尚闻绍很顺从，夏川是个温柔的性爱对象，哪怕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和自己这样的男人做爱，尚闻绍也放心把自己交给他。
　　跻身进入尚闻绍的腿间，用身体把他的双腿向两侧分开，利用安全套上那一点点润滑液体，夏川把自己一点点挤进了尚闻绍的身体当中。
　　"可以动吗？"
　　"嗯。"
　　夏川的吻始终没有停止，雨露一样落在他的身上，灌溉在他心田。
　　即便知道这也就是只存在于这异国小岛上的露水情缘，尚闻绍也觉得自己是被温柔对待的。另一个人传导过来的体温很好的安抚了他近日来的空虚和不安，让他知道哪怕没有秦钊，换成别人，也同样能让他感觉到温暖。
　　做爱的时候夏川会握着他的手，阳具在狭窄隧道里的摩擦带来的兴奋和喜悦两个人一同分享。被夏川摩擦过那敏感一点的时候尚闻绍会不自觉收缩身体发出颤抖，与此同时夏川也会因为尚闻绍身体的反应而增大对自身性器的刺激，和他一同感受极乐。
　　汗水凝结交织在一起，口中也满是对方的体液，夏川在尚闻绍身上耸动腰肢，尚闻绍抓住自己身下的被子，感受一下强过一下的性爱冲击。
　　海边有放小礼花弹的，斑斓耀眼的光照进房间，一室的春光乍现，夏川亲吻尚闻绍有些破皮的嘴唇的时候汗水也滴落在他发间。
　　"怎么样？"
　　夏川邀功似得问，用手梳理了一下尚闻绍凌乱的头发，手指插入对方发丝，汗水沁上手心，视线也交缠在一起。
　　尚闻绍眼角弯弯对他笑，"出汗了，脚疼。"然后搂住夏川的脖子，翻转而后趴到夏川的身上，继续试图吮吸榨取对方嘴里早就消失不见的柠檬汽水味道。


第9章 就算是明星也得给点隐私吧
　　年轻男孩总是有消耗不完的热情和精力，也幸好尚闻绍身体有比较好的韧性，经得起两个人从日落到日出这样不停息的折腾。
　　那个傍晚的突发状况似乎给尚闻绍十天的旅行揭开了一个缺口，性，快乐，抚摸，亲吻就这么一股脑又源源不断地涌入，像原本漆黑的屋子里因为一个小小开口而被照射入的阳光而被彻底照亮，然后就这么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整间屋子都由光明替代阴霾。
　　尚闻绍睁开眼睛，细小的灰尘在被窗棂分隔的阳光里舞动，又是海岛上的一个晴朗早晨。
　　他侧躺过来，用手撑住头，看看还在抱着被子一角闭着眼呼呼大睡的夏川。
　　搞怪的心思从心底升起，尚闻绍用手轻轻拨弄那个年轻男孩子的纤长睫毛，看他皱起眉，鼻头也随着脸颊眼睑的挤弄而泛起皱纹。
　　他把夏川弄醒了。
　　"干嘛啊……"夏川对着阳光艰难睁开眼又赶紧闭上，把尚闻绍的手拿下来摆到他身侧放好让他老实一点，然后手臂环住尚闻绍。"再睡一下。"
　　尚闻绍倒确实老实了一点，躺回到夏川垫在他身下的手臂上。
　　"你不起来工作了吗？"他语气平淡地说。
　　听到这话，夏川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是啊，他是来这度假的，但是夏川是店里的工作人员。他能理所当然地休息，但是夏川可得赶紧起来准备今天一天的工作了。
　　"几点了？"夏川躺平过去，捏了捏太阳穴。
　　"我看看……"尚闻绍翻身坐起来看了看手机，那上面还有几条袁静打来的未接来电记录，最上面则是袁静昨天傍晚发来的一条意味深长的"加油"。"快九点了。"
　　"啊……头疼。"夏川赖在被子上不想动，他的头发已经睡的乱糟糟，脸上还有干涸的各种水渍。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他安静了几秒之后突然坐起来，爬到一边捡起之前丢开的衣服穿到身上。
　　"你今天就在岛上玩？"他边往身上套背心边问尚闻绍。
　　"嗯，还能去哪？"他晃晃他受伤的脚丫子，翻翻裤子口袋找出那盒昨天在礁石边有点泛潮了的烟，还有从夏川口袋里掉出来的打火机，自给自足地点上，挪到靠窗那边的墙根坐着，看夏川穿好衣服准备出去。
　　夏川不说话，点点头，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尚闻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别在房间抽烟。"他突然又说。
　　"哦哦……"尚闻绍想转头找地方把烟灭掉。
　　"别让他们发现就行……"夏川摸摸鼻子，"我走了。"
　　尚闻绍叼着烟抬了抬下巴。
　　这个时间刚好也是民宿里大部分游客起床的时间，夏川这个时候出去挺危险的，容易被别人看见。昨天一下午，估计那群新来的游客也都认识他了，现在这个时间从别的客人房间出来怎么都不太正常吧。
　　夏川飞快打开门闪身出去然后又回头把门关上正要回自己房间去收拾收拾洗漱干净，刚转头要往前走就看见和尚闻绍一同前来的一对夫妻档正扒着门框从房间往自己这看。
　　"……"
　　夏川先是一愣，然后理了理头发，故作镇定地从他们面前在他们的注目礼中走过。
　　袁静和张昊看着夏川从走廊走过消失在视线里，然后两个人相对而视，大眼瞪小眼看了两秒钟，不约而同从房间奔出噔噔噔跑到尚闻绍房间拉开门就冲了进去。
　　"卧槽！！"尚闻绍还光着身子嘴里还叼着烟呢，一见有人进来赶紧拉过被子挡住自己关键部位，慌乱中烟灰掉了自己一身烫地皮肤生疼。"你们还能不能行了！！一次两次非得次次都这样吗？我还能不能有点隐私了？？"
　　"昨儿，你们……了？？"袁静两眼冒光盯着尚闻绍看，两只手伸出手指作出上下缠绕的动作。
　　"我说你能不能不那么黄！操！"他把烟头顺着窗户扔了出去，用被子把自己整个蒙了起来。
　　尚闻绍不理她，袁静就满屋子乱看，看见地上的几个撕开了的安全套包装袋以及打了结扔在一边的用过的安全套。
　　"行啊你！！"袁静隔着被子大力拍了拍他的胳膊，"我刚来那天就觉得这小哥大概会是你喜欢的类型，没想到两天下来真让你搞定了！"
　　"滚！"
　　"哎呀害羞什么，多少年的姐妹了我这是祝福你……赶紧收拾收拾出来跟我们晒太阳吧，老公，我们走！"龙卷风一样地来，又龙卷风一样地走，留下惊魂未定的尚闻绍。
　　定了定神儿的尚闻绍把被子从头上扯下来，恶狠狠丢到一边，然后又找了根折了半截的烟重新点上，趴在窗边，吐出一口口烟雾，看着它们消散在海边潮湿的空气里。
　　只要故意扭头看看，从他窗边还是能看见沙滩那边的。
　　就好比现在。
　　尚闻绍探出头去，看见重新包起头巾的夏川正收拾沙滩上的垃圾，偶尔掀起身上的衣服来擦汗，露出结实的腹肌。他忍不住吹来声口哨，刚好吸引到正在忙碌的夏川的注意。夏川转头往他这边看，看见他发浪似得抛了个媚眼，又红了红脸回身继续去忙。
　　好好抽完一支烟，他也活动活动肩膀准备起来洗个澡去找袁静她们玩了，好不容易度假来的，天天在屋里闷着可太亏了，做爱也不行。
　　因为脚受伤了，他就在遮阳伞下躺着看来来往往的帅哥美女们玩，沙排或者就十分干燥的玩沙子。他翘起他骄傲的缠着纱布的小脚丫，时不时也看看海之家里忙碌的夏川。夏川还是人气很高，总有游客去找他聊天和他搭讪。尚闻绍心里酸兮兮的，冷眼看着一切发生。
　　"那个，你好。"他在夏川又一次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叫住了他。
　　"我想回房间，但是我现在的脚不太方便，你能帮帮我吗？"他装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
　　"……"夏川把手里回收的冲浪板还回海之家，然后走回到尚闻绍身边。刚弯腰想把他抱起，就见尚闻绍制止他。
　　"不用，你搭把手就行。"他自己站起来，胳膊架到夏川的脖子上。
　　单脚跳着，在夏川的帮助下回到民宿，回到房间。
　　夏川把他带到屋子里，然后就转身想回去继续工作。
　　"哎，"尚闻绍拉住他。"陪我一会儿。"把门关上，双臂环住夏川的脖子，去亲吻忙碌一天身上还带着汗味的夏川的嘴巴。


第10章 就让我把美好回忆留在这里
　　日落到日出，黑夜到天明，尚闻绍都和夏川携手度过。肩颈相依，呼吸相缠。
　　可能说起来是有些疯狂，但是这些天夏川工作外的大部分时间几乎全是在尚闻绍身边度过的。白天夏川在店里帮忙，尚闻绍和他的朋友们在岛上玩耍消磨时间；晚上他们就化作一对仅在这海边小岛上才有效的期间限定的缠绵爱侣。
　　今天过后，明天早上他就要飞回杭城了，乘坐第一班船，去赶下午的飞机。而袁静张昊那两口子还要飞去下一个地方再进行另一个十天的下半段蜜月旅行。
　　看尚闻绍拉起他自己的衣服领子把头埋在里面嗅上面的味道，夏川有点奇怪。"你在闻什么？"他靠在窗边，边吹风边偷着在那抽烟。
　　尚闻绍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把衣服放下眯着眼露出一个有点暧昧的笑容。"闻闻上面有没有你的味儿。"
　　"所以，有吗？"夏川问，抬起眉毛，吐出一口烟雾，透过随风飘散逐渐稀薄的雾看向尚闻绍。
　　"有没有呢。"尚闻绍说，"你自己闻闻看啊。"
　　夏川把烟蒂按在窗外的墙壁上，那上面这些天被这两人按熄了不少烟头了，罪证都在第二天被开始工作的夏川清理掉，以防被他舅舅发现。
　　扔掉烟头，夏川径直走到尚闻绍面前，两臂跨在他身上，俯身看他。"那就让我闻一闻。"
　　肉体和肉体间的相互触碰摩擦以及升温，都不需要任何理由，所谓擦枪走火也不需要导火索。他们两个此时此刻聚集在此地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需要彼此，需要对方，渴求肢体的缠绕，渴求比毫无保留的紧紧相贴更近一步的负距离接触。
　　至于为什么，还能为什么，舒服。
　　尚闻绍仰起头，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都暴露给夏川。几天的相处让他摸清了夏川的喜好。那孩子喜欢张开嘴巴舔舐他的脖子，咬他的喉咙和他的喉结，亲吻他的后颈，舌头舔过他耳后细微的皱褶，然后把聚积的欲望化作细小齿痕印在他的耳垂上，轻轻啃噬，在外耳廓扫过后留下薄薄唾液，又在被他口中吐出的喘息中发出丝丝凉意。
　　"啊……"
　　肩膀颤抖又耸起，尚闻绍不禁在一阵阵传来的触碰的瘙痒中缩起身体，他把头靠在夏川的肩头，手指抓起夏川的衣服，把它掀起到夏川的后背，然后又顺着夏川抬起的胳膊把它脱下来。
　　短短几天，他们都成了这世上最了解对方身体的人。
　　夏川背上有几道情浓时分被尚闻绍抓出的指甲痕迹，白天它们被衣服遮住，傍晚它们赤裸裸暴露在空气中成了躲藏在角落房间两个人放纵交媾的罪证。
　　灼热的呼吸，柔软的嘴唇，相互亲吻时候品尝到的对方最近刚刚喝过的饮料的味道。
　　"又有女的请你喝酒了？"尚闻绍问，手指扣住夏川的肩膀。
　　"嗯。"夏川还在亲吻尚闻绍的脖子，手掌在他身上游走，试图解开扣子脱去尚闻绍的裤子。
　　"不是说工作时间不能喝酒吗？怎么就破例了？"
　　夏川动作缓慢下来，在尚闻绍锁骨上留下一个有点深的齿痕。"她一直缠着我，我就喝了。"
　　"那是不是假如我也一直缠着你，你也会满足我的要求？"尚闻绍强迫他抬起头，而自己则眯起眼睛，神态高傲像一只猫。“嗯？”他用手指挑起夏川的下巴，指尖勾过皮肤，挑逗意味十足。
　　"不用你缠着，"夏川抓住尚闻绍作乱的手，手指放进自己嘴里，舌头一根一根舔过去，牙齿啃咬他纤细的指节。"我也会满足你。"
　　尚闻绍很满意这答案，他托住夏川的头，靠近他与他接吻。啧啧的水声在房间里有些突兀，好在没多久身体扭打缠绕在一起的声音也一同响起，让那水声不再孤单尴尬。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要求夏川什么。两个人的关系就像只会在春节时候超市里才会放的新年好，圣诞节时候才会听见的铃儿响叮当。正因为是在这里，是两个之前素不相识的人，才会发生，才能这么自在。他们就像约定好了一样，十分有默契地，不去过问对方的身份，年龄，从哪来到哪去。夏川不知道他刚失恋，甚至不知道他的全名。他也不知道夏川到底是不是中国人，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成年，名字是不是真的只有夏川两个字。
　　这是只会发生在这里留在这里的放纵和疯狂。
　　赤裸相对的身体，尚闻绍的腿勾住夏川的腰，用自己也挺立而起的性器去触碰夏川的欲望，用身体告诉他，快一点，我想要。
　　"今天就是最后一次了，明天我就回去了。"
　　"所以呢？"夏川啃咬着尚闻绍胸口的肉色凸起，从脖子到胸前，留下一小排水渍。
　　"所以你今天就让我一次呗？"尚闻绍笑道，过去他和秦钊在一起的时候都没这么高频率的只当下面那个。
　　"不要。"
　　"不要？这么狠心？"
　　"等下次，如果你还有机会见到我，我就让你操。"他看看尚闻绍，露出虎牙对他笑笑，然后用力吸了一下在他嘴里被不断玩弄的尚闻绍的乳头。
　　"啊啊……"他这么用力的吸吮可真让人遭不住，尚闻绍瞬间就软了腿。"帮我弄。"他说，他现在只想赶紧进入下一步。
　　"等等。"夏川想起了什么，拿来刚才被他脱掉的裤子，从口袋找出一个塑料瓶装的润滑液。
　　尚闻绍定睛看了看，"怎么现在才买这个，用不了多少了。"但说出这话他就有点后悔，因为用不了这瓶润滑液的是他，而不是夏川，他走后夏川不知道还会遇到多少个"他"。
　　"嗯，看到就买了。"夏川不以为然，也不知道是没想那么多还是没当回事。他不太熟练地打开盖子，挤了些在手上，看表情好像是不太喜欢这个触感，然后涂抹在尚闻绍的臀缝里，也学着尚闻绍给自己扩张的样子，借着润滑用手指在尚闻绍身体里面进进出出作祟捣鬼。
　　"学的倒是挺快。"尚闻绍躺在皱起来的被子上，享受着年轻男孩的服务，偶尔因为对方纤长的手指碰到内壁那敏感的地方而发出几声耐不住的呻吟。
　　夏川抓住尚闻绍空着放在自己身侧的手，放到自己勃起的下体上，"别闲着，嗯？"
　　"好。"
　　亲密的动作加热了房间温度，身体碰撞的声音搭配着男人沉溺于性爱中时发出的叫床声游荡蔓延扩散在房间里。这件小小和室里到处都留下了他们性爱的痕迹。说不定连墙壁里都浸上了空气里游散的汗水的味道。
　　夏川把尚闻绍的身体弯折起来，肩膀和脖颈支撑，两腿分开。而他自己依靠自己的体重把性器一次又一次深深挺进尚闻绍的身体里，每次都进入到最深，每次都拥抱到最紧。在润滑剂的作用下一切都更轻松自然，不仅是插入和抽送本身，也能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前戏和事后的嬉戏上，情和爱，性和欲，无论是拆分还是组合，全都能在紧紧相贴的肌肤以及甜美又霸道的亲吻中找到答案和归属。
　　挺动的身躯，尚闻绍的屁股为夏川的撞击而产生一道一道的肉波。夏川握着他的小腿，他的脚背到脚尖都绷得紧紧的，脚趾勾起，和他抱着夏川的手臂一样不能松懈。
　　可能也是因为是最后一晚了，尚闻绍能感觉到夏川比之前更加卖力，动作也更加温柔。不知道该说这是双方的付出还是索取，喷薄而出的是精液是性欲，留下的是柔情也是回忆，尚闻绍抚过夏川的的脸庞，汗水被他拭去，在最后一个安全套用完夏川只能射在尚闻绍身体上之后他们就相拥躺下，喘着粗气，一言不发，静静等待日光的照临。
　　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尚闻绍枕在夏川的肩膀上，亲吻他的睫毛，然后换来一个充满汗水的拥抱。
　　他该走了。


第11章 我要是再请几天假就好了
　　夏川倚靠在墙边看尚闻绍收拾行李。本来应该昨天就收拾好的东西因为那一个吻又给耽误了，尚闻绍只能早早起来放弃睡眠来打包东西。
　　他的行李箱，和给同事们买的一些岛上的土产纪念品。
　　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夏川还衣衫不整，打着呵欠。他们两个昨晚几乎都没睡。
　　"一会儿怎么去？"这是一整个早上的第一句话，由夏川说出。
　　"嗯……"尚闻绍站起来伸个懒腰锤锤自己的肩膀。"他们说一会儿开租来的车送我去码头。"
　　夏川点点头去把地上两个人睡乱的被褥叠起来收进壁橱。
　　"怎么，舍不得我？"尚闻绍打趣道，工作告一段落的他又跑到窗边去偷着抽烟。太阳已经逐渐升起，冷色的光把窗棂的形状照在倚靠墙壁坐着的尚闻绍脸上，光影交接的地方透着暧昧的红。他的衬衫领口解开了几粒扣子，脖子上吻痕若隐若现。
　　夏川听见了没说话，走过来，趴到尚闻绍身前，撑着墙壁，定睛看了他几秒，然后在尚闻绍把口中的烟雾吐出后把自己的嘴唇覆诸其上。
　　在两三个你来我往的回合后尚闻绍率先偏开头，停止了这次计划外的亲密接触。"诶，一会儿我就走了，没人帮你解决这个。"他看着夏川笑了笑，流氓一样伸手摸了摸眼前这人已有觉醒之势的小兄弟。
　　没理会还想继续的夏川，尚闻绍站起身从他身边走开，系好衣服扣子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大概再过半个来小时张昊和袁静就要送他去码头了。
　　"我去找他们了，你也回去收拾收拾吧。"他站在门口，走出去关上门，把房间留给上衣都还没穿好的夏川。
　　就算袁静这人没礼貌没素质，尚闻绍自认为不能和她们同流合污，进门前先清了清嗓子敲了敲门。
　　"要吃吗？"袁静一看来的是他，拿着手里咬了两口的昨天买的可乐饼问。
　　"不吃。"尚闻绍一脸嫌弃。"老张呢？"他走进去坐到袁静身边，去翻他们昨天一起去商店街买的那一小堆零食，翻来翻去只拆了个豆馅甜馒头放到嘴里吃了起来。
　　"和老板去看那台小破车了。"她说的是她们租来的那辆老敞篷车，她们租来之后因为张昊实在不习惯右驾位就再没开过，但是刚才他试着去发动发现怎么都开不起来。"可能坏掉了吧，实在不行一会儿只能跟老板借车了。"
　　"哦，你妹妹呢？"
　　"睡着呢。"
　　"好吧……"不得不说，袁梦小同志还是太不重视他了，连一同前来的好伙伴即将半路返航都不知道来送送。
　　过了没一会儿，民宿里陆陆续续大概是不少人都起床了，走廊里有人走路的声音。尚闻绍趴在袁静房间的窗边看海鸥，临走前再吹吹海风。
　　后来果然，那台敞篷车开不了了，尚闻绍拎着行李出来的时候看见张昊开着民宿老板左驾位的小两厢车等他。
　　"往里去去。"袁静推他。
　　"你挤我干什么？你不跟你老公坐前排吗？"尚闻绍问，不太乐意得往里面挪了挪位置。
　　"我这不是送送你吗。"
　　袁静正要往后排坐，就听有人敲了敲车窗。
　　他们回头看看，夏川正站在那，套着他那件有些褪色的黑色印花T恤包着头巾，就像他们第一次见的时候那样。"我舅舅说今天船上有昨天他让带来的货，让我去拿一下。"
　　袁静识相地从后排出来，坐到副驾驶，把位置让给后来的夏川。
　　尚闻绍起初看到夏川坐过来还脸红了一瞬，但是后来车子开起来后他就扭过脸去看沿途风景了，没有和夏川说话，也没有看夏川一眼。
　　他就是有意在疏远夏川。不管夏川此一趟来究竟是送他还是就如他所说是替他舅舅去码头取货。
　　既然是露水情缘，就要有天亮出太阳后露水晒干蒸发消失的觉悟。
　　现在出太阳了，天也晴了，时间到了，他该离开了。
　　这种时候太深情对谁都不好。
　　袁静本来准备好了一肚子的叮嘱。她和张昊还有一半的蜜月旅行没结束，她也想继续带着尚闻绍，她不放心尚闻绍自己在家，但是尚闻绍没有那么多假期。现在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总觉得车子后排散发出的寒冷气场让她话都说不动。
　　上船以前袁静和张昊站在码头送他，两边运货和要去主岛的岛上居民人来人往，尚闻绍抱完这个抱那个，袁梦那个小没良心的这会儿才睡醒给他发了个信息说让他一路顺风不要半路失踪。
　　"行啦，你们不是没半个月就回去了吗？咱们到时候再约吧。"袁静抱着他不撒手，他也不好推开。
　　都快流出眼泪来了，袁静也不管她老公是不是还在旁边，搂着尚闻绍的脖子不松开。"你路上小心，回去好好的，别瞎想，知道吗？心里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我手机一直开机。脚不方便就先不要去上班。要不你再请几天假？跟我们接着玩？"
　　"我哪来那么多假期，还得赚钱呢。"他揉揉袁静的头发，"松开吧，啊，我得上船了。你瞎操什么心，我都这么大人了……"
　　"我这是担心！"袁静松开他，海边风大，吧尚闻绍头发吹的乱飞，袁静试图把他头发整理好，试了两次发现还是会乱就放弃了。"你好好的，知道吗？"
　　"嗯。"他点点头。
　　视线从袁静身上移开，刚才一下车就不见了的夏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站在袁静身后，在袁静走开后站到了尚闻绍面前。
　　"怎么啊，你也要跟我上船？"尚闻绍笑着说。
　　夏川还是不说话，面对面和他对峙了一会儿然后张开双臂似乎是要抱他，却被尚闻绍躲开。
　　"别，俩大老爷们儿的，整这个干什么？"他往后退了一步，但是看到夏川失落的眼神之后又抓住他的手握住了拉过来在他肩膀上撞了一下，"我走了。"
　　然后又跟袁静张昊打了个招呼就转身上了船。
　　四十分钟的船程，下船后乘坐十几分钟的出租车，再倒一趟新干线，赶上下午的飞机。等尚闻绍再回到杭城那间三十几平的小单身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公寓是公寓，单身也确实是单身，没毛病。
　　房间还保持着他走的时候的样子，一点没变。
　　之前还抱有的一丝幻想以为回来之后那个人或许会出现在房间里，责怪他这段时期去哪了，然后揪着他的领口问他脖子上的吻痕是哪里来的怎么都学会鬼混了，再不济发现点房间里的不对有别人偷偷潜入的痕迹也好。
　　但是都没有。
　　房门紧闭十来天导致屋子里一股闷热浑浊的味道。和海边实在太不一样了。
　　尚闻绍把行李一扔，只开着门口的小灯蹒跚着走到沙发边坐下，头枕在靠背上，随着沙发的坡度和没什么摩擦力的坐垫下滑直到整个人陷进沙发里。
　　奔波一路他的鞋里出了汗伤口很不舒服，手腕上前些日子刚好了的细小刀痕也隐约有些难受。
　　早知道就再请几天假了。


第12章 和你吻吻吻吻吻你吻的太逼真
　　那天早晨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是秦钊比平时更粘他一点？
　　六月底，杭城的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了，但是因为有点抠门那点电费，秦钊和尚闻绍的家里到现在都还没开空调。尚闻绍从秦钊粘腻的拥抱中醒过来，汗水渍在身上很不舒服，他关掉比平时还调早了半小时的闹钟，公司要来几个外地过来的客户，他要早早准备去接机。叹了口气挣扎着起床去洗澡的时候刚坐起来就被秦钊抱住。
　　"起这么早。"秦钊大概是早早就醒了，躺在那里睁着眼睛看他。
　　"嗯。"尚闻绍回头亲了他一下。"我今天要早点起，去机场，还得先到公司去一趟。"他叹气，从眉毛到嘴角无一处不在对这件事表示抗拒。"我先去洗澡。"
　　他从秦钊身上跨过，下床趿上拖鞋，边抓后背的痒边往卫生间走。房间整体很小，又独卫又干湿分离的，导致淋浴的地方特别小。他放了一会儿水，等水热之后就仰着脸开始站在喷头下冲水。
　　这间房子是前一年半租的，当时图便宜直接签了三年的合同，以至于他们现在经济状况好一些了也没法换房子，因为舍不得退不回来的一个月押金。
　　"哎哟……"他的头又一次撞到身后的玻璃门上。
　　不行，就算舍不得押金他们也要换房子了，他忍不了了。好歹他去年年底也升了个副经理，前段时间秦钊说他的工作也好不容易转正了，现在应该能换一个稍微再大一些的房间了吧？
　　老板说上一个项目的奖金下个月发，结果就这么下个月下个月地拖了三个月，到现在也还没个眉目，尚闻绍决定等这笔钱到手了他就和秦钊说换个大房子住。
　　闭着眼胡思乱想用浴花往身上涂泡沫，突然觉得身后传来一阵凉风，他回头，秦钊打开淋浴间的门，光着身子也往里面挤。
　　"你怎么也来了？"他扭着头笑着问。
　　"来看看我老婆。"秦钊从背后抱住尚闻绍，身体与尚闻绍紧紧相贴，滑腻的泡沫也涂在了他的身上。
　　"不是一三五你是老婆二四六我是老婆吗？今天周三了，有点规矩没有？"尚闻绍把头靠在身后秦钊的肩膀上，满是泡沫的手捧上秦钊的脸，把他的脸也蹭的到处都是牛奶味的泡沫。
　　"多让我喊几句又不会掉一块肉。"秦钊直接顺着这姿势和他接吻，两手握着尚闻绍的腰，然后又偷偷摸到前面放到尚闻绍胸前，玩弄起那两个小凸起。
　　感觉到身体后方有东西正硬挺挺顶着自己屁股，但是胸前和口中都被玩弄，淋浴间又十分狭小，尚闻绍连躲都躲不开。不想那么乖乖就范的尚闻绍挣扎中碰开了淋浴开关，水流从花洒淅淅沥沥淋下来，浇在尚闻绍和秦钊身上，淋湿他们的头发，身体。泡沫被冲刷掉顺着脚踝流下打着圈从地漏流走。
　　他们身体紧贴的地方隔绝了水流的进入，还是滑腻无比。秦钊还在吻他，想就着这顺滑的触感把身体挤入到尚闻绍身体里，但是他刚一动就被制止。
　　"别，我一会儿还得上班……"他转过身和秦钊面对面，把手挡在秦钊嘴上。"这样下去我出门就要晚了……"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让心跳平稳下来，"等我回来，好吗？"
　　"嗯。"秦钊点头笑笑，肩膀松懈下来，彻底停止了刚才到动作。
　　"乖。"尚闻绍抵住秦钊的额头，在他鼻头亲了一下，"等我回来。"
　　然后他火速擦了擦身体吹干头发，跑出来换了衣服。
　　准备出门的时候秦钊刚从卫生间里出来。
　　"我走了。"
　　"嗯。"
　　"等我。"他开门后站在门口回头看着秦钊用口型无声地说，看到秦钊再次像原来一样笑着点头之后就关上大门离开。
　　然后再也没见过秦钊。
　　催债的电话是秦钊消失几天后突然打到他手机上的，对方说秦钊还欠他十几万，催着尚闻绍来还。
　　尚闻绍还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秦钊就欠钱了，他挂断电话结果对方直接找上门来，拿着秦钊自己写下的借据。
　　签名和指纹，那字迹完全就是秦钊的笔迹，日期是几个月之前。看到这张纸的瞬间尚闻绍人都是懵的，他理清一切确定这确实是秦钊欠的之后就想先暂时把这个窟窿填上，他手上还有这些年来两个人一起存的二十几万，把这钱还上不是问题。结果更大的打击就发生在他在自动提款机看到余额为0的画面的一刻。
　　他把债扛下来了，秦钊这么做总有他自己的道理。
　　他等着秦钊回来给他个解释。
　　一天，两天。
　　秦钊消失半个多月后尚闻绍崩溃了，他站在灶台前在用剪刀拆泡面包装袋的时候鬼上身一样在剪开塑料袋后又用剪刀锋利的刀口在自己手腕上也划了一道。
　　红色的血从伤口涌出，痛觉和血液流失带来的体温的变化突然唤醒神智不清的尚闻绍，剪刀掉在地上他右手压住滴滴答答往下淌血的伤口就往医院跑。
　　伤口不是很严重，袁静跑到医院看到他第一面就先抡圆了胳膊往他脸上打了一巴掌，然后就是抱着他开始哭。
　　好像是突然回忆起袁静那真情实感的一巴掌又或者是突然回忆起当时剪刀割破皮肤时候的刺痛，尚闻绍忽然从噩梦中惊醒，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从回来后直接就坐在沙发上睡了一夜。天已经开始微微发亮，他扭扭一晚上没变换姿势已经有点落枕的脖子，站起来脱去鞋子跛着脚去翻找医药箱，准备给脚上的伤换药。
　　回来了就得接着过啊。


第13章 我现在完全不想谈恋爱
　　在家休息整顿了三天，把房间收拾好日用品蔬菜水果采买好，更主要的是把他受伤的小脚脚养好，尚闻绍收拾利索也重返工作岗位了。
　　这些日子每天袁静都会掐着时间在晚上八九点钟他到家的时候给他打电话，和他闲扯些有的没的，有时候跟他说说在外面玩的见闻，有时候问问他过的怎么样有没有想他。尚闻绍知道袁静担心他自己一个人在家又会出现之前那种情况，把袁静吓得半死的情况，不过他想开了，有人那么在意自己，他怎么能去伤害这些人。
　　"后天你们几点的飞机啊？用不用我去接你？"尚闻绍站在灶台前，边给自己盛粥边用脸和肩膀夹着手机问。
　　"不用啊，你可千万别来啊，我们到的时候都快半夜了，过两天我跟老张送袁梦去学校的时候咱们再约吧。"
　　"我都给忘了，那那丫头今年都该上大学了啊。"
　　"可不是，咱们都多大了。"
　　尚闻绍挺感慨，他打开调料盒想往粥里撒点糖，结果打着电话分心，加了一勺盐进去，刚往嘴里喝了一口就呛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
　　"你怎么了这是？"
　　"没事……你继续说……"他擦擦嘴，稳定稳定情绪，做足思想准备接着喝，总不能浪费。
　　"然后就没别的事了……你是不是吃饭呢，那我不说了你加班回来够晚的，过几天见面再聊吧。"
　　"嗯……行，你们也歇着吧。"
　　"晚安。"
　　尚闻绍挂了袁静的电话，端着粥站在锅前面喝。
　　他这几天好几次都想问夏川的事，但是都没说出口。一方面是起先就是自己想把这段短暂的关系放下先开始疏远夏川的，他走的那天也没跟人好好道别，另一方面就是他这刚跟秦钊分开不到两个月，就算是外出猎艳是袁静带他出去的目的之一，也不能这么没羞没臊的还上赶着问人家自己一夜情对象的近况吧，何况袁静他们在自己走了之后没几天也离开岛去另一个地方了。
　　唉……尚闻绍想想还觉得有点可惜，那么个帅小伙，还和自己十分合拍，如果不是在岛上，而是在自己身边认识的就好了。实在不行那天早上他不去找袁静，留在房间里多和他打一炮也是好的。
　　但是他就是想想，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尝尝可以，真让他去泡一个目测就比自己小五六岁的男孩，他还真有些发怵。
　　年轻孩子心思野，玩性大，沉不住。他自己就是从那个岁数过来的，什么不知道啊，而且，他短期内也没有勇气再去尝试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了，一个秦钊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他从回来之后，每一餐的伙食费就没超过过十块，尤其是可以自己在家对付的晚餐。
　　之所以这么节省，就是为了还秦钊留下的那些债。欠钱的公司也不是什么高利贷，就是民间借贷公司，对方拿出的欠条上货真价实写着秦钊的名字，担保人那边还写着尚闻绍自己的名字。尚闻绍一开始也奇怪自己什么时候签过这东西，后来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几个月前的一天秦钊拿着一摞文件回来，和他说最近有商机了，说是跟朋友一起做会议路演活动的器材租赁，让他也入伙，不掏钱签个字就行。
　　当时让秦钊说的一愣一愣的，他稀里糊涂签了不少字，里头可能就有这么张纸。
　　十六万块钱，说多也不算多，但着实也不少。真不吃不喝多话，他大半年也能凑出来，大不了勒紧裤腰带还他两三年，窟窿怎么都能填上。但是他就是寒心了，因为秦钊。七八年多感情弄到最后就值这么点钱。
　　他现在不奢望秦钊回来，把钱还他。他就希望秦钊能站在他面前，好好给他一个解释。
　　"唉……"他下意识叹气，又盛了碗粥，剩下半锅盖好盖子放冰箱准备明天早上就着咸菜当早点吃掉。
　　还琢磨着老板说的那笔奖金，如果真能发下来估计能有效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他打算明天上班的时候委婉地问问老板，这钱还有没有着落。
　　第二天，还没等尚闻绍去找老板，他们老板就先找了他。
　　"小尚啊。"
　　"吴总。"
　　"咱们公司之前要做的那个宣传片，你知道吧？"
　　"知道，当时这个提案还有后来的策划都是我做的。"
　　"对，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找你。我找了个本地的团队来做，拍摄部分他们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后期和剪辑，他们想问咱们借个人，平时的对接和审核，都找这个人来弄。你看，我们都不懂，这个事还得你来做。"
　　"对接没问题……但是太专业的东西我也不是很明白，您如果觉得我合适的话，这件事就交给我。"
　　"你我是放心的。哎对了，之前说的那个奖金啊，可能最近就要发了，你催催剪片子那边赶紧把这个事弄弄好，我把这个和之前的奖金一起给你。"
　　"！！！"尚闻绍惊喜，他还没提这事呢没想到老板就先说了，而且听这话的意思是要因为这个宣传片也给他发奖金。"行，您放心。"
　　后来转念一想，他们老板这么说，言外之意就是这件事情办不好之前的奖金也别想拿啊，老狐狸，从他牙缝里往外抠钱可真不容易。
　　不过这终归算是一桩好事，尚闻绍心里高兴，决定今天晚餐多加一个鸡蛋。
　　后来他和那间工作室的负责人定下来下周一上门拜访，在这之前都没什么可忙的，他只要熟悉熟悉现有的拍摄好的素材，准备到时候和人家沟通两边的想法就可以了。
　　而袁静也在昨天回来了，约他这周日一起送袁梦这个新生去大学，袁梦考上的美术大学就在他家附近，几个哥哥姐姐一起去给她撑场子。
　　自从重新开始工作之后尚闻绍的生活丰富了很多，他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的事情里。秦钊滚蛋了，但是他留下的债务还在。利息是无底洞，尚闻绍问几个朋友借了钱又自己套了信用卡，算是把那家贷款公司的钱还上了，剩下的他自己按月一点点还就行。当时袁静和张昊两口子用上学时候干活攒下本来准备结婚时候用的钱也拿出来匀给他了，以至于欧洲几国游缩水成了东亚半月游。这份恩情他是记在心里的。
　　周日那天上午他在小区门口等那一家子人来接他，张昊自己买的二手车没比他们在岛上租的哪辆新多少，希望今天别出什么岔子。
　　"yo～～～"
　　他正踩着马路牙子到处瞅的时候没注意两个晒的像非洲回来的一样的同胞摘下墨镜冲他打招呼，擦擦眼睛仔细看看才认出那就是那土匪两口子。
　　"我天，我都不敢认，你们这不是蜜月，是美黑去了吧。"
　　"嗨，谁让你回来早了，你走之后我们就学潜水去了，天天晒着，你不回来你估计比我们还黑。"张昊在前面得瑟，也就一口白牙还能让人认出这是谁。
　　"袁梦小同志，这是你尚大哥给你的升学礼物。"他把上车就拿在手上还用蝴蝶结包着的大盒子拿上来摆在膝盖上，"希望你名叫袁梦，人也能圆梦啊。"
　　袁梦一开始还一脸鄙夷，她不是没见过尚闻绍抠门的样子，打十几年前她姐姐和尚闻绍认识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个买个五毛钱的冰棍都能偷着吃不想让她看见的主儿，真想不到他能给自己买什么。
　　尚闻绍当着她的面儿撕开包装纸。
　　"数位板！！"袁梦眼睛亮起来，"你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怎么说话呢，你哥哥我什么时候小气过。"
　　袁梦迫不及待打开盒子拿出板子和笔翻来覆去地看，"你以前可是连冰棍都不给我买。"
　　"啧，"尚闻绍脸上挂不住，"我那是怕你小孩子家家吃多零食蛀牙！从今往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知道伐，你得对得起你哥哥我这两个月的伙食费！"
　　"嗯！"袁梦乐得合不拢嘴，一点点把东西按拆开时候的顺序摆好放整齐。
　　"你还给她花钱，没必要。"袁静说，她知道现在尚闻绍的日子并不好过，他说两个月的伙食费可能真就是两个月的伙食费。"真给你饿脱像没人要怎么办。"
　　"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下周我还要跟一个新项目，弄好了又是一笔奖金，指不定到时候我还能改善伙食长几斤肉呢。"
　　尚闻绍特别感谢这些人，要不是他们，可能自己这会儿真就已经撑不住不知道在哪颓废呢，或许连那个独自煮泡面的晚上都撑不过去。
　　算了，都过去了，现在没什么能打倒他。


第14章 给我体温计量一量我可能发烧了
　　叫尚闻绍来送袁梦上学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帮她搬东西。
　　天知道怎么这小丫头怎么要带那么多东西去学校，看着张昊车后备箱塞的满满当当这架势估计是把家都搬过来了。
　　车不能开进校园，他们只能提着东西陪袁梦去寝室。
　　"我的妈……难道她们女生东西都这么多吗？"他们只能把东西放到女生宿舍楼下，即便是家长，也不能上到寝室里去，所以张昊和尚闻绍在楼下等着，袁静陪她妹妹上去收拾东西。
　　"不知道，袁静毕业那会儿东西挺少的，两个箱子我就都给她搬走了。"
　　"她是男人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上高中那会儿……"
　　"喂！！"
　　尚闻绍正一脸鄙夷地想给张昊再科普点袁静高中的英勇事迹，就被袁静在二楼发出的一生怒吼给打断了。
　　"背后嚼舌根都不知道躲着点当事人，嘴都给我闭上！"
　　"是是是，姐姐我错了……"尚闻绍合掌，他没想到袁梦宿舍就在他们头顶上。"抽吗？"他从裤口袋掏出盒烟，自己叼上一根又问张昊。
　　"不抽，戒了。"张昊摆摆手。
　　"还从良了？"
　　" 我老婆，不愿意让我抽烟。"
　　"德行！"
　　尚闻绍蹲在女寝外面的树底下抽烟，转过头不去看恶心人的张昊。
　　他们大学毕业四年了，那会儿他和秦钊选择毕业就去工作，所以早早的去找了实习公司，张昊则是选择陪考试失利的袁静再考一次研。
　　明明岁数也不大，估计比起这人来人往的学生仔学生妹们也年长不了个五六七八岁，但是尚闻绍磨磨自己的脸，总觉得比人家沧桑不少。
　　诶，岛上那个包头巾的小哥会不会也还是大学生啊？
　　尚闻绍突然想到。他干嘬了两口烟，没往肺里去，回忆起来那天在礁石上夏川凑过来亲他的那个时刻。海鸟的鸣叫，落日的余晖，奔腾的浪涛，以及养眼的小帅哥。其实，他还挺动心的。要不也不可能有后来那让人想起来都臊得慌的一周多亲密陪伴。
　　应该不会再见到面了吧。
　　尚闻绍用舌头把嘴里的烟从左边换到右边，深吸一口，夹着烟递把烟从嘴里拿出来，盯着它瞧，又吹了长长一口气把肺里的烟雾都吐出来。
　　他舔舔嘴唇。
　　"诶，咱们之前在岛上住的那家……"
　　"川儿！！"
　　尚闻绍猛然回头，隐隐约约，他听见似乎远处有人在喊这个名字。
　　是夏川吗？
　　他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一群男学生，高高矮矮，一个一个看过去好像也都不是。可能是相似的名字或者就是他听错了吧。
　　尚闻绍笑笑，觉得自己太敏感了。
　　"你刚说什么？"张昊问。
　　"没什么。"他把烟头在地上摁灭，找了个垃圾桶随手扔了。"去看看她们收拾好了没有，一块儿吃饭去了。"
　　袁静把她们出去玩的时候拍的一些照片洗出来了，尚闻绍的部分单独多洗了一份带给他。
　　"你看这会儿你们跟我这肤色还没差那么多呢。"他们在餐厅等上菜，尚闻绍拆开信封一张张看袁静带来的照片。
　　"这是咱们刚去的时候啊，你再看后面。"她凑到尚闻绍身边，"这个，这会儿你脚伤了之后天天就剩在伞下面看我们疯了，肯定你最白啊。"
　　"有道理。"尚闻绍翻过一张张照片，各种当时的会议涌上心间，嘴角不自觉向上扬起。突然翻到其中一张的时候停了下来，本来他拇指已经放到照片上准备翻下一张，结果停顿下来，移开挡住照片右上角的手指。
　　照片上是袁梦搞怪往躺椅上已经睡着的尚闻绍身上涂她姐姐的口红，画面角落刚好拍到进入取景器的搬运货物的夏川，他正抱着两个充气坐垫往画面外海之家的方向走，照片拍摄的一瞬间他大概正无意识看向镜头这边，表情呆呆的，有点傻。
　　尚闻绍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几秒，视线一直停留在夏川身上。
　　"你在看他啊。"袁静注意到尚闻绍的停顿。
　　"嗯。"
　　"怎么当时也没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留什么留，这辈子估计都见不着第二面了。"尚闻绍把这一张翻过去，接着看剩下的照片。
　　袁静抬起头皱皱眉好像在回想什么。
　　"说起来，我们走之前好像民宿老板说，那个小哥过几天也不做了要回家了，说什么还好旺季过去了他也不缺人手了。"
　　"他也不做了……要回家？"
　　"嗯，他不是说民宿是他舅舅开的吗，可能临时从国内过去玩顺便帮忙？"
　　"哦……"
　　听到这尚闻绍开心了一下子，但是情绪又瞬间低落下去。就算不在小岛上，就算他平时也在国内，他们可能也不太会有再见面的一天。十几亿人哪那么巧就让他们遇见？


第15章 有的时候你不能只说男人幼稚
　　夏川自己回了杭城，他走的时候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也两手空空。
　　要说两个月之前，他基本算是被赶出家门的。
　　刚放暑假没几天，他大包小行李地从家里往自己租的房子里搬东西，说就是把些用不到的弄走，还在家里住，但是他爹妈一星期也看不见他几回。
　　"你又走！"
　　夏川睡醒了背着吉他出门的时候刚好被他妈妈逮着，往常他都趁他妈妈上午出门买菜的时候走，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都十点多了她还在家。
　　"嗯，今天有排练。"他硬着头皮说，蹲在门口换鞋。
　　"还排练？你排了两年了练出来什么了？再开学就大三了，别人有的找实习工作有的学习技能，你看看你一天天都在搞些什么？"他妈妈一张嘴就是这些，夏川都快能背过了。
　　夏川左耳进右耳出，这么多年吉他水平不怎么样，听爹妈唠叨的能力长进不少。
　　"我说你什么你听到没有啊？怎么都不回话？这么大人了怎么连句话都不会说？养你这么大真是要气死我。"
　　"行，行，知道了。妈我走了啊，晚上也别给我留饭了我不回来吃。"
　　"知道了你怎么还走！回来！"
　　说着回来回来，但是夏川妈妈连抹布都用来扔夏川扔出去了，啪地一下打在被夏川果断关闭的大门上留下一门板水点子。
　　夏川也习惯了，这几年，就自从他和几个朋友在学校组建乐队以来，他爸妈就一直没给过他好脸色。又是说他浪费钱浪费时间啦， 又是说他不务正业啦。
　　但是谁年少的时候没轻狂过呢，谁没想过自己或许就是那个天选之人呢。
　　暑假里夏川其实并没什么乐队的排练，几个成员除了贝斯别的都是外地的，该回家都回家了，贝斯家里也管得严，不太有机会让他出来和自己排练。而且，他们挺糊的，也没什么演出机会，假期里更不需要什么排练了。
　　夏川就是跑到他和同学在学校附近租的小房子里去了。暑假，几个合租的朋友都不在，就他自己，乐得清静。
　　房间门打开，里面还都是他昨天抽完烟没通风的味道，猛地一进去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他放下吉他咳了几声迈过地上乱丢的废弃的一大堆稿子和饮料瓶然后把窗户打开，走过电脑桌的时候不小心把打开盖子还没喝完的半瓶矿泉水碰倒，水洒了一键盘。
　　"我日！！"他赶紧把水瓶竖起来，键盘扣过来往外倒水，希望里面没损坏。
　　这个键盘买的时候到底是不是防水的？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当初租这个房子的时候他家里就不乐意，本地孩子又在本地上学，住什么出租屋？没事闲的吧。就一分钱没给他掏。所以夏川除了伙食费之外一切吃穿用度都得自己花钱。他也就只能委曲求全，考给老师的工作室打工接点小单子赚赚外快，不多，也就刚够付得起房子的租金。
　　这要是键盘再坏了，那就真是让他本就不富裕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了。
　　夏川烦躁得边抽烟边抖腿边等键盘晒干。他不敢贸然开机通电，也不知道这玩意内部什么工作原理，会不会水没干通电之后直接就坏了。
　　然后这一整天他都没心思做任何事，本想过来发发广告接点单子交下半年的房租，再自己弹弹吉他写写歌，结果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晚上他自己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踩着饭点结束的时间回了家，却又被家里大人抓个正着。但是看家里爸妈都在客厅盯着门口这架势来看，很可能就是故意等他的。
　　"你还知道回来？"夏川爸爸说。
　　"……"忍一时风平浪静，夏川今天够抑郁了，不想给自己多惹麻烦。
　　"让你给你姥姥买的东西买了吗？"
　　"什么东西？"夏川本了都要走进自己房间了，突然听他妈这么一问，又停下来。
　　"明天是你姥姥的八十大寿！！不是前些天在家族群里说让你们几个小辈都准备点东西吗？"
　　"……我忘了。"
　　"忘了忘了忘了！"他爸爸站起来，"家人过生日能忘，你怎么天天背这个破吉他就忘不了！"上前一手夺过夏川背上的吉他抓起来就往地上摔。
　　木头断裂的声音，碰撞的声音，只吵闹了一瞬间就回归平静。
　　"我让你忘！一天天不务正业，不知道跑哪疯玩，真不知道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
　　夏川呆住了，这吉他是他大一时候打了一学期的工才买的，现在被他爸说摔就给摔了。二十岁的小伙子，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拳头攥的死死的，瞪着他爸爸妈妈看。
　　"小川……"夏川妈妈看出了儿子的不对，想制止父子间这场争斗，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再多说什么，夏川甩上门就走了。
　　忘了又怎么了？至于生这么大气？明天我再准备不就好了？你们天天在家族群聊那么开心，我漏看几条消息怎么了？
　　夏川跑回自己租的房间里，抱着膝盖不争气地哭了一宿。
　　第二天中午，姥姥的生日宴在家里举行。别的孩子们都到了，只有夏川，迟迟未至。
　　"小川怎么没来？"夏川的二姨问夏川妈妈。
　　夏川妈妈有点为难，也不好跟人家说自家昨天大闹一场，儿子离家出走了。"这孩子，可能路上堵车来晚了吧……大家先吃菜，别管他。"
　　"孩子大了，可能有自己的事吧，咱们也得体谅他。"姥姥说。
　　这会儿，敲门声响起，离大门最近的的夏川妈妈去开门，夏川姗姗来迟。
　　"姥姥……生日快乐。"夏川拿出一盒保暖内衣，交到老人家手上。
　　"还没挣钱呢怎么就知道给姥姥花钱了？没必要，谢谢孩子。"
　　一直担心真闹掰了的夏川妈妈看见人回来才放心，"这孩子，正夏天呢，你给你姥姥买什么保暖内衣啊。"
　　夏川看她一眼，没说话。
　　"夏天怎么了？孩子给我的心意还要看季节吗？别听你妈瞎说，姥姥喜欢。"
　　这一中午算是因为姥姥打的各种圆场而平安度过，夏川爸妈没说什么，夏川也没发作，吉他的事都没有提。
　　晚上，夏川早就在日本定居了的专门赶回来给姥姥过生日的舅舅到夏川家借住，本来是要和舅舅住夏川房间，夏川去沙发睡的，但是因为昨天的矛盾，夏川晚上又要回出租屋去睡了。
　　"小川怎么走了？不在家住吗？要不你睡房间我睡客厅也行。"
　　"不是，舅舅，我跟我爸妈打起来了，我不想在家住。"
　　没有姥姥在，夏川倒也直接，把什么事都抖出来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夏川妈妈慌了，脸上臊得慌，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怎么了？"夏川舅舅看看夏川，又看看夏川妈，"你们家发生什么事了？"
　　"我爸把我吉他砸了，既不道歉，也不准备赔偿。开学我们还有之前接的表演，我现在都不知道拿什么上台演出。"
　　"你这孩子，天天不务正业还有理了……"
　　"哎，姐。"舅舅打圆场，没让夏川妈妈发火。"这样吧，夏川到我那去给我打个暑假工，我按普通学生兼职给他工资，回头让他自己再买一把，也算是社会实践了，怎么样？"他看看夏川妈妈，又看看夏川，左右征求意见。
　　夏川撅着嘴，还是觉得有气没处撒。
　　但是这好像也是个办法？


第16章 男儿膝下有黄金是没错
　　夏川他们这学期还没开学，但是从他舅舅那回来之后他也没打算回家住。不管怎么说，这梁子是结下了，他爸妈不服软，他也没打算低头。
　　下了飞机回家拿了一趟东西他就去了自己租的房子那，反正已经开学了，就算家里连伙食费都不给他出的话，他大不了还能退掉房子回学校住宿舍，不过这也是下下策了。
　　"川儿！"
　　夏川正往宿舍走，突然有人叫他。他打算去学校找另外几个乐队成员，并且他有点事要找平时给他单子的那个老师，今天新生入学，所有老师们应该都在学校。
　　"怎么了？"
　　过来找他的是乐队里的架子鼓，也是他的室友赵岩。"还能有什么事啊，看见你了就过来看看你呗……你怎么来这么早啊，我以为你得开学了才过来呢。"
　　"我来找向远的……"
　　"诶你吉他呢？这几年没见你不带着吉他的时候。"赵岩把胳膊往他脖子上一跨，勾肩搭背跟着夏川往宿舍走。
　　"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找他的。"
　　向远就是他们那个也住在本地的乐队的贝斯，他们家爸爸是本地音乐学院的音乐老师，和一些乐器行有点关系，能托人稍微便宜点儿买到吉他。
　　"哦哦……你抽吗？"赵岩手里也夹着根刚点着没多久的烟递到夏川嘴边，他们一宿舍就没不抽这玩意儿的。
　　夏川看看，眨眨眼愣了两秒然后又把头转开。"不抽。"
　　"嘿，你原来穷得天天蹭我们烟抽，看来这是条件改善了啊。"
　　夏川正不想提这茬呢，也不愿意理他。
　　因为还没开学所以宿舍现在也没什么人，夏川串了好几个寝室才在楼梯看见成正从楼上下来的向远。
　　"你鼻子怎么了？"夏川站在楼下，看着楼梯上捂着鼻子，血液还不断从指缝中流出来的向远。
　　向远摇摇头，拒绝了夏川递过来的纸巾从他身边走过回了宿舍走进卫生间去冲掉鼻血。
　　"那个……我还得再托你买把吉他。"夏川跟着他走到门口，向远在洗脸池前洗鼻子，他就靠在门边等向远回话。
　　"哦，行啊。"向远用用手捧了一捧又一捧的水去冲洗脸上的鼻血，但是因为没止血，他鼻子里破得厉害，仔细看脸上也有伤，但是夏川不敢问。"你吉他怎么了？"他回头看了看夏川，"给别人买的？"
　　"不是……我自己买。"不想提那把可怜的被砸烂的吉他，夏川一脸不耐烦，"那个坏了。"
　　"行吧。"向远今天话特别少，虽然他本来话就不是特别多，尤其是大二以来，性格也越来越冷淡，和他们越来越疏远，除了上课和偶尔的乐队排练几乎见不到他。"下礼拜你有空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带你去看。"
　　"好。"
　　夏川有点怕他。因为乐队几个人里向远是唯一有音乐学习背景的，本来水平就比他们高，加上冷静成熟的性格，算是乐队默认的队长。这岁数的男孩总会莫名对比自己厉害的人产生崇敬心理，就比如夏川对向远。
　　夏川盯着向远洗完了鼻子，看他出了宿舍门也跟着一并出了去。他们走到楼梯那，向远见夏川一直跟着自己，就转身把他拦在原地问他，"我现在去艺术楼，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没跟着你，我去找老刘……"他说的是他一直接单子的那个后期课的老师。
　　"哦。"
　　他们正站在楼梯间说话，楼上就又传来脚步声。
　　"学长。"赵岩先看清来人是谁，站直了跟楼上正往下走的喻安问好。
　　"学长。"夏川也往楼上看去。
　　喻安一步一晃从楼梯上走下来，头发略显凌乱，还像以前一样画着浓重的黑眼线，靠近了能闻见香水味儿。"挺热闹啊。"他走过来，没作停留，却撞了一下向远的肩膀然后往下走去。
　　路过的时候夏川看见他敞得很开的领口处分明是两个红得发紫的吻痕。
　　向远没再理会夏川，跟着喻安的脚步就下了楼。
　　"他这是干什么去？"赵岩自言自语。
　　夏川拍了他一巴掌，"管那么多干什么。"
　　赵岩没事做，夏川去哪他就跟着去哪。"你找老刘干什么啊，又跟他接单子啊？那老头抠的要死工期还盯得紧，我都不愿意从他手上拿钱。"
　　"但是稳当啊，我可不想去给什么考前班代课。"
　　"但是你不是还要买吉他吗，你还有钱吗？我听说林爽他们今年不住外边了，要出国交流，你以后得自己交房租了。"
　　"什么？？"夏川震惊，嘴张得老大。"我怎么不知道？"
　　"上学期不就说了吗，他这学期开学都不来了。说房租他就付到九月底，后边儿你得自己再找室友了。"
　　"我日……"屋漏偏逢连夜雨，又是吉他又是房租，夏川刚跟家里闹翻，现在哪都要钱，真是要把他逼疯。夏川站在那儿狂躁得抓着头发，只想仰天长啸。
　　不行，现在真得多找老刘要几个活儿了。事态紧急，这已经不是能让他挑挑拣拣的时候了。


第17章 我也不是特别想他
　　"呼……"
　　尚闻绍长舒一口气等着电梯慢悠悠上升到17层。他对着光滑干净可以反射人像当镜子用的电梯门整了整头发，手上提着昨天送完袁梦之后排队买的网红糕点店的点心，打算拿来送给今天要拜访的工作室的负责人。
　　本来他们是甲方，对方是乙方，按说没必要讨好人家。但是尚闻绍心想既然这事事关自己的奖金，而且听说对方还是个长辈是个学校的老师，那就把事情做得完备点，合作愉快他也能开开心心拿奖金。
　　随着叮地一声脆响，电梯门打开，尚闻绍按着大老板给他的地址找到了位于这栋大楼17层的广告传媒公司。
　　前台让他到里面办公室等一等，他们老板还没到。
　　这地方可比尚闻绍想的规模大得多，听说对方是老师，本以为开的就是个小作坊，招了几个自己学生给自己打工那种规模。结果这里里外外两大间办公室坐满了年轻人，都在电脑前做图做视频。尚闻绍本科是学新闻的，之前多少学过传播和一些软件相关的东西，他能看懂一部分，不然他们老板也不会把这工作交给他。
　　他突然觉得手上的点心分量有点轻了。
　　松了松领口，尚闻绍觉得压力稍微有点大。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工作室的负责人才到，对他表达了歉意之后也听明白了尚闻绍的来意。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
　　这个叫刘云山的中年人双手交叉点点头对尚闻绍说。
　　"你们公司就是把这个片子完全交给你了是吧？"
　　"对……但是前期我只参与了构思，具体的实施和拍摄过程我没参与，也就不知道当时设想的分镜和预期的最终效果，公司的想法您的想法还有我自己这边可能都有些出入，有可能会有临时修改，所以可能我需要在您这边做剪辑和后期的时候全程跟进。"
　　"哈。"刘云山忍不住笑了，"这是甲方要常驻我们乙方阵地，全程监工啊。"
　　"……嗯，您说的好像也没错。"尚闻绍也跟着陪笑。
　　刘云山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们这个片子难度不大，当时的要求我知道，合同上也写都写明白了，这个事我交给手底下一个一直负责剪辑的孩子来做了，他过一会儿来，你有什么需求跟他好好聊聊就行，好说的。"
　　"行，好的，谢谢您。"尚闻绍正纠结要不要把手里的点心送出去，纸质提手都在手里攥地皱了起来。
　　"哎他来了。"正说着，刘云山看着办公室的玻璃墙说，"夏川，你来！"他高声说道，抬手招呼。
　　尚闻绍听到这个名字怔了一瞬，连忙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玻璃墙。
　　只见还是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穿着有些褪色的T恤，歪歪斜斜背着一只双肩包，摆着那副尚闻绍看了一周的已经习惯了的好看却傲慢又有点厌世的表情，只不过没戴着头巾。
　　同样震惊的也有推开门走进来看见瞪圆了眼睛看向自己的尚闻绍的夏川。但是他正面面向刘云山，不好把心里的震惊直接表现出来。
　　"刘老师。"他把背包拿下来，坐到和尚闻绍隔一个位置的沙发上。他余光看见尚闻绍一直盯着自己。
　　"这就是昨天我跟你说的，让你今天来见一下的，那个企业宣传片的项目负责人，小尚。"他对夏川介绍。"小尚，这是我的得意门生啊，夏川。"
　　"你好。"夏川配合着他的老师，装作第一次见尚闻绍的样子。
　　"你好……"尚闻绍表情僵硬，也跟夏川问了声好。
　　"行，这下你们也算认识了，这个项目呢，前期的拍摄部分我们别的部门已经完成了，后边的剪辑和后期部分都是夏川来负责，小尚，你直接找他就行。"
　　"好……"
　　"那就先这样，我一会儿学校里还有节课，就不招待你了。"
　　"行，好，谢谢刘老师。"尚闻绍觉得面对这个派头比他自己老板还大的工作室老板，自己就跟回到学校变成了学生一样。"啊对了这个是送您的。"他赶紧把那袋点心拿出来给人家。
　　"我不吃，你们小孩留着吃吧。"刘云山一摆手就出了办公室，玻璃门在他关上后由于惯性前后晃了又晃，留下屋里还举着手依旧一脸震惊的尚闻绍和一旁已经冷静下来了的夏川。


第18章 要不是为了钱我怎么可能会低头呢
　　尚闻绍正纠结着该怎么跟夏川开口说第一句话。要说他这会儿不紧张肯定是假的，怎么可能，异国岛屿上那个包着头巾凑过来跟自己吸一支烟的人就是现在他身旁这个即将与自己合作的乙方公司工作人员，这未免也太巧了。
　　他还在发呆，夏川就默默把背包又背好站起来。
　　"你去哪？"夏川刚要走，尚闻绍就拉住他。
　　"去剪片子啊，你来不就是弄这个的。"
　　"哦……"夏川语气淡漠，让尚闻绍以为自己认错人了，这不是之前在岛上和他卿卿我我缠绵悱恻的那个男孩，而是另一个和他很像名字也一样的人。他跟着夏川走出了小办公室，但是走到外面夏川也没有停下来脚步的意思。
　　"你不在这剪吗？"
　　夏川没有停留，大步大步向公司大门走着。"我又不是这的员工。"
　　"什么？？"
　　"我只是接了他发的外包。"
　　看来这是工作室老板当中介又把这活儿派成二手包了啊，尚闻绍顿时心慌，"这，能行吗？"
　　"你觉得我剪不好？不相信我？"夏川白他一眼，此时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大楼外，尚闻绍还不知道夏川要去哪，只能继续跟着他。"你要是担心，就去跟刘云山商量商量换了我。"他走到园区门口，带上头盔跨上一辆黑色小龟。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尚闻绍连忙摆手，站到夏川的电瓶车前也有点纠结，想了想也要跨坐到夏川身后的座位上，结果他刚要抬腿，夏川就两脚着地把小龟往前挪了挪差点让尚闻绍一屁股坐地上。
　　"诶停停停，没让你坐，坐不下。"
　　"？？？"尚闻绍看着夏川空荡荡明显可以再坐一个人的车后座不知道说什么好。
　　"希宁家园三号楼二零二，你自己想法过来。"撂下这句话他转头开车就走了。
　　这孩子怎么性格又变这么差了？什么毛病？
　　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尚闻绍只能硬着头皮临时遍地找共享单车。他刚搜了搜，夏川说的那个地方离这就不到三公里，坐公交都不够等车的时间打车打车这个距离又尴尬，他只能找个自行车骑过去了。
　　车链子噶楞楞地响，蹬两脚车轮子就歪一下，连车座子都因为锈住了而无法调节座椅高度。天知道尚闻绍是怎么骑着方圆一百米内唯一一辆共享单车撑过这三公里最终到了夏川小区外的。
　　他快气死了，把自行车不好骑以及夏天暴晒的天气下穿着西裤骑车闷出来的一身汗都怪罪在夏川身上。
　　什么嘛，明明车上还能再带一个人，他一定要自己再跑过去。又不是不认识，装什么不方便装什么陌生人，这家伙还说下次假如能再见到面就给他操呢。
　　不对，这哪对哪……
　　尚闻绍凭借记忆找到了夏川的家门，敲了门等了好半天里面才打开。
　　夏川可能刚冲过凉，头发上还挂着水珠。开了门一句话都不说，闪身又进去了。尚闻绍只能自己往里走。
　　这就是那种典型的老式小区里的老房子，暗厅外带两间卧室，尚闻绍跟着夏川往其中一间开着门的房间走，越走烟味越重，连尚闻绍这种老烟枪都觉得呛鼻子。
　　这孩子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原来这么邋遢的吗？
　　夏川坐在电脑前，开着电脑吹电风扇。白T恤的后部飞到身后，身前勾勒出他略显瘦弱的肢体模样，宽松的短裤裤腿则被风吹得鼓起来变成一个蓬松的圆筒，尚闻绍心想是不是往那里面看去能看到夏川更隐秘的部位。
　　夏川注意到尚闻绍眼神所盯着的奇怪方向，不禁吼他一声。"看什么呐？"
　　"不……没什么……"突然一声呵斥让尚闻绍说话都破了音。"没，不是，怎么说，你开始剪了吗？"他极力把话题拐到工作上好让自己不那么尴尬，怎么搞的，又半个月没开荤，想吃肉了？
　　夏川坐在电脑桌前的小方凳上，这房间不大，电脑旁边就是床。没别的椅子，尚闻绍只能坐在床上，看夏川工作。
　　"还没开始剪，昨天他刚把素材给我。"
　　"哦哦……"尚闻绍一直在分心，风扇就在夏川脚底下，夏川身上的肥皂香随着风就遍布了整个房间。夏川活动手臂操作鼠标和键盘的时候，那股味道就随着变大或者变小，中间还夹杂着尚闻绍熟悉的夏川自己本身散发的体味，扰得尚闻绍心绪不宁。"这个给你……本来给你们老师的，他不吃，给你吧。"他把点心放到电脑桌上。
　　"哦，搁那吧。"夏川看了看，也没动。
　　尚闻绍那德行夏川又不是没见过，俩人说是没什么关系，但是那会儿他在海滩上帮忙，要是有人缠过来问他要联系方式或者请他喝酒，尚闻绍总是会用各种方式求助，把他引过来，要么是哎呀我脚疼想回去休息，要么是我脚不方便呢能不能帮我取个什么东西。然后把他拐到一边，上嘴就是一顿啃。对自己莫名表现出一种占有欲，好像自己和他有什么关系，不能和别人亲近似得。还总是一副欲求不满人前装地正经无比人后又浪得没边的寡妇样儿。
　　夏川坐在椅子上慢慢移动到尚闻绍身边，身体凑近身体，脸颊凑近脸颊。尚闻绍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他都感觉到夏川呼吸时候喷到他脸上的气儿了。还以为是对方要和自己接吻，尚闻绍来的路上的火顿时小了一半，赶紧闭起眼睛，等着那柔软嘴唇的临幸。
　　感觉热源越来越靠近，他就要亲到自己了，尚闻绍激动地不得了。
　　"躲开点，你挡着我拿东西了。"夏川嘴巴贴着尚闻绍的耳朵说，绕过他，伸长胳膊拿过尚闻绍背后的床上的背包，从里面翻找出移动硬盘。
　　就这么被放了鸽子的尚闻绍愣在当场，因为自己过剩的自我意识尴尬不已。"我……你……"
　　"我昨天忘了把素材拷到电脑里，一直在包里放着呢。"夏川插上硬盘，边不耐烦等电脑读取边说，还直皱眉头，"你怎么过来的啊？一身汗味，臭死了。"他瞥了一眼尚闻绍，嫌弃道。


第19章 小爷也是敢爱敢恨一条好汉好吧
　　这次接的这个活儿，理论上讲并不难。夏川是数媒专业的，大一开始为了所谓的财务自由就一直跟在各种老师屁股后头接零散的小单子赚零花钱，直到他大二上了刘云山的剪辑课之后，就固定从他手底下接一些简单的广告和视频制作的活儿了。一年来即便不能说经验特别丰富但也肯定能算得上专业。
　　他看了尚闻绍老板当时给的策划案，又听尚闻绍说了说他自己对于这次这个视频的期望，大概明白了方向和需求。
　　那之后他坐在电脑前处理素材，尚闻绍就在旁边瞪着眼睛盯着他工作。
　　夏川瞥他一眼，瞥他两眼，瞥他第三眼的时候尚闻绍还板板正正坐在床上看着他剪辑。
　　"……"夏川放下手里的工作，两臂交叉抱在胸前转过身来看向尚闻绍。
　　"怎么了……"尚闻绍见他不干活了看着自己，战战兢兢问他。今天再见之后他就觉得夏川对自己的态度和之前在岛上的时候截然不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他了。
　　"起开点儿，非盯着别人干活儿吗？"夏川凶道。"事情说完你可以走了。"
　　'唔……"尚闻绍站起来，动作和语气都有些慌张。"好吧……"
　　他开门离开夏川家的时候夏川头也没回还坐在电脑前，他只好在门口小声说了句我走了然后默默关门转身离开。
　　尚闻绍看看手机，现在才不到十二点，要不先吃个饭然后回公司？但是他们老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全程盯着把这个片子弄好，因为这是总公司的宣传片，分到他们分公司制作，算是近期比较重要的一件事了。但是这会儿如果回公司会不会被认为擅离岗位？最近公司排班都直接给他按外勤来算了。
　　最后尚闻绍还是决定今天先回家，明天上班时间再到夏川家去报道。
　　他就是有点可惜花了小一百块钱买的那些糕点了，夏川那眼神总让他有种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感觉。
　　回家路上他去了趟超市买了些蔬菜，付款的时候看见手机上他自己设定的记录的还款日期提醒。本来就不怎么高涨的情绪更加低落，他关掉那条提醒调出付款码。
　　"是不是有的商品会员还有打折？帮我看一下。"
　　本来还想超市买完东西再去楼下便利店买盒烟，但是想想还款日将近，工资还没发，现在多刷一块钱信用卡到时候就是多还一块钱的利息。他摸了摸口袋里还剩两支烟的空烟盒，还是直接回了家。
　　夏川这边的工作就只截止到尚闻绍出了他的家门。他在这个工作之外还从同学那接了几个电商广告修图的小工作。几手转包之后到他这，一套图下来可能就赚两百块钱。赶走了尚闻绍他才能偷偷摸摸在约好的上班时间再赚外快。
　　和刘云山那边说好的是一周内出个粗剪版本，他这边直接把成果给尚闻绍就行。那个电商的活儿时间催得紧，他今天通个宵明天早上就得给人家。
　　看尚闻绍大概是外行，他这随便拼拼凑凑明天给他先应付一下就算了。他还约好了向远明天下午去乐器行看吉他。就算他暑假从舅舅那打工小赚了一笔，但是他不打算在买吉他的问题上委屈自己，买把好吉他他就剩不下什么钱了，想把这边的房子续租下去，他还得想法子多搞点钱才行。
　　至于为什么不搬回宿舍，其实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会儿夏川正和家里冷战，又想证明自己独立了不需要家里的帮助又嫌学校管的太多他想抽烟也好玩乐器也好都受限制。他如果这节骨眼上回了学校，那不就证明他输了么。
　　所以他就硬撑着。
　　想到这夏川就更烦了。
　　那个片子和他对接的是是谁不好，非是那个人？
　　这么难熬又令人头大的时刻，非得让那个人瞧见。
　　即便是刚快满二十的夏川，也是有自尊的。
　　并且还记仇。
　　起初夏川并不是像尚闻绍一样能那么自若地把几天的亲密相处当作单纯的一夜情。或者说几夜情吧。夏川长这么大，又在艺术类院校又玩音乐，不是没和女孩子玩过，但是也没这么不负责任地搞过如此拔屌无情的对象，他都是好歹确定个男女朋友关系，大不了后面没感情了吵架了再分。
　　夏川觉得自己还是投入了一部分感情的，不然也不会那么主动地配合尚闻绍那么多次。他自认对尚闻绍他是很有耐心且足够温柔的。但是尚闻绍这人不领情啊，不单是从来不透露自己的一丁点个人信息，甚至连"你是不是也会回国，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联系吧，留个联系方式"这种来搭讪的人都会说的话也不说一句。傲娇矜持被动如夏川，在被尚闻绍如此对待之后更不能主动交换个人信息了。他不说，他也不说。最后那天，哪怕自己说了十分暧昧的那句"以后有机会再见就让你操我"这种话，都勾不出来尚闻绍一句那就约个时间回头见。
　　就连尚闻绍这个名字都是他在听到他们一起来的那几个朋友和他聊天的时候才得知的。而具体是哪几个字，他都不晓得。
　　尚闻绍上船准备离开那天，夏川纠结到尚闻绍坐车离开前的最后一秒才做好决定，哪怕以后无法见面他现在也想再见他一眼好好道个别，找借口专门跑来送他，他也不领情，还连最后一个拥抱都吝惜。
　　也不知道最早是谁先勾引他的。
　　他头一回尝试和男人发生关系，就遇上这么个人。且不说身体上的感受如何，但是后来发生的这事也太膈应人了。还是说gay都这样？太恶心了。
　　键盘还能用但是有几个按键总是不太灵。删除键反复按了好多次打得键盘啪啪啪直响，但是他抠好的选区就是死活删不掉。
　　又是连续一顿暴躁地狂按，回过神来整个图层都删除了。
　　"我操！！"


第20章 我就说了我很记仇的
　　恼人的敲门声响了又响，让二十分钟前刚把两套电商海报图提交，躺下没一会儿的夏川想装死都不行。
　　"谁啊谁啊谁啊！！"
　　夏川暴怒着从床上一跃而起，边吼边光着脚就去开门。
　　门一下子就被大力打开，房间内外的气压差让木头门大敞四开，撞到墙上发出咣得巨响。本来夏川就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神经衰弱，这噪音搞得他更是耳膜都快震破了。"谁啊！"
　　尚闻绍蜷缩着身体站在门外，夏川脾气太差，搞得他都不敢抬头睁眼看。
　　"你又来干什么啊？"
　　"我……们公司让我时刻在这边等着，看你们有什么需求有什么问题，让我尽量能给解答就给解答能给帮助就给帮助……"
　　夏川抓抓头发，快困炸了。
　　"所以我……"
　　"你进来！"
　　夏川抓住尚闻绍衣服领子就把他拉进屋子然后随手就把门关上。
　　"有什么需求都能给予帮助？"
　　夏川屈起手臂撑在尚闻绍头侧，说这句话的时候和他距离不到十厘米。
　　"比如……"尚闻绍心跳加速，他们离得太进了，尚闻绍几乎都能看清夏川脸上的皮肤纹路。
　　"比如什么？"夏川问，眯起眼睛，离尚闻绍越来越近。
　　"比如……"尚闻绍往另一边夏川没挡住的那侧溜开。"咳，比如如果两段素材你拿不准怎么选我就来帮你拿拿主意……这种。"试图隐藏自己跃动速度过快的心脏，他怕夏川听见它的声音。这熊孩子脾气挺差撩人倒是挺在行。
　　"那你倒是先帮我解决解决睡眠问题啊！"夏川从门口离开往卧室走。"中午十二点前不许叫我！"
　　然后就躺到床上睡觉没再和尚闻绍说哪怕一句话。
　　尚闻绍还站在门口，他没想到夏川就这么回去睡觉了。可是现在才刚早上九点啊？他伸着脖子轻手轻脚往夏川所在的卧室走。
　　才刚过去没一会儿，房间就传出夏川平稳和缓的呼吸声，他竟然真的睡着了。
　　"……"
　　这到底是要他怎么样？
　　尚闻绍摸摸桌边的电脑主机，还温温的。难道他晚上一直在工作吗？如果这样的话现在确实需要让他好好睡一会儿……尚闻绍不是不知道干他们这行的很多人都是夜猫子，晚上工作白天睡觉。但是现在他需要和夏川有沟通啊，他们得协调好工作时间才行……
　　呃……但是现在先让他睡吧……
　　尚闻绍坐在夏川电脑桌前唯一那张小椅子上托着下巴看夏川睡觉。
　　夏川侧卧着，抱着一张团起来的很薄的夏凉被，两条腿也蜷缩起来，像个孩子。
　　尚闻绍把粘在夏川头发上的线头摘下来，刮蹭着卷起来的T恤下摆拉下来弄平整。
　　怎么有种幼儿园老师看小朋友午睡的感觉？
　　这接下来的三小时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在这坐着？尚闻绍开始无聊得往四周看看。房间不大，只能放下一张小床一张小桌子还有一个门都裂开的衣橱，非常典型的出租房标配。
　　这孩子竟然比自己混得还惨？
　　不，不对，他放着宿舍不住跑出来租房子，谁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呢。
　　这屋子不大垃圾倒是不少。团成球的稿纸，堆在角落的饮料瓶，桌上烟头已经溢出的烟灰缸，还有隐约能看见的和鞋子丢在一起的脏袜子……他应该已经成年了吧，怎么还能把日子过成这样。
　　尚闻绍看不下去了，自发做起了海螺姑娘。
　　那些纸团他不敢乱丢，万一夏川睡醒了问他要那些纸团说里面记着他家保险箱密码怎么办，他一一捡起来放到个空鞋盒子里。别的一看就是垃圾的东西找了个塑料袋装起来准备一会儿出去时丢掉。
　　不光是这一个房间乱，外面的客厅，拐角的小厨房，厨房右手边的卫生间，几乎全保持着和夏川卧室同等程度的乱套。
　　尚闻绍拉开他们家冰箱，里面除了上个月就已经过期了的半盒速冻饺子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厨房里唯一能当作食物的一个五连包的红烧牛肉面。
　　得，看来这世界上每天和自己过得差不多惨的人也不少。
　　怕夏川这样下去会猝死，尤其是在片子做完前猝死，尚闻绍决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夏川改善改善生活。
　　他拿了夏川桌上放着的钥匙出了门，看看这附近有什么地方能买菜。
　　但是囊中羞涩，他回来的时候连挂面鸡蛋带火腿还有一点点蔬菜，总共花了不到三十块钱。就这还是他咬咬牙刷信用卡买的。
　　找到夏川家仅剩的一点花生油，加热后先切了葱花放到里面炝锅，飘出香味了再加水煮开。然后放一个鸡蛋打散和汤汁融合，另外一个鸡蛋完整卧在水里。火腿肠切成细细的丝也加到汤里，这样哪怕只放两根都会显得很多。番茄切块，跟汤在一起煮，多煮一会儿，这样等把面的汤料也加进去的时候才有番茄牛腩的感觉……太惨了，尚闻绍最终还是决定用夏川家的泡面来给他做一顿午饭，然后怕两个人吃一包不太够，又往里加了点超市买的挂面，煮熟后又加了几片青菜。
　　找出夏川家两只花色不一的面碗，盛出来放好，尚闻绍看看时间，十二点多了，他才去叫夏川起床。
　　他趴在夏川床边，正要叫他。
　　这种距离让尚闻绍想起来他们在岛上的时光。早上夏川起不来床，还要自己叫他才能去店里工作。那时候，他会亲吻夏川的睫毛，如果夏川睡得不是特别熟，他没多久就会自己醒来。
　　所以现在尚闻绍也这么做了。
　　夏川的睫毛颤抖，像那时候一样。接下来的动作也和那时很像。夏川下意识想伸手去抱身边的尚闻绍，但是手臂刚碰到尚闻绍和皮肤触感明显不同的衬衫的时候突然想起他们这已经不是在岛上了。
　　他挣扎着坐起来，中午太阳升得老高，尚闻绍怕他睡不好还拉了窗帘。"十二点了？"他问，嗓音哑哑的。
　　"嗯，起来吃东西吧，我煮了你厨房的泡面。"尚闻绍去拉开窗帘。
　　"泡面？"夏川刚睡醒脑子还有点糊涂，想了半天好像确实他在去日本之前和家里冷战的时候买了泡面，结果他自己都忘了。
　　拖拖拉拉走到客厅小茶几前，盯着尚闻绍做的那碗面发呆。
　　"这是泡面？"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尚闻绍看夏川呆呆的，坐在那看着，也不吃，以为里面放了什么他不能吃的东西。
　　"哦……"睡了觉的夏川脾气显然好了不少，也没再冲他大喊大叫。但是看来是忘了刚才尚闻绍用亲吻的方式叫他起床了，一句都没提过。他拿起筷子，挑起一口，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吃进嘴里。
　　看他终于动了筷子，尚闻绍试探着问"怎么样？"
　　"嗯。"夏川边吃边点头。
　　尚闻绍终于放心了。别看他们什么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但是一起吃饭什么的还真没有过。这种很生活化的事情他第一次和夏川一起做，还挺不习惯。
　　估计是饿得狠了，夏川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不行，我再去睡一会儿，下午还得出去。"他揉揉肚子。
　　"什么？你还出去？"尚闻绍端着两个面碗准备去洗，听到夏川的话就火冒三丈。老子是来盯着你工作的，怎么现在不光不能督促你上工，你还能心安理得看我当保姆了？
　　"嗯我和同学约好了。"他穿上拖鞋就要往卧室床上跑。
　　"不行！你今天先把已经做好的工作给我看看，该剪的剪完了我陪你出去！"


第21章 对你这么严格本不是我的本意
　　耳朵里回响着巨大的杂音，大脑里像是有几万只蜜蜂嗡嗡振翅，整理不出任何思绪，稍一移动身体都能感觉到麻木却钻心的疼。
　　睁开眼睛又看哪里都是模糊的重影，层层叠叠，影影绰绰。
　　"啊……"喻安尝试发出声音，但是干涸的喉咙困住嘶哑的声音，难得整理好的句子却连嗓子眼都冲不破。
　　他这是在哪？
　　挣扎着坐起来，忍着头疼分辨眼前的景色。
　　廉价的旅馆都差不多这种装潢，空气里还弥漫着常年散发不掉的不见光的霉味和精液味，让喻安觉得连他嘴里都是那种恶心又黏糊的味道，但兴许是这不是错觉，而是他嘴里真的还残留着别人的那玩意儿。
　　手从额头上移开，喻安看见他的眼线晕了开然后粘在手上。
　　真是糟透了。
　　"醒了？"
　　循声看去，小房间没有窗，就两盏长期开着的十分昏暗的顶灯能让喻安隐隐约约看见一张和声音十分相符同样令人厌恶的陌生的脸。
　　"几点了？"喻安的声音还是很嘶哑，他喉咙很痛，下巴也很疼。昨天他旁边这人硬捏着他的下巴让喻安给他深喉，不管喻安是否不愿意。
　　"十点多。"
　　"操。"喻安嘟囔，他本来约好了今天和导师中午谈毕业设计的事，今年他要是再没法毕业，他就要延迟两年了。说着就站起来准备下床去捡扔了一地的衣服。"钱转我微信就行，你有我账号吧？"他刚下床，一只脚踏到地面上，就感觉温热的液体顺着肿胀刺痛的穴口从屁股流出来稀稀拉拉淌了一腿。"妈的你还不带套！！我说过要戴了吧？那你就再加两百！"
　　"急什么啊？"那个人把刚颤巍巍走下床的喻安拉过来跌倒在床。"退房前还能再来一炮呢。"说着就扣住喻安的脸要和他接吻。
　　"走开！！"喻安挣扎着试图推开他，不受控制的双手摆动，拳头打到了那个人的眼眶。
　　"操你妈的！"那人急了，转而掐住喻安的脖子，"妈的一个婊子还想立牌坊了？？"他抡圆了胳膊一巴掌甩在喻安的脸上。"你他妈的，出来卖就要有个卖的样子。"接连又几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房间很黑，鼻血混着眼泪流了一脸。拉过来，骑在身下，把挺立起来的分身再度捅入毫无润滑的喻安的身体当中。
　　本来就头昏脑胀，又被接连而下的几个巴掌打得晕头转向，几乎失去神志。
　　***
　　"你真的做这些做了一晚上？"
　　"是……是啊。"看着尚闻绍怀疑的眼神，夏川也有些心虚。"怎么，单子包给你了还是包给我了，信不过我你就让你老板找别人啊。"夏川嘴硬，说这话的时候他又怕尚闻绍真的回去跟公司反应他能力不行把他换掉。这单子的钱还可以，到最的肥鸭子怎么能让他飞了？
　　尚闻绍站在一边叉腰打量，仿佛是在透过夏川嘴硬的表面去看他内里的工作能力。
　　主要是夏川给他看的工作成果实在是太粗糙了。简直比尚闻绍上学时候的学生作业都不如。如果说这就是夏川通宵一晚做出来的东西，那就真的不能怪尚闻绍怀疑他实力了。
　　这可是事关尚闻绍赖以为生和还债的奖金的头等大事啊，大意不得。
　　"嗯……好吧。"尚闻绍像是经过深思熟虑。
　　"什么就好吧了？"夏川虎躯一震，以为尚闻绍真的要去和老板说换了他。
　　"以后我要盯着你工作，早九晚六，我上班，你也上班，我到你家盯着你上班。"
　　"啊？？"
　　"你没听错。"尚闻绍几步迈过去坐回到床上。"以后我看着你工作。从现在开始，到片子做完。"他说完又撅着嘴闭着眼做了个点头的动作，配合他刚才说的一席话，以证他这番话的真实性。
　　"但是我现在要出去啊！"
　　"去哪？"
　　"我刚才和你说过了啊，我现在要去找同学啊。"夏川站起来，反抗尚闻绍这种不讲理的监视。
　　"行啊，我没拦着你啊，你先干活，等到了六点我就让你走。"尚闻绍看俺手表，"现在才刚两点，你再工作四小时，然后下班。"他就猜这小崽子大概是花时间做别的去了，给他看的工作成果全是敷衍出来的。
　　"不行啊，我、我要去买吉他啊，我求同学才答应带我去的。"
　　"吉他？"
　　"是啊……我答应你我回来绝对好好工作还不行吗？"夏川说话都磕巴起来，手舞足蹈，很着急的样子。
　　"几点去？几点回？给个准话。"尚闻绍往后一椅，现在倒像是夏川求着他一样。"准你几个小时的假，回来接着把今天的工时补完。"
　　"我……哎呀！"夏川抓抓头发，他一着急就有这个动作，真怀疑他会不会有一天就这样把自己薅秃。他看看手机，他和向远约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半，那家店在市里，夏川收拾收拾现在赶过去估计刚刚好，再晚一些就要迟到了。"我也不知道，实在不行你就和我一起去吧。"
　　"好。"


第22章 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因为从住处到地铁站要坐五站的公交，而这一路一直在堵车，所以夏川约好的三点半大概要迟到了。
　　夏川一直气势汹汹。气势汹汹得拉着公交上的吊环发脾气。
　　"你啊……"尚闻绍看不过去，夏川的表情太凶了，以至于坐在他面前座椅上的女孩子都以为夏川在瞪她，差点就要站起来给夏川让座。
　　"什么啊？"这语气简直就要喷出火来。
　　"……你也别急嘛……"尚闻绍也一头汗，公交上人多，这附近的人要去坐地铁只能走同一条路线。去掉之前美好的海岛滤镜，尚闻绍现在彻底认清夏川了，这就是个和他年龄十分相符或者要更幼稚的小男生。
　　真是服了，怎么会和这样的孩子做那些事的。
　　尚闻绍让自己尽量不要去想以前那些，他们现在只是甲方乙方的合作关系。
　　果然，夏川带着尚闻绍赶到市里那家乐器行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匆匆忙忙赶到，向远正坐在里面和老板喝茶聊天。
　　"不好意思来晚了。"夏川边喘边道歉，从地铁站出来一路狂奔，尚闻绍都被他甩在后面。
　　"没关系……你去挑吧，看好了说一声就好。"
　　夏川在他舅舅那边的兼职因为要去掉食宿费还有他自己往来的机票钱，再加上他抽抽烟买买饮料的小开销，其实预算不是特别多。
　　付了款，等店里调货。
　　虽然只是数字，银行转款短信发来的一刻，看着上面骤减的金额，夏川觉得自己肝都颤了。月底还要交房租，尚闻绍他们公司这个单子是一定要拿下的，要不真的得喝西北风了。
　　"搞定了？"尚闻绍问他，看他一个学生眼睛都不眨掏出一大笔钱买个玩乐的东西，尚闻绍心里酸得不得了。
　　"嗯……"夏川把手机装回口袋，只有他自己知道接下来一个礼拜直到尚闻绍他们公司通过粗剪部分把第一笔钱给了刘云山，刘云山才能给他这两千五百块钱的外快。在此之前，他身上就剩不到三百了。今天中午尚闻绍给他做的那顿泡面还有尚闻绍留下的原本给刘云山买的那些糕点，已经是回国以来他吃的最好的东西了。
　　咕噜噜——
　　可能一包泡面一个鸡蛋一点番茄对于夏川这么个大概还在成长期的男孩子来说实在是不够，他肚子的叫声大到连几步外的向远都听到了。
　　"没吃饭？"
　　"吃了……"
　　向远看看天色，"走吗？一块儿吃顿饭。"
　　"我……"
　　"我请。"向远说。
　　***
　　除了在音乐上的水平差距之外，夏川佩服向远的另外一点就是，大家明明都二十，但是他总表现得比所有人都成熟一点。
　　反正他会请客。
　　好比现在，他拉上了尚闻绍，一起去蹭向远请客。
　　向远说油画系的教授托他带份材料给喻安，他要先去找喻安，然后再一起去吃饭。
　　现在一行人在去往喻安通知向远地方的路上。
　　夏川显得比尚闻绍还拘谨。他没想到要去找喻安。他一直不是很会和那个"大五"的学长相处。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专业，何况，喻安还有那么多不好的传闻。他搞不懂为什么向远会和这样一个人搞到一起，不是简单的学校前后辈那种关系，还是能一起夜不归宿的那种关系。而，向远这个学长，曾经还勾搭过他，甚至在有一次学校演出的后台要解他的裤腰带。
　　"你一直拉我做什么？"尚闻绍问夏川，夏川一直扯着他的袖子。本来天气就热，他还穿着长袖衬衫，被夏川的手抓住的地方阴出一片汗渍。每次两个人有意无意的肢体接触总能使他一次次想起那早该忘记的几个夜晚，然后引出不合时宜的心跳加速。
　　"没拉你啊哎呀你跟着走就是了。"
　　七拐八拐，老城区能闻到通风不畅的下水道散发的闷臭味道的巷子里，入口十分隐蔽的小酒吧。
　　尚闻绍毕业后就没来过这种地方。现在天还没特别晚，还不到这地儿人最多的时候。东看西看，尚闻绍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他所想的那种gay吧。
　　"这儿。"吧台角落有人冲他们说。
　　那个叫向远的年轻人走过去。一下午尚闻绍除了打招呼，一句话没和这个男孩子说过。虽然他也挺帅，但是散发出来的气场和夏川截然不同。如果说夏川是那种丧丧的有点帅又有点没脑子的暴躁少年，那向远就像是看起来正正经经却偶尔几个眼神像是隐藏着暗夜阴影里时刻等待发动进攻的豹子。尚闻绍不太敢靠近。
　　向远去办事，夏川和尚闻绍等在离门口不远处的位置。他们可没有钱坐在这喝一杯，哪怕乌龙茶。
　　"他是谁啊？"尚闻绍踮着脚问。
　　"同学。"不知道他问的是向远还是喻安，夏川只能笼统作答。
　　看看里面那一对，又看看夏川。"两个都是？"
　　"嗯。"
　　"今天还买吉他，你们搞乐队？"
　　"怎么，不行啊？"
　　"没有，就问问。"尚闻绍摆摆手，"挺好的，多青春啊。"
　　"嘁，你这话说的。"夏川白了尚闻绍一眼。他对别人评价自己这一点总是很敏感，总觉得尚闻绍这是在挖苦他，笑他年龄小，做的事幼稚。无论是买吉他还是和朋友组乐队。
　　但实际上还真不是。
　　尚闻绍大二那年因为秦钊的事主动和家里出柜，他本来就不是家里的独子，古板又保守的家长，大吵一架之后硬着头皮跟家里断绝关系也是不难预料的事。
　　从那之后他就开始面对真正独自一人的生活。学费，食宿费，和同学们保持社交所需的费用，全部自己来赚。大大小小兼职，只要是大学生普遍能做的工作，就没有他没做过的。兼职换了又换，工作找了一个又一个。直到毕业之后到了现在这家公司，一做就是四年。
　　一切都太难得了。
　　有个地方能要他，给他升职的机会，不嫌弃他同性恋的性取向。
　　哦对了，顺便一说，尚闻绍是公开出柜的。他的取向在公司面前几乎是全公开的。
　　他觉得喜欢谁，可能会喜欢上谁，都不是需要保留值得隐藏的事。爱情就是要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哪怕最后事实证明他的一颗涌动着热血的心脏给了一只狗。
　　他很羡慕夏川，有机会在暑假去外国的岛屿上兼职，欣赏美景工作赚钱；羡慕夏川有能力筛选自己想做的工作；羡慕夏川能有时间能有精力和朋友组建乐队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也喜欢音乐。"他说，"我挺喜欢听歌的。"他笑起来。
　　"听歌？"夏川说，"听什么啊？"语气带着不屑。
　　"嗯……"尚闻绍抬起头，站在那里像是很认真在思考的样子，"还挺多的，国外的我喜欢oasis，cold play，blur，也听南方群星。"
　　"这么老。"
　　"哈，可能吧。"他没想到会被夏川这么说，但是这话也没错。
　　夏川等的不耐烦，他也没心思继续和尚闻绍聊天。尚闻绍在他心里已经被打上了没个性又老掉牙还从众的标签，即贴合他社畜的身份又贴合他随便却无情的作风。
　　简言之，夏川认定了对方和自己没有共同语言。
　　他掏出烟盒，数了数里面似乎还剩一小半，这是他昨天晚上准备赶工做电商外包前买的，准备熬大夜的时候抽的。下周拿到钱之前他得省着点花，也得省着点儿抽。
　　他走到门口，拿出一根，点上。
　　"诶给我抽一口。"尚闻绍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抽上烟的，看见那点红色火星亮起的时候他眼睛都跟着亮了。可怜的孩子都断粮一整天了。
　　"干、干、干什么！"眼见尚闻绍就差直接上来夺了，夏川把胳膊抬高到尚闻绍够不着的地方。
　　"你让我抽一口，来一口就行！！"他贴到夏川身上，踮脚想伸手去拿。
　　"你……"看尚闻绍这样在自己身上蹭，夏川怕自己再不把烟给他就要被蹭地当场起反应了。"就一口！"给你多抽一口我就得少抽一口！
　　还没等尚闻绍抽上这口日思夜想的烟，酒吧里面就突然嘈杂起来。
　　"操你妈！！"
　　"我靠！！"
　　然后就是一阵酒瓶碎裂的声音，到底怎么了？


第23章 倒霉事怎么一件接一件？
　　"我操你他妈的……干！！"
　　沾着向远鲜血的酒瓶碎片四散纷飞，小颗粒的玻璃碴随着冲击划过一边的喻安的脸，割出狭长的痕。
　　"向远！"喻安眼睁睁看着向远脚下失去支撑就要跌在地上，踩着一地玻璃就要上前去扶，一步都没踏出去就被一把拽了个趔趄。
　　"死鸭子你还搞不明白怎么回事是吧？？"一个暴躁的男人抓住喻安的胳膊，恨不得手指都抠进他的身体，把他翻过身来又转而揪住他本就领口很大的衣服前襟，身上的伤痕吻痕暴露在空气当中。"脏的要死演个冰清玉洁给谁看呢？"
　　"你给我滚！"喻安啐了这个人一脸唾沫，挣扎着要离开，但是他根本挣不开这个中年男人粗壮的手臂。"老子就是给狗日都不会让你再他妈操一下！"说着就用踩了玻璃碴子和血污的帆布鞋去踢眼前这个男人的膝盖。
　　"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被激怒的男人一拳挥来就要打在喻安的脸上，尚闻绍突然出现帮喻安挡了这一下。
　　"哎哎，大哥大哥，有话好好说！！"
　　他本来是想伸手挡下这一拳，然后站在两个人中间避免冲突再度升级。结果预判错误，拳头擦着他的下颌角过去，脸上瞬间青了一大片。
　　他觉得嘴里痛得难受，被唾液沾染的地方还沙得发疼。擦擦自己的嘴，看见上面过沾了点血，大概破了。
　　"别生气嘛。"尚闻绍摆出个笑脸。"我们这边还是学生，不知道怎么得罪您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操，他妈的这人！……"
　　"嘘！！"
　　夏川跑过去搀扶倒在地上捂着头上伤口的向远，见尚闻绍竟然主动向打人者道歉，他气不打一出来，正要冲上来开打开骂被尚闻绍回过头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我他妈就白被这孙子打了嘛？"那男人指指自己发青的眼圈又指指地上的向远。"这得赔吧？要是他妈的这小鸭子老老实实跟我走能有这些事吗？"他说着就又要去抓尚闻绍护在身后的喻安，被尚闻绍看见隔开没让他得逞。
　　"别别别，咱都别生气……有话好好说，你看，我们这边不是都被您一酒瓶子抡地上了嘛，怎么都是您沾光啊，您看我脸上都挂彩了。"他把自己受伤的那边凑过去给这男人看，"你看这人越来越多，咱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呢嘛。咱们上这来都是为了高兴，搞得不高兴了，这不就失了初衷了嘛，您看是不是。这要是一会儿来了警察咱们都没好果子吃。我替他们给您道歉，差不多咱就散了吧。"
　　"操！"听到警察两字那男的怔了怔，上下扫视看看尚闻绍，又瞥瞥喻安。"妈的，下次老子饶不了你！"
　　"呸！！"喻安躲在尚闻绍身后又啐那人一口唾沫。
　　"你他妈还没完了！"
　　"哎哎哎，大哥大哥……"尚闻绍把喻安往自己身后拉拉，让他整个躲在自己身后。"对不起对不起……"
　　"扫兴！"那人走出酒吧，没再揪着他们不放。
　　尚闻绍碰碰脸上伤口，"嘶……"他直吸凉气来阵痛，火辣辣的疼。"你们怎么样啊？"他看看身后的喻安，这孩子脸上都是巴掌印，瘦削漂亮的脸颊又红又肿，又瞅瞅地上的向远，血淌了他一身，眼睛都因为血污而睁不开。
　　也没人回他话。
　　围观的人因为他们的离开也都逐渐散去，三个孩子都不说话，尚闻绍只能自作主张让夏川扶着满身是血的向远，打车带着他们都去了医院。
　　向远在里边儿缝针，尚闻绍这种伤的比较轻的清洗了伤口上了点碘酒就出来在大厅和夏川喻安一起等向远了。他去医院的便利店买了几份关东煮，拿着去给那两个孩子分。
　　夏川默默接过来，看看吃的。"怂。"他说。
　　尚闻绍本来忍着疼喝了一口关东煮的汤，听了夏川这话就不乐意了，"怂，说我呢？"
　　"谁跟说话我就说的谁。"
　　尚闻绍扁嘴，但是一动就疼。"吃你的吧，什么都堵不住你的嘴。"
　　"又不是我们理亏！你看那人都把他打成什么样了？你还搁那装孙子！！"他说着就把关东煮往旁边空座椅上一摔，汤汁溅了一地。"你不怂谁怂！"
　　尚闻绍被他说的哑了火，想想自己也一肚子气，怔怔看了夏川几秒，就要把那份关东煮拿过来。"你不吃就还我！废什么话！"
　　"谁说我不吃了！"夏川一把夺过椅子上的关东煮，拿起竹签就往自己嘴里塞了口萝卜。边吃还边瞪尚闻绍，用力嚼着那块煮的有点过头了的萝卜，好像那个就是尚闻绍似的。
　　尚闻绍也委屈，给这几个孩子了了事，还挨了一拳。他倒退了两步，小腿蹭到身后的椅子就在夏川面前坐了下来。
　　"我不挡着点怎么办？已经倒了一个了，另一个还在那拱火，要踢人！"他瞥了一眼一边的喻安，"我不拦着，你们接着打，你也拿个酒瓶子跟他对着砸，看谁狠，是吧？然后叫来警察，都给你们打包带走，挨个问话！是叫来你家长，还是叫来你班主任？"他指着眼前两个小子，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出来。"你知道他会不会过一会儿再叫来几个人把我们都揍一顿啊？"
　　"那我们也能叫人啊！！"
　　"快得了吃你的大萝卜吧你一根烟都舍不得给我抽谁能替你打人啊……嘶。"他边说边往嘴里抽气，嘴里边的伤口还是沙沙发疼，"再往上升级成聚众滋事斗殴，你们谁都跑不了！"
　　尚闻绍气哼哼说完一堆话接着闷头吃关东煮。
　　真倒霉，说好的去吃别人的请，怎么改成他自掏腰包请这帮臭孩子吃饭了？


第24章 你哥我就是机智又聪明
　　喻安一直没说话。竹签子拿在手里，漫不经心去戳一坨有点散了架的魔芋丝。
　　因为上午被那个昨天在酒吧遇见的男人带去旅馆硬摁着做了一整夜，早上还因为自己反抗而遭到了殴打，喻安浑身都酸疼，脸上也挂了彩。这幅样子怎么能去见导师？中午好不容易因为退房时间到了他才得以逃脱，最后还让那个男的直接一走了之，他一分钱都没拿到。
　　下午，导师问他为什么爽约，他坐在马路边用便利店买的冰水贴在脸上镇痛，谎称忘了这件事还没起床。
　　明明他身边车来车往，各种鸣笛声早早就漏了馅，但导师还是没戳穿他，说让个学生去把上次说好的资料带给他。
　　这个学生就是向远。
　　然后在酒吧等到向远的时候有个之前和他睡过几次的人来纠缠他，想催他赶紧把话说完带他走。喻安上午刚被人打了一顿，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方，拒绝那人的语气就有点不客气。那个人嘴里不干不净用下流话骂他，旁边的向远就憋不脾气揍了那人一拳，然后就招来那人的一记酒瓶子。
　　向远缠着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去年向远误走入艺术楼见到正在做参赛雕塑那天开始，据向远所说，就爱上他了。
　　这实在是太蠢了。
　　他想，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手底下还是把那坨魔芋丝戳得烂在了纸杯地下。
　　"……学长，学长！"
　　"什么？"喻安突然惊醒，夏川一直在叫他。
　　"向远他弄好了……我们走吧。"夏川说，向远走出来，脸上还有少许没擦干净的血污，纱布捂在额角，又被网一样的东西固定在头上。
　　"哦……"
　　走出医院已经晚上十一点多，尚闻绍叫了车，自己坐在副驾驶，也不知道该把这群孩子送去哪。"你们，回学校？"
　　"呃……"夏川看看旁边这两人，一个破了相一个破了头，这个样子这个时间去找宿管阿姨开门怕是会吓到人。"去我那吧。"想到他的室友已经不在那住了，他家应该能收留这两个人。
　　"谢谢。"向远对他说，眼神疲惫。
　　"没事……"
　　这时候最气的是尚闻绍，他了的事，他挨的打，甭管是打车还是吃东西又或者是上医院，全是他掏的腰包，还连一句谢谢都落不着。气哼哼坐在前面抱着肩开着窗户吹风。
　　老房子的木门嘎吱作响，夏川打开的时候还得当心点，省得邻居又要投诉。
　　"进来吧。"他敞开门，把伤员们一个个迎进来。"张爽那屋现在没人，要不你们就在那凑合一晚上。"他去看灯，确认那房间里还有没有被褥。"现在夏天，应该也不用被子吧？要不我去给你们找个冬被……"
　　"不用了，谢谢。"向远说。难得这会儿喻安什么话都没说，搀着向远就往那个房间里去。
　　尚闻绍也跟着他们上来了，本来他应该送到就自己回家的，结果跟着惯性就这么自己也下了车上了楼。"唉，我看你今天是也工作不了了。"尚闻绍活动活动肩膀，结果不知道怎么扯着脸上肌肉他挨打的那一下又疼了起来。"哎哟……我走了。"
　　"你别走了吧……"
　　他刚转身，夏川就说。
　　"这么晚了，也没车，打车又贵……你要不也在这凑合一晚上？"他别别扭扭地说，"反正你明天也得过来盯着我工作……"
　　"……行吧。"
　　问夏川借了浴室和两件旧衣服，尚闻绍洗干净一身臭汗。他多少年没跟人打过架了，不对，应该是多少年没挨过打了。他过去也当过服务生，深知会出入这些地方的人没几个身世背景多干净，万一对方有备而来或者在场的哥们儿弟兄比你多，就不是吃眼前这一点亏能解决的事了。
　　他对着镜子扒开嘴角往里看，口腔内侧在被打那一拳打时候隔到牙齿上磨破一大片。
　　真疼。
　　换上夏川衣服的时候尚闻绍还闻了闻，没错，这就是在岛上时候他一直闻到的那个味道，跟夏川厮混时间长了沾染的夏川的味道。
　　"臭小子。"
　　踩着夏川翻出来的有点大的旧澡堂拖鞋，肩膀上搭着夏川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还带着点霉味的破毛巾，尚闻绍从浴室里溜达出来。
　　"怎么睡？"夏川问他，正坐在客厅等他。
　　"什么怎么睡？"尚闻绍莫名其妙。
　　"呃，我是说，要不你睡卧室，我睡客厅。"
　　"至于吗，又不是没睡过，你那屋那床也够大，矜持什么。"
　　小孩子家家，总是这种时候想的多。
　　"哦。"夏川脸上红红的，抓抓头发就往他自己卧室走。
　　没有多余的枕头，夏川从橱子里找出来个用不上的褥子叠起来当枕头往床头一方，自己老老实实躺到床的最里面。
　　这一幕让尚闻绍看着觉得好笑，好像夏川是个什么待宰的羔羊一样，然后自己就是那个要下刀宰羊的贼人。
　　尚闻绍关了灯，挨着夏川躺下。
　　屋里黑漆漆的，他们也听不见客厅对面那两个人的声音。静悄悄，总让夏川有种紧张感。十几天过去，他竟然又和这个男人躺到一起。而他自己竟然还有点期待尚闻绍会对他做些什么，尤其是在刚才尚闻绍说完那句"又不是没睡过"之后。
　　迟迟没有动静，夏川背对着睡卧室侧着躺，也不好突然转身回头去看人家在干什么，更不能直接问人家说你怎么不动我。
　　突然身后传来放视频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他终于忍不住回头问尚闻绍。
　　"哦，我在看刚才那个事。"
　　夏川眯起眼睛去看尚闻绍的手机，那上面屏幕裂开了几条裂缝，中午夏川看他拿出来看时间的时候还没这样的。
　　"你竟然拍下来了！"夏川惊呼，手机画面竟然是下午那男人打人的视频。
　　"对呀，我又不傻，跟你不一样。"尚闻绍得意道，他语气轻快连眉毛都挑了起来。"我听他们开始骂街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正好给录下来。"
　　这还真是夏川没想到的。他看到向远被酒瓶子砸破头的一瞬间就吓懵了，缓过神来才想到去把人扶起来。
　　"等明天，我去拿着这视频报个警，怎么得把医药费从那孙子手里拿出来，这打不能白挨啊。还有我这手机，也是他揍我的时候摔到地上的，全得让他给我赔了。"
　　画面抖动的厉害，应该是尚闻绍开着摄像头拿着手机对着他走过去的时候拍的，那人揍了尚闻绍一圈，结果尚闻绍把手机摔到了地上，屏幕朝下摔了个稀碎，也正因如此才能把这人的脸和他动手的画面拍个正着。
　　"真有你的。"夏川看得乐呵，憋了一晚上的气终于疏解开来。
　　"那是，还不跟哥学着点。"
　　"还是你六。"他翻过来躺到尚闻绍旁边，想把手机拿近点再看看，手不自觉就凑过去摸上了尚闻绍的手背。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惊得尚闻绍的手机掉到胸前，屏幕朝下扣在身上。房间里唯一的光源也消失，就剩两个人，肩靠肩，手贴手，靠得很近。


第25章 我尊老爱幼有礼貌
　　不管是空间还是气氛都突然显得局促起来。
　　明明这本应该是两个人潜意识里都在暗暗渴望的。
　　"手机掉了……"尚闻绍说，因为过于紧张导致喉咙在发声的时候都在颤抖。"你不要突然扑过来啊，哈哈……"
　　怎么办，是该自己主动一点还是……
　　"嗯。"低沉的鼻音，空气细微的震动牵动着尚闻绍的寒毛连结着他的心。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蛛网上被困住的猎物，蛛丝的颤抖不光扯着猎食者，更触动着他。
　　"你是要看嘛，等我拿一下手机……"
　　莫名变了调的话语说出口的瞬间就暴露了他此时摇摆又渴望的心情，下一秒回应他的就是夏川轻柔的吻。
　　这种试探性的触碰，两片薄薄的嘴唇并没有一上来就急不可耐地侵略他受伤的双唇，而是轻轻的，一下下的，像是羽毛一样，随着嘴巴的开合嬉戏般亲吻着尚闻绍的下颌。夏川的鼻尖随着他头部轻微的晃动，像撒娇一样在尚闻绍脸颊上轻轻刮蹭。
　　"你怎么身上真的有我的味道。"他把头探下去嗅了嗅尚闻绍脖子的味道，他来回的扭蹭，仿若动物在自己的地盘上留下自己气味作为记号，动作完全只受本能的驱使。
　　尚闻绍揪住夏川睡衣的下摆，手握成拳，抵在夏川胸腹之上。力度像是要推开，又像只是想要与他紧紧相贴。
　　每一处热度的残留都即将瓦解残存的理智，徘徊在嘴角的吻勾引着呼之欲出的欲望。空气飘荡着的情欲气息就像这夏末深夜撩人的风，又或者说这就是那股曾经吹拂在礁石上掠过两人的潮湿的风，裹挟着浪花击碎在岸边。能带动浪潮，也能扇涌情潮。愈吹愈燥，愈刮愈热。
　　窗帘飘起，城市边缘热浪鼓动，谁家的空调外机嗡嗡作响，扰得夏川这样舍不得开空调的人开着窗吹自然风纳凉都不得安宁。夏末秋初，连趁着午夜出来偷情的猫都躲着这样的燥热的风，不知道藏在哪里发出几声臊人的叫。
　　紧贴皮肤的触摸就像暖流，淌过尚闻绍的身体，让他有种现在还在那间地板湿滑的浴室冲着热水的错觉。
　　覆上夏川的手，尚闻绍妥协抑或投降般带着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摸过他凸起的锁骨，摸过他兴奋难耐的乳头，摸过他起伏的胸腔。
　　箭在弦上。
　　可能本来一切就是水到渠成，从他确定留宿，再到躺在一张床上。
　　两个已经缠绵过多少日夜的人怎么可能只换个地方就成了柳下惠。
　　"不是说，再见到你，就让我操你吗？"逐渐急促的呼吸声，压抑着欲望的沉闷嗓音，黑暗里夏川看不见尚闻绍说这话时候的玩味笑容，但是语气里的轻佻又是显而易见的。
　　突然滞住的动作比什么都能更能直观地表明夏川的震惊和动摇。他不是不记得……"那、那你是要……"
　　"你亲我一下，你亲我一下我就让你这一回。"
　　亲吻替代言语，交织的唇舌像两条缠绕撕咬的蛇。夏川比以前主动，故意做给尚闻绍看一样，舌头顶入尚闻绍口腔的一刻，有力，霸道。
　　亲你一下可以，两下也没问题。
　　情动时刻尚闻绍总会忍不住缩起肩膀，呼吸也忍不住停滞。不过不是喷洒在他脸上的夏川的鼻息，可能他真会忘记呼吸。
　　克制和放纵并不矛盾，此刻他们都在忍耐，尽量不让自己过于兽性的那面展示在对方面前，但是又在可能的范围内最大程度得在对方身上攻城略地。
　　夏川的反应和所作所为更像是在报仇。在得到了尚闻绍的许可之后他的吻和抚摸都很用力，每一下都透着发狠的劲儿。尚闻绍以为对方是忍得狠了，毕竟这个年纪的时候谁不是一个脑袋半个都装着精液呢。
　　"哈……这么急……"夏川亲吻的间隙，尚闻绍抽出个喘息的机会来说话，此刻充斥在他鼻尖的已经全是夏川嘴里清新的薄荷牙膏味。
　　犬齿啃咬细嫩耳垂，面颊撩拨耳边碎发，"你让我亲你的，你说的。"嘴唇包裹牙齿，叼起他的耳垂又放下，鼻音咕哝。"所以现在，能让我一回了吗？"
　　怎么这时候又这么会？
　　他天然的吗？
　　尚闻绍笑出气声。
　　"请。"
　　牙齿衔起尚闻绍的衣襟，因为两只手要用来抚摸他的身体并脱掉他的裤子，现在的夏川真的是手口并用。
　　有一肚子疑问都说不出，想知道为什么尚闻绍能那样就一走了之，又想知道为什么这样稍一撩拨就能再度把他拉上床。但不能否认的是夏川现在也迷恋这样的感觉。自在又温暖，有谁能抗拒呢？
　　他有些强势地把尚闻绍的双手交叉按在他的头顶，把自己的疑问转化为此刻对于尚闻绍身体的支配和占有欲，看到顺从驯服的尚闻绍，他赏赐般在尚闻绍额头落下一吻。
　　"乖。"
　　两道门外就是那两个同学，如果他们太放肆有可能会被人听去一耳春宵。顾不得那么多，夏川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里只有尚闻绍在暗夜里被月光映出冷色白光的身躯。
　　触感，气味都那么熟悉。
　　沉寂后是积蓄已久的爆发。
　　床边的护手霜作为临时的润滑，情热加上体热，随着抽送席卷全身的是奔涌而来的欲和遍布脑海的望。夏川觉得在尚闻绍身体里能感受到仿佛在母体中的安全感，包裹着他，唤醒激荡在身体深处的记忆。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态，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刻想到这些事。
　　自嘲和自省都在脑海一晃而过，变的是他欺压掠夺的姿势，不变的是进攻的态势。
　　大腿被压至肩头，这姿势固然是进得深，却也负担极大。脊背被死死压在床板上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隔出一道道木板形状的痕，耳朵听着那老旧木头发出的嘎吱抗议，尚闻绍却觉得爽极了。"啊，啊啊……"他发出压抑不住的嗔叫声，一手抓着床单一手抓着夏川的肩膀。他受伤的嘴角还隐隐作痛，但这会儿也在性的欲与痛当中被冲淡成无形。
　　撞击声和床板声相得益彰，脸皮更薄一点的夏川最终还是把尚闻绍抱起，妥协地站在地上又让他转了个身贴在墙上从背后进入他，不再发出那样的声音才好让房间再度归于沉寂。
　　他从尚闻绍身后抓着尚闻绍的两只手腕，指头摸过尚闻绍粗糙凸起的手腕伤痕，他大致猜到那是什么，心里又惊又疑，但他们的关系让他无法问出这个问题。
　　沉默和爆发作为句点结束这场开始的暧昧不明突然起意的性爱，夏川递了纸给尚闻绍，让他自己擦干净。
　　尚闻绍大剌剌光着身子穿着拖鞋去冲澡，夏川不想动，躺在床上吹风扇。
　　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他觉得自己逐渐对尚闻绍产生了越来越多的好奇。


第26章 我到底要拿你怎么样才好呢
　　才过了半小时左右，尚闻绍就又跑来浴室冲澡。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人，如果被他们听到，就算再没脑子也会觉得不对劲吧。
　　但是不行，只用夏川递来的几张纸擦拭一下是不够的，那小混蛋最后竟然把东西射到里面了。
　　他只能把水流开小一点，动静小一点，掩耳盗铃般躲躲藏藏偷偷摸摸。
　　尚闻绍扶着墙壁边淋水边慢慢伸手去清理狭小肿胀的甬道里面粘稠的残留。清水顺着光裸的脊背流经股沟，把尚闻绍用手指引出的污秽一点点冲刷掉。
　　使用年头有些长的家用热水器，内部容量也不是特别大，跟别提这之前夏川和他都已经洗过一遍澡，这会儿热水器内部的热水还没完全加热好，淋到他身上的水都是半温不热的，还有些凉。
　　情热被温水浇熄，低头看着型号和自己完全不符的不合脚的拖鞋，陌生的环境，理智回归的时刻尚闻绍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凄凉。
　　他想秦钊了。
　　过去那些时候，如果他在下面的话，秦钊也总会把他腿分地很开压得很低，隔着被折叠至头顶的双腿一边插入一边与他接吻。前戏的温柔程度也不亚于夏川。偶尔精虫上脑理智出走弄到他里面了也会边求饶边帮他一点点弄出来，尚闻绍从来没有像这样尴尬羞耻地在浴室默默独自善后。也正因如此，他曾经庆幸过这世界上那么多人，他能与秦钊相遇。
　　但是袁静告诫过他不要这样，秦钊能做出那样的事就不值得他再去想念。
　　和夏川的关系他是想过的，在岛上的时候。
　　那时候他的定义是这样的：
　　短期的，暂时的，会过期的，炮友关系。
　　正如袁静带他出来的目的，放下过去，迎接一段新的关系，哪怕短暂的。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他确实不该矫情的，夏川不是他的谁，没必要在你情我愿的激情过后还要多负责什么，那不属于这种快餐关系。他也没有怪罪夏川的意思，反倒是如果夏川主动提出帮他清理，他才会感觉奇怪。但就是这种时候，他才觉得凄凉。
　　甚至觉得自己肮脏。
　　离开小岛，离开那个不属于他日常生活的世外桃源，回归现实落到地面，他的羞耻心也一同上了线。
　　夏川现在是他的乙方，他要督促夏川尽早完美地完成任务。至于其他，都是没有必要的。
　　但是如果和夏川成为炮友……真正的炮友……
　　尚闻绍想到和夏川那么合拍的身体接触，每次都能摒弃一切共登极点的快感……
　　好像也不错？
　　不过他不知道夏川对自己又是怎么想的，有没有那么一丝丝好感。假如那孩子表现出了对自己的好感怎么办，他是不是需要回应……又或者夏川是不是也是玩玩而已，两个成年人互相从对方身上获取自己所需……
　　他想这件事还是最后看夏川对自己的态度再来决定。
　　水流逐渐变冷，变成彻底的冷水。尚闻绍捧起一捧凉水搓了搓脸然后关上阀门。随意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然后用毛巾一遍遍擦拭。他不能用吹风机了，因为不知道这会儿夏川那两个同学睡没睡，再说，这时间又吹一次头发不就等于跟人家说"我刚做了需要再洗一次澡的事"么。
　　带着半干的头发，尚闻绍又回到夏川的卧室。
　　他进去的时候夏川还没睡，转过头来看他。
　　"还没睡啊。"他小声说，关上门。
　　"嗯。"夏川不知道在想什么，声音也轻飘飘的。
　　"有枕巾什么的吗？我没吹头发，还有点湿。"他站在床边，没躺下。
　　"没事，你直接躺吧。"
　　"好吧。"尚闻绍想了想还是把毛巾垫在枕头上然后躺下。"晚安。"
　　夏川听到，凑过来，把汗水已经蒸干的胳膊搭在他身上轻轻抱住。"晚安。"


第27章 你别粘着我啊
　　身体的疲惫和心理上的负担让尚闻绍很快就进入了睡眠，无暇顾及夏川搭在他身上的那只手，自然也没对那只手的动作的含义做更多解读。
　　一夜无梦，这可能是近些天来尚闻绍睡的最好的一天。
　　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让尚闻绍七点钟不到就自然醒来，这时候他还被夏川抱在怀里。但这会儿夏川的这个动作在他眼里只代表着夏川睡得很熟，然后夏川睡着的时候无意识拥抱了他。
　　尚闻绍推开夏川的胳膊起了床。
　　昨晚头发没擦干就睡了觉导致他到现在头还在疼，于是尚闻绍再一次在心里暗骂自己不该精虫上脑。
　　他穿了衣服下楼买早点。屋里是三个睡着了就不能自觉起床的孩子，这让他有种在当幼儿园大班当老师的感觉。
　　老小区就这点好，豆浆油条包子馄饨，你想要什么都有得卖，还便宜。四人份的早餐才花了他二十多，尚闻绍掂掂手里沉甸甸的一大包，觉得这钱花的真值。
　　他没钥匙，走的时候就光把门虚掩上了，估么着这个点儿这个地儿应该也没人敢硬闯里面有几个大小伙子的房子，就那么出去了。
　　因为跟喻安还有向远不熟，尚闻绍就先去叫屋里那个睡觉打呼还粘人的小东西了。
　　“起床，”他拍拍夏川的脸，夏川人已经整个躺到他这边来了，半个身子在自己那半边，半个身子在昨天尚闻绍睡的这半边。“我给你寻来食儿了。”
　　“嗯……”夏川拧着眉撅着嘴，还想再赖一会儿。一手搂过尚闻绍把他带回床上，还像之前那样撒娇。
　　“呃……”和夏川不同，尚闻绍现在十分清醒，被夏川抱住的一瞬间觉得身体都僵硬了。
　　他还没想好要怎样和夏川相处，夏川的态度也模糊不清。
　　”起来！爱吃不吃！“尚闻绍啪地一巴掌甩到夏川脸上，关上门就出了房间。
　　尚闻绍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来了脾气，从昨天他跟夏川又打完那一炮，再到后来躺在一起跟夏川睡了一觉，他都很不爽。心里不得劲儿。夏川还小，是个孩子，他不是。昨天洗澡的时候竟然还想要么就跟他当炮友，真是疯了。
　　他从厨房找了几个碗，把四份馄饨隔着塑料袋放到里面，袋口打开，每个碗里插上一个勺子。正当他把油条的袋子也打开的时候，夏川出了屋。
　　“你出去买早饭了啊。”夏川说，听都能听出来他现在迷迷瞪瞪的，还没睡醒。
　　“嗯，赶紧的吧，一会儿还得上班。”尚闻绍的动作顿了顿，跟他这么说。“哎，你去把你那俩同学喊起来去，我跟他们不熟，不好叫。”
　　一顿早饭吃的不尴不尬，夏川和向远还有喻安还能说上两句话，尚闻绍不认得他们就一直没吭声，快吃完了才想起来跟他们说他要去派出所报案，说昨天那事儿。
　　“要不，你们就别去了吧，我自己去。”他说，“万一那孙子再找你们麻烦。”他主要是怕喻安被扣在那，昨天那人口口声声说的又是鸭子又是什么的，再加上喻安这幅样子，让尚闻绍觉得他不是善茬。他这回去报案，就是为了找补回来自己摔碎的手机钱，挨打那一下他真不怎么在乎。要是警察后来真要找喻安的麻烦，那也不关他的事。
　　尚闻绍和夏川那两个同学一起从夏川家离开。那两个人去学校，他要去派出所。尚闻绍找了辆共享单车，等他扫完码解了锁骑上去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跟他道了别离开了。他们要去的是相反的方向，尚闻绍看着那俩人的背影，觉得挺青春，还挺感伤。有故事的失足少年，还有肯为这样的少年和别人大打出手的另一个少年。特别像大学那会儿的自己和秦钊。
　　他觉得今天早上自己突然对夏川发脾气的原因是自己大概还没从秦钊消失的阴影里走出来，他还没法再接受另一个人。只是玩玩可以，但是感情，他可能还没准备好。
　　“啧，啊……”尚闻绍烦躁的很，五官拧作一团愁得直想揪头发。他觉得自己好像个渣男。
　　事情办的还算顺利，中午之前他蹬着自行车又回到了夏川家楼下。
　　从马路上能直接看见小区里面夏川租的那间房子，但是距离太远他没办法看清房间里面。不知道这会儿夏川是不是按他自己说的正在认真工作。尚闻绍本想停下自行车上楼去找他，低下头刚想锁车子又觉得不对劲，他看见自己身上还穿着昨天夏川给他的衣服，觉得不行，事情不能这么做。
　　他又蹬上自行车，回了自己家。
　　熟悉的空气，熟悉的家居，熟悉的想下意识说“我回来了”的错觉。
　　尚闻绍把夏川的衣服换下来洗好晾好，今天还算晴朗，希望在傍晚之前就能晒干。
　　“喂，那自己在那有没有好好工作？”他边把剩下的跟夏川衣服一起洗了的东西也晾到阳台，边抻平了衣角边一只手拿着手机给夏川打电话。“我傍晚再去找你验收劳动成果，时间不多了你可得给我好好干活。”
　　“哦哦，我知道。事情还顺利吗？警察怎么说？”夏川那边声音有点闷闷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你不过来跟我吃饭吗？”
　　“我现在不过去了，我刚吃过，然后我自己这边还有点事。报案还算顺当，说让我先等着。”
　　“行，我知道了。”
　　这通电话挂断的很快，你来我往不过三五句。
　　夏川把手机反扣在桌上，像是不想再看到那上面显示的任何消息，拿起筷子，自己挑了一著面条。旁边还摆着另外一碗一样的，碗上搭着一双筷子。那是他学着昨天尚闻绍的样子煮的，一样的食材，大致相同的做法。
　　不好吃，等会儿倒掉吧。


第28章 做做做，做什么做
　　尚闻绍并没有拿夏川电话里透露出的稍显低落的情绪太当回事，上班嘛，有几个人是心甘情愿工作的？大家不都是强忍着各种愤懑不耐才向资本低下高贵的头颅？这么说可能有点过，但是确实是这样吧？
　　下午四点多，天气不是太热的时候，他收拾东西出了门。中午晒起来的衣服都干了，尚闻绍叠好收进袋子里装着拿去还给夏川。
　　路上他又到路边的一个生鲜综合超市称了二斤多西瓜。城市生活就是这点不好，小半个瓜的钱都赶上他一盒烟了，该付钱的时候因为要走信用卡尚闻绍总觉得有点肉疼。
　　他猛然想起来钱包里应该还有好久之前没花掉的纸币，因为太久没用过现金，他都忘了钱包里还有钱，只觉得那是个装卡装身份证的物件。
　　"您等等，我现金付。"他掏出钱包，那钱包用了太久表面皮子都因为折痕太重使用过度而皲裂开来。那里边当真还有几张皱了角的纸币，十块二十，再往里翻翻甚至还有张和蔼可爱的粉色大票儿。见着这个他就乐了。"您再给我拿盒烟吧。"
　　像什么从好久没穿的衣服里翻到钱，从沙发缝里翻到钱，还有尚闻绍这样从好久没动过的钱包里找到钱，这种感觉都像是从路上捡到钱一样。仿佛那本不是自己的，是由于什么偶然得到的，是好运，是意外而来的，烫手似得恨不得马上花掉。
　　他把那张百元大钞递给收银员，从钱包里抽出纸钞的时候连带着掉出来个别的什么纸片，白晃晃飘着掉到了地上。
　　尚闻绍从收银员手里接过找零之后就弯腰去捡那张纸片了。
　　秦钊的一寸照。
　　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他钱包的。
　　尚闻绍把找零和这张照片都收进钱包放好然后揣回裤子口袋。
　　他拎着西瓜又骑上共享单车，跨坐在上头久违地点上一支烟用力吸了一口。最近穷了太久，他已经好长时间没这么肆无忌惮地抽烟了。那么大一口，恨不得让浑浊的烟雾充满他整个肺，然后又理所当然被呛地咳出了眼泪。
　　火辣辣的喉咙呛鼻的味道。
　　他不知道怎么全世界都在提醒他秦钊的存在。
　　该死，那个混蛋到底去哪了？
　　他如果死了那就赶紧让人找到他的尸首，尚闻绍不介意给他收尸；如果没死……那尚闻绍宁可他死了。
　　这些公司能不能稍微负点责，把这些半好不坏的自行车都拿去修修？像现在这样挑到一辆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只能算得上凑合骑骑的车子已经不是头一回了，自打这几天他要定时到夏川家报道之后，十次有八次是要挑到这样的。虽然好像一共也没骑十次就是了。
　　尚闻绍到夏川楼下的时候又骑了一身汗，他跟在小区其他住户后面蹭着人家的门禁进了小区，拿着西瓜和衣服上了楼。
　　咚咚咚地敲了门。
　　夏川恹恹地过来开。
　　"干活儿呢？"尚闻绍打趣道，把西瓜摆在脸边给夏川看。"看看，哥给你带来了慰问品。"
　　"哦。"
　　夏川看见西瓜也没说什么，穿着拖鞋懒懒散散又回了房间。尚闻绍自己靠在门边换鞋，瞥见垃圾桶里有空方便面袋，水池里还有两个没刷的碗，而早上他出门的时候是什么都没有的。
　　"白天有人来了？"他出于好奇地问。
　　"没。"
　　回答还是只有一个字。
　　那这另外一个碗是怎么回事就不言而喻了。
　　尚闻绍收了声。他挽起袖子默默把水池里两个碗都洗了，心情有点复杂。
　　你做了饭就好好说啊，叫我来不就好了，为什么明明打了电话也不说。
　　默认我会回来吗？
　　尚闻绍觉得自己再一次成了个渣男。
　　夏川这种若远似近的依赖和近亲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可能还是岛上那会儿谁对谁都不用负责时候的感觉更让他舒服。现在真的在现实生活中和夏川扯上了关系，他又有点想要逃。他不喜欢夏川那种坏小孩一样的脾气，但是夏川偶尔表现出的温柔和体贴又实实在在吸引着他。
　　真的要谈感情吗？
　　"来吃西瓜。"他洗了刀，把那半个西瓜漂漂亮亮切开，一牙一牙，每一块都像片小月亮。
　　尚闻绍觉得自己的感情就像一条小河。一滴一滴的水从又高又远的山上流下来，汇聚成股。还没入海，你不能催。他也想走快一点再走快一点，他也不知道他会最终流去哪，可能东流入海，也可能流着流着就断了。因为流量不足以支撑他入海或者压根方向就是错的，流入沙漠，成了内陆河。
　　他不否认他也有想奔腾翻滚勇往直前的心，但是现在就是有些力不从心。
　　夏川慢悠悠从房里出来，脸上还戴着眼镜。
　　他随手拿起来一块，接着水池吃。
　　"怎么样，还行吧？"
　　"嗯。"夏川这会儿显然挺高兴的，眉头舒展。尚闻绍看着也舒心了点。看来这是合了心了。
　　"你怎么现在这么大方。"
　　"什么？？"尚闻绍没想到自己还能被夏川这么嘲讽。
　　"这些西瓜，得二三十吧，前两天你连烟都舍不得抽，还买西瓜。"
　　"我……我，我这不是看你工作辛苦吗，我个甲方大大不是得为你乙方创造良好工作环境吗，不识好歹，不想吃别吃！"他被夏川戳到痛处，当面让人嘲讽抠门，这么大个人都不禁脸红了起来。
　　"甲方大大，我工作环境都要不保了，你是不是也得帮我创造解决一下啊？"
　　"什么？怎么了？"
　　"你没看电梯里的通知吗，明天开始我们小区电路检修，未来几天都分时段断电。我怕我东西做一半停电电脑崩了。"
　　尚闻绍心说你家住二楼谁闲的没事坐电梯啊，坐了我也不会闲到去看你们小区的住户通知啊。
　　"那……那……"他纠结着，他可比夏川着急。这时间一天天减少，万一没完成或者工程文件崩了，那他也得跟着崩。"那你要不上我家去做？"
　　"做？"
　　"做。"尚闻绍说，"……做视频。"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又补充道。


第29章 我的好闺蜜，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粗俗
　　虽说是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为了共同的理想尚闻绍还是咬了咬牙又花钱打了个车跟夏川一起把夏川的电脑搬到了自己家。两个人扛着主机显示器等等一大堆东西坐电梯下楼的时候他还真好好看了看里边贴的通告，说从明天开始为期三天，每天分三次断电各断一小时。夏川还真没骗他，他们这种昼夜颠倒的孩子也确实容易做出不记时间没定期保存最后导致文件崩溃的事儿。
　　本来尚闻绍还多少有点担心说这是夏川为了找理由跟他在一起故意骗他的。没想到是真的。
　　看来他还是想太多了，自我意识太良好了。
　　他可能最近是有点太敏感了。
　　害怕一路上主机颠簸，尚闻绍全程抱着。倒是夏川没事人一样，让尚闻绍看了觉得不爽。
　　他们两个的家距离并不远，但是打车也得开上一阵子。夏末秋初，出租司机已经不愿意再开空调，可是空气也好环境也罢都还是有些闷热。敞开到底的窗子呼呼得往车里灌热风，顺着尚闻绍的T恤袖口吹进衣服里，蒸干了汗液，并不那么甘愿一样地带来一点凉意。夏川坐在他身边，显示器放在靠车门那侧的座椅上，他的胳膊搭在上头。因为腿长，后座空间又窄，他的腿岔得很开，右腿的膝盖碰着尚闻绍的膝盖，热度顺着他裸露在工装短裤外的皮肤传导到尚闻绍那。随着汽车的停停走走，颠颠簸簸，两个膝盖轻微碰撞，刮擦相触。
　　夏川的膝盖很漂亮。
　　尚闻绍斜眼瞥着看了一下，然后又悄无声息把视线移开。
　　要把腿也移开吗，但是移开是不是反倒有点反应过度了。
　　这天气可真让人心里发躁。
　　尚闻绍的手指头轻轻敲击在电脑主机的外壳上，指尖轻触，几乎不发出声音只是不自觉消磨时间那种，感觉这样好像才能稍微分散点儿注意力，不让他去想夏川，去想夏川的腿。
　　就在这会儿，救命一般地，尚闻绍的电话响了起来。
　　用了三年多的，前天还摔裂了缝儿的手机突然吵闹起来，和租出司机放的交通广播分庭抗礼。
　　"喂？"尚闻绍接起来，也趁机换了个坐姿，把腿稍微离开了点儿夏川。
　　"喂，是我啊。"电话是袁静打来的。"你在哪呢？"
　　尚闻绍看看夏川，电话那头袁静的声音不算小，他不知道夏川是不是能听见，故意转头稍微离夏川远了一点，自欺欺人一样的觉得这样就能多保有一丝隐私。"我在出租车上呢，正准备回家。"
　　"还要多久才到？老张他妈妈给我们寄了箱橘子，我想给你拿过去一点。"
　　"这么好？半小时后我肯定在家。"
　　"那必须，我是谁。行了，你等着吧。"
　　挂断电话的尚闻绍心情大好，呼吸间还哼着歌。
　　夏川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尚闻绍住的是那种酒店式单身公寓。面积不是特别大但是价格还不是特别便宜。这房子才交付两三年，几乎是房东刚装修好他就租下来了，所以里边东西什么的还都挺新。
　　时髦的公寓，崭新的各种家电，夏川初一来到还真没想到平时表现得那么抠抠搜搜的尚闻绍还能住这种地方。
　　这可比他夏天下过暴雨就能掉层墙皮的老居民楼可强太多了吧。
　　夏川没说话，但硬是愣在门口不动了。
　　"干嘛呢？进来啊。"尚闻绍看他一直不进门就催他，"你等着我给你拿拖鞋。"他可不愿意让夏川这熊孩子把他家弄脏成猪窝跟他自己家一样。
　　门边有个小鞋柜，尚闻绍俯下身翻翻找找。除了秦钊的拖鞋之外，他家还真没什么别的适合他的鞋子，但是他又不想让夏川穿秦钊的。
　　"你凑合穿这个吧。"他把之前袁静来他家玩的时候买的拖鞋拿出来了，他家楼下超市小，没什么可选的，袁静当时买了个特别难看的男式最小号，41的，估计夏川穿了也不会小特别多，顶多脚趾头露外边呗。
　　"哦。"小木头人活了过来。
　　尚闻绍去书桌那给夏川腾地方。
　　他跟秦钊的桌子是很长一张，两个人的电脑并排放着，偶尔没事了一起打游戏双个排什么的。工作需要，两个人的电脑都是笔记本，秦钊走的时候连电脑都带走了，他的桌子上就只零散放着点纸张笔筒水杯子什么的，也挺好收拾。
　　"你电脑放这就行。"他把别的东西搬走，又把夏川的主机放到桌面上。"你自己组装，我歇一会儿。"
　　夏川今天还是一如既往地话少，虽说尚闻绍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但是觉得这样也挺好，相敬如宾啥的，也省得他老胡思乱想。
　　尚闻绍这边正端着水杯子坐沙发上看夏川攒电脑呢，那边咚咚咚得就敲起门来了。
　　"谁啊？"夏川问。
　　"来了来了！"他跑去开门，"是那谁……"他一时间没想到怎么好好跟夏川解释，就那么凑合着回了一句。
　　这抽象的回答自然让夏川更莫名其妙，他边给歪着头去看来者何人。
　　"哎哟我的天啊今天真是热死我了，看看吧，老张他爸跟别人一块儿包的果园儿，你要是觉得好吃我回头再让他……"
　　来的只有袁静一个，尚闻绍一开门她就说个没完，把橘子塞到尚闻绍怀里，准备换了鞋进来跟尚闻绍说会儿话。
　　结果当她看见夏川的那一刻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剩目瞪口呆。
　　"我……他……你？？"袁静来回指指他们三个人，这话是怎么都说不顺当了。
　　"行了行了说不出来就别说了。"尚闻绍把橘子放到门边，"走走走咱们出去说。我出去一趟啊！"他又回头嘱咐了夏川一句。
　　尚闻绍把袁静推到走廊尽头的小阳台那。
　　"我抽一根哈。"他给自己点上一根烟。
　　"怎么回事啊？？我没看错吧，这是日本那会儿那小孩吧？？"
　　"是，没错。"
　　"怎么回事啊你俩真搞上了啊？怎么还跟你回国了？"
　　"没有，不是，人本来就是国内的，碰上了。"
　　他把这几天以来发生的事都告诉了袁静，也算是找了个人倾诉。
　　"我说尚闻绍，"袁静摆出一副老妈妈的做派，"我觉得，你们这就算是有缘份。"
　　尚闻绍没搭她的茬，搓捻着从衣服上摘下来的线头，让袁静继续说。
　　"我不是逼你马上从之前的事里走出来，我们都知道这事情过去也不是太久，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你做什么你说什么我都理解，你也最好能一点点学着放过自己，爱你自己，好吗？
　　我希望你能重新找到快乐。找个伴儿也好养个宠物也好，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但是不能否认的是，秦钊就真他丫是个混蛋！他妈的他有什么跟别人不一样的值得你留恋？不就是一根儿鸡巴两个蛋吗？人夏川一样满足你！"


第30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的
　　“哎你听没白没有啊……哎，哎！！”
　　“好好好，懂懂懂……你赶紧回去吧你老公还在家等着呢！”
　　尚闻绍把袁静推进电梯，袁静在小阳台跟他唠了两支烟的时间，说来说去中心思想都是让他赶紧忘记秦钊，报个警去抓他不要再继续为秦钊还债了。再者就是试着打开心扉，和夏川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我不送了啊，谢谢你的橘子！”趁着电梯门还没关严，他冲里面喊。
　　扭扭脖子，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因为刚才接连抽了两支烟的缘故让他现在肺里有点闷的慌有点不舒服。敲打敲打手里的烟盒，听声音他感觉里面还有大半盒。
　　要不什么时候找个由头把这东西戒了吧。
　　他想，然后又把烟盒揣进裤兜。
　　抽第一口烟的时候他还在上高中，那会儿班上叛逆的孩子不少，他就随着大流跟着一起嘬了第一口烟叶子。在学校的男卫生间，在操场后头的器材室，在顶楼逃生梯的角落。那时候他还没什么瘾，顶多就是别人抽，他也跟着玩似得吸两口。成个真正的烟民是上了大学以后。他跟秦钊交往，然后跟家里出柜，最后跟家里断绝关系之后。
　　那会儿有情饮水饱，失去了一切来自家里的经济支持，他只能靠打打零工赚钱，有秦钊在身边他也觉得还能过。
　　白天上课两个人黏在一起，下课了他去打工，有时候当家教有时候发传单有时候给售楼处当接待。晚上九点多十点来钟，自己一个人坐公交回学校，有时候公交停了他就骑自行车回学校。稀疏的星空下，独自前行。
　　但寻思着有个人正在等着自己倒也不算寂寞。
　　真正的寂寞，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他才感觉到的。
　　他跟家里刚断绝关系的头一年十一，室友们，也包括秦钊，都回了家。连袁静都不在学校。十一连带着中秋，前后各一天他们班还没课，一共十天假，尚闻绍现实中除了工作没和人说过一句话。那会儿他白天上班，晚上做作业，睡前跟秦钊打个电话。
　　十月初，天开始冷了，他还没把厚被子拿出来。一楼阴面的宿舍，返潮得厉害，尚闻绍脚凉得睡不着，咬咬牙从打工结出来准备买电热毯的钱里拿出来一部分买了盒烟，睡不着就站在小阳台抽烟，白天上班之前再把前一晚的烟头拿走丢掉，开窗通风，保证房间的整洁和空气清爽。
　　十天假期，十盒烟，以及伴随而来的烟瘾。
　　他开了门回了家，把橘子拎到一边放好。
　　“回去了？”夏川问他，电脑已经装好了正开机检查。
　　“嗯，吃橘子吗？”他丢了一个给夏川，夏川刚好单手接住。
　　“谢了。”
　　尚闻绍没什么事做，搬个小凳子坐到夏川旁边看他剪片子。
　　“卧槽……这橘子好他妈酸……”夏川吃了两瓣就把橘子丢到一边，五官算到变形，眉毛眼睛都拧到了一块儿。
　　尚闻绍看得想乐，他还没怎么见着孩子这幅表情。“至于吗？我尝尝。”他掰了一瓣放到嘴里。起初还有点警惕，后来嚼了嚼，觉得没他说的那么玄乎。“我觉得还行啊？”他把橘子拿起来看看，酸甜，绿皮儿，水分足，挺饱满。“这橘子还不错啊。”
　　“你爱吃你吃……”说着他就抓过来个杯子要喝水，尚闻绍一看就不对了，想制止他。
　　“哎你那个……”
　　“怎么了？”
　　“不是……没什么。”
　　那是秦钊的杯子，秦钊没带走。夏川估计看那杯子是干净的，就倒上水拿来用了。
　　“莫名其妙。”
　　这孩子是对他有点自来熟。从对他没大没小的说话，再到领着他去蹭同学的请客，再到留他在自己家住，再到中午煮面给他也多煮一份，最后又到连家里停电都向他求助。
　　还有刚才擅自拿桌上的水壶和杯子来用。
　　这些，尚闻绍不是没觉出来。
　　夏川在黏着他。
　　“那什么，你先剪吧……这杯子边上有小豁口，别剌着你。我去给你换个好的。”他借故拿走了夏川刚才喝水的那个秦钊的杯子，洗过了放到碗橱里，然后又重新拿了个干净的马克杯出来，从冰箱倒出一杯冰凉的麦茶，放到夏川手边。
　　他不想让夏川用秦钊的杯子。
　　“你晚上吃点什么？我叫个外卖。”尚闻绍没再坐他旁边，自己躲到沙发上坐着，捧着手机问他。
　　夏川头往他这边稍稍一挪，也没转头看他，好像就是动了动，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你看着办吧。”
　　甭管什么甲方乙方，人家来了就是客，何况还是来干活的。尚闻绍觉得好歹得招呼人家吃个饭。
　　当然，也可能没那么复杂，他就是出于对中午夏川倒掉的那一碗面的愧疚，尚闻绍才舍得花了五十多点了这几个菜。反正至此他从包里翻出来的那张大票儿算是都花干净了，一分不剩，甚至还多饶进去半份地三鲜的钱。
　　两素一荤三个菜，他自己又蒸了一锅米饭，餐具摆好等着夏川来用餐。
　　如果对面坐着的是秦钊，可能尚闻绍会更不讲究一点，一荤一素就够了。
　　夏川吃饭挺安静，也没什么类似吧唧嘴或者敲碗边这种坏习惯。仔细想想虽然他平时脾气偶尔有点臭但是站姿坐姿大部分时候也还算端正，甚至笑不露齿。应该是个好家庭教出来的孩子。
　　尚闻绍不动声色，观察着他，自己暗自分析。
　　“吃完饭你还要工作吗？你几点回去啊？”
　　“回去？”
　　“对啊，你不得睡觉吗？”尚闻绍问他，把餐盒里的回锅肉的肉片往夏川那边推了推。
　　“我晚上没打算回去啊，我就喜欢晚上工作。”夏川说，看着尚闻绍推过来的肉片，一点儿没客气，夹了一筷子就往嘴里塞，嚼个三五下就着米饭咽下去，吃得特别香。


第31章 我只是撑不住了睡着了
　　十一点钟，十二点钟。
　　尚闻绍实在撑不住了，从晚饭后夏川就一直坐在电脑前剪片子，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精力。还是说这个岁数的孩子都这样，越晚越精神？但是尚闻绍怎么觉得自己二十出头的时候也没那么大精神头。他本来一直在夏川旁边坐着的，看他工作，偶尔代表公司提出一点小要求小建议什么的，但是片子现在这个阶段他能说的其实也没太多，所以到后来就剩自己到一边沙发上躺着看书去了。
　　毕竟算是因为工作才到了他的家，尚闻绍也不好赶夏川回他自己家，磨磨唧唧算是默许了这几天夏川在他家留宿。应该不会怎么样吧……他一直在纠结，明明昨天两个人还做了这样那样的事，现在又突然潜意识里开始抗拒亲密接触，尚闻绍也觉得自己挺矛盾的。
　　不晓得一会儿怎么和夏川说两个人如何睡觉的事，他就一直扛着，坐在沙发上，等夏川主动来说这件事，打算两个人商量着来。
　　原本他的作息时间是固定的，尤其是工作了之后。十二点还勉强可以撑撑，但是一点钟是绝对要准时会周公的。
　　于是等到一点半多，夏川剪了个差不多准备上个厕所抽支烟休息休息的时候，一转头只收获了个倒在沙发上已经睡熟了的尚闻绍。
　　尚闻绍很高，那沙发很小。他的手枕在脑后，右腿垂在沙发扶手外，左腿蜷缩在沙发上，衬衫下摆微微卷起，一截光洁小腹裸露在外，胸前还倒扣着本翻开半册多的菜谱。
　　说到这，就不得不说说尚闻绍做料理的手艺了。
　　自诩为家政小达人的尚闻绍，唯独对料理不十分精通。他一直想好好学学来着。尚闻绍家孩子多，父母仅仅为了维持基本生活把三个孩子拉扯大就已经精疲力尽，不管是个体户的爸爸还是在区县街道办的妈妈，都没那么时间把心思花在孩子们今天该吃什么上。他们家只要营养够了，在吃上一直都挺凑合。这么多年来也养成了尚闻绍不挑嘴的习惯，直到他长大了和家里断绝关系自己住也一直没能改变。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舌头是不是坏掉了，不知道什么叫好吃什么叫不好吃，他好像除了酸甜苦辣这些味道之外也感受不出什么大家追求的味觉享受，以至于，他现在做的最好的大概就是各种煮泡面了。但也得益于此，他才不会觉得现在每天吃吃泡面喝粥就小青菜小咸菜的日子有多苦。也就火锅烤肉那些味道特别重的能给他味觉点刺激，让他觉得"嗯，是还不错。"
　　以前是家里有秦钊，今天是家里来了夏川。要不是还有别人在，连外卖他都不想点。
　　夏川站起来活动活动脖子，自从尚闻绍没再坐他旁边之后他就一直在听歌没注意房间的动静，以为从晚饭后到现在，过去这么半天，尚闻绍已经睡了。他是打算好等尚闻绍睡着之后他去睡沙发的，看尚闻绍今天一直躲躲闪闪，夏川也不是傻子，估计是昨晚两个人做完之后尚闻绍有些后悔。
　　"我去……"
　　他还挺沉。
　　夏川走到沙发边，想把尚闻绍抱到床上。他轻轻把手臂伸到尚闻绍的肩背和膝窝下面，想一把将他抱起，却没想到一把没抱起来，再抱还有点力不从心，三晃两晃差点把自己连带着尚闻绍一起摔倒。
　　"搞什么东西……"
　　前思后想，夏川还是把尚闻绍放到了床上靠中间的位置，拉过夏凉被给尚闻绍搭在了肚子上。
　　这会儿还没到他睡觉的时候，他本来就是夜猫子，再加上现在工作傍身，昼伏夜出的习惯就更明显了。
　　打算再给尚闻绍把衣服扣子解开几个省得他睡久了乱动勒得慌，刚一凑近了就听尚闻绍在那小声嘟囔。
　　"……秦钊……秦钊……"
　　但是夏川听错了。还以为尚闻绍没睡死，洗澡洗澡地是想醒过来下床。夏川难得地还温柔一把，轻声跟他说睡吧睡吧，要洗澡明天再说。等再起身想离开的时候听闻尚闻绍那说了别的。
　　"……你别走……"
　　夏川不由晃了神，连脸都烧了起来，慌乱了阵脚不知道怎么做。他觉得自己打心底里是瞧不上尚闻绍的，岁数不小，又穷又抠门还没品味，能在外面随随便便就和别人发生关系，跟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些天以来因为工作莫名地就又扯到一块儿，他没嫌弃尚闻绍甚至还想发展友好关系就算够不错了。
　　"我不走，你安心……"夏川把尚闻绍去抓住他衣角的手拿来，犹豫着是不是要去关了电脑陪尚闻绍睡觉。
　　"……秦钊，你别走。"
　　夏川站起身，没再管尚闻绍，喝了杯凉水叼着烟继续回到电脑前剪片子了。
　　去你妈的，谁想理你。


第32章 我只不过有点馋就是了
　　这一夜秦钊也一如往常光顾了尚闻绍的梦境。
　　真说起来，似乎就昨天和夏川挤在他那张小床上的时候才睡得踏实。
　　梦里又回到秦钊走的那天。他在浴室里和秦钊打了炮，没去上班。可能尚闻绍潜意识里一直在想是不是也可以有这个选项，如果那天他留在家里秦钊是不是就不会走了，是不是就秦钊就会把一切事情跟他说。但是好像到最后秦钊还是一点点消失在他眼前，没说去哪，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两个人说着笑着，秦钊就不动声色无声无息消失了。他去抓空气中的虚幻影像，去拥抱仅存的幻觉，然后扑了个空。
　　打破噩梦的是手机铃声。
　　但是这个手机铃声又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钻进耳道敲击热膜的声波提醒尚闻绍今天有个贷款平台需要还款了。为了方便区分，他给每家银行每个平台的还款提示都设定了不同闹铃，这样他不用看手机就能知道是什么事情，好像不去看就能当作没这件事。
　　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尚闻绍猛地坐起来，身上竟然搭着被子，衣服扣子解开了几颗，但是他丝毫没有躺到床上的印象。而且按他的习惯，睡觉是不可能不换睡衣的。不是矫情，而是衬衫T恤这些东西睡觉时候弄走型了真的很麻烦。
　　突然想起来这房间还有别人，尚闻绍转头去寻夏川。
　　就发现那孩子正蜷缩在沙发上盖着衣服睡觉。
　　他把我抱到这来的？
　　手机的铃声还没关，沙发离床有不到两米的距离。尚闻绍看见夏川的眉头皱起，似乎因为这烦人的声音而睡得并不踏实。
　　他赶紧光脚下床去把沙发前小茶几上的手机拿起来铃声关掉。
　　之后就蹲在夏川面前看他睡觉。
　　尚闻绍觉得自己好像个变态，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清醒的他偷窥熟睡中的夏川。夏川睡觉的姿势像孩子，两腿蜷缩，个子很高的一个人缩成小小一团，手臂收回放在脸颊旁边。
　　随着尚闻绍手机铃声的关闭，夏川的眉头也疏解开来，嘴唇轻轻开合，呼吸和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尚闻绍总觉得看着这个小朋友睡觉的样子总会让他觉得很安心，心里软乎乎的。尚闻绍挺羡慕他的，大学生，什么烦恼都没有。做做零散的工作赚赚钱，碰到喜欢的人上去纠缠纠缠，遇到合适的对象就打个炮。不需要负责也没必要负责。
　　但是他不行。
　　拿过来他不盖了的夏凉被给夏川盖上，尚闻绍换了衣服拿着个橘子就出了门，他要赶紧去银行把钱还了。因为钱如果在卡上的话会自动扣掉还款，所以从他开始为秦钊还债之后工资一到账就赶紧取出来，按日子看哪个该还了再临时存到哪个卡里转帐还掉。
　　糊里糊涂的负债日子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还了两次钱，他竟然也有些习惯了。
　　事情办得很快，归根到底也就是存个钱罢了，反正比赚钱简单。
　　经过这一晚上，早上醒来发现小朋友竟然把自己抱到了床上，不知道怎么就对他有点改观，感觉夏川还挺可爱，明明床那么大，还偏要自己跑到沙发去睡，像是感觉到自己对他的疏远然后刻意而为一样，明明前一天说要留在这晚上也工作不要回自己家的也是他。仿佛执拗地要证明自己真的对尚闻绍不感兴趣真的只是来工作，之前的事情只是擦枪走火一般。
　　弥补似得，尚闻绍难得地去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蔬菜肉片，火锅底料，各种丸子。自己买真的比去店里便宜不少。尚闻绍挑了个二十几块的大包的火锅底料，寻思还能剩下一部分改天自己做个麻辣烫吃。
　　他想请夏川吃火锅。
　　都说谈恋爱的时候花钱如流水，过去没负担债务的时候没什么太大感觉，现在用钱紧张了，他就心疼起来。更何况他这都还不算谈恋爱。
　　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刚到中午。不知道夏川是不是还在睡觉，尚闻绍开门的时候都轻手轻脚的。
　　静悄悄开门，看见那小子还乖乖躺着，尚闻绍继续静悄悄换鞋静悄悄把东西放到地上。
　　土豆被放在了购物袋的顶上，袋口没系严袋子又没立稳，土豆刚放下没一会儿就咕噜咕噜掉下来撞倒旁放着的垃圾桶发出一连串噪音。
　　"！！"夏川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看着尚闻绍，眼睛都睁不太开。
　　"吵着你啦……"尚闻绍有点不好意思，弯下腰去把那几个不听话的土豆装回袋子。
　　脑袋还不大清醒，夏川抓抓头发有点不太知道自己在哪，盯了尚闻绍好半天。
　　"你起来吧……一会儿吃饭，我买了东西一会儿吃火锅……你要是想睡觉要不一会儿去床上睡。"
　　"……呃，咳，不用。"夏川站起来，嗓子有点哑，随着他的起立，身上的被子和衣服也掉了一地。他赶紧俯下身把那些东西都捡起来并认出那是尚闻绍的被子，应该是他给自己盖上的。恍惚间还有些害羞。
　　尚闻绍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有些好笑，撸起袖子默默把一堆蔬菜都洗净切好。电磁炉搬上餐桌，小煮锅小盘子小碟子都摆好，香菇生菜小油菜，土豆片豆皮宽粉，鱼丸贡丸甜不辣，虾仁蛋饺鲜肉片。麻将料拌上一点海鲜酱，鸡精味精酱盐，油辣椒油葱花香菜花生碎和炒熟了爆香了的花椒芝麻油放一旁备着自己取用。毕竟火锅算是这些年来尚闻绍难得喜欢的觉得好吃的东西，一样样他都得亲力亲为收拾好了。
　　"这么丰富？"夏川洗漱完直接就坐下了，不过他刚睡醒，一起来就吃这玩意儿似乎稍微有点油腻，他揉揉肚子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饮料。
　　尚闻绍给夏川调了一份蘸料，连带着筷子一起摆到他眼前儿。"那是。尝尝？"
　　"哦……"用小瓷勺舀了一勺火锅清汤，带着勺子一起搅拌，他吃不惯重口味，夹了肉放到嘴里之前先用舌尖舔了一下，确定味道大概能下口才放心吃。尚闻绍给他调的蘸料还行，比他想象的淡，他那一勺清汤加的有些多余，纠结着是不是再加一勺蘸料的时候却看见那小盒在尚闻绍手边，他有点不好意思去拿。
　　"是不是有点淡了？你自己再加点儿。"尚闻绍问，把那海鲜酱的小盒子递给他，"昨天看你吃不了那橘子我就觉得你是不是口味偏淡。"所以今天尚闻绍买火锅底料都挑的清汤，他自己是喜好麻辣的，但是万一买错了夏川不吃就不好了。
　　"谢谢……"
　　"片子剪的怎么样了？"
　　"还行吧……"
　　"下周一能给我？"
　　"嗯。"
　　"行。"尚闻绍说，又往锅里下了半盒肉片。"等这部分通过了，我再请你吃饭。"他笑得十分开怀，眼睛弯起来像是个月亮，皓白牙齿露出几颗，左边脸颊还有个小酒窝。
　　这一幕看得夏川有点愣神。尚闻绍笑起来比往日里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好看，但那人笑的时候不是没正经地开玩笑一脸坏样就是在床上搞爽了才露出个眉眼迷离又朦胧带有情色意味的媚笑，像现在这样的爽朗笑容好像夏川真是头一回看见。
　　"哦哦……行啊。"他慢了几拍才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我，我学校月底有个文化节，到时候我们乐队有演出，你要是有空你要不就来看看……"他补充道。
　　"乐队？"尚闻绍说，嘴里还塞着半颗鱼丸。"你还有乐队？行啊，提前跟我说，绝对捧场。"
　　"嗯。"


第33章 别瞎撮合行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多亏了那顿火锅，后面几天工作都还算顺利，不管是尚闻绍还是夏川。夏川昼伏夜出，晚上工作白天的时候休息；尚闻绍白天整理整理做做家务或者出去办点什么事，那张床一个人白天睡一个人晚上睡，也没出现什么需要他们纠结的"怎么睡"的问题。两个人只在昼夜交接的清晨或者傍晚沟通沟通工作，别的时候谁也没打扰到谁。
　　三天后，夏川家所在的小区电路检修结束，尚闻绍又打车帮夏川把电脑搬回去。
　　"哎哟……"尚闻绍锤了锤自己二十六岁高龄的老腰，前一天晚上他睡觉的时候姿势不对，脖子也落枕了腰也扭了，现在不管怎么样都难受。"得了，你又到家了。"他把夏川的主机箱放到原位，就像逞强一样，扭了腰也要逞能搬不好拿的主机。
　　"嗯，谢谢。"
　　"还剩两天，片子剪好发我，回头我请你吃饭。"
　　"好。"
　　他们两个话都少，像在刻意保持一个互相都舒适的距离。但与其说是两个人不约而同这样，不如说是尚闻绍单方面想把夏川控制在一个安全距离内，然后夏川被动地配合罢了。
　　这活并不难，夏川自打那天回来之后没多久就把半成品给了尚闻绍，还留出来了大半天时间来修改，结果自然也是喜人的，周一上午夏川还在补觉就接到尚闻绍的电话约他周末有空去吃饭。
　　尚闻绍的钱发下来了，加上上个项目的奖金，前前后后一共有两三万，不算很多但也着实是缓解了燃眉之急。他要先还给袁静夫妻俩一部分，然后再拿去还掉信用卡。看来这样下去，一两年之内把那笔债务还清也不是不可能。
　　不单单是夏川，他还约了袁静张昊，顺便带上了袁梦。这顿饭算是尚闻绍的答谢宴，虽然他也请不了什么很贵的。
　　时间约的周六中午，谁都不太会有要紧事的时候。
　　因为尚闻绍是被袁静夫妻两个开车接着一起去的餐厅，他们到的比较早，所以就只等从自己家赶来的夏川。
　　尚闻绍狠狠心选了家人均两三百的相对昂贵一点的餐厅，毕竟今天这顿不是随便吃吃，而是承载着他心里的感谢。感谢袁静夫妇在危难时候伸出的援手，和夏川小同志对工作的认真负责。
　　"袁梦也到了，菜点了吗？怎么还不上啊。"张昊问，他们两口子上午起得晚，现在还没吃过早饭。
　　"那个……等会儿还有个人要来……"尚闻绍说，他没说今天还叫上了夏川。
　　"谁啊？"
　　"……啊啊啊！！难道是那个！！"袁静拍着脑门灵光一闪，"你是不是叫了那谁？？"
　　"嗯……"尚闻绍点点头，因为今天这一桌人基本上都算是认识，他希望夏川应该不会认生。"这次奖金能顺利到手，也多亏了他。"
　　尚闻绍总是下意识地想去解释，撇清自己和夏川的关系，但那些话每每说出来都有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欲盖弥彰的不和谐感。就像老师说是不是有人假期里做了好人好事，班里有人寄来了感谢信。然后明明不是尚闻绍，他却上赶着举手抢着说不是自己。
　　像是故意想去在这件事面前表现自己。
　　"别说这个！！我就觉得你们两个肯定有戏！说，你是不是跟他已经搞到一起了？"
　　"不是，没有，你别瞎说，我就是……"
　　"对不起我迟到了！"尚闻绍还没解释完，夏川就呼哧带喘地奔到了包厢门口，衣服和头发都跑得凌乱飞起。"我睡过了，我……"
　　抬头一看才发现包间里人很多，不单是尚闻绍一个。
　　"……"
　　"咳。"袁静自觉得从尚闻绍身边离开换到另外的位置，把那唯一一个空着的位子留给夏川。然后看着这孩子默默走过去坐下。
　　"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走菜吧。"
　　夏川总觉得有点不自在。本来他就只认识尚闻绍一个人，这房间其他几个人是之前和尚闻绍一起住在他舅舅店里的客人他知道，而且这几个人大概率知道他和尚闻绍在岛上的事他也知道，所以才尴尬。
　　偏生吃饭过程中那个和尚闻绍关系很好的女的还一直明里暗里话里话外地戳他，撮合他和尚闻绍，可尚闻绍还偏偏每次都一句话不反驳，让夏川都要误会尚闻绍是不是真的对他有意思只是自己害羞不好说，而他的朋友们都知道才会这样做。
　　比如这样：
　　"哎，我说，尚闻绍，我都不知道你喜欢老牛吃嫩草啊。"
　　或者这样：
　　"国内国外都能遇见，这要说不是缘分我都不信。"
　　虽然没有很过分，但夏川被cue到只能闷头吃饭。
　　"行了吧，吃什么都堵不住你的嘴。"尚闻绍夹了很大一块羊排给袁静，"我就看你这个嘴什么时候能比碗口还宽。"
　　"我就说说嘛，正常的哪有做个工作还要把人带到自己家去的。小川我不是说你哈，是这个老男人心机深重你要小心。"她拍拍夏川，"不要相信这个老男人看似老实平庸的外表。"
　　"咳咳咳咳咳咳……"
　　"怎么了？喝点水。"
　　夏川怎么好意思说去尚闻绍家以及在那里留宿都是自己提议的。
　　"你们慢慢吃，我出去一下。"尚闻绍看得好笑，推开椅子站起来，轻轻带上门，他想去添个菜再抽根烟冷静冷静。
　　尚闻绍走得轻松，包间里只剩下"直男"夏川和八卦一家人，自然不会太好受。
　　"我说我说！！"袁静火速靠过来，那热情劲儿吓得夏川直往椅子另一边躲。"你，叫夏川？"
　　他点点头，鼓着腮帮子嘴里的菜都不敢嚼了。
　　"我刚都胡说的，他人挺好的。"袁静说，"他有时候很被动，他躲开你不是不喜欢你，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有时候又不想承认。如果他真的只拿你当工作伙伴，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你到他家去的。"
　　"……"
　　尚闻绍出去了大概有十几分钟，袁静就只和夏川说了这些，然后就是招呼自己的老公和妹妹吃东西聊天，没再打扰他。夏川都不知道尚闻绍的这些朋友到底是在助攻些什么，说的话奇奇怪怪，明明自己和尚闻绍什么都没有，说来说去都只是让他更尴尬而已。但是他大概能感觉到这些人很希望他能和尚闻绍在一起。
　　搞什么，连尚闻绍自己都一直在躲他呢。
　　"我又加了半份烤鸭，看看你们还有没有想加的。"尚闻绍回来了，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烟味，那味道飘飘渺渺，大半已经被吹散了，只剩一点粘在他的薄针织衫上。
　　"别了吧，今天已经点了不少了。"
　　"没事啊你们大可放心吃，我难得发一次奖金大方一回，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该薅羊毛就可劲儿薅，等我一波收割了你们可就想薅都没得薅了。"他话说得轻巧，估计这些人真可劲点他还真得心疼。"给。"尚闻绍跟他们说话的时候默默卷了块烤鸭递到夏川盘子上，专门挑的肉比较瘦，皮和肉比例均衡的地方，葱和酱料都放的比较少，又加了两小块黄瓜条爽口，怕夏川吃了觉得腻。
　　"谢谢。"夏川的回话也轻地都不像在说给尚闻绍而像是说给自己听。
　　踌躇半天，夏川在桌子底下把一个徽章拿给了尚闻绍。
　　"这是什么？"
　　"我们乐队的……做着玩的，前几天看到家里有多的就送你一个。"
　　"行啊，谢谢。"尚闻绍笑着说，那个徽章拿在手里看了半天。"到时候你们演出我肯定去。"
　　"嗯。"夏川胡乱地点头，掩盖他现在大脑的一片空白。"那天你如果去的早可以先去后台找我，我们平时……"
　　"你等等，我接个电话。"
　　夏川还想再和他说点什么，但尚闻绍低头看了看手机，就皱着眉头起身走到了窗边去接了电话，夏川只能把话咽回去，回过头拿起那烤鸭来吃。
　　尚闻绍的声音不大，他只能听见些尚闻绍回答的没意义的语气词，比如是，没错这种，不知道对方是谁，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他在哪？"
　　他的声音突然大起来，音调也高了起来。
　　"……好，我现在就过去……"
　　似是有哽咽，但更说不清道不明的是尚闻绍接到这通电话后的表情变化。
　　他挂断电话拿起自己自己的东西就要走，"我有点事，先走了。"他对夏川说。
　　"……怎么，是他吗？"袁静问。
　　"对……我得去看看。"


第34章 我从她那听得一个爱情故事
　　尚闻绍的突然离席显然对夏川来说不太友好，饭还没吃完，在座的几个人他又几乎都不怎么认识，而且刚才尚闻绍走的时候的神情等等明显不对，夏川从座位上半站起来又被尚闻绍按回去让他安心吃饭多吃点，然后风一样出了门。
　　袁静这样的大人还是能在尚闻绍走后马上顾及到了夏川的情绪的，她搬着椅子往夏川这边靠了靠。
　　"你继续吃啊，不用担心他。"她说，用公筷夹了两个虾仁到夏川的碗里。"他还有点以前的事要处理。"
　　"什么事？"夏川问，直觉这个话题不会是他听了会开心的那种。
　　"啊……"袁静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些……"
　　"和他手腕上的刀疤有关？"
　　"……"
　　夏川此言一出，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起来。这件事似乎是袁静不能提及的伤心事，她的表情由震惊转为悲伤又化作沉静。张昊见之想起身过来到自己老婆身边安慰她一下，袁静摇摇头，让他别担心。后来在夏川的再三询问下，她开始给夏川讲述尚闻绍那个伤疤的由来。
　　"你知道吗，爱情是会杀人的。"
　　尚闻绍的故事在袁静嘴里又是另一个版本，更加客观，也更加不值得同情。
　　在袁静嘴里，尚闻绍是那个上赶着的。
　　杭城周边小县城长大的秦钊是家里的宝贝独子，从小宠着惯着，万千宠爱下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信性格，帅气的外形和开朗阳光的个性从一入学就是学生中的焦点。和他比起来纵是自认长相不算差的尚闻绍也自惭形秽。
　　秦钊和尚闻绍是室友，有这么个太阳的一样的人在身边，尚闻绍很难不喜欢他。经过大半个学期的追求，秦钊总算是妥协了，尚闻绍才能"抱得美人归"。那会儿自由恋爱早早搞到了一起的袁静和张昊倒也是为尚闻绍好好高兴了一阵子，尤其是袁静，她知道同志圈子里找到真爱不容易，尚闻绍现在看起来是真的快乐，她就放心。
　　当时尚闻绍什么买早餐帮点名帮做作业这种弱智又幼稚的方法都用过，就为了让秦钊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他，不过尚闻绍表白那天其实是下跪求来的这事都还是袁静过了很久之后才知道的。
　　但是袁静也没多说什么，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尚闻绍愿意就行。
　　那会儿，尚闻绍甚至为了能和秦钊光明正大在一起还在第二年的暑假和家里和盘托出，出了柜，遂与家里断绝关系。但是尚闻绍不敢逼秦钊也这样做，本来秦钊就是他求着舔着追到的，秦钊说这事时机到了再说他就相信，觉得只要自己好好维持着，这关系总能一直坚持下去。
　　秦钊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点过于自命不凡。上学时候总翘课，去做所谓的各种兼职，去认识各种人，小组作业全部交给尚闻绍独自完成，需要点名的课，不管是两个人一起的课还是他自己单独选的课，大部分之后都需要尚闻绍独自去应对，甚至连尚闻绍没有的课的作业也要他来做。
　　两个人最初的几个假期，秦钊总是要回家，丢下和家里断绝关系的尚闻绍一个人留在学校。尚闻绍嘴上没说什么笑笑说无所谓刚好他留下打工赚学费。但是袁静看不过去，单独找过秦钊几次，秦钊才算学会一点点把尚闻绍放在心上，有时候也不回家，留在学校陪他。
　　后来毕了业，秦钊还是没有收敛，总觉得下一份工作会更好，岗位跳了又跳，最后工作了两三年，没有一家做了超过半年，大多数都是连试用期都没过就离了职。他和尚闻绍在一起生活的费用大半也是尚闻绍来掏，有时候没工作干脆就靠尚闻绍来养。而就这样，尚闻绍仅有的几次去秦钊的老家，被介绍的身份也只是"过去的同学，现在一起合租的室友"。
　　这种尚闻绍上赶着求来的日子过了几年，直到有一次秦钊因为工作失误被炒才算完。他不光被炒，还要还上自己造成的公司损失，总共有不到两万块钱，数额不大，尚闻绍就帮他还上了。然后秦钊就老实了一阵子，像是突然意识到了尚闻绍的好一样。
　　没工作的时候或者后来找了工作下班比尚闻绍早的时候，就在家乖乖给尚闻绍做饭，家务也由他一人包圆。
　　那段日子可能尚闻绍是真的开心，他的秦钊学会踏实工作过日子了，他们的生活终于步入正轨了。每次袁静叫他出来见面都能觉出尚闻绍真的特别高兴，眼睛都是亮的。
　　袁静看着尚闻绍几乎为了这段感情贡献出了一切，起初是自尊，后来是精力跟时间，然后是金钱。仿佛真的只要秦钊留在他身边，他就真的无所不能，能冲破千难万险勇往直前。她觉得就算是自己也不见得会为张昊做到这一步。
　　后来秦钊卷款跑了。尚闻绍几天不睡觉到处跑到处找，跑到秦钊老家去找他妈妈一起报警，依旧是无果。袁静见到尚闻绍的时候他面色蜡黄满眼血丝，人痴痴傻傻的，真像是丢了魂。
　　那时候袁静和张昊都正在准备自己婚礼的事，如果不是突然闹这么一出，大概尚闻绍也在给她们帮忙。
　　袁静陪了他两天，给他做饭强迫他吃，看着尚闻绍吃了饭咽下去，闭上眼睛睡了觉才算放心。后来尚闻绍说不用她担心，自己会没事的，袁静才回了家。结果再见到尚闻绍就是在医院。
　　尚闻绍手上那个伤远比想象的严重，伤口很深据说失血很严重，要不是尚闻绍突然自己回心转意跑来医院说不定人已经没了。
　　她赶到医院的时候尚闻绍已经处理完毕，手上缠着绷带，还笑嘻嘻对她说好像一瞬间脑子不清醒就犯浑了。看到他又恢复浓重的黑眼圈和干燥破皮的嘴唇的时候袁静觉得这一切都不像真的，打电话叫她来的甚至不是尚闻绍本人，而是担心尚闻绍想不开回去继续自残的医生。
　　控制不住得抡圆了胳膊掌掴了他，袁静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才值得尚闻绍这么做，他活了二十几年的人生竟然能为这么个偶然出现又匆匆离去连个再见都不说的混蛋变得毫无意义，可以随便结束。
　　说真的，袁静一点都不同情尚闻绍，甚至觉得这都是他自己作的，要不是他真的是她朋友，她都不想管他。她觉得尚闻绍在这段不健康的感情里甚至已经称得上下贱了。
　　事情出了，但是袁静自己的婚不能不结。担心尚闻绍再作出什么蠢事，她和张昊选择改变行程带着尚闻绍一起度蜜月，不单单是怕尚闻绍自己独处会出事，她也想让尚闻绍出来玩玩散散心，好早点把那个垃圾忘掉，还一直串掇他在外面再找一个，哪怕一夜情也好，让他知道知道这世界上的好男人多的是。
　　然后，夏川就变成了那个被抓到的"好男人"。
　　"我不觉得你们两个能这样重逢是简简单单一句缘分能解释的，可能冥冥中，真的有些什么东西呢？"
　　"如果你们相互之间有感觉，我希望你们能试着发展一下。"袁静说，祈求一样望着夏川。"他真的是个特别好的人，男生里我没见过他那么细心踏实的。我觉得他现在可能还没勇气开始新的恋情，如果你对他，有哪怕那么一丝好感，能不能求你多看他几眼？我觉得他认识你之后真的开朗很多。"
　　袁静也不知道她对夏川说那么多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夏川毕竟年纪还小，尚闻绍那些破事大概他也不能理解，是不是能从短暂的肉体关系中诞生一段感情的亲密关系。但如果他们之间有一丝丝可能性的话她不希望这点可能性被尚闻绍的纠结胆怯击碎，她宁可搏一搏把事情对夏川都说出来让他能更了解尚闻绍一点。
　　"他之前对我说他觉得你……"
　　"我，我下午还有点事，"他打断了袁静，"我先回去了……"夏川站起来，座椅被挤到一旁，木质座椅底下的防滑垫摩擦中产生了难听的噪音，夏川顾不上这些，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他觉得呼吸困难。
　　他现在根本不想知道尚闻绍觉得他如何，他只想远离这里。


第35章 我也被家里赶出来了
　　九月中旬，已经下过了两场秋雨的天气逐渐转凉，但是夏川依旧穿着短袖。
　　早晨的那场雨还留着痕迹，湿漉漉的地面返着潮，行道树的叶子还往下一滴滴淌着水，顺着领口滑进不走运的行人脖子里。
　　夏川骑着他的小龟，小水洼里溅起的水冲到两旁，他速度很快，裸露在外的手臂因为寒冷气息的侵袭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心跳地剧烈而不安，身体里燥热难耐，皮肤表层却冷到让他后悔没穿外套。
　　他在餐厅坐不住了。
　　一切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尚闻绍会在岛上那么随意且放纵，为什么尚闻绍在回归正常生活后会突然想和他保持距离，为什么尚闻绍会在睡着后突然难过地喊一个人的名字。
　　全都有了解释。
　　挂在小龟车坐下方的头盔他也没戴，这会儿也没交警拦他，带着潮气的风不停灌进他嘴里但是他还是觉得喘不上气仿佛那风里没有氧气他周遭全都没有氧气。就像有人一手攀住他的脖子，拇指交叉按住他的喉管，力气之大几乎要扭断他的脖子。窒息，痛苦，酸涩，甚至还有点愤怒。
　　夏川跑回了自己的小家，那个他租下来的小房子里自从他同学不住了之后就只有他一个人，这些天学校课少，他几乎全都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尚闻绍那次来的时候帮他整理的房间早就被他又弄得乱的不行，出门前摆了一床选了又选的衣服还依原样堆在那，满地的饮料瓶子和烟灰缸里歪歪斜斜插满的烟蒂把房间主人的邋遢颓靡一展无遗。
　　把那些东西全都胡乱地推下床扔到一边，哪怕目之所及全都是一片狼藉他也要这么做，好像这样才能清净。但是清净，清净，怎么就是清净不了？
　　夏川觉得自己现在有点恨尚闻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恨，但就是恨。
　　恨他今天挑的餐厅不好吃，恨他卷的烤鸭酱蘸了太多，恨他今天穿的浅灰色针织衫让人看了心烦，恨他走的匆忙把自己丢在那听蠢女人讲废话。
　　搞什么啊，工作结束就结束，为什么还要和你混在一起。
　　他把选了半天最后还是挑了那件最简单但是最干净材质最好的黑色T恤脱下来也扔到地上那一堆狼藉里面，两步窜到床上裹起被子躲起来。
　　但是把头都蒙起来他还是觉得冷，除了心里面燥热得不行之外他觉得周身都寒冷彻骨。
　　就这样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久到夏川觉得躺不住也睡不着才把被子又踢开，粗暴拿过房间角落的吉他，他们下周末就要表演了，还是要抽时间排练。他和乐队成员约好了明天去学校排练，在那之前他要先把自己的部分再练习练习。
　　头发在被子里揉得凌乱不堪，混乱的夏川在这个混乱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和谐。新买的吉他包拉链有点不好用，线头卡在里面动弹不得，夏川失去耐心用力一扯还夹破了自己的手。
　　"我靠！这可真是！！"他大吼道，把一下子渗出血来的拇指放到嘴里，肿胀的钝痛感让夏川短暂忘记了尚闻绍但是却带来更多的烦躁。血液的味道又咸又涩，他不知道这样是不是还能弹吉他。
　　把手指从口中拿出来，他看见那上面连唾液里都带着血丝，稍一用力便还会从伤口里往外涌血，啧地不耐烦甩了甩然后拿起吉他。这吉他是他托向远买的，刚到手没几天。不知道是过于自信还是习惯性拿到手先自己检查一下，就算人家和他说是调好音的，他也要弹一弹，紧紧弦。
　　嘣地一下，琴弦瞬间断开。断裂的弦在绷开的一霎那在夏川的下巴上划了挺长一条口子，夏川人都惊了，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又是哪出，等到看见反光的琴面上滴答滴答淋上自己鲜红的血才意识到自己受了伤。
　　这下更是连发火的劲儿都没有了。
　　不知道怎么就有点湿了眼眶，突然觉得委屈。
　　肯定就是这该死的吉他的原因。
　　他得再去找跟弦接上。
　　翻箱倒柜，但是这小房间也根本没几个地方好给他找，他以前买的弦压根就没放在这。在学校吗？还是在家？
　　上学期几乎没住过校，估计应该是在家。
　　夏川用手背胡乱潦草地擦了一下眼睛，完全不想承认自己哭了。撅着嘴鼻子一抽一抽，呼吸间还带着细微颤抖。已经想到大概放在了哪但是他出于倔强一般机械性地翻找他的抽屉还有那仅有的三两层的置物架。
　　"啊啊啊！！"
　　把抽屉里的东西都倒出来，置物架上的东西全丢到地上，桌上、柜子里、架子上全都空无一物了他才停止动作，蹲在一地杂物间抱着膝盖头埋在腿间自暴自弃。
　　到了晚上，大概十一点多不到十二点左右的时候，夏川揣上钥匙回了父母家。实际上经过一整个暑假他还没和家里和解。摔吉他的那个事看似过去很久了连带着他从日本回国的时候都回了趟家，但是这个事似乎还是没个说法。他又挑了这么个父母大概已经睡了的时间回去，为的就是不要跟他们打照面。
　　他们家的防盗门该上润滑油了，打开到某一角度的时候总会出现嘎吱一声刺耳的噪音，所以他要小心，千万不要触碰到那一点。
　　小心翼翼，祈祷着那声音千万不要被触发。
　　一寸一寸，一点一点，夏川小偷一样把门打开窄窄一段，侧身贴着墙慢慢钻进去。
　　两只脚都落地的时候那恼人噪音还没出现他才算放心，长舒一口气。
　　"还知道回来？"
　　"？？"
　　原来是夏川的爸爸睡前起来上厕所，刚好遇上半夜摸回来拿琴弦的夏川。
　　"啧。"见状夏川转身就想走，但是他那一咋舌立马惹火了他爸，两步上来抓住夏川的肩膀把他掰过来。"站住！"夏川被直接捩过来，一整天下来低落的情绪愤怒的神情全显露在脸上，在夏川爸爸看来夏川此时的脸色完全就是摆给自己看的。"混账！！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旅馆？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根本就不想回来！！"夏川大吼道，情绪失控嘴上也没个把门的，"谁他妈想回这破地方天天瞎几把看你们脸色！！"
　　夏川爸爸怔了两秒，气血翻涌急火攻心，血压都升高了，"好你个不肖子……那你就这辈子别回家！"说着一个巴掌甩到夏川脸上。


第36章 先别把话说那么绝对，我还没说喜欢他呢
　　急匆匆赶去派出所，路上打不到车尚闻绍就用跑的。四条街的距离尚闻绍跑到针织衫都被汗水浸透，发丝打成绺贴在前额上。
　　尚闻绍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激动到底是为了什么，接到电话的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思考只想赶紧去到派出所文明办具体怎么回事。他就那么想见到秦钊？明明之前大骂操他妈的也是自己，下定决心把他忘了再找一个的也是自己。还是说这其实是恨？但是尚闻绍其实现在心底又没有那种所谓的恨意。
　　最初的担心被现实冲击成愤怒后又在这后续的几个月里化作平淡，他已经接受了秦钊离开的这个事实，甚至接受了要替秦钊还债的这件事，他可能现在唯独就想见到秦钊，问问他，到底为什么？
　　派出所登记的是失踪，尚闻绍压根没把秦钊欠了债跑路的事说出来。秦钊借的那些都是小贷款平台，自己本身也不正规的那种，债务人跑了他们也不会报警去追。所以秦钊这种情况不是会上征信的，只要尚闻绍不报警说这件事秦钊甚至什么事都不会有。
　　所以警察联系尚闻绍也只是说现在似乎找到一点线索，让尚闻绍来确认一下。
　　"民警同志……"尚闻绍喘着粗气说，他竭力调整呼吸，好让自己说话的时候不那么断断续续。"您刚才给我打的电话……我是之前说找人的那个……"
　　"哦哦，小尚是吧，你跟我来。"
　　民警给尚闻绍看了一段监控录像，那是在安城的车站，拍摄到形似秦钊的人。看不清五官，只身形和模糊轮廓像，警察让尚闻绍辨认这是不是秦钊，也没具体说什么事在什么情况下才把这视频上的人和失踪的秦钊联系起来。
　　"嗯……"尚闻绍琢磨着，他开头是激动了半天，画面上这人一打眼真的像秦钊，但是他怎么也不觉得秦钊会和安市产生什么联系。而且秦钊之前是寸头，画面上这个人留着个能中分开的短发，这长度怎么也不是短短两个月能长出来的啊。可是也不排除秦钊因为跑路需要乔装打扮的可能，所以他也不能直接否认。"……我不是很确定，不过这个身量和……长相，的确跟他有七八分像。"
　　"这样啊……"找他来的那个小警察摸摸下巴说，"就是说你也不能确定是他是吗？""这就难办了啊……"他小声嘟囔。
　　"对，警察同志，这人你们是已经大概确认在哪了吗？能把他带回来吗？"尚闻绍有些激动，这个人确实像秦钊，因为画面停留时间不长，像素又比较低，他不能确定。
　　"哎哎哎你先别激动，"警察把尚闻绍抓住他的手臂放下来又整了整自己的警服，"我们办别的案子的同事发来的这个视频，我们确认不了，所以想叫你来看看，你不是他室友嘛。"
　　"……"听到这称呼尚闻绍先是一愣，后来才想起来他当时说的两个人关系确实是室友。"对……"
　　"你要是也没法确定就算了，我们就是问问。"
　　"民警同志那、这、没别的消息了吗？都快两个月了……他是卷进什么案子了吗要不您怎么这么问我？"尚闻绍小心翼翼地问生怕秦钊还背了什么类似诈骗之类的案子。
　　"不是不是……你别急，他这么大个人……我们有消息肯定会告诉你。"
　　然后就送着尚闻绍出了门。
　　到这会儿，尚闻绍连身上的汗都没消，他真的就是急匆匆从餐厅出来，跑了一路，到派出所认了个人，还没给个准确答复，最后又急匆匆从派出所出了来。
　　北风一刮，他因为被汗水打湿而贴在皮肤上的针织衫阵阵发凉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还爱他吗？
　　他也不知道。可能不了吧，反正只有伤心是他能肯定的。
　　尚闻绍用手背擦擦鼻子，一个喷嚏打地太大劲儿了震他脑瓜仁儿疼，搓搓两臂试图暖暖身子。这会儿了他也不能再回餐厅，虽然从他出来到现在统共用了不到半小时，这时候回去可能夏川袁静他们还在，但是尚闻绍实在没心思回去。
　　这么一小会儿，心情上上下下起起伏伏。只祈祷秦钊别是真卷到什么大案子里去了。他可能真的是骗了自己钱的人渣，但尚闻绍不希望他真的出事。
　　袁静也因为这个没少说他贱。不过这个字袁静没亲口说出来过，全是他自己话里话外听出来的，袁静不可能那么直白的骂他。
　　但是，他自己也知道。
　　这段感情里，他可能真的是贱了一点。
　　尚闻绍直接回了家。因为太冷，他怕感冒，就直接打了车，到家后给袁静发了个信息说他到家了，没什么事。袁静给他回了个电话，主要也是问秦钊有没有消息，那钱能不能问他要回来。
　　"哪那么容易……"
　　"你别说这个，我知道就算找着他你可能都张不开那嘴问他要钱！"
　　"嘿，看你说的，我哪有那么傻……"尚闻绍手搭在阳台栏杆上，悬空磕了磕燃过一截的烟灰。
　　"你别，你要是聪明的话也不会跟他在一块那么长时间。"
　　"……"
　　自觉话说的太难听了，袁静沉了两秒又换了别的话题。"你那小朋友。"
　　"怎么了？"尚闻绍问。
　　"我说了说你的事，他问我的。"
　　"哦……说呗，又没什么不能说的。"他把烟叼回嘴里，咬了一会儿却怎么也没抽。"那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他是不是不知道你刚被甩？"
　　"我哪是被甩……"我是被抛弃。"明明是单方面和平分手好吧。"
　　"好好好，和平分手。"
　　"他不知道，我什么都没说过，都让你说了。"
　　"我跟你说，我觉得他心里有你。"
　　"哦？"尚闻绍听着好笑，这一个字让他说出了九曲十八弯，音尾上挑。
　　"嗨呀我没开玩笑！"袁静说，"他的表情看起来很难过，尤其是我说到秦钊走了之后……"她没说太详细，尚闻绍对自己做的事她怎么都不想再多回忆一次。
　　那通电话后来没聊太久，尚闻绍找了个理由就挂断了它，他自己还没把事情捋顺当，就别让袁静掺合进来了。
　　他从裤子口袋拿出夏川给他的那个徽章，拇指抹了一下那塑料表面。
　　挺粗制滥造的，右下角还有点印花了墨的瑕疵。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喜欢一个人什么样。
　　他们一起工作的最后一天夏川就差把"不想分开"几个字写到脸上了。
　　把那个徽章放到桌上，尚闻绍也坐到桌前，夏川之前工作的那张桌子前，双臂交叠，趴在上面，脸也埋在中间，去看那徽章上的小瑕疵。
　　一个人好像是有点太闷了。
　　也不知道中午他到底有没有吃好？
　　回头等夏川联系了，就先去看看他的演出吧。


第37章 你知道什么是火药桶吗？
　　因为跟家里吵了一架的缘故，夏川始终还是没能从家里拿到备用的琴弦。
　　稍微好一点的琴弦也要几百块，他现在手里钱不多，又要交房租，不能乱花。
　　那天被打了之后从家里跑出来的夏川带着一肚子火就在街上游荡。他先到了24小时药店买了镇痛贴布贴在脸上，然后就像条无家可归的狗一样垂头丧气坐在路边等那火辣的痛感过去。也不知道是有多大仇才能让他爸用那么大力气打他，过去了将近半小时夏川都觉得右半张脸又肿又麻。
　　快一点钟了，路人行人稀少，偶尔有几个吃了夜宵撒着酒疯的人从他身边舞过，那酒气和撒泼的样子让夏川更加心烦。
　　这会儿夏川掏出来手机才看见因为之前尚闻绍发来的消息。
　　发送时间是傍晚六点多，那时候夏川因为听了袁静讲的故事把微信的消息推送关闭了，所以一直没看见他发来的这条消息。自欺欺人以为这样看不见了不回复了就是晾着尚闻绍，这样就是自己对他不感兴趣和他划清界限的表示了。虽然他连人都不敢拉黑或者删除。
　　尚闻绍问他吃的怎么样，跟他道歉说自己提前先走，说下次有机会单独请他吃饭，并且期待他学校的演出提前祝他演出顺利。
　　"嘁……"
　　夏川看了消息轻嗤一声，抬手就想把尚闻绍删除。手指马上就要按到删除键，又顿了顿，把手机放回口袋。
　　手背蹭蹭还没流出眼泪的眼睛，他还坐在路边，觉得委屈的不行。
　　深夜呼啸而过的摩托，撒泼的年轻人，半夜没人管了开出来放风的没挂牌照的高级跑车。夏川两手抱着膝盖头埋在其间，双脚不安地动来动去。灰色连帽卫衣的帽子扣在头上但是他还是能感觉到车子路过他身边时候照在他脸上的灯光。
　　夏川的家在另一个区，离他学校和租的房子不是特别远，他骑他的小龟大概要二十多分钟。等他脸上那一巴掌冷却的差不多了才跨上他的小龟准备回自己的小房间。
　　这一路上人都不多。饶是夏川这么年轻的一个孩子，也很少在这么晚的时间外出。头盔歪歪斜斜扣在头上，固定的卡扣随着迎面刮来的风在他颊侧飞来飞去。路灯下自己的影子由长变短又由短变长，20分钟的路程就这么被分割成了一截一截，夏川边吹冷风边回家，这一路吹得他鼻塞又头疼，独独只有被扇巴掌的那里觉得吹风很爽。
　　他会路过尚闻绍家。
　　他住的地方和尚闻绍家离得本来也不远，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就是心血来潮，夏川拐去了尚闻绍居住的公寓楼下，坐在车坐上边抽烟边看了尚闻绍家黑漆漆的窗口二十多分钟，直到把烟盒里剩的几支烟全都抽了个干净，烟蒂烟灰连带着盒子一起丢到了大门口。
　　第二天夏川起了个早备着准备去学校的排练室找别人的替换琴弦，并且因为第二天周日大家都没课，他和其他成员们约好了上午十点钟开始排练。
　　排练室是过去音乐社团的社团活动室，后来学长们毕业了社团也没再招新，夏川他们就一直占用着这间活动室来排练。
　　成员们都是男孩子，这间活动室多少有些乱套。乐器乐谱各种架子椅子乱摆，夏川在角落放乐谱的置物架的角落找到积了不少灰的备用弦，挺便宜的那种。夏川扁扁嘴，打算先试试看，实在不行还是得去买一根。
　　他的脸还是有些疼。早上想把贴布撕下来的时候发现脸上依旧是是又红又肿，与其让人看见这个巴掌印，夏川觉得还不如只让人看见个镇痛贴布，然后他又拿出一帖对着镜子把自己大半张脸贴上了。
　　十点半，赵岩打着呵欠到了。
　　"哟，怎么就你自己在啊，我寻思我就够晚的了。"赵岩说，头发还乱糟糟的，一看就是睡醒直接过来的。
　　"嗯，亏你还知道。"夏川背对着他收拾东西，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脸。
　　"哎这一地东西怎么……"赵岩想到后面拿鼓槌，看着一地垃圾发牢骚。"卧槽你这脸怎么了？这怎么了？还让人给打了？"说着就要上手去撕那贴布。
　　"别动！"夏川闪身躲开，"别管。"他本来就有火，再加上这一帮人死活都凑不齐，到了约定的时间一个两个都不到，现在更是烦得不得了。
　　"这谁整的啊？我替你弄他去！"
　　"我爸。"夏川说，瞥了他一眼。
　　"……嗨，当我没说。"
　　赵岩到了位置上，东敲西敲把鼓试了一个遍。"哎呀，他们怎么还不来，这马上就十一点了。"他说，"我觉得我来的就够晚的了，这一个个比我还不靠谱呢。"
　　"……"夏川不说话，还在弄他的吉他。
　　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样，夏川明显低气压，赵岩还在那拱火。"我看一会儿到中午，他们又去吃饭，下午还得有别的事，练不了几分钟就得散。"
　　"那就咱俩先排。"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两个一个节奏吉他一个架子鼓，能做的实在有限。等到十一点多，向远才顶着个黑眼圈来了排练室。
　　向远话很少，来了之后看见还少两个人也没说什么，更没解释自己为什么迟到，放下自己的吉他就开始调音。
　　夏川张了几次嘴，最后还是把多少抱怨都憋在心里。
　　他看着这帮人不靠谱的样子心里生气，又说不出什么。
　　难道只有他自己对乐队的是上心？
　　向远是主音吉他，也算是队长，夏川不知道怎么说他。
　　"咱们三个先开始吧。"向远说，声音还带着点沙哑。"你脸怎么了？不耽误唱歌吧？"他问夏川，眉头拧在一起，"就快演出了，这些天做好自我管理。"
　　"……"
　　不知道怎么就劈头盖脸挨了这么几句，明明在座三个人里大概对演出最在意的是自己，却轮到他这么说，夏川的火一下就蹿起来了。
　　"我看不知道怎么管理自己的人是你吧？"
　　向远抬头，迎面撞上夏川侵略性十足的眼神。"你想说什么？"
　　"你听见什么就是什么。"夏川说，"天天不知道跟谁混一起瞎搞的不是我。"
　　听着夏川说完简单几句话，向远咬咬后槽牙没再说话，把自己吉他拿起来背上就出了排练室。
　　"哟哟哟这是怎么了？"
　　迎面撞上姗姗来迟的贝斯和键盘，他们俩一个宿舍，一起起晚了这会儿才到，看着面色不善的向远气冲冲走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没怎么，他他妈的爱练不练！！"夏川吼道。


第38章 你知道实用主义吗？
　　真要论起来的话，夏川大概真的是5个成员当中对乐队的事最上心的。从一入学见到向远弹吉他而对音乐产生向往到撺掇大家组建乐队，再到后面自己拿出大把时间联系以及到处找场地找演出机会，全是他在张罗。虽然内部事务全是向远说了算，但最热心最认真的也非夏川莫属。
　　当然，造成这个局面也不能全怪夏川这几天火气太大谁随便说点什么都会爆炸，也得怪向远最近实在是对乐队的事太不上心。开学以来约好每天下课之后晚上七点排练到十点，一周五天他得有两天不在两天早退，一天心不在焉看手机。
　　为什么，为男人呗。
　　因为喻安还在外面当那个。
　　就算被揍了，伤好之后照样。
　　他得去酒吧在喻安被带走之前堵到他才行，要不又不知道会被谁带走弄成什么样再回来。那人是疯的，除了把他捆起来，不然管不住。
　　周末排练的前一天向远也照常去了喻安经常会在的酒吧堵人，等着在别人把喻安带走前先把他带走，"包"他一夜。要不是昨天在酒吧后面的巷子里找到正跟别人苟合的喻安的时候太晚了他折腾到四五点钟才睡觉，可能排练他也不会迟到。
　　"向哥向哥向哥……"贝斯手刘烁来当了和事佬，追上来劝和。"夏川儿那小子让他爸揍了，火气大，说什么你都别当真啊，都是兄弟……"
　　向远看看他，别人用个笑脸迎上来，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嗯，你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改天大家一起排。"
　　"行……"
　　闹成这样，今天这架势是怎么都不可能顺利排练了，在缺少主音吉他的情况下，夏川他们只能凑合排了排。
　　因为这几天抽烟太多，夏川的嗓子状况挺不好。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好几回唱到一半就开始咳嗽，也只能排了一会儿就不了了之。
　　真的，太不顺了。
　　夏川还感了冒，带着口罩吃着止咳药过了那么一周。这一周，晚上的排练向远都会来，然后九点半一到就走人，夏川也没再说什么。
　　他也没和尚闻绍联系。尚闻绍问他演出什么时候他也没回。
　　这种低气压一直持续到了学校演出的前一天，凑合练习，凑合唱唱。
　　乐队的关系还没缓和，夏川的身体情况也不太好。
　　"操……"
　　演出前一天，所有人在礼堂正式彩排。还没轮到他们上场，大家都分散在后面自己排练。因为心烦，夏川躲在舞台和后台连结的走廊拐角的窗户边抽烟。
　　"哎哎……是这吗？"
　　"应该吧，这不是正彩排呢嘛，还挺正式。"
　　有两个女生从侧门跑进礼堂来看晚会的彩排，叽叽喳喳凑在一起聊天，正好就在离夏川三四米远的拐角另一边，谁都看不见谁，但却能听见。
　　"那肯定啊……"
　　"哎哟别看了吧，你不是要看你夏川哥哥嘛，可能还没到他们呢，你要一直在这等着吗？"
　　不经意听见她们提到了自己名字，夏川竖起耳朵，连送到嘴边烟都放到了一旁。
　　学妹吗？夏川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自己竟然有粉丝。
　　"嗯，等等呗反正又没课。"
　　"哎哟我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
　　"帅啊！帅还不够吗！"
　　姑娘们不知道，听到这么直截了当的夸奖，夏川本人正脸红到耳根。笑得都要藏不住了。
　　他往墙边贴了贴，好让自己更不容易被发现，也能更清楚听见她们说什么，比如对自己的夸奖和喜爱。
　　"帅是帅，帅也不能当饭吃啊。"
　　"帅就行了。"
　　"我还以为你得说他们乐队多好呢，明天晚上翘了王头儿的讲座也要来看他。"
　　"那肯定，能看帅哥谁愿意去看糟老头啊。"
　　"但是我觉得他们乐队挺一般的啊，嗨我这么说你别不乐意。"
　　"是一般。他们不就是典型的业余十八流爱好者嘛。"那一直夸夏川帅的姑娘说，"有那张脸就够了，歌就算了，他都没我五音齐全。"
　　"他们不是还自己写歌吗？"
　　"自己写？可算了吧，什么五月天李荣浩随便找首好听简单的唱唱不就得了，我最怕所谓的什么自己写歌了。"
　　"你这样还敢说喜欢夏川？"
　　"那是，爱到深处自然黑你不懂。我还要演出后给他献花呢。"
　　"你厉害。"
　　"哎走吧走吧，这有烟味儿，咱们到后面等。"
　　脚步声越来越远，拐角另一边，那半截烟在夏川手里直到烧到滤嘴他都没再抽上一口。
　　周五，尚闻绍下了班陪袁静一起去袁梦学校给她送东西。袁静老家给她们又寄了点特产，袁静让袁梦拿着都分给室友些来搞好关系，尚闻绍跟着来问袁梦点事顺便蹭袁静一顿饭。
　　"嘿，你少吃点，再吃找不到男朋友了。"尚闻绍嘴贱逗小姑娘。
　　"要你管。"
　　"诶你们学校，是不是最近有个什么活动啊，有你们学校的人演出的那种。"他问，夏川这些天一直没联系他，明明之前说过演出就在这周，结果后来就什么信儿都没有，连自己发出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他以为是夏川太忙了没顾得上回他，根本没往夏川不理他那上边想。可见袁静说的那句我觉得他心里有你在尚闻绍心里还是有点作用的。
　　"干嘛？你小男朋友没跟你说啊？"袁梦嘴也毒，拿着披萨往自己嘴里塞，还瞥了尚闻绍一眼。
　　"你这小妮子怎么说话呢，那不是我小男朋友，那是你学校学长。快来好好跟哥哥我说说，是不是有。"
　　"是啊，明天晚上，文化节的晚会，在小礼堂。"
　　"哦……"
　　"怎么啦？"
　　"你带我去呗，我可能进不来你学校也找不着地儿。"尚闻绍谄媚似得往袁梦边上挪，还给她又倒了一杯果汁。"行不行，我的大小姐。"
　　"求我。"
　　"求你。"
　　"叫我姐姐。"
　　"姐姐。"
　　"乖。"袁梦摸狗一样摸摸尚闻绍的头。
　　"嘿你这小兔崽子……"袁静又笑又气抬手就要揍她，"跟谁学的，不学好。"
　　"诶诶诶！"尚闻绍拦她，"你别欺负我姐。""怎么样，明天带我去吧？"
　　"看你那狗腿子样儿。"袁静笑道。
　　"成，明天见吧。"


第39章 我问店员看人演出到后台送什么花比较好，她说百合
　　周六这天尚闻绍临时被安排了工作，还是需要他西装革履全套行头都齐上阵去总公司参加会议这种推不开的棘手活儿。等他终于开了一天会满头大汗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赶到袁梦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半多了。
　　"啊……啊，哎哟我的老天爷……"尚闻绍弯着腰两手撑在膝盖上喘气，地铁站到学校还有段路，他穿着西装皮鞋一路跑来的，肺都快喘出来了。"抱歉抱歉……临时加班……"
　　他本来约好晚上六点半来找袁梦然后请她吃个饭当酬劳，结果就这么放了人家鸽子。之前他也想过要不要叫夏川，但是估计这会儿夏川可能正紧张地准备排练，他就不去打扰了。
　　"你也知道抱歉！"袁梦刻薄道，拉着他赶紧往里走。"快点吧，七点五十开始，时间不多了。"
　　"对不起啦大小姐……回头再请你吃饭！"尚闻绍把领带摘下外套脱下都搭在手臂上。"我的天啊，真是跑死我了……怎么地铁站离这这么远！"
　　"谁让你不骑自行车，还不打车。"
　　"嗨这点距离用得着打车么……"尚闻绍其实是心疼车费，刚出来的时候地铁站门口四下看看又没找到共享单车给他骑，因为怕迟到他只能用跑的直接过来。"去看这个晚会需要什么门票之类的东西吗？我这种校外的能随便进吗？"
　　"学校你不是都进来了？那个晚会应该没什么人看，你直接找个地方坐就行了，你不用联系他吗？你那个小对象。哇你竟然还买了花"
　　"啊……我……"尚闻绍跟着袁静在校园里穿梭，和周围一水儿的学生格格不入的装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紧张到忘记反驳袁梦说夏川不是他的小对象。"哈哈哈哈这不是他说有演出吗，哇就买几支花捧个场……他没联系我，可能忙忘了吧，今天有他的表演。"
　　尚闻绍手里拿着一小把可怜兮兮的百合花。他现在没什么钱，花也买的少。本来开完会路过花店心血来潮才买的花经过他从地铁出来这一路狂奔被弄得包装皱巴巴花也垂头丧气东倒西歪。
　　"哦，好吧。"袁梦没多想，还在一直带着他在学校穿梭。走过小路，穿过树林，学校真的挺大。"我一会儿还要跟室友去看个电影就不陪你了，把你带到礼堂门口我就走了。"
　　"行。"
　　他们到礼堂门口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五十了，袁梦转头要走，跟尚闻绍说活动不收票让他直接进去就行。
　　"哎，看手机。"尚闻绍说。
　　"什么？"袁梦看了看手机屏幕，弹出个红包。
　　"请你和你室友喝奶茶。"
　　"谢啦，还挺识相。"
　　尚闻绍站在门口，对着玻璃门上自己的影像正了正衣服领子，尽量把自己收拾整齐。往来的学生不少，根本不是袁梦说的没什么人来看的样子，他站在门口的这功夫已经挡了好几波人的路了，他只能左闪右闪再跟人道歉。又给那束花也整了整仪容，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进入了小礼堂。
　　不知道他会不会高兴啊？
　　尚闻绍心想，总觉得马上就要见到一个不一样的夏川里心里稍微有点激动。
　　礼堂人不少，女孩子居多，可能也是这间学校本身女生比例就大的缘故，尚闻绍劝自己别多想。但是当他好不容易找到个倒数几排靠边的位置坐下后就听周围女学生们开始讨论起来：
　　"他们第几个上啊？"
　　"不知道，反正只看他们。"
　　"你不是骗我呢吧？真有你说那么帅？"
　　"那肯定有，队长向远主唱夏川都超帅，哎呀你就看吧。"
　　"你听见她们说的了吗，都是来看他们的。"
　　"说的是呀……"
　　呃……尚闻绍有点慌，他从来没想到那个小朋友会是学校人气这么高的孩子。周围叽叽喳喳的女学生让尚闻绍觉得有些坐不住。同样都是来看夏川的，尚闻绍觉得穿着皱巴巴衬衫一身臭汗的自己坐在这群花一样的女孩子中间实在是太格格不入了，甚至都觉得喘不上气，把领口扣子都解开了一颗。他把那束花往角落放了放，怕被人当成痴汉。
　　到了晚会开始的时间，礼堂里灯光暗下来。
　　主持人，各个表演者，他们从舞台上上来又下去，一个接一个表演。尚闻绍一直默默看，旁边也没有认识的人说话，他只能被动偷听姑娘们讨论夏川多帅，向远多高多酷，他叫不上名的几个其他队员多帅多有趣。晚会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他都没等到夏川，倒是越等越觉得心烦意乱。
　　大概快到了尚闻绍等待的极限的时候，主持人又上来了，报了个幕，然后尖叫四起。
　　终于轮到夏川他们的乐队了。
　　因为要搬动各种乐器的缘故，深红色的幕布拉上了好久。尚闻绍能听见里面的人走动以及物件之间磕磕碰碰的声音，尚闻绍心跳加快，他就快出来了。
　　"咳……喂，喂……"
　　伴随着尚闻绍熟悉的声音，幕布拉开，夏川背着那把尚闻绍跟着一起去买的吉他，穿着白T黑皮衣，一边头发别到耳后，和往常那随意又邋遢的样子全然不同。尚闻绍不禁笑了出来，这孩子还真好好打扮了一番。
　　"……不好意思大家久等了，我们是第六人……我今天喉咙状况可能不太好，唱的不好大家多担待。"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好让自己听起来更有磁性，却不知道这样小儿科的举动在尚闻绍这种熟悉他的人看来只觉得他幼稚的可爱。
　　倒是没唱尚闻绍以为多夏川自己创作的什么歌。他们十分中规中矩地唱了过去比较流行的老歌，没什么难度也没什么挑战。
　　但是台上稳定发挥的夏川还是给了尚闻绍不少惊喜。
　　身高腿长的夏川，骨节分明的大手拿着拨片在琴弦上扫动。柔顺的发丝从耳后滑下来挡住视线的时候又被他轻轻甩头撇去一边，那一瞬间连夏川的睫毛都像是在反着光。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他低头的时候眉骨和眼眶间形成一片暗色的投影，底下的眸子深情又深邃。
　　尚闻绍听过他用那声音骂人，发火，也听过床上的他用那声音在自己耳边低声说话。听他用那声音青涩地唱情歌真的是头一回。
　　他一共唱了两首歌，不到十分钟，尚闻绍觉得为了这十分钟他奔波这一路值了。
　　上学的时候一有时间就要去打工，每次学校的活动他都没空参加。
　　而现在，他拿着花，坐在一水儿年轻人中间，等着看那个校园明星，大众情人，并在落幕后和小姑娘们一起鼓掌。然后这些小姑娘们却不知道唯独他自己是被她们期待已久的白马王子邀请来的，唯独他是特殊的。
　　他竟然在毕业四年后找到了谈校园恋爱的感觉。
　　如果连袁静那个他和夏川两人之外的人都觉得他可以试试，要不他就真的试试？
　　夏川他们的表演排在很后面，他们下台之后没多久晚会就结束了。尚闻绍捧着那束有些蔫了的百合花逆着人流打算去后台找夏川，他们刚下去不多久，估计现在去还能找到。
　　他给夏川打了电话，但是夏川没接。
　　可能在忙着收拾吧，尚闻绍想，只能举着花一点点往后台挤着走。
　　"学长！"
　　"嗯？"
　　夏川刚收拾好吉他正准备回家，就在休息室门口看到一个没见过的女生。
　　"我是大二的，我叫罗染。"
　　"哦。"夏川有点紧张，脸也有些红。他不知道这姑娘来干什么，如果是专门来看他的粉丝的话还真是第一次。
　　"我是专门翘了教授的讲座来看你的！学长今天超帅！"
　　那姑娘说的越多，夏川越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他皱了皱眉，惊觉这女生好像就是昨天他抽烟时候撞到的舞台侧面看排练的姑娘之一。
　　"哦，谢谢。"他背着吉他边走边说，很敷衍。
　　"学长我觉得你特别棒，吉他也弹得好歌也唱得好人也超帅，我我我能加一下你微信吗？"
　　夏川脚步一顿，心里冷笑一声。"好啊。"
　　他们互相添加了好友，但那姑娘还是没有想离开的意思，牵着他的衣服袖子扭扭捏捏不动地方。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夏川问。
　　"学长，你饿了吗？乐队很辛苦吧，我请你去吃个宵夜好不好。"那女孩说，眼睛向上看着他，嘴巴微张，画了精致妆容的脸蛋可爱漂亮，从夏川的角度看去她连衣裙的领口里乳沟若隐若现。
　　她是来泡他的。
　　"行啊，那谢谢你了。"夏川眼睛弯弯眯起来笑着说。
　　"好！我们走吧！"说着，那女生还之前踮起脚亲了夏川的脸一下，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
　　夏川任由那姑娘牵着他的手从后台往出口走，这会儿他或多或少还有点懵。刚走没两步，就在后台走廊看见面前拿着一束花的笑容僵在脸上的尚闻绍。
　　他干笑了两声没说话，被汗水打湿成绺的头发还没干透，手臂上搭着的西装外套经过一整晚的折腾也皱了起来。他终于在尴尬对望了好半天之后才说出第一句话。
　　"演出……你......挺好的，恭喜你啊！"他说，前言不搭后语。"之前小瞧你了啊，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哈哈哈……这个……"他把那开始颓靡的花捧起来想送给夏川。
　　夏川只是看着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没等他说完这些话就反客为主牵起那个学妹的手迈着大步从尚闻绍身边走过去。"啊学长，学长！"那姑娘被夏川抓着手快步走，跟不上夏川的步子的她只能小跑，途中还回头看了看被甩在身后的尚闻绍。
　　"……给你……"空留尚闻绍把没说完的句子说完，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第40章 随便吧，男的女的都行
　　有夏川和别人情热的描写，请酌情选择观看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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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幅狼狈样子被更多人看见之前尚闻绍就离开了小礼堂。
　　他抽了抽鼻子，走到室外的时候天已经有点凉了，他把外套展开，重新穿到身上，领带随便卷一卷放进口袋。
　　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尚闻绍决定走回家。
　　那束花花了他百十块，他不想再花一分钱在这件事上了。
　　夏川是好孩子，但是他不属于自己。他可以很温柔，很有活力，可以用深情的眼神看着自己，也可以用那眼神看别人。
　　花店的小姐姐问他要用什么颜色的包装纸和丝带，本来就有迟到风险的尚闻绍竟然还真的驻足精挑细选了一番来装点他那一小束傍晚打折的花。三五枝百合，还有偷偷藏在里面的一枝玫瑰。
　　他本想稍微给夏川一点点回应，进展的顺利或许能在这个小小试探后约他一起去吃顿什么好吃的料理，聊一聊他的演出，学校的八卦。
　　这束花现在正被尚闻绍拿在手里，米黄色包装纸蹭着裤腿，本来就特价处理的百合花蔫蔫得卷着花瓣，听到包装纸嘎吱一声弯折的声音尚闻绍才想起来什么似得把花束捧到胸前，查看那可怜的花儿是不是完好。
　　没关系，日子只是又回到从前罢了。
　　女孩子有备而来，请夏川去吃了点烧烤，自己只拿着杯果汁对着吸管喝，不想让嘴里留下味道更不想破坏自己的妆容。
　　夏川伸了个懒腰，背了一晚上吉他总觉得肩膀有些累，也就喝啤酒吃烤串儿那会儿把吉他放下比较放松。
　　最后一口啤酒喝进肚里，面前小瓷盘里的花生米也只剩零星几颗。对峙一样，夏川靠上烧烤店有些油腻的座椅靠背，手里摆弄着今晚他用的吉他拨片，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对面装模作样捧着果汁喝的那个学妹。
　　估么这样的空白时间过了得有大概七八分钟，罗染终于开了口：
　　"学长……"
　　"怎么了？"
　　刚才吃烧烤的过程中夏川只和她聊了些不冷不热的东西，两人不熟，也不是一个专业，完全没什么共同话题。到后面基本都是罗染在说话，夏川静静听着，直到最后罗染也说不出什么夏川觉得有趣的事。
　　"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宿舍楼已经关寝了吧……我们怎么回去啊？"
　　"啊，"夏川看看手机，"还真的。"
　　"那我们怎么办啊。"
　　"我住外面，倒是不担心。"
　　"那我能去你那住一天吗？明天早上我就走。"
　　事情的一切发展都在夏川的预料当中，甚至可以说他们双方都知道事情会往什么方向发展，他们在一起心照不宣地演这么一出戏。
　　“可以啊。”
　　罗染坐在夏川小龟的后座上，搂着夏川的腰，胸部紧紧贴着夏川的后背，帮夏川背着他的吉他，疾驰在人员稀少的马路上，裙摆飞起露出她的大腿。
　　然后就是模式化得上楼，开门，夏川捏着罗染的下巴把她压在墙上接吻。
　　甜腻的香水混着脂粉香钻进夏川的鼻子，亲吻她脖子的时候那长发总是有些碍事得扫在他的脸上被他不小心吃进嘴里。他已经好久没闻到过这些味道了。自从和上一个女朋友分手已经过了多久了？大半年？夏川想不起来。
　　他习惯了被人追，展开一段或长或短的关系，大家上上床，然后再分手。
　　所以在岛上的时候夏川接尚闻绍嘴里那口烟的时候那么自然，他以为这可能也是一次普通的艳遇罢了。一个来猎艳的同性恋，长相和身材都看得过去，那时候气氛到了两个人自然而然就......这甚至还有颇有成效地点缀了夏川的暑假打工之旅。
　　但是他不喜欢听见尚闻绍追在别人屁股后面还被人推了一把跌了一跤的故事。
　　今天他故意带罗染回家有想报复尚闻绍的成分在，尤其是在后台看到尚闻绍的一瞬间。
　　夏川的手从罗染的裙底顺着他的大腿摸上去，伸进她的内裤边缘去揉捏她的臀部。绵软柔滑的触感，耳畔源源不断传来罗染带着果香气的娇嗔。
　　罗染一双软手撑着他的肩膀，他被碰地很痒。火气逐渐升起，从罗染背后拉开她连衣裙的拉链把那碍事的水蓝色裙子脱下，连同自己的T恤一起踩在脚下。
　　不一样，全都不一样。
　　身体碰撞的感觉，散发的气味，情欲点燃时候的小动作甚至是颤抖的呼吸方式。
　　夏川焦虑得很。
　　说不上难受，但就是不舒服，他觉得他现在想要的不是这种感觉。
　　他闭住嘴，绵长又深沉地进行每一次呼吸，好集中更多的注意在罗染的身体上。
　　"学……学长……"罗染在他耳边轻喘，夏川从她胸罩下方伸手进去捏她的胸的时候下手有点重弄得她有些痛。
　　"嗯？"夏川语气里带了些不耐烦，空出一只手去解自己的牛仔裤拉链。
　　"轻一点……疼……"
　　但是夏川并不打算听她的。
　　"我们今天怎么样？"
　　"什么？"
　　他撸了两把自己半硬的性器，企图速战速决。
　　"乐队，表演。觉得怎么样？"
　　大概是没想到夏川会问这问题，罗染仰着头去迎合夏川的抚摸，有些混乱又有些迷茫。"很好啊，很好。"
　　"我唱的怎么样？"
　　"……超棒……"她说，不知道说夏川的歌还是夏川摸她时候霸道的手法。
　　"哈。"夏川笑了笑。"谢谢。"
　　深呼吸一次之后夏川停下了动作。推开了衣衫不整身上只剩条内裤的罗染，弯下腰捡起被两个人踩了半天的T恤和裙子然后物归原主。他把裙子丢到罗染胸前挡住他不想看到的裸露身躯，"你在这睡吧……我出去。"
　　"什、什么？？"
　　"我硬不起来。"夏川边说边把被踩的又脏又皱的T恤穿到身上，那上面还散发着难闻的烧烤油烟味。"你明天走的时候别忘了帮我锁门。"
　　"你说什么？？？你有什么毛病吗？卧槽！！"罗染也急了，拿着衣服就气冲冲推开大门打算走，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甩了夏川一巴掌，"你他妈就是个神经病，阳痿吧你！！"之后就是咣地一大声，她确实没忘在走后给夏川关上门。
　　夏川抹了一下嘴角，罗染力气不大但指甲长，在他脸上划了挺长两条指甲印。
　　罗染走后不久夏川也拿上外套又出了门。他再次跨上他的小电驴打开前照灯的一瞬间还看见前方不远处刚穿上裙子的罗染，启动前还嘀了两声，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又讨了句骂。
　　另一边，尚闻绍回到家就找了个空花瓶把那几枝干巴巴的花插到里面好好侍弄了一会儿。心底感叹这可怜的花儿跟了自己实在可怜，既没发挥原本的作用被送出去得到收花人的夸奖，也没能得到细心照料。
　　他心情多少还是有些低落，有种认清现实之后的悲凉。
　　并且很倒霉的是他刚才洗澡的时候又一次撞到了淋浴间的玻璃门上。过去还能找秦钊抱怨抱怨，现在他只能在心里暗骂一句，他没有能说话的人。
　　准备擦干头发睡觉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慌乱的，没有节奏的，还有些暴躁的。
　　咚咚咚咚的敲门声。
　　"谁啊？"这么晚，是不是什么邻居喝多了？
　　"我，开门！"是那个晚上唱歌的人的声音。
　　"你怎么……"尚闻绍急匆匆跑过去准备开门，天知道怎么这个时候了夏川会来。
　　"你怎么来了？……这是怎么了？喝酒了？"
　　夏川一言不发，瞪着通红的眼睛看他，嘴里满是酒气，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脸上的巴掌印。他正要闪身把夏川迎进门就被夏川抓住手腕推进屋里压在料理台上按住他亲吻起来。
　　"你……你……唔！！！"
　　“你怎么没抽烟？”夏川问，粗暴地吻他。“你的烟呢？”
　　他不知道夏川突然发什么疯，怎么力气忽然那么大推也推不开。他背身后的电磁炉硌得脊背生疼，膝盖弯起无法用力。他越挣扎夏川反而越用力，啃咬他的嘴唇制住他的双手，过程中身侧锅碗瓢盆掉了一地，发出刺耳噪音。
　　"唔！！"
　　尚闻绍想侧头躲开夏川的亲吻，但每当他躲开夏川都会再度粗暴地把他的脸掰回来重新用嘴巴堵住他的呼吸，也不管他是不是不舒服，下手没轻没重。
　　他闻到夏川身上有甜腻的花果香，那是晚上那女孩身上的味道。连夏川的身上，脸上都沾着化妆品的味儿。
　　"唔……我操！！！"尚闻绍憋足了劲儿把夏川推开，夏川没站稳的一瞬间他又躺在料理台上抬腿一脚踹到夏川大腿上把他踹到一边。"你今天犯什么病？"他从料理台上坐起来，用手背擦擦嘴唇，那上面滑腻腻的，他以为流血了，擦到手背上一看才发现那是晕开了的口红。
　　"你他妈跟别人做完了来找我？"
　　夏川扶着墙站起来，大腿被踹的生疼。
　　"对，那又怎么样？"
　　随后咬牙走到尚闻绍面前站在料理台前他的两腿间，掀起他的衣服更用力地按住他的两手并啃咬他的身体。


第41章 我会披星戴月地想你
　　夏川又像那天一样，停了车，站在尚闻绍家楼下看着他家的窗户。
　　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抽烟。他的烟刚好在晚上演出前抽完了。路过尚闻绍家楼下便利店的时候想再去买一盒，却鬼使神差地在本该对店员说来盒利群的时候说了句来瓶二锅头。
　　他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女人。
　　本想故意做一些自己觉得会伤害尚闻绍的事让他生气。
　　不管这件事尚闻绍是不是知道。
　　当然，当他看到尚闻绍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这念头更强了。
　　他故意问罗染自己的歌唱的怎么样，想看看这女人是不是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又在听见他想象中理所当然的违心的夸奖他的话的之后实在是没了做下去的心情。
　　他妈的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夏川不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但是也知道泡到自己对这傻姑娘来说意味着什么。
　　罗染能为了跟他上个床夸他，尚闻绍也能为了跟他上个床亲他跟他抽一根烟。
　　然后呢？尚闻绍拍拍屁股走了，接着舔他那个人渣男朋友。那罗染明天也拍拍屁股走跟她那闺蜜说已经成功睡到了那个绣花枕头主唱？
　　所以他走了。
　　嗨，但是真要细说的话哪来那么多理由，那时想那么做，这时想这么做罢了。
　　尚闻绍能随自己喜欢来找他上床，那他为什么不能随自己喜欢来找尚闻绍上床？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刚才头盔边划过脸颊的被晚风带着吹落的那一片叶子。自在地飞，胡乱地飘，能随着最细微的一点风向变化就改变自己的运动轨迹。是随心所欲吗？但真的随心所欲的那个好像又不是他自己。
　　他看见尚闻绍家的窗帘半掩着，窗户打开一半，偶尔没被拉上的那半截窗帘被风吹着探出窗外肆意摇摆。夏川记得那是白色带着蓝色和紫色条纹的粗纱窗帘，不太遮光，晚上睡前尚闻绍还会再拉上一层深色印着不规则墨彩图案的厚缎窗帘。假如那层厚窗帘尚闻绍忘了拉起来，在他旁边剪视频的自己一回头就会看见尚闻绍的脸上映出的轻微飘动的粗纱帘影。
　　他半靠着车座，拧开那小瓶的二锅头。这酒不贵，跟一盒烟差不了多少。他看见那烟旁边有这小瓶酒，二锅头三个字酒脱口而出了。等他付了钱拿到手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但是又觉得就算不抽烟喝点这个也行。
　　度数不低，喝到嘴里刺得他嘴边让罗染指甲刮得小伤口怪疼，但是喝多了也就麻木了。
　　他越看越觉得尚闻绍家那窗帘就像他那个人一样引着他过去，勾着他上楼，撩拨着他上床。
　　像那会儿礁石上的那口烟，像那会儿小房间里突然扣下的手机屏。
　　夏川把还剩几口的二锅头连瓶带酒扔进了垃圾桶。
　　他没心思喝了。
　　"你有病吧……我操！！！"
　　"你的烟呢？你的烟呢？嗯？"
　　他们说话驴唇不对马嘴，夏川只一个劲儿地问他。
　　尚闻绍被夏川按在料理台上。将将半米宽的大理石台子压根躺不下他，他只能歪着脑袋，肩膀下就是水池，半边身子悬空。
　　"……别乱动。"
　　钳住尚闻绍手臂的力气一再加大，夏川不断地啃咬他的乳头，连带着浅褐色的乳晕一起含到嘴里，舌头有力地去舔，去在那上面扭动，硬是想去撩拨尚闻绍隐藏的情欲。
　　这一点都不温柔。
　　但尚闻绍就是很受用。
　　不多时他脸上就布满潮红，腰部随着夏川舔弄的节奏而不住挺动。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不受理智控制了，不管是乳头还是下身那物都立场不坚定地充血肿胀起来。
　　"操！！……你他妈别抽风行不行？？"
　　尚闻绍还是想把夏川推开，他的手腕被死死按在台子上，只能用手肘去顶开去推开夏川的头。但任他怎么动夏川就是不放松，还愈加用力，他的背硌得生疼。
　　他穿的宽松的居家服，T恤短裤。上衣被夏川撩至胸口，短裤也在混战中被夏川脱掉了一半。他不想被夏川看见这样类似强奸的场面中自己还能硬起来，那就太丢人了。
　　"你他妈滚啊……我操……啊！！"
　　夏川的犬齿突然用力，不小心将尚闻绍的乳头咬出了血。但是嘴里突然散开的铁锈味也没能让他停止动作。他把尚闻绍的裤子拽下来，看着尚闻绍那根东西脱离了束缚弹到自己小腹上，然后还颇为得意地笑了。
　　嘴边沾着零星的血丝，笑的邪恶又狰狞。
　　"你这不是挺喜欢吗？"他说，粗暴地抬起尚闻绍一条腿用力向上折去把尚闻绍的隐秘都展露在自己面前，也不管尚闻绍是不是因为他这个动作而后脑撞到墙上又丁零当啷撞掉一大片锅铲汤勺。"我看你这是十分兴奋啊。"他低下头用舌尖去舔了一下尚闻绍湿润的顶端，那已经晶亮的反光的龟头。
　　"我操！"尚闻绍的头被撞得很痛，他趁夏川分心挣脱右手抓起身边的锅子就反手就向夏川的头上砸去发出哐的一声巨响，然后他才丢下锅子按住自己的后脑勺，刚才那一下真是撞的不轻。"你给我滚出去！！"
　　他真不知道怎么才几天没见夏川就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操……"夏川甩甩头，尚闻绍下手也重，他本来就喝了不少酒，经这一敲更是头昏脑胀。"哈哈……"他笑了起来，两条剑眉拧做一团，"你不是喜欢吗？我操你的时候你不是挺喜欢的吗？怎么，现在就开始装清白高洁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看出夏川有点喝多了尚闻绍不想理他准备从料理台上跳下来把他赶走。"给我滚！"
　　"你休想……"尚闻绍还没完全从台子上下来，夏川两只手指并紧就往尚闻绍后穴里用力一钻，惊起尚闻绍一声惊呼。
　　"我操！！！！！！！"
　　痛，痛得不得了。
　　没有丝毫润滑，夏川弹了几年吉他长满琴茧的有力手指整根没入尚闻绍的股缝之间，用力抠挖。他的手指在里面扭摆挪动，找准那一点就狠戾刺激，尚闻绍身子都软了，眼睛里流下眼泪，铃口冒出前列腺液。他自己那硬挺上下颤动，在空中孤零耸立，倒是越来越粗大了。
　　又痛又爽，他真是恨死了这身体的本能反应。为什么他的本能会像他本人的感情一样这么下贱？
　　"你这不是挺爽的吗？"夏川边继续用手指抽插边打趣道，尚闻绍的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淫靡神情，眉宇间却不断表现出痛苦的样子。"你又躲什么？你本来不就是这样的人吗？"听着自己一字一句说出这样下流又伤人的话夏川只觉得心里像是伤口被酒精洒过，过瘾却刺痛。随后他将手指抽出把尚闻绍扛到肩上带至床前，然后卸货一样把他丢在床上。
　　尚闻绍终于缓过来一些，身下还是火辣辣地痛。他想从另一边爬下床却在还没动两下的时候又被夏川抓住脚腕逮到身边。
　　他的眼泪在这反过来调过去的折腾当中流了满脸。后背，腰际，前胸，后脑，还有身后的甬道没有一处是不痛的。他不知道夏川突然发什么疯，疯狗一样地上门疯狗一样侵犯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你。"
　　随后夏川便用行动一再告诉他，自己没骗他。
　　一再让他怀疑之前那个轻吻他锁骨的会随着他的律动而挺动身形的温柔看着他的年轻人是不是从来就不曾存在。
　　把他拉回到床边，夏川掏出自己的东西，对准那被手指粗暴蹂躏过的肿胀不堪的穴口就着床头拿来随意涂抹了两下的手霜就捅了进去。
　　"操……你看，你这不是挺喜欢吗？"他又重复，两手依旧压制住尚闻绍的大腿，把它们分开到极限来方便自己的进入。
　　尚闻绍那儿温暖地包裹着他，他的每一次出入都能感受到那地方的不舍和欢迎，每一块软肉都像是有生命一般挽留着他，魅惑着他。
　　对嘛，就是这样才对嘛。
　　"尚闻绍，你就适合被这样。"
　　他凑近尚闻绍的耳边说，一下一下，撞击在他身上，把那两片屁股撞得通红，啪啪声响彻房间，连床垫都被撞得歪去了一边，床单都随着尚闻绍的的身体皱成一道道波纹般的形状。
　　痛会麻木。
　　从某一个点开始，尚闻绍觉得什么感觉都麻木了。如果真要说具体一点，可能就是在他以为夏川是俯下身来亲自己而夏川只是轻蔑瞥他一眼之后对他说那就适合被这样的时候。
　　他看见夏川的身后，茶几上那一束花还好好摆在那，他给夏川开门前还在摆弄它们。它们本来是尚闻绍买来准备送给演出下来的夏川的，然后跟他说一句小伙子真不赖。现在尚闻绍能越过夏川的腰际在他每次挺动的间隙看到那一朵色彩艳丽的玫瑰。
　　他看见自己奔跑着，还要小心不能让花束散掉。满头大汗奔走在街上，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他穿着格格不入的西装，踩着那双花了他半个月薪水买的唯一一双撑门面的皮鞋，不管会不会在上面留下不可逆转的折痕地奔跑。又看见自己穿过人群找到后台，拿着那束花看见夏川和漂亮女孩亲吻。
　　他现在还看见夏川嘴边还留着像玫瑰一样艳红的口红渍。
　　也不知怎么的尚闻绍像是被那一抹红色惹恼，点燃了他心里的怒火。身上还是痛得发麻但是他憋足了一股劲儿再一次把夏川踹了开。这次比之前还要用力，然后又补了一脚在夏川腹部，眼看着夏川捂着小腹退了几步，在他想下床把夏川推出门外的时候夏川又抓住他手腕将他推倒在沙发上，脸朝下撅起屁股再次把自己挤进尚闻绍的身体里。
　　"夏川！！夏川！！！……"他喊，喉咙都开始沙哑，但声音埋在沙发里发不出来。"你他妈……"
　　没人回应他。
　　夏川的手按住尚闻绍的脖子，以防他再次反抗，尚闻绍的口水泪水都被沙发坐垫吸收，阴湿成几片肮脏的水渍。
　　抽插得越来越顺畅，尚闻绍那儿已经全然被操开了，任由夏川的肉刃把自己一再地贯穿。
　　频率加快，速度也加快，他就要释放了。
　　一连串啪啪啪啪的声音，夏川射在了尚闻绍身体里。
　　暖流激荡的一刻夏川笑了出来，他松了手上力道，喘着粗气，享受凌虐后的快感。这一瞬的放松给了尚闻绍机会，他回身抓起茶几上的花瓶就往夏川头上敲。
　　尚闻绍手上乏力又没瞄准，那花瓶擦着夏川的头顶飞出去，花掉了一地，水洒了夏川一身。
　　"你给我滚！！！！"
　　他近乎声嘶力竭。


第42章 自愿发生的叫xingai
　　冷水浇过夏川身上每一个运动过后张开的毛孔，冲刷掉了他的汗液也冲走了他冲动而来的愤怒。
　　夏川一下子冷静下来，他的胸膛还在因为方才的激烈性事而起伏不定。而后随着呼吸的平稳带来的也是理智的回笼。
　　他看见尚闻绍几近崩溃地抱头蜷缩在沙发上，股缝间似是有血和精液混合的粉色污浊流出。他有点慌张，想伸手去把那脏东西擦掉，然后在指尖碰到尚闻绍皮肤的一刻就听到了尚闻绍埋在臂间的怒吼：
　　"你滚啊！！"
　　夏川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他又想嘲笑此刻的尚闻绍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他真的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他原本半跪在地上，身上冰冷的水珠滴落他才意识到自己正身处水中。
　　这都什么对什么？
　　那把可怜的花儿散了一地，夏川看见一片片浑浊的白，他想站起身，但怎么就突然有些不稳。他喝的有些多，冷水一激感觉那些酒精都上了头，身子一歪就要摔倒，右手往地上一撑就觉得手掌一阵刺痛。
　　"卧槽这什么……"
　　一朵玫瑰花。
　　满地的狼藉里，玻璃花瓶到碎片上，四散开来的百合花尸体中间，被尖刺刺破皮肤的他的手掌底下，一朵被他摁歪了头的花瓣都碾开来了的玫瑰花。
　　夏川想把那东西捡起来看看，却突然觉得心底发凉血往上涌，一股陌生的头重脚轻天翻地覆的感觉袭来。
　　咚地一声他栽倒在地。
　　尚闻绍还赤身裸体侧躺在沙发上，双手抱头，以后背面对夏川所在的那一面。他不知道夏川突然之间怎么了，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能让夏川突然这样对他。
　　可能过了很久，具体多长时间尚闻绍也不知道。久到他觉得身下那些秽物都在空气中挥发干涸在皮肤上，久到身上的疼痛都冷却，久到他再也听不到夏川急促可怕的呼吸和嘲讽的嗤笑。
　　他走了吗？
　　尚闻绍抽了抽鼻子，他现在只想去洗个澡然后睡一觉。这么多糟心事，怎么这么多糟心事？
　　从沙发上转过来的时候每挪动一寸都还是会伴随着下身撕裂般的剧痛。
　　"该死……"
　　尚闻绍一点点挪过来，他稍一挪动屁股，那些精液就会顺着他肿胀不堪的穴口羞耻地流出来，半温不凉，提醒着尚闻绍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他的身上现在还尽是伤痕，夏川下手是真的重。他的手腕，脚腕，腰间都覆盖着密密麻麻的指痕，红的，紫的，一条又一条，都是夏川留下的。
　　他刚把脚踏到地上，就看见夏川仰面倒在茶几下方，眼睛紧闭。
　　"操……"
　　他怎么还在？刚才那么半天没动静尚闻绍还以为夏川已经走了，没想到他竟然躺在这里睡着了。
　　"喂……喂？"
　　他踢踢夏川，但是夏川一动不动。
　　可能睡死了吧。
　　尚闻绍想，不想再管他，也不想再做什么房间的战后清理。迈过夏川的身体，还要小心点不要踩到花瓶的碎片。但是尚闻绍现在连站起来行走都困难，实在是太痛了。他的脚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割破了不少小口子，好在没走几步就找到了拖鞋他终于不用再光脚踩在那玻璃碎屑上了。
　　水流冲击到身上的时候首当其冲感到疼痛的是胸前被咬破皮了已经开始结痂的乳头。尚闻绍甚至不想低头去看它一眼，他身上每一寸夏川触摸过的皮肤留下的蹂躏过的伤痕都会让他回忆起的恐惧。
　　这实在是再差不过的性交了。他甚至无法称之为性爱。
　　还是干脆点直接说这就是强奸？
　　身后那处很痛，尚闻绍试着用喷头把里头的秽物冲出来但是水流冲击到也很痛，他只能放弃用水而是伸手进去一点点把东西引出来。手指伸进去的时候只觉得肠壁都在拒绝，肿胀热烫的肠肉堵住入口不让他的手进入，向他们的主人抗议刚才的虐待。
　　尚闻绍咬牙撑在淋浴间的墙壁上，只能默默忍受。
　　他看见那些东西混合着清水顺着大腿流下来。污秽的白，血腥的红，混在一起杂糅着碎发一起流进下水道口。
　　他觉得特别委屈，为什么他的每一段感情都会以一种极其令人不快甚至痛苦的方式画上句号。
　　疼痛和羞耻让尚闻绍不自觉地脚趾都蜷缩起来，撑在墙壁上的手也紧握成拳不停捶打墙壁。
　　痛苦的清洗过程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直到热水器里的热水都用完，冲到身上的水全都变冷尚闻绍才一点点擦干身体走出浴室。
　　夏川还躺在地上。
　　他走过去踢了夏川两脚，没怎么用力。
　　"喂，起来。"他又踢了夏川肩膀一下。"醒醒，起来，滚蛋。"
　　尚闻绍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嘶喊而变哑，喉咙也有点疼。
　　"起来！"他提高了音量，但夏川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喂！！"他蹲下去拍了拍夏川的脸，但夏川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只侧了侧头，还是没动静。
　　尚闻绍这才凑过去仔细看了看。
　　夏川面色苍白，身体发凉却出了满头冷汗。他好像是晕过去了。
　　"操……"
　　尚闻绍叹了口气，垂下头，两臂搁在膝盖上，实在是拿夏川没办法。
　　之前他是听夏川说过他不太会喝酒，给他舅舅打工的时候多喝几杯顾客们请的酒精饮料就晕乎乎没办法好好工作。那他这又是闹哪出啊？给自己找麻烦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到他这来？
　　"喂！"他又拍拍夏川的脸，那人果然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样不行啊，他现在喝多了如果吐了的话秽物卡在喉咙里就会很危险，地上现在又有很多碎玻璃，他乱动或者醒了不小心乱走又会被划伤。尚闻绍只能把他扛起来丢到床上。
　　就当上次夏川把他从沙发上抱到床上的回礼吧。
　　他真是恨透了自己的理智和良心。
　　夏川倒是没吐，他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天快亮的时候夏川被尿憋醒，睁开眼就觉得头痛欲裂。
　　"呃……"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头，被尚闻绍用锅敲到的太阳穴血管突突突地直跳，光是坐起来就让他觉得血压升高。
　　他记忆里的白底粗纱帘也没拉起来，几缕清白色的日光照进来告诉他现在已经是早上了。
　　回忆过来他现在正在尚闻绍家里的时候夏川有点慌，他的记忆一点点连接起来了。他记得他因为生气而找上尚闻绍家门，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而生气，然后，然后……然后尚闻绍被他弄得出了血，地上到处是碎玻璃，散落的乱七八糟的花。
　　"尚闻……"他下意识喊，想去看那人现在怎么样。
　　然后看见尚闻绍抱着肩侧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房间已经收拾好了，碎玻璃，凋零的花，全不见了，就像它们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样，只有垃圾桶里那些尸体能证明夏川的记忆并没有说谎。
　　夏川光脚下床，蹑手蹑脚把自己的衣服捡起来穿上。虽然情绪还是很不好但是他现在没什么脸再对尚闻绍发火。他走到沙发边上想把尚闻绍叫醒让他去床上睡，告诉他自己马上就滚了。
　　"哎，哎……"他扯了扯尚闻绍的衣服，又推推尚闻绍的肩膀。"你起来吧……去床上睡……我马上就走了……"
　　现在一动不动没动静的变成尚闻绍了。
　　"哎……我去！！"他摸到尚闻绍的皮肤，不管是手臂还是额头都在发烫！
　　"嗯？"因为昨晚的凌虐让尚闻绍的皮肤很敏感，夏川摸到他脸的时候他一下子警觉然后清醒过来。
　　"你、你发烧了！"夏川说，神色慌张。
　　尚闻绍马上拍打开夏川抓住他胳膊的手，像躲开什么脏东西一样。"你别管。"他坐起来，觉得是有些头昏脑胀，手脚酸软浑身乏力。"你醒了就滚。"
　　"你发烧了！"夏川重复，他站起来四下里翻找尚闻绍的外套和鞋子想给他穿上。"我带你去医院，你先穿上衣服……"
　　"你滚……"
　　"你先别闹了先去医院……"
　　"我让你滚你听不见吗！"
　　"我……"
　　"现在，马上，给我，滚！！！"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夏川拿上自己的衣服就出了门，没有再跟尚闻绍多浪费一句口舌。


第43章 十个男人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
　　他怎么这样。
　　他怎么能这样。
　　夏川抓着他的夹克边走边抱怨。
　　哦，现在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给我看吗？嗯？冲我大吼大叫之前先想想自己都做了什么吧！追在那个男人屁股后面就没事，被我操了就又哭又叫大吵大闹吗？
　　真不知道这人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
　　他真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发烧吗？一定要现在吵架，一定要这会儿把气氛弄僵，就不能分分轻重缓急吗。
　　就算，就算他们......
　　罢了！
　　这个人永远这么幼稚！
　　夏川气哼哼地走着，外面天已经大亮，他把外套用力摔在车座上，皮质碰撞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他抬头看看，尚闻绍家那扇窗还半开着，窗帘飘忽，跟他晚上来的时候看到的情景一样。只不过那会儿他还没强迫尚闻绍，尚闻绍还没发烧，他们的关系也还没有僵。
　　站在楼下叉腰看了一会儿，夏川还是戴上头盔穿好衣服跨上他的小龟就走了，发狠一样地故意把那启动的声音弄的很响，像是在跟遥远的604号房间里的尚闻绍说“我走了，不必送”。
　　那肯定是不必送，他甚至还是被房间主人亲自赶出来的。
　　尚闻绍这会儿正浑身发抖地一点点挪到床上去。
　　尚闻绍听见了夏川发动车子离开的声音，还听见了他摔打衣服的声音，以及出大门时候踹垃圾桶时候发出的啐骂。
　　他甚至还看见了。
　　夏川走的时候尚闻绍正站在粗纱帘后，望着他，看着他跨上机车时候轻微晃动的身形，双手撑到车把上之后稍稍耸起的背，还有车子发动后一骑绝尘的灰。
　　然后唰地一下把窗帘拉死。
　　床上还残留着刚才走的那个混蛋的体温，尚闻绍觉得膈应，抓着枕头往边上躺了躺。
　　他觉得冷，不光是身体，也包括心里。
　　半夜拖着沉重的身躯把夏川弄到床上之后尚闻绍就开始打扫房间。主要是那一地的水和玻璃。这种房东买了专门用来出租的房子大多不会用什么好材料装修，基本都是换两三茬租客就要或多或少重装一次，要是让房东抓着租客损坏房子的把柄，这钱可能就要落租客头上了。
　　尚闻绍边收那些玻璃碴边用抹布擦水，以防太冒失了把木地板刮花。他真的没有钱再浪费在这种地方了。
　　这期间他的手脚膝盖也又不可避免地被极小的玻璃碎屑划伤，但是无所谓了，他皮糙肉厚，这点小伤算什么呢。
　　他可是连刚才那样的屈辱凌虐都忍受过来了。
　　哈哈。
　　尚闻绍觉得特别可笑，自己竟然想过和这个孩子开始一段感情。
　　可能他不配吧。
　　又或者，他值得一段新的感情，但那个人不会是夏川。
　　尚闻绍在袁静的叫喊和拍打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因为前一天的遭遇让尚闻绍整个周末的计划全被打乱。
　　袁静本来说周日叫上他去自己新居看看，她跟张昊搬了家，虽说也还是租的，但挪了窝总归还是要请几个朋友去稳稳居。
　　她见到了约好的时间尚闻绍也没动静，还以为他是追汉成功跟夏川出去玩了，但打了电话没人接，左等右等也不回话。问了袁梦说他昨天带尚闻绍到学校礼堂的时候尚闻绍支支吾吾说跟夏川没提前联系，她心里就开始长草一样不安。
　　她太怕尚闻绍再出什么事了。
　　担心化成行动力，袁静一脚油门直接找上了尚闻绍家。
　　之前尚闻绍自残的事让她长了个心眼，多配了一把尚闻绍家的钥匙留在自己手里，今天果然就派上了用场。
　　咔嚓咔嚓钥匙转动的声音，门开了之后鞋子都来不及脱袁静就冲到了尚闻绍床边，在尚闻绍辛辛苦苦擦了半天的地板上留下一串脚印。
　　“怎么了，你怎么了？醒醒！”袁静急促地拍着尚闻绍的胳膊，他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角沁着几颗汗珠。
　　“嗯......”尚闻绍扭了扭身子，睫毛颤动睁开眼睛。“......你怎么来了？”他说话的时候喉咙都还是嘶哑的，像一口水没喝抽了整整一包烟。
　　“我联系不上你啊！！”袁静眼睛都红了，说话时候都带着颤音，她紧紧抓着尚闻绍的手，生怕尚闻绍下一秒就要离开似的。“你怎么回事？怎么还发烧了”
　　“咳......没事......”尚闻绍眼神躲闪，稍微坐起了身，并不想回答她。
　　“你......”袁静刚想继续追问，就看见尚闻绍脖颈间的咬痕。
　　“他回来了？”
　　“谁？啊......”尚闻绍看见袁静突然变冷的目光才意识到什么，捂上了自己的脖子。“不是，没有，他没回来。”
　　“那是夏川？”袁静不自觉加大了抓住尚闻绍手腕的力道，这让尚闻绍一下子回想起来昨天的暴行，不由得抽搐了身体。
　　“......不是。”他还是袒护。
　　袁静看着尚闻绍，那双眼睛仿佛能把尚闻绍看透。呼吸波动，化着精致妆容的眼睛也逐渐泛起泪花。她站起来在房间来回踱步，一会儿掐掐太阳穴一会儿托着下巴。
　　“都怪我我不该跟他瞎说那么多的......”
　　“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会这样。”
　　“我以为他那么急切地追问我是想了解你。”
　　袁静一个劲儿地自责，仿佛她已经看到了那个怒气冲天闯到尚闻绍家的夏川，还看见他把尚闻绍推到按在床上狠狠蹂躏的样子一般，把这件事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不是，跟你没关系。”尚闻绍说，“你别转了，给我倒杯水。”
　　“我去给你买点药吧，还是直接去医院输液？”
　　想到身上那些见不得人的痕迹，尚闻绍觉得还是在家养着吧。“吃药就行，柜子里有退烧药，你不用买。”
　　袁静也想不通，她这个gay蜜为什么在受伤的时候总会这么包容，总在事后自己一人承担。
　　而且又怎么总是狙到渣男，一枪一个准儿。
　　“不行，以后你找对象是一定要严格把关。”
　　“这个经你眼了，不也盖了检疫合格的戳儿？”
　　“那就要更严格！”
　　“行，知道你对我好。”
　　尚闻绍大方接受着袁静的安慰，顺从地把退烧药吃下。
　　但伤怎么都是伤，那些痂要自己脱落，肉要自己愈合。


第44章 我不是墨菲
　　转过天来的那个周一，尚闻绍也破天荒的请了个假没去上班。
　　本来他是真的舍不得缺勤一天扣掉那一天的工资以及请假一次就全部取消的全勤奖，不过在袁静的再三坚持下，他还是在周末的晚上向公司提了申请，周一再在家休息一天。
　　这都多亏那个没良心的小王八蛋。不过尚闻绍只当被狗咬了，也劝着袁静让她不要去追究夏川的责任。
　　不过这倒不是因为尚闻绍多大度或者怎么样，而是他是真的对夏川死心了。
　　那人怎样都好，只要与他无关。
　　而与此同时，罪魁祸首还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边抽烟边发脾气，弄得一屋子乌烟瘴气。
　　明天下午7点音乐室集合排练
　　夏川在乐队的小群里发了个消息，简单明了，连标点符号都懒得加一个的那种。
　　他盘腿坐在床上盯着手机屏，看那几个人会不会给他回消息，不过就算他们什么都不回复夏川也会默认他们都会到就是了。不到……就再另说。现在他周遭都是脏衣服和没叠的被子，那上面甚至还沾着不少烟灰。自打昨天他怒气冲冲打翻烟灰缸导致烟蒂烟灰扣了一地洒了半床之后，他连收拾都没收拾，放任自己跟那团垃圾一起烂在这破屋子里。
　　正盯着手机屏出神，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给神游天外的夏川吓了个机灵，手上一抖半截烟灰都掉到了露在短裤外的大腿内侧嫩肉上。
　　“操操操！！”
　　他边把那烟灰火速拍掉边接起来电话，电话接通的时候都还在因为灼烧的疼痛而大喊大叫。
　　“.......你怎么啦老大.......”电话那头是赵岩，他一句话都还没说就听夏川劈头盖脸一顿骂。
　　“没事......”夏川不打算把刚才那丢人事说出来，硬着头皮用手边的冷水往腿上浇，结果倒了一床。“什么事？请假不行。”
　　“操，为什么啊？？之前不是说演出完能歇一周吗？我都跟我女朋友说好了看电影去啊。”
　　“谁说的？”
　　“远儿哥说的啊。”
　　“我没说，谁说的你找谁去，我不管。我已经应下来了两场演出，10首歌，一场一人一千二，你爱去不去，你明天不去我就叫别人。”
　　“哎别啊，哪有这样的......”
　　“我就这样！说什么看电影，直说开房不行吗？非跟我拽别的，就排练到晚上十点关寝，别的不管你！”
　　“......成吧！”夏川说的没错，赵岩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那我跟她说一声。”
　　“那就这样吧别废话了。”他一下就挂断了手机，蹦下床手忙脚乱把床单撤下来。
　　夏川现在急着赚钱。
　　本来昨天还为尚闻绍的事上火呢，下午就接到了房东的电话，说房租要再涨三百。他月底就得交租，别说涨三百了，涨三十他都掏不出来啊。
　　早就从宿舍搬了出来，要是这会儿因为跟家里吵架搞的连房子都租不起才再搬回宿舍，也太丢人了吧。他只能硬着头皮赚钱。
　　所以夏川当即就联系了他能调动的一切人脉，给乐队接了两场路演，室外那种又累又时间很久的那种，希望能解燃眉之急。他本来打算的就是明天排练的时候再跟大家说这件事，本来时间就赶，活儿还累人，有人不愿意就早点退出，他好再找别人替补。
　　真的，这事给他愁的胡茬子都顾不上刮，晚上还又从同学那接了两个修图的活儿，这刚把那图给人发过去领了三百块钱买了盒烟还点了个外卖。原本挺精神的个小伙子，大背心大裤衩还胡子拉碴蓬头垢面像个野人。
　　就这样明天上午他还得去一趟老师公司那再领个活儿才行，结了款才能勉强凑上月底要交的房租，为这他还得翘一天课。
　　时间有限，精力更有限。
　　这日子也太操蛋了！
　　“操......”
　　真烦！
　　周二的时候，尚闻绍好多了。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印子还没消但是好在烧已经退了。
　　为了遮脖子周围那些齿痕，他翻箱倒柜收拾出来了一件高领衫，还是他前些年买的呢。现在穿上，不管是袖子也好身上也好，哪哪都有点儿紧，衣服穿起来都紧紧贴着身子，看起来gay gay的。
　　出门前他对着镜子照了照，算了，就这样吧，总比露着那些东西强。
　　到了公司，尚闻绍又领了新任务，说之前那片子要继续做了，让他再到那家传媒公司去跟进一下。尚闻绍个假领导真职员没有选择工作的权力，上边吩咐什么他照做就是了，背着各种企划书到了刘老师公司门口的时候他心里还在忐忑，希望不要再碰见夏川，要不可就太尴尬了。
　　而且他本能地还有些怕。
　　“应该不至于吧……后期什么的，应该不在他的工作范畴里吧……”
　　“对，他还没毕业，这种工作应该不至于交到他手上。”
　　“嗯没错，要不他们几万块钱款项打出去，工作内容对方只分到个学生手里那就太不地道了。”
　　尚闻绍在电梯里安慰自己，别怕别怕，深呼吸，肯定遇不到他。
　　“哎小尚，你来了啊。”
　　尚闻绍刚被前台带着走到里间儿的办公室门口就看见刘云山冲他招手。
　　“刘老板。”尚闻绍也打个招呼，走上前跟人握手，脸上带着一副商业笑容。
　　“是后续的后期和特效是吧，昨天你们公司已经跟我大致说明了一下各项需求，让我具体的再跟你商量。不过听说昨天你身体不舒服，没来上班，所以今天才叫你再过来一趟。怎么样，现在身体好点了吧？”
　　“好多了好多了，我就是有点伤风感冒，谢谢刘老板关心。”尚闻绍说，心想做爱做到发烧这种事他可怎么说的出口。
　　“哎，年轻人，也要注意身体，可别年纪轻轻就搞垮了自己呀。”刘云山摆出副长者的样子，老气横秋道。“这个……后续做你们这个项目的啊，人员你不用担心，我们这里都是专业的，每一部影片，每一个镜头，都是我严格把关的，成果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是是是……”
　　“这个，跟你合作的，还是上次剪片子的那个孩子，人你也见过的。”他说。
　　尚闻绍没看见的地方，他身后，相反的方向，角落转椅那早就等待的人转过身来。
　　“还是他，继续跟进你们的项目，你们之前也合作过了，轻车熟路！大家都方便哈，合作愉快！”刘云山伸手一指尚闻绍背后，尚闻绍顺着那方向看过去。
　　夏川正直愣愣看着他。
　　“好……合作愉快……”


第45章 我不是你的保姆
　　忍住，千万忍住。
　　不要生气，也不要有什么情绪，更不要多说话。
　　尚闻绍从刘云山的办公室出来，结果前脚走后脚夏川也跟着出来了。他进了电梯，夏川也慢他两三步就那么不紧不慢也上了电梯，站在离他也就不到半米远的地方，可能还稍微再偏后一点，尚闻绍不转头只斜眼看刚好只能看到一点衣服看不到人的位置。
　　然后，他走出大楼，夏川还跟着他。
　　尚闻绍都能听见他走路时候因为习惯不好而发出的鞋底和地面发出的异样摩擦声。
　　终于忍不住了。
　　“你还想跟着我到哪？”尚闻绍转身对他说，果然，那孩子就在他身后几步远的位置。
　　夏川被他看地站定在原地，双手插着口袋，表情很欠揍的样子。“我没跟着你啊，我就是也往这个方向走。”撂下这句话，夏川就越过尚闻绍继续往前走，路过的时候还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尚闻绍很无语，只得继续向前走。但他明显看见那孩子走到自己前面去之后步速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故意等他似得。然后尚闻绍就停下脚步，看他到底会怎样。
　　果不其然，他刚停下没多久，大概是注意到身后没有脚步声了，夏川的头稍微往两边偏了偏，感觉像是想要往后看，但碍于面子不好直接转头。
　　尚闻绍还停在那。好笑又好气，他觉得这人真是幼稚极了。
　　那边的夏川依旧听不到尚闻绍的脚步声，终于忍不住回头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然后，刚一回身就看见尚闻绍面无表情站在那看着他。
　　“我......”他想辩解什么，但又似乎什么都不用说，也尚闻绍压根也没问他什么。
　　“哼。”看他这样，尚闻绍发出一声闷笑，转过身往相反方向大步走了。
　　他本来是想去这个园区西边的共享单车停靠点取一辆车骑回家的，但是他现在一分钟都不想多和夏川顺路，干脆就花两块钱坐公交回去好了。
　　夏川既然照他们老师说得这么厉害，应该也不用他天天在旁边盯着进度。
　　“哎我说你有意思没意思啊？”夏川跑了几步跟上来抓住尚闻绍的一条胳膊把他往自己这边拽，还没等夏川另一只手也把住尚闻绍那边的肩膀尚闻绍就用力将他甩开。
　　“该我问你有没有意思吧！？”
　　“你……”夏川觉得好笑，他凭什么要受尚闻绍的气啊？“是你自己说不要去医院的，我当初问你了！”
　　“对，没错。”尚闻绍一直点头，后退两步和夏川保持距离，“我不需要你的好意，那时候不需要，现在更不需要。”然后他白了夏川一眼就继续向前走。
　　夏川气的不行，这人到底想干什么？“而且刚才你自己说你自己就是不小心感冒的！是你自己不睡床不盖被子把自己弄感冒的，怪不着我。”他又小跑着跟上去，还想试图继续把尚闻绍拉住。“你还想怎么样？一定要我跟你道歉吗？？对不起！行不行？？啊？要不我再说一遍，对不起！！”
　　“夏川，”尚闻绍回过头看着地面说，“我不是在和你玩什么小朋友的游戏，你推了我一把然后跟我道个歉我就能原谅你，这性质不一样，你能别把事情想的那么简单吗？”他的视线渐渐上移，直到落到夏川脸上，夏川才看见那眼里全是愤怒和不可理喻。
　　他怎么他了？
　　“尚闻绍，你一定要这样吗？”为了防止再让尚闻绍跑掉他专门又抓住尚闻绍的手腕还用力握紧，“这么大的人了偏要在路上拉拉扯扯才能说话吗？”
　　“拉拉扯扯的是你吧！！”
　　“哦，怎么，你能让那小子碰，能跟那小子睡，让我碰一下让我亲一口都不行吗？就至于又踢又打？你怎么那么爱他啊。”他的语气酸涩又傲慢，明明没什么底气却特别能虚张声势，好像吃了多大亏的那个是他一样。“尚闻绍，你也太贱了吧。”
　　眼神一下变得锋利无比，但其实被一句话戳到早已千疮百孔的伤口的那个人其实是尚闻绍。他站定了，挣了两下甩开夏川，却因为夏川箍得太死而在手腕上留下一条血痕。
　　“你先回家好好学习一下怎么尊重别人吧。”随后他就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等着接客的出租，没有再给夏川追上他的机会。
　　站在路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夏川只能盯着出租车离开的背影，又气又急直想跺脚。“我操！！”
　　本来他没想怎么样的，甚至因为尚闻绍生病而有些内疚，想问问他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但就是尚闻绍！！！一句话一句话，把他逼到这份儿上。他怎么他了？不就是那天态度不太好吗？哦，他尚闻绍乐意的时候就能不管他夏川是不是在工作，是不是有空，是不是想要就可以来找他做爱，然后他夏川反过来想的时候去找他尚闻绍就不行，这什么道理啊？？这是把他当什么啊？人形按摩棒？他尚闻绍才该学学怎么尊重别人吧？真有意思。
　　“年轻人你没事吧？”出租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后座那个年轻人情绪似乎不太对，上车没多久就一直在低声抽泣，眼睛也红红的。
　　“我没事，谢谢您。”尚闻绍勉强笑笑。
　　“哎，遇到什么困难都别认输，日子还长着呢，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看开就行。”干他们这行时间长了，从拉人的时间地点情绪就能猜个大概说这人刚经历什么了。看这年轻人从产业园区这上了车，这个正上班的时间点儿，去的地方又不远，估计不是被公司炒了就是家里出事了。这两个，不论哪个都不是什么好事。
　　“嗯，谢谢。”
　　尚闻绍觉得特别好笑。
　　一个陌生人待他都比夏川好，一个陌生人待他都比秦钊有诚意。
　　之前他可能是真的瞎。
　　晚上七点，美术大学的音乐排练室。
　　“川儿，来了。”赵岩正坐窗台上抽烟，随手把烟灰往外磕，就见楼底下夏川正背着吉他过来。
　　夏川冲他点了个头就往楼里来了。
　　排练室在三楼，但幸好这边离教学楼比较远，也不会太打扰到谁。
　　时间是夏川定的，但是他自己都因为在家赶着做尚闻绍公司那个片子的后期而迟到了十来分钟。本以为连赵岩这不靠谱的都到了，别人肯定也都已经就位了，他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结果一进来发现只有赵岩和刘烁两个人在。
　　“他们人呢？”夏川火一下就起来了，揪着赵岩就是一顿质问。“怎么就你俩在这？”
　　“这不是太突然么……”赵岩有点儿挠头，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宁瀚说向远这次去不了你说的那两场演出，他就也不来了……”
　　“啊？？”
　　“咳……”赵岩纠结了半天，组织了半天语言。“他说没有主音吉他这乐队你自己一个人带不起来……”
　　脑袋嗡地一下，夏川喉咙又干肺里也上火，“那向远呢？”
　　“他说他要退出……”


第46章 你的成熟就是把生活搞得一塌糊涂
　　气势汹汹，夏川从排练室跑到了男生宿舍。
　　夏川推门而入的时候宁瀚正坐在电脑前做图，一看夏川来了倒也有点不知所措。“夏、夏川……”
　　“你也想退出，啊？”夏川推开了宁瀚的宿舍门，人却没进去，站在门口就开始质问。
　　“不是……这次大作业时间也紧，我还跟二班几个人一起申请了创业项目，你这隔三差五就排练演出，我真吃不消……”
　　夏川胳膊撑在门框上，点着头，“行啊，行，你可以。我不浪费你时间。”摆了摆手，夏川继续往前走。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夏川！！”
　　“夏川，夏川，川儿，你听我说……”赵岩从排练室跟他跑了一路，就怕夏川冲动下做什么事。
　　“说，你说。”他这会儿喘气都带着颤，尽可能让自己不带火儿。“都他妈有话快说！”
　　“哎你别这样，咱都好不容易凑起来的……”
　　“好不容易凑起来？一个两个要走的时候怎么没想好不容易凑起来？”
　　“不是的现在大家都……”
　　“向远！！”
　　赵岩正屁股后头追着夏川说话，夏川就走到了向远宿舍门口。跟宁瀚他们那不爱关寝室门的男生宿舍不一样，向远的寝室房门永远是关着的，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不爽这种感觉，夏川一脚就把门踹开。
　　“操！你他妈想干什么？说走就走？”
　　向远正在阳台收衣服，看夏川进来就蹙起了眉。“你想说什么？”
　　“还我想说什么？一块儿窜的乐队，你不声不响走了，烂摊子扔给我，就这么……我操，向远，有你这样的吗？”
　　“我不是告诉你了？”向远冷冷说。
　　“操！！！你他妈去哪？你退出乐队去干什么？”
　　“出国。”
　　“出国？？咱们的出国名额不是上学期就定了？你又出哪门子国？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跟那大四的鬼混，他去哪你去哪，他干什么你都跟着，操，向远你他妈就是一傻逼！！”
　　“川儿，川儿……远哥你别生气他现在就是有点……哎我操！！”赵岩拦不住他，夏川推开他就往里走。
　　夏川越说越激动，气冲冲闯进来踹开向远房间中的桌子椅子，抓住他的衣服领子就开骂。“你他妈到底是不是个男人了，就不能有点自己的追求吗？一个两个，就不能成熟一点吗？！”
　　“松开。”向远不理他，脑袋一偏不跟他吵。
　　“我不！！”
　　“夏川你先松开，有话好好说……”赵岩还在试图当老好人劝架，却不知夏川马上就要转火到他身上。
　　“松松松，松什么？你他妈天天就会说屁话，干活的时候跑的最远，排练时候来的最晚，每次演出都他妈求你一样，日你女朋友之前先把谱子记牢行不行？？”
　　赵岩被夏川劈头盖脸砸过来的话骂晕了，本来乐队的事就都闹的不开心，他在宿舍也东劝完了西劝，结果反倒是他成了坏人。
　　“行……行行行……”赵岩火也上来了，“再他妈管你的事就是我贱！！”说完他就出了向远宿舍，只留下那两人在里头。
　　喘着粗气，夏川早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话也都是捡着难听的说。
　　他抓着向远领子的手都还在颤抖，说老实话，夏川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你成熟，这就是你的成熟。”向远嗤笑他，一根根把夏川的手指掰开。“可真成熟。本来乐队就是大家陪你玩的，看不出来吗？陷在里面时间长了真以为自己是歌唱家了啊？”
　　“操！！！”夏川突然想到尚闻绍说他的话，还有他莫名其妙拿到后台来的那束花。在夏川看来，简直就像故意去嘲讽他一样。尚闻绍，他爸，那女的，宁瀚，赵岩，还有向远，一张张脸重合在一起，嘴巴一张一合，都在对他说教。
　　大家好像都瞧不起他。
　　“你就他妈适合去操那个傻逼野鸡！！”
　　“你说什么？”
　　“我说你就应该一辈子跟在那二刈子野鸡后头，他去卖的时候你也跟着去卖，他挨操的时候你在后头给他舔屁眼！！我操……”
　　夏川话还没说完就挨了向远一拳。
　　“这是揍你嘴不干净。”
　　“你他妈……”
　　又一拳！
　　向远准确无误又揍到了夏川右眼眶上。
　　“这还是揍你嘴不干净。”
　　当向远又要再打夏川的时候被前两拳揍懵了的夏川终于反应了过来躲了开，还出拳反击。
　　夏川躲开向远的拳头，想回过去揍向远，结果被向远躲开。他的理智早就出走，抄起一旁的椅子就往向远身上抡。向远抬脚踹开椅子，夏川因为在椅子后边，被那一脚踹回来的椅子波及而摔倒在地，也正因此被彻底激怒。
　　“干！！”
　　抓起周遭的东西就开始扔，趁向远躲开的时候夏川就冲上去踢他的肚子把他踢倒，跨坐在向远身上揍他的头。
　　两个人在地上翻滚纠缠，谁都不肯认输。
　　要不是其他宿舍有人叫了辅导员，大概他们还会继续打下去，或许会直到有一方真的会被另一方打死才会停手。
　　被拎到办公室的时候都挂了彩，夏川脸上热闹些，向远身上淤青比较多。
　　因为事情是被夏川主动挑起的，所以也是他的责任比较大。不光被记了大过，留校察看，还要赔偿宿舍的损失和向远的医药费。即便事后向远压根没理他也没问他要钱，单是宿舍那些被砸坏踹烂的桌椅门窗，也不是小数目。
　　乐队散了演出砸了，夏川只能给演出的举办方打电话说明这件事。不光失去了一次赚钱机会，答应了又放人鸽子，夏川或许再也不会从他们那接到演出了。
　　月底前要凑出来七千多块，刚又给学校赔了千把块，夏川身上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
　　刚在学校大闹一场，连他的几个朋友也被他骂得一一从身边离去分崩离析。变成孤家寡人的夏川蜷缩在自己那个小房间里，他身上的伤还隐隐作痛，晚饭没吃，胃也不舒服。但这时候他也分不出来到底是胃痛还是身上痛了。
　　他裹紧被子在里面抹眼泪，还不敢用力，因为被向远打青了的眼眶一碰就疼。
　　他觉得怎么自己最近这么惨，一直被打。被爸爸打，被尚闻绍打，还被同学打。
　　一屋子的狼藉还没收拾，身上背着处分，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明天的饭钱也没有着落，月底交不出房租就连住的地方也保不住了。
　　他搞砸了所有事。
　　夏川睡不着，但是又更没心情做别的。
　　可怎么办呢。


第47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最初的几天夏川不敢出门，上课都不敢去。当然这也有和同学闹僵不愿见面的成分在。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又是阵痛贴又是紫药水。不说别人，连他自己照镜子看见都害怕。忍着疼掀开嘴唇查看伤情的时候他都觉得向远下手够狠，他口腔里伤了好几处，要是再狠一点说不定牙齿都要被打掉了。
　　这些天他就用从床单底下、冬天衣服口袋、背包的夹袋里翻出来的一点零钱勉强买些东西吃。冷不冷热不热的反正他也不在乎，饿不死就得了。剩下的时间就做尚闻绍公司那个单子，反正这也是他眼下唯一能赚钱的途径了。
　　后来他脸上好些了，起码能见人了。但也没去上课，一直闷在家里工作，直到接到了班长打来的电话。
　　“喂，怎么了？”
　　夏川小半个月没跟别人说话，只闷头在家干活，这会儿连火气都消了不少。下周就是交租的死限，他想在那之前把尚闻绍他们那单子了了，好拿着钱问房东能不能先交一个月的。
　　“夏川，咱都开学快一个月了，你到底还来不来上课了？？”他们女班长一直都说话很冲，大三了大家事情都多，没人有那么多心思天天管别人死活。“从开学你连着逃课到现在，没请假没报告，现在两门课的老师让我通知你给你下最后通牒，下次课你再不去，直接挂科。”
　　“什么？别啊我操操操！！！我去了啊，哎不是，赵岩没帮我点名吗？”
　　“点了啊。”
　　“那为什么我还要挂科啊？？”夏川在心里吐槽了赵岩一万遍，觉得那天骂他果然没骂错。
　　“亏你还好意思问。那你作业也让人家帮你做吗？你以为哪个老师都是瞎的吗？上周他连三千字的小论文都帮你写了，结果让老师逮住还扣了他平时分，你天天不来上课你还有理了？”
　　“我……”
　　“我不管你有什么事，你这么大了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我就跟你说一声。”随后就挂断了电话。
　　他确实好久没去过学校了，或者说好久没去上过课了。
　　偶尔去学校也都是去排练，他甚至连这学期有哪些课都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夏川坐在椅子上，脚边是吃剩没扔的泡面盒子，一个摞一个，通风不好甚至都冒出了些怪味道。他坐在椅子上，一圈一圈地转。
　　原来赵岩并没有那么不靠谱，甚至在他大闹一场之后还替他点名，直到自己也被老师处罚。
　　一直以来夏川都以为自己在单打独斗，自己撑起了整个乐队，自己把一伙人联系起来让他们发光发热。连赵岩那个女朋友，他们大二时候在校外的露天“卖唱”时候认识的隔壁校女生，夏川都觉得他们能在一起有自己的功劳在。
　　这天晚上夏川还破天荒地应了一个女生说想要请他吃饭的邀请，主要是他太饿了，好多天没吃过好东西了，而那女生说的餐厅又是他之前比较喜欢的。
　　“夏川，听说上次小礼堂演出后你带大二那孩子回家了？”林暮晓是他们大一时候的班助，人挺大方，也仗义，之前夏川他们办乐队的时候也张罗着帮了不少忙。
　　夏川正埋头吃饭，听着对面这话就先是一惊。“嗯……怎么了？”他妈的怎么自己这点破事谁都知道？？
　　“你们是不是，没做成啊？”
　　“噗！！！”夏川饭都喷出来了，“咳咳咳咳……学姐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直接，我跟她什么都没做……”
　　“哦……但是我在女生宿舍听说了点不好的事，你以后要是没打算和人交往的话，最好都慎重点。”
　　“啊？？”
　　随后林暮晓委婉和他说，最近女生宿舍那边传出来了他的各种传言。
　　说他不举，还是因为滥交和纵欲过度而不举。还有说他其实喜欢男人，尤其是喜欢延迟了一年现在还没毕业的喻安，所以才跟总是维护着喻安的向远大打出手。不仅如此，还有人见着校外也有那种颓废的上班族在他演出后拿着花来找他，还被他直接无视。至于他为什么不来上课，说法就更多了，甚至有说他得艾滋才不来上课的。
　　“我说不准，但是有可能是那姑娘传的这些事……你最好去一趟学校，不然还不知道这些能被传成什么样。大三了，也该好好为以后着想着想......”
　　林暮晓的本意是提醒夏川，别招惹那些事多的女生，但在现在的夏川看来，外界的一切不友好声音都是对他的迫害，他现在甚至分辨不出来善意和恶意。
　　“所以学姐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呢？”
　　“我？我是想让你多注意……别天天的……”
　　“别天天什么？别人做点自己的事就是不务正业吗？就你们天天背后说别人是干正事了还是怎么的？造谣传谣的不就是你们吗？每天在女生宿舍逼逼还不够，一定要舞到我眼前来堵心我？”
　　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摔，夏川拍桌子就转身走人。
　　他现在浑身的刺，没有人能在近他身后还能全须全尾儿离开。整个一燃烧的火药桶，谁靠近谁倒霉。
　　嗙嗙嗙，夏川一个劲儿地拍门。
　　“谁啊，哎你去开个门。”
　　“急什么啊我眼睫毛还没画好呢。”
　　“开门！！！”夏川大吼。
　　“谁啊！！”一屋子女生在里头惊叫不已。
　　夏川竟然在离开餐厅后自己跑回学校，趁女寝的宿管阿姨不在他就溜上来楼，打听到了罗染的宿舍就去找人家了。
　　“罗染！你别装死！谁他妈不举？你哪只眼看见我不举？”
　　“神经病啊！！”
　　外面的女生越聚越多，全是看热闹的。人群里真认识夏川的人不多但听说过他的人不少，都知道大三有个办乐队的特别帅的学长，这些天也听了不少说他不好的风言风语。
　　“你他妈犯贱抖着奶子来勾引我，怎么，我没上你你就恼羞成怒啊？”对面不开门，夏川便隔着门跟她对骂。“你要不就开开门，爷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举！”
　　“你你你你疯了吧！”罗染也慌，本来她和朋友们说她要去泡夏川，夏川带她回家的时候她还在群里和小姐妹显摆说成功勾搭上了，结果衣服都脱了还被夏川晾在那里。她气不过，就回来添油加醋骂了几句，结果越传越邪乎，传回她自己这的时候，夏川都成艾滋了。“神经病！你自己是基佬就别跟我出去啊！恶心！别人都追到学校追到后台去了，你拿我当挡箭牌不是更过分？？”
　　“你说什么？？”
　　“人家都捧着花来追你了，回去操你的屁眼吧死基佬！！”
　　当时尚闻绍在后台也不光只有罗染一个人看见了，周围人窃窃私语，夏川也听见了有人说那人在夏川和罗染走后灰头土脸拎着花独自离去。
　　他试图重新构建当时的场景。他当时是得逞了，尤其是看见尚闻绍吃惊又呆愣的神情，能刺痛了尚闻绍他就觉得很开心。但他不希望自己这种阴暗的心理和快感被别人这样说出来，也不希望他和尚闻绍的事被别人这样嚼舌根。
　　夏川更气了。
　　“你他妈给我出来！！”
　　眼瞅着夏川就要破门而入，宿管阿姨才姗姗来迟，又揪着夏川去了辅导员办公室。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次的事还没过去，再加上各科老师的报告以及这次擅闯女寝，夏川的麻烦着实不小。
　　“夏川，上回你们班主任还有几个同学来替你求情，学校没严办了你就算不错。你知道男生未经允许擅闯女生宿舍是什么罪名吗？事情太严重我怕这事留在你档案里实在不好，真为你着想我这回只能不上报了，但我堵不住别人的嘴。你先写个检查自己反省反省看看能不能取得那屋女生和人宿管阿姨的原谅，我该做的都做了，仁至义尽，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夏川委屈，委屈极了，他想哭，还哭不出来。
　　各种事都把他逼到了最苦最难的地步，他到底该怎么办呢。


第48章 脸皮厚点就没什么不能解决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饶是夏川这么倔的脾气，在譬如退学这种处分面前也是不敢太过造次的。
　　闯女寝那件事，写了小一万字的检查，被女寝宿管阿姨勒令站在女寝楼门口大声朗读来公开处刑，让走过路过的同学都笑他一笑才算完。
　　但是不光这个，事到如今，他已经连一个能求助的人都没有了，只靠着个半生不熟的班长还有辅导员跟学校维持着联系。因为担心挂科，他勉强去上了几节课，每次也都是坐在离大家很远的位置，不敢去看那些同学，也不想让那些同学看见他。有一次他来的匆忙，不小心撞上了出画室上厕所的赵岩，略显粗鲁的打招呼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尴尬的表情吓回去了，他一瞬间忘了他跟这帮兄弟都闹掰了。
　　于是，夏川的生活只剩下两点一线了。
　　回家做片子，去学校上课。
　　不过紧迫的工期并没有让他有太多时间去纠结这些。那点小情绪现在还不到出来闹腾的时候，他得先把房租的事情解决。
　　房东这边能先拖一拖假装忘了交租时间，只要他能早早把那条片子的钱结到手就行。但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占的时间有点多，关于这笔钱能不能早日拿到手，夏川心里其实有点打鼓。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次不少地方做的其实还挺粗糙的，他现在只能赌甲方那边是不是要求很严格，是不是事情很多，而且……那边现在跟他对接的事尚闻绍，他觉得挺别扭的，做的过程中也没跟他联系。
　　所以当周五下午，他在约定上交成片的日期当天才找了尚闻绍。
　　我做完了。
　　他发了个信息过去。
　　尚闻绍那边因为这些天本来也是全等着他那边发号施令，一直闲赋在家，回的倒也快。
　　发我看看。
　　看到这消息夏川心里稍微有点忐忑，给片子压缩了个高糊版本就给他发了过去，希望能用低分辨率把这事应付过去。
　　尚闻绍刚趁着好天气把秋天的厚衣服拿出来洗了晾了，现在满屋子都是衣物柔顺剂的柔和味道，觉着连阳光都明媚了，坐在电脑边收邮件，然后点开看夏川那个片子。
　　粗糙，粗糙得不得了。
　　不光是分辨率极低糊得他连公司logo都看不清，还连声音都压得像用了变声器。这种小把戏尚闻绍不是没见过，他硬着头皮把片子看完，果然后面还有更多完全入不了眼的地方。
　　重做。
　　“你说什么？？？”夏川一个电话就打了过去。
　　“如你所见，重新做。”尚闻绍脖子夹着手机，还在一段一段跳着看他做的片子。
　　“为什么啊？你有什么权力这么做？？”夏川在那边都快从凳子上跳起来了，键盘一摔水杯也推到一边洒了一桌子。“你这就是公报私仇！！”
　　“停停停，谁跟你公报私仇了，别说的好像我跟你有什么一样。”尚闻绍被他吼的耳朵疼，静下心一个一个给他讲，“你这好几个关键帧跟音乐都没卡到一起，动画那块也有不少没k到位，你是不是少做了好多帧啊？？”
　　让尚闻绍说的一阵心虚，片子里有一小段帧动画他本来应该找动画部门的去做的，但是公司的人说这段也不难，他做了钱就给他，然后他就揽下来了。结果帧动画这东西要时间，而他缺的就是时间，就偷工减料了不少。
　　但最主要的是他没想到尚闻绍要比他想象的内行，他一开始只意味尚闻绍像别的那些单位里不懂装懂，外行指挥内行的甲方一样来着。才让人抓个正着。
　　“那……那时间也不够了啊！那让我改也没时间了。”
　　“没时间也不能就这么交啊？！这就是你们老师说的最专业的学生？你们就这么面对工作的吗？”
　　“那你想怎么样啊？”
　　“再给你一晚上，我跟公司说拖到明天早上再交。”
　　实在没办法，夏川只能听尚闻绍的返工。
　　你就是事多(♯｀∧´)
　　夏川去干活之前又给尚闻绍发了个消息，甚至还加了个表情。尚闻绍瞟了一眼没回他。
　　他们早就不是能没事发个表情闲聊的关系了。
　　但显然夏川心里没这么觉得，他坐在那盯着手机看了几分钟，看那边实在是不像会回消息的样子了才赌气一样把手机屏扣了过来开始干活。心底埋怨尚闻绍不理他。
　　这一晚夏川又通了个宵，但是那么大的工作量显然不是他临时抱佛脚发个力就能补上的。早上，夏川饿得头晕眼花只能去烧壶热水泡最后一盒泡面的时候，他才将将只把帧动画的部分做完。
　　大概齐调了调特效的节奏，马马虎虎和音乐节奏对上了他就把片子打包发了尚闻绍。
　　“大哥！！你这也不行啊，假如昨天那个40分，你这个也就是到60分而已啊。”尚闻绍刚接了片子五分钟就给他回了电话过来。
　　夏川那边面刚泡好吃了没几口，接到尚闻绍电话他又开始心慌，“别啊，我真的通宵做了一晚，现在才吃上饭，你就先这样帮我交了吧，钱拿不到我饭都吃不起了。”
　　“你这……”
　　“求你了。”
　　尚闻绍还是心软了。
　　“我给你交到上边，要是最后还是返工，打回重做或者你们老师要换人，你就别怪我了。”
　　“成！！”
　　其实连昨天尚闻绍帮他争取的那一晚上补救的时间都是他磨破嘴皮子求来的。他们总公司事情多，就在这种时间问题上要求特别严格，说这是契约精神的体现。尚闻绍昨天扯了一大堆慌，说人家乙方公司又停电又主机毁损才求来这么点时间，不然真这么交上，不光是夏川，没准这个单子就彻底黄了不给刘云山那边做了。
　　不过现在尚闻绍心里也没谱，他自己都看着觉得不咋地的工作，上边的审核人员肯定也能看出来。但夏川……算了，就这样吧。
　　周末两天，尚闻绍跟袁静一家回了张昊在邻省的老家在他们家的度假村度了个不长不短的假，喝喝茶，看看来写生的孩子。还真有几个小孩大着胆子来问尚闻绍能不能给他们当模特，还借着这个由头问他要联系方式。但尚闻绍怎么都有点被夏川伤着了，不太敢碰这种易燃易爆炸的小朋友，跟他们聊了聊也就都委婉拒绝了。
　　但这还是让尚闻绍心情好了不少，这一切都证明他还宝刀未老不是吗？
　　周一上午，那片子果不其然被打回重做了，但需求给的十分明确，也没有为难乙方公司的意思，只说哪里哪里要具体如何如何做，可以怎样怎样改进，这比尚闻绍想的要好很多。他把总公司的邮件直接转发给了夏川，没再看邮箱，然后就去做了其他工作。
　　直到下班，尚闻绍哼着小曲儿回了家。路上看到开着小车卖的青芒，咬咬牙挑了两个。
　　进了楼，刚出电梯，他就听见了某种令人不悦的声音。
　　“你……不知道一直去敲一扇不愿向你开启的门是不礼貌的吗？”
　　尚闻绍说，看着远处正不断敲自己家门的夏川。
　　他邋遢得不行，穿着拖鞋，嘴边还有些青胡茬，大大小小的背包堆在脚边，那台台式机也堵在尚闻绍家门口。
　　这情形怎么都不太对……
　　夏川回过头来看看他才停下手里的动作。“你怎么没在家？”
　　“我去上班了啊。”
　　“你不是要一直盯着我做那个片子吗？？”
　　“没人规定我就不能去公司啊。”尚闻绍走过去，把夏川的包拎到走廊另一边，勉强把门打开，“走开点，不要堵在别人家门口。”
　　“我……”夏川脸都红了，憋了半天也说不出话。眼看着尚闻绍马上就要走进去然后把自己关在外头了，夏川才在尚闻绍关门前用脚卡住门缝不让他关上然后厚着脸皮开口：“我没地方去了，你们卡着片子不给过，我拿不到钱，我现在没地方住了，更没地方继续给你们做片子……你得管我！”


第49章 不仅是他，别人出事我大概也会帮
　　尚闻绍愣了一会儿，站在门里，看着夏川。那扇门开也不是关也不是。
　　“你疯了吗？”尚闻绍瞪着他，手还握着门把，“把你的脚拿开，要不我就直接关门了。”他还故意吓夏川一样地把门稍微开了一点然后又用力往回拉，仿佛真的要用力去碾他的脚。
　　果然夏川吓得赶紧把脚收了回去。
　　“这还差不多。”尚闻绍终于关了门。
　　“那你也不管我真的没处去了啊！”
　　然而那边的尚闻绍并没有理会他的碎碎念和抱怨，还是直接就把门关上了，也不管是不是差点拍上夏川的鼻子。
　　外边还算安静，尚闻绍洗洗切切给自己随便炒了个土豆丝，配着上周买了囤起来的馒头就吃了。因为白天公司又给了他另一个项目去跟进，是他不是很熟悉的领域，所以尚闻绍吃过晚饭就去工作了，直到将近十二点才把文件都熟悉了个差不多。
　　这会儿，尚闻绍才想起来那个小混蛋。
　　不是说尚闻绍已经不把之前发生的事放在心上了，而是正因为他真的把这件事看开了看明白了两个人的关系和夏川的本质，才能把这事放下不再追究了。
　　就当被狗咬了，他这么对自己说。
　　不管是好奇还是什么，还是想去看看他的情况。如果他还在，就把他赶走。
　　先是贴在门上听了半天，确认外边是真的没动静了，他才敢开门。
　　一点一点地，先轻轻打开一个门缝，又一点点推开到一只眼睛能看见外面的程度，就见外边黑灯瞎火的一片。
　　看来那家伙已经回去了。
　　而正当尚闻绍要关门的时候就发现防盗门底下被一个书包背带卡住了。
　　尚闻绍把大门打开，门里边透出来的光照到夏川脚边，他正抱着膝盖贴墙坐在走廊里尚闻绍家正对面，那些大大小小的背包行李电脑还是散了一地，跟尚闻绍傍晚回家时候几乎一样。
　　走廊很安静，仔细听能听见一点抽泣的声音。
　　夏川正抱着膝盖把脸埋在里头哭呢。
　　这可怎么整？？
　　理智告诉尚闻绍，这事他不能管。这孩子不是善茬，他也并没有忘记上次这家伙来了之后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尚闻绍不可能再这么引狼入室一回。随后他就收起了自己那些没屁用的同情心把脚迈回门里准备关门。
　　但是那门刚关上，他就听见夏川打了个喷嚏。
　　周六那天房东就对夏川下达了最后通牒，说他假如周日再交不出房租就要把他赶出去。但那时候的夏川还算自信，觉得尚闻绍他们应该回会给自己结一部分款项，到时候把那笔钱给房东就好，结果等到周日，钱没到，他又跟房东说拖到周一，周一再交不出来不用房东赶，他自己就卷铺盖滚蛋。
　　然后等到周一，他没等到银行到转账短信，却等到了尚闻绍转发给他的修改邮件。几乎是同时，房东发来的请保洁来上门打扫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脸皮特薄的夏川只能应着自己许下的承诺，大包小包收拾好了就滚蛋。
　　可他实在没处去，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还是得怪尚闻绍，要是他早点把公司的需求给他或者反馈了也行啊，起码不至于让自己沦落街头。分了四次，夏川用自己的小龟把所有家当都拉去了尚闻绍家门口。他笃定尚闻绍在家，因为之前他给那片子做粗剪的时候尚闻绍就是全天在家陪他的，他有什么问题有什么需要尚闻绍也都第一时间帮他解答和解决。现在他不开门，唯一的理由就是这家伙现在还在因为那事生气。
　　虽然那天夏川可能是做的过火了，但是，但是……但是现在这是在工作不是吗？！尚闻绍这人怎么能这么公私不分呢？？
　　“你开门！！”
　　他这么拍了一下午，除了因为扰民而被保安赶了好几次之外都一无所获。
　　“哎，哎……”
　　尚闻绍踢了踢夏川的小腿，马上就十月份了，这孩子竟然还穿着短裤，就这么坐在地上不感冒才怪。
　　夏川不理他，不光不理他，还把脚往里收了收。
　　“嘿……”尚闻绍愣了愣，没想到这小子这会儿了还开始犯驴脾气。“哎，哎！！”他又踢了踢夏川小腿，这回加重了点力道，连他自己都觉得可能会有点疼，因为他明显觉出来了拖鞋底儿特别硬的那一条棱踢着小腿正面腿骨的感觉。
　　果然，这回夏川终于抬起头了，眉头拧做一团瞪着那双哭得肿成核桃的眯眯眼。“你踢我干什么。”他嘶哑着嗓子，像是一下午都没喝过水。
　　尚闻绍想笑，但是看他这样子又实在觉得可怜，埋冤的话和批评的言语都凭空消失在夏川遗弃小狗般的眼神里，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
　　“唉，你冷不冷？”
　　“不用你管。”
　　他又把头埋回去。
　　“哎，哎……”尚闻绍又踢踢他。
　　“干嘛啦！！”
　　“你冷不冷啊问你话呢？”
　　“……”
　　“你不说话我就回去了。”
　　“……”
　　“我回去了。”
　　“你不能不管我！！”
　　尚闻绍进门前的一瞬间夏川突然站起来向他喊道。
　　“为什么不能？你这个话有问题啊，我凭什么不能不管你。”
　　“要不是你，我不会拿不到钱的，也不会被房东赶出来的……”
　　“你这个逻辑不对，钱又不是我发给你，房子也不是我租给你，凭什么我要对这件事负责？你自己工作没做到位就不要把责任都往别人身上推。”尚闻绍怎么可能不知道夏川怎么想的，他现在就是个出了问题遇到了困难自己无法面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的小朋友，只想逃避或者把锅甩给别人，用发脾气来掩盖自己的不安。但是尚闻绍不打算惯着他。“这事自始至终都是你自己的问题，你先搞清楚。”
　　“我……”
　　夏川被尚闻绍堵得说不出话，拳头攥得死紧，鼻子呼哧呼哧得喘粗气。
　　他自己也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比如，自己弄砸了工作。
　　比如，自己也弄砸了别的所有事。
　　“我又能怎么办呢……”他低下头，大滴的泪珠啪嗒啪嗒滴落在地上，“我又能怎么办呢……”握成拳的双手不住发抖，他真的无处可去了。
　　来时那些不屑那些恼火，全都在闭门羹里酿成了酸涩的酒，又在几近静止的空气里蒸腾殆尽，最后一滴不剩。这会儿夏川才觉得自己特别无力，什么都做不了。他气尚闻绍能为感情那么卑微，低三下四；气所有人迫使他背弃理想，什么都土崩瓦解；气自己连最后一方小天地他的栖身之所都保不住；气自己的冲动，连寄人篱下的资格都没有。
　　他能怎么办呢，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沉默加上沉默，就是令人窒息的双倍沉默。夏川觉得自己都要在这永恒凝固的痛苦中故去了，眼泪在脸上干涸了一遍又一遍，形成纵横交错的泪痕。假如说尚闻绍真的要赶他走，他也真的只能认了。
　　“唉……”尚闻绍又叹了口气，“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冷不冷？”他看着夏川，那小子波光粼粼的眸子倒是真让人心生怜惜。“……你要不要进来喝杯水吃点什么？”
　　他有时候真是恨死了自己这过于富含同情心的性子。


第50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托着下巴看眼前这个狗崽子像多长时间没吃过饭一样地狼吞虎咽，尚闻绍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虽然不知道这些天夏川经历了什么，但是看他的样子，总归不像是过的好的样子。
　　"你慢点儿……"尚闻绍忍不住说，加上这碗，夏川已经吃了三碗面条了，一点也没嫌东嫌西，就着袁静给尚闻绍的她自己炸的香菇鸡丁酱，整整三碗。
　　"吸溜……"听见这话，夏川把嘴巴外面的一根面条吸到嘴里，然后就把碗放下了，筷子搁到碗边上，两只手放到桌下垂着头不说话。
　　"怎么不吃了？"尚闻绍问他。
　　"你不想让我吃我就不吃了。"
　　"……"
　　呃，这小孩这种时候可真烦人。
　　"没说不让你吃啊，锅里还有。我是怕你噎着……"而且你少吃了吗？？尚闻绍瞧着那早就见了底的只剩几根黄瓜丝的面碗在心里吐槽。"我还是再给你盛一点吧……"他活动活动脖子又起身走到了厨房。
　　身后不远处就是那个又倔又烦人的小兔崽子，眼前是半个多月以前被按在上面侵犯的料理台，心情十分复杂。尚闻绍也不知道怎么就圣母心泛滥把他领回来了，按理说看他在外面冻死都跟自己无关才对的。
　　但是……
　　"最后半碗。"他把大半碗面条放到夏川面前，看夏川轻车熟路地从旁边的饭盒里又舀出两大勺酱来配着黄瓜丝当面码。
　　夏川刚要拿起筷子的时候他又说了：
　　"让你留在这，没问题，但是咱们先做个君子协定。"
　　"什么？"夏川问，一筷子顶着鸡肉丁的面条就停在嘴边。
　　"一，你可以在这住到片子做完，拿到钱你就找地方走人。
　　二，你可以睡沙发，不愿意睡沙发打地铺也行，反正我看你也自己带被子了。床是我的，你不能靠近。阳台你可以晒衣服，但是晚上我躺在床上的时候你也不能靠近。
　　三，三……"
　　"三是什么？"
　　"暂时就两条，剩下的我想到了再跟你说。"
　　"哦……"
　　尚闻绍胳膊撑在桌上看夏川吃饭，觉得自己就像养了一只不太懂事的大型犬。
　　能吃，还爱拆家。
　　希望他能把约定遵守好吧。
　　尚闻绍伸了个懒腰，时间太晚了，从他把夏川捡回家到现在把他喂饱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他明天还要上班，再不睡觉明天就要起不来了。
　　"呵啊……"他打了个呵欠，朝洗手间走去。"我去洗把脸睡觉了，你自己自便，但我希望在我上床之前你能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不要发出噪音打扰我。"
　　夏川撇撇嘴，似乎还挺不满意尚闻绍现在不客气的态度的，之前那个对他特别好特别有耐心的人去哪了？果然人都这么善变的吗？
　　推开凳子准备去给自己收拾铺盖，就听尚闻绍在洗手间发号施令："把自己吃完饭的碗洗了。"
　　"……"
　　对对对，还是那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只能乖乖拿着碗和筷子走到水池边把它们都刷了。要知道，懒惰如夏川是不会再下次用这个碗之前洗它的。他宁可把这东西放在碗池里三天，等到发臭。如果这期间里没打算用碗的话他也不会洗，直到什么时候需要用到了才会再开水龙头。
　　但又因为尚闻绍话里的bug，夏川回头瞥了一眼卫生间紧闭的门，还是只洗了碗和筷子，那口给他煮了面条还没刷的锅还在灶台上放着。
　　你没让我洗我就不洗咯。
　　不过他还是在整理了一会儿自己的行李之后，尚闻绍洗完澡出来之前把锅也给刷了，他怕万一尚闻绍一个不高兴再把他赶出去。
　　也确实，因为没把夏川当客人，所以这回尚闻绍还真没对他多客气。
　　看夏川邋里邋遢，正准备躺下的尚闻绍突然觉得自己又有话要说。
　　"想洗澡就自己去，但是一个人洗完后热水先烧不好，下一个人得再等半小时，我正常情况下是每天晚上十点钟左右洗澡，你自己看好时间，别影响到我。啊还有，我睡着之后你也别洗澡，哗啦啦的怪烦人。"
　　"……"夏川不想理他，把茶几推到一边，沙发前空出来一块地方，褥子一铺被子一裹就钻了进去。"我不洗。"
　　翻他个白眼，尚闻绍直接关了灯。"脏死你得了。"
　　晴朗无云的秋夜，这样的天气尚闻绍总喜欢留着半扇窗帘不拉，开着窗户透一点风，偶尔还能看见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星。
　　如果运气够好说不定还能在趴在窗边抽烟的时候看见个流星什么的。
　　那天也是这样。
　　过于相似的情景，从美术学院回来后心情低落的尚闻绍摆弄完那几枝花，就去到窗户边抽了两支烟。但他没那么好的运气去看到什么流星，那天还算得上晴，就是有几朵不解风情的流云时不时要去遮蔽一下月亮。
　　其实那晚真的感觉挺差的。
　　尚闻绍把被子盖过头不再去看也不再去想这些，那另外一个"当事人"可是还正在这屋子里呢！还是被他自己领回来的！
　　"对不起。"
　　正当尚闻绍再一次后悔自己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听见夏川好像在这么说。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尚闻绍不是没听见。
　　不能否定在出那件事之前尚闻绍对夏川的印象整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年轻，有点傻，可能有点不坦率，但是又有点可爱。他可能本身是个好孩子，但是自己和他之间的一些事情和误会让矛盾激化成了那样，冲动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下造成了那次那种非理性的行为。
　　如果只就事论事，他们又勉强算是个“炮友”关系，他如果好好道歉，自己也不是不能原谅他。
　　他们可能就是不合适，没缘分罢了。
　　工作，生活。尚闻绍总是试图在这中间找个平衡。
　　因为经济原因他总是要花大把时间在赚钱上。不是所谓的事业心而是真的单纯赚钱。长久以来，在尚闻绍这里工作就等同于赚钱。而生活就等同于秦钊。
　　他还被袁静嘲笑过恋爱脑。
　　过去他用来平衡这一切的中心和重心都是秦钊，太累了就想想秦钊，太开心了也想想秦钊。现在他用来勉励自己活下去的中心和重心也是秦钊，因为得还钱。这些日子以来尚闻绍也在想，老天派夏川这个臭孩子来折磨自己一下是不是就是来让自己好好认清现实的，现在不是他能轻轻松松放下一切和谁谈恋爱的时候。
　　钱是他欠的吗？
　　不是。
　　但又不是真的全然和他无关。
　　尚闻绍也反省过，他和秦钊的关系。
　　爱没有对错，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信条。
　　但是爱的形式有对错吗？
　　这段日子以来尚闻绍有时候会想这件事是不是也有自己的责任。他对秦钊的感情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甚至是低三下四俯首称臣。如果秦钊愿意，或许尚闻绍会把自己的心剖出来送给他。
　　但是他会要吗？
　　他想要什么？
　　秦钊离开之后尚闻绍努力试着回想过很多他有可能回去的地方会找的人，但突然发现自己对秦钊的了解实在是少之又少。他用自己的方式爱了秦钊很久，秦钊想要什么他都会去努力争取努力赚来。秦钊想跳槽就跳槽，秦钊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什么。
　　但是他又真的知道秦钊在想什么吗？想要什么吗？
　　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


第51章 饭可以不吃，烟不能不抽
　　“三......”
　　迷迷糊糊的，夏川都要睡着了。
　　“......未经我的允许，你不要随便带人到这来。”尚闻绍说。
　　两个人都各自躺下好半天，夏川数着自己吃完一百碗面条都快睡着了尚闻绍才幽幽开口。
　　“......哦。”
　　就这样吧，量他也不敢做什么。
　　尚闻绍决定暂时就先这样和他相处一阵子，不要再多想什么。如果这孩子真的无家可归了自己也不能落井下石。
　　各怀心事，不对，一个有心事，一个没心没肺。两个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就这么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尚闻绍因为要上班所以起得早，他睡醒的时候往地上一瞥，那兔崽子果然还蒙着头大睡。
　　他心里不爽。
　　"起来！"尚闻绍走过去踢了他一脚，惊得夏川一下子就从被子里蹿起来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起床，工作，我不想催你第二遍。"说完尚闻绍转身就走了，看夏川也没得懒觉睡他才算心满意足。
　　过去尚闻绍在家陪夏川做粗剪的时候可以配合他的作息时间，那是因为他当时确实不用上班再加上顾虑着当时还算得上是客人的关系，但现在二者皆非，尚闻绍决定再也不要忍着夏川了。吃他的住他的，工作赚钱时候连电都是用他的，没问他要钱就算相当给面子了。
　　"干嘛？"尚闻绍正在刷牙，嘴里喊着牙膏咕哝着问站在一旁盯着他刷牙的夏川。
　　揪着自己的衣服下摆，脚上穿着自己带来的拖鞋的夏川，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低头往别处瞅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放！！"尚闻绍说，早上时间紧张得很，他可不想因为夏川弄得自己上班迟到扣钱。
　　夏川听见他说的又一下愣在那，眨巴眨巴眼睛看看他。"咕噜咕噜咕噜……呵，呸。"尚闻绍等了一会儿他还是什么都不说，刷完牙漱完口擦了擦嘴就要出门，他得赶在7点半前到外面早点摊去买一笼包子，不然去晚了就得排队了。从卫生间出去的时候还把挡路的夏川挤到一边，他拿了件薄外套就要出门，临了了连昨天做完饭要丢的垃圾袋都拎上准备走了夏川才嘟嘟囔囔叫住了他：
　　"那个，你借我点钱吃饭吧……"
　　原来折腾半天是为这个啊……
　　想想也是，这孩子要是有钱吃饭，昨天晚上也不至于让他三碗白面条就黄瓜就给打发了，想必也是这几天过得确实不咋样。
　　心里五味杂陈，尚闻绍从想了想从包里翻出来两百块钱就给夏川递了过去。那边，夏川看看他又看看钱，别别扭扭走过去刚要接，尚闻绍就又把钱拿远了些，"省着点花。"然后叮嘱似得又瞪了他一眼才把钱交到夏川手上。"少抽点烟。"
　　"……哦。"
　　"嗯，我走了。"
　　就那么站在门口，直到尚闻绍关上门连脚步声都远了，夏川才松懈下来，把钱揣进自己口袋。
　　他本来以前尚闻绍起码会给他准备个早饭的，就像之前他在这那三天一样，结果他饿着肚子等了半天尚闻绍一丁点儿要管他饭的迹象都没有，为了不让自己饿一整天，他只能腆着脸去问尚闻绍借钱了。
　　两百……
　　夏川从没觉得钱这么难搞。尤其是当自己没能力赚钱的时候。
　　除了父母，他第一次张嘴问别人要钱，还是问他之前刚得罪过的人。
　　张开嘴说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带着低三下四的意味。比起跟房东说晚交几天房租，跟同学说讨一根烟抽，直接开口问人借钱，真的是一个成年男人最卑微最妥协的时候了。
　　因为房租迟早会交上，讨一根烟抽过些日子可能礼尚往来还会再被讨回去。而借钱，就是承认自己现在没能力。
　　这感觉真是太差了。
　　真操蛋。
　　因为不知道这钱得花到什么时候，片子得做到什么时候，钱到手得是什么时候，他得在这住到什么时候，他又不想再去问尚闻绍再要一次钱，只能先用这两百强撑着直到从他这搬走。
　　少抽烟……
　　说的没错，但是烟瘾在这，他只能说是少抽而不是不抽。做了半天思想工作夏川决定还是先去买盒烟把憋了两天的瘾给解了再说。
　　他认得尚闻绍家这片儿大概的环境，又去到了他认识的那家便利店。
　　没往里走，直接站在货柜前跟店员说话。
　　"来盒烟。"
　　"您要什么烟？"
　　踌躇了半天，两个小人在夏川脑海里打了又打。
　　"阳光利群。"
　　好面子的小人最后打败了想认清现实的小人，控制着夏川买了盒还挺贵的烟。尚闻绍给的那两百，一下就进去了四分之一。
　　是了，夏川之前老没烟抽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好面儿。
　　虽说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是夏川的爸爸在市政工作，妈妈在银行上班，从小家境就还算殷实。身为独生子算不上被宠得无法无天倒也能称得上娇生惯养。到他上大学之前衣服从来都是名牌，吃的也都是他妈妈从进口超市买的自认为是最好的食材做的菜。后来叛逆期到了才开始搞那套"除了学费不要用家里一分钱"的新玩法，吃食堂，买淘宝。
　　但是好面子爱炫耀的毛病还是没改，烟要抽贵的，可以没钱买，但是买一定要买贵的。
　　所以现在，就算知道这是浪费，他也得打肿脸把这个胖子给充了。
　　没事没事……贵就贵了，抽的习惯就行……大不了一天一根，也能抽大半个月……
　　夏川这么安慰自己，越往回走越心慌。尤其是路过早点摊的时候看见早起的上班族坐在那边吃油条边喝豆浆的时候。豆浆油条小馄饨，还有包子麻球小糖饼儿。什么都好吃，什么夏川都舍不得买。
　　早饭5块，午饭5块，晚饭就脸皮厚点等尚闻绍投喂，这样下去他还能花15天。但是夏川不确定那钱能在这15天之内就到手，而且那些钱估计还不够他再找个房子押一付三，这活儿做完之后他还得再赚些钱才行。所以保险起见他还是不能每天花这么多。
　　所以，夏川饿着肚子回去了尚闻绍家。
　　想起来昨天尚闻绍给他煮了面，就想接着偷人家家点面条吃。
　　因为既然说了问他借钱是吃饭，就没道理再多消耗人家家的存量。夏川脸皮薄，就只从那半捆挂面里抽了一点点出来煮。
　　他真的只抽出来了一点，以至于煮出来盛到碗里都不到昨天尚闻绍给他盛的一碗的三分之一那么多。
　　也不敢再去贸然打开人家家里的肉酱罐子，夏川只放了点盐，吃了一碗清汤寡水什么都没有的挂面。
　　尚闻绍回家的时候在路上买了点菜，知道家里那玩意儿估计也正等着他做饭呢，他还多拎了袋米回去。
　　"我回来了。"他开了门边换鞋边说，看见夏川还算乖，自己正坐在电脑前做片子，戴着他的小眼镜。
　　"哦……"夏川回答他说。
　　尚闻绍是个心比较细的人，家里什么东西都归置得很明白，各种消耗物品的用量也都清楚。比如，他就清楚记得昨天给夏川煮面条，一整包6小捆的面，他给夏川煮了3捆，还剩3捆，但是现在怎么只剩两捆完整的，一捆略显松垮的……然后又回头看看水池边的碗架，最边上的面碗和筷子还水淋淋的。但是再看看餐桌上那盒香菇鸡丁酱又一点动过的迹象都没有。
　　"……"
　　人长大了，很多时候不说破就是最好的温柔。
　　"你饿不饿？我这还有两个昨天买的芒果，应该放的可以吃了。"他对夏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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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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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我是远方一粒香烟的烟灰，藏在你身上已好几年
　　听到有东西吃，夏川眼睛都亮了。但是做为一个下下个月就满20周岁的成年人，适当的矜持他还是有的。
　　"啊……先不吃了吧，我先把这段改完……"
　　他等着尚闻绍再跟他进行第二轮客套，然后他再勉为其难地接受，过去吃个芒果。
　　但是尚闻绍并没有按常理出牌。
　　"哦，那就算了吧，估计再放几天更好吃一点。"
　　"！！！"
　　尚闻绍故意这么说的。他用后脑勺都能看出来这小子估计饿得狠了，现在正两眼冒光地瞅着他，好像他就是个能吃的芒果一样。
　　他把头一歪，被夏川这心情过于外露的样子逗笑了，"哎，我再问你一遍，吃不吃。"
　　"吃！"
　　对嘛，年龄这么小，搞那一套干什么。
　　他过去在水果店打工的时候人家教过他怎么怎么切芒果。虽然已经过去了好些年，但是尚闻绍左手拿着芒果右手拿着刀，身体的记忆比大脑还清晰。沿着从侧边把芒果剖开，把果核完整拿出来，然后在两片带果皮的果肉上用刀划成小块，往里一按直接就吃了。看客人要求，有的还要求把这小块也从果皮上剔下来用牙签扎着吃。
　　但是尚闻绍可没那么大耐心伺候夏川，他只把两块切分好了的大块芒果装到盘子里拿给了夏川。
　　"接着盘子吃，别把汁儿弄到外面。"尚闻绍叮嘱他道。
　　几十块一个的青芒，尚闻绍只啃了个核，剩下的全给了夏川。还是稍微有点硬，不是很甜。心想过几天等另外那个再熟一点了再吃那个。
　　围上围裙，淘米煮饭，尚闻绍准备炒菜了。
　　从昨天夏川来了之后就格外安静，甚至能称得上乖巧。切菜的空档尚闻绍转过头去看餐桌边的夏川，那孩子嘴边沾满了芒果黄黄的果汁和果肉，正竭力去再把果皮上的果肉再啃下来一些。那副样子又把尚闻绍逗得不禁笑出声来，引得夏川看见他正在偷看自己正特别没吃相地吃东西。
　　"呃……"
　　被尚闻绍逗视线灼烧的脸颊火辣辣的，夏川不好意思极了。他原本三两口就把芒果吃完了，后面的时间全是在意犹未尽地啃果皮上剩余的边边角角的一点点肉。
　　"吃完了洗洗手把东西收拾了，一会儿就吃饭了。"
　　"好。"
　　幸好尚闻绍没接着逗他，不然夏川真的无地自容了。
　　尚闻绍的烹饪手艺实属一般，虽然夏川平时很挑，但特殊时候特殊对待，就不能要求太多，而且人饿急了树皮都能吃。再怎么说尚闻绍炒的菜也比树皮好吃啊。
　　也比白面条好吃。
　　解决了温饱问题，夏川小同志就继续投身了视频后期制作的工作当中。他干活，尚闻绍就洗洗擦擦打扫房间，当然，说好了借给夏川住的那块儿他是不管的。连带着夏川的那一堆行李，都还一件摞一件地堆在沙发边上。
　　"我能去抽根烟吗？"夏川问，自打从早上到现在他都没抽过烟，再加上对着电脑工作了一整天，现在瘾早就上来了。
　　"去呗，"尚闻绍说，他这会儿正在厕所里一块儿一块儿地擦瓷砖，"去阳台就行。"
　　得了应允的夏川屁颠屁颠从书桌抽屉里翻出早上买的那盒烟就溜去了阳台。
　　夏川原本打算20根烟一天抽一根，好歹撑够20天。但是实施起来才发现这个难度有点大。今天上午他把烟买回来之后就抽了一根。按理说今天的份额应该已经用掉了，但是一天下来他实在是憋的不行。喉咙发紧，心慌，出汗。
　　再抽一根吧……
　　后边实在不行就一天两根，也能抽十天呢……以后买便宜点的。
　　反正怎么都是自己跟自己妥协，他走到阳台上接着窗户把火点着赶紧抽了一口这才算把命吊回来。
　　"给我一根。"
　　正当夏川沉浸在烟瘾释放的满足感中的时候，尚闻绍跑过来了。
　　他刚把瓷砖清理个差不多，胳膊上袖子还挽着，身上还带着一股清洁剂的味道。
　　"可累死我了……你住这儿这些天，家务也得分摊，别想着光享受现成的……"他走到夏川边上，把阳台的窗户开大了一些，边捶背边发牢骚，猫着腰一块一块儿擦掉墙壁上干掉的水垢可给他累了个够呛。"哎你给我一根儿啊，这么抠门吗？吃我的住我的连根烟都不给我抽。"
　　"……"
　　不是不想给，是夏川拿不出来。
　　一共要来吃饭的两百块钱，花了五十买了一盒烟。
　　他怕挨骂。
　　不情不愿，遮遮掩掩，夏川还是从烟盒里拿了一根出来，边拿边挡着不让尚闻绍看见烟盒，希望尚闻绍别注意到这是什么烟。
　　但是烟到了别人手上，他挡不住别人眼睛啊。
　　"哟，烟还不错。"尚闻绍阴阳怪气地说，把烟拿到手就端详着看了半天，看这是什么宝贝值当夏川掏半天掏不出来。
　　他能掏得出来吗？问别人借钱，买这个，还因为买这个而不吃饭，偷着吃他家面条？？？
　　"行，行，挺好……"他低着头笑了笑，把那根烟完好无损还到夏川手上又转身回到了屋里。
　　"你抽完了就接着去工作吧，赶紧把片子弄完就赶紧给我走人。"语气平淡，没有一点波澜。
　　尚闻绍不是抠门那一点点面条，那能值得了几个钱。他气的是夏川都到这种时候了还认不清现实，寄人篱下问人借钱的时候还舍得买这种东西？
　　他不是不体谅夏川有烟瘾，他自己也抽烟他知道那滋味儿，也能体谅夏川可能从小家教不一样，习惯不一样。但是他上大学最穷的那会儿也知道什么时候什么钱该花什么钱不该花啊？
　　可以不吃好饭，不能不抽好烟？
　　什么逻辑？
　　直到现在，买盒二十出头的玉溪尚闻绍都得掂量掂量。除去欠的债不提，他之前经济条件已经相对自由点的时候也还留着过去穷的时候养成的节俭的习惯。
　　当然你也能理解为他穷惯了。
　　可能夏川不是吧。
　　人跟人还真是不一样。
　　他不知道是该觉得夏川可笑还是自己可笑。
　　夏川被晾在那，好半天都沉浸在尚闻绍转身走开又说了那些话之后的低落情绪当中。
　　他把尚闻绍的话默认当成了在催他滚。
　　其实也没错。
　　尚闻绍那语气和那笑，太冷了。
　　两支烟拿在手里，一支他自己的点燃了，一支尚闻绍还给他的完好的。
　　他都没再动，直到点燃的那支着到烟蒂了，烟灰一节一节都落到地上他都没再抽一口。
　　烧到最后，点燃的部分烫着了夏川的手，他就直接把那两支烟转了个方向握紧在手里，忍着烫，直到烟头被手心捂灭直到烟丝从卷烟纸断裂的残骸上露出来，直到手心被烫起了个大泡。
　　他站在原地，两团流不出来的眼泪在眼眶里翻涌了又翻涌，微凉的空气从他夏季拖鞋里没穿袜子的脚上渗透进身体一点点冷到小腿，凉到心窝。
　　夏川抽烟有五六年了，这期间被老师骂过被家长说过被女朋友嫌过他都没当回事。这是头一回，他这么恨自己有这么个臭毛病想把这些东西从窗户都丢出去。


第53章 有后悔药卖吗？
　　从抽烟这件事开始，夏川已经好几天没和尚闻绍说过话了。
　　也不是不说话，偶尔他们也有一两句交流，比如，尚闻绍对他说"吃饭了"，"我去洗澡了"这种，夏川也会适当地回答他一两句"哦"，"好的"。反正尚闻绍和他是再也没有过之前的那种闲聊，更别提问他要烟抽了。
　　尚闻绍不和他说话，他便也没机会跟尚闻绍说话。
　　因为算不上情侣，甚至朋友都不是，夏川也不好定义他们这段时间的相处模式，说冷战总觉得有些不合适。说吵架更是谈不上，说不说话，又有什么不一样。
　　他更像个租客，或者室友。
　　转机出现在这天。
　　夏川上完一下午的课从学校回来，路上有点事耽误了一下，骑车到楼下的时候刚好跟下班的尚闻绍打了个照面。
　　因为周末就开始放十一小长假了，公司又要在这之前统计上个季度的所有项目，任务安排给了尚闻绍，他便把不少材料都带了回家。两只手满满当当提的都是公司文件，提了一路手指头都勒红了。他要在周五前都整理好才能安心放个小长假。
　　夏川见状倒是手脚麻利地把小龟一停头盔一摘，上来没说话就把尚闻绍手里的东西接过来了然后径直就往楼里走。
　　“诶......”夏川的动作出乎尚闻绍的意料，俩人冷战了几天，尚闻绍没想到先做出破冰举动的会是夏川。
　　不好驳了人家的好意，原地愣了两秒，尚闻绍也跟了上去，帮夏川按电梯开关，掏钥匙开门。
　　收拾东西的时候把钥匙也放到了文件袋里，让尚闻绍一通好找才想起来自己放在哪。袋子夏川拎着，尚闻绍弯着腰在他身边慌慌张张地找钥匙。
　　“抱歉......”他小声说，声音轻地像是在自言自语。
　　嗡——嗡——
　　夏川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你手机。"尚闻绍说。
　　"哦……"夏川想掏，但他两手都占着，尚闻绍又弯着腰从他拎的袋子里找东西，让他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看夏川这为难样，尚闻绍想帮他把手机拿出来。"我来吧。"
　　他把手伸到夏川的裤子口袋，难得， 这是这么些天以来两个人头一次的肢体接触。
　　夏川还是爱穿短裤。有点肥的工装短裤，又深又宽的裤子口袋，手伸进里面的时候连带着布料都带着体温。不敢多想，尚闻绍清了清嗓子把那手机抽出来，站在夏川旁边跟他一块儿看了手机屏幕。
　　一个尚闻绍没听过的类似代号的名字。
　　可能是夏川同学吧。
　　他看见夏川盯着手机皱了眉，不知道这是几个意思。
　　"接吗？"
　　"不用接，先回去吧。"
　　"哦。"
　　尚闻绍又按原路把手机给他塞回去。
　　管他那么多呢，小朋友也是有秘密的。
　　但是有了两个人之间这几句话也算是把之前那页揭过去了，尚闻绍不用再在喊夏川吃饭的时候别别扭扭不自在，夏川也不用洗个澡去个厕所晾个衣服都要看尚闻绍的脸色。
　　可这一晚上夏川的手机没少震动。直到尚闻绍躺下准备睡觉了，夏川还坐在电脑前边通宵达旦干活儿的时候，那手机都还在震动。
　　"怎么回事啊？这都折腾一晚上了。"尚闻绍说，带着点不满，他都快睡着了，这折磨人的震动声还响个不停，把他那点睡意都震没了。"跟对象吵架了啊？赶紧接啊。"
　　夏川闻言动作一顿，他本来打算直接无视掉这个电话的，听尚闻绍这么说他还回头瞥了尚闻绍一眼，有点不乐意。
　　"不是对象。"没有对象。
　　"那是谁啊，没什么事你就把电话接了，人找你一晚上了，肯定有事。"
　　夏川直接把电话挂断，眼镜推到额头上揉了揉工作一晚上疲惫不堪的眼睛。"让我救场的。"
　　"什么救场？"
　　"一场路演。他们缺一组热场的。"
　　"那你们去啊，这种不是也有钱拿吗。"
　　"……"
　　夏川心说我要是去得了赚得了这钱，我还至于在你这窝着。
　　"我们……我们解散了。"
　　"什么？？"尚闻绍惊得直接从被窝里坐起来了，"怎么解散了？那天......上次你们演出不是还好好的吗？"
　　说起那天尚闻绍还是感觉怪怪的。
　　"嗯，就那之后。"
　　"这为什么解散啊？"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说完这句话夏川就去了卫生间，就像是故意逃避这个话题。
　　他拿着手机躲到厕所，也不知道怎么办。
　　今天上完课之后，乐队的贝斯手刘烁就来找过他。主要是三件事。
　　一个是他知道夏川房子退了没地方住，问他要不要回学校。还有一个是有个活动需要个热场乐队，要是夏川真的手头紧，就考虑接一下。最后就是，下个月向远要走了，休学一年跟喻安出国。
　　上次夏川大闹一场的时候刘烁算是唯一没和他产生正面冲突的人，可能也是因为性格使然，他想让夏川在向远走前把事情说开，矛盾解开，大家最后再好好演几场。
　　人家活动那边催的急，让尽快给答复。但夏川不急，听他说完长篇大论的肺腑之言只回答了简短几个字。
　　"让我想想。"
　　一晚上，刘烁打了五六个电话给他，无非是想再劝劝夏川回来跟其他几个成员好好聊聊。
　　夏川干坐在马桶上，手指头摩挲着下巴，啧嘴看着那几条消息。
　　回来吧，赵岩这几天也念叨你呢。
　　甭管谁有错，谁的错，都是弟兄。
　　夏川怎么可能不懂这些道理，他好歹也这么大个人了。
　　大家关系闹成那样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什么都回不到过去，真的只剩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尴尬到连上课都躲着大家自己坐。
　　但他也记得尚闻绍说的，好些事不是我怼你一句你打我一下然后大家说声对不起就能解决的。
　　好些时候，自己说出来的话，自己做出来的事，想收回，想更改，想弥补，真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光是事不好做，更难的是不好把姿态放低。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错的，他夏川也是。
　　越是这种时候夏川越想抽烟，但是从那次那事之后到现在他都好几天没碰过烟了，也想过干脆就这么戒了得了，这稍一松懈就前功尽弃。可现在又实在嘴巴难受心里烦闷，要不就先抽一根。
　　自己进来卫生间好半天，是真真的占着茅坑不拉屎。直接这么出去很尴尬，夏川就装装样子按了个冲水按钮。
　　他从卫生间出去想去拿被他放到书桌抽屉最深处的那盒烟的时候，尚闻绍竟然又起了床，披着睡衣正坐在书桌边电脑前看他这几天做的片子。
　　"哎，你出来了啊。"
　　"嗯……"
　　尚闻绍坐了他的位置，夏川有点说足无措，不知道该往哪去。走到尚闻绍身边，干巴巴在那站着。
　　尚闻绍手上操作着鼠标，见他站自己身边就回头看了看他。"怎么这几天你身上闻不见烟味儿了，戒了？"
　　夏川脸一红，咳了两下掩盖尴尬。"嗯，不想抽了，不好。"
　　又轻笑了两声，尚闻绍指了指沙发让他坐下。"跟我说说，你们怎么了？"


第54章 黑暗是胆小之人的迷彩
　　伴随着几声不太情愿的叹息，夏川把那个可以挪动的小沙发搬过来，给尚闻绍讲他那些有点丢人还有点任性的小故事。
　　"就为这？"
　　尚闻绍听完他那些事反问他。
　　"嗯……不行啊？"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尚闻绍把烟灰缸从阳台拿过来，又坐回到夏川旁边。"真不抽？"他从口袋拿出一盒烟问夏川。
　　"唔……"夏川看见烟愣了愣。他想抽，但是又跟自己较劲。明明刚从从卫生间出来就是想拿支烟抽的，但是假如这是尚闻绍给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了，我先不抽了。"说着他就到包里翻了盒下午放学路上买的薄荷糖出来，正面展示给尚闻绍看了看，然后拿了一颗放到嘴里。"戒了。"
　　尚闻绍是真的没想到那天之后夏川竟然连烟都戒了，一时间还有点惊讶于这小子的举动。他把自己嘴里的烟从左到右调了个位置，自己还不好意思起来了。"行，那我自己抽。"
　　往常尚闻绍是不愿意在屋里抽烟的，他不想让烟味沾到被褥上，沙发上。但是今天又想和这孩子唠唠。主要是，他要是不去赚钱，也没法从自己这搬出去啊。
　　尚闻绍坐在椅子上，两脚腾空，在椅子上转了一圈，连带着他吐出来的一口烟雾都转着圈蒸腾着往上升。
　　"你知道……我那个朋友，袁静，就那女的，你也见过的。"他说。
　　"嗯，我知道。"
　　"我们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认识了，现在十多年，没吵过架。"
　　"……"夏川翻他个白眼，还以为他这么认真是要说什么事煮什么鸡汤呢，原来是显摆。
　　"哎呀，你别瞥我啊。"尚闻绍冲他招手，连烟灰都往下掉了一截，搞得他分了心手忙脚乱找了纸把烟灰捡起来。"人不可能没脾气的，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但是你不能控制别人，你只能控制你自己。
　　"我觉得如果你认为他们是你的朋友的话，就值得你去多花一点时间在他们身上，多给一点耐心，多有一点体谅。
　　"当然要是真道不同不相为谋那就两说，但如果不是，你最好再学着温柔一点。"
　　尚闻绍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夏川说这么多，可能是因为回家的时候他帮自己拎了两包文件？
　　爱情太复杂，他说不好，但起码友情，他算是多少有点心得体会。之前自己那么作，把自己作到割腕作到进医院，袁静都好模好样陪着他，大腿一拍爽快得不行，多少钱都借给他，而自己对她来说又真没什么可图的。说真的，如果没有袁静，尚闻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在干什么，可能早就在回家后就割了自己第二刀也说不定，更别提什么去到日本遇见面前这个小傻逼了。
　　见夏川不说话，尚闻绍觉得自己可能说多了。他把烟头灭掉，拍了拍夏川的肩膀。
　　"早点睡吧。"
　　走动的声音，拧开水龙头的声音，冲洗烟灰缸的声音。
　　柠檬薄荷糖在夏川嘴里翻滚。
　　虽说不是老生常谈，待人接物的道理，他多少还是懂一点。
　　夏川自己也知道自己脾气不是很好。
　　他没帮赵岩点过名，没给刘烁打过饭，没帮宁瀚做过小组作业，更没帮向远买过吉他。虽然这些别人都帮他做过。
　　他真的很不温柔吗？
　　尚闻绍把那个天鹅造型的玻璃烟灰缸洗得透亮，水珠沾在上头，晶莹美丽，像个精致的工艺品。这是毕业时候袁静自己去玻璃厂给他作的，打眼一瞧还行，就是不能细看。
　　尚闻绍正端着烟灰缸仔细端详，夏川突然跑过来扒在门框上问他话吓得他险些把手上东西摔了。
　　"我真的很不温柔吗？"
　　"你吓我一跳……"尚闻绍打了个激灵又把差点脱手的烟灰缸握紧。他看了看夏川困惑又委屈的眼睛，波光粼粼小狗一样，还挺可爱。"你帮我提东西的时候就挺温柔啊。"
　　"……"
　　尚闻绍从夏川身边走过，还闻见他嘴里淡淡的薄荷气息。
　　其实帮尚闻绍拿东西的时候，夏川并没有想太多。
　　冷天，认识，还有尚闻绍被提手勒得发青不过血的手指头。
　　刘烁跟他说的演出是十月底。离现在还有段日子。但是一般这种事都得提前定，那主办方好像是已经被放过一回鸽子所以现在才急着赶紧再定下一组人。夏川想接，想演出，也想赚钱，但是他拉不下脸去跟人道歉。
　　倔强勇武的夏小川，什么时候跟人道过歉？
　　当然，之前他死乞白赖缠着尚闻绍道歉那回不算。
　　哦，前几天睡前迷迷糊糊跟尚闻绍道歉那回也不算。
　　他为什么总要跟尚闻绍道歉？？
　　算了。
　　明天，明天再说。
　　明天他们刚好还有堂雕塑课，位置都是按以前小组排好的，他们乐队几个人都在一起。明天去了，看看情况再说。
　　拉过被子，盖住半张脸。
　　"对不起。"
　　黑暗里他突然说，不知道是在为以前的事补一个迟来的道歉还是为以后面对同学的时候做个事前演习。
　　"嗯？"
　　“我说对不起......”夏川重复道，这次偏偏还加重了语气加大了音量，没像上次似得说到一半就退缩了假装没说话。他把被子掀开好让声音更好地传达出去：“之前的事，对不起......可能没法弥补，但是我很抱歉，对你那么做......”
　　他们两个的距离有点远，光线也很暗，谁都看不见对方。
　　夏川等着尚闻绍的回话，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时间近乎于在永恒的时空中一样，一点流逝的迹象都没有，每一秒钟对于夏川来说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脸上火辣辣的，从未这么急切地渴望一个人的回答。
　　哪怕是骂他两句。
　　“我说对不......”以防尚闻绍没听清他说什么，夏川直接坐起来对床上背对他躺着的尚闻绍说。
　　“我听见了。”尚闻绍打断他。
　　“我听见了。”他也又重复一遍。
　　“......”
　　心脏扑通直跳，夏川还在等尚闻绍接下来的话。如果可以，他真的是希望得到一个原谅。
　　不像上次那遮遮掩掩的道歉，夏川能假装什么都没说，尚闻绍也能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小心思躲藏在黑暗中暗流涌动，不必把话说出口。但夏川的直球倒真让他不得不好好面对这事了，那天那场近乎强暴的性事，事前的暴力和事后的辱骂。这一句迟来的抱歉，尚闻绍觉得连小时候被弄丢了玩具的委屈都被勾出来了，鼻子也酸眼睛也胀，吞了好几口口水好才让自己说话的时候不要表现出太多异样。
　　“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尚闻绍没有正面回答夏川的道歉，这让夏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些遗憾。他躺回被子里，现在还在热血奔涌，像刚回答完老师提问。
　　他也后悔，要是那天没那么做，是不是起码这会儿能睡在尚闻绍床上？


第55章 少年人总是充满血性与野性，打打架那不是很正常吗？
　　夏川的课在下午，他并不用急着起床出门。但是尚闻绍需要早起上班。
　　虽然自打那天之后尚闻绍就没再叫过夏川起床，但是在人家家里，要是连客随主便这个道理都不明白那夏川就有点太不懂事了。
　　这天夏川也定了闹钟，大概也就是尚闻绍平时起床的那个点儿，但是他关了闹钟按时床的时候，却看见尚闻绍已经起来忙活了。
　　“醒了？”尚闻绍问他，正一碟一碟地往餐桌上布置东西。
　　“……”夏川边伸懒腰边揉眼睛，把一个没睡醒的呵欠闷在嘴里没打出来。
　　“要酱油吗？”
　　“嗯？”
　　“刷个牙，来吃饭。”
　　尚闻绍竟然早起了床给他做了早饭？？？
　　夏川坐起来后瞅着一桌子的包子油条荷包蛋，还真有点无所适从。怎么尚闻绍突然对他这么好了？
　　"我要酱油……"他对尚闻绍说，有点高兴，还有点怯生生。
　　"行。"尚闻绍对他笑笑，酱油瓶拿到小碟上，往给夏川的荷包蛋上滴了两滴酱油。"去洗漱。"
　　"哦……"
　　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夏川有点招架不住。
　　这是昨天道歉的回复？
　　边洗脸边琢磨这些事，夏川甚至笑了出来。
　　镜子里的青年喜笑颜开，眼睛弯成个新月，两颗尖尖的虎牙都露了出来。
　　他原谅自己了？
　　不管怎么说，这总是个好兆头。
　　他们坐在一起吃了早餐，尚闻绍给他倒了杯豆浆，还给他夹了两个包子。自然而然的举动，就像没发生过那些不好的事，就像他还在尚闻绍家当客人，就像……
　　尚闻绍上班去之后夏川把那些盘子碟子都洗了。片子快做完了，他现在没多忙。心境的不同，也让他终于有点心思在尚闻绍这三十几方的小房子里探索探索。
　　这间房子能看出不少生活的痕迹。靠墙放的满满当当的书架子，角落堆得老高的收纳箱。每个地方都很满，每个地方都很拥挤，恨不得把所有空间都利用起来。
　　尚闻绍肯定是对这房子上了心，不然不可能把这么小一个空间打理得这么井井有条。夏川那个狗窝假如也有这么多东西，不，哪怕是有这一半那么多，都是万万不可能这么整齐干净的。他至今都记得，两个人刚回国因为工作的事而重逢的时候，尚闻绍帮他收拾房间。小小一间屋，自打夏川搬进去住就没那么干净过，甚至大概是他租住进去之后那地板第一次被扫过擦过。
　　当时他连谢谢都没说过，甚至还有点在气头上。生气尚闻绍随便动他东西。即便那人连地上自己随便乱扔纸团都没丢掉，只是收好放到一边。
　　而现在，夏川就像当时的尚闻绍一样，走在他的屋子里，趁主人不在，随意浏览翻看着。
　　书架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剪报，还有几本菜谱。
　　夏川觉得奇怪，这尚闻绍都买了菜谱了，怎么对着做手艺还会这么差。
　　太笨了吧。
　　他把那菜谱拿下来，一边翻一边笑。
　　菜谱挺旧，好些地方折了角，甚至还有笔记。
　　那是尚闻绍的字迹，硬朗，好看，夏川有印象。
　　夏川边微笑bian顺着折角的地方打开看。
　　"可以多放点糖，他喜欢吃甜。
　　这里可以不要加酱油，或者换成生抽，但卖相会差些。
　　他不喜欢，pass。
　　他说这里鸡腿最好换成鸡翅。
　　……"
　　与其说是菜谱，这不如说是个爱夫笔记。
　　微笑凝固在脸上，只读了几页夏川就不再有耐心继续看下去，怎么拿出来的再怎么把它放回去。规规整整，板板正正。
　　这不是他该看的东西。
　　他差点都忘了，尚闻绍有个那么深爱的男朋友，那个这间小屋的另一个主人，那张床的另一半的使用者。尚闻绍的爱人，爱到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甚至愿意为他去死。
　　下午的时候夏川按时出门准备去上雕塑课。尚闻绍家离他学校并不远，夏川出门的时候甚至还能悠哉悠哉去买个面包吃。虽然尚闻绍出门前专门嘱咐了他说可以热冰箱里已经打包好了的饭来吃，但是夏川总觉得怪怪的，便没去碰它。
　　骑车走得快，再拐一个弯路过一片空地他就能到学校了，偏生在这时候发现，空地上有人，那人他似乎还认识。
　　"卧槽你们他妈干什么呐？？？"
　　向远被几个人围着打，喻安被人扒光了丢在地上，身上不知道是血污还是泥污肮脏一片。
　　夏川停下车就跑了过去，任由那车匡地一下砸在地上被蹭掉不少漆。
　　"哎！！！"他边跑边喊，试图让那些坏人分个心不要再揍向远，但是一伙子人包括向远在内没谁有那个精力理会他，甚至是，向远大概已经被揍蒙圈了，眼眶肿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要不是那身型和衣服，夏川都认不出来是他。
　　"我操你妈的……"
　　夏川飞起一脚就朝那个正往向远肚子上踩的人身上踢去，把人踢开之后又抡起拳头揍另外个把着向远胳膊的人。
　　"他姥姥的……"对面有五个人，本来两个一组三个一组有的在殴打向远有的在拍喻安的裸照，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便都向夏川这围过来。
　　"你、你们都别过来啊！！！"
　　夏川刚从被人揍了一拳，脸上青了一块，他顺势抢过别人手上的木棍拿在自己手里，向向远那边靠近，试图保护他，但那俩人现在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夏川以一敌五，心里慌得不得了。
　　搞什么？这两个人怎么总遇上这种事……自己也真是倒霉透了。
　　"你小子又是谁？管他妈什么鸡巴毛的闲事，活腻歪了吧？"
　　为首的一个刚才在给喻安拍裸照的人骂骂咧咧对夏川说，也跟着其他人一块儿缩小对夏川的包围圈。
　　"你管我呢？？？就会以多欺少，呸！！是他妈什么一群狗怂。"
　　夏川叫嚣着替自己壮胆，手上拎着棍子左抡一下右挥一下地防备着，咬着牙让自己不要害怕，不要抖得太厉害。
　　"你们别……"
　　"操！！就他妈会装逼！！"
　　夏川"别欺人太甚"几个字还没说完就被从后面冒出来的人一脚打断，直接踹在他后背上让他由于惯性而往前跑了好几步直接跌倒在前面歹徒的怀里，迎来一波彻底的暴揍。
　　双手抱头，被人包围的夏川一点辙都没有，现在还连一个能替他解围的人都不在。雨点一的拳头落在他身上，夏川只能咬牙死撑。
　　"你们！！全都散开！！"
　　有人吹着哨子往这边跑。
　　路过这片的来上课的老师叫来了学校的保安，在夏川被打得更严重之前制止了这次群殴。警察也被叫来，把那帮夏川并不认识的匪徒带走，向远伤势太重被送进了医院，喻安也因为昏迷而跟着一起上了救护车。
　　只剩下一个意识清醒的夏川被带去了警察局做笔录。
　　"上课时间，不学习，在外头打架斗殴，这就是你们这帮学生做的好事。"
　　一个警察边在纸上记录着什么边对夏川说教，偶尔抬头看一看这个被揍脱了相的或许之前也是个帅小伙现在就只是个猪头的年轻人。"得了，叫你家大人来领你。"
　　"没大人。"
　　夏川嘴硬说，他总不能让他爸妈看他这个样子。
　　"嘿，你这小孩……你叫个人来接你，你这样出去再吓着别人。赶紧找人带你去医院。"那警察说，凶巴巴的。"不来人接你不准走！"他又威胁补充道。
　　"……"
　　夏川只能掏出手机。
　　来接我。
　　他发给尚闻绍。
　　嗯？
　　那边回了这么个字。
　　来接我。
　　哪？
　　派出所。


第56章 剧情复杂到我不知道怎么写标题
　　请了假着急忙慌地赶到派出所的时候尚闻绍都还一头雾水，怎么一会儿没见夏川就把自己整到这地方来了？担心又害怕，就算只有四站公交到距离，尚闻绍也打了个车赶紧过去。夏川这孩子，说话说一半，也不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啦怎么啦？？呃……警察同志……"尚闻绍听了门口执勤的民警的指示找到了夏川他们所在的办公室，结果一进去就发现夏川面前坐着的就是上次找他问话秦钊的事的民警。
　　"哟，你啊。"
　　"啊……嗯，我是他一个远房哥哥，他给您添麻烦了……"尚闻绍忙点头哈腰，他也不知道夏川到底做了什么，但到了这种地方绝对没有好事，他只能先跟人家道歉。他正不好意思地鞠躬呢，眼睛余光往边上一斜才看见夏川挂了彩，那叫一鼻青脸肿。
　　"你这？？？"
　　尚闻绍想上手摸摸他脸上的伤，又有点无从下手，哪哪都是青的，红的，鼻血也没擦干净，几片细小擦伤已经结了痂，扣在脸上。
　　"别碰！！……嘶！！"
　　是没碰着他，但他自己说话扯着了伤口，给他自己疼了个够呛。
　　"呵，我看你也别折腾了，早点回家歇着吧，"那小民警嘴毒，一下午没少揶揄夏川。
　　"警察同志他这……怎么回事啊？"尚闻绍问。
　　"没什么，让一伙儿小流氓给堵了，你领着他到医院上点药消消毒吧，没什么大事。"
　　"哦哦……"
　　气冲冲白了人家一眼，夏川可算得到允许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推开门就要走，尚闻绍只得从后头跟着。
　　正出了门准备打车回去呢，那民警又追着出来了。
　　"哎，那谁，尚先生是吧，"他叫住尚闻绍，"你等会儿。"
　　"嗯？"
　　"你过来一下。"
　　见尚闻绍被叫住，前头的夏川也回过头来，想跟着一起去。
　　"去，大人说话小孩子一边儿去。"民警挥挥手让夏川离远点儿，领着尚闻绍又回了派出所。
　　倒也没再进到里头，他们也就往屋里走了两步，便切入正题。
　　"那个秦钊……"警察含含糊糊，话说到一半就盯着尚闻绍看。
　　"您有消息了？？？"尚闻绍一听这个就急切得不行，恨不得抓住人衣服袖子细问。
　　"不，没有，我就问问你们有没有联系，"警察说，"别激动别激动，有消息我们也会通知你的……寻找失踪人员，咱们得一块儿努力。你们家属，亲戚朋友的，有动静也通知我们一声。"
　　"哎，行……"
　　时间越久，尚闻绍一颗心就沉得越厉害。他还真以为警察是有什么消息，结果又是一场空。
　　见尚闻绍垂头丧气出来，夏川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了。尚闻绍这么无趣的一个人还能有什么能和警察扯上关系的破事？不就是他那个玩始乱终弃卷款潜逃的男朋友吗？
　　可真行。
　　降温天冷，尚闻绍揣着口袋从楼梯上下来就奔着夏川来了，远远地就开始端详夏川这张脸，也不知道本来挺好个孩子怎么就能给打成这样。
　　"你怎么搞的？"他抬起手想把夏川下颌角的土擦干净，还没碰着呢就被夏川躲开。
　　"别碰！"
　　"行行行我不碰……你怎么回事啊？怎么总打架？"
　　"谁总打架了……"
　　"……算了，我还是先带你去清理一下吧。"尚闻绍抬手又拦了一辆出租车，带着夏川坐了进去。"师傅，去社区卫生……"
　　"去省第一医院。"夏川打断他跟司机说。
　　"你也没什么大伤啊去那儿干嘛都不够你排队的。"
　　"我没事……去看向远。"
　　路上，夏川简单给尚闻绍说明了一下情况。
　　他其实知道的也并不细致，因为他只参与了"挨揍"的部分，还是去保护向远跟喻安才被打，光留下来录了份口供口头教育了一下。
　　据他所知，这回也是喻安惹了麻烦，不知道勾搭到哪个老板养的小白脸然后遭了报应让人报复被堵到了学校扒光了拍裸照，向远这倒霉催的跟屁虫永远在后头捧他臭脚甘愿跟着一块挨揍。也就他，彻彻底底的无关人员，自己卷进来遭的灾。
　　不过那伙人下手是真的狠，向远一直昏迷，直到夏川从派出所出来都没打通他们的电话联系不上他们的人，夏川只能根据当时来的救护车上写的地址自己找过去看看他情况具体怎么样。
　　真够寸的，他还没跟人和解，倒先替人挨了顿揍。乐队还没合体，就两个成员受了伤。也太命途多舛了。
　　夏川的伤并不重，看着热闹，但也就是些皮外伤。
　　到了医院，人家不给看夏川这种小伤，尚闻绍就去买了酒精药棉镊子纱布自己给夏川包扎清理，边在手术室门口等着消息。
　　他们只知道说向远好像骨折了，得做手术。
　　不同于以往一点也不稳重的样子，这会儿夏川坐在手术室外面倒是一言不发严肃得不得了，跟门口不断紧张打转的向远父母打过招呼之后就远远坐在一边，一点不像前些天刚跟人家儿子打了一架的样子。
　　不知道是从哪得到的消息，夏川来了之后不久，尚闻绍看见他们乐队其他几个孩子也来了。
　　这种突发状况下，几个男孩子之前那些摩擦和矛盾好像也不存在了。
　　“夏川！”赵岩到了这一层就先看见了夏川，压抑着声音跑了过来，“现在什么情况？”他看看夏川又看看手术室外门口亮着的手术中的灯，气氛愈加紧张。
　　“不知道......阿姨说他髋骨粉碎性骨折......”夏川低声说，也不知道是顾忌着医院里要安静还是害怕把这件事大声说出来就真做了数。
　　“那你呢？你怎么样？”宁瀚问他，他脸上又是纱布又是药水，任谁看他都害怕。
　　夏川抬眼看了宁瀚一会儿，起初还有点扭捏，没两秒钟就恢复了正常。“......我没大事，都是小伤，就是我到的时候他已经这样了，我去晚了......”
　　“你也别这么说，万一你那时候没看见他们，说不定事情更......”虽说是这个道理，但是这话后头不好听，赵岩也没能把话说完。
　　正当这个时候，手术室里突然出来了人到门口和向远父母谈话。几个孩子见状也赶紧跑了过去。
　　“......事情就是这样，他现在失血比较严重，患者血型比较特殊，我们医院血库里存量太少，现在我们也赶紧从其他医院调，你们家属最好也发动发动自己的关系去找找有没有献血者。”
　　听见这消息，一群人都慌了，向远父母镇静了一会儿之后赶紧就去打电话通过自己的关系寻求帮助，向远是熊猫血，这哪是那么好找的？
　　“怎么回事？叔叔阿姨不能给他输血吗？”夏川咋咋唬唬就要去质问医生，被尚闻绍抓住手臂拦了一下，听他小声说“直系亲属间应该不能输血吧......”
　　“那他其他亲戚......”夏川又要问，这次却又被刘烁接过了话茬。
　　“而且向远也不是叔叔阿姨亲生的......”


第57章 后悔的事能补救吗？
　　"哈？？"
　　对于刘烁关于向远身世突如其来的八卦，一群人都有点难以置信。
　　"呃……我大一入学时候看他填信息的时候写的，就问了问。"
　　向远是在他三岁的时候被现在的父母从福利院领养的。在那之前，他则是被警察从人贩子那解救出来的。因为当时的向远年龄太小，说话都不是很明白，无法提供自己家庭的准确信息，就只能先放到福利院代为照看。
　　"……所以，很难从他家里找到一样血型的人。"刘烁解释。"接下来我们只能帮忙想办法寻找相同血型的人来献血了。"
　　"好吧……"
　　曾经听说过向远有个小他5岁的弟弟，从小很优秀，事事都要和他比较。但夏川没想到向远的身世是这样的。过去夏川只看到向远要强，什么都做的好，靠谱又话少，所以对他偶尔一两次的失职、不靠谱，就会被夏川埋冤。就好比前些日子的排练迟到。
　　从小在家当惯了小少爷的夏川很少会体谅别人，各方的宠爱和照顾，让他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近二十年来的溺爱让他形成了这种性格，他自然而然地认为，每个人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
　　知道自己留在医院没什么用，夏川便直接离开了那。
　　"你去哪？"尚闻绍追出来问。
　　"学校。"
　　"去学校做什么？"
　　"学校的学生信息中心应该有统计学生的血型吧，问出来了我再一个个去求他们，总会有人同意的。"
　　没想到夏川会这么说，尚闻绍倒真是对这个臭小子有点改观了。
　　"但是你现在贸然这么做也没用啊，学校不见得就会听，而且那些资料也不一定全部录入电脑，那些东西基本都是学校发给你写在纸上留档用的。"
　　"那该怎么做，"这期间夏川一直背对着尚闻绍，尚闻绍看不到他的表情，这会儿听他说话才觉出来这孩子又要哭了。"就这么等着吗？万一那叔叔阿姨也找不到血缘或者干脆不想想办法救他了怎么办？我要是早到一会儿可能就不这样了……"他小声自责着，好像向远会受伤是他的原因一样，丝毫看不出前段时间他还因为乐队的事对人家大打出手。
　　"你先别急，"尚闻绍安慰他，看着他明明自己也一身伤却还在担心别人，尚闻绍都有点心疼了。"你去找找你们学校的微博或者公众号那些自媒体，或者咱们地区的自媒体，发一下类似的求助信息，我觉得应该比你一个人一个人去问去求来得快。"
　　"自媒体？"
　　"对。就像你在网上看到的那些各种求助信息，领养或者众筹，你也可以试试找人献血。"因为尚闻绍自己在公司就是广告部，对这方面相对了解一些，所以给夏川的思路也是这个方向。"学校的你自己找，我去用我的人脉帮你们问一下。"
　　"好……"
　　"那我们就分开行动吧。"
　　"哎……"夏川又叫住他，"谢谢……"
　　"哈哈，你这孩子怎么这种时候总扭扭捏捏的，去吧。"
　　尚闻绍总是动作很快。做决定也快，决定做完后执行也快。从认识他开始，夏川似乎只是看着他的背影。从岛上分别时丝毫不拖泥带水的道别开始，到他们在酒吧遇到麻烦，再到后来果断的收留自己和现在爽快地帮向远的忙，尚闻绍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比他更像一个大人。
　　当然，除了尚闻绍那个所谓的男朋友。这一点，这个人，这件事，夏川永远都无法接受和理解。
　　从班长那里得知，现在运营学校官方账号的人正好就是他们的班助林暮晓。起初夏川是十分高兴的，这个人他是认识的甚至是有交情的，但没高兴多一会儿，他又想起来他不久前一顿饭没吃完直接摔筷子走人把这位学姐也给得罪了，现在再回过头去求人帮忙，怕是没那么容易。
　　又是去警局又是去医院，夏川到了他们学校女生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正是晚上下晚课大家都回宿舍的时候，人来人往。
　　踌躇半天，夏川还是掏出手机给林暮晓打了电话。
　　"喂？"
　　"学姐，我，夏川……"
　　"你说。"
　　"我有个事想求你……你能下来一趟吗，我在女寝楼下。"
　　林暮晓还是很给面子的，并没有为难他，撂了电话没多久就下了楼，来见了一脸伤的夏川。
　　本来还一肚子火的林暮晓突然哑了火，夏川似乎也太惨了点。
　　“学姐......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我脾气不好，一失控就乱咬人......”
　　“......”夏川一来就道歉，顶着一张被人揍的几乎算得上破相了的脸，姿态摆这么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找了人去揍的夏川。
　　“......以后你怎么揍我出气都行，不对，现在也行，你怎么揍我出气都行，我求求你帮帮我......”
　　夏川说着说着直接哭了，泪珠子顺着一张花脸流进脸上贴的纱布里着实吓着了林暮晓。她除了自己上幼儿园的弟弟之外还没见哪个男孩这么哭过，一下子就软了心。
　　其实只要把事情好好说，没有人不会帮他。
　　这还没到晚上，夏川他们学校，尚闻绍通过工作关系找的地方网红和几家资讯类自媒体都帮向远发了求助信息，不多久就阅读量破了万。
　　半夜，夏川，那几个乐队成员，林暮晓，尚闻绍，一群人都聚在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里挨个回复消息接打电话，跟在医院的向远父母互通消息。每当看到或者听到一个人说能帮向远，夏川都在心里感激一遍面前这些人。
　　有件事他一直没说。
　　在他分辨出挨打的人是向远的时候，迟疑了一两秒没及时制止，等到看见那群人抄棍子往向远身上砸的时候他才推翻了电车冲了出去。
　　所以他才一直这么自责。
　　可惜向远血型实在特殊，本地太难找，市内能调过来的血都给向远输上了，但医院那边说暂时向远情况不好，还是需要再储备一点以防万一。网上几个说能帮忙的都要这一两天陆续从外地赶过来。
　　通宵一晚上，夏川一直肿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哭得还是熬得。尚闻绍捶了捶背扭头看见夏川又在用手背抹眼泪就去买了几杯豆浆分给一晚上没睡的大家，摆在夏川手边的时候又握了握他冰凉的手。
　　“肯定没事的。”
　　夏川抬头看看他，想说声谢谢却发现喉咙早就哑得说不出话。
　　“诶，”林暮晓突然发出一声打破沉寂，“我突然想起来，那个留级的，好像血型也挺特殊？”


第58章 一大盆狗血泼出来
　　喻安并不是独生子，但这么多年来他户口本上都只有他一个，连父母都没有。
　　距离他5岁那年打开家门私自领着弟弟出去玩然后把弟弟丢在路边去买零食回来发现弟弟不见已经快二十年了。
　　14岁那年，嘴上说着不怪他不怪他但总是把各种负面情绪不自觉宣泄在他身上的父母也在又一次得到不靠谱的消息外出寻找失踪次子也不幸车祸逝世，他真的自此成了孤身一人。
　　本就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但因为家底还算殷实，喻安并不缺人照料。每个亲戚都恨不得凑过来捞上一把，喻安也都欣欣然愿意把钱拱手奉上，希望这些亲戚能帮他填补上多年来自己身边缺少的亲情。
　　但自从喻安的家底越掏越空，他们逐渐榨不出什么油水之后，喻安家开始变得门可罗雀，除了几个稍微有点良心的婶婶舅舅会一两个月来看他一次，带来点吃的再带走点值钱物件之外，喻安不会见到任何一个所谓的亲人。
　　后来上了大学的喻安发现性爱的亲密关系能稍许填补他感情的空缺，便开始和各种各样的人在一起，发展各种各样的关系。贪婪使他无法满足之和一个人保持亲密关系，久而久之，关于他的流言满天飞，而他自己似乎也不在乎。男人，女人，老的，少的。
　　直到后来他甚至开始以有偿约炮为由去寻找更多炮友。一次两百或者三百，但连酒店的钱他也掏，也不知道究竟是想赚钱还是不想赚钱。
　　“他？”听到林暮晓的话，大家都迟疑了一下。
　　“他行吗……可别再有什么病……”宁瀚说，他相对比较耿直，有什么话直接就说出来了。但其实不光宁瀚自己，凡是知道这个人的，没几个对他有好印象。
　　“别瞎说。”林暮晓凶他，“别在别人背后议论这个。”
　　“我去问问！”夏川双手撑在桌上站起来，不甚沉重的塑料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发出令人不快的声音，他声音嘶哑，青污的黑眼圈跟泛着红血丝的眼球让尚闻绍十分担心。
　　“我跟你一起去……”赵岩也站起来，想跟他一起走，却被夏川拦住。
　　“别了你在这继续帮忙回消息吧，我走了。”
　　因为伤情不一样，而且派出所联系不上喻安的父母，只能通过学校联系到了身为他紧急联系人的婶婶，喻安和向远并没有入住同一家医院。
　　没有人陪护，喻安只自己一个人默默躺在医院打点滴。
　　他前阵子在酒吧新结交了个年轻人，两个人床上还算和谐，躲着那个爱多管闲事的向远，两个人多缠绵了一阵子。结果就是这个人给他招来了麻烦，让人扒了拍裸照威胁了才知道原来那年轻人是个富婆包养的玩意儿。本身自己就是个玩物，竟然还敢背着主子找小情儿。不过他正得宠，那富婆饶得了他，却不能饶了喻安。
　　被向远逮着了正准备去酒店的喻安，正跟他在学校外不远处拉扯纠缠，就被一群那富婆雇得小混混找上了门。人家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但向远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喻安让人侮辱，便直接跟人打了起来。
　　向远下手重，人也看着高大凶狠，没多久就真多跟人家打了起来。可对方人多势众，喻安又没什么战斗力，不多久，孤身奋战的向远就让人打趴在地。
　　喻安自己受的伤不重，但他中途昏了过去，也不清楚向远什么情况。由于案件的特殊性，警察也没来得及跟喻安说后续的处理情况和向远的伤情。只知道自己再一次牵连向远受了伤。
　　自从那人去年开始纠缠他，到现在一年多，总是三不五时因为他的事情受伤挂彩。而就算这样，向远那人竟然还缠着他，说爱他。
　　爱？
　　喻安自己都知道自己跟这个字不配。
　　他醒了没多久，伤本来就不算重，就是被击中了头，晕了一阵子。醒后问门口值守准备等他醒了对他问话的警察，那人可能不太清楚情况，但说向远应该没事，反正也及时送医院了。
　　喻安就也算安了心。但他打算就此便彻底不再和向远有任何来往，借着今年出国交换，就跟向远断了联系算了。
　　夏川一个劲儿给喻安打电话，但每一通电话都被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堵了回来，殊不知喻安的手机早在争斗中被摔了个对半。一点也不敢耽搁时间，夏川边给派出所处理这事的民警打电话边在路上拦车准备往医院赶。
　　天色刚刚破晓，夏川打听到了喻安住院的地方，赶过去也不让探视，时间实在是太早了。
　　护士让他等到上午的探视时间再来找人，但向远那种情况可是一分钟都耽搁不了。
　　吵嚷声惊动了值守的警察，还以为是被人雇凶来收拾喻安的人又来了，便出来查看情况，才看见一身伤正跟保安推搡的夏川。
　　喻安也听见外头的动静，自己下地走到门边敞开条门缝去听到底怎么回事。
　　“喻安！学长！！”
　　因为见不到人，夏川只能隔空大喊，也顾不上医院里根本不让大声喧哗的规定。
　　“向远他大出血情况危急，医院血库储备不够，他是RH阴性AB血型，你是不是也是？？你能不能救救他！！”
　　怎么都没想到向远会伤成这样，喻安不是坏蛋，听见夏川这么说便跟医院还有警察做好申请就随着夏川去到了向远所在的医院。
　　与此同时，不仅是夏川这边，尚闻绍和几个同学们所在的那边也有了收获。天亮后更多人看到他们的求助信息，陆续有三五人说现在就在杭城市内，有需要现在就可以直接去献血。
　　喻安确实是RH阴性AB，这个血型哪怕在RH阴性血型里也是少有的。他从没想到自己身边竟然就有跟自己同样血型的人，他印象里，除了已故的父亲，似乎只有那个早早失踪了的弟弟也是这个血型。
　　突然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上心间，让他浑身恶寒。
　　“医生......能不能请您先检测一下我的血液和患者......我是说，我身体不太好，不知道我的血能不能用......”
　　他委婉地说，直到最后才提出希望能鉴定一下和向远的亲缘关系，加急并需要保密。
　　这时尚闻绍联系到的志愿者也感到了医院，两边都做好了准备。
　　喻安苍白着脸捂着胳膊走到夏川面前，一群小伙子聚到他周围。
　　“怎么样，你血型是不是跟他一样？是不是能给他输血？？”
　　“不是......不是......”喻安摇着头，“对、对不起......我身体不好，医生说我的血不能输给他......”喻安撒着谎，竭尽所能让自己内心的震撼不要外露出来，“你们可能还得找找其他人，实在抱歉......”
　　他怎么能说和他厮混了一年的向远其实是他亲弟弟，自己其实不能给他输血？这可能就是报应。


第59章 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
　　好不容易求来的喻安竟然这么不靠谱，大家积压了一整晚的火气几乎都要在这时候爆发出来了。
　　宁瀚揪住喻安的衣服领子，“你说什么？？”
　　“哎哎冷静点冷静点......”刘烁和尚闻绍这种脾气好的上去劝架，把他拉开些。“还有别人呢，别着急别着急......”
　　“你他妈天天乱搞鬼混，有艾滋是吧？？操！！”
　　喻安颤抖着，表情似笑非笑，嘴角咧开一个不自然的弧度，两眼无神地看向地面。“是啊，对不起......”
　　“操！！”宁瀚把几个人甩开，迈着大步走到一边去冷静自己。
　　其他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烦得不行。本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结果又是一场空。
　　刚才夏川一直没说话，他也在一边等喻安的检查结果，却得到这么一个消息，他更加自责了。
　　他一直克制着没说话，比起其他人，一大早又去奔波的夏川不光是心理上，身体上也更加疲惫。但从昨天知道向远伤情开始他就一直在责怪自己，仿佛向远那么严重的伤真的是他自己的原因一样。
　　喻安出来宣布这一令人不悦的消息，他就只是回到座位坐下，两手撑在膝盖上，垂着头。
　　靠近了才能发现他的胳膊一直在抖，不时还有一两滴泪水掉落。
　　“夏川......”尚闻绍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轻轻搭上夏川的背，慢慢地顺着他的背轻抚轻拍，试图稍微安抚一下夏川不稳定的情绪。但他的手一放上去就能感受到夏川背部传来的起伏不定战栗不停的抖动。
　　几天来尚闻绍见过夏川不少次流眼泪。
　　无家可归被关在门外要掉眼泪，抽烟被说了要掉眼泪，朋友受伤了也要掉眼泪。
　　但他自己挨打受伤却没掉眼泪。
　　夏川任性倔强地让尚闻绍心疼。
　　“他们来了！”
　　刘烁看着手机突然兴奋大喊。
　　他们兵分两路，刘烁宁瀚夏川留守在医院等喻安的结果并且和向远父母保持联系；赵岩跟林暮晓去外面接来献血的志愿者。
　　林暮晓和赵岩这会儿已经接上人从电梯上来了。
　　来的志愿者有男有女，有本市的也有半夜看见消息就买了票临时赶来的。他们都身体健康，和向远更是没有亲缘关系。
　　得到的结果是这些人的血液向远可以用，一群人的心才算落回肚子里。
　　“谢谢......谢谢......”夏川低声说，也不知道是谢谁。他嗓子早就哑了，一上午没喝水一直等着各种结果。
　　“现在就等着他手术结果了吧？”
　　“对，咱们去手术室那边找叔叔阿姨吧。”
　　“走走走。”
　　几个人谢过了送走来献血的志愿者，又跑去手术室门口等结果。
　　喻安悄无声息跟着，他是这一群人里和向远最亲近但又最没资格过问的那个。他恨不得刚才宁瀚一拳打在自己脸上才好。
　　等待无比漫长，从喻安知道向远受伤再到知道他是自己亲弟弟再到现在，不过几小时。但就像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失散十八年的弟弟以这种方式重逢。渴求已久甚至不惜出卖自己身体换得的虚假感情，以及就在身边却被自己伤到千疮百孔的真切爱恋。喻安心里山摇地动般的情感震动没有一个人知道，他默默坐在离手术室最远的角落，一声不吭，像个透明人一样也在等着向远的手术结果。
　　又是一天傍晚，手术中的灯终于灭了。
　　几个人围上前去询问，得到一个手术成功的答案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
　　向远父母熬了一整天身体早就撑不住脱了力，被几个年轻人搀扶着带到一边坐下。
　　不管怎么说手术成功都是个好消息，向远父母找了护工，又让他们几个孩子该回去休息就回去休息，该回去上课就回去上课。
　　看着大家脸上凝重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喻安暗自离开。
　　事前终于告一段落。
　　尚闻绍请了一天的假，不光是前一天晚上忙碌着四处找人献血，白天他也在医院盯了一整天，放心不下从昨晚到现在情绪一直波动的夏川。
　　两个人前一天全都整晚没睡，等再回到家的时候，又快九点了。
　　一路上夏川都在沉默，包括现在进了家门，尚闻绍开了灯换了鞋，准备洗把脸就赶紧睡觉呢，夏川都像个木头人一样一言不发。搞得尚闻绍以为他嗓子哑了说不出话了。
　　“渴吗？我现在烧上水你等会儿喝点热水再睡。”他洗完手就忙活着烧水洗杯子，但夏川竟然还傻傻的愣在门口不动地方。“怎么了？快点进来。”
　　“......谢谢你。”
　　“别说了，都说多少遍了......”
　　“谢谢你。”
　　夏川又重复一遍。
　　“哎呀，你......”
　　“谢谢你。”
　　尚闻绍意识到了夏川语气的不正常，把手上东西放下回头去看他。就见夏川挤着眉眼撇着嘴巴哭的像个泪人一样，鼻子一抽一抽，连脸上的纱布都被扭曲的肌肉挤到一边。
　　“谢谢你。”
　　“怎么了？别哭别哭......”尚闻绍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儿跑过去用纸巾轻轻把夏川的眼泪擦掉，担心那眼泪流到纱布里把伤口捂感染了。
　　“他不是没事了吗？你别担心了，都没事了。”
　　“谢谢你......”
　　夏川还是一个劲儿的重复，哭个不停。那样子让尚闻绍看了都觉得心里疼得揪心。
　　“没事的......没事的......”他的两臂环住夏川，轻拍着夏川的后背。“他会没事的，你不用谢我。”
　　又抽泣了两声，夏川也抱住尚闻绍，抓住他的衣服，搂住他的背，把头埋进他的肩膀，终于放声痛哭起来。
　　“......是我不对，我如果再早出门一会儿，早看到他一会儿，可能他就不会这样了......”
　　夏川一股脑儿跟尚闻绍说他的后悔，说他的自责，说他没有做到的那些事，说他这两天一直哭的原因。
　　眼泪把尚闻绍的针织衫都洇湿了，脸上没擦干净的血污也蹭到了尚闻绍身上。他紧紧抱着尚闻绍，向他忏悔自己的“恶行”。
　　尚闻绍又拍拍他，放慢语调和声说，“但是你去了啊，你保护了他，如果你没在，没去分担，没撑到警察来，说不定他们会伤得更重。你做得对，你没必要自责。”
　　夏川双手冰凉，用力攥握着尚闻绍的衣服，在他肩膀上恸哭哀嚎。
　　“......你做的没错，你做得很好。”尚闻绍轻抚着夏川的脖子，拇指揉搓着他耳后毛茸茸的发际线，不自觉侧头在他颊边轻轻亲吻了一下。“都会好起来的。”


第60章 这夜你没拉开窗帘
　　睡前，尚闻绍又帮他把药换了一遍。洇出了血的纱布，痂掉了半截的伤口，怎么看怎么觉得触目惊心。尚闻绍边拿碘酒帮夏川擦拭伤口边觉得心疼，也不知道这小脸上是不是会留疤？
　　但是还没等他把这顾虑说出口，夏川自己就先把话说出来了。
　　"这么多伤，会留疤吧……"
　　他声音还有些哑，眼睛也还哭的红红的，说话时候还都断断续续地带着哭腔，尚闻绍着实哄了好半天。事后尚闻绍给他炖了梨汤润喉，似乎并不是太管用。
　　尚闻绍张了张嘴，夏川本人都因为这事情绪低落了，他不能再雪上加霜。"但是这可是你替向远扛下来的，就算留了疤，那也是功勋章吧？往后看见你一次他都得谢你一次。"
　　"噗……嘶！！哎呦……"夏川破涕为笑，但又因为这突然笑了一下而擦到伤口。
　　"小心点儿，别乱动。"尚闻绍又给他把新的纱布换好，动作很轻，尽量不去碰到夏川的伤处。"挺帅的，够爷们儿，别担心。"
　　那天晚上尚闻绍没敢让夏川洗澡，那一身伤，他让夏川把衣服脱了自己用湿毛巾给他稍微擦了擦。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夏川身上青紫一片，瘀伤叠着瘀伤，好几块地方被隔着衣服踢破了皮，尚闻绍单是看着都替夏川觉得疼。
　　他拿毛巾小心试探着，但似乎不管他怎么仔细，夏川都会感到疼痛——他总是会突然间撇着嘴抽动身体，就算嘴上没喊疼。
　　"……我慢一点。"尚闻绍说，把毛巾单开，裹在自己手上，用更小面积的手指头尖去帮夏川擦拭身体清理泥土和血污。
　　不知道是冷热交替的温度刺激还是尚闻绍过于轻柔的指尖撩拨，当尚闻绍注意到夏川身体不自然的蜷缩着弓起后背的时候往他身前扫了两眼就看到夏川穿着宽松短裤的胯间有东西挺立了起来，支起了小帐篷。
　　"挺精神啊。"尚闻绍打趣道，话里带着笑。
　　"呃，别在意……"夏川脸红起来，尴尬得不行，把背弯得更向下，不想让尚闻绍看见那没羞没臊的小东西。
　　"哈哈……背挺起来！"尚闻绍使劲往夏川背上一拍，啪得一声，然后就听夏川一声惨叫。"你弯着腰我不好给你擦。"
　　本以为这突然打个岔夏川就能平静一点，结果尚闻绍开始给夏川擦胳膊了，那东西还直挺挺立在那。
　　可真是年轻啊……
　　尚闻绍暗自感叹。
　　"我要不出去一下，你自己待会儿？"
　　"嗯……"
　　得到夏川的点头同意，尚闻绍把毛巾往水盆里一撂就出了浴室。
　　一整天没睡，尚闻绍困得眼睛都疼了。他都多久没通宵过了？好像25岁之后身体真的有点吃不消这么高强度的消耗。
　　走到阳台，从口袋里摸出支烟点上，昨天下午到今天晚上，将近三十小时过去了，尚闻绍现在才算能松口气。为了替夏川的同学找血源，他把能用上的关系都用上了，甚至还联系了几个好久没联系的做媒体的同学，也不知道这欠出去的人情以后该怎么还。不过这也都是为了救人，紧要关头，没什么好纠结的。他是大人，遇到这种事，看到需要帮忙的小孩子，应该的。
　　夏川就是小孩子，所以他应该帮他。
　　应该吧……
　　尚闻绍按着自己的颈椎活动了活动脖子和肩膀，琢磨着一会儿帮夏川擦完澡就得赶紧睡了，不然明天还得请一天假，但他工作还没弄完，要是明天不把事情结了，黄金周都别想踏实过好。
　　正当尚闻绍把烟掐死估么着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回浴室的时候就见夏川自己出来了，自己歪歪斜斜把T恤套在身上，扶着墙蹒跚着走出来。
　　"不洗了？"
　　"不洗了……"夏川回答他，可能是因为刚才的事还在尴尬，脸上红扑扑的，目光躲避着他。
　　"行吧。"
　　那晚尚闻绍破例让夏川睡在了床上，没别的，主要是夏川哭得脱了力，还受了不算轻的外伤。他那个地铺离沙发很近，要是半夜不老实翻身又磕着哪就得不偿失了。
　　不愿意让夏川那在地上滚了好些天的被窝上床，尚闻绍把自己的被褥给夏川让夏川先躺下睡觉，他重新拿出夏凉被说自己天生体热不怕冷，然后就自己去洗了澡。困，还没什么精神，尚闻绍好歹冲了冲身子洗了个头发就出来了，正要关灯，看见夏川身体僵硬，板板正正躺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我关灯了？"
　　"嗯……"
　　"呵啊……好困。"他打着呵欠往床边走，然后躺下。两个人一人一床被子，两床被子当间还隔着一拳来宽的绅士距离。
　　"你们明天还上课吗？"尚闻绍问他，边问还边打呵欠。
　　"上吧……明天再上一天课，然后放假。"
　　"那你们还去医院看他吗？"
　　"约好上完课去。"
　　"嗯……"
　　夏川还等着尚闻绍继续再说点什么，结果等了半天什么都没等来，扭头看看，他竟然已经睡着了。
　　夏川再度老老实实躺好，他还是不敢动。
　　怎么动啊，这被窝里全是尚闻绍的味道，打从刚才他一钻进来，被子上尚闻绍特有的体味就包围了他，钻进他的鼻子，占领他的脑海。那刚排解过的小兄弟又不争气地立了起来，偏生他还不敢下地去厕所，因为尚闻绍那会儿正在洗澡。
　　这就十分尴尬了……
　　现在尚闻绍就躺在他身边，不是沾着味道的被子，而就是那人。完完整整的，活生生喘着气，发丝还随着呼吸轻轻颤抖着的人。
　　夏川又侧过头去看了他一眼。尚闻绍睡的很熟，皎白月光穿透薄纱帘，鼻梁上还投下纤长睫毛的影子。
　　他侧过身，面朝尚闻绍那边。鼻尖耸动不自觉嗅了嗅。尚闻绍一直以来都惯用的那款沐浴露的味道，可真香啊。
　　不敢再有什么多余举动，夏川赶紧闭紧眼睛摒除杂念，让小小川早点冷静下来。
　　夏川也不知道自己对尚闻绍是什么感情。会对他生气，还想对他撒娇。不想知道他和那什么男朋友之前的事，却又管不住自己想去了解的心。总想在他面前成熟点，但好像每次都把事情搞砸。哪怕想逃离他，却又兜兜转转一再回到他身边。
　　现在，又多了一项，尚闻绍还因为帮了他，帮了向远，成了他的恩人。
　　“唉......”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哦。


第61章 小爷我可是实在人，能坐怀不乱
　　夏川本来胡思乱想着不多久就睡着了，这可是床上，比他那地板强了不知道多少。但是过了没多久，他又被伤口触碰的轻微刺痛弄醒了。迷糊着睁睁眼发现天还没亮，稍微一动还都觉得觉得身上的大小瘀伤叫嚣着不断宣示自己的存在。
　　但是下一秒他回了回神就有了更惊人的发现。
　　许是因为入了秋，一到后半夜天气太冷而尚闻绍的夏凉被又太薄，睡着后的尚闻绍本能地向热源靠近。而这床上最大的热源就是他，盖着厚被子的身强体壮的夏川。
　　夏川当即脑袋里就像炸开了的烟花一样，炫目多彩，离近了看还让人觉得马上就要昏厥。
　　他条件反射地弹了一下结果一身伤蹭哪哪疼，紧贴着他熟睡的尚闻绍也因为他而睡梦中皱了皱眉，嘴里哼哼着不知道咕哝了句什么。
　　“唔......”
　　夏川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胸口贴着尚闻绍的肩膀，肚子贴着尚闻绍的屁股，连腿都跟人家纠缠在一起。这种姿势，让他不"坚挺"也难啊。
　　他只要稍微一动弹，尚闻绍就会跟着不舒服得抗议着哼哼两声。夏川只挣扎了没几下就放弃了抵抗，把被子稍微掀开一点，给尚闻绍盖上，想了想，又将自己的手臂轻轻环到尚闻绍腰上。
　　这可是你主动靠过来的啊……
　　夏川想，把这次意外的亲密接触的责任全都推到尚闻绍身上，好让自己这便宜占得心安理得。
　　不对，他才是被动的那个，怎么能说是占便宜？占便宜也是尚闻绍这厮趁他睡着了神不知鬼不觉占他便宜才对。
　　是尚闻绍先动手的！
　　但是经不住他控制的是，小小川也激动得不行。果然睡前那次，硬是忍下来还是不顶用吗？
　　从冰冷的被窝里被迎进一个十分温暖的地方，尚闻绍明显舒服了不少。睡梦里主动贴合到夏川身上，翻了个身，后背贴着夏川的前胸，整个钻到了夏川怀里。待他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之后，夏川甚至听见尚闻绍鼻子发出个舒服的气哼声。
　　温热的触感，熟悉的体味，这简直是对年轻气盛的夏川小同志定力的最大考验了。
　　冷静，冷静……
　　夏川小同志经得住考验，但不意味着夏小川小同志就能经得住考验。
　　位置很尴尬，夏小川刚好顶在尚闻绍股后，这更是让夏川脸热不已。
　　砰砰砰，夏川脑海里又炸起了烟花。
　　太过分了，为什么这种时候只有我自己遭受煎熬，尚闻绍却能心安理得睡大觉？？
　　早上七点多，尚闻绍跟着闹钟响起的时间，美美睡了一大觉醒来。打了个呵欠又伸了个懒腰，抓抓头发却发现夏川没在床上。
　　"嗯？人呢……"
　　他小声嘀咕着，心想夏川怎么一反常态这么早起，难不成是早早去医院看向远了？
　　"你醒了啊。"夏川从厨房冒出来，脸上还顶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
　　"怎么起这么早？有课？身体感觉怎么样？"尚闻绍问他，眯着眼睛对他仔细看了看，"没睡好？"
　　"还行吧……"夏川心想也不知道这怪谁，还真好意思问我？
　　昨天半夜尚闻绍"夜袭"夏川被窝之后，夏川就没能好好睡觉。尚闻绍贴他贴得又紧又粘人。只管自己睡得舒服不管别人如何。一旦夏川离开他一点，他就硬要再靠过来一些。
　　这还是那个叉着腰骂夏川不够成熟指责夏川做事不够细致的尚闻绍吗？！
　　反观夏川，则是绅士得不得了，断不会碰尚闻绍一个指头。
　　反正就是没碰他指头。
　　"啊……"尚闻绍继续打呵欠，"我不管你了，我要去上班……你下课之后要是去医院就自己早去早回，晚上如果不用等你吃饭就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准备出门了……呵啊好困……"
　　尚闻绍说着就起床穿衣。他秋天的穿衣风格十分简单，不是套头卫衣就是衬衫针织衫，三五下就把衣服都穿好准备穿鞋走人了。
　　正当他要开门的时候夏川才叫住他。
　　"诶你等等……"
　　"怎么了？"有什么事就晚上再说啊，他现在可是要赶着出去吃早饭。
　　"嗯……我做了早饭，你不吃吗？"夏川挠着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你？"尚闻绍惊讶地看着他，恨不得上上下下把夏川从头到脚打量一个遍。
　　"是啊……"夏川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还有点恼，"怎么，瞧不起我？"
　　"不是不是，"尚闻绍赶紧摆手，"我就是没想到你会下厨，你不是刚受伤吗，还是多休息比较好。"他没说出来的是，平时好手好脚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勤劳啊？
　　不过尚闻绍还是很给面子地回到餐桌边坐好，等着看夏川到底做了些什么。
　　夏川早上五点多就起来了。也不是起来，就是单纯睡不着。
　　他翻了翻尚闻绍的冰箱和储物柜，发现就算手上有能用的素材他会做的东西也很少。严格来说，他似乎完全没有嘲笑尚闻绍做饭难吃的立场。
　　一边上网搜教程一边对着学，一个早上的时间，夏川竟然吭哧瘪肚做了两碗手擀面，还煎了荷包蛋切了香肠当面码。又是和面又是切面，真的折腾了一早上。甭管怎么说，就算味道不能说太好，总比他自己煮的白水挂面强。
　　"诶，还挺香的嘛。"
　　见夏川把碗端上来，尚闻绍十分给面子地说。
　　夏川听他这么说，脸红红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你尝尝吧……我第一次做的。"
　　然后夸我，看我第一次做饭是不是也比你做得好。
　　先是闻了闻，又夹起一筷子面条来吃。尚闻绍真的特别赏脸，边吃边夸，"不错啊！可以啊小伙子，有前途。"
　　那是，不看看我是谁。
　　夏川安静吃自己那碗面，其实挺普通的，中规中矩，但挡不住尚闻绍要求低还一个劲儿地夸，夏川都以为自己有当食神的潜质了。
　　吃过早饭，他们一起出门，一个上班一个上学。
　　夏川受的那些个皮外伤不算特别重，歇了一晚多多少少都有些好转，不过到了学校还是免不了被不少人问东问西。
　　他们今天课少，一上午的专业课过后就开始放了十一小长假。他和赵岩宁瀚刘烁几个人吃了饭准备一起去医院看向远，路上，刘烁又问起了那件事。
　　"诶，之前说的那个，暖场演出，你们想的怎么样了？"
　　一句话打断了大家的思绪，虽说都是闲聊，但乐队的事现在提起来还是有点尴尬。
　　夏川这个当初挑起最大矛盾的人看了看左右两边的宁瀚和赵岩，停下脚步。"就算现在想去，向远也去不了吧……"他又看了两眼宁瀚，"我自己一个人，没主音吉他，确实带不起来乐队……"
　　侧面的，他默认了之前宁瀚对他的质疑，也算是侧面妥协了和宁瀚的矛盾。
　　"那是不是再找个吉他就行了？"宁瀚说，"再找个吉他，咱们好好配合配合，等路演的时候向远也差不多能出院了，就算不能上台，咱们让他好好看看，也放心放心。有你在，没问题。"说着，他笑了笑，拍了一下夏川的肩膀。


第62章 别对我太好行不行？
　　乐队的事不是夏川不想去想，而是他不敢去想。
　　这事一开始么，是他撺掇的。由着兴趣开始，逐渐地，一点点地，越陷越深，那个所谓的音乐梦想还真的逐渐成型。
　　如果可以，夏川真的想这一条路走到黑，真就弄他个乐队，录几张专辑。
　　他也有写歌。
　　那些个丢在地上的废稿子全是他写的歌，但是怎么说呢，一首成型的都没有。也因为外行，也因为自己对自己要求高。但对自己要求高，心气儿更高。可能是因为年龄小的缘故，夏川总有股子自命不凡的劲儿，觉得他肯定能出来，他的乐队肯定能出来。
　　所以才对乐队的事那么上心。
　　但是好些事他不承认也不行，比如，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愿意把所有时间和精力都放在这些"玩乐"上。而且再者说了，他的专业水平，确实还差着点火候。
　　而且之前乐队一直以来的主心骨向远现在又遭遇了这种事，关于乐队的前途，这时候真的不好说。
　　"主音……不好找吧……"夏川边走边挠头。不光是好久没演出过了他想过过瘾，也因为他现在实在是缺钱，尚闻绍给的那两百现在让他花得就剩十来块钱了，就这还是一天下来几乎全吃人家住人家还连烟都戒了才成功省下来的。要是真能把演出接了，估计能好好缓解一下他现在的燃眉之急。
　　"反正还有段时间，我们都一起帮忙问问。"
　　"好。"
　　他们到了医院的时候刚好碰见向远的妈妈来替向远爸爸，因为向远在睡觉，他们也没待多久就走了，期间还看见了躲在一边不敢靠近向远病房的喻安。
　　喻安也没理他们，就自顾自坐在角落，盯着向远的病房方向。
　　因为昨天那事闹的，他们都看这人觉得膈应。本来还顾及他学长的身份，现在，那些个遮羞布都随着他的胡搞滥交导致向远受伤之后一并被抛之脑后。要不是昨天有人拦着，说不定宁瀚都上去揍他两拳了。
　　"操，也不知道他来干什么，嫌向远伤的不够重吗？还是说看人家受伤了赶紧来献个殷勤以防往后人家不在他屁股后头转了？"宁瀚骂的难听，"操！恶心，就特么欠揍。"
　　"哎走了走了……"赵岩拉着他就往医院外走，省得他一会儿真动起手来。因为跟向远一个寝室，赵岩刘烁跟夏川都知道这俩人那点事其实都是向远上赶着的，到这会儿他们还真不好多说什么。
　　原本变好了的气氛又因为喻安被搞到僵死，出了医院，夏川要回尚闻绍家，其他几个同学要回学校。
　　"川儿，你真不去学校住吗？你不是在校外租的那间屋已经退了嘛。"赵岩问他，这些天以来他一直惦记这事来着。
　　"嗯……我不回学校了，你们先回去吧。"
　　"你现在在哪住呢？昨儿那哥们儿那？"
　　昨儿那哥们儿……是说尚闻绍吧，夏川刚一反应过来这事就红了脸，别别扭扭也没说出来个一二三。"啊，不是……我就暂时借住几天，呃……以后还得搬呢……"
　　"成吧……这几天假期我不回家了，有空就到医院来看看远哥，要是乐队演出的事找好了人，随时联系。"
　　"行。"
　　关于他跟尚闻绍的事，只要别人提起，现在夏川就又害臊又兴奋，感觉想让别人都知道，又不想让别人都知道。像一块揣在怀里的宝贝，既想拿出来显摆显摆，又担心别人知道太多了眼红偷了去。
　　溜溜达达走在回尚闻绍家的路上，这会儿离他下班还有点时间，夏川琢磨着该往哪去，结果溜达着溜达着就到了尚闻绍工作的办公楼附近。
　　他们的活动范围基本都在这一个区，往常夏川骑个电瓶车来回走得都快，现在他那车拿去送修了，节奏一下慢下来倒还有点无所适从。
　　等等，仔细想来，尚闻绍似乎都还没坐过他的小龟。
　　"嗯……"
　　想到之前暑假回国后在刘云山工作室楼下故意刁难尚闻绍的事儿，夏川还有点不好意思。
　　他脸上的伤多多少少还是会引人侧目。毕竟，和平年代，谁脸上身上会带这么多伤出来啊，又青又紫，看着就像个整天打架斗殴的小混混。
　　看了看手机，坐到个不起眼的地方，再过个二十来分钟尚闻绍就下班了，夏川决定在这等他一会儿。
　　天气开始变凉了，空气里弥漫着水汽，乌云开始一层一层堆叠起来。夏川出门的时候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现在看来似乎是要下雨了？
　　他抬头看看天又皱了皱眉，希望在雨下起来之前赶紧回去。
　　六点了，要是没加班的话，尚闻绍应该这会儿就要下楼了。
　　夏川没当过上班族，他偶尔接的活儿也都是在家就能做的工作。看着大楼里一个电梯一个电梯运下来的员工，他还真挺不习惯。反正跟他们学生挺不一样的。
　　他踮着脚往人群里巴望，就像在校门口接孩子放学的年轻家长。但他偏偏又长得高，穿个底子特厚的运动鞋都快一米九了，还带着一脸伤。
　　这么招摇，几个人看不见他。
　　"哎！！"人还没走过来，尚闻绍就远远向他招手。"你怎么来了？"
　　"我刚从医院过来，顺路……"
　　"也没跟我说一声啊……哎，卢姐，我走了！……你找不着我怎么办？……小王你路上慢点……"尚闻绍边和他说话边跟自己的同事们道别，夏川觉得自己像被晾在一边，有点不太高兴。
　　"我就路过，刚来。没看见就没看见呗。"他嘴硬，丝毫不提自己已经等了半个小时的事。
　　"伤不疼了？"
　　"好多了。"
　　"那就行。"
　　哼......
　　尚闻绍看不见的地方夏川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
　　翻完白眼又往人家那边看。
　　“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回去？”夏川看见尚闻绍又大包小包提了不少文件走，可这不是已经放了十一黄金周小长假了吗？
　　“嗯？这个啊......”尚闻绍往上拎了拎右手上沉甸甸的文件袋，“之前那些东西没整理完，本来说好今天下班前上交发给总部的。我回去做了饭赶紧在把这些弄完给人发过去。”
　　“但是现在不是已经放假了吗？”夏川是那种，只要一打下课铃，不管老师是不是还在说话就能马上心安理得走神的人。
　　“那不行啊，人总公司那边还留着人加着班等着我的材料呢。工作这种事得靠谱啊。”
　　“那你怎么不......”那你怎么不加班？
　　夏川正准备说尚闻绍自己才不靠谱，不好好在公司加了班再回去。结果话没说完就被自己扼在喉咙。
　　哦，因为我......


第63章 我一言难尽忍不住开心，衡量了出爱或不爱之间的距离
　　从前几天尚闻绍因为向远那事帮他开始，夏川就总有种感觉。
　　尚闻绍他是不是喜欢我啊？
　　脸上热乎乎的，夏川看着尚闻绍拎着几本资料，走在自己斜前方。
　　你看，可疑之处有这么几点。
　　首先，他们乐队在小礼堂演出那天，明明自己也没通知，尚闻绍却专门跑来看自己。如果自己没看错，那天尚闻绍甚至还是带着花的！敲黑板，还是玫瑰花！！
　　其次，不管怎么说，他们俩在尚闻绍家，咳咳，翻云覆雨那天，尚闻绍明可以不把他放进去的，但还是放进去了，这怎么都算默许吧？对吧？对吧？！
　　再次，前些天自己无处可去，投奔尚闻绍，尚闻绍不光把自己收留下来，还大半夜给自己煮了面吃。
　　并且，自己做了些可能，当然只是可能，不是太好的事，尚闻绍都能一一原谅并且包容，还会在事后和自己谈心分享体会，好不让自己记仇。
　　然后，他夏川的同学出了事，但是尚闻绍却第一时间挺身而出过来帮忙，又是出人力又是出人脉的，还请了一整天假来前后张罗。
　　最后，这几天尚闻绍甚至还松了口同意自己和他在床上一起睡，以至于半夜假借熟睡放下矜持对他投怀送抱……
　　这不是喜欢这又是什么？？
　　对对对肯定是，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啊！！肯定是这样......”
　　"嗯？你说什么？"尚闻绍可完全不知道这短短几步路的时间里夏川的小脑瓜里闪过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左手右手拎着沉甸甸的资料袋还穿着一身正装让他满头大汗。
　　"没什么……"
　　"那就快点走，我们回去做饭。"
　　"……"夏川隔着纱布用手轻轻抓了抓泛红还略痒的脸颊，加快了步速走上前去接过尚闻绍左手的资料袋一声不吭走在他旁边，又引得尚闻绍侧目看了他好几眼。
　　尚闻绍是真的没想到，这兔崽子不是偶尔一回两回，而是真的有眼力见儿会办人事儿了。"行啊小伙子。"有进步。
　　嘁……这人，喜欢我也不直接说。
　　小孩子脾气。
　　幼稚。
　　"哼……"一声轻到夏川自己都听不太出来的闷哼从鼻子里发出，夏川撅了撅嘴巴，尚闻绍夸他的话似乎还挺受用，又走了没几步路，夏川又绕过去把尚闻绍右手拎的资料袋也接了过来。"我还想吃芒果。"他大言不惭地说。
　　这几天忙活的都忘了，要不是夏川说，尚闻绍真不记得他之前斥巨资买回来的青芒还剩一个在厨房，放了几天，现在大概正是好吃的时候。当然，他也不知道夏川赋闲在家的时候几次被这东西的味道吸引到厨房，看看摸摸或者拿起来闻闻再放下，没尚闻绍的允许也不敢动。
　　"……行啊。"
　　"嗯。"
　　因为那天熬夜再加上公司最近也忙，尚闻绍有些累着了，说是回家来给夏川做饭但其实也就是把一些蔬菜洗洗切切放点盐随便炒炒，就着在楼下买的馒头就给自己跟夏川当晚饭了，从准备到消灭掉收拾完前后也就半个来小时。他答应夏川等他把手头上的工作完成了就给夏川切芒果，所以从两个人吃完了饭一直到晚上快十点钟，夏川一直在等他。
　　夏川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两眼。
　　尚闻绍这人究竟有没有点自觉啊？喜欢别人就这样对别人吗？他这样能追得着谁？就是因为他情商这么低前男友才跟他分手的吧？但我不是，我比那男的有耐心人也比他好，所以尚闻绍这样我还能包容他。就算我跟他现在还没什么关系，当然，以后可能也没什么关系。
　　"你还没忙完吗？"
　　夏川问。
　　"嗯……"尚闻绍聚精会神核对项目资料，心思压根没在夏川这，夏川说一句他就应付一句。"……还得一会儿吧。"
　　"那就我来吧。"夏川说，他觉得既然尚闻绍现在在忙，那他就应该展现一下绅士风度来给尚闻绍分个忧解个难帮个忙体个贴照个顾什么的，比如现在去切个芒果。
　　"嗯……"尚闻绍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还要兼顾着和总公司的人对话，完全没注意到夏川在说什么。
　　夏川耸耸肩，走到厨房，把觊觎了好些天的芒果拿出来，切之前闻了又闻。
　　你看看，都熟透了。
　　被宠坏的小孩子夏小川从来不是干活的料，之前在岛上他舅舅让他搬搬东西端端盘子偶尔调配个最简单的饮料就已经算是挖掘了他动手能力的极限了，前几天自己做的手擀面更是给自己的人生开辟了新高峰，
　　他想像尚闻绍那样切芒果，反正看着就不难。
　　但是熟透了的芒果内部变得软趴趴，外皮却依旧坚韧。尚闻绍家的菜刀最近因为开伙频繁使用却疏于保养导致现在很钝，晚上他切西红柿都切歪了好几刀，以至于完全不知情空有蛮力的夏川在两次都没把芒果切开，还把表皮弄得皱巴巴有点烂了之后就开始急躁，最终不小心切到自己的手，割出个口子。
　　"卧槽！！！"
　　夏川把刀丢到一旁大喊出声。
　　刀口不同于被人揍了之后伤口钝痛流出血液，伤口又整齐又深，殷红的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痛觉比起红艳的视觉效果却来得慢上两拍。他后退两步站在料理台前，有点傻了。
　　尚闻绍前几秒刚把文件发出去，正伸懒腰，就听见夏川站在厨房鬼嚎。
　　"怎么了怎么了又怎么了这是？"
　　"切手了……"
　　"谁让你切的啊？？"
　　尚闻绍赶紧跑过来，看见夏川不停滴答血的手指头拿着就往水龙头底下冲，听着哗哗啦啦的流水把夏川的伤口冲洗干净。
　　"还不是你一直弄不完工作！那么慢！都放假了，就不能不做吗？"你怎么喜欢别人的？人家就在你面前，都能这么无视吗？
　　你怎么都不管我？
　　"工作是工作，一定要认真负责，答应好的事怎么能做不到？"
　　"你……"夏川明知自己没理却还是想发脾气。
　　"别闹了……"尚闻绍关掉水龙头，见伤口还在流血，尚闻绍直接把夏川的手指含到嘴里。
　　"唔……"
　　这是不是也太主动了？？
　　又是吮又是吸，直到夏川手指头上那伤口真的不再出血，尚闻绍嘴里不再有血味，他才把夏川的手从嘴里拿出来。
　　那手指上面沾着的尚闻绍的口水晶莹透亮，不知怎么看在夏川眼里就变了味道。
　　"你用刀小心一点，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不注意。"他絮絮叨叨牵着夏川到一旁坐下，找出酒精棉球消了毒又给他缠上创可贴。"旧伤又添新伤，你怎么这么不老实。"
　　夏川傻呆呆坐在那里任尚闻绍数落，大脑早就宕了机，什么都处理不过来了。
　　那是什么神奇触感，尚闻绍竟然把他的手指放进嘴里？？？
　　要不是脸上因为受伤贴着纱布，尚闻绍就会看见夏川的脸就像颗熟透了的桃子一样白里透红。
　　纠结着，艰难地在尚闻绍照顾下吃上了那口芒果。因为太可怜，最后尚闻绍还是一口没吃只啃了个核，果肉全给了负伤的夏川，然后两个人就洗漱过准备睡觉了。
　　"你确定你不到床上来？"
　　尚闻绍坐在床上问夏川，半个身子已经钻进了被窝里。
　　"不。"
　　夏川十分果断。
　　"好吧。"
　　尚闻绍倒是没再说什么。
　　刚才夏川跟尚闻绍说他不要再床上睡了，别别扭扭又回到自己老窝去打地铺。尚闻绍问他为什么他也没说，就说自己睡比较舒坦。
　　这让夏川怎么答？
　　说半夜你总占我便宜往我这钻害我睡不着觉？还是说你自己收敛收敛感情不要太外露？
　　而且，小爷我不会趁人之危的，你不要为难我。更不会因为你这一次两次不成体统的勾引就失去立场。


第64章 我的快乐与恐惧猜疑很想都翻译成言语
　　之前那个片子约好小长假结束就给尚闻绍，这期间反正他也天天在尚闻绍家住着，监工就在身边，做一段改一段通过一段，倒也挺快。
　　正事做完，为期7天的假期才只过了两天，剩下的时间夏川全在苦恼乐队的事。
　　早上尚闻绍说有事出去一早上给夏川留了碗馄饨就出了门，夏川慢悠悠吃了饭就去了医院。
　　前一天赵岩替向远父母在医院照看的向远，刚才夏川来的时候两个人打了个照面，还跟他说刘烁跟宁瀚也在。
　　“都在啊……”夏川推门进去的时候几个小伙子把病房挤得满满的，像是在开会。
　　“嗯，刚来。你怎么样？”宁瀚问他。
　　“还行，我没什么事。”他坐到几个人中间，似乎因为向远的事，之前的矛盾隔阂都一笔勾销了。
　　“那天，谢谢你。”向远对他说，声音还是有些无力。因为手术做完没几天，他现在只能躺着，侧着脸和几个同学说话。
　　夏川抓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哎呀天天说天天说，行了我知道了。”
　　向远笑笑，“谢谢你们大家。”
　　打从前几天向远手术后醒来，其实状况就不是很乐观。医生说手术虽然成功，但很有很大可能性会留下后遗症，不排除以后会无法长时间顺畅行走或者需要长期依靠拐杖等外物依靠和支撑。换言之，向远想像过去那样和这群弟兄们在台上自由自在酣畅淋漓地以摇滚乐队的的形式演出是不太可能了。这件事大家都心照不宣，但也都没摆在明面上说出口。
　　"你们决定好了吗？刘烁不是说有场活动临时缺了一组表演嘉宾，找到人选了吗？"
　　最终还是向远自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这个……你身体还没好，我们也没法去啊。"夏川慌张地说，有点想要逃避这个话题，手舞足蹈，还想向身边的刘烁和宁瀚求助。
　　"哎，别说那些，咱们都知道我还能不能站在台上弹吉他还不一定呢。"向远自己倒是挺淡定，明明那么残忍的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就像是在说别人，跟他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先把你们的事解决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手术刚做完，恢复成什么样谁都说不准，你不能自己随口胡说啊？！"夏川听到这个立马就急了，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自己和向远受伤有莫大的关系。"你，你，你……"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来个所以然，人倒是激动得不行。
　　"行行行……但是我现在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啊，人家活动可不等我，你们要是真想让我安心，就先好好把这个活动应下。"
　　"这……"
　　向远对夏川突如其来的要求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刘烁找的那场演出在十月中旬，从现在开始，满打满算半个月，他还要再找个主音吉他手。不说成员间的配合怎样，就只说能不能找着这么人都难。
　　他们陪着向远吃了个午饭，中午过后就各回各家。
　　因为早上尚闻绍没说自己要去哪，夏川也没地方去找他，只在上午的时候给夏川发了条信息说午饭让夏川自己解决。
　　这人能去哪啊？
　　夏川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果不其然，等夏川回到家的时候，屋里也没尚闻绍的影子。
　　成吧……反正这人总是有自己各种各样的事，什么都瞒着我。
　　想到这夏川又有点不爽。
　　夏川天蝎座的，最是记仇。他可是牢牢记得之前看见尚闻绍书架上的菜谱里密密麻麻写的"爱夫日记"。
　　那叫一个酸。
　　越想越气，恨不得找出来给他撕了。
　　脑子控制着手，想到哪夏川真就做到哪。尚闻绍的书架并不大，但是挺多层，有点高，那上边除了一些书还零零散散摆了些其他什么东西，一些摞成堆的证件材料，一些零钱罐小摆件什么的。
　　翻着翻着，夏川突然看见有个格子里放着几个吉他拨片。他拿出来仔细看看，竟然还是一个乐队的演唱会限定版。
　　"嚯。"
　　夏川忍不住发出一声有点近似嘲笑的惊呼。
　　这个乐队是个已经解散了的乐队，就在前几年有过一次重组，而这几枚吉他拨片就是那场演唱会的限定周边。
　　在夏川的印象里，尚闻绍是个品味及其大众，爱好俗套又老套的老掉牙的过时分子。但这时候看，似乎爱好复古到了一定程度，反倒有点时髦了？
　　随后夏川又继续翻看尚闻绍的"私人藏品"。
　　虽说他自己也知道这种行为似乎不是很礼貌……但是他对尚闻绍的好奇心越来越旺盛，这个人似乎不止有乏味爱说教的一面。
　　他看到了一支小众乐队的签名cd，几张检过的live门票等等。
　　这其中甚至还有夏川自己也很喜欢却因发行时间太过久远而弄不到的黑胶唱片。
　　尚闻绍竟然自己私藏了那么多好东西。
　　他怎么从来没说起过？
　　直到他翻到书架的最底下一层，翻遍了尚闻绍的本科毕业证、学士学位证、英语六级证、普通话二甲证......最后在他存放户口页和暂住证的大厚本子里发现了几张照片。
　　照片上的主角永远都是四个人，拆分组合。
　　这里面肯定有尚闻绍，头发更短，看上去也更稚嫩青涩的尚闻绍。然后还有他那个引以为傲的叫袁静的朋友，还有那个袁静的老公。
　　最后，是一个夏川不认识的陌生面孔。
　　长得挺帅，鼻梁高挺，眼睛特别有神，一股自信劲儿从照片里流露出让夏川看着有点发怵。几乎每张照片都和尚闻绍站在一起，尚闻绍搂着他的腰，或者他胳膊勾着尚闻绍的脖子像个不成熟的中学生一样挂在尚闻绍身上。
　　比起看“爱夫笔记”时候夏川的莫名愤慨，现在心里得出“尚闻绍喜欢自己”这个结论的夏川现在总有一种看淡了的豁达和冰冷，像在自己领地上巡视过程中发现有土狗折腾过的痕迹的狮子。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看那些照片。
　　他们在学校，在户外，在某人家里......几乎全是吃喝玩乐的留念。突然，夏川发现有一张像是在酒吧的照片，灯光有点暗，那个叫袁静的搂着尚闻绍的脖子摆出个要亲他的架势，而尚闻绍则抱着把吉他。
　　正盯着照片出神，夏川没注意到开门声，尚闻绍回来了。
　　“诶你今天没去医院啊，呃......”尚闻绍开了门就见夏川蹲在书架前，地上摆了一堆乱七八糟书架上的东西，再仔细一看就见他在看自己那些大学时候的照片。
　　“你别看那些......”
　　“你会弹吉他？”


第65章 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
　　“你说什么？”
　　尚闻绍沉了沉气，暂且压住了因为夏川随便翻他东西而产生的怒火，走到夏川旁边，不动声色把那些东西都收起来。
　　其实主要也是收拾那些照片，有他和秦钊合照的照片。
　　“我看你照片上抱着吉他，你是不是会弹？”
　　夏川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似乎完全没把自己的行为和尚闻绍眉宇间的愠怒当一回事。
　　“......会啊。”他硬着头皮回答，把零散的几张照片收到盒子里。要不是夏川擅自把东西打开，要不是上面还有袁静和张昊，他真想把这些照片都处理掉。那每一张照片上秦钊的微笑都像是对自己现在的嘲笑。
　　月初了，早上尚闻绍又去银行存钱。后来顺路去了趟袁静家吃了顿午饭，没把夏川最近住在他家的事说出来怕袁静怪他立场不坚定好了伤疤忘了疼。本来好好的心情被这几张照片打扫得一点不剩。
　　“你能帮帮我们吗？”
　　“我们现在急需一个吉他！”
　　“？？？”
　　大学时候因为生活所迫，尚闻绍真可谓是除了卖身卖肾这种极端方式之外什么都尝试过。奶茶店收过银餐馆端过盘子，什么发传单当家教代跑腿更是做的次数数不胜数。
　　这期间他还做过一段时间的酒吧侍应生。
　　那时候是他大三升大四的暑假，白天在实习的公司上班，薪资低，又因为公司离学校远无法住校，只能在外面租房子住，不得已他还要晚上抽时间打第二份工。
　　而这第二份工就是在酒吧当侍应生。
　　那是个音乐酒吧，有个常驻的小乐队。一开始尚闻绍就是个侍应生，晚上9点到12点负责端端酒品点点单，后来那个常驻乐队的吉他有事临时去外地一段时间，酒吧老板到处问有没有谁能替他几天，才找着尚闻绍。
　　尚闻绍爱好不算多，偏生音乐就是一个。
　　他不会唱不会写，就喜欢听，听多了便想去学，从中学时候就自己买了把木吉他对着教程自学，结果这时候还真派上用场了。
　　“不行不行不行......”尚闻绍听了夏川的话连忙摆手，找他？不行不行不行，这不是开玩笑么。“我都八百年没弹过吉他了，不行不行不行......”他把那些照片连带着盒子一起放回了书架底层，用厚厚的文献资料盖住，让夏川拿都不好再拿。
　　“救场如救火！哥！你就帮帮我吧！向远他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们几个不能一盘散沙一样，我想让他放心。”
　　“你这......”也说不上是那句救场如救火触动了尚闻绍还是夏川拉下脸来喊的那句哥动摇了尚闻绍，乍听之下还有点脸红。“你们怎么回事啊？”
　　见这事有戏夏川就赶紧把情况跟尚闻绍讲了。
　　十五六号有个打着大学生音乐节名义的商场活动，临时有一组演出嘉宾鸽子了举办方然后举办方就找到了他们。队里的刘烁原本想在向远出国前让大家再聚一次，结果突如其来的打击怕是在大家毕业前向远都无法跟大家一起登台。而夏川出于想证明自己以及想让向远放心的综合考量，打算继续应下刘烁帮大家拉的这次演出机会，让向远以观众的身份，站在台下，看他们一回。
　　“你们这……还挺热血的……”
　　尚闻绍竟然还被夏川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说辞给感动了，大抵也是因为他自己过去读书时候很少参与学校的活动，更没参加过什么社团没怎么和朋友一起做过什么。整日为糊口而奔波，猛地被一个少年人拉入他不曾步入过的青春殿堂还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样？”夏川一脸期待地看着尚闻绍，仿佛找着了救星。“能不能帮帮我们？”
　　“我……”
　　“哥！”
　　“但是我好久没弹了……”尚闻绍依旧迟疑着，但语气语调明显发生了变化。夏川撒娇太管用了，尚闻绍一下就松了口。被刚20的小男孩喊哥为什么会是这么让人心痒痒的一件事？
　　“哎呀没事，这种东西就像本能，学会了就记住了，你再重新拾一下就行！”
　　尚闻绍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让夏川临时拉进了乐队。第二天又被夏川硬拉着带到了学校，从活动室拿来了向远的吉他塞到了尚闻绍手里。
　　再度摸到琴弦的时候尚闻绍心里还挺激动，他已经太久太久太久没把时间花在自己喜欢的自己感兴趣的却不能为自己带来实质收益的事情上了。
　　上次去看live是什么时候来着？已经有一年多了吧。
　　尚闻绍平日里工作忙，只有节假日能休息。秦钊工作虽然不是很忙，但他总是要参加各种各样的应酬，结识各种各样的人。尚闻绍又不喜欢独自一人去看电影看演唱会看live，自打袁静跟张昊筹备着要结婚之后更是没人陪他。久而久之他便只在家宅一天来度过周末，再也不出门去玩。
　　这么想来，似乎和秦钊分开后，他才有机会重拾过去的爱好感受好时光？
　　跟袁静他们去度蜜月，后来又度假，现在又……
　　“还顺手吗？”
　　“啊？哦……挺好……”尚闻绍有些分神，没留意夏川的话。“但是你别太信任我啊，我真的太久没弹了，你之前说让我当主音，肯定不行，主音得你自己来。”
　　“我？”
　　“你的乐队你不自己来还指望谁？”
　　夏川心说我要是真行我就不找你了，但是他话还说不出来，男人哪能说自己不行？
　　勉勉强强让尚闻绍应下这件事，他就再度溜去了医院。
　　手术已经过了快一周，向远再养一阵子就能坐轮椅外出了。夏川背着吉他趁其他几个成员都不在的时候去找了向远，希望能被“开个小灶”得到点儿课外辅导。
　　“哎小伙子，你这可不能在病房弹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弹。”
　　一路上夏川没少遭到拦截，再三保证才把吉他拿到向远面前。
　　“你得帮我。”他说。
　　“怎么帮？你自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练习时间不够，我还残疾着，也没法帮你什么啊。”
　　“这次就三首歌，我先把这三首练好就行。”夏川扭扭捏捏，“你开着手机，我跟你视频，我哪不好你就说。”说罢他就背着吉他又跑了，去到了医院的花园，还算僻静的角落，拿个支架把手机架上就开始练，也不管是不是丢脸了。
　　原本是让向远放心，但事情怎么还越来越变味儿了。
　　这回不光他们几个，现在更主要的是不能在尚闻绍面前丢人啊。


第66章 有人生来就肆无忌惮
　　夏川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大概都用在暗地里跟尚闻绍比谁吉他弹得好上了。
　　虽然嘴上说自己好久没弹过吉他，需要"复健"，但尚闻绍这个人对复健的概念似乎和别人不太一样。
　　不光是找向远说要开小灶，因为尚闻绍家里住的公寓不能弹奏乐器扰民，想要多加练习的话夏川自己还要去排练室。而最近几天因为放假，尚闻绍也跟着他一起去排练室练习了。
　　明天假期结束，现在尚闻绍没什么事，就一早陪着夏川去了学校。
　　"白天你又去了医院？"
　　他们两个走在校园里，尚闻绍边四下看着往来的学生人流边向夏川发问。
　　"嗯……"夏川这几天一直没说他去找向远开小灶，每次尚闻绍问他说要不要和他一起去他都拒绝，一点不说他去向场外求助的事。"反正这几天也没事。"
　　"没事你不抓紧时间练习？不是再一周多就上台了？"
　　"……"
　　夏川白眼都快翻出花了，心说反正你是不知道我这几天拨弄琴弦手指头都磨破了。
　　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前天尚闻绍把夏川给刺激着了。
　　那天晚上夏川从医院回家就把吉他也带回去了，然后晚上压低着声音自己熟悉指法，拨片也没用，就用手指轻轻弹奏，压低着声音喉咙里小声哼哼。
　　本来尚闻绍把他们俩吃完饭的的锅碗瓢盆都刷了又把阳台收拾了家务都做了做正赋闲在旁刷手机，结果一本正经坐在沙发上练吉他的夏川吸引了尚闻绍的注意。
　　他们前两首歌已经决定好了，是过去向远还在的时候他们经常演奏的两首歌，之前在小礼堂的时候尚闻绍也听过的。但就是这第三首歌，迟迟没有决定好，主要还是因为夏川都不是特别熟。
　　也不能说夏川不勤奋。但熟练度这个东西，真的需要时间和精力来堆砌，而他们之前都太依赖向远了。
　　"这儿，节奏上最好再紧凑聊一点……"尚闻绍走过来，指着夏川面前打印出来的谱子。"或者，我觉得你声音比原唱要低，这儿其实可以自己改一下，扬长避短……"
　　因为他的突然打断，夏川停下了手上的练习，尚闻绍自然而然把吉他从夏川怀里接了过来。"……和弦的衔接稍微改动一下……配合着其他伴奏，都稍微做一些调整……像这样……"
　　他扫了两眼谱子竟然就即兴作了曲，用鼻子哼着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给夏川做着演示。
　　"这个活动，好像还是带有一些比赛性质的吧，虽然估计可能背后有点暗箱，但我觉得你们应该还能争取一下二三等或者参与奖……"
　　他边自顾自说着话边弹着吉他，每次都给那旋律做上一些更改，每次都比之前更完整和顺畅。
　　没听他说话的内容，夏川被尚闻绍震撼到了。
　　"……就这样，衔接上稍微改动一点，或者节奏上变化一下，就能特别不一样……"他说着说着竟自己露出了微笑，像是饱经沧桑后和喜爱已久的东西久别重逢，淡然却欣喜。
　　这些天为了弹吉他，尚闻绍的指甲剪的很短，顶部因为按琴弦的缘故都磨得长了血泡，但他似乎毫不在意。
　　这不管是充耳的乐声还是尚闻绍不经意流露的温柔微笑都让夏川出了神。
　　"……不过现在的摇滚跟以前的也不一样了，流行音乐的界限越来越模糊，掺杂的元素也越来越多，整体来说其实是好事……嗯？你在听吗？"不知不觉尚闻绍自己都换了好几个话题，以为夏川看着他在认真听他说话，结果却发现夏川只是直勾勾盯着自己，表情都好半天没发生过变化了。
　　"啊啊？什么……啊，嗯，是……在听……"听什么？？你刚才说了什么？
　　突然觉得自己这样临时打断夏川是不是不太好，看见像是思路中断而愣神的夏川，尚闻绍反倒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了。
　　"嗨，我怎么还自己玩起来了，给你接着练吧……我出去抽根烟。"
　　把吉他还给夏川，尚闻绍遍拿着烟跟打火机出了门。自打发现夏川真的不再抽烟之后他就尽可能不在夏川面前抽烟了。戒烟不易，人家孩子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就不去勾人家这个瘾。
　　直到吉他被交还到自己怀里，大门被关上的声音响起，夏川早就神游天外的思绪才重新回到自己身体里。
　　我这是怎么了？
　　夏川拍拍自己的脸，怎么还觉得热乎乎的。
　　他甩甩头又眨眨眼，短促地进行了几次深呼吸。
　　怎么回事？
　　怎么脑袋晕乎乎的脸也热乎乎的？
　　心里酥酥麻麻还有点痒痒的，嘴角不自觉抽动，下意识想摆出和刚才尚闻绍同样的表情。明明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那吉他声和嗓音却一个劲儿地在脑海里回荡。
　　事后夏川把这事归结于尚闻绍在他面前卖弄技巧，明明自己实力高超却要假装什么"业余"，什么"需要复健"。
　　所以，在他面前，自己坚决不能认输。
　　尚闻绍已经毕业4年了，毕业后因为工作繁忙更是从没回过学校。虽说学校也在这一个城市，但因为不在一个区，他也没心思趁休息日回母校看一眼。
　　这次因着答应了夏川临时加入乐队一事，还能抓着人家青春的尾巴，跟着荡漾一回，说实在的他心里还挺激动。
　　因为这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想趁着人齐还都有空，他就把刘烁宁瀚他们都叫来了准备稍微合几遍，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他跟尚闻绍早上先来自己练习一下，顺便收拾收拾排练室。
　　"你看，你们又有场地，又有朋友，多好。"
　　尚闻绍这几天总在感叹，他正抚摸着排练室里赵岩的架子鼓，感觉对像是对这的每一样东西都很珍惜又艳羡。
　　说实在的夏川有些不理解，明明大家都读过四年大学，想做的事理应都做了才对。要说没这么做的理由，除了他那"男朋友"又能因为谁？一说到这，夏川就本能地想生气。
　　"是啊。"夏川说，语调又酸又涩，怪气十足。"你自己明明有机会有时间，却不想这么做，怪谁。"
　　突然被人这么说，尚闻绍还有点吃惊。但后来想想夏川似乎说的也没错。他垂眸自嘲般笑了笑，走到墙边拿起向远借他的那把吉他背到肩上，"谁说不是呢。"
　　他之前那把，被秦钊给摔了。


第67章 我需要爱的慰藉
　　如果真要说起这事，那就得从两年前谈起。
　　那会儿秦钊新换了个销售的工作，白天跑业务，晚上应酬。尚闻绍还留在那家毕业了之后就工作的公司，当时还不是经理，就是个普通职员。
　　秦钊收入不稳定，刚开始做那个岗位的时候底薪只有两三千，压力也大，回到家经常要十一二点，为了维护和客户的关系又总要掏钱请客送礼，最后每个月落在手里的钱也就千八百块，房租等等基本都还是靠薪资稳定的尚闻绍，但好在那会儿他们的房子租得又远又小，房租很低，不然日子也过不下去。
　　虽说在这段关系里尚闻绍是上赶着的那个，但他也不是一直都那么随着秦钊来，一直都那么乖乖听话。毕竟你就算养只兔子都有咬人的时候，工作这么忙的秦钊，也总会有惹得尚闻绍不满的时候。
　　时年刚刚24的尚闻绍，也是心思活络愿意往外跑，想要多跟秦钊出去玩的时候。
　　但是那会儿刚入职没两三个月的秦钊自以为抱上了个大佬的大粗腿，跟着人家赚大钱，没日没夜跟着东跑西窜跑业务，钱和人脉没攒下来，倒是几个月没怎么跟尚闻绍有什么亲密接触。
　　没有约会，没有你侬我侬好好坐在一起吃顿饭，连做爱都成了几周一次的例行公事。
　　关于这事，尚闻绍在又一次周末秦钊喝多宿醉醒了没多久又穿上衣服皮鞋准备出门的时候跟他抱怨了几句。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其实比起抱怨秦钊的不闻不问，他更多的是对秦钊的担心，以及对过去轻松平淡生活的怀念。但听在秦钊耳朵里，就变成了埋怨。
　　"是我想的吗？难道是我想这样吗？"秦钊原本已经走到门口了，又折回来找尚闻绍理论。"岗位性质就是这样，你也有工作你应该明白的啊？我周末还要加班已经很辛苦了，我不想……我不想还要再跟你讨论这个。"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走了。"
　　没等尚闻绍把话说完，秦钊就甩上门走了。
　　之前秦钊工作不稳定的时候，尚闻绍希望他有个稳定的工作。现在秦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稳稳当当做了几个月，尚闻绍却又觉得这样也不满了。
　　虽然有点委屈，但尚闻绍还在反思是不是自己真的太贪心了。
　　这天他估计秦钊大概又不会在晚上回来吃饭了，便约了袁静去喝下午茶。直到袁静吵吵着要回学校找张昊吃晚饭也催他回家找自己老公他才不情不愿自己回了那个冷清的家里，其实他哪里能找得到自己“老公”，他老公正在外头忙呢，而这些他也没和袁静说。
　　于是放走了袁静，他自己路上买了外带的盒饭准备随便吃几口便罢了。
　　难得出门和朋友一起玩，哪怕只是喝杯饮料聊聊天尚闻绍都觉得很满足。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得到一丝排解，连带着上午被秦钊吼的那几声而产生的委屈也都云销雨霁。
　　盒饭吃得快，见时间有不少空余，他就把东西收拾好之后拿了吉他出来玩，他好久没弹了，一玩起来就入了迷，坐在电脑前对着谱子，连门口秦钊回来了都不知道。
　　哗啦地一声，秦钊故意把钥匙丢到瓷砖地板上，金属钥匙和大理石碰撞的声音尖锐刺耳，比敲门开门那些声响能吸引人注意力多了。
　　"你回来……"
　　"你聋了吗？"
　　"什么？"
　　"你聋了吗？我敲门敲一百遍你都听不到？"
　　"对不起啊我正弹吉他呢……没听见……"
　　尚闻绍一脸愧色还陪着笑不好意思地想去帮他把钥匙捡起来，秦钊却顺着房间里残存的饭的味道看向了垃圾桶。
　　"你吃过饭了？"
　　"是啊……你没吃饭吗？"
　　"……"
　　"要不我现在去给你炒两个……"
　　"尚闻绍你脑子里每天到底在想些什么？你的手机要是不用就拿去送给有需要的人！我给你发了消息让你做好饭在家等我，你就这么等我的？"
　　听他这么说，尚闻绍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好久没看手机了。因为最近秦钊工作很忙，他发出去的信息很多连"已读"二字都没有便石沉大海，久而久之几个月下来，他便养成了不再时时刻刻关注手机的习惯。
　　"我没看见，对不起啊，我现在去给你做饭吧。"
　　他站起身，准备把吉他放回原位，但大概是由于情绪紧张，手上一松，那吉他磕到了电脑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尚闻绍急急忙忙反过来看看，看见除了边角有一点磕伤外没有其他磨损，才安心地松了口气。
　　但秦钊看见这一幕似乎更不爽了，几大步迈过来从尚闻绍手里夺过吉他就往地上摔去。待到尚闻绍从秦钊一系列动作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刚才还好好的那把陪了他七年的吉他已经变成了碎片。
　　看着呼吸不顺眼泪在不停打转的尚闻绍，秦钊想发泄心中对生活和工作的不满的情绪似乎才得以发泄。他又像过去那样走到尚闻绍身边把他整个人搂住，让尚闻绍的头搁在他的肩膀上，揉搓着尚闻绍的后颈。
　　"乖，不要哭了，刚才是我不对，好不容易有一天能休息，你却只顾着弹吉他顾不上我，我就有点急。等我赚了钱，再给你买一把，好不好？"
　　从此尚闻绍再没弹过吉他。


第68章 这人太不对劲了吧？喜欢我为什么不直说
　　刚才的那一句话似乎莫名让排练室的两个人产生了隔阂，尚闻绍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表情和神态都和来时的欢快大大不同，自顾自坐在一边给吉他调音。
　　夏川看了他好几眼，但是见对方没有一点想要和自己说话的念头，就继续低着头默默打扫排练室的卫生。
　　其实他之前压根就不会打扫卫生。什么扫地擦地擦玻璃擦桌子，这一点从他之前跟同学合租的那他自己的那间狗窝就能看出来。这孩子在家小皇帝当惯了，脑子里压根就没有做家务这个概念。前几天在尚闻绍家，夏川吃了饭把碗往水池里好歹一放一冲就收了起来，然后就往沙发上一坐开始摆弄谱子，面前的茶几上都是他乱放的东西，吃剩的零食包装，留着茶渍的杯子。外出采买归来的尚闻绍看见他这样子就揪着他的耳朵骂了他一顿，说连自己的生活都收拾不好的人哪还有资格谈别的。硬是手把手教着夏川做了一下午家务，顺便给家里做了大扫除。
　　本来对这些鸡毛蒜皮小事极度反感甚至连暑假去他舅舅那打工也不愿做这些宁可做体力活的夏川这次竟然难得地没过多反抗，也就不耐烦地跟人拌了几句嘴而已。
　　这不，今天早些来学校打扫也是尚闻绍提起的，督促着夏川养成好习惯。
　　结果现在他真的监工一样坐在一边丝毫不动，夏川自己忙前忙后。
　　但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造成了现在的冷场，夏川倒是一点都没抱怨——如果换个环境，夏川怕是已经喊着让尚闻绍一起来帮忙了。
　　故意弄出点噪音去吸引尚闻绍的注意，但那人摆弄吉他实在太专注，他就差直接拿扫把在尚闻绍耳边对着簸箕敲上一敲来说“喂，你看看我呀”。
　　他实在想去和尚闻绍说话，还想去试探试探那人现在什么心情，看是不是自己一句走心却没走脑的话惹了人家的不高兴。
　　"喂……"旁敲侧击不管用，夏川只能投直球了。
　　"嗯？"
　　"我渴了……给我钱去买水……"他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这时候说，想来想去愣是说出句这么句生硬又丢人的话。
　　"哦……"尚闻绍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掏了张十块的纸币给他。最近尚闻绍为了接济夏川似乎已经习惯随身携带点零钱纸币了，"喏。"
　　话一出口夏川其实有点后悔，磨磨唧唧磨磨蹭蹭接过尚闻绍手里的钱就出了排练室。怎么还成张嘴问人要钱了？但懊恼的同时他还有点庆幸，看来尚闻绍没真生气啊？
　　楼外不远处的自动贩售机里有饮料有矿泉水，其实夏川并不渴，他那个蹩脚理由就只是为了跟尚闻绍找句话说罢了。知道人家现在经济状况也不是很好，看来看去他就只买了一瓶水，剩下的钱也准备交公。
　　拿着一瓶没拧开的矿泉水，夏川就回了排练室，然后把钱和水一起交到尚闻绍手里。
　　"诶？你不是说渴了吗？"
　　"嗯……我喝过了。"
　　"但是这钱不对啊？"尚闻绍低头数了数夏川还给他的7个硬币，他知道手上这水的价格，这怎么看都是夏川只买了一瓶水啊？
　　"……"夏川没话可接，坐到一边又去收拾东西去了。
　　尚闻绍从家里出来前的确没怎么喝水，见夏川没说别的便自己拧开瓶盖喝了起来。大概喝过小半瓶，他走到夏川身边把剩下的水递给他。
　　"我喝不掉了，你如果渴了就喝，不想喝就帮我丢掉，我不知道你们垃圾桶在哪。"
　　当时夏川正整理被弄乱的角落置物架，傻愣愣接了尚闻绍拿过来的水也没想起来该说什么，然后又看着尚闻绍走到别处去准备给电箱清灰。
　　让我，喝？？
　　这算是和解了吗？
　　拿着半瓶水，走到窗边，背对着尚闻绍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夏川那刚摘掉纱布，不少地方还透着青紫瘀伤的脸上不自觉泛起了笑容，嘴角上扬的弧度说明他此刻心情真的十分的好。
　　这是他刚喝过的，算不算间接接吻啊？这么大的人了还来这一套，幼稚不幼稚。
　　夏川不知道，楼底下刚来正准备上来排练的赵岩他们看着他在窗边对着一瓶水一脸痴汉笑都吓了一跳不知道他又抽什么风。


第69章 你自己想抽烟罢了别把理由归结给我啊
　　就差沐浴更衣焚香叩拜了，夏川拧开瓶盖，双眼死死盯着瓶口，一点点拿到嘴边，在喝水之前他甚至有点想要把那瓶口拿到鼻子前头闻一闻的变态念头。
　　不过还好他在那之前就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控制住了自己的想法，只是简简单单稍稍稍稍稍稍带着一点颤抖地，一个简单动作却放慢了几十倍地，把瓶口对上了自己的嘴巴......
　　“川儿你干什么呐？”
　　“噗！！.......咳咳咳咳！！卧槽你有病吧？！”
　　夏川刚刚间接接吻得逞，心里美了还不到两秒就被背后冲上来的赵岩扑了一个趔趄，那半瓶水呛了一嘴洒了一身，赵岩还笑嘻嘻地勾着他脖子坏笑。
　　“我这不是看你对这瓶水出神太久怕你精神不正常了赶紧来唤醒一下么，别在意别在意。”他拍拍夏川的后背给他顺顺气，“尚哥也在啊。”他跟夏川闹完就扭头跟尚闻绍问好，点头哈腰倒真有副小弟狗腿子的样儿。
　　没一会儿后边刘烁和宁瀚也陆续进了排练室。
　　“尚哥。”
　　“尚哥。”
　　他们跟尚闻绍打招呼，尚闻绍也一一跟他们点头问好。
　　自打之前一起帮向远解决了血液问题之后他们就算正式认识了尚闻绍，也都打心底感谢夏川这个既是甲方又是室友的上班族哥哥。
　　不过尊敬归尊敬，他们几个对于尚闻绍是不是真的能顶替向远在乐队的位置还是抱有怀疑态度。
　　那天夏川临时在群里跟他们说吉他手找到了，他们还都以为夏川从哪找来个强劲外援，结果细一打听，他说是他现在借住的房子的主人，前些天为向远找到血源的那个人。
　　不是觉得尚闻绍不行，而是这人实在是太不起眼了，身上那股上班族气息太重，根本看不出来是会玩乐队的样子。
　　"呃……要不，咱们先试试？"总僵着也不是个事，宁瀚走到自己的键盘位置前，寻思不管怎么着，夏川也说人都找到了，总得试上两把。
　　"行。"
　　"那个，他来节奏，我主音。"在大家正式开始排练前，夏川站到人堆中间说。"他挺长时间没弹了，说怕弄不好，我主音，咱们试试。"
　　话一出来，其他几个人都惊了。
　　要知道，之前夏川跟宁瀚吵架就是因为宁瀚在向远走了之后不放心乐队只剩夏川一个人，觉得他挑不起来乐队才闹了口角。结果现在夏川又说自己要当主音？
　　"……"
　　他还没说什么，刘烁站到他旁边拍拍他肩膀，让他先别说话。"行，那咱先来。"
　　毕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夏川即便不管是私底下经由向远开小灶还是在尚闻绍家独自练习了多久，跟大家一起合的时候还是有点不太自在。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一首歌都没完整排下来过一次，大错小误不间断。
　　尚闻绍一直注意着每个人的情绪，眼瞅着宁瀚越来越不耐烦，夏川越慌出错也越多。
　　等夏川再一次卡在副歌的一段伴奏的时候他喊了停，说自己烟瘾犯了，让夏川带他去找个地方歇一会儿。
　　排练室所在的教学楼往西走，有一小片白桦林。过去上课的时候不少纯艺的学生在这边写生，现在放了假，人也少了。
　　夏川带着尚闻绍走到长长椅边坐下，尚闻绍自己点了烟，问夏川要不要抽，夏川摇摇头，没什么心思。
　　其实挺受打击的，哪怕是排练，夏川还没这么受挫过。
　　反复思索着自己刚才的失误，夏川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排演自己的的工作，一遍遍背诵自己的乐谱。
　　时间好像过去了好久，回过神来他发现脚边已经攒了三四个准备丢掉的烟头了。
　　"好了？"
　　注意到夏川停下情绪低落的垂头丧气转而看向自己，尚闻绍问他。
　　"什么好了……"我本来就挺好的……
　　"没什么。"尚闻绍把刚点上的烟灭掉，捡起地上半截半截的烟头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那就回去吧。"
　　因为已经走过一次，认了路，回排练室的路上尚闻绍不再需要夏川引路，便走在夏川前面。
　　夏川走在尚闻绍斜后方大概两步远的位置，眼睛总是不实向着尚闻绍所在的方向看去。
　　"你不问问我吗？"
　　干走了一路，临到快要走出白桦林的时候夏川问道。
　　"问你什么？"
　　"怎么刚才弹的那么差……"
　　"你在家不是弹得挺好的？"
　　"那我刚才弹得不好啊。"
　　"所以我不是陪你出来放松一会儿冷静冷静嘛。"
　　"怎么就陪我冷静……不是陪你出来抽烟么……"他小声抗议。
　　"那，要不我再抽两根？"尚闻绍回过头问夏川，一条眉毛高一条眉毛低，"再抽两根倒也不是不行，就是有点呛。"最后这小半句声音不大。
　　夏川看看他又撅撅嘴，从他身旁走过去。"不用了。"
　　抽什么抽，你地上那几个烟头不都是只抽了一半就灭掉了吗？明明不想抽就不要抽。


第70章 你就是喜欢我吧？我连你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都听见了
　　等到夏川跟尚闻绍再度回到排练室门口，他看了眼手机，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那远远不是什么抽一根烟的时间。
　　当然他也不知道这期间赵岩跟刘烁充当老好人劝了宁瀚半天，说时间还有一些，让他再给夏川点时间。
　　抛开宁瀚性子有点急不说，他们几个都还算是不错的兄弟。
　　生日小又早上了一年学，夏川比同班不少同学都要小上一岁多。大家18岁入学的时候他还不到17，现在大家21了他还差一个多月才满20。作为整个宿舍乃至整个班年龄最小的学生，他其实一直是受照顾的那一个。但可能也是因为这一点，在家里当小皇帝供着，在学校又被当弟弟护着，很多时候夏川会掌握不好待人处事的分寸和尺度。也正因如此，他做的事总会给人一种"不靠谱"的感觉，让人有点信不过。
　　"回来了啊。"刘烁招呼着尚闻绍，他刚才又跟宁瀚说了会儿话，让他放慢点节奏，别逼夏川逼得太紧。"诶？夏川呢？"
　　"他……一会儿就回来了吧。"尚闻绍回头看看门口。刚才临进来前夏川让他先去，自己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尚闻绍自己一个人应付几个小伙子，一时间还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他看看对面几个人，又低头看看地面，再回头看看门口，夏川怎么还不回来。
　　主音不在，练习也没法开始。
　　"你们抽烟吗？"
　　他尴尬地说了一句。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排练室虽然不能抽烟，但是倒也都接了一根，没抽。
　　边一根一根发烟，尚闻绍边念叨。
　　"他这些天一直都在默默练习来着，白天就算去医院也都背着吉他，我猜可能去找你们那个队长去了。他其实在家练的挺好的，再给他点时间，他会做好的。"
　　就是不经念叨，尚闻绍在屋里刚把话说完，就听夏川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手上拎着便利店的袋子。"刚才耽误时间了，请大家喝杯饮料吧……"
　　因为没钱，他舍不得在门口的自动贩售机买东西，硬是跑到校门口的便利店买了饮料，也用光了身上仅剩的最后几十块钱。但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刚才他问尚闻绍要零钱买水的时候是纯粹的谎话，担心谎言败露，他低头斜着眼睛偷瞄尚闻绍，幸好尚闻绍没注意到这一点。
　　"行，人回来了咱们就继续吧，都打起精神来。"和事佬赵岩说。
　　说不上进步神速，但一整个下午，直到大家散伙前好歹算是把那天要演出的三首歌都排了一遍。
　　夏川当主音又要主唱其实事情真的不少，向远受伤事发突然，他现在真的是赶鸭子上架。但也因如此，才能磕磕绊绊既得到了锻炼也感受到了组建乐队的乐趣和困难。
　　后来，假期结束，几个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晚上下班下课后再聚集到排练室彩排。一切都有条不紊，一切都顺利进行。夏川逐渐能挑起大梁，大家都配合也越来越默契，离着演出那天也越来越近。
　　终于，明天晚上大家就要登台了，连日来努力的成果也将要被验收。
　　虽说不是第一次在外面进行演出，但第一次主音，夏川还是有点虚，一晚上坐在吉他前一个劲儿地调音，松松又紧紧，尚闻绍都怕他再拧就把吉他弦拧断。
　　不光这样，他虚的还有别的事。
　　前几天，他替尚闻绍公司做的那个片子的钱结下来了，他还了连日来问尚闻绍借的钱，手头也还算富裕。如果明天演出后，连那笔钱也拿到手里，足够他再租间房子了，他是不是就该搬走了？
　　总觉得有点不舍，还觉得有点心慌。一想到要离开这个他打了半个多月地铺的地方，他就觉得连这睡久了硌得人腰疼的地板都有感情。
　　正盯着瓷砖出神，尚闻绍突然坐到了他旁边。
　　"怎么啦小伙子。"他胳膊跨到夏川肩膀上，贴着他坐下。"紧张了？"
　　"嗯。"夏川下意识往边上靠了靠，莫名有点脸红。明明心里不单单是紧张，却用紧张当了借口，隐藏了内心更深处的某种情绪。
　　"别紧张。"他摸摸索索不知道往夏川胸前弄了些什么，完后拍了拍他的后背，"对自己有点信心。"
　　夏川低头看，那是好久之前他给尚闻绍的那个之前自己做着玩的小徽章，他们乐队的。成立之初，他手工做的，没法细看。当初也不知道怎么脑子一热就给了尚闻绍，就像是想跟人显摆自己似得。
　　然后现在又被重新戴回自己身上。
　　"你的乐队，你的朋友，还有你自己，都安心，挺好的。"
　　尚闻绍看着他，眼睛弯弯笑着，眉宇间满是柔情。
　　听他这么说，夏川竟然真的跟吃了颗定心丸私得踏实了不少。
　　尚闻绍离他那么近，近到就算没有直接接触也能感受到他的体温，看到他脸侧称不上瑕疵的生动的细小的痣。
　　夏川吞了口口水，眨眨眼睛，稍稍向后离开尚闻绍一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心跳过速。
　　你肯定是喜欢我的吧？不然为什么一直以来都对我这么好？
　　"嗯，知道了。"他点点头。


第71章 我来自云海的另一端
　　活动的举办地在江边大学城的一个商场。商场作为赞助商，提供的奖金不多，甚至都不及他们的出场费，演出开始前也明确了前两名会暗箱，他们可以争取争取人气奖。
　　但是在没有向远的情况下独自登台夏川还是第一次，到时候能做到不紧张不怯场稳定发挥就算相当不错，奖项就算了。
　　尚闻绍帮他们借了一辆厢型车来拉鼓和电箱这种大物件，又借了辆商务车来拉人。他们在学校集合后开着车便要直奔场地。
　　“你们搬完了快到后面去，东西固定好，赵岩你那鼓槌拿了吧？刘烁你贝斯干脆自己抱着得了我怎么觉得那么放不靠谱呢。”尚闻绍东奔西跑安排着几个孩子搬乐器，钥匙拿在手里，也隐隐有些紧张。“夏川你快一点，咱们到了还得再准备准备呢。”
　　夏川磨蹭，别人忙前忙后，他把吉他放到小货车上之后就站在车旁边，不帮忙也不动地方。
　　“都弄好了就上车。”他催促着，难得的也有点急燥起来。
　　“走啊，愣着干什么呢？”他从车后绕到驾驶室，见夏川还在一边干站着。“快上车。”然后便从他身旁走过要去拉开车门。
　　“哎！”
　　夏川拉住他。
　　“怎么了？”
　　“你......你......”
　　“嗯？”
　　“你......”
　　因为刚才一直在做体力活，尚闻绍的外套袖子挽了起来，夏川拉他只能握住他的手腕。
　　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一二三。
　　“......”尚闻绍感觉到，自己右手腕传来的夏川出了冷汗的有些粘腻的掌心触感和细微的颤抖。
　　“赵岩！”他突然向车厢里面喊，他话刚一出口夏川就惊得松开了手。“出来。”
　　赵岩倒是听话，尚闻绍一招呼就跑下了车。
　　“怎么了尚哥？”
　　“会开车吗？”
　　“会！”
　　“你来！”
　　尚闻绍把钥匙一把丢给赵岩，拍了拍他的肩膀，“稳着点，一车人的安危就交给你了哈。”随后便要上车，路过夏川的时候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上车。”
　　没在独自一人占了一排的宁瀚身边作停留，尚闻绍推着夏川去到了最后一排。
　　夏川坐在里头，尚闻绍坐在他旁边。
　　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夏川就见尚闻绍刚坐下就又起身对前面说话。
　　“刘烁你那贝斯要不我给你拿着吧，我这儿后排位置好像比较宽。”
　　不知道怎么搞的，尚闻绍加入之后，又像经理人又像老妈子，给一群儿子忙前忙后，基本就没个闲时候。
　　终于，贝斯和吉他都被尚闻绍拿到了手里，乐器摆在中间，给夏川挤得离尚闻绍老远。
　　“紧张就都闭会儿眼休息休息，待会儿上了台都精神点儿。”尚闻绍坐在后排对全车人说，“可没说你啊赵岩，你要是也休息了我们可就全交待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本夏川也没什么太想说的，就是临到出发又开始两腿发颤——紧张起来了。他最开始打算跟尚闻绍说几句悄悄话，偷偷问问他能不能负责主音，自己老老实实去唱歌去负责节奏，毕竟人家原本就是主唱负责节奏才对啊。
　　但是当着一车人的面儿，尚闻绍刚发号完施令，车上静悄悄地全在睡觉，他这话一说出来怕是要挫了所有人士气，只能闷在喉咙里。
　　正一边冒着冷汗一边看着窗外分散注意力打算自己把这段紧张感熬过去呢，就觉得自己放在身侧的手背一热，尚闻绍竟抓住了他的手。
　　“！！”
　　夏川赶紧向尚闻绍那边看去，就见尚闻绍坐得板正，膝盖间固定着乐器，原本就忙得不可开交，还抽出一只手握着他。
　　大概本来没觉得夏川会一脸困惑地看向自己，尚闻绍摇摇夏川的手，冲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又自己把头转回去闭上眼。像在对他说“听话，歇会儿。”
　　也不晓得自己猜的对不对，看尚闻绍闭上眼睛之后，他也试着闭上眼试着放松。
　　但是怎么似乎更紧张了？
　　这躁动感怎么比刚才还要严重？
　　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抓住了右手无法好好通风的原因，夏川觉得自己现在热的不得了，就连脸上也热得要冒汗。
　　他还要克制着自己想要反手去握住尚闻绍和他十指相扣的冲动，不要去打扰人家的休息。
　　最后他还是打开了窗户留出一点空间让风吹进来，好冲淡些他周身的热度，让他能稍微平静地继续坐在尚闻绍身旁。


第72章 谢谢你
　　活动晚上七点半开始，他们提前了两个多小时到达场地，临时再彩排一次并做做其他准备。
　　船到桥头甭管是不是会自然直，夏川被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走了一遍过场，现在正准备吃点东西然后化化妆。
　　尚闻绍让大家稳定稳定心神，自己跑到商场去买了不少汉堡薯条之类方便填饱肚子的东西。满头大汗跑回后台的时候夏川还在对着镜子给自己上粉底。
　　其实往常不管他们在学校表演还是在校外收钱演出，夏川都不喜欢化妆的。觉得那些东西麻烦，矫情。别人拿来遮瑕也好美化自己也罢，他好歹算是对自己的外表有点自信，又觉得自己是个男人，没必要在这些东西上太较真。
　　但是自打上回受伤之后，脸上的纱布都拆下来，他就有点避免主动去看太多镜子。
　　脸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但是还是留下了疤。额角的狭长疤痕以及脸颊边的细小却密集的擦伤。如果不仔细看不太能看得到，但是夏川自己对着镜子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还没弄好？"
　　尚闻绍给大家分完了吃的，又带着一份套餐到了夏川面前。
　　"啊，没……已经好了。"
　　不想让尚闻绍觉得自己矫情，夏川手忙脚乱把昨天趁尚闻绍上班自己偷着出去买的粉底收了起来，还用手背胡乱抹了两把脸，把本来就没怎么上均匀的粉底搞得更乱七八糟，脸上红一块白一块脏兮兮的。
　　"在化妆？"
　　"没！不是，我就试试……"
　　他解释道。
　　尚闻绍把吃的拿到夏川面前，包装一个个打开给他摆在眼前。
　　"你先吃，我去找点水帮你把这些洗掉。"
　　活动已经开始，他们排在中间偏后一点的顺序，还有一段时间。
　　尚闻绍去买了卸妆液和香皂，看夏川吃过东西就带他去卫生间把之前自己乱上的底妆清理掉。过去他帮袁静摸索化妆技法的时候多多少少接触过这些，比起"直男"夏川也算是强了不少。
　　"过来这边……"
　　尚闻绍又把夏川带到一边，面对面替他上妆遮瑕。
　　夏川有点躲避，大概是出于不想让尚闻绍看到自己伤痕的心理，尚闻绍拿着海绵扑粉的时候他总是有些不配合。
　　"别乱动。"尚闻绍说，把他的脸摆端正。
　　夏川自己买的粉底颜色和他肤色根本就不搭，尚闻绍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去向别的组借了遮瑕液。
　　他还记得当初夏川带着脚底受伤的他，坐着船去打针时候，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夏川的脸的时候那种悸动。
　　"真帅啊。"他随口感叹。
　　"别、别乱说……"夏川被尚闻绍这种直白的夸奖弄晕了头脑，脸一下子就红了。"这么多疤怎么会帅……"
　　尚闻绍听了他的话就笑了，"这有什么，活这么大谁身上没个伤没点疤，不是说了，让你以后拿着这些去找向远邀功。再说了，多man啊。"
　　"哦哦……倒也是……"夏川见尚闻绍离自己那么近，甚至都能闻到喘息间他呼出的带有雪碧那柠檬味的气息，早早没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思绪被尚闻绍带着说去哪就去哪。
　　尚闻绍的手很灵巧，遮瑕棒在夏川脸上左点两下又点两下。他其实并不想给夏川化妆，夏川这孩子本身就长得好看，再多修饰确实会觉得有些做作。但他自己似乎又很在乎那一点两点的伤疤。
　　他额角那一条伤痕从眉尾直上发际线，细而长，大概还有些深，现在那疤还有些泛红。
　　"还疼吗？"尚闻绍问他，简单的遮瑕有点盖不住，他不自觉用拇指抿了一下。
　　他指尖发力的一瞬间夏川整个人都跟着抖了一下。
　　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
　　"不疼了……"夏川说，边说边把身子往旁边一挪，躲开了尚闻绍的手。"还没弄完嘛？我、我想再去找他们熟悉一下环节……"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地想躲。
　　好像不马上躲开，就要被某种漩涡卷进去，再也无法全身而退一样……
　　"再最后一点就好了。"
　　尚闻绍拉住夏川的胳膊好让他不要马上离开，用借来的散粉在他脸上稍微扑了几下，看起来更自然。
　　"去吧。"
　　哪里是去找队员熟悉流程，夏川其实是独自跑到商场顶楼的吸烟区去冷静了好半天。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临开演前太过紧张，眺望着天空和远山一次又一次深呼吸。
　　"没事的没事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
　　"找到他了吗？"
　　"还没。"
　　"没在卫生间啊！"
　　"不是说去找你们了吗？"
　　"没有啊！"
　　再有一支乐队两首歌的时间就要轮到他们了，自打刚才尚闻绍给夏川画完妆之后就找不到他人。
　　几个人把乐器运到了后台，等会儿直接跟着工作人员一起把它们全都搬上台就要开始表演了，狭窄的过道里挤满了候场的表演者，夏川到底去哪了？
　　"靠，这小子不会临时跑了吧？"宁瀚急得开始骂街，"打从一开始我看他就像是要打退堂鼓。"
　　"哎，先别这么说，这还有点时间呢……"
　　"你们在这等着先别急，等会儿先把东西搬上去，我再去找他一遍！"
　　干等下去确实不是办法，尚闻绍说着就要跑去再找一圈人了，结果刚一转身就迎面撞上一个人。
　　"我来晚了……"夏川说着话都呼哧带喘，不知道刚从哪跑来，额头上也汗盈盈的。
　　见着人了尚闻绍终于喜笑颜开，夏川没临阵脱逃。"来了那就准……"
　　"嗯。"
　　夏川张开双臂把尚闻绍紧紧抱在怀里，没管脸上的妆，头也埋在尚闻绍的肩膀里，深吸了一口气。
　　时间就这么静止了几秒钟，等到夏川充好了电才把有些不自在的尚闻绍放开。"走吧，我刚有点紧张去透了口气。"
　　"你小子吓坏我了。"
　　"回来了就好。"
　　一群人簇拥着，他们再一次向迈向久违了的舞台。
　　……
　　"人好多。"
　　"是啊这边学校多，还是周末。"
　　他们在台上窃窃私语，主持人在台上对着稿子介绍他们，他们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呃，大家好，我们是第六人……因为我们的主吉他手也是我们队长的向远同志不在，我要是出了丑也请大家多多包涵。"
　　夏川一脸羞涩地向台下观众讨饶，害羞的可爱样子和姣好的容貌倒是赢得了一大片认识的不认识的女孩子们的尖叫。
　　主持人退场，舞台留给他们。夏川正要跟赵岩核对好节奏开始表演，就听得台下嘈杂的声音中混着几声他熟悉的声音。
　　"川儿！加油！"
　　挺远的地方，人群的边缘，向远坐在轮椅上，喻安推着他来看大家的表演。
　　"向远……"
　　"加油！"
　　"川儿！来了，1、2、3、4……"
　　……
　　夏川没出什么错，赵岩的鼓也都敲在点上，宁瀚和刘烁一如既往地靠谱，尚闻绍也踏踏实实发挥着和练习时候一模一样的水平。一切都按预期的发展，一切都很完美。
　　三首歌下来夏川已经大汗淋漓。
　　头顶上的灯光让他有些炫目，还有些想哭。明明一个月之前乐队还面临着解体的危机，现在却又肩并肩站在一起。
　　因为是外面的演出，并没有学校里那些他们固定的"粉丝"，也就没有往常那些源源不断的喝彩和欢呼。
　　他们真的就只是一个学校里的普普通通的完全称不上专业的小乐队，只靠着喜爱来为自己加油鼓劲，咬牙撑着走到现在。
　　再谢个幕，他们就要下台了，夏川看着左手边同样满头大汗被灯光趁得亮晶晶的尚闻绍，咧开嘴笑了笑用口型说了句谢谢，牵起他的手冲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大家！！"


第73章 当我宁可半夜步行一小时也要回去见你一面的时候
　　"累死我了，比想象中紧张。"
　　"可不是吗，夏小川你可吓死个人了。我还以为我们今儿白来了。"
　　赵岩跟宁瀚在一边边捶背边抱怨，他们几个下了台之后就自己扛着乐器搬到了小货车上，等着完事去撸串。
　　自打一下舞台，头脑也逐渐冷静下来，夏川就觉得自己不太对劲。今天一整天他的各种行为举止都太诡异了。
　　他为什么要抱尚闻绍啊？！他为什么还要牵尚闻绍的手？！
　　不正常不正常，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喂！"赵岩拍了他一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你呢，一会儿去不去吃夜宵啊。"
　　"啊？什么……不是，我……"夏川思绪混乱口齿不清，脑子里全是有关尚闻绍的事，根本没在听赵岩在说什么。"你们都去吗？"
　　"我们肯定都去啊，不过尚哥说他不去，一会儿跟着送完乐器再把我们送到地方就先回去了，说让我们把你带走自己去玩。"
　　夏川闻言蹙了蹙眉，扭头看向尚闻绍。
　　此时尚闻绍正打电话给小货车司机，联系他来开车运货。偶然看到夏川正看向自己便冲他笑了笑，却又看见夏川匆忙把头转回去，继续不尴不尬地和赵岩说话。
　　"行啊，那、那去呗……"他又斜眼瞅了瞅尚闻绍，刚才扭头去看人家被发现不知道为什么就吓得猛然转回脸来，好像自己做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那今天晚上我们要是玩得晚了你就留寝室跟我们挤挤得了，半夜的别往回跑了。"
　　"行啊。"
　　不知道为什么，夏川总觉得有些赌气，总觉得有种被尚闻绍背叛了的感觉。
　　没等到活动到结果公布他们就打算提前先去自由活动了。回程路上，尚闻绍开车，他们那辆商务车行驶在夜色里。
　　大概是累了，其他几个人挤在后面半睡半醒，说要为一会儿到庆功宴养精蓄锐。明明刚才开到一半那边结果出来他们狗屁奖项都没拿到，也不知道这是要去庆哪门子的功。
　　夏川坐在副驾驶位，挨着旁边正在开车到尚闻绍坐着。
　　"你不去吗？"
　　一路上夏川一直没说话，两个人一路无言地行至学校附近夏川才第一次开了口。
　　"嗯？"尚闻绍专心开车没听清他说什么。
　　"你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啊？"
　　"嗨，这个啊。你们年轻人自己去嘛，我有点累，他们说可能还要喝酒，我就不去了，等会儿还要去还车。"
　　"那我、那我……"那我晚上怎么住啊？
　　"你就和他们好好去玩，这些日子也挺辛苦的，好好放松，不用管我。"
　　不用管你但是你怎么不管管我这种话夏川是断然问不出口的。虽然他十分想这么说。
　　"好好玩。"
　　尚闻绍把他们开车送到个他们学校附近的烧烤店留下这么句话就走了，自己一个人去整理乐器，然后再去还车。
　　说实在的，即便半个月下来他和夏川那伙乐队成员相处得还算不错，他也没觉得自己是那其中一员。人家风华正茂，他老气横秋，总归是融入不进去。
　　夏川站在门口目送着尚闻绍离开，直到那车拐了弯连影儿都不见。
　　"川儿你进来啊。"赵岩出来找他，他们都占好位置准备点菜了夏川还站在门口不动个地方，傻兮兮像个门童。
　　"嗯……"夏川回过神来打了个冷颤才回他。"走吧。"没管赵岩，自顾自往烧烤店里面走。
　　"我说，川儿。"赵岩拉住他把他带到一旁。
　　"川儿，你是不是喜欢尚哥啊？"
　　赵岩此话一出，夏川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卧槽你开什么玩笑，我、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他？别开玩笑了。"
　　"哎，你……"
　　"别你你我我的，这不可能！"他越来越激动，"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的天，我，他？这太可笑了。我连李梦雅姚心雨罗染都看不上我怎么会瞧上他？"夏川一手扶额一手叉腰慌张得在赵岩面前来回踱步，一一罗列自己曾经的烂桃花。"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怎么会喜欢他？不可能，我不可能喜欢他。"
　　夏川语无伦次，整张脸都红得像只熟透了的虾子。
　　"不可能！"他突然抓住赵岩的胳膊再一次向他强调，"你搞清楚，要喜欢也是他喜欢我，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赵岩被突然歇斯底里的夏川吓到了，也不知道是触到了他什么开关，怎么突然就像变了个人，往常话不算很多的一个人连珠炮一样吐出这么多话。
　　"好好好……我说错了，祖宗咱们先去吃饭吧……"
　　被他这一问搞得整晚都没了食欲，几个人喝酒撸串的时候找夏川说话，十次里面有九次半他神游天外，剩下半次是还没神游太远还能及时把那半个魂儿捉回来。
　　本来他们活动结束后回去得就晚，一行人吃饱喝足已经后半夜了。
　　夏川在夜宵的后半程一直在盯着手机。尚闻绍自从分别后不太久给他发了消息说自己已经到家让他们吃好玩好之后就没再说话，他也只回了句好。
　　烧烤店离学校不远，赵岩叫夏川和他们一起溜达回学校随便找个地方眯一觉，一天下来都太累了。
　　夏川应了下来。
　　但是一路上他心里一直不踏实，总觉得缺点什么。
　　“哎，哎！”
　　“啊？！什么？”
　　又一次赵岩找他说话他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要不就睡向远那铺，他现在不在学校，你自己那儿连个铺盖卷都没有。”
　　“哦，这个啊......行啊。”他答得心不在焉。
　　怎么他都不问我一句晚上怎么睡......
　　他们很快走回了学校，等着阿姨开寝室楼门。
　　站在门口等着阿姨打开门锁，夏川再一次机械性得掏出手机两眼无神地盯着屏幕，结果刚好被他看见屏幕亮起。
　　晚上在哪睡？学校有被子吗？
　　尚闻绍刚把东西都收拾好自己洗了澡准备睡觉，正要关灯锁门想起来问问夏川晚上要不要回来。信息刚一发出去，那边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
　　“喂。”
　　“吃完了？”
　　“嗯。”
　　“晚上你睡学校吗？有被褥吗？”
　　“我、我学校没被子。”
　　他撒谎道。
　　“哦，这正准备说呢，天冷了你别着凉。要不就回家睡？”
　　“嗯！我这就回去！”
　　“好。”
　　家......叫我回家......
　　“操，阿姨不是说给我们留个门吗，这半天了也叫不动。”赵岩又给宿管阿姨打了遍电话，还是没人接。“要不咱们翻进排练室去睡吧，或者咱们去开个房，我快困死了。”赵岩说着就把手搭上夏川肩膀，“川儿你觉得怎么好？”
　　“我回去，你们自己去吧。”
　　“啊？这么晚了你还回去，尚哥已经睡了吧？是不是不太好。”
　　“嗯。”
　　“所以要不你跟我们......”
　　“赵岩，”他突然回头说，“我觉得你好像说对了。”
　　撂下这句话，夏川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第74章 为何临睡前会想要留一盏灯
　　“赵岩，我觉得你好像说对了。”
　　“啊？什么？卧槽！！！”
　　“哎他怎么跑了？”
　　“嗨，这你就别管了。川儿！加油！！”
　　……
　　跑？还是走？
　　学校到尚闻绍家一共有不到五公里。
　　打车？夏川口袋里没钱。走回去？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要怎么走。
　　但是夏川现在就是一分一秒也不想多耽搁，明明不久前才分别，为什么现在却像隔了几个世纪那么遥远？
　　他现在就要见到尚闻绍。
　　虽然称不上老，但是尚闻绍过不多久就要27周岁了。即便正直壮年但身体机能的恢复速度也比不上那帮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尤其是他上学那阵子为了多赚些生活费起早贪黑没少折腾自己，现在落下不少毛病。这段时间的忙碌尚闻绍早就吃不消，他想逃掉他们晚上庆功宴的邀约自己溜回家休息，但逞能放那帮孩子去玩，自己去安置乐器为他们善后可是让他吃了大亏。
　　那些一箱箱一件件的东西又多又重，他从小货车上卸电箱的时候还闪了腰，为了不耽误换车时间还得咬牙硬撑着把东西弄完才休息。全折腾完再到家都一点多了，他扶着墙把自己一身臭汗冲掉又咬着牙把早上晒出去的被子收起来才躺下，临睡前想起来问问夏川，要不要给他留个门。
　　尚闻绍迷迷糊糊要睡着了，听见门外丁零当啷响个不停。他想起身去看看是谁，无奈腰疼得动不了，甚至不能平躺只能趴着睡，从被窝里爬出半截身子往门口看。
　　所以夏川跑了一路满头大汗，手抖到开门都开不利索，楼道里灯还不亮，好不容易找着锁眼打开了门的时候，透过玄关尚闻绍开着的昏暗顶灯就看见尚闻绍衣衫凌乱，露着半个肩膀，手肘撑在床上，头发也被压的乱翘，睡眼迷离看着自己。
　　当然，这都是夏川眼里自带滤镜的原因，实际上尚闻绍现在狼狈得不得了。
　　“回来了？”
　　尚闻绍眯起眼睛问他，半梦半醒间也分不太清来人是不是夏川，不过这个点儿了还有他家钥匙，来的还能是谁。
　　吞了吞口水，夏川因为刚跑了几公里，现在还呼哧带喘大汗淋漓。十月中，晚上的低温还不到十度，夏川被每逢登台他才会穿的那件装逼用的夹克捂出了一身汗，头发里的汗液顺着发丝向下流淌，妆也随着花了满脸。
　　“嗯……回来了。”
　　“你去洗个澡也赶紧睡觉吧，等会儿记得把灯关了。”
　　顾不上再照顾夏川什么了，尚闻绍腰痛背僵，刚才撑起身来探头就已经消耗掉尚闻绍大半体力了，他实在是困得难受。
　　"你怎么了？"
　　注意到了远处黑暗中尚闻绍朦朦胧胧的身影有些异样，夏川伸着脖子问他。想走近一步看看他却顾忌于尚闻绍定下的不换鞋子不准进家门的规矩，一边解开靴子上难解的鞋带一边向屋子里扒头看。
　　"好像有点扭到了……不用管我。"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搬东西搬到闪腰，明明痛得要死还装作不严重，说着挥挥手又把头栽到枕头里继续睡觉。
　　夏川没吭声，轻手轻脚换好鞋子拿上睡衣就进了卫生间。
　　他两手撑在洗手池边，定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调整呼吸。
　　一步不停得跑了半小时，从学校到尚闻绍家，只为了早点见到他的脸。
　　夏川看着镜子里脸依旧泛红的自己有些害羞又有些欣喜。
　　怎么没早点意识到喜欢他？
　　脑海里快速闪过这段日子以来相处的种种，从他们相识到现在他确定自己喜欢上尚闻绍，几个月来有趣的事情太多。回忆到自己有些愚蠢的所作所为和尚闻绍责怪自己时候带着些许甜蜜的互动，夏川总忍不住嘴角上扬。
　　但回忆里不是只有快乐和甜蜜，那件事也像根刺一样在夏川开心到几乎飘飘欲仙的时候戳中了他让他回归地面。在快乐和不快乐交织的螺旋的正中央，夏川猛地心悸。
　　他可以不去想尚闻绍那个什么男朋友，即便袁静的故事里那人实在可恶，连那故事里的尚闻绍都让他气得跳脚浑身发颤。但如果冷静下来仔细想想，那时候自己的反常举动或许也能理解为气不过不爱惜自己的尚闻绍或者……
　　但不能否认的是，那之后他对于尚闻绍所造成的伤害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想到这夏川就像衣服里揣着只兔子一样十分的惴惴不安。
　　他那模棱两可又不痛不痒的道歉，在尚闻绍心里到底有没有用？
　　水流开得很小，夏川不想打扰到尚闻绍睡觉。他有些笨拙地去清理自己脸上残存的妆痕，又龇牙咧嘴地去往脚上贴创可贴——他穿着靴子跑了几公里，脚上磨出又磨破了几个血泡。
　　头发都没敢吹，夏川肩膀上搭着毛巾走了出来。
　　轻手轻脚关掉门厅的灯，又轻手轻脚给大门上锁，继而走到尚闻绍床前。
　　"你睡了吗？"
　　他柔声问，那声音就像在哄一个孩子。
　　"还没，"尚闻绍回答他，他腰痛得厉害，正想要不一会儿去贴个膏药算了。"我还醒着。"
　　"腰疼？"
　　"嗯……"尚闻绍说，虽然不太想承认。
　　正暗下决心想再数十个数如果还这么疼就起床去找医药箱，就觉得腰上忽然一凉，紧接着又一阵温热的触感袭来。
　　夏川撩开他的被子搓热了双手帮他按腰。
　　"唔……"尚闻绍大抵是没料到夏川会有此举动，夏川的手初一覆上他的背他就浑身一颤，整个人僵在床上。
　　"我帮你揉揉，你趴着吧。"
　　尚闻绍心说夏川这小子难得良心发现，怕不是又要作什么妖，但他真的就只是老老实实坐在一边给自己按摩，倒也没说什么别的，没多久尚闻绍也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这些天挺累的吧。"夏川问他，手上的按摩没什么章法更没什么技巧，就只是单单从上到下帮他推背，活血。
　　"是呗，答应了帮你忙我可真是亏大了。"
　　"辛苦了。"
　　"……你怎么今天这么客气？"
　　"我一直对你不是都挺客气的。"夏川撒谎都不带眨巴眼的。
　　"你不对劲。"
　　"我怎么不对劲？"
　　"酸溜溜的。"
　　"没啊，我甜滋滋才对。"
　　"狗屁吧，还甜滋滋……你是饮料吗？"
　　"就当我是蜂蜜水吧。"
　　"我看是柠檬水才对。"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开玩笑，越说尚闻绍越担心夏川是不是因为没得到名次在向远面前出了丑所以心情不好。
　　"哎你是不是……"他转身想去看夏川是不是哭了，刚一回头就看见夏川脸颊红扑扑的满眼热切地望着他。
　　"嗯？"
　　夏川本来中心就撑在尚闻绍腰上，他一翻身搞得自己也没地方好支撑，一下就跌在尚闻绍身前。
　　好在夏川反应快，在砸到尚闻绍身上之前就双手撑在床上才没让两人受伤。
　　"你……"
　　尚闻绍想把话说完，但是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们两个离得太近了。
　　夏川望向他的眼睛里似乎真的有些溢于言表的东西。
　　"什么？"
　　"没什么……你去睡吧。"


第75章 非礼勿视
　　演出结束后的两三天里夏川都晕乎乎的，不太清醒。
　　忽而沉浸在曾经伤害过尚闻绍的自责里，忽而又陷入有关尚闻绍到底喜不喜欢自己的单恋苦恼里。过去，他没意识到是自己喜欢人家的时候，总觉得尚闻绍是因为对他有意思才对他那么好。现在，他真对人家动了心却总认为尚闻绍是因为天生性格温柔对谁都好，人家并没有多对自己有什么多余的心思。
　　整日患得患失，整夜辗转反侧。
　　连无意义的叹息都多了起来。
　　"哎。"
　　演出结束的后一个周六，尚闻绍终于得以休息。他们两个吃完午饭一个摆弄公司发的中秋礼品打算把包装盒做成个纸抽盒，一个表面上认真得在做学校的作业实际上则是在偷看着另一个做手工。
　　夏川又在叹气。
　　"你最近怎么了？叹哪门子气啊，天天老气横秋的，小心早衰啊。难道还在为你们上回成绩不好烦着哪？"尚闻绍边做手工边说，手上拿着瓶502胶水聚精会神想去把几片竹板拼在一起，也无暇去看夏川到底怎么回事。
　　当然，也正因如此，他才没看见夏川这会儿正明目张胆看着他，脑袋撑在胳膊上，笔在手里攥着，十几分钟了一笔都没动，光顾着看他了。
　　"没有……"夏川坐正了，晃晃头清醒清醒头脑，又眨了眨半天没合上过的眼睛。再不闭会儿眼他就要看尚闻绍看得眼珠子冒火星儿了。
　　"没有？没有你个小屁孩天天跟个半大老头一样。"
　　"没有啦……"夏川怎么都不舒服，整个人趴在桌上又随手切了几首正随机播放的歌，虽然他根本没在听具体在放什么。
　　竹片是尚闻绍从月饼盒子上拆下来的，他看那包装挺好看想留着，但是大小很尴尬，当收纳盒太大当书架又太小，左思右想看见夏川吃饭的时候拆的狗啃一样的纸抽才想干脆自己动手改造成个抽纸盒子算了。
　　那502胶水是他刚差夏川下楼买的，他回来就给打开了，还因为以为瓶口要剪开而不是从小盖子打开而给它开了个大口子，导致尚闻绍用的时候要十分小心，不然就会倒出太多，流到手上。
　　"哎！"
　　说着没有没有，夏川又不自觉叹了口气。
　　"你先别吭声，我这正紧张……"尚闻绍说，这竹片有两三片不是连着的，要单独接上，还得拿一会儿等胶水干了才能放开。尚闻绍一手拿胶水一手固定，实在是忙不过来。"你待会儿吓我一跳我手粘到一块儿晚上你也甭吃饭了。"
　　"那我来帮你吧。"
　　夏川主动请缨，坐到他身边。
　　起初，尚闻绍不让他帮忙的原因就是看他笨手笨脚什么都不会，但是现在这会儿似乎确实不是他自己就能完成的样子，便让到一边叫夏川往自己身边靠。
　　"拿着这个，等会儿我把另外那片拿过来，倒了胶水你就手扶着就行，别动，过一会儿固定上就行了。"尚闻绍自己也小心翼翼的，左手拿着个竹片对到夏川手上那片，右手拿着胶水，一点一点，左点一下又点一下。
　　尚闻绍的小手指贴在夏川右手背上，夏川全程紧盯那节干净修长的手指，修剪圆润整齐的指甲。
　　一切都还算顺利，直到桌上尚闻绍的手机响起来。
　　"我的老天！！"
　　由于太过聚精会神，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把尚闻绍吓得一个哆嗦右手的胶水洒了一整滩到左手上。
　　因为不想让前面的工作白费他还在坚持拿着东西不换动作。
　　正要发火他看见来电显示是袁静，就打算接起电话先骂她一顿再说。
　　"喂！死丫头你到底想怎么样？"
　　"搞什么怎么这么凶，我好心好意给你打电话祝你生日快乐，你还这么对我。"
　　"生日快乐？今天？我……"尚闻绍摸不着头脑，仔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想起来今天几号。"我的天，我都过糊涂了忘了这事了。"
　　"看吧，还是我在乎你。你炒两个菜，晚上我跟张昊给你送蛋糕去。"
　　"啊？你们过来啊……"一听这个，尚闻绍有些犹豫了，他看了看身旁的夏川，有点犯难。
　　"怎么？你有情况？"袁静的八卦之魂骤起，"你有男人了？！"
　　"不是不是不是……这倒没有，行吧，你们过来吧，我去买点菜。"
　　他挂断电话，才想起来这边刚洒了502。
　　"卧槽！"
　　一个电话也就两三分钟的工夫，那手502全干了，他跟夏川粘到一起了。
　　"你怎么也不吱个声啊！"尚闻绍试着把手分开，但是他一动夏川也被跟着扯着走，使点劲儿俩人还都会疼得嗷嗷叫。
　　"我、我、我……"
　　"别我了，赶紧想辙吧！"
　　尚闻绍还没想好怎么跟袁静解释夏川住在他家的事就又来这么一档子麻烦，自从上次夏川喝多了跑到他家大闹一番之后袁静就明令禁止他跟这兔崽子来往了，更别提让他连窝都搬过来。
　　"这怎么弄啊……哎呀……我的天……这好疼啊……"尚闻绍边嘟囔边试着把手跟夏川分开。但是不知道这兔崽子怎么搞的，两分钟没留意怎么两只手彻底粘到一起了，还像是他占人孩子便宜一样，半只手都搭在人家手臂上。
　　是了，他肯定是不知道的。趁着他打电话，夏川自己一点点不自觉把手贴到他手心里，把两个人整成了连体婴。
　　怎么搞都很疼，他带着夏川到洗手池边冲水，但是粘合的面积太大了怎么冲都不管用，眼瞅着时间越来越晚，过阵子袁静还要过来，他没多少时间准备了。
　　"算了估计一会儿自己就开了。走走走，先别弄了，你跟我出去一趟。"
　　"啊？这样？去哪？"
　　"去买菜。"
　　"为什么啊？"
　　"袁静他们两口子要来。"
　　"来干什么？"
　　"给爷过生日！"
　　"！！！"
　　夏川没想到自己暗恋对象的生日就在今天，他觉得自己作为爱慕者实在是太不称职了。但还没等他自责，尚闻绍就要拉着他出门。
　　"别别，等会儿。"
　　"你想干什么？"
　　"我要换个裤子。"
　　"换什么裤……哦，换吧。"
　　夏川穿的是他在家当睡衣的运动短裤。年轻，活力大，不怕冷。但是最近降温天冷，尚闻绍也不想让他着凉。
　　被夏川拉着走到了他堆放行李的角落前，跟着一块儿帮他找了条长牛仔裤。结果夏川脱衣服的时候连内裤都脱了。
　　"你换裤子就换裤子，你脱什么内裤啊！！"
　　"该换了。"
　　"你就一定要现在……算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尚闻绍懒得管他，自己背过身转过头不去看人换衣服。
　　但是流氓劲儿上来了他又想去占人家个便宜。
　　不敢往前身儿看，他眼睛一斜，只能看见夏川两片白生生的屁股。
　　这孩子夏天时候身上晒得黑，屁股蛋儿倒是挺白。
　　眼珠滴溜溜在夏川身上逛了两圈，尚闻绍又不声不响当回了老实人。"快点吧，一会儿还得买菜回来做饭呢。"
　　其实这件事里头他俩各享受各的。
　　尚闻绍以为自己占了人家便宜，夏川以为自己变相牵了人家手。
　　超市就在小区外不远的地方，拐个弯就到，十几分钟的路走得夏川晕晕乎乎的。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夏小川竟然光明正大被喜欢的人牵着手去逛超市。
　　"你发烧了？"
　　"啊啊？没有。"
　　"我怎么看你脸红红的。"
　　"可能中暑了吧。"
　　有毛病。


第76章 月黑风高夜，趁机亲人脸
　　因为潜意识里希望这段路走得再久一点，夏川步子放得很小，走得很慢。但是尚闻绍急着要去买东西，心里有些急，不由走得快了些，手臂摆动的幅度也随步幅一起变大变高。
　　"哎呀……"
　　他胳膊挥得太高，扯着夏川里。
　　"疼……"
　　"对不起对不起。"
　　他被粘住的是手心，夏川被粘住的是手背，肉比他手心的要嫩，一扯更疼。
　　"走吧！咱们得快点。"
　　为了不让夏川继续哀嚎，两个人还能再走快点，他便紧紧牵起夏川的手。
　　天气预报上说后半夜要下雨变天，现在已经有些起风。夏川再怎么火气旺也有怕冷的时候，他的薄卫衣无法抵御北风带来的寒冷，但尚闻绍的体温似乎可以。
　　怎么办怎么办，夏川都担心这样下去自己会心跳过速马上昏厥过去。
　　超市人多，夏川还在担心被人看到这样子是不是不好，是不是要稍微背着点人们的视线。
　　"哎你要吃哪个？草鱼还是鲤鱼？"尚闻绍站在水产区问他，其实哪个他都做不好吃。
　　但是夏川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他连着说的几句话都没得到回复。
　　"我问你话呢，你想吃什么？"
　　"啊？……"
　　本来时间就有些不充裕，尚闻绍有点恼火，刚想发作骂他几句就顺着夏川四下乱瞟的目光看到周围有三三两两的路人正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小声嘀咕。
　　"走了走了去买别的。"尚闻绍牵着夏川大步离开这一区域。
　　他径直带着夏川穿过水产区，彻底放弃了做鱼。"别总在意别人怎么看，要不然还活不活了。"
　　"你不在意别人怎么看？"
　　"不在意。"
　　"当初自愿掏钱养你那个男朋友的时候也不在意？"
　　尚闻绍听了这话就不乐意了，站住脚转过身，眉毛一高一低。"你这孩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夏川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清了清嗓子，"咳，走吧，我们去买菜。"
　　担心袁静他们随时会到，尚闻绍在超市可谓是速战速决，跟夏川两个人齐心协力一人一购物袋拎了不少东西回去。
　　等快到家门口准备掏钥匙的时候尚闻绍才有顺便掏出手机看见有两个袁静的未接来电，他边回拨过去边准备开门。
　　"喂？怎么了？"
　　"你怎么才接电话！想到你那烂厨艺我们决定还是早点过去帮你做菜好了，买了东西过来你也不接电话。"
　　"早点？你们现在到哪……"
　　尚闻绍警觉，还想说你们到了哪，结果完整句子还没说完就被袁静又把话接了过去。"哎还有个大喜事啊！最近我不舒服刚才张昊陪我去医院，你猜怎么着？我怀孕了！你赶紧开始准备给干儿子的红包吧！不说了我已经出电梯马上到你……"
　　话音未落，边打电话边喜滋滋揉着肚子的袁静带着手上拿着食材的张昊就碰见刚巧回家还没进门仍旧各种意义上来说都黏黏糊糊牵着手的尚闻绍和夏川。
　　"你、你们……你们两个……"她指指尚闻绍，又指指夏川，"你之前不是……"
　　"不不不不！！不是，丫头，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啊……"急火攻心热血上头，新晋准妈妈袁静这就翻了白眼眼瞅着就往后倒。
　　"哎哎哎！！！"
　　"老婆！"
　　兹啦！——
　　"嗷！！！！！"
　　鸡飞狗跳，张昊跟尚闻绍都急着去接袁静，尚闻绍东西一扔就往前跑，硬生生用彻的把自己的手跟夏川分开了，皮肉撕裂的一瞬间夏川久发出了足够响彻整个楼道的哀嚎。
　　*
　　空气凝重，气氛紧张，战争一触即发。
　　袁静在床上躺着，额头上是尚闻绍拿来给她冰敷降压的凉毛巾，身边坐着她老公张昊帮她搓手捏腿，活脱脱一副老佛爷样。
　　"说说，怎么回事。"
　　"……"尚闻绍预想过好多遍，怎么跟袁静解释。毕竟那会儿让袁静看见自己那副样子，信誓旦旦保证再不接近这孩子，结果现在自己打脸让人住进自己家。他本想回家之后先把这手给分开，跟袁静说夏川就是来做客的，反正夏川也不可能在这常住，结果还没等他的计划开始实施就泡了汤。"我……"
　　他左右为难，临时编不出谎话。
　　"我没地方住了，尚哥才留我住这，等我找好房子就会走了。"夏川边冰敷自己包扎好的手背边说，幸好之前他们手上都出了些汗，时间也过的有些久，胶水不是特别粘，两个人受的伤才不算特别严重。
　　完了完了，现在想说他临时来玩都没余地。
　　"闭嘴！谁问你了！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袁静发火道，又要坐起来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之前的帐我还没找你算！"
　　被骂得不爽，明明就算挨骂也是该挨尚闻绍的骂，这女人凭什么要骂他？夏川也火，"这是尚哥家，我住不住留不留走不走干你屁事？"
　　"滚！你给我滚！！"袁静拿起手边的枕头毛巾就往夏川身上丢，"连这房子都是我帮他找的，我还没理由赶你走？给我滚！！"
　　眼见袁静又开始着急，闷不作声想当缩头乌龟躲过一劫的尚闻绍只能推着夏川往外走，"你先出去，先出去……"把他推到门外，关门之前又背着袁静偷偷说"等一会儿。"
　　灰溜溜走回来，搬着凳子坐到床边，尚闻绍已经摆好了认罪伏法的样子。
　　"别气了哈。"尚闻绍低着头，只抬着眼睛讨好似的去看袁静，"你这样不光对你不好，也对我干儿子不好啊。"
　　"你还知道对我不好？你干脆气死我算了！"袁静说着说着就要哭，"尚闻绍，你到底怎么搞得？不是说会离他远一点吗？你是觉得这么多年来你受的伤还不够多吗？你到底还要怎么样才满意！"
　　"老婆……"张昊想过来抱抱她。
　　"你滚开！没你的事。"袁静吼道，抽抽鼻子继续说："以前你和秦钊交往我没说什么，最后落得我要去医院捞你，之前这兔崽子把你弄得自己一身病发着烧躺在这里，每个都是你自己选的，每个都要我来殿后，你是受虐狂吗？你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她越喊越大声，到最后声音都变了调，眼泪大颗大颗滴落下来，倾身要去抓尚闻绍，尚闻绍赶紧走到床边接着，袁静抓着尚闻绍的衣服，把那新换的衬衫抓出一条有一条细长的褶。
　　"袁静……"
　　"求求你了，能不能别让我这么操心……"
　　"我没事的，我没事的……"
　　尚闻绍搂着她的肩膀哄了她很久，还对一旁的张昊挤眉弄眼使眼色让她不要惊动袁静。
　　他们从高中认识一直说到大学毕业，袁静数落尚闻绍遇人不淑还不会看人，挑男人的眼光还不如自己，尚闻绍酒点头哈腰应和着说是是是。
　　十五岁到二十七岁，十几年来袁静一直老老实实隐藏着高一那个午后她快迟到了紧赶慢赶跑去学校结果半路岔气走不动路，一个高大男生骑车路过在她身旁停下问她要不要载她一段时候到惊鸿一瞥跟心动，安安静静扮演着好朋友的角色，从爱慕者退居到好友最后稳居闺蜜的位置。
　　无奈夏川是尚闻绍的客人，尚闻绍也好好跟她解释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在张昊认真教尚闻绍怎么做红烧肉的时候，袁静走到大门边把门打开，跟外面罚站了一小时的夏川对视了一会儿就又进了屋，门还开在那。
　　"？？？"
　　夏川没搞懂这个意思，这是能让自己进去了？
　　刚才他趴在门上听了半天，除了最开始袁静歇斯底里的怒吼之外他什么都没听清，完全不知道里面什么状况。
　　蹑手蹑脚进了屋子关上门，东瞧瞧西看看像个偷偷溜进厨房偷米的小老鼠。
　　"回来了？"尚闻绍问，他正在给张昊打下手。
　　"啊？嗯……"
　　"去把米淘了。"
　　"哦。"
　　夏川人还懵着，就被指使着做这做那。他想先去洗个手，刚一转身就和房内坐在沙发上休息的袁静又对上了视线。袁静看见他，瞥了一眼就又把目光移开，夏川撇了撇嘴，看来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
　　后来的晚饭还算顺利。袁静不能喝酒，只有张昊陪尚闻绍喝了几杯，夏川也跟着抿了几口。除了他们带来的蛋糕在门口被袁静给摔了，大家吃到嘴里的都是早就没了卖相的囫囵东西之外，一切都还算不错。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房间给你弄乱了，那要是累了就明天再收拾。"晚餐结束，时间不早了，张昊催着袁静回家，两口子站在门口跟尚闻绍道别。
　　"行，那路上小心，多注意身体，有空我去看你。"
　　"没问题，哎你别送了，我们自己下去就行。"说着她就要推着门口站着的尚闻绍进去然后关上门，临了又看了眼尚闻绍身后的夏川，两支手指戳戳自己又戳戳他，像是在说"我会盯着你的"，看得夏川脊背发凉。
　　送走了这尊大佛，尚闻绍才长舒一口气。
　　"哎哟我的老天，这姑奶奶太难伺候了。你先收，我喘口气。"
　　其实尚闻绍还没说什么的时候，夏川就已经开始收拾一桌子垃圾了。
　　原来上次他犯浑来找尚闻绍，还把人折腾发烧那事袁静也知道，这一晚上他都又羞又臊，好在当事人自己没说什么。这会儿他就只能卖乖，收起爪子当好孩子。
　　"诶，这还有蜡烛呢。"
　　夏川收拾空蛋糕盒的时候发现，盒子侧面还固定着两个数字蜡烛，一个2一个7。
　　之前因为蛋糕摔得太碎，他们随便吃了几口便放到了一边。
　　"一块儿收了吧。"
　　"不行，你还没许愿呢。"
　　尚闻绍失笑，"都多大人了……"
　　"那也不行。"夏川坚持，拿了打火机点了蜡烛，关上灯用手拿着走到了尚闻绍面前。
　　"你许个愿。"
　　被夏川这突如其来的气概震慑到，尚闻绍也坐直了起来。
　　温暖的黄色烛光趁得夏川的脸柔和又多情，满含秋水的眸子和嘴角的浅笑让尚闻绍回忆起来这还是那个帅气的年轻人。
　　过生日，尚闻绍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过这样温馨的光景了。去年他过生日的时候秦钊还在工作，当时正在出差，他们打了一个电话，就着自己从便利店买的盒装乌冬面草草过了个生日。蛋糕都没有更别提许愿。
　　"快点许愿啊？要不我给你唱个歌？"
　　尚闻绍一直发呆，夏川催他。
　　"哎别了别了，我有点走神儿……可能喝多了。"他给自己找借口。
　　这次没听尚闻绍的，夏川自顾自开始唱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他的唱歌时候嗓音带笑，低沉温柔，烛火晃动连带着他眼睛里也闪着光。
　　尚闻绍竟有些恍惚。
　　定了定神，呼得一吹。
　　"怎么没吹灭？"
　　蜡烛只灭了一根，另一根晃了几下又重新着了起来。
　　"你再吹一下。"
　　"算了，你来吧，你也许个愿。"
　　"你过生日我许什么愿。"
　　"我分你一半，你许嘛。"
　　夏川挠挠头，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后便把蜡烛彻底吹灭了。
　　吹了蜡烛打开灯相视一笑，夏川让尚闻绍再歇一会儿，他继续收拾东西。
　　碗也洗了垃圾也打包好准备丢了，正要问尚闻绍是不是去洗个澡早点睡的时候，就见尚闻绍倒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甚至还小声得打起呼来。
　　夏川走过去，纠结着是不是要把他叫醒让他回床上睡。但刚一走近他，看见尚闻绍熟睡的侧脸，夏川就觉得自己让鬼迷了心窍。
　　四下无人，孤男寡男。
　　许是让晚餐时候喝的那几口酒壮了胆，夏川偷偷接近，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将他吵醒了去。
　　趁尚闻绍熟睡，偷偷品尝了一口尚闻绍唇上的柔软。
　　不管尚闻绍许的愿是什么，无论如何，他夏川的愿望算是实现了。


第77章 我是蝉，是蛇，是蜘蛛
　　在尚闻绍家的生活过得太安逸，每天只要上课下课回去对着尚闻绍单相思就好，至于如何更进一步，他没追过谁也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样混混沌沌还带着点小甜蜜的日子过了一个来月，以至于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之前九月份夏川大闹女寝那次，虽说同学和宿管阿姨原谅了他，但这事没算过去，处分也是实打实地记下来了。学校趁着这次申报上学期的奖学金需要成绩单的家长签字的机会，给不少学生家长都邮寄了学生的成绩以及处分表。
　　这里面就有夏川那次留校察看。
　　夏川天天忙着单恋，根本忘了这件事。
　　直到他下课准备回家迎面撞上来堵他的爸妈。
　　见着父母的第一面，夏川先是一愣，天天脑子里只想着谈恋爱，他已经两个月没着家了。不光没回家，还连电话都没打一个。
　　出于心虚，他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跑，但慌乱间左脚绊右脚他摔了个大马趴，气急败坏的夏川爸爸追上来揪住他衣服领子就是两巴掌。
　　"混帐！！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真忘了有我这个老子了？？"
　　两巴掌打下去鼻青脸肿的夏川人都懵了，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拎回了家。
　　炒好了菜做好了饭等着夏川回家的尚闻绍一直联系不到人，给夏川的同学打电话只得到个看见他已经走了的回答。
　　秦钊消失的那天还历历在目，尚闻绍不知道历史是不是再度重演，心慌又缺氧。
　　时间过去越久越不安，好像夏川也像秦钊一样突然消失掉。
　　这种不安的情绪中止在午夜，快到晚上12点的时候，尚闻绍接到了用夏川号码打来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尚先生吗？"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对，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夏川的父亲，听说他最近住在您那，给您添麻烦了，明天我会过去把他的东西收拾走。您能告诉我您几点方便吗？"
　　"夏川回家了？"
　　"对，他现在在家。"
　　"请问他怎么了？也没提前和我说一声，我现在……"
　　"尚先生！这是我们的家事，希望您不要过多干预！明晚八点左右您应该已经下班了吧？我们到时再见。"
　　尚闻绍还想再多说些什么但对面已经挂断了电话，他试图再回播过去也已显示关机。他并不知道夏川家在哪，只能希望刚才打电话来的人真的是夏川的爸爸。
　　而另一边，夏家爸爸强忍着脾气打完电话就把手机摔了，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你知不知道处分是要跟在你档案上一辈子的！！天天在学校胡搞乱搞，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这些东西对你以后究竟有多大影响，你明白吗？你肯定不明白！"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夏川爸爸一个劲儿地宣泄对夏川的不满和愤怒，自打收到学校送来的信件之后他几乎要疯了。
　　"我就知道不能溺爱你！你看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你还要不要自己的前途了！！"
　　"明天！你给我去把东西从那个什么狗屁姓尚的那都收拾好！我不管你怎么弄，跟你那群狐朋狗友都断了联系！！我就不该让你学什么，什么新媒体！让你去搞什么乐队！！"
　　"什么？"听见他说让他搬走并辱骂尚闻绍，原本还算听话得跪在地上任打任骂的夏川也急了，站起来就冲他爸爸大吼，"你没权力管我！我也是成年人！我有我自己的选择！你凭什么管我？！"
　　"凭什么？凭我是你老子！！到死我都是你老子！"
　　"可笑！谁愿意当你儿子啊！"夏川站在原地顶撞他爸，用手背抹了一下脸上的鼻血，好像只受了伤还要逞强的野狗。也学着他爸爸又吼又叫，把手边的东西扔了一地。
　　"夏川，夏川！怎么跟你爸爸说话呢！"夏川妈妈原本站在一边，眼瞅着父子俩越吵越激烈，没办法只能开始劝架。"快点道个歉，你……"
　　"我不道歉！我犯了错就犯了错，我自己已经承担责任了，凭什么还要任你们骂？"
　　"狗屁！你承担什么责任！！我看你全是跟那群狐朋狗友学的！还会打架斗殴了，我再不管你你是不是还要去嫖去赌啊！！"越说越急，夏川爸爸瞪着一双满是红丝的眼睛啪啪地拍着自己的脸，"我这张老脸都让你丢进了！你好意思说你是我儿子，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是你爹！！我看你这是要当我爹吧？！"
　　"那你就永远别当我爹！！！"
　　"夏川！"
　　再一次地，夏川冲出家门。
　　不同于上一次，出于任性而离家出走，这次夏川感觉自己更像是彻底与家庭割裂。
　　没人在乎他想干什么没人在乎他想和什么人交往，父母从小到大对他灌输的思想在他耳边的念叨永远是前途前途前途，面子面子面子。
　　如果当初不是夏川执意跟着班上那帮美术生们去学了几个月的特长，又背着家里自己报了志愿，说不定现在已经被家里逼着去学了什么金融，学了什么管理。
　　说实在的，夏川其实对他现在的专业并没有太多兴趣，选择这个更多的是出于对家庭意志的反抗。不然他也不会对自己的专业课那么不上心，宁可花大把的时间去组乐队。
　　但夏川就是对父母的安排感到不满，哪怕自己儿戏一样报了学校选了专业，也不想老老实实指哪打哪。
　　好像他能按他们规划的路线去走就能得到幸福，按照他们眼里成功人士的的步伐去走就能真的变成成功人士。当时让夏川上这所艺术类院校就已经是最最最计划外最最最大程度的忍让了，夏川现在的选择和行为，简直是大逆不道。
　　无比狼狈地逃离自己家，逃离小区，夏川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没有手机，没有钱，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还带着血，他不想让尚闻绍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他没回尚闻绍家。
　　夏川独自在路上走走停停，累了就坐在路边歇一歇。
　　恰到好处的独处和寒冷让夏川有时间和空间思考很多问题。
　　思考他和家庭，父母，和朋友们，和尚闻绍，和自己。
　　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的理解另一个人。昨天的自己说不定都不能理解今天的自己。
　　就像昨天的夏川肯定想不到今天的自己会被揍一顿一样。
　　永远不会听自己的话的父母，和自己差了六岁之多的心上人。
　　他无法改变父母的想法，不能让他们明白自己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也无法改变尚闻绍的处境，不能帮他把该死的前男友捉回来也没法帮他把欠款还上。
　　没有学历没有足够慑人的能力，他甚至还不能经济独立。
　　他什么都做不了。
　　连给一整晚没喝过水的自己弄点干净的水喝都找不到。
　　夏川觉得自己好像被困在遥远星系里的失事飞船，耗尽了的燃料，没能完成的任务，以及无论怎样发射都没人能接收的到的求救讯号。
　　除了寂寞和空虚，更多的是无能为力的窒息。
　　终于在第二天上午，夏川徒步穿过了一个区，走回了学校。
　　他没去教室上课，等行政科的老师们都到了之后，他打算提交休学申请。


第78章 如果你能让他降落，天空如自由无尽头
　　休学的办理手续远比夏川想象的复杂。不仅是夏川个人的意愿，还要家长的同意才行。而和家长的矛盾正是夏川想休学的原因。
　　正苦恼该怎么办，夏川撞见了刚下课准备去食堂吃饭的赵岩。
　　"夏川！"赵岩喊他，浑浑噩噩的夏川并没有看见他。"川儿，怎么了你，怎么早上没去上课？老师还点名骂了你，我临时帮你请假也没用……"
　　"没去。"夏川瞥他一眼，话说得有气无力。
　　察觉到夏川的不对劲，他鼻青脸肿喉咙嘶哑，赵岩都正经了起来。"怎么了你……跟尚哥不对付了？"
　　"没有。"夏川把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拿下来，"没什么事。"
　　注意到夏川起皱的衣服胸前早已干涸的鼻血，他皱起眉头，"这怎么叫能叫没什么事？"
　　*
　　尚闻绍这一天的班上得并不踏实，每隔一会儿就给夏川打个电话，即便那电话从没打通过。
　　他不知道夏川究竟发生了什么，夏川也从没跟他讲。
　　完全处于被动地位的尚闻绍只能等晚上八点看看传说中夏川的爸爸会不会来找自己了。
　　替夏川把东西打包好又打扫了卫生，尚闻绍心想等会儿见着人一定要把事情问清楚，但是左等右等，再次等到这天的午夜十二点也依旧无人上门，尚闻绍的心再次揪了起来。
　　在客厅闲坐打转一整晚都不见人，电话永远关机，尚闻绍也不知道夏川的家在哪里。
　　这孩子究竟怎么了？
　　夏川失联的第三天，精神早就处在崩溃边缘的尚闻绍突然接到了来自赵岩的电话。
　　之前给夏川那帮朋友们打电话的时候他们都纷纷表示不知道夏川在哪，尚闻绍记得当时赵岩支支吾吾也说没见过。
　　难道是有消息了？
　　"喂？赵岩？你找着夏川了？"
　　"是……哎，也不是……尚哥，你过来一趟吧……"
　　尚闻绍马上跟公司请了假，按赵岩说的，打车摸到他们学校附近一处小旅馆，附近全是小吃，饭店，画材店，还有看着就租金低廉的民房。
　　"他在这？"
　　"嗨，别提了。"赵岩也垂头丧气，带着尚闻绍从小旅馆狭窄陡峭还藏污纳垢的楼梯间走上二楼，轻手轻脚去打开了最里面的一间房的房门。"我都陪他逃课两天了，再不不回上课，我就要挂科了。尚哥你轻点，他睡觉呢。"
　　尚闻绍跟着进了屋，夏川果然在。
　　满地的零食包装袋，吃过还没丢的泡面碗。
　　穿着T恤短裤，被子横在腰上，夏川正在熟睡。眼睛上挂着黑眼圈，嘴角带着伤，两侧脸颊都凹进去了。人凑近了还能闻见他身上散发的闷臭汗味，尚闻绍认出来这还是夏川消失当天套在外套里的衣服，还是尚闻绍前两周见超市换季打折给他买的，明明便宜得很夏川却十分喜欢。
　　"他这是怎么了？"尚闻绍压低了声音问赵岩，"他不是回家了吗？"
　　"是回家了……然后又从家里跑出来了……"
　　赵岩跟尚闻绍简要说了说夏川的情况。自打夏川从家里跑出来之后就去了学校，准备休学，休学不成便直接逃课，等着学校自己把他开除。
　　赵岩不放心他便装病请假陪他，劝他回家也不回，劝他去学校上课也不上，劝他去找尚闻绍反应更大，恨不得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憋死。赵岩实在跟他僵持不下去了，才趁他睡觉给尚闻绍打了个电话。在此之前，夏川已经两天没怎么合眼了，怕是现在睡着也是因为人撑不住才睡过去。
　　尚闻绍安静听着赵岩讲这些事，没问过一句话，没插过一句嘴，只是全程默默看着床上的夏川。等赵岩把整件事情说完，尚闻绍才淡淡说了几句。
　　"你先回学校吧，这里交给我了，你不用管了。"
　　"尚哥……"赵岩看着尚闻绍，他不知道为什么夏川死活不愿意回尚闻绍家，甚至连尚闻绍电话也不接。起初他以为夏川跟尚闻绍也闹了矛盾，但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像这么回事。"尚哥，你知道他对你……"
　　"什么？"
　　"没什么……那我就先走了。"最终赵岩还是没掺合人家之间的事，只希望他把尚闻绍带来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
　　夏川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在沙漠里行走。
　　漫无尽头的荒漠里没有其他景色，每一个陷在沙中的脚印过不许久就会再度被风沙掩盖，前方看不到头，来时的路也了然无踪。
　　他口干舌燥，饥肠辘辘，不知道该去哪，也不知道从哪来，好像打生下来就存在在这沙漠里，每天的任务就承受着这样的苦难前进，孤独，空旷，毫无生机。
　　突然他走在沙漠的正中间却下起了雨，他的额头他的脸颊，他干燥生疮的唇舌突然都迎接了来自上天的润泽。
　　一个激灵，夏川猛地睁开了眼睛。
　　头脑混沌，房间昏暗，遮光不好的窗帘也没透进来光，只有床头那小小的台灯让夏川能隐约认出这还是在那家小旅馆。
　　他睡着了？睡了多久？最后的记忆是几点？他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醒了？"尚闻绍问他，正拿着块沾了水的温毛巾帮夏川擦脸，他脸上血痕泪痕堆堆叠叠，一看就好久都没好好洗过脸。
　　除了吃惊还是吃惊，夏川不知道怎么一觉醒来尚闻绍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还在做梦？
　　看夏川盯着自己半天没有一点动静也没有一句话，尚闻绍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夏川仍旧一瞬不瞬，便笑了笑把毛巾丢到夏川头上。"自己好好擦擦，你都臭了。"
　　毛巾的触感以及回荡在耳边的笑声，这一切都告诉夏川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真的就是尚闻绍。
　　你没去见山，山却走来见你。
　　等到夏川看见尚闻绍突然慌乱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眼泪已经流了满脸，眼睛睁的大大的，泪珠子一颗接一颗不间断地往下掉。
　　"怎么了这是？别哭啊。"尚闻绍拿着毛巾就给夏川去擦，但是怎么擦都擦不完。
　　"我没事，没哭……"夏川把头躲开自己用手背抹了两下，逞强地抽了抽鼻子。
　　听见夏川这么讲，尚闻绍也不好再说什么，站起身把从餐馆打包来的菜放到床头。"没事就喝点水，吃点东西。"
　　夏川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资格接受尚闻绍的温柔，明明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办不到，只能一味地接受别人的善意。
　　夏川尝出来这是学校附近那家餐馆的菜，尚闻绍走了挺远，去打包过来的，现在又默默坐在一边，只看着夏川在吃。夏川问他要不要也一起的时候只摇了摇头。
　　"夏川，"等到夏川用餐结束，放下筷子的时候，他说。"你不能休学，你得回家。"


第79章 不是主动投敌，是浪子回头
　　温热的血液骤然冷却，夏川的瞳孔收缩成一个小点。
　　夏川几乎忘了，他现在最不希望尚闻绍看见他目前的处境。
　　"我不……"
　　"你不能休学，你要乖乖回家。"尚闻绍重复一遍，把夏川还未说出口的倔强顶嘴堵在喉咙里。
　　"你不能一直逃避下去，你有矛盾，你需要解决。"
　　夏川听不进去，脑子里乱作一团，眼睛上重新蒙上水雾。
　　那眼泪又连珠串似得冒了出来。
　　但是这次尚闻绍没有慌乱的去安慰他，他还坐在夏川对面，面无表情，甚至有些严肃。
　　"你东西我都带来了，你再睡一觉，早上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家。"
　　"什么？"尚闻绍突然起来的话让夏川连说话都没了声音，口型连带着鼻声，把哽咽住的话用这种方式表达了出来。
　　你不要我了？
　　"赵岩和我说了你家的地址，我借了车，我送你回去。"说罢，尚闻绍起身去了卫生间，只留夏川一人坐在床头，穿着发臭的衣服，顶着满头的乱发。
　　夏川其实并没有想好未来该要如何，怎么走，去哪，只一个混混沌沌的想法是先休学，再离家。彻底跟家里分开。至于尚闻绍，他想等过一阵子稳定稳定再说，总有办法吧？但如果，他实在没处可去，他也冒出过这样一个念头，或许自己能侥幸再让他收留一阵。
　　而尚闻绍所谓的送他回家则是把他的后路都给断了。
　　嘴巴张开却久久无法发出声音，夏川有种被喜欢的人背叛的感觉。
　　晚上尚闻绍陪他一起在旅馆睡的，在标间的另一张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他再跑了才这样。
　　他知道尚闻绍晚上睡觉睡相并不好，会乱动。但是这一晚夏川因为心烦而睡不着，黑漆漆的房间里除了外面的声音，他听不到房内的任何动静。他想如果他现在问一句你是不是也没睡，尚闻绍大概会回答是，也可能在听到问题后就翻个身打个呼装睡着。
　　这一晚夏川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是背尚闻绍进进出出房间的声音吵醒的。尚闻绍给他拿来了干净衣服和鞋子，让他换好了回家。
　　尚闻绍再三催他换衣服上车，他十分不配合，在尚闻绍几次想帮他把毛衣套上的时候夏川胳膊一搡手肘打上了尚闻绍的下巴。骨头碰撞的闷响让夏川心下一惊，尚闻绍一点没躲闪，刚才拿一下结结实实打到了他下颌骨上。
　　但是尚闻绍一声没吭，闭眼皱了皱眉便转身离开了。"收拾好就下楼。"
　　随便吧，无所谓了。
　　夏川下楼的时候尚闻绍已经把他们这几天住店的钱都结清了，看见他下楼，尚闻绍只瞥了一眼就出门上了车。
　　他生气了？
　　夏川很想问问尚闻绍刚才是不是那一下把他撞疼了，但是碍于面子他问不出口。
　　事前从赵岩那问得了夏川家的住址，所以这一路上尚闻绍没有和夏川说话的必要。等到夏川那点"被背叛"的情绪消化掉一些想要试探尚闻绍口风的时候，一转头看向那人的时候又被他下颌被自己撞青的一块伤痕刺得睁不开眼。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无话直到夏川家。
　　尚闻绍真的把夏川那些东西都一件件打包好了，夏川几乎绝望地看着他把自己当初一趟趟用电车运过去的行李一件件从车上搬下来。等到最后一个行李箱也被尚闻绍拿下来放到地上的时候，夏川总有种是不是就这样两个人结束于此的感觉，他鼻尖抽了抽，好像又要哭了。
　　一趟趟的，楼上又楼下，给夏川搬行李已经尚闻绍的腰有些吃不消，他捶捶背鼓足一口气又要拎着夏川的两个大背包进电梯，结果还没站直夏川就快步走过来把东西接走。
　　"不用你拿。"
　　他小声说，不知道是嗓子还在哑还是什么原因，夏川边赌气边快步拿着东西走进了电梯。
　　二楼，三楼，四楼……
　　电梯升得越高夏川心里越难受，要是一开始他没闯祸就好了，要是一开始他从日本回来老老实实做视频，每天和尚闻绍开开心心说说话聊聊天吃吃饭是不是就能好好顺其自然再续前缘？
　　已经把地址记在心里，尚闻绍就像以前就认识夏川家一样，从电梯出来就径直走到走廊尽头的大门前，敲敲门，清清嗓子。
　　"谁啊，"屋内传出女人的声音，边说话边往大门这边走来。那是夏川的妈妈。"谁啊，谁……夏川？"
　　起初夏川还下意识想往尚闻绍身后躲，但刚往后退了一步，就像是做了什么艰难决定一般得又站了出来。
　　"妈……"
　　"您好。"尚闻绍冲眼前略显憔悴的中年女人点了点头，一件件不动声色把夏川的行李拿进门。"打扰了，我把他送回来了。"
　　当着外人的面，夏川妈妈生气也好激动也罢，全都不敢发作。克制地欠了欠身，让出一条路，"进来坐坐吧。"
　　正犹豫着要不要换鞋，尚闻绍就听见房子里屋传出男人大喊大叫的声音。
　　"让他滚出去！"
　　"他不是不想回来吗？那就不要回来了！"
　　不多时，尚闻绍就见夏川的妈妈从那房间里走出来，面色尴尬。
　　见尚闻绍正盯着自己看，夏川妈妈更是挂不住了。"坐，你坐……"
　　这女人也狼狈苍白，可见夏川这接连惹的祸给谁都带来不小的麻烦。
　　夏川还在较劲儿，僵硬地站在一边，不坐也不说话，原本缓和下来的情绪也被刚才他爸爸那几声吼给呵斥回原样。手脚冰凉，后槽牙也咬得死紧。
　　就是这样的，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想回来。
　　哗啦——
　　客厅里尴尬的宁静再度被房间里传来的玻璃器皿摔碎的声音打破。
　　"老子从今往后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羞愧和愤怒早早就在心中积累，本就不想被尚闻绍见到自己家家务事和这样不堪的一面，夏川的火气也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燃。
　　"我还不想有你这个爹呢！"他站起来隔着门大吼，顺手一挥把茶几上的被子茶壶也全推到地上。一时间玻璃碎裂声，怒吼声，夏川妈妈的尖叫声混作一团，满屋的狼藉把本就岌岌可危的家庭撕裂得十分彻底。
　　"夏川！！"
　　尚闻绍追着跑出去的夏川出了房子大门，但他追不上身强体壮步健腿长的夏川，等跟在他背后从十几层的楼梯间跑出去的时候早就看不见他的影子。
　　*
　　小区西北处原本是片花园，夏川小时候总是在这玩。但是因为最近这片要被改造成游泳池，已经用蓝铁皮架子围起来准备动工了，夏川从侧面的房顶上翻进去，坐在早就没人维护的落了一层灰的破秋千上发呆。
　　那本就是儿童秋千，矮的很。夏川勉勉强强能坐的下去，但是腿完全弯不下来，只能直挺挺伸在前面。
　　事前到了这一步到底如何收场呢，他早就在尚闻绍面前掉了一地的里子面子还能拾起来吗？
　　夏川把外套里面的长T恤袖子抻出来攥在手里，整件衣服像小了一号一样紧紧裹在身上，压迫感给他带来了一丝安全的错觉。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意识到自己无法真的操纵自己的人生，即便没有家长的控制，也不能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做什么。
　　第一次受挫大概是在小学四年级。学校的歌唱比赛，夏川报名后得了个一等奖，然后就开始自信心膨胀，报名市区的比赛，结果连优秀都没拿到从此再没参加类似比赛。但这件事倒也为后来想组办乐队做了铺垫。
　　第二次是高一第一次月考。一路顺风顺水原本在初中还能考入年级前五十名的夏川，这次连二百名都没能进去。以往骄傲的孔雀在新环境里被打成了原形，无法接受自己现状的夏川第一时间不是想继续努力而是逃避，从此不再老实走学习的路子，混了两年后为了能有个学上而临时学了美术。
　　至此，夏川的每一步还都是顺着自己的父母，除了最后的报考学校，那也是因为他的学习成绩实在不够去上他爸爸想让他去学的金融管理。
　　大概也是从这时候起，因为家里能帮上他的地方越来越少，要求却越来越多，夏川和家里的矛盾也日益显现。
　　偶尔力不从心又提不起兴趣的专业学习，背负的过于沉重的家庭期待，总是让夏川想逃。
　　小时候偶然的兴趣让他他逃去了乐队，遇见那几个朋友；和家庭等纷争又让他逃去了日本，遇见了尚闻绍。
　　这么看来好像也不全是坏事？
　　脏兮兮的手随便抹了两把脸，因为没有镜子，夏川也不知道脸被自己抹得就像个花猫。
　　跑出来大概有一个多小时，夏川觉得不能再逃了，毕竟尚闻绍还在那里，留他自己在那实在无法收场，思来想去夏川还是想去给这场闹剧收个尾。
　　大不了就低个头认个错挨顿打，能怎样？
　　正准备偷偷溜回去，就发现尚闻绍正坐在单元楼门口不远处的长椅上抽烟，脚边的烟头攒了五六个，每个都只抽了七七八八便草草掐断，像是主人并不想抽，但焦躁心烦只能抽烟打发时间。
　　正揣摸着尚闻绍的心理活动，尚闻绍也看见了他。手上那半支烟也踩熄了，捡起其他烟蒂站起身。"咳，"他咳嗽了一下，声音有些嘶哑，"没事了？"
　　"嗯。"夏川点点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夏川找不到话说，低着头只敢用余光去看尚闻绍。电梯里没有其他人，他想多闻一点尚闻绍的味道好给自己多一点勇气。
　　从电梯拐出来后发现家里大门竟然还大敞四开，夏川站在门口看见他妈妈正坐在沙发上啜泣，爸爸满眼红血丝地清扫一地的玻璃残骸。
　　"爸……"他轻声说，一个字像是在喉咙里绕了几百遍才找对了地方发出声。
　　夏川的爸爸闻声也停了动作，赌气似得又把手里的东西扔下，本来已经收拾好的残骸又发出一声脆响。
　　视线相对夏川才发现短短几天没见，自己爸爸好像突然老了几岁，脸色苍白面容憔悴，早就没了记忆里意气风发的样子。
　　"哼！"
　　"叔叔！"
　　夏川爸爸正想再次转身回房，就被尚闻绍叫住。
　　"叔叔，您家的家务事我本不该管，但是夏川的事，我想替他跟您说"
　　尚闻绍领着夏川的手走到了夏川爸爸的面前，擦了擦他脸上的污渍，乱糟糟的头发也别到耳后。
　　"前段时间，夏川因为见义勇为保护同学受了伤。"他把夏川额头和下巴上的伤疤给他们看，夏川妈妈听见就跑过来心疼得反复查看，夏川爸爸也稍微松动，原本还想回房，却停下了脚步。
　　"他长大了，可能很多时候事情做的还不好，但是他在成长。他接了我们公司的外包工作，没有因为要求严格而放弃，而是认真负责踏实修改。学校的乐队活动您可能没去看过，虽然也有否定的声音，但更多的还是对他们的鼓励和认可。"
　　"他可能做错了很多事，但是他也为自己做的每件错事都承担了责任。错也好对也好，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逐渐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大人。"
　　"人不可能不犯错，或许他走了弯路，没有按您说的笔直得向成功的终点前进，但是多走几步，沿途多看看风景，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希望您能给他一点空间和时间，让他自己长大。"
　　*
　　"疼不疼？"
　　尚闻绍给夏川擦药，他们回到尚闻绍家的时候才发现夏川大概是翻铁皮栅栏的时候胳膊被划伤了，连衣服都被刮了个大口子。
　　"还行……不疼。"夏川忍着，没喊，明明刚才消毒时候那酸爽劲儿给他疼得脸都白了。
　　"你怎么总是把自己弄一身伤？我这隔三差五酒精棉球创可贴就得补货，要不都供不上你用的。"尚闻绍边忙活边抱怨，脸上还似笑非笑的。
　　"又不是我自己想的。"
　　"但是是你自己找的啊。"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得拌嘴。说实话现在夏川都有点虚，他没想到他老爹竟然真就这么放他走了，只说，让他以后学费生活费都自理，还让他抽空多回家看看。
　　但是他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在尚闻绍眼里还有不少优点。
　　虽说比起男人，尚闻绍更多得把他当个孩子。
　　给他包扎完毕，尚闻绍扶着腰站起来去放医药箱。行李搬来搬去，天天这么操劳他有点吃不消。
　　"谢谢你啊……"夏川说。
　　尚闻绍撇撇嘴，"谢我就少给我捅篓子。"
　　"哼……谢谢你帮我说话。"
　　尚闻绍没回答，还蹲在柜子前放东西。夏川以为他没听到，正想再说一遍。
　　但尚闻绍先发了言。
　　"人不是死物，人可以有选择。你们的矛盾什么大是大非的问题，没有绝对的对错，你该有自己的想法的。"似乎觉得这样说太严肃，他又补了一句，"所以今天你做家务吧，我腰疼。"
　　那什么又是有绝对对错的问题呢？
　　喜欢同性算吗？


第80章 连自由都明码标价
　　休学风波过去后，日子像是又回到了从前。夏川上课之余隔三差五回趟家吃个饭，其他时候依旧住在尚闻绍家。
　　可这样的生活并不能能持续太久，他终究要面对这个问题——他不能永远住在尚闻绍家，即便尚闻绍并没有催他走。当初的约定就是，他住在尚闻绍家，直到攒够房租就搬出去。
　　这天是周六，尚闻绍早起外出买了菜又打包了早餐回家。他本以为夏川像往常一样还赖着不起，准备叫他起床吃饭，一进门却发现夏川早已洗漱完毕，连平时不怎么打理的头发都收拾整齐。
　　虽然有点好奇，但尚闻绍还是没管那么多，他把菜放进冰箱，包子豆浆放到桌上。"来吃饭。"
　　"好。"夏川乖乖走到桌边坐下，两根吸管分别插到两杯豆浆里，还帮尚闻绍把装包子的塑料袋打开透气。
　　尚闻绍注意到夏川穿戴十分整齐，毛衣牛仔裤都干干净净的，终于舍得收起他那几套皱巴巴运动服。
　　"今天要出门？"
　　"嗯。"夏川回答着也没误了吃饭，一口包子一口豆浆，嘴里填得满满的。
　　"去哪？"
　　"出去一趟。"
　　听他这么说，尚闻绍也没再追问，虽然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还挺好奇。
　　去上课？不对啊，他上课都没这么积极，哪次不是快迟到才出门。
　　见同学？不能吧，他哪次见朋友这么注意打扮过了。
　　出去玩？和女孩？……嗯，这倒是有可能。
　　尚闻绍还记得夏川打扮得人五人六地领着罗染从他面前头也不回得走掉的事，不由得抬头瞥了他一眼。
　　"我吃好了。"
　　"哦……行。"
　　心里正琢磨得起劲儿，就见夏川突然站起来，把自己面前的垃圾都收拾好装进袋子里，连带着厨房的垃圾袋一块儿打包好放到门口，然后回屋拿上外套就要出门。
　　"我走了。"
　　"哦哦，好。"
　　咔哒一下关上门，全程那行云流水的利索劲儿恍惚间都让尚闻绍忘了这是夏川了，缓过神来才想到刚才忘了问他中午回不回来吃饭。
　　夏川约了面试。
　　他点了点，算上之间接的外包和演出的钱，刨去日常吃喝开支，回家和去向远那探病偶尔买点水果礼物之外，林林总总，他身上的钱还剩不到五千。
　　日常花花不算少，要求不高勉强租个小房间也够一次押一付三，就是这房租交出去他可就真一点生活费都没有了。这还不算万一临时出点什么事需要的应急的钱。
　　自打那天他和尚闻绍从他自己家回来，他就想明白一个问题。
　　想和尚闻绍在一起，首先就得让他把自己当个男人来看。
　　当然这不是说他第二性征有问题，那反正做爱他还是对自己有信心的。而是，尚闻绍似乎打心底里就一直把他当个孩子，他得独立。
　　这第一件事，夏川能想到的就是先从尚闻绍那搬出来。
　　即便他主观上并不是很愿意。
　　钱从哪来是个问题。
　　他能接外包，但那些都不稳定，他不能去赌。
　　他投了很多份简历，但大部分公司一见是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就不愿意招，说不招兼职，在校学生不稳定，不踏实。
　　半个多月来夏川碰了不少壁。培训他做不来，家教他专业又不对口，找来找去只找到几份短期的工作，不是下课后去奶茶店帮个忙就是健身房帮忙拉个客这种在尚闻绍下班前就能结束的小活儿。但这都不是长久之计。
　　今天难得，有家公司同意给他个面试机会，夏川受宠若惊，上午10点钟的面试，他7点就起床收拾自己。虽然稚气未脱，但夏川自己觉得自己穿了当季所有衣服里最稳当的一套，连头发都吹了吹，还试着凹了个看起来会很"乖"的三七分，虽然后来失败了。
　　提前二十多分钟，他到了人家公司门口。正在人门口徘徊，琢磨着要不要进去，担心自己提前到是不是不太好，身后就有人叫住他了。
　　"顾客？"
　　"啊？不是，我来面试的……"夏川回头看去，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拉着一拖车纸板箱走了过来。
　　"哦，那你跟我进来吧。"那男人掏出一大串钥匙，翻了半天才找出门禁。
　　夏川跟着这人进了办公室。
　　这是家搬家公司。
　　自打夏川发现靠自己本专业找这种长期性的工作不好找之后，就转头去往体力劳动上开辟新天地了。别的技术没有，一膀子力气的话，他掂量了掂量，嗯，应该还是有的。
　　夏川好奇得满处看，这地方跟他学校还有刘云山的写字楼办公室都不一样，对方似乎直接把面试地点约在了他们停放货车的仓库，这又空又大，周六正是忙碌的时候，停车位上只留着一辆小货车，空气里弥漫着寒冷的尘土气息。
　　"进来坐。"那男人招呼夏川进到一间简陋的办公室，推了张嘎吱作响的旧椅子给他。"说说吧，怎么想到我们这儿来，学新媒体，跟我这也不搭尬啊。"那男人飞快地翻着夏川拿来的打印好的简历，似乎并不在乎上面写的是什么，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每遍都没让他的视线在上面停留超过十秒钟。
　　"呃……"他一下就说中了夏川最怕被问到的问题，怎么说？说自己找不到别的工作？说只有你给了面试机会？"我想试试各行各业，多尝试尝试，看什么工作才是真适合自己的......"
　　"呵。"
　　别说这人了，夏川自己都快被自己这话尴尬笑了。
　　空气突然凝固，那人自打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后就没再说话，拿出个纸杯倒了杯热水给他。
　　"嗨，小伙子，我也实话跟你说吧。我们本来没想给你面试，但是那软件我不太会操作，就把面试邀请发出去了。你也别尝试不尝试的了，这事还是怪我，你喝点热水，坐屋里暖和暖和就回去吧，让你跑一趟我也挺不好意思。"说罢，那男人转身就要去做别的工作，夏川一把拦住他。
　　"其实我是因为没别的工作了！才投的这里……"夏川低下头，越说越小声，"我想独立，但是我现在还依靠着别人，寄人篱下，连对喜欢的人也没底气表白……您能给我个机会吗？我肯定好好工作！"
　　那男人为难地打量打量夏川，又摩挲摩挲下巴。
　　"唉，那你就帮我把那堆纸板箱装起来搬到车上去吧。"


第81章 噩梦里的回忆突然化作一把尖刀向我袭来
　　但是这项工作远比夏川想的要难。
　　一个纸板箱看着轻，几十上百个摞在一起，层层叠叠摞在推车上，要不是推车的轮子上过了油，夏川还真不一定能推的动。
　　印着公司标志的纸板箱，拼好了再封上胶带，他自己一上午只拼装了不到三十个。
　　看他笨手笨脚，面试他那男人边叹气边过来教他。
　　闲谈中夏川得知这人就是这小搬家公司的老板，叫廖勇。搬家公司规模不大，算上他现在这才一共9个员工。年前年后业务量大，他想招个长期工来着，结果招来了夏川。
　　“你不能长期坐班，也还是只能给你算兼职，不过试用期过了我能按正常标准给你薪水，每周结算一次。”他对夏川说，手脚麻利边教夏川边把几摞防尘袋都装了车。“往后你最好把工作时间都排好，我才能给你派工作，搬完一单再单算一单的奖金。”
　　中午夏川跟着他吃了个盒饭，下午继续忙活，晚上人家下班了他才跟着一起下班。
　　这差事也比夏川事前预想的复杂，对比这个，他暑假时候去舅舅那打工帮忙真的只是小打小闹，还能偶尔插科打诨偷着睡个午觉抽支烟，这边真的就是全程忙碌，自己赚的每一分钱都对得起自己这一天的奔波。
　　一天下来夏川还发现自己收获了不少“工伤”，擦伤淤青数不胜数，还有几条切割胶带时候留下的小伤口。
　　他在卫生间洗完手就去了客厅，没敢给自己包扎，怕创可贴什么的让尚闻绍看见了笑他娇生惯养。
　　“这是怎么搞的？”吃饭时候，夏川左手虎口边上的刀伤还是没逃过尚闻绍的法眼，不过也确实，原本白净的手背上骤然多了个口子，谁能看不见。
　　“你又打架了？”尚闻绍突然紧张起来，担心这帮孩子是不是又捅了什么篓子。捏着夏川的手腕，把他手里的饭碗夺下来把他胳膊翻过来袖子撸起来看了又看。
　　“没有，没打架。”
　　“你这一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也不能一直瞒着，既然工作已经定下来，他便实话实说。
　　“打工，不小心划的。”
　　但是手他倒是没抽回来，还任尚闻绍捏在手里。感觉挺好。
　　“打工？打什么工。”
　　“搬家，长期工。”
　　“嗯？你不是做视频的吗？”
　　“找份固定工作好赚钱租房子。”
　　尚闻绍怔了怔，之后倒也没说什么，转身又去拿了医药箱来给夏川包扎。
　　“先给你消毒，”他只字不提夏川说赚钱租房搬走的事，搬着凳子坐到夏川面前，“这么长的伤口放着不管你也不怕感染。另外那只手呢？没事吗？”
　　“嗯。”
　　“唉算了还是我自己看吧。”说着他就又抓起夏川另外一只胳膊。
　　我不管，你不是管了吗？
　　夏川的脸越来越红，幸好尚闻绍现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手上，注意不到他的脸。
　　"这边果然也是。"
　　"嗯。"
　　"嗯个屁啊。你怎么总是三天一小伤五天一大伤？"
　　"嗯。"
　　"还嗯？你下次记得跟他们要那种劳动手套啊，你徒手干活容易受伤的，你不是还得弹吉他吗？自己小心一点儿。"
　　"这不是还有你吗……"夏川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我说这样下去你就能当专业护士了，你应该谢谢我。"
　　"我呸，我还谢你……包完了赶紧吃！凉了！"尚闻绍把箱子一扣，站起身就要把东西放回原位，临走前还揉了揉夏川的头发，把那一头之前为了演出染了色现在已经长得半黄不绿还冒了黑茬的杂毛揉成了鸡窝。
　　"哦。"
　　做了一天的体力劳动，夏川睡的特别早。尚闻绍洗完澡出来准备叫夏川去洗的时候就看见小孩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最近天气逐渐变凉，华东地区秋末又潮得厉害，夏川再怎么火力旺盛也经不起这么造。在自己的一再坚持下，夏川终于舍弃地铺睡到了沙发上。不过沙发太短，他人又太高，蜷着腿睡肯定不舒服，尚闻绍也能理解为什么之前夏川执意要打地铺。
　　他本来打算天冷了就叫夏川到床上来睡的，或者干脆给他买个折叠床。
　　甚至于，今天夏川不在家，尚闻绍闲来无事自己又去逛超市，逛到家纺区的时候想到夏川脏兮兮皱巴巴又打理不好的可怜被褥，等到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拎了床单人蚕丝被出来。
　　搞什么？连他自己用的都还是几年前的旧被子。
　　相处时间久了，要不是今天夏川提起，尚闻绍几乎都忘了夏川只是暂时借住而已。
　　虽然一时间还心里空荡荡的，但想明白之后又觉得这样才是正常，谁的日子都得自己过。他要是因为秦钊不在而把夏川当做替代产生了依赖才真是对人家不公平。
　　秦钊，秦钊……
　　自打上次去派出所之后直到现在尚闻绍也再没得到过秦钊的任何消息，警察那边也一点信儿都没有，他真的人间蒸发了吗？
　　尚闻绍不禁皱起眉来。
　　"阿嚏！！"
　　好像有点着凉，尚闻绍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不知不觉尚闻绍竟然盯着熟睡的夏川看了好半天，原本刚洗过还湿漉漉的头发都快要自然晾干了。
　　喷嚏声似乎吵到了夏川，他动了动翻了个身，身上被子掉了半截到地上，尚闻绍给他捡起来重新盖好。
　　这还有空关心别人是不是着凉呢？明明自己都已经感冒了。
　　尚闻绍心里自嘲道。
　　躺回到自己冰凉的被窝里，对比产生美，他才觉得刚才给夏川盖被子的时候那温热的暖烘烘的感觉真不错。
　　又一场秋雨在深夜悄悄降下来了，细碎雨滴打在窗上，扰得尚闻绍无法入梦。夏川些许的鼾声间断传入尚闻绍耳中，打了个转儿，并没有久留。
　　躺了好久终是没有彻底睡着。
　　好像有点失眠，总是将睡未睡，像浮在水平面上上下下。尚闻绍总觉得有些时空错乱，他一会儿觉得自己就在杭城的家里，身边还睡着秦钊，翻个身就能将他抱住；一会儿又觉得耳边听着熟悉的声音，好像还在夏日的海边，在那个混合着海水和汗水气息的房间里与那个相识不过寥寥几日的孩子厮混。
　　但尚未沉睡的潜意识告诉他，好像哪个都不是现实。
　　这天晚上尚闻绍难得地做了个春梦，梦里面有好多年轻的男孩子让他挑，让他选。挺翘又结实圆润的屁股，饱满的肌肉，个顶个勃起后动辄一乍长的性器。这任君采撷的架势谁遭得住，尚闻绍挑来挑去挑出来两个，但他可玩不动双飞，只能再从中选一个带走。
　　他纠结了好半天，久到眼瞅着再等等鸡儿都软了，终于下定决心随便拐了一个就要带回家的时候，被抛下的那个突然牵住他，拿出一把似曾相识的剪刀对准他的手腕。
　　"你怎么能忘了我啊？"
　　鲜血四溅。
　　"啊！！！啊！！"
　　"啊？怎么了怎么了？"
　　春梦突然变噩梦，尚闻绍尖叫着挣扎着坐起来，喘着粗气试图稳定自己的呼吸。
　　床头的小灯突然被打开，夏川连滚带爬跑到床上，眯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询问尚闻绍的情况。"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哈……哈……"尚闻绍的呼吸还是不太稳定，右手按着左手的伤疤，直觉那地方突突得发疼。"没事……做了个梦。"
　　"嗯，"夏川点了点头，大概还没彻底清醒，有点傻乎乎的，"你喝点水，接着睡吧。"说罢便到茶几上拿过来自己的保温杯盖子打了开交给尚闻绍。
　　做了噩梦猛然惊醒的尚闻绍倒也服管，拿着杯子喝了几口水之后还给夏川。夏川催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掖好被角还在上面拍了拍。
　　床头小灯亮了又灭，夏川回到沙发上，没过几秒那熟悉的鼾声再度响起，快到尚闻绍不禁怀疑刚才夏川是不是压根就没清醒过。
　　还是自己才没清醒过？
　　不然梦里他带走的男孩子怎么能突然出现在眼前？


第82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时间很快进入了十一月，夏川不多久也从老板手里结了第一周的工资。
　　新工作以来，夏川手上起了水泡，磨了茧子，为了上班不迟到还养成了早起的习惯。连带着自己早上上课都不再踩点进教室了。甚至早上没活儿的时候他还能早起外出给尚闻绍也带份早餐坐下一起吃。
　　每周固定上三天班，每天300块钱，管一顿午饭，一单子生意再多给30的提成。
　　再加上时不时能接到得零散视频和修图、广告的工作，好像也能勉强糊口。
　　大概是时候了吧。
　　*
　　尚闻绍今天下班晚。本来最近工作就多，下午临下班前老板突然又派了任务，等他处理完已经快晚上十点了。
　　因为今天白天有课，夏川不用去搬家公司打工，回去比较早。尚闻绍得到加班的消息后就短信通知了一下他，让他自己先吃饭不用管自己。
　　工作很急，量也大，尚闻绍发了消息就没空再看手机。
　　急着交任务的尚闻绍晚饭也没吃，从办公楼出来的时候更是连公交都已经停驶。
　　尚闻绍纠结到底该走回去还是弄辆共享单车骑回去，正愁着，突然看见等在园区外马路边的夏川。
　　"诶，你怎么来了？"他快走了几步赶到夏川身边，夏川跨在他的小电车上，长腿撑地，手上抱着头盔。"来接我？"
　　"……嗯。"夏川有点含糊，点了点头，丢给他个头盔，"上来。"
　　尚闻绍戴上头盔乖乖坐到车坐上，两手抓着夏川外套两侧。稍微有点不习惯，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被夏川载，一双手两只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车修好了？”尚闻绍随口问他，用以缓解不知道手放哪这个问题的尴尬。
　　“嗯，今天刚拿回来。”之前夏川见向远喻安出事那天，混战中被砸了几下，上周夏川有了钱才拿去修。"你放这儿。"夏川抓着他两只手放到自己厚厚的棉服口袋里，两只手都插到口袋的最深处。"抓好，走了。"
　　暖烘烘的。估计等他的时候夏川的手一直揣在这口袋里。
　　他怎么突然来了？真是来接我的？
　　尚闻绍有点受宠若惊，还有点惊喜，嘴角忍不住想往上翘。他已经有几年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了。
　　他现在的动作接近于环抱住夏川的腰，隔着两个人的衣服都还能勾勒出夏川的腰身。
　　鉴于现在的情况，尚闻绍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地贴着夏川坐，心安理得占人家便宜。
　　正寻思再贴近一点，尚闻绍往夏川身上一靠，棉服光滑的面料贴在他脸上给他凉出一生身鸡皮疙瘩。
　　明明那衣服口袋里暖烘烘的，怎么身上这么冷？
　　公司离家并不算远，尚闻绍刚把夏川后背暖热两个人就到了楼底下。
　　夏川摘了头盔锁了车就要上楼，尚闻绍停着没走。
　　"哎，我去一趟便利店。"
　　"买什么？"
　　"我买个泡面，加班到现在还是没都没吃。"
　　"别去了，我做了饭等你。"
　　"？"
　　不是说让他不要等自己了吗？
　　这种反常也让尚闻绍冒出一丝隐隐不安，觉得他大概是要走了。
　　*
　　走就走嘛，不过这孩子还真是随心所欲。当初说来就来，现在还说走就走。
　　夏川走在前面去开灯开门，尚闻绍在后面慢慢溜达。
　　不过尚闻绍没想到的是，随着大门被夏川打开，食物的味道瞬间飘了出来。
　　原本以为他也就像自己平常那样应付应付弄两个菜就算了，结果整场餐桌，一半都被餐盘铺满
　　桌上隐隐能看出来有四五个菜。出于保温需要都盘子扣盘子盖在一起。
　　夏川走过去摸了摸，把扣着的盘子一个个都掀开。"凉了，我去热一热。"
　　"怎么这么多菜？"尚闻绍边换鞋边说，夏川把这事弄得越隆重，他越觉得心里不舒服。
　　"不多……我就炒了一个，剩下的全是打包的店里的……我今天过生日。"他把盘子放进微波炉，稍微有点不好意思，脸红红的。
　　"生日？！"
　　"嗯。"
　　"你怎么不说？我现在才知道。生日快乐生日快乐。"怎么，原来他们两个生日离这么近吗？原来是过生日啊，那还好他还没说要......
　　"没什么好说的……还有，我找好房子了，明天就准备搬出去了。"


第83章 你说一起过日子还是一起过生日？
　　"唔……哦，好。"
　　尚闻绍边点头边拿出拖鞋给自己换上，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点，不要把任何情绪表现出来。
　　尽管他心里刚才仿佛坐过山车一般起伏飘忽。
　　怎么明知迟早会发生的事，真实现的这天还是让自己这么动摇？
　　尚闻绍洗了手直接走到座位上，看着夏川陀螺一样忙前忙后。经过这一段时间在尚闻绍家借住的经历，他从笨手笨脚的蠢小子竟然也变得能手脚麻利得煮饭做菜了。
　　"对不起啊，也不知道你今天过生日，什么都没准备，还要你去接我。"尚闻绍有点尴尬，说话都变得生分起来。
　　夏川只展露个背影给他，菜放进微波炉，汤端到炉子上重新煮一遍。"没什么大不了的。"
　　"啊……"
　　夏川的回答越无所谓，尚闻绍心里越不舒服。他宁可夏川阴阳怪气地说你也太不关心我了吧或者那你有空就请我吃顿好的这种话。像这样平静的回答，只让尚闻绍觉得夏川正在无限远离自己。
　　那明天开始这房子就又剩我一个人了。
　　夏川可能就是那种只要去做就能把事情做的还不错的那种人。桌上四菜一汤，夏川自己做的红烧鱼怎么也得算是个硬菜了，席间尚闻绍一直赞不绝口。看见每次听到自己的夸奖，夏川脸上泛起红晕害羞憋笑，尚闻绍才觉得这还是那个打雷都怕的夏小川。
　　"我什么都没准备，挺不好意思的，你要是不嫌弃，就把这个拿走吧。"饭吃的差不多，他们开始闲聊。尚闻绍突然想到什么，便站起来到阳台拿东西。
　　"什么？"
　　"这个，"尚闻绍把前些天去超市买到蚕丝被拿过来。"这不是快入冬了么，看你被子也薄，天冷，我这边东西也都比较旧。不管睡床还是睡沙发让你用都不太好……我去买菜的时候就顺手买的！"他拼命解释道，明明去买东西那天他只拎了这一个东西去结账。
　　"所以你拿走吧，也当做我送你的乔迁礼。"他慌慌张张把袋子塞到夏川手里，就像这床被子烫手一样。
　　"谢谢……"
　　被子交了出去，尚闻绍像完成一件重要任务一般，心口的大石落了地，又重新坐回位置打扫战场。
　　"有蛋糕吗？"
　　"不了，没准备，也不爱吃。"
　　"那你不吹蜡烛许愿了吗？"想起来之前自己也不想走这个流程，但夏川又极力支持的样子，尚闻绍也想做点什么。"我现在去买……不行，这个时间没有开门的了，蜡烛好像也没有……"
　　正为难，尚闻绍灵机一动，掏出打火机。
　　"用这个！"
　　也没再问夏川要不要，他关了灯的同时刷地一下将火机点燃。
　　“完蛋......”锥状的蓝火焰燃起尚闻绍才想起来之前因为便利店两块钱一个买的便宜打火机总是坏他才换了个防风的，原本预想中的浪漫温馨，这火苗不怎么亮，还有种冷色调的诡异。“没事你吹。”尚闻绍硬着头皮说。
　　“......呼。”
　　夏川口中吹出的气体拂过尚闻绍手背的一刻他便把拇指抬起，火焰熄灭。
　　“生日快乐！”
　　他打开灯，已经短暂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在触及光亮的一刻还有些不适应，以至于觉得夏川的脸上好像还带着点不自然的迷朦和潮红。
　　“许愿了吗？”
　　“......嗯。”
　　“许了什么？”
　　“不告诉你。”
　　“嘁，好吧。”
　　话毕，房间陷入沉默，尚闻绍觉得有些尴尬，总觉得还想再说点什么。
　　“今天怪我事前不知道，什么都没准备，改天你有空过来找我我再好好招待你。”
　　“嗯。”夏川点着头，两手十指交叉放在腿上，指头跟指头不安地互相拨弄。“没事啊，以后还长。”他说。
　　尚闻绍抓住这话里似有若无的暧昧，脸也红了起来。“行啊，反正生日离这么近，干脆折个中挑个日子一起过算了。”
　　“嗯。”


第84章 搬走也还是饭搭子
　　这是夏川借住在尚闻绍家的最后一夜。
　　平静如没有一丝涟漪的水面。
　　"晚安。"
　　"晚安。"
　　其实刚才尚闻绍打开打火机让他许愿，他什么都没许。
　　他还怎么敢许？半个月以前尚闻绍过生日的时候他已经借着人家的光许过一次愿说希望能吻到他了，结果当晚就趁其不备将之达成。
　　人不能太贪心。
　　夏川最近在公司的时候听说有同事要往外租自家的老房子，稍微有点旧的回迁房，一室一厅，装修很老，家具也比较老，所以租金便宜。在听闻这件事的时候当即拍板决定租下来并手机转账付了定金。
　　但夏川最满意的不在于此，最重要的是，这房子离尚闻绍家很近。
　　不管是真偶遇还是假偶遇又或者有事没事去找他见个面都很方便。
　　不过这个事他没跟尚闻绍说，他总觉得如果提前说了容易给人一种图谋不轨的感觉。
　　*
　　最近夏川总是睡得很快，从关了灯他躺下再到尚闻绍听见他发出鼾声大概也就不过十分钟。
　　一小时前他们一起收拾了餐桌；半小时前互相谦让着让对方先去洗澡；十分钟前他们互道了晚安，尚闻绍关了灯，两个人各自躺下，一个在沙发上，一个在床上。
　　现在夏川睡着了，尚闻绍还醒着。
　　现在已经快要半夜一点钟，大概再有不到七小时他们就要起床，一个去上班一个留下搬家。
　　明天这个时候就只剩自己了。
　　尚闻绍想，总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尚闻绍睡不着，静静躺在床上听着夏川的呼吸声感受这最后七小时里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
　　实在是入睡困难，尚闻绍拿起手机，这才看见被公司群组消息掩埋起来顶到列表最底端的夏川的消息"几点下班？我在楼下等你。"那时候他正忙着整理上季度的报表，公司催得紧，他根本没时间去看哪怕一眼手机。
　　看到这条消息的发出时间是八点五十分，尚闻绍心里咯噔一下。
　　他竟然等了自己将近一个小时吗？
　　怪不得见到他的时候他衣服口袋里暖暖的，身上却冷得不行。
　　他怎么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或者找个暖和地方坐坐？现在可是已经十一月了。
　　尚闻绍自然不知道，夏川就是为了凹个造型才一直保持那么个姿势等他，因为不知道他几点会出来，便一直那么等着，边对手哈气边插着兜打着哆嗦。
　　"夏川？"
　　尚闻绍试探性小声向他喊，夏川一点反应没有，大概已经睡死了。
　　尚闻绍心里有点失落，翻了个身，默默把和夏川的对话置了顶，还设置了特殊提醒。
　　*
　　夏川的闹钟先响起来，早上他要先去学校上两节课再回来搬东西，还想再好好和尚闻绍一起吃个早饭，就比往常又把闹钟定早了20分钟。
　　"醒了？"
　　他把吵人的闹钟关掉的时候发现尚闻绍竟然比他起得还早。自己刚坐起来的时候那人竟然已经准备出门了。
　　"你要去哪？"他问尚闻绍，现在才刚七点，怎么这就穿戴整齐要出门了。
　　"正想出门买早饭呢，要一起去吗？"
　　"要，你等我一会儿。"
　　既然是一起出去，那就肯定是在外面吃完再回来了。
　　别看两个人一起住这么久，一起吃饭这么久，一起外出吃饭还是第一次。
　　都难免有点不习惯。
　　"你坐啊，"尚闻绍招呼夏川，他过去总是上班路上到这吃个早饭。自打夏川来了之后就变成时不时买回去两个人一起吃。"老板，两碗馄饨两屉包子。一碗不要香菜不要葱少放紫菜。"
　　他完全记得夏川的喜好。
　　包子是蒸好的，提前端上来。尚闻绍拿了两个碟子，一个放了辣椒一个只倒了一点醋。醋碟儿放到夏川面前，还给他递了双筷子。
　　这种新鲜感是前所未有的。
　　夏川过去很少早起，现在早起了也是要么尚闻绍买了早饭回来，或者他去到学校再在食堂解决。
　　小区楼下的早餐店来光顾的都是附近居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早起去上学的中小学生，准备去工作的上班族，出来为一家几口人买饭的主妇，两两结对出来吃早餐的情侣。
　　他们算是哪种呢？
　　"唉，你走了就又剩我自己了。"尚闻绍给夏川夹了个包子。"你今天搬的完吗？"
　　"差不多吧，我东西不多。"
　　"用我帮你吗？"
　　"嗯……不用吧，我下午没课，自己多搬两趟就行。"
　　"晚上怎么吃？住的地方方便做饭吗？要不回我这来？"
　　"……好啊。"
　　"哎袁静说明天给我带来她妈妈做的酱牛肉，你明天晚上也来吃个饭吧。"
　　"行。"
　　"后天周末，要不中午来吃个火锅？……"
　　……


第85章 我们现在还是见面都要找理由的关系
　　一周七天里得有三四天他们两个是要见面的。
　　这个见面的理由有很多，比如尚闻绍公司的客户送了他两箱当季的水果，叫夏川来拿；比如夏川工作时候不小心又双叒割破了手指，一定要指定尚闻绍包扎；比如尚闻绍不小心多做了一人份的晚餐他自己吃不掉又不想浪费而他就是想不起来家里还有冰箱这种东西；比如夏川的电车坏了他只能放学后去离得更近的尚闻绍家借宿一晚哪怕他自己家只要再多走两条街……
　　总之这件事上他们两个都心照不宣，该见面就见面，不管理由如何，是否尴尬，谁都没主动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不过今天，尚闻绍倒的确是真有事要找夏川。
　　一晃又过去一个多月，尚闻绍他们公司要举办年会。今年的尚闻绍是优秀员工，还要代替分公司这边到总部去领奖，在总部参加那边的年会酒会。
　　除了要穿正装，还有一个要求，就是大家要跳交谊舞。
　　往日十项全能的尚闻绍这次真的遇到了自己不会的项目。本想假借身体不适的原因逃过一劫，但听说去到现场的人有机会抽取现金十万的大奖，他又动摇了。
　　今天你下班方便来我家一趟吗？有点事需要你帮忙。
　　没问题，什么事？需要我带什么东西吗？
　　不用，什么都不用带，你人过来就行。
　　好。
　　他现在只能临时找夏川帮忙，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怎么都得学一点好过去走走过场。
　　夏川上周学校放了寒假，现在全天都在搬家公司那边帮忙。年底了好多公司趁这会儿换办公室，他们业务也忙，已经连着四五天加班到晚上七八点了，累得恨不得倒头就睡，也没去尚闻绍家蹭饭。
　　明天难得轮休，他原本就想晚上忙完了早走一会儿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买点东西就去找尚闻绍，刚挖空心思找了个绝妙理由，就收到了尚闻绍发来的消息。
　　很好，这个理由可以留着下次再用了。
　　夏川跟廖勇请了个假，下午四点多就早退了，回家后好好洗了个澡，连头发都洗了三遍，确保没有一丁点油污头皮屑才肯罢休，里里外外把自己洗了个通透，恨不得蜕一层皮。
　　几天来连着上班，根本没怎么捯饬自己，他对着镜子刮胡子，小心翼翼不想让任何一根不听话的胡茬逍遥法外。
　　衣架上挂着一会儿准备穿的衣服，从外套上衣裤子再到内衣袜子鞋子，从内到外他都做好了搭配，做好了就算当即脱了衣服一决胜负都没问题的准备。是的，他这么做已经很久了，自打他从尚闻绍那搬走，两人的每一次见面他都无比珍惜，并按戳戳思量着到底何时表白。
　　感觉好像每天都有机会，但每天都说不出口。
　　"夏川，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他鄙夷地指着镜子里的自己骂道。
　　*
　　尚闻绍隐约记得夏川跟他讲过，大一时候他们学校有选修课，有学过一些。所以这回尚闻绍才找了他帮忙。
　　担心把这话直说之后夏川会不同意，他才没和夏川多做解释。
　　七点刚过一刻钟，夏川踩着尚闻绍大约已经回家的时间准时敲响了大门。
　　"来啦？"尚闻绍把门打开探出半个身子，他穿的深灰色v领羊毛衫衬得皮肤白皙脖颈修长，微笑时候露出的洁白牙齿和脸侧的酒窝都让夏川有些炫目。
　　"嗯，带了点吃的来。"夏川定定神，把视线移开，试图掩盖自己过于外露的心迹。
　　怎么回事，这才几天没见？
　　房间暖气开得足，夏川好不容易来一次，尚闻绍不想表现得太抠门，刚一回家就把空调打开。
　　他一早回了家，开空调，洗澡换衣服。还摆出来了袁静送他的薰衣草香薰，不希望因为开空调而空气不流通的房间有什么怪气味。
　　不出所料，夏川鼻尖耸动，似乎在顺着方向寻找些什么。
　　"啊，是袁静送我的香薰。"尚闻绍顺手一指，从夏川那接过他带来的蜜瓜。
　　"挺香的。"
　　"抱歉，味道太大了吗？要不我收起来？"
　　"没有，不会，挺好闻的。"夏川说。中间隔了段日子，现在再见面两个人都有些拘谨。
　　他们先吃了饭，尚闻绍公司当做年货发的红酒还不错，夏川带来的蜜瓜刚好和尚闻绍一直苦恼不知道怎么吃的伊比利亚火腿一起拿来下酒。微醺中，借着这个气氛还不错的机会，尚闻绍才说出自己的请求。
　　"什么？不行，我不会啊……"夏川拒绝，他酒量本就不好，身子向后一仰，碰到沙发靠背的瞬间就要瘫了下去，连忙用手撑住。
　　尚闻绍一听就急了，身子向前凑过去。"不能不行，你已经答应过我了。"他原本坐在夏川90度角的右边位置上，直接伸手将夏川拉了起来。
　　"教我。"


第86章 跳一段醉酒的探戈
　　"教我。"
　　他说，手机摆到一边打开了之前找好的歌单，随机播放里面的曲子。
　　圆舞曲，或者其他，他还没来得及一一细听夏川就敲了门。
　　两个人本来就喝得半醉，尚闻绍猛地一拉，夏川踉跄几步险些扑在他身上，握着尚闻绍对手死死不敢撒开，自己单脚站立左右调整了半天平衡才好好站住。
　　"你教教我啊。"尚闻绍看夏川的狼狈相笑着说，"叫你来帮忙就是帮这个，别这么小气。"
　　尚闻绍说话的时候，混杂着蜜瓜的甜腻和红酒微酸的气息喷洒在夏川脸上，空气中飘渺的薰衣草和尚闻绍衣襟沾染的苦涩烟草气让夏川快要着了魔，气血翻腾。
　　他站稳后便走到窗边把窗户推开一条窄缝。冷风吹开窗帘涌入进房间，夏川才觉得汹涌而来的情热得以缓解。
　　"热吗？我关掉空调？"
　　夏川对着外面深呼吸，想把脑子里的污浊气全代谢出去。"没有，不用。"他回过身，脸颊还是有点泛红。
　　"来吧。"尚闻绍已经央求他到这份上，夏川也只好硬着头皮上。
　　简单的交谊舞他是会的。他大一时交往了小半个学期的女朋友还是他选修体育舞蹈时候的舞伴。但最后分手时闹的不太愉快，他便也不太与那些人有来往，那门课结束后舞也不跳了。
　　"我看看……"他大脑不太清醒，身体却记得清楚。站在尚闻绍身前，右手隔着衣服抚上尚闻绍左侧腰部。"我先来男士的部分带着你跳一段，你看着我的动作学。"
　　"好。"
　　夏川伸出左手，手掌张开示意尚闻绍握住。尚闻绍右手先是搭在上面，但酒劲儿上了头他胡乱闹得张开手指去与夏川十指相扣，哈哈一笑后又老老实实将手放在他手掌上，左手也好好搭在夏川的肩上。
　　"我先开始，你随着我的脚，我走哪边你就也走哪边。"
　　左脚，右脚，左脚，右脚。
　　长宽不过五六米的房间，又被沙发和茶几占去了不少位置。有限的空间里两个人男人的拥舞总是显得有些局促。尚闻绍跟随着漫步，却总是不小心踩到他的脚。那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也因为汗液的产生而变得粘腻起来。
　　走了还没几圈，摩肩擦踵间夏川觉得身体变得燥热起来。
　　一定是那该死的红酒的原因。
　　夏川默默抱怨。
　　大提琴和风琴的声音低沉厚重，房间只开着四角昏黄点氛围灯照明，让他们像漫步在淌满温热湖水的昏暗洞穴中。花香果香暗潮汹涌，裹挟其中的尚闻绍的低声的一句句抱歉缠绕在他耳边，吹不散刮不走，像挂在衣角纽扣上的一小段彩色丝线。
　　"差不多该轮到我来了，我觉得我差不多会了。"尚闻绍说，他实在不好意思再去踩夏川的脚。
　　"嗯。"终于夏川能松一口气，幸好房间比较暗，他不必被尚闻绍看见满头细碎的汗。
　　但是气氛太好，无论是尴尬还是狼狈都被午夜包装成撒了盐和辣椒的巧克力，初尝怪异，越品越上瘾。
　　尚闻绍是喝了酒就会开心兴奋的那种人，玩心上来了一把拉住夏川的手往自己身边带。
　　刚好这时候音乐也换了，尚闻绍本来打开的就是别人的歌单，偏巧这时热切浪漫的弗拉门戈舞曲替代了圆舞曲。吉他和沙锤的节奏击沉了方才由夏川带领他跳舞时候的谨慎沉着，尚闻绍将夏川直接拦腰搂到身边。
　　他笑得热烈。
　　"这吉他弹得厉害。"
　　"不是跳交谊舞的……"夏川想要躲开，"而且我们离太近了，交谊舞应该要……啊！"搭在尚闻绍肩膀上的手妄图将他推开，却被尚闻绍带着转了个圈搂在胸前。
　　"应该怎样？"他把夏川拉起，原本落在自己手臂上的夏川的重心又被他一把拉回，稳稳站好。"这样？这样？"他笑着一点点拉开两人的距离，明知故问。
　　"这根本就不是交谊舞……"夏川的脸都红透了，偏到一侧去冷静自己。
　　"那这是什么？"尚闻绍学着电视上看到的样子，拉住夏川的手把他甩出去又在两人的手臂拉伸到最开的时候再一个用力把他带回，连人整个抱到怀里。"哈哈哈，这叫什么？"
　　这叫什么？
　　我怎么知道这叫什么。
　　桑巴不桑巴，弗拉门戈不弗拉门戈。
　　就像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一样四不像。
　　交错纠缠的呼吸吹拂在彼此脸上，摩擦着的交叠着的羊毛衫和衬衫布料，柔软贴肤的质地和透过它们传达给彼此的体温，每一样都在一寸寸削弱着夏川理智的防线。
　　曲子一变，萨克斯和手风琴又将房间升温，加快的节奏像催促着夏川。
　　但催促什么？谁也不知道。
　　"哈哈。"
　　尚闻绍还在傻笑，似乎十分乐于见得夏川毫无防备的狼狈样，正要挖苦两句，那话就被堵在喉咙里。
　　那是一个并不十分温柔却十分绵长的吻。
　　带着冲动的力度也带着动摇的颤抖。
　　其实尚闻绍有点被突然撞过来的夏川磕到牙齿，想必夏川肯定也是。
　　起初两个人都不敢动，不知道他们其中的哪一个撑不住了先动了动被撞肿的嘴唇，而后便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接吻这事似乎是本能，无需理解无需事前演练，只要随机应变地配合。
　　夏川的嘴唇吮吸包裹着尚闻绍的，舌头的挑逗玩弄伴随着牙齿的轻微啃咬，互相交换带唾液在换气时短暂暴露在空气中，又在闭合的口唇中凝结发酵成带有催情作用的绝佳媚药。
　　四分五十三秒的曲子用来接吻刚好，但这一夜显然才刚刚开始。
　　"我也不知道这叫什么……"夏川回答了尚闻绍仿佛上个世纪提出的问题，但早就被亲得神游天外的尚闻绍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发了两秒呆他突然笑了起来，松开夏川让他站好。"我想起来，你还欠我一次那个。"但话一说出口尚闻绍就有些后悔，等着夏川边脸红边推开他站好继续他们的交谊舞特训。
　　不过事情的发展有些逃离他的控制。
　　"嗯，现在来吗？"
　　夏川说。
　　对比笑容逐渐凝固的尚闻绍，夏川倒是自在自然了起来。
　　他脱掉了为和尚闻绍见面才买的针织衫，又脱掉了为了见尚闻绍才熨烫妥帖的衬衫。
　　天，他甚至在时隔多年后都庆幸那天出门前吃了调节口气的药丸。
　　其实夏川心里是十分忐忑的，他的淡然自若全是强撑出来的。当他意识到自己感情的一刻天平就已然倾斜，他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轻松随意地直面自己的情欲。这其中参杂了爱意，那便有了本质的不同。
　　如果尚闻绍此刻说一句我开玩笑的你快把衣服穿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你说真的？"尚闻绍眼神暗了暗，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明显已与方才的嬉笑全然不同。
　　"嗯，真的。"


第87章 一句话一个吻是不是有些拖沓？
　　夏川再一次在心底认为尚闻绍比他在音乐上有才气。
　　他敢肯定，尚闻绍现在正按着正播放的音乐的拍子吻他的脖子。
　　不然那唇舌的轻重缓急为何刚刚好能和手风琴的音符节奏相吻合？
　　夏川觉得自己像漂浮在山间溪流的一块浮木，早就被人砍去了根基，无力支撑，无力站立，在名为情欲的河中随波逐流。尚闻绍划过他皮肤的手指像锋利的手术刀，割开他的血肉，每游走一寸就引发一场小规模的爆炸，将他的魂灵也从身体当中剥离出来。
　　那手指灵活轻柔地抚摸在夏川腰腹之间，解开他的拉链，一点点脱下他的裤子，他的内裤。
　　虽然心里还有些不安，但夏川庆幸自己答应尚闻绍此次性事由他作为主导，他从尚闻绍眉眼表情与动作间都看出了十足的兴趣和兴致。
　　"为什么这次肯让我了？"尚闻绍边脱他的衣服边说，牙齿轻轻啃咬夏川带耳朵，舌尖描摹着他的耳廓，热气缭绕在夏川耳畔和低沉的呼吸声一起给夏川展示了什么叫耳鬓厮磨。
　　吹拂过每一跟汗毛的热气都催发着夏川一次更剧烈的颤抖，他早就丧失了自主权。如果说具体一点，那就是从他坐在床上，自己躺下，用澄澈的却有些泛红的眼睛看向尚闻绍的那一刻开始。
　　"因为想。"他说，声调不稳，推拒撕扯着尚闻绍还没完全脱光的衣服。
　　"想什么？"尚闻绍故意引着夏川说那几个字，想见他害羞后脸红成熟透苹果的样子，心底那点儿想要做恶的坏念头慢慢发芽。
　　但后来夏川的举动却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
　　用浸满汗液等手揪住他的羊毛衫领子把他拉到自己眼前，夏川嘴唇也贴到了他的耳边。
　　"想你肏我。"
　　这大概是夏川整晚最大胆的一句发言，也成功点燃了尚闻绍的欲火。
　　明明已然是砧板上的鱼肉，眼睛里那点火星子却仍不服贴得想造反？
　　事后夏川无数次在尚闻绍提起这事的时候羞愤满面。
　　顺势把尚闻绍的上衣整个脱掉，这碍事的衣服，夏川之间把它丢到床下，完全无视了眼前房主过去曾下达的不准乱放东西的命令。
　　时隔几个月终于再度赤裸以对的两人，都带着点各自与过往完全不同的情感。
　　尚闻绍从柜子里拿出还没拆封的润滑油，看着夏川把脸转向另一边，似乎不想看到自己被人开发开拓的样子。
　　他那不情愿却又奋不顾身献祭的样子实在太有趣了，惹得尚闻绍更想捉弄他。
　　"啊！"
　　夏川刚用手把眼睛蒙起来就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尚闻绍本来正装备往手上淋润滑油，却突然放下手上工作转而用嘴含住了夏川挺立的分身。
　　他故意往嘴里含了些略凉的水，舌头的热，水流的凉，交织在一起簇拥着夏川一点点走到爆发的边缘。
　　尚闻绍的口活儿很好，他用嘴唇完整地包裹着夏川的柱身，隐藏起牙齿，舌根和喉咙一起用力挤压夏川的龟头。那敏感的冠状体牵动着它主人的神经，和它的主人一起在床上不住地扭摆腾挪，分泌出一股又一股把持不住泄露出来的晶亮液体，又混杂在那被口腔温度蒸得半温不凉的水液当中顺着尚闻绍与他相接的口缝流出，淫靡地淌了他一身，浇灭热火的同时又带来新的刺激。
　　"啊……呃……"夏川压抑着，咬着自己的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太过难堪的声音。他不知道打开身体躺着让人口交会是这样一种感受。过去他性急，前戏草草结束后就是鲁莽地插入，从未想过取悦对方，也从未被对方如此取悦。他轻推着尚闻绍的头，尚闻绍向两边分开他的双腿，边含着他那话儿边暗暗搓热手上的润滑油，趁着夏川注意都集中在前面的时候把手指伸入那无人探往的秘境。
　　夏川不是没感觉，但是这是今晚逃避不了的。自己配合点总好过尴尬地躲闪然后半推半就地接受。
　　放松，放松。
　　"唔……"
　　"放松。"
　　尚闻绍也说，虽然他嘴里喊着水和那东西，话说得很含糊。
　　"你、你轻点儿……"
　　事实上尚闻绍已经很轻柔了，只不过夏川第一次被人碰这种地方，总有些紧张。括约肌紧紧收缩着，不让尚闻绍进去。
　　尚闻绍颇有耐心地搓揉着它，手指上的安全套闷得不透气，他又之间挤了些润滑在夏川的股缝之间，待到夏川那儿已经完全被他揉得松软了之后才一点点把手指挤进去。
　　"嗯……啊……"
　　一些没被管控住的呻吟从夏川嘴里逃逸而出，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分明是被异物侵入，但因为那人是尚闻绍，他却想让他再更近一步。
　　与只需躺着配合的夏川不同，与此同时，尚闻绍已经满头是汗。
　　他不想弄伤夏川。
　　这孩子总是把自己弄得自己一身是伤，或许也做过些不好的事，但尚闻绍不希望自己也是在他身上留下伤痕的人。
　　他把动作放到最慢，放到最轻。
　　走过那一段最艰难的地方之后，肠道里面是十分温暖又柔软的。那种被挤压的感觉十分舒服，如果是过去，这种感觉总会引起他心底潜藏的施虐欲，他会故意在扩张的后半段狠狠用力，让对方哀嚎两声，然后再用吻堵住对方的抱怨。
　　他轻轻抽动，左右扩张。待一根手指可以相对自由的进出后就再放入另一根。
　　期间他也去摸索寻找那个点，能让夏川也癫狂喜悦的一点。
　　当然，嘴上也一直没有放松。
　　夏川两手抓着床单，整张床的床单都皱了起来失去了过往整洁的样子。水渍湿了一大片，背景音乐的口琴声都显得隐秘暧昧起来。
　　西伯利亚的寒流越过国境线，来自异域的风，刮过杭城树梢的晚露，从夏川打开的那一点窗子，掀开阳台的粗纱帘，闯入房间。就像夏川也在前后的双重刺激下松了精关，在未由主人同意的情况下闯入尚闻绍的口腔。
　　夏川射精时候腰肢不自觉挺动，撞了尚闻绍的嘴几下，导致他不小心呛着了还咳了几声。
　　"没事吧？"夏川赶紧爬起来拿纸给尚闻绍擦嘴，自己则满脸的愧色。
　　尚闻绍边擦嘴边笑还摆摆手，明明那水渍混合着精液流了一身，腥膻的味道久久挥散不去。"没事啊，你躺好，该我了。"
　　"唔……"
　　即便已经开拓过，尚闻绍进入的时候还是有些困难。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久没做爱的错觉还是夏川真的太紧张，他只能边进入边哄夏川叫他放松。
　　"没事的。"
　　"我轻一点。"
　　"放松。"
　　"乖。"
　　一句话伴随一个吻。
　　以及无数次的抚摸。
　　头发，额头，脸颊，肩膀，脖颈，前胸。到处遍布了尚闻绍的亲吻和爱抚。皮肤上残留的细微触感像交织起来的一张网，紧紧将夏川裹起，让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沉浸在尚闻绍营造的爱的巢穴中里还是性的陷阱里。
　　他希望是前者。
　　尚闻绍的抽送很轻柔，就像他承诺的那样。
　　夏川不知道原来被喜欢的人填满竟是这样一种感觉，尚闻绍每往里顶弄一次，他便觉得自己多爱他一点。
　　情爱和性爱是可以混淆的吗？
　　如果不行，为什么他却觉得自己越陷越深。
　　恍惚中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尚闻绍将两腿拉平抬起，整个人对折起来。他的身体越来越习惯于被进出，尚闻绍的动作也越来越大幅度。
　　"你的胸肌很漂亮。"尚闻绍说，一边按压着他的腿一边向他身体里挤入自己的分身。"手臂线条也很好看。"
　　"工作……的原因……"夏川找借口，他不擅长应对别人直白的夸奖，不敢说自己为了不输给照片里的人而私下做的无数练习。
　　"怎样都好看。"
　　他被尚闻绍翻过来趴在床上，身子底下垫着一床被子两个枕头，撅起屁股露出后庭。又往上淋了些润滑油，尚闻绍扑哧一声又捅入夏川身体，十分顺畅。
　　趴在夏川背上，两腿分开跪在床上，尚闻绍边亲吻夏川的后背边把手伸到夏川身下揉捏他从前段时间夏川换衣服时发现后就觊觎已久的胸肌，欺负那上面两个无辜的小肉球。
　　管他呢，就算被当做变态又怎样，夏川的身体已经让他快要发疯了。
　　"啊，啊……用力，用力……"
　　随着时间的流逝夏川也逐渐失去理智，往日说不出口的话一句接一句往外蹦。不过尚闻绍似乎颇为满意。他抽出一只手将手指伸到夏川的嘴里，任夏川将之舔弄得满是口水，湿漉漉的淫靡万分。
　　他快到达极限的时候也将伸手去握住了夏川，飞快的撸动下刚射过一次的夏川也很快被再度唤醒。
　　两声低吼，两滩粘稠。
　　歌单播放到末尾自动停止，尚闻绍随便哼着听了一晚上的早就嵌入脑子里的各种旋律。错觉或者不是错觉，他竟然又一次和那个年轻男孩睡了。
　　累瘫的两个人躺在满是汗渍的泥泞中，酒劲儿过去大半，尚闻绍纠结着什么时候换床单，夏川攒了半天力气爬过来，凑到尚闻绍身边郑重地吻了他一下。
　　"我爱你。"
　　他说，觉得这一句话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比刚才大汗淋漓做爱还要多的力气。
　　尚闻绍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也托着他的头回吻了他。
　　"我拿点水清理一下，你先睡吧。"


第88章 前任和现任的短兵相接？（误）
　　透过地下室只有二十公分宽的窗子向外看去，白天刚下过一场雪的夜空阴晴不定遍布流云，响彻天际的汽笛声提醒着秦钊他尚在人间。这是他流浪在外东躲西藏中看到的第五次满月了，月晕朦胧模糊，月形隐约可辨。
　　单是在这地方他就闷了近四个月，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一切能和外面联系的通讯设施，他早就没了时间概念。仅依靠着这月缺月满以及他用指甲刻在墙壁上的数字来推断个大概。
　　再有半个月应该就快过年了吧。
　　秦钊咂么着早就燃尽了的烟蒂，行尸走肉般再一次用脚丈量着这个长宽加起来都不到40步的厂房地下室。过去他很讨厌说尚闻绍抽烟，现在竟因为过于无聊而染上烟瘾。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曾经一次次闷声冷战后尚闻绍总是一个人面无表情叼着烟去了阳台，还沾了一身难闻的味道回来。那不是故意惹他生气，就是心里有话有苦，还没处去说。
　　尚闻绍现在在干什么呢？如果是往常，说不定又要催着他开始准备大包小包的年货回家探亲了。
　　现在的发型他逐渐习惯了，尽管他从没流过这样半长不短的中分。不过头发好歹还能算是身外之物，最让他难以接受难以忍耐的还是身体上的痛苦——为了百分百模仿像了那大佬的儿子，不光是要整容，他连人家的骨折和抢眼儿都要一比一照搬到自己身上。
　　想到这他觉得右大腿上那个枪眼儿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即便那伤是他四个月前受的。
　　定时有人送饭，定期有医生来诊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方圆两三公里，任秦钊怎么喊怎么叫都不会有人应他。
　　就是怕他反悔然后跑了吧。
　　除了没在他身上拴个链子之外，他觉得自己就是条被人圈养起来的狗。
　　虽说对方嘴上没那么说，还好好跟他讲说这是合作，是双赢。干这一票可比他做什么来钱都快。
　　这50万他太需要了。
　　"唉……"
　　想什么，没什么好想的。
　　自打他从家里出来又把身上仅剩的三百块钱花在牌桌上被这伙人捡走那天开始，他就没别的选择了。
　　整件事还要从大半年前说起。
　　刚过完年没多久的时候他又换了份工作。新公司的同事大多跟他差不多大，也有几个比他稍微年长几岁的前辈。大家工作之余最经常讨论的就是理财，创业，各种致富经。虽然手上没有半分存款，但秦钊在其中耳濡目染时间长了，也耐不住性子想下水蹚他一回。
　　他们说手上有个项目，先期大家投进去的本金基本都已经赚回来了，问秦钊要不要也试一把。
　　秦钊本就自命不凡，工作的这几年没什么起色就怪自己现在时运不济。他早就想跟着人家掺合一把，无奈自己手上没钱，但对方此刻专门找上门来问他要不要试试，几千几万也罢，权当试试水。他也是真的动了心。
　　他先是把两个月的工资投了进去，还真跟着同事小赚了一把。尝到甜头的秦钊胆子逐渐大了起来，秦钊还问他老家的父母借了钱。他本来想把爹妈给他存的老婆本也拿来的，无奈两个老人说没见到他带回来的媳妇就不能给他这钱，才算躲过一劫。不过贪心不足的秦钊最终还是将手伸到了另一个更深的口袋，找了层层关系，他借了五十万的高利贷，担保人写的尚闻绍。
　　没事啊，这么大一艘船，翻不了。算上他，公司一共十几口人呢，大家加起来一千多万的资金，他这几十万放在里面不过小打小闹，没关系的。
　　并且他还有尚闻绍那笔从毕业就开始存的"出柜基金"，他虽然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但肯定是够两个人花一阵子的。就算他赔了，那钱也是他东山再起等本钱。凭他和尚闻绍的关系，这个数额，这笔钱，只要他开口，尚闻绍肯定也会同意的吧？
　　他可是要和尚闻绍过一辈子的，这点钱算什么。更何况他还是想让两个人过得更好一点。
　　就算没有赚得盆满钵满，就算只赚了一点，只要没全部亏损……
　　*
　　天底下哪儿有那么好的美事，舟车劳顿跑到总公司，还临阵磨枪练了一周的交谊舞，奔着十万大奖去的尚闻绍最后什么都没抽到，回来的时候只带着满满一箱零食的阳光普照奖。
　　不过他作为优秀员工的两万奖金也足够缓解不少还款压力了。手机响起的款项到账信息令人无比愉悦，看来之前加班的辛苦还是值得的。
　　这样的日子再半年，再努力半年，把那些钱都还上他就自由了。
　　夏川发信息问他几点到家，想下班后直接到他家集合，一起吃顿饭见一面顺便见识见识什么叫阳光普照奖。尚闻绍边笑边回复他让他到时候直接去，那时候自己应该已经到家了。
　　事实上现在他就已经走出了车站，因为下雪天气不好，他退了机票临时改成坐高铁回来。现在正准备奢侈一次打个车回家。
　　如何面对夏川是个问题。
　　那天之后那小子就总是粘着他，就算见面，也不会再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走人，而是故意磨蹭到尚闻绍开口问他是否要留宿。并且也绝口不提睡沙发的事情，和尚闻绍一起两人并排躺在床上。不过倒也没做什么别的，就是毛茸茸的头抵着尚闻绍的脖颈，不乱说话也不动手动脚，安安静静贴着他在一旁睡觉。
　　这还真让尚闻绍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他那天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是在表白啊？
　　夏川到的时候尚闻绍已经把肉菜都准备齐全，就等人到然后开火下锅。
　　"哥……"夏川换好衣服鞋子就从背后抱住正在做菜的尚闻绍，在他耳后蹭来蹭去，亲吻摩擦那块细嫩皮肤，发出厚重鼻声。
　　被带着一身寒气进门的夏川猛地一抱尚闻绍便打了个寒颤，他被人圈在怀里不好动弹，脸也发热发烫特别不好意思。突然觉得自己身后夏川的股间，那东西隐隐有觉醒之势，他赶紧拍拍夏川的胳膊把他支开，"这才几天没见？放开点儿，酱油没了，你穿上衣服下楼去买一瓶。"
　　夏川抱着尚闻绍，鼻子埋在他的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放开。"好。"
　　他拿上外套，一边穿鞋子一边和尚闻绍说话，手搭在门把手上，向下用力，"酱油有指定的牌子吗？还是我自己看着随便买就……"
　　门板磕上钥匙，金属碰撞的声音脆生生得刺耳。
　　"你是谁？"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裹着围巾戴着帽子口罩，一副正要用钥匙开门的架势，动作被正开门外出的夏川打断。


第89章 我当初不是要害你才走的，你能明白吧？
　　"你是谁？"
　　那男人收起钥匙，仅一双透着凶光的眼睛暴露在外面。
　　如果夏川没认错，这双眼睛的主人就是尚闻绍压在盒子底下，那些个学生时代合照上的另一个人。
　　见夏川开着门迟迟没再动走，尚闻绍往门口那边挪了两步，"怎么还没去？是有谁来了……"一抬头，也看见那个不速之客。
　　"秦钊……"
　　这个名字和这个名字所属的主人所做的事一样，出现的和发生的瞬间就能带给尚闻绍巨大的冲击和震撼。
　　尚闻绍强撑着头重脚轻的眩晕感小声催促了夏川一声；"你先去把东西买回来。"
　　"可是你……"
　　"快去！"
　　"我……"夏川站在门口，尚闻绍和那个人中间，犹豫了几秒钟之后还是穿上外套大步走了出去。
　　拐过转角，夏川没急着下楼，他躲在墙后去偷听那两人在说什么。
　　但是尚闻绍比他想象的要理智，既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拳打脚踢。甚至在不多久之后他还听到了关门声。夏川偷偷露出一直眼睛扒着墙边去看，但走廊空无一人。他八成是进了房间。
　　该死！
　　这时候电梯也到了，夏川之好硬着头皮钻进去，老老实实先把酱油买回来。
　　这人到底回来干什么？
　　他现在自己一个人不会有事吧？
　　"说吧。"
　　"什么？"秦钊松开了一圈圈围地正紧的围巾，露出那张有些憔悴苍白的脸，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你想我说什么？"
　　"这是在准备做什么？这么冷的天不吃火锅吗？"他走进客厅，把围巾和帽子放到餐桌边的椅背上，拿筷子夹起两片莴笋放到嘴里。"你做菜的手艺怎么还是不见长？我不在你怎么连饭都不能好好吃……"
　　"你死哪去了？"尚闻绍还算克制，靠在墙边看着他莫名其妙自说自话。
　　"快过年了你们发年货了吗？可别再发那些没人愿意吃的果脯糖果了，就不知道发点实在的东西吗？"
　　"秦钊！你以为你现在回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能当做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吗？你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吗？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
　　"我们可以一起去选点什么东西，买点肉，我炖好了放到冰箱存起来你想吃的时候加热也很方便。不过临时做倒也不麻烦……"
　　"秦钊！"
　　"嗯？"原本一直避免以正脸面对尚闻绍的秦钊终于转过来面向他。"我在呢。"
　　说不上哪里不对，秦钊的脸不光惨白瘦削，还带着某种陌生感。
　　秦钊放下筷子往尚闻绍这边走，肌肉被子弹贯穿的那条腿还是不太自在，走路姿势仍旧不像往常那么自然。
　　"你……你的腿怎么了？"
　　"我回来了。"秦钊就是不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走到尚闻绍身边。他异常的脸色和怪异的肢体动作都让尚闻绍感到恐惧。"我回来了，对不起，对不起……"他搂住了因恐惧和震惊而呆在原地没来得及推开他的尚闻绍，不停在他肩颈处摩擦亲吻。"对不起对不起……我回来了……"他不停重复着。
　　"唔……"被他牙齿撕扯得发痛的皮肉唤醒尚闻绍的理智促使他开始挣扎反抗，秦钊一双手抓得他肩膀也又痛又勒。他推开一次秦钊就再贴过来一次，原本啃咬在他脸颊和耳朵边的秦钊的唇齿也得寸进尺得亲吻上了他的嘴巴。"你滚开！！"他大吼到，卯足了力气把秦钊推到一边撞倒了茶几上的一大片东西。
　　"你发什么疯啊！！当初既然能走现在就不要回来！！"
　　随着一声声怒吼从喉咙涌出，尚闻绍深藏心底酝酿发酵几个月的各种情绪也冲破了那个关口一股脑儿全冒了出来。
　　埋冤、愤怒、怨恨；被抛弃、被背叛、被欺骗。
　　秦钊与往常无二的声音把他带回过去七年里他单方面沉浸的甜美当中，又将他从现在来之不易好不容易终于见到点光亮的生活中又拖回五个月前无措割腕的夜晚。
　　皮肉撕裂的痛觉越过五个月的时间在手腕上无限放大，早就化成伤疤留在手腕上的伤口好像又流出血来，催债的电话一遍遍打进来告诉他七年的感情变成债务落在他的肩膀上，那个让他一见钟情倾心多年的人一夕之间消失杳无音讯。
　　呼吸的频率加快却每次都无法吸入空气，只有口鼻在不知疲倦地做着无用功，肺泡中累积的气体就要冲破胸腔，手脚颤抖，指甲抓进掌心，身体紧贴墙壁才不至于让自己跌倒。
　　"亲爱的，亲爱的，你看，你看……"秦钊从门边拿过自己的背包，次啦一下拉开拉链，十指岔开抓出几叠钞票。"亲爱的，对不起，对不起我把你的钱拿走了，我现在回来了，带着钱回来了......”他捧着钱一步步挪到贴着墙壁揪住胸口衣服额上青筋暴起呼吸不畅的尚闻绍面前，成叠的纸钞剐蹭到尚闻绍的脸上。
　　“你......你......”尚闻绍本就在秦钊离开后精神状况不好，现在他突然回来又这样出现在尚闻绍面前，尚闻绍惊恐发作。
　　“再等我几个月，我把所有钱还上我们再好好过日子好吗？”秦钊疯了一样再度抓住尚闻绍的肩膀，那些钱从他手上掉落，砸向地面。“我知道我之前不对，你再等等我，等我回来……”
　　尚闻绍突然睁眼，他瞪大的充满血丝的眼睛吓到了秦钊。趁秦钊退却的间隙尚闻绍抬脚踹了他一脚，重心不稳的秦钊后退两步跌到门边，尚闻绍跟过去打开门把他丢到外面，又把他放在椅背上的外套围巾全扔了出去。
　　“滚！！”
　　随后哐地一声把门关死。
　　“尚闻绍？尚闻绍！”秦钊在外面敲门，但尚闻绍就是不给他开。
　　过了没多久，走廊陆续有其他住户经过，秦钊连忙把帽子戴好围巾围起来把自己遮好。“我明天再来……”
　　他没走太远，从公寓出去后躲在没什么人能看到的地方抽烟，边抽边监视着他过去和尚闻绍一起住的“家”的窗户。
　　这种情况他不是没考虑过，但是想到尚闻绍对他的感情，应该也不会那么绝情。更何况他已经把一部分钱带回来了。
　　“喂！！！”
　　半根烟还没抽完，他猝不及防被人从背后抓住，手上烟灰掉了一身，烟头掉在袖子上烫了一块焦污。
　　“是你吧？欠一屁股债丢给别人还拿了钱跑路？”
　　夏川从外面一进来就看见他，鬼鬼祟祟躲在绿化带树后面，东西一扔上去抓住人就揍。
　　“你他妈还真有脸回来……”
　　被关了几个月的秦钊虽然看着虚弱但体格终归比夏川健壮，挨了一拳之后一个用力就把他推到一边。夏川后退过程中绊了一跤直接跌坐在地，还没来得及起来再战就被秦钊踩在胸口补了一脚。
　　“我们的事你少管， 你算哪根葱？”


第90章 星星堆满天，也不能比月圆
　　把秦钊赶出去后尚闻绍也并没有很快调整过来，他倚靠在门板这边，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调整呼吸节奏，好让自己不要进气少出气多。
　　看来秦钊这个人和这件事对他的影响远比想象的严重，他也还并没有真的恢复过来。
　　怎么人回来了，他却没有之前所设想的冷静。
　　像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尚闻绍抓着被冷汗浸湿的衣服扶着墙壁一点点站起来。手掌心的汗液把摩擦的触感清晰放大，他艰难移动到餐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待到眼前的景象不再交错恍惚才好倒了杯水喝到自己嘴里。
　　怎么回事，他怎么……？
　　刚才他只顾着把秦钊赶出去，把近在手边方便好拿的他的衣服丢出去，但他那一大包钞票还原原本本摆在客厅，保持着刚才被尚闻绍打落在地散成一片的样子。
　　尚闻绍当即一惊，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
　　又喝了口水压了压神，他走过去把那一地钞票捡了起来。好在一捆捆绑地细致，经过他们一通折腾也没散开。尚闻绍数了数，沉甸甸的一共25捆钞票，把整个抱填得满满当当。如果每一捆是一万的话，那这就是25万。
　　这数额越大尚闻绍心里越害怕。
　　他从哪弄来的这些钱？？
　　结合秦钊不正常的脸色和怪异的走路姿势，尚闻绍心里又惊又疑。
　　就尚闻绍所知，秦钊是没有什么朋友能突然拿出这么大笔钱来给他的。他们社交圈子本就一大半重合，如果当时有这种人想必秦钊也不会被迫跑路。
　　但是照理说这笔钱也并没有多到至于一个正直壮年的年轻人抛家舍业跑路的地步。既然尚闻绍几个月能替他还上七八万，那当时如果他好好和尚闻绍解释了两个人一起还的话也不是说绝对还不上还不起。
　　现在想来秦钊的消失怎么都透着股奇怪的劲儿。
　　这钱肯定不是什么正当途径得来的。
　　尚闻绍半坐在地思考到一半的时候才想起来之前被他支出去的夏川。超市就在小区外不远，估计马上就要回来了。他赶紧把满屋的狼藉潦草收了收，那一包钱塞到床底下，系好围裙继续做饭。
　　虽然之前的好心情现在荡然无存。
　　估计明天秦钊还会再来，到时候再把事情都问清楚吧。
　　眼看时间从七点蹦到八点，桌上热菜成了凉菜，凉菜成了冷盘，夏川却没有一点要回来的迹象。
　　尚闻绍本来心思全在秦钊那，等注意到夏川的异常的时候从窗外看去小区里的照明灯都关了，换成了一排排勉强看路又照不见人脸的庭院小灯。
　　这种时候这小子也出问题了吗？
　　正拿着电话抓起外套想外出看看情况的时候咚咚的敲门声又响起。
　　“哥，是我。”
　　尚闻绍说不清这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明明担心的和要去寻找的都是夏川，而他刚才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却希望来者是另一个人。
　　“回来了？”他打开门，侧身迎进大半个身子都沐浴在黑暗里边的夏川。“去这么久。”
　　“嗯。”
　　两人直到重新坐定为止都十分有默契地没提秦钊的事。
　　尚闻绍没说藏起来的那一包钱；夏川也没说在楼下挨的那一脚。
　　当然也没说那人踹完在他胸口又踩了一脚之后扬长而去，他咳嗽着爬起来在在秦钊刚坐着的地方等了一个小时确定那人不再回来了才晃晃悠悠拿起掉在草丛里沾满了露水的那瓶酱油上了楼。
　　水开了，咕噜咕噜冒着泡。尚闻绍夹着肉片放到锅里去烫，捞出来的一半放到夏川碗里一半留给自己。他本来就是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不然也不会在秦钊刚走之后几次骗过盯着他是否按时吃饭睡觉的袁静还能有割腕的机会。
　　“吃。”他看了看夏川，好半天了对面的人筷子都没动。
　　“嗯......”夏川盯着锅子里的气泡，一双手摁在膝盖上不住地捻蹭那层布料。
　　“哥。”
　　“怎么了？”
　　“......我喜欢你，咱们在一起吧。”他酝酿了好半天才把这话说出来，脸红得像能滴出血来。
　　尚闻绍愣了愣，又往夏川碗了添了两块肉。“怎么想起来说这个了。”
　　“我、我们在一吧？”夏川又重复了一遍，原本他想再给尚闻绍更多时间，自从那次两人借着酒劲儿一夜缠绵之后他以为好歹算是互通心意只不过没戳破那层窗户纸，只等着再找个恰当的机会把话挑明，大不了他再表白一次然后正式在一起。只不过没想到半路杀出程咬金，秦钊突然回来打乱了他原有的步调。
　　两人怎么说都认识了小半年，这其中朝夕相处的日子也占了一半还多，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尚闻绍说话做事时候那点隐藏起来的情绪波动？
　　“先吃吧，一会儿又凉了。”
　　“哥你也是喜欢我的吧？我们在一起吧行吗？”话题一再被尚闻绍岔开，夏川开始急躁起来。“别去管什么债务什么过去还有那个人了好吗？哥我们不是在一起过得很好吗？我搬回来，房租我也付一半，我们好好在一起你也不要再去想那个人渣了我们......”
　　“我不想说这个。”
　　“哥你就当他不存在那时候一颗心喂了狗我们好好在一起好吗？我保证我能......”
　　“你不想吃饭就给我出去。”尚闻绍把筷子拍在桌上，叮叮当当的脆响终于打断夏川自顾自不断重复的碎碎念。
　　“我觉得我们......”
　　“出去！”
　　夏川第一次被尚闻绍打断的时候就红了眼睛，单是凭着一股劲儿把话说下来的，期间他压根不敢去看尚闻绍的表情。
　　“我觉得我们会过得很好的。”
　　“出去！！”
　　尚闻绍把碗摔到地上把那瓷碗摔得碎成几瓣。
　　房间里空气凝固几秒之后夏川站起来把碎瓷片都捡了起来用纸包好，穿上外套拿了垃圾便去开了门。
　　“我先走了。”
　　大门关上，走廊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尚闻绍还坐在餐桌前掩面叹气。


第91章 啊，我有点懒得想标题了
　　第二天是周末，但夏川的工作性质导致他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周末双休，如果按之前他对尚闻绍所讲的工作安排，他今天是要上班的。
　　顶着两个黑眼圈，夏川踩着点到的公司，心思还在尚闻绍那回不来。
　　昨晚闹的不愉快之后夏川到了家也像往常一样给尚闻绍发了条消息，但只显示已读未回。他捧着手机直到半夜没电自动关机，并且他自己也撑不住睡过去也没等到尚闻绍的回信。
　　而在这之前，他也没敢再给尚闻绍发一句话去讨人嫌。
　　夏川仰躺在床上，一遍遍刷新手机消息，生怕是自己错过了人家的哪一句话。虽然直到最后也什么都没收到。
　　他夏川夏小爷什么时候这么谨小慎微唯唯诺诺过？
　　想他过去住在尚闻绍家的时候，因为知道尚闻绍比他睡得早，如果他要晚睡一点做个什么外包，就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怕扰了尚闻绍的清梦。
　　越想越觉得委屈，为什么尚闻绍要这样凶他啊，明明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吧？不然为什么对他这么好还和他做那种事？就不能老老实实面对自己的感情难道承认一下会死吗？
　　当晚，虽然尚闻绍没像夏川这么情绪激动，但也并不太好过。
　　他没想到自己会因为秦钊的归来和夏川的表白而这么动摇。
　　假如说秦钊真的就此消失再不出现，或许他真的会就这么自然而然和夏川在一起。
　　喜不喜欢……他也搞不清。
　　夏川跟他发生那件事之前他也的确想过和夏川再进一步发展，横生出来的枝节打乱了原有的步调，让他本来稳步发展生长的感情戛然而止甚至是把刚刚破土而出的感情连根拔起。后来的这些，后来的夏川，后来的种种……尚闻绍不是不能看出来夏川眼里日益增长的情感和热度，但是尚闻绍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过去他给过夏川机会却落得一身伤痕，现在秦钊又回来了，他连以前的烂摊子都没收拾好，夏川突然催他给这份感情定个性，他实在是应付不来。
　　夏川的信息发来，起初尚闻绍不想回复。等想要回复的时候又觉得时机不合适，后来索性就彻底把这件事抛之脑后。毕竟眼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先处理完毕。
　　尚闻绍坐在家里等秦钊找上门，果然，天刚擦黑，这房间原本的另一个主人再度登门。
　　"你坐。"尚闻绍花一整天时间做足了心理准备，好让自己不要再像昨天那样狼狈。
　　秦钊面对着他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两个人中间的茶几上是那满满一包的钞票。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秦钊几次三番想要说话都因为目光触及尚闻绍冰冷的视线而退却。他无法回答尚闻绍关于"这钱是怎么来的"这样一个问题。
　　"所以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你究竟去哪了吗？"
　　秦钊死活不答，尚闻绍只能换了个问题。他不想再僵持下去了。
　　"哈，你在说什么，"时间空白这么久，秦钊只憋出一声尴尬的笑。他试图用这种方式缓和气氛，但似乎并不怎么成功。"不管去哪，我不是都回来了吗？就当我出了个差，你不是也经常出差吗？只不过我就是走的久了一点罢了。"他眼睫低垂强打精神，昨天早上刚从那半地下室出来，昨天晚上无处可去在公园躲了起来一夜未睡，现在又面对这么低气压的环境，秦钊自己都觉得等尘埃落定后大概需要找个什么心理辅导了。
　　好歹是朝夕相处七年有余的情侣，秦钊抖动的眼神和苍白的嘴唇都逃不过尚闻绍的眼睛。
　　"秦钊，债是怎么回事？这钱又是怎么回事？"
　　"能是怎么回事。"
　　"那你就告诉我。"
　　尚闻绍把手放到两膝上，身子向前探去，想要离秦钊再近一点。
　　不同于昨天再见时候尚闻绍的恐惧不安，再度回到自己"家"的秦钊这次显现出了诸多不适。
　　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他或者尚闻绍，总要有个情绪不正常的。
　　越是回到熟悉的环境，越是像往常一样平静地和尚闻绍坐在一起，他越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仿如虚幻，那一袋子钱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眼睛。他能再度踏入这间房子，但却再也回不来。
　　"秦钊，我们相处将近八年，我连你发生了什么都不能知道吗？"
　　视线接触，他再不说怕是尚闻绍也不会让他走了。
　　但是他只有两天时间，明天出发去西南的车是一定不能错过的。
　　秦钊无数次回想他从家里出来的那天，可能那天按原计划去进行越好的面试或许也不会有后面牵扯出来的这一大串事，但就是鬼迷心窍，总觉得口袋里那三百块钱能让他咸鱼翻身。
　　他可是利滚利背着将近六十万债务的人。
　　因为面子，他不好意思向尚闻绍开口要钱，更不想说自己投资失败把钱全折了进去还倒欠了几十万。他知道尚闻绍银行卡密码，早在欠钱的第二天就偷着把那钱取出来拿去还了债，又偷着问家里要了钱，叮嘱千万不能把这事告诉尚闻绍，盘算着这事一直瞒着他，自己赚了钱再把这窟窿堵上。
　　但是这剩下的二十几万的窟窿就像个无底洞，他自打钱全赔进去之后公司也不想去后来索性离了职。
　　口袋里的现钱越花越少，催债的电话越大越多。每个月的利息就将近一万，他装模作样没事人一样过了大半个月，实在撑不下去了。
　　活这么大，秦钊一直觉得自己活的就是个脸，就是个面子。他从小皮相好，性格好，哪哪都要强。感情上也顺风顺水，自从大学被尚闻绍追求表白之后觉醒了自己同性恋者的身份而后与之在一起七八年，期间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其实过得很幸福。
　　尚闻绍处处听他的，人老实，性格稳重，长得也不赖。他偶尔的那些想要做乱的灰暗心思也都能一一包容，甚至抛弃自己原本的坚持。除了不是个女的不能名正言顺带回家介绍之外，他真的想就这么和尚闻绍过一辈子。
　　但对比起爱情，似乎体面更重要。
　　他口袋里的钱花得就剩三百，前一天才投了一天简历决心重回职场老老实实赚钱还债再把偷拿尚闻绍的钱补上，但刚一出门，那骨子里不服软不想认命的劲儿又上来了。
　　他早就听闻城郊有个赌场，他打小聪明，想去试试水，说不定还能小小翻个身，不至于现在想去上班却连身新行头都置办不起。
　　钱输得很快，三百块都不够他打一圈麻将。那副落魄样子甚至连赌场老板都不想借他一毛钱。
　　心灰意冷之际，一个一直在边上看他打牌的人上来找他搭话了。
　　问他想不想一年赚到五十万。
　　他点了头。


第92章 不到长城非好汉，不撞南墙不回头
　　"所以你就这么跟他走了？？"
　　"对。"
　　"想都没想这事是不是真的靠谱？"
　　"是……"
　　秦钊难以启齿那时候他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为了不让尚闻绍知道他没了工作，每天穿戴整齐在外面闲晃，临到正常下班时间再回去。谎言和债务的双重压力之下他每天都精神恍惚，却要装作无事发生。再加之口袋也早就见了底，他再弄不到钱，别说维持体面了，连去面试都没钱坐公交。
　　被人带上车之后，蒙着眼睛晕晕乎乎带出去几小时的车程。秦钊也没想到此次离家，再见到尚闻绍会是几个月之后。
　　*
　　"那你还要走？"
　　"是……"他含含糊糊的解释，实在绕不过去的地方就直说现在还不能讲。"可能还要半年左右我才能回来，到时候再跟你说具体原因。"
　　他们谈话的时间大概有一个多小时，但里面有一大半的时间是用来沉默的。
　　好比现在，又过了很长一大段的空白时间，空调的暖风吹到人口唇发干，尚闻绍把想说的话沉淀了又沉淀，才把面前的满满一包钱又推到了秦钊面前。
　　"我知道了。"尚闻绍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此刻能这么冷静，可能是因为秦钊终于开始跟他说实话了，也可能是他终于开始理清自己盲目的感情了。"钱你先拿回去吧，那些债我就快都还上了，等你什么时候回来再还给我。"
　　秦钊急了，这可是他费尽心思才提前预支出来的一半，为的就是拿来稳住尚闻绍赶紧还债，这人怎么能不要？"这，你……全部还清之前的利息也都是真金白银，你犯什么傻？"秦钊更慌的是，假如这钱尚闻绍不要，怕是连他这个人都不想要了。
　　"秦钊，我不知道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这钱来的不明不白，我问你什么你都不说。我因为太信任你而吃的亏已经够大了，你凭什么认为我还会相信你？"
　　*
　　夏川他们晚上加了班，老板自知理亏，自己掏腰包请大家吃了顿羊蝎子顺便喝了点酒。
　　聚餐过程中夏川才知道他们这个看起来年近四十的老板其实才刚三十出头。之所以看着这么憔悴苍老全是因为找了大十几岁的老婆，人家还带着个跟他自己差不多大的快考大学的儿子。父母的阻挠，和继子相处的艰辛，他日子并不好过。全是靠着对爱人的感情才撑过来一天又一天。
　　跟几个年轻同事们扎堆八卦，因为明天没活儿大家都喝了点儿酒，嘴上也都没了把门的。夏川也跟着喝了点。
　　"都喜欢的这么难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啊……"夏川嘟囔，一瓶啤酒喝了一晚上。
　　几个老员工嗤之以鼻，走到老板廖勇身边勾着人家的脖子。"嘁，要么说你幼稚呢。老廖，给他讲讲！你跟嫂子结婚之后后不后悔！"
　　他们老板也喝多了，听到这话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一句话反反复复又重复了几遍才过滤出来人家在问什么。三十多岁的人脸突然红了起来。
　　"这……能跟你嫂子结婚是我的福分，我哪能后悔……"他边笑边说，分不清脸上究竟是害羞的红还是喝多了才红。"过日子肯定有好有难，你不能因为难了就不去追求了，要不等到事后后悔，你都不知道你失去了什么。男人嘛，该冲还是得冲。"
　　冲，冲……
　　具体这个冲指的是冲锋冲刺还是冲动夏川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潜意识里给自己洗脑成要勇往直前，也不想去分析为什么尚闻绍要顾左右而言他地拒绝。
　　估计也是借着那点酒劲儿，一整天没收到尚闻绍联络的夏川聚餐后真的冲到了尚闻绍家楼下，准备继续追问他表白的答复。
　　还没进到小区，他就远远看见有人从尚闻绍住的那栋楼里走出来。离近了点再仔细分辨，不就是那挨千刀的前男友么。


第93章 怨妇上身或者戏精上身
　　他紧着跑了两步冲上去，再一次把刚修好的电车随手丢到一边甚至因为过于手忙脚乱而不小心踹了一脚。
　　"喂！！这个臭小子……该死的你他妈的怎么还敢过来？？"
　　夏川气势汹汹地一声怒吼把刚秦钊吓了一跳。要知道他现在还不能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原本就是偷着跑出来的，他还没想好究竟是见了尚闻绍一面就马上回去还是直接就这么跑路，毕竟尚闻绍并没有留下那笔钱。
　　"当初有脸跑路现在就别再腆着脸回来！"昨天被踹了两脚的仇夏川一直记在心里，借着酒劲儿，趁其不备抓着秦钊衣领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操你妈你听见没有！！"
　　"我靠……"
　　嘭的一声，拳头打在骨头上的声音因为秦钊脸上那一层算不上厚的皮肉的包裹而变得沉闷又拖泥带水，就像现在正甩着手喊疼的夏川一样那么不利落。
　　秦钊用手抹了两把鼻血，夏川下手狠，他鼻腔瞬间因为巨大的撞击而破了一大片，血液滴答滴答顺着手腕流了一胳膊。
　　"小杂种发什么疯……"夏川的偷袭他没能躲过去，现在显得颇为狼狈。
　　显然现在跑来表白的夏川在尚闻绍还没答应他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默认把人家当成自己人了，丝毫不客气得揪着人家前男友不放。"你知不知道他过的什么日子？"
　　本就喝的半醉，要是刚才路上有交警说不定还会拦下他教训一顿说电瓶车也不能酒驾。夏川此刻的大脑和心情都糊里糊涂的，头上天旋地转，脚下步履飘忽，满脑子都是尚闻绍。看着眼前去了又回当初轻而易举和尚闻绍在一起现在又将之狠心抛弃的秦钊，他莫名就把自己带入了尚闻绍的角度和情绪当中。明明打人的是他，现在却自己突然掉起眼泪来。
　　连着抽了两下鼻子，夏川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
　　"你说走就走，不光卷走了他攒的钱，还留下一屁股债，"夏川边说边向他走近，歇斯底里状态下的夏川有些吓人，手上沾着秦钊的血，边哭边叫脸上还挂着眼泪。"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啊？你知不知道月底的时候他冰箱都是空的！菜单里只有白面条大米和咸菜！"
　　他这话显然有夸张成分，摆明了是把之前惹恼了尚闻绍之后尚闻绍给他做的几顿什么都没有的白面当成了尚闻绍自己的主食，也彻底省略掉了尚闻绍颇为奢侈的海岛十日游。不过这些细节秦钊是不知道的，他想过自己一走了之会给尚闻绍带来很多麻烦，但是这些事他越想便越内疚，久而久之便也不再去想，此刻夏川拿出来讲，也像一根根纤细的针一下下戳在他心口上。
　　"每个月发工资第一天！先去把要还的钱还掉，再去把维生的口粮买回来，锅里的每一颗米粒都要盛到碗里不去浪费，你舍开他走的时候，考虑过他过的是这种日子吗？！"
　　"你……"
　　"……不管是下雨还是下雪或者是连公交都停运的周末，只要是上班他能走着去就不会花三块钱坐公交，能少一点开销就少一点开销，他下雨天摔倒撞到腰的时候呢知道吗你不知道！"
　　这里边有虚有实还有不少是夏川对尚闻绍的事上心以来自己注意到或者联想到的，现在全成了他嘴炮心上人前任的武器。
　　秦钊几次三番想打断他说话但就是没成功，夏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比当事人尚闻绍还要像个怨妇一样一股脑儿倾泻着他所目睹的尚闻绍所遭受的委屈，越说越大声。
　　"你给我小点声……你找死吗？？"
　　秦钊本就像个逃犯一样得藏着掖着，夏川喊得大声，内容也刺得他难受，越多说一句他越焦躁。
　　歇斯底里的夏川完全不顾形象，像是被眼前这个渣男抛弃坑害的人是他一样，大喊着哭诉。秦钊是趁着转移过程中看守人员不备才逃出来的，恨不得每走一步都四下里看一圈才敢下脚。此刻夏川的声音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住户们也有推开窗户扒头往外看的。
　　秦钊整容要去替换的人本身就是个在逃人员，哪怕他就此跑了，也不敢这么轻易露面省得被人抓住再惊了那伙儿人，他怕极了。
　　"你他妈还是不是个男人了！！"夏川紧走了两步上前抓住秦钊的衣服领子对他大喊，走廊最深处的声控灯都被震得亮了起来。
　　"操！你他妈给我说话！！"
　　"你他妈就不心疼吗？"
　　"你不心疼我心疼！"
　　秦钊被他纠缠得烦，衣领被人扯着，整个人都火了起来。反手一使劲儿绕到夏川背后边勒他脖子边捂着他的嘴，"闭嘴！！"
　　"呜呜呜！！！呜呜呜呜！！！！"夏川奋力挣扎，但是秦钊在他背后，他没抓没挠根本捞不到人。
　　附近的人越聚越多，这两人一个一身酒味步履蹒跚，一个衣衫污浊遮遮掩掩，怎么看怎么可疑，谁都不敢上前，站在一边远远观望，窃窃私语。
　　背后突然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被人群和惹麻烦的夏川堵在大门口的秦钊异常的紧张和烦躁，突如其来的脚步声也让他的神经更加紧张。"秦钊你怎么还在……"原来来的人是尚闻绍。"夏川？"
　　听见尚闻绍声音的夏川也不安分起来，扭动着挣扎。"唔！！！！呜呜呜呜！！"
　　"秦钊！！秦钊你放开他！秦钊！！"
　　"尚……"
　　"秦钊！！"
　　"怎么回事？！"终于，聚集的人群引来了工作人员。两个保安拿着手电筒往这边照，原本还半个身子淹没在黑暗里的秦钊被灯光照得睁不开眼睛，身后尚闻绍还一直叫他的名字。
　　不行，不能再耗在这了。
　　"去你的吧！"他一把推开夏川推到保安那边，拎上那一包钱撒丫子就跑，也不顾那条伤腿是不是还没彻底恢复。
　　"站住！别跑！"
　　"秦钊......夏川！"


第94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一行保安追着秦钊就去了。他溜得快，又把夏川当做挡箭牌推了出去绊了他们一会儿，没多会儿就先行逃出小区大门，保安尾随其后也追了出去。
　　尚闻绍紧跑两步到了被推倒在地的夏川身边。秦钊为了不让他出声，下手挺狠，夏川边咳边喘，好半天都缓不过来。
　　"你怎么在这？"尚闻绍把他扶起来拍着后背给他顺气，夏川一张脸憋的通红。他本来在屋里听见楼下的骚乱，担心是秦钊又遇到什么麻烦，刚才那人吞吞吐吐跟他说了一些几个月来的行踪，他还半信半疑，正在屋里消化。结果下楼来看却发现秦钊正和夏川扭打在一起。
　　夏川只顾着咳嗽，还带着一身酒味，眼泪鼻涕都咳了出来。尚闻绍两条眉毛都拧在一起。
　　"咳……咳咳咳咳……咳咳……"人越聚越多的时候秦钊着急，直接用胳膊勒着他的脖子。"咳咳……哥……"过了好半天他才有心思抬头看看尚闻绍。
　　"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这时候来了？为什么和他打起来了？"
　　"……哥……"夏川脑子还是有些糊涂，边哭边抽鼻子，下意识抓着尚闻绍的袖子撒娇。"哥……"
　　以为夏川又被秦钊揍了想给他擦一下眼泪，头一低正要掏口袋里的纸巾就看见夏川手上满是干涸的血迹，一瞬间他心脏都揪起来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他掰着夏川的脸上上下下反复查看，无奈灯光并不充足他看不清太多东西。"跟我上来。"
　　秦钊刚走不久，尚闻绍就着之前的姿势坐在客厅抽了整整三支烟。就是连他自己都嫌屋子里空气浑浊呛人才去开窗通风的时候听见楼下的一片嘈杂。此刻屋子里正因为那大开的窗子而寒风凛冽，冷空气不多久就带走了房间里的烟味和暖风热气，夏川被尚闻绍拎进屋子的时候还打了个喷嚏。
　　按着头让他坐到沙发上，尚闻绍跑去卫生间打了一盆热水，还好家里还留着几块没用过的干净毛巾能给他清理伤口。
　　夏川总是受伤，几个月来尚闻绍都有点习惯了去料理他大大小小的伤处。带着清水和毛巾又找出了医药箱，尚闻绍搬着小凳子坐到了夏川身边。
　　"手伸出来。"他说，看着夏川把那只遍布斑驳血污的胳膊举到他面前。
　　"你怎么搞的，总在受伤。"明明这句话已经说了无数遍，但他还是要用差不多的语气再重复一遍。"二十岁了也该长大了，怎么还天天惹事。"
　　他细心轻柔得用毛巾沾了温水去擦拭夏川的胳膊，把袖子挽起来，从外围向里，边擦边洗，生怕再伤着夏川。
　　"从认识你到现在，我都给你包扎过几次了？这样下去我真的可以去应聘护士了。这次还是伤到的手，你就没想过万一以后你弹吉他……"尚闻绍低着头边帮他清理，絮絮叨叨在他耳边念叨，说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
　　"你没受伤？"
　　那胳膊干净漂亮，整个擦下来只擦得换洗的水盆和毛巾脏兮兮的，而夏川的手和胳膊，都好好的。
　　"那这血是哪来的？"
　　"啊？……他的吧……"夏川还是晕乎乎的，说话都含含糊糊不清不楚。本来就脑子迷糊，这半天注意力全集中在尚闻绍聚精会神的脸上，全然没听进去人家在说什么。
　　"他的？"
　　"我打的……"
　　"你打的？所以你到底来干什么的，怎么还能和他打起来？"
　　"我就……打了他两拳……"夏川解释说，看着尚闻绍渐渐竖起来的眉毛和发怒的神情，心里害怕又委屈。"他还有脸来纠缠你，一而再再而三得登门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你心软让他进来一次就能再让他进来第二次第三次，谁知道他还想怎么祸害你呢？我不想让他打扰我们的生活，你和我……"
　　"我们的生活？我又和你怎么了？"
　　"你和我……你是我……"一句话到了嘴边绕了又绕怎么都说不出，表白哪有这样逼问出来的？
　　"唉……"
　　夏川嘴巴开开合合就是不出声，喉咙硬生生被堵住一样，脸颊连带着脖子和耳朵都像是因为窒息而变得赤红。
　　见夏川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尚闻绍直接甩甩手站了起来。"夏川，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思搞这些，我上次就已经跟你说过了……"
　　听闻这个，夏川又急了起来。"哥，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保证我不会像他一样，我真的，我……"
　　"夏川，咱先别说这个了行吗？"尚闻绍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叉着腰，整张脸的表情都隐藏在手掌的阴影里。
　　他语气里带着两分笑意，让夏川琢磨不透。说冷不冷，说暖不暖。俩人直线距离不到一米，尚闻绍抽身离开时候带起的风让夏川湿漉漉的胳膊竖起一层鸡皮疙瘩。
　　秦钊的事情还没个结果，他刚过来说的那席话任谁听了都觉得后怕。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尚闻绍担心自己迟早也脱不了干系，更何况就算没他的事，他身上还背着小十万块钱的债务没还。就秦钊所说，这大概还不是全部，秦钊所说的更见不得人的那部分至今他还没见识过，到时候不知道又是怎样的一番血雨腥风。
　　但是夏川并不知道这些也并没有去想过这些，傻小子现在一头扎进爱情里出不来，他只想为他以为两情相悦的感情讨个说法。那老赖就老老实实跑他的路不好吗？
　　"我爱你。"
　　夏川搞不懂尚闻绍究竟什么意思，酒劲上头回想起来那班同事们说的让他冲，让他追，一下子站起来就把面前的尚闻绍抱在了怀里。
　　"哥，哥……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我不会像他一样的，我们会好好在一起的……"尚闻绍身体僵硬但夏川一点都没觉察出来。箍着他的腰搂着他的胳膊，下巴和肩膀在他肩膀上磨蹭，两只手不自觉地在他身上游移。
　　"放开我。"
　　"哥，我真的……"
　　"放开我！"
　　啪！——


第95章 私心里我也想说我爱你；理智上只能说对不起
　　整整一个周末还没好好休息就又到了周一，标准社畜尚闻绍连请假休息都不敢，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赶着早高峰上班再踩着晚高峰下班。这个点儿公交上没座儿他还只能站着，哪怕昨天半宿没睡。
　　尚闻绍下班赶紧就跑出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袁静约了他见面，在尚闻绍家附近的小店。人家一个挺着五六个月孕肚的孕妇，他也不好让人家等，一下班打了卡赶紧就奔去了公交站。
　　其实尚闻绍也大概知道袁静此一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就算她在短信里什么都没说。
　　昨天他刚和夏川刚闹了个不愉快，今天上班没多久袁静就约他下班见，这时间点怎么都不太正常吧。
　　而且他也确实有必要见袁静一面把秦钊回来的事跟她说一声。
　　昨天晚上，他扇了夏川一巴掌。
　　时间往回倒，还是得从夏川喝多了一把抱住他开始说。
　　就算嘴上说没事，尚闻绍潜意识里也还记得几个月前夏川喝多了来他家打闹一场那次；更记得前天秦钊突然回来又搂又抱上下其手让他回忆起割腕轻生不人不鬼的日子搞得惊恐发作。
　　感官和记忆互相连通了起来，夏川那胳膊环上来的一瞬间，耳边的热气，他满嘴的胡话，强硬的态度，胡乱在身上抚摸的触感，全都让尚闻绍汗毛倒竖。
　　先是把他推了开，而后啪地一下尚闻绍一巴掌就抽在了夏川脸上。
　　"你给我清醒一点！"
　　一巴掌给夏川抽懵了，站在两米开外站住不动了。
　　"你以为你和他又有什么区别？还是你以为你就比他好多少？自以为是就那么有意思吗？"
　　"以后你如果不是清醒状态就别到我家来。"
　　他几步走到门边，拉开门。"请。"他比划了个送客的姿势，大门开着，半分多种夏川都没挪地方，站在原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你不走我走。"拿上衣服揣上钥匙，大门大敞四开，尚闻绍倒是干脆，十分利落地抛下夏川就出了门。
　　后来外面吹了好半天冷风他稍微冷静下来再回去的时候大门已经被好好锁上，房子里也已经没了夏川的影子。他给手机充了电，能开机之后又过了好久那上面也没有关于夏川的半点消息。直到后半夜，将近四点他实在撑不住了睡过去，那手机也没一点动静。
　　冷却下来之后，尚闻绍也有点后悔。
　　他刚才情绪确实有点激动，说到秦钊，又说到再开始一段新的关系，他就有些跳脚，想要着急。
　　不过甭管怎么说，他都不该打夏川的。
　　也不该拿夏川和秦钊去比。
　　这点他最清楚。
　　秦钊是秦钊，夏川是夏川。
　　就算做过些混账事，夏川本质也不坏。他们相处了几个月，他知道的。
　　两个人之间那点若有似无的情丝和暧昧明眼人都有目共睹，更何况还有前些日子那不可说的一晚。
　　理论上讲他们现在应该越走越近找个合适的花前月下的你侬我侬的时候把窗户纸戳破了话挑明了眼儿对上了关系定了才对的，才是正常发展。
　　夏川的小心思他揣摩过也逃避过，但是理智敌不过感情，你要怎么拒绝一个不断贴过来的温暖的孩子呢？尤其是在这么一个最低温已经零下八度的冬天，还下着雪。
　　可就是，这秦钊回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每每他提起勇气想要开始新生活的时候，甭管是记忆里还是现实里那人都会跑出来膈应他一下。
　　另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是，夏川没必要跟他一起承担风险。
　　身为一个姑且算是单身的男人他也希望能找到伴侣；但身为一个长者或者说前辈，他也知道自己和现在背负着的事情或许就是个定时炸弹，不想波及夏川。
　　"对不起对不起，等多久了？下班高峰期给我堵在桥上了，我应该提前出来几分钟坐上一班车才是，还能再早到一会儿。"尚闻绍按着袁静发给他的位置找过去，一坐下赶紧先赔罪然后便拿着菜单看起来。"点菜了吗？今天全算我的，再加几个，看看我未来大侄子跟大侄子他妈想吃点什么。"
　　袁静往左看看，他就把菜单往右挪挪；往右看看他就把菜单往左挪挪。菜单竖俩人中间，就是不让袁静看见他正脸。
　　"行啦。"袁静捉迷藏玩的烦了，直接一把把那菜单抽走。"我都点了六个菜了，吃不完还打算带走呢，足够花掉你两天工资了。"
　　"别躲了，你进来我就看见了。"
　　菜单被抽走，尚闻绍一双青紫发肿的眼睛毫无遮挡地展现在袁静眼前。
　　"怎么搞的？"
　　"没睡好。"
　　"你上班也这样？"
　　"上班……我戴了个眼镜。"
　　"唉……"袁静用手托着下巴，看着他直叹气。
　　尚闻绍干坐着觉得尴尬，又拿起桌上的橙汁开始喝。吸管叼在嘴里，杯子上的水汽浸湿了他的指头。袁静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他，他觉得自己脸上都快被看出一个洞来。
　　咕咚一声把杯子里最后一口都喝完，尚闻绍也忍不住了。"可别看了……我都快透光了。"
　　"那你就自己说啊，反正你也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袁静左手托腮，右手放在桌上，几根指头轻轻敲在上头，食指到小指，从左到右，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被她敲得喉头发紧，尚闻绍更不知道从哪开始说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区的袁静张昊家。
　　夏川面前摆着三个碗，分别是上午他来的时候张昊给他给他煮的馄饨，中午袁静给他盛的盖饭，还有半小时前张昊给他点的面。哪一碗都没吃，放在那变得冰凉混沌坨成一团。
　　"唉……"
　　夫妻俩神同步，张昊也撬不开夏川的嘴。
　　早上张昊陪袁静去产检回来的路上捡到了人不人鬼不鬼在街上游荡的夏川，夏川原本是在去上班的路上，但是一整晚没睡更没收拾自己，衣服皱巴巴头发像个鸡窝，双目无神还连路都走不直。要不是他长得太有辨识度，人夫妻俩看见还真当他是刚从哪个旮旯儿睡醒觉出来寻食儿的流浪汉。这个精神状态显然不太正常，袁静张昊停下车就去查看这游魂到底怎么回事，强制他跟公司请了假把他带回了自己家。


第96章 他只是事后说悔不当初
　　"我的姑奶奶，你到底怎么了？"
　　张昊又给夏川倒了一杯热水。袁静嘱咐他看好了这孩子，自己去找了尚闻绍，他现在也不好只顾自己不管夏川，连带着也跟着一起没吃晚饭。
　　从早上到现在，夏川就只说了几句话：
　　"没什么。"
　　"吵架了。"
　　这两句话本来就是矛盾的，既然没什么，又怎么会吵架？
　　起初张昊只是谨遵着袁静的指派，定时给夏川送水送饭，看着他别让他这个样子回去，说不放心。他好不容易请了天假，本来打算陪袁静产检完后就做一天家务的，结果捡这么个麻烦回家，也不想让人家看见自己一个大男人爬上爬下收衣服擦地板，就磨磨蹭蹭好半天也没做成几样事。
　　但是不把这俩人劝好怕是他媳妇也不会安心在家养胎。这些年来，但凡遇上跟尚闻绍有关的事，袁静肯定要第一个冲上去，讨回公道也好出谋划策也罢，尚闻绍出事袁静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哪怕她自己身怀六甲的时候也一样。
　　"唉……"张昊实在没办法，眼看着时间都快到了晚上八点，他放下手里的活，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了夏川对面。
　　"怎么回事啊？"
　　"没怎么。"
　　"没怎么，不吃不喝不说话，你为难你自己还是为难我呢啊？"
　　夏川原本头埋在手臂间趴着，这才抬眼看看他。
　　大眼瞪小眼几秒钟，张昊以为夏川终于舍得说话了，结果夏川抄起椅背上的衣服站起来就穿上了。
　　"有点晚了我先回去了。"
　　"哎等等……怎么走了，别走别走……"张昊赶紧把人拉住按回位置上。这袁静还没回来，人他再给看跑了可怎么交代。他皱着眉头看看夏川，想方设法多说点话把人留住。"我给你添点热水吧……"
　　张昊走到饮水机边边接水边回头确认夏川没走，两瞥三瞥之间，发现夏川脖子和耳朵之间有一片不太明显的青紫痕迹，仔细看看他嘴角也有些乌青。
　　"给你水，多少喝一点儿，一天了。"张昊坐回位置上，伸着头去看夏川脸上的乌青。
　　"你们打架了？尚闻绍打你了？"
　　"......没有。"
　　"认识他这些年也没见过他发火啊，你们两个到底遇见什么事了？你也打他了？"
　　"……"
　　"嗨怎么着也不能动手啊，你们俩这样怎么上班啊。处不成对象也别动手啊，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眼瞅着张昊自己越说越偏，夏川还是把事说了：
　　"不是，我跟那秦钊打的……"他没说后来尚闻绍扇他一巴掌的事，那事在他现在看来自己做得是挺不君子的。
　　"秦钊？？？他回来了？？"
　　"对……尚闻绍没告诉你们吗？"
　　*
　　"什么？？他回来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袁静从位置上猛得站起来，桌子椅子都被撞开老远，餐具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尚闻绍！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
　　"嘘嘘嘘……我的姑奶奶！！"尚闻绍赶紧拉着袁静坐下，餐厅的人因为刚才的巨响纷纷纷纷投来愤怒的目光。"小点声儿！！"
　　"什么小点声不小点声？！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钱呢？给你了吗？不会人都回来了这笔钱还赖着不还指望你给他填补上吧？这些日子他都去哪了就没个交待吗？？他怎么没死外面！！这还算是个人吗？！"
　　袁静连珠炮似的又骂又问一长串，好像每个人遇到这事都比尚闻绍自己还气愤。
　　"姑奶奶你先消消气，想想肚子里的我大侄子，可别气出个好歹的……"他把凳子挪到袁静身边给她顺气，就这几分钟的工夫袁静的脸涨得通红。尚闻绍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秦钊回来不是个小事，要不是袁静主动来找他，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人说呢。"就……前两天，我出差回来那天。我到家没多久，他就来了。"
　　尚闻绍跟她讲那天秦钊和他说的事，因为事情太匪夷所思，他自己跟袁静说的时候都半信半疑不太确定。
　　眼睛左右瞟了瞟，四下都看了看，尚闻绍离袁静又近了一点才好说事。
　　几个月之前，秦钊折进去所有钱之后，被人带走接了个不要命的活儿。
　　他跟着人家学做生意把钱都赔了进去，里头不光有问家里要的父母养老积蓄、尚闻绍工作几年辛辛苦苦攒的血汗钱，还有自己借的担保人写的尚闻绍的十几万贷款。
　　这钱并不是真的就还不上了，假定他老老实实找人帮忙先把缺口补上事后再一点点好好工作赚钱还钱肯定有脱离泥淖的一天。但是现在，越到这种时候秦钊的赌徒心理越发严重。
　　整件事起初他不好跟尚闻绍说，想拿着兜里仅剩的几百块钱翻身。不曾想一圈麻将都没打完险些连麻将桌都下不来。正当赌场老板揪着他问他要钱的时候还真就有人掏了几千替他解围，还问他要不要再借点钱然后彻底捞回本。
　　输红了眼的秦钊听见钱字就已经失了理智，早就不去想这事是不是合理合法甚至正不正常，是不是个坑，凭什么人家就能这么轻易借他钱。
　　又问人要了几十万，但不知道是对方套路太深还是活该秦钊倒霉，不多时，连后边这几十万他也输了进去。
　　这次真的债台高筑的秦钊终于开始胆虚，不知道对方什么背景，自己要真还不上可怎么办。没成想，对方又在这时抛出第二根“橄榄枝”，问他要不要替他们干个活儿，一次就能赚五十万的那种。


第97章 别人的心思我都能一眼看出
　　“他哪儿告诉我们了啊！！你也见着那人了？”
　　刚被夏川告知了秦钊事情的张昊也是满脸震惊。他和袁静两个都还以为那人不会回来了呢。尚闻绍当初是问他们借了十几万填补这个窟窿，但是不管怎么想，秦钊这样一个正值壮年的年轻人真犯不上为了这么点钱就抛家舍业连老娘都不要地跑路。
　　除非在尚闻绍不知道的地方还有更大的坑更大的漏洞等着他。
　　所以秦钊很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不再回来就此消失。
　　这些推测他自然是不会跟尚闻绍说，只能希望尚闻绍能自己想明白这些事早点走出阴影迎接新生活。
　　结果今天新生活就跟他说阴影自己回来了？
　　“嗯......就前天，年会回来的时候，尚g……尚闻绍把我支出去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昨天晚上我去找尚闻绍，又在楼下碰见他，跟他打了一架……"
　　夏川说这些的时候全程情绪都很低落，手指头不停去扣弄杯子把手，眼睛也低垂着不去看张昊。
　　良久，见夏川不再继续，张昊才问出他的问题。"所以，你现在是担心，秦钊回来之后，尚闻绍会继续和他在一起。"
　　夏川抬起头看看他，原本煞白的小脸就要泛红，他张张嘴"我……"
　　"哎，"张昊摆摆手，"我懂的。"
　　*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你怎么送？把我送到家然后你自己再打车回来？快得了吧。当初就是为了方便你我才选的这么个地方。"
　　吃过饭，尚闻绍陪袁静到停车场取车。
　　尚闻绍抓抓头，有点不好意思。袁静一个女孩，还怀着孕，因为担心他开车半小时自己跑过来看望他。"这老张，也不过来陪你，还真放心让你自己一个孕妇大老远跑过来……"
　　"……他单位有事儿，我就自己过来了。现在他应该也已经到家了，别担心。"袁静不敢和尚闻绍说夏川精神恍惚在她家一整天，不然还不知道尚闻绍又得瞎想些什么。"时间也有点晚了，我回去了，你自己多小心，还不知道那孙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欠那么多钱，现在从哪变出来这么多现金也不说明白，你当心点他。"
　　"嗯……"
　　"不过，你就因为他，跟夏川打了一架？"
　　"？？？"尚闻绍以为她说的是他打了夏川的那一巴掌，突然有点慌。"你们早上看见他的时候，他脸上印子还很严重？"
　　"不是，我就问问……早上见他一面他就走了，"袁静还在扯谎，骗他说早上见了夏川一面感觉两个人不太对劲才来找的他。
　　袁静坐进车里，降下来车窗跟尚闻绍说话。"尚儿，听我一句，就算他有一天回来把话说明白了，钱也给你还上了，回来求你原谅，虽然你们的事我不该干预，但是我也希望你能理智思考一下再做决定。"
　　"他既然当初能不顾感情地抛下你一次，以后就可能再抛下你第二次。"袁静再一次重复着她餐间一直在说的事，为了确保自己想表达的东西真的传达给了尚闻绍，她把手伸到窗外抓着尚闻绍的袖子："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但是你也要多为自己想想，多为自己考虑考虑，行吗？你想谈恋爱就去谈，想和谁谈和谁谈，只要你喜欢，只要你高兴。就算不管什么情啊爱的，你都要先确保自己过得好，照顾好自己，好吗？"
　　这是个明亮的冬季夜晚。袁静的车子停得离露天停车场的路灯有段距离，幸好云薄星稀，月光足以照明。
　　尚闻绍脚底下拖着长长的影子，向远处延展而去直到淹没在灌木丛里。
　　感觉到袁静抓着他袖子的手有点颤抖，尚闻绍低头看着她同样闪烁波动的眸子，嘴角扯了扯，点点头，把袁静的手拿下去好好给她收进车里："嗯。你路上小心。"
　　*
　　张昊、尚闻绍、秦钊原本是一个宿舍的室友，他们是四人寝，但是有个同学来上学没几周就因为种种原因退学了，导致大学四年他们一直爽歪歪住的三人寝。
　　原本是尚闻绍对秦钊一见钟情，总跟在人家屁股后头，张昊跟别的寝室的人玩。就这样，三个人，分两拨。
　　直到有一次宿舍聚餐，张昊理所当然跟着去，在餐桌上第一次遇见了跟来蹭饭的袁静。
　　那也是一见钟情啊，后来张昊就撇下之前的朋友跟尚闻绍混了，就为了能多跟心爱的妹子多接触接触。
　　所以那个时候就是尚闻绍追秦钊，张昊追袁静。
　　本来就是后来者的张昊比起另外三人更像是个外人，他能看出同一个宿舍的秦钊对尚闻绍的追求有点揣着明白装糊涂，也能看出袁静大大咧咧表象下对尚闻绍的隐忍克制含情脉脉。不过袁静似乎也知道自己这维持了多年的暗恋总会无疾而终，便在圣诞节那天答应了张昊的表白，先于尚闻绍脱单。
　　张昊也就罢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揣摩到的那些事就此埋在了心里。
　　但是，哪怕到了现在，他和袁静已经结了婚生了孩子，都不免依旧对这件事心存芥蒂。
　　有谁会带着曾经的暗恋对象去度蜜月的呢？
　　"唉……"张昊又给夏川的杯子里添了些水，哪怕那杯子里的水夏川还几乎未动。"我能明白。"
　　张昊这么说，原本表现出来对话欲望的夏川又把自己缩回壳里了。
　　"有的时候你看着他，就算他就坐在你身边，他的眼神有一瞬间没有聚焦在你身上，你也会慌，也没有一点安全感。"夏川又开始自闭，张昊坐在他对面自说自话。
　　"但就算你们有了承诺，签订了契约，甚至有了抵押，其实也什么都不能保证。"
　　与其说是在对夏川说，也更像是在对他自己说。
　　“你拥有的和你能保证的自始至终都是你自己的感情。”
　　"这种时候你其实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相信他，要么不相信他。
　　相信他，相信你自己，或许尚可一战；不相信他，就此放弃，你就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
　　张昊说话间变了姿势，倾身把胳膊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刚巧这时夏川听了他说话也把头抬起来，刚好和他脸对脸四目相对。
　　"小子，你自己想想清楚。"


第98章 你有没有事？没事就和我一起吃火锅
　　送走袁静之后尚闻绍自己往家的方向溜达。
　　一根烟没怎么抽，尚闻绍拿在手里全着成烟灰让风吹散了。
　　袁静的话不能说是没用，起码尚闻绍现在正低头盘算着该怎么给夏川发短信，别的不说，就打了夏川这事，他得道个歉。
　　都着到烟屁股了尚闻绍才想起来拿到嘴边抽一口。这东西有时候他不是馋也不是上瘾，就是单纯拿来缓解焦虑罢了。
　　自私一点……
　　自私一点……
　　尚闻绍默默念叨着。出于私心，他何尝不想放松一点无所顾忌，明明才27岁，也想让汹涌澎湃的激情和爱情肆意流淌。假若不曾经历那些不快，他此刻或许早就接受了夏川的表白。
　　不是他挑的路难走，而是那满是荆棘和石子儿的路让他走怕了，自己一个人走都难，更不敢带着别人一起走。
　　但是现在到底该怎么做他也不知道。向前走一步或许柳暗花明，也或许就是万丈深渊。再往深一层去挖掘似乎还有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担忧在——身体关系可以，但再往上一层，他也有点不太敢。
　　如果换做夏川，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闯了那么大大祸会不会也只他于不顾呢。
　　——关于昨天的事，不好意思，我有点冲动了，不该打你的。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吃火锅。
　　写了又删，删了又重新再写。这几行字尚闻绍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发出去，在此之前他就一直在楼下小区附近转悠，把被工作折磨疲惫一天的脑细胞再次调动活跃起来应付这小王八蛋。
　　信息发出去他的手机就剩不到百分之十的电了，心里揣着忐忑跟一丝丝对于回信的期待，尚闻绍深呼吸一口之后终于决定回家去了。
　　公寓楼的三个电梯都显示故障，尚闻绍看到布告栏上写说因为傍晚7点钟的突然停电导致电梯系统重启程序错乱，电梯暂停使用一晚明天恢复正常。
　　7点？那时候他正跟袁静在外面吃饭呢。
　　皱着眉头阅读完整篇通知，无奈之余心底感叹幸好自己住在六楼，假如让他爬个二十层到楼顶那不死也要扒层皮。
　　逃生楼梯间往日使用不多，这一走才发现不少楼层的灯是不亮的。三楼、四楼，尚闻绍把灯泡坏掉的楼层数记下来准备回头跟物业说一声让他们更换电灯泡。马上再上一层他就到家了，紧着跑了两步发现五楼的灯也不亮。
　　"诶？"
　　黑暗处传来几声衣服摩擦的细小声响，尚闻绍刚竖起耳朵开始警觉，身旁一只大手就按住他的肩膀在他还没来得及喊出声的时候用浸满乙醚的手帕捂到了他的嘴上。
　　"唔唔！！唔……"
　　*
　　夏川没懂张昊是什么意思，看他说话隐晦暧昧的样子，夏川都怀疑张昊是不是也暗恋尚闻绍了。
　　"我知道……"
　　"我没法控制他，我只能控制我自己……"
　　语言比什么都苍白无力，好像越在乎越提不起勇气，真就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前两次的勇往直前消耗掉了夏川的太多勇气，尚闻绍一巴掌也像夏季暴雨后涨起的洪水冲垮了夏川残存的自信。
　　“但是他假如还喜欢......那谁，我坚持着又有什么用呢？”
　　“他自己过得好就好......”
　　昨儿一晚上夏川垂头丧气回家，一路上连天上出的是月亮还是太阳都不知道，只顾着低头看着脚底下，落泪叭喳。整个晚上他都在胡乱分析为什么尚闻绍会拒绝他，明明在他看来，尚闻绍也是对他有点感情的。思来想去他这不大的脑容量也处理不了那么多信息，最后得出的一个结论就是——尚闻绍还对那个人有感情，他还想等等那个人。而自己或许就是此间过客罢了。
　　他太丧了，整个人完全沉浸在被尚闻绍一再拒绝的悲伤当中，全然忘记了过去尚闻绍可怜巴巴下了班一身汗举着玫瑰花去学校看他演出又去后台找他的事了。
　　"哎哟！"
　　“哼。”张昊被他气得直想翻白眼，"你是不是傻？"他一巴掌扇到夏川后脑勺上，他看了夏川这副样子一整天，早就不爽了。"说这些话之前，你不想想他秦钊是不是好人吗？还'他自己过得好就好……'你是什么情圣吗？还是说你根本不喜欢尚闻绍？他现在过得多惨你没看见吗？你清醒一点！！那秦钊要是好人还轮得到你心疼尚闻绍？你真想让他过得好就自己把这件事承担起来！！"
　　又挨了一巴掌的夏川一脸委屈地看着张昊，也不知道那些话究竟听进去没有。那迷茫又恍惚的眼神让张昊火气又上来了，正攥着拳头克制着手痒不要再动手呢，嗡嗡的震动声响起。循声看去，桌上夏川的手机一边震动一边抖动着挪动地方。
　　夏川把手机拿起来，屏幕自动解锁。
　　"写的什么？"张昊问，夏川看了手机，一句话没说。
　　突然间，嗖地一下夏川站起来抓起手机和衣服两步就走到大门打开冲了出去。"哎你去哪？？"张昊问，"去吃火锅！"渐渐跑远的夏川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回荡在走廊。


第99章 我怎么总遇见你
　　托了老家一个在社会上混的人脉比较广的朋友，秦钊办了个假身份。
　　他从那伙儿人那拿来的25万尚闻绍一分没动，他便挪了里边的一些钱买了今晚去南边小岛的一艘船上的一个位置，先去躲一段时间，剩下的再看。
　　凌晨两点的船，他早早在码头等着。海风有点大，他的棉袄显然不太够保暖，他只能蜷缩着在管理员办公室屋檐底下墙角边躲风。
　　船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现在实在无聊，秦钊四下地看，不经意瞟到窗玻璃上映出来的自己现在的脸。
　　"啧……"
　　他现在就怕看见这个，赶紧把棉袄的帽子又往下拽了拽。
　　钱哪儿那么好赚，尤其是说什么一次就给他50万，还承诺事成之后再给他50万，三年合计100万。
　　不过当秦钊反应过来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把这件事应下来了，而且他也确实还欠了人家80万还不出来。
　　当初就是因为在那家小赌场里一夜之间输进去所有现金还有跟这帮人又借了50万。
　　50万，再加上他推到尚闻绍那的小20万还有各种利息，要是他不把这事应下来怕是利滚利越来越多。
　　这事儿展开具体说，就是秦钊要顶替西北地区的一个涉黑团伙老大的儿子进去蹲号子。
　　秦钊后来见过那人两面，发现人家真不是白找上自己的，他这个假狸猫真的和自己要顶替的那个真太子有那么几分相似。后来经过一番折腾，又是垫额头又是改鼻翼什么的，再加上连脸上身上的伤啊疤的都尽可能复制一套在他身上，不细看还真能达到个以假乱真的地步。
　　他留长了头发，遮住不少眉眼脸颊。当他看见尚闻绍见到他除了觉得有点奇怪也没太多说什么的时候，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难过。怎么，半年过去连自己爱人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了么。
　　算了不想了。
　　后面这堆烂摊子他没敢跟尚闻绍说太多，怕他知道了也陷入危险，便把后边替人进去的事省略了没说，只说欠了不少钱，帮人做件事，先拿了人家25万回来给尚闻绍让他先把窟窿补上，结果尚闻绍也没要。
　　他是在从码头仓库关押完后转运过程中跑走的，起初还想先把钱拿给尚闻绍再回去的，结果半路反了悔，一方面起了贪念，另一方面担心自己这一进去万一再出不来。
　　再等等吧，船就快来了，先出去躲一阵子再说，过两年风头过了再回来找尚闻绍。
　　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看，那上面没有任何消息。这是白天他从那朋友那要来的老人机，里边号码也是临时的。以防万一，他没跟尚闻绍说他是谁，只在傍晚的时候发了个空白短信，希望尚闻绍能猜出这是他。
　　刚要把手机揣回去，那四方块的小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他唯一能背下来的号码——尚闻绍的。
　　*
　　夏川从张昊家跑出来之后叫了辆车就直奔尚闻绍家，一路上一直试着去打尚闻绍电话。起初还是忙音，后来索性就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难不成他又反悔了？还是怪罪自己没及时给他回信？
　　不应该啊，从夏川看见尚闻绍发来的短信再到鼓起勇气给他拨过去电话前后加一起不到半个小时，应该算不上没礼貌摆架子吧。不过夏川此刻心里还是慌张，尚闻绍好不容易给他个台阶下，他应该双手抱膝直接顺着咕噜下去才对的。看看时间还不算太晚，希望能赶在尚闻绍睡觉前见一面道个歉。
　　夜里车少，出租车司机在夏川的催促下卡着超速的线儿一路狂奔飙到尚闻绍家楼下。夏川再三跟人道谢之后兴冲冲坐上电梯上了楼，还在临敲门前对着手机前置镜头用手梳了梳头发。
　　当当当几下，没人开，甚至也没走路的动静。夏川有点奇怪，现在刚十二点半多，尚闻绍有睡前刷手机的习惯，往常他们聊天偶尔都能聊到一点多，他不应该睡了才对。又加重力道敲了几次，屋里还是一点声音没有。
　　他不是没有尚闻绍家的钥匙，只不过两个人刚闹过不愉快他觉得这样擅自进入人家家不好。可现在尚闻绍不开门，不光不开门，他绕到楼下去看屋子黑漆漆的还开着窗，帘子忽闪忽闪地飘着。尚闻绍习惯白天开窗换气晚上只留一条小缝，怎么都不太对劲，他连忙再跑上楼掏出钥匙自己开门进去。
　　"哥，哥？尚闻绍？你在吗？"
　　屋子里果然漆黑一片，只从拉开的窗帘那里投射进房间的一缕光，一眼就往得到头的一居室一个人都没有。
　　夏川打开灯先去把窗户关上了，吹了一整天的风整个房间又湿又冷。
　　不正常啊，这个时间点，尚闻绍能去哪？张昊说尚闻绍跟袁静去吃饭了，刚才回来之前隐约还听到张昊接了个电话，那边应该就是袁静，说饭吃完了正在回来路上呢。这也没说尚闻绍有哪里不对啊？他自己一个人去哪了？
　　难不成，又去找那个人了？
　　这个念头一冒上来夏川又开始烦躁。焦虑混杂着不安，还有种被人耍了的恼火。又拿起手机给尚闻绍播了个电话。但这一通电话也跟前面一连串没拨通的通话记录一样有人打没人接，只让夏川又吃了个瘪。
　　夏川不想认这个怂，一遍遍拨打同一个号码，即便知道估计不管打几个都一个结果。他站在房子正中间，一边听电话忙音一边环视整间屋子。
　　突然，他意识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尚闻绍对待住宅环境和家务作业总有种近乎洁癖的执着，就连夏川这次进屋明明屋里没人他都换了鞋才进来，这地上的脚印都哪来的？
　　沙发上坐完了没抻平的沙发套上的褶子，墙边五斗橱里没塞好就合上露出来的半截数据线，细小地方一堆不对劲，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屋子肯定有人进来过。
　　夏川心里开始打鼓，耳边还充斥着毫无感情的运营商录音，正当他恐惧又踌躇着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噔噔噔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间连他忘记关死的大门都被人打开：
　　"尚闻绍，尚闻绍！！尚闻绍你在不在家？！你……你怎么在这？"


第100章 不管是你老婆还是我老婆，他就是不见了
　　"该我问你吧？你怎么在这？？"
　　傻傻握着手机的夏川和慌忙冲进来喘着粗气的秦钊面面相觑，两个外人都在，唯独房间的主人不在。
　　"尚闻绍呢？"秦钊走进来只问了夏川话，也没回答他的问题。"人呢？"又是卫生间又是厨房地去看。"尚闻绍！"
　　夏川丢下电话上前两步就去揪秦钊的衣服领子，"你特么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把他弄哪去了？"
　　"啧。"可秦钊压根不理他那一套，见房内没人，他把夏川甩开就出了门。
　　这一来一去不到两分钟，夏川被他这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惹得更加恼火了，紧跟着也冲了出去。"你他妈倒是说话啊？？他人呢？？"他从后面拉住秦钊帽兜，一使劲儿把秦钊拽了个跟头，夏川趁机超到他前面跨坐在秦钊身上，恶狠狠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拽起来："你把他弄哪去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尚闻绍艰难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一辆车上，他正是被汽车行进中的颠簸给震醒的。他试着翻动身体，但狭窄的空间令他无法动弹，整个空间漆黑一片，大概是被关在后备箱里了。
　　"呜呜！！！"
　　他想发出叫喊，结果嘴巴也被绳子勒住，横亘齿间的绳子紧勒着嘴角，他稍微一挣都磨得皮肤生疼。
　　这是哪？他怎么会被挟持到这来？这车又要往哪开？
　　是秦钊吗？还是他说的那些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夏川和秦钊不出所料又撕打在一起，但秦钊紧张尚闻绍，想赶快摆脱夏川出去找人，无奈他不把话说清楚夏川似乎就没想把他松开。
　　"行了行了行了！"秦钊投降似得拍了拍夏川锁着他胳膊停止了挣扎，"放开我，赶紧去找人！"
　　夏川闻言想了想放开了他，站起来之后眼睛还盯在秦钊身上，生怕他跑了。
　　"你什么意思，他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
　　秦钊紧着喘了半天气而后赶紧松了松衣服领子，刚才夏川真是下了死手。"操！！"他捡起扭打中摔在地上的手机看了看，电池后盖整个摔得掉了下来，零部件散了一地。
　　"你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他把那一地零碎拿给夏川看，强压着火去一个个组装。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摆弄手机？我问你他人呢？"
　　"在哪在哪，手机都被你摔了我怎么知道在哪！"
　　*
　　"哎要不你别装了，装来装去也打不通。要不把卡装到我手机里？"
　　"跟你说了不行不行不行，这卡是专门处理过的，只能放在这个手机里用。"
　　因为共同目的是找到尚闻绍，现在称得上是情敌的两个人现在竟然正还算和平地坐在尚闻绍家里台灯底下去修手机。
　　秦钊跟夏川说了他之前接到绑了尚闻绍的人打来的电话，叫他去西边山里的一处民房去换尚闻绍，不然后果自负。眼看来接他的船就要到了，这再一回去怕是命都不保。但他如果不回去性命不保的估计就要变成尚闻绍了。他不知道那伙人怎么找到的尚闻绍，明明之前也没跟他们透露过这事，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绑走了尚闻绍，但他们又确确实实拿着尚闻绍的号码给他拨的电话。他的破手机又没有视频功能甚至不能接收图片，无法辨别真假，左右权衡之下他还是决定先回尚闻绍家一趟确认看看。
　　这一去便遇到了同样前来寻找尚闻绍的夏川。
　　他记得那伙人说的地址，但现在失去了唯一的联络工具，怕是除了他的号码那伙人也不会接别的电话。现在不光没有别的谈判筹码，他连沟通都受限，完完全全处于被动。
　　"不行了，天亮前我就要赶到……没有手机就没有手机吧……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秦钊收拾了东西又把外套穿上把自己捂得特别严实。
　　"你、你去哪？我跟你一起去！"
　　"你跟我去？你是谁？你跟我跟尚闻绍什么关系？老老实实呆着吧！大少爷！"


第101章 这是倒数第三章
　　能他妈是什么关系？
　　就是为了要一个答复我才来的！！
　　不过当夏川自己给出自己这个答案又追出去的时候已经见不着秦钊的影子了。他远远看见秦钊打了辆车，往西驶去。幸亏前一天他是骑着他的电车来的，小区里四下寻找，发现被保安推到了角落的地上停车棚。夏川骑上外壳都被摔得稀碎的电车，也随之向西驶去。
　　前后差了大概十来分钟的路程夏川很慌，担心自己追不上秦钊，他只隐约记得秦钊在修手机的时候似乎提过一次对方在电话里说的位置，可能就是从这往西十几公里一处山上的某间房子。
　　夏川是本地孩子，听他说了个大概就心里明白应该在哪。但是那山也不小，近期随着城市开发，在山下建了不少产业园，山上也开发了不少房产，再往西边去又是不少货车拉货的必经之路跟不少厂房，估计不太好找。但他现在没别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直接去找。
　　*
　　尚闻绍被从车里拽出来扔到地上，后备箱里一路上晃得他晕头转向，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哪。
　　"唔唔！！唔唔唔！！"他试图挣扎着问这伙人究竟想干什么，结果话说不出来，面前一群人也没一个理会他。
　　"操，这小子电话打不通了。"
　　"他妈的，继续打！全特么怪你，他说什么你信什么？要不是你能有这档子事？"
　　"谁知道这家伙连家里人都不管啊？也他妈太不是东西了，东哥找上这人办事也是倒他妈八辈子血霉。"
　　"怎么说话呢？注意点儿你那张破嘴！"
　　尚闻绍听见不远处对方的吵嚷，似乎因为什么吵起来了，大概和秦钊还有他有关。正歪倒在地试图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就见其中一人回身看了他一眼而后便向他走来。
　　"荷，醒啦。"那人嗤笑一声在他脸上拍了两拍，厌恶又鄙夷地看着他。
　　尚闻绍被捆着，嘴上也被绳子勒着说不出话，绑匪过来他逃无可逃只觉得惶恐又害怕。似乎是看出了尚闻绍的心理活动，那人掏出手机，调出一串没拨通的通话记录展示到他面前："看见没有，你姘头，只顾着自己跑路，扔下你不管啦！"
　　果不其然这帮人的目标是秦钊，自己又是被他牵连。
　　"嘁，我就说你绑个男人没用，他们这种关系，能回来找他才有鬼，我们一开始就该把他老娘绑来才有用。"
　　"再等等，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
　　那人就像专程过来挑衅尚闻绍一般，说完这话就走了。
　　尚闻绍怎么会不知道以他自己做要挟对秦钊来说丝毫无用？即便他不知道能以绑架来威胁一个人的究竟为何事，但是假如他在秦钊心里有分量的话当初也不至于会被抛下独自承担欠款。
　　不过即便心里明镜似得知晓这些，事实在别人嘴里再次像笑话一般被提起的时候他的心口也还是不可避免得像被针扎了一般刺痛。
　　*
　　夏川的电车骑到山脚下的时候就已经没什么电了，他只能寄希望于尚闻绍就被带到了这附近，不然秦钊也联系不上，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午夜时分下骤然涌上一片乌云，西边这的山脚下下过短暂的阵雨，公路只延伸到山脚下正在建设的楼盘工地前，夏川丢下电车步行至此。他想借着手机的灯光摸黑上山。幸运的是还真让他找着几个泥土路上的脚印。现在也没别的法子，夏川只能孤注一掷，先跟着这脚印去看看。
　　可夏川的手机电也不多了，在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前，他发出了最后一条短信。
　　*
　　后半夜的天越来越阴的厉害，乌云密布的天空似乎还在酝酿着另一场阵雨。出租车死活不肯上山，不管秦钊加多少钱，说这就要开始下雨了，一会儿路上全是泥，特别脏。秦钊只好下来自己往上走。
　　没一会儿真的滴滴答答开始掉雨点，秦钊的棉袄被打得湿透，又冷又重。电话里说在山的南麓，工地的北侧，还没拆迁完成的民房最西边的一间。秦钊哪到这来过，雨水打湿的泥土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去找。
　　这一片的村子早就迁走了，只剩下破房子还没扒完，整片建筑物一丁点光亮没有。秦钊看见最西边的屋檐下，几点零星的亮光就像鬼火。
　　找着他们了。
　　*
　　尚闻绍被绑着关在个漏雨的里屋，时间过去越久，屋里地板上的积水越多，他心也越凉。
　　秦钊是指望不上了，他现在只能寻求自救。
　　他是被那种塑料扎带捆的两根拇指，又紧又勒，无法挣脱。不过那帮绑匪没想到的是这破房子原主人搬家的时候东西没搬干净，房间里还剩不少杂物，尚闻绍就摸索着够着个茶缸子的碎瓷片，卡在地上，一点点去磨那根捆扎带。


第102章 这是倒数第二章
　　自从秦钊跑路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是一颗能用的棋子而是弃卒了。
　　之所以只绑了尚闻绍没绑秦钊的家人或许已经是那伙人最大的仁慈。
　　他们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找个人做人质来要挟秦钊回来罢了。至于让他再去顶替老大的儿子坐牢？不可能。一个不稳定的人就是一颗不稳定的炸弹。
　　假如他来，他们便没打算让他回去。
　　但是秦钊此刻还不知道。
　　*
　　"虎哥，我来晚了。"
　　浑身湿透的秦钊终于摸来了他们规定的地方，人不敢乱动，只敢眼睛四下瞟以瞟，并没有见着尚闻绍的影子，估计被关在了其他地方。
　　为首的被秦钊称为虎哥的男人是被派来接秦钊的，他从房间里唯一还算得上是干净整洁的椅子上站起来，边吹着刚磨过的指甲边跟他说话："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哪能啊……我就是前几天不舒服，跑去买了几味药吃吃，腿上的枪眼一到下雨天就发疼，估计落下病了。"他信口开河满嘴胡诌，这几个月竟也学会了谎话连篇说瞎话不眨巴眼睛的能耐。但那叫虎哥的能信他就有鬼了，噗嗤一声没忍住，直接就笑了出来。"秦钊，当初东哥抬举你给你把麻将馆的欠款还上，还好心借你钱让你翻身，把之前欠债的窟窿补上，你就这么报答东哥的啊？"
　　"哥，有话好好说……我那朋友呢？你把他带哪去了？这事儿跟他没关系，你们怎么还把他给绑走了……"
　　"哦，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那怎么，你拿了钱之后先跑到他那去了呢？是钱多烧得难受还是良心发现带钱回去还你那烂摊子的债了？"
　　秦钊表情骤然一变，原本还满脸堆笑，一下变得僵硬起来。"虎哥，你什么意思？我不就光欠你们的钱么，咱们在南城萍水相逢，你们救我一次，我给你们帮个忙……"
　　"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断断续续的对话，藐视的眼神，秦钊突然回过味来了。
　　原来从上家公司的投资伊始，到把所有本钱都赔进去，再到他在麻将馆遇到这些人再次欠一大笔钱应下冒险替人顶包这件事，原来全在人家掌控之中。哪有那么多巧合啊，从他发现自己跟那黑道少爷有几分相似的时候他就该注意到的，估计就连说好的坐三年牢就能出来也是假的，真一进去，还能不能见着太阳都两说。
　　他可真是个蠢货！
　　秦钊克制着自己，稳了稳情绪。"虎哥，咱有话好好说，我人都回来了，这不就是跟您回去办事的吗？您把他放了，他跟我真没什么关系，咱也别牵连外人啊。你先让我见见他。"
　　*
　　夏川跟着到了民房附近，见门口有人把风，便从房子后面顺着断墙上了屋顶，又轻手轻脚踩到了二楼阳台边上，半米见方装空调外机的小平台刚好容得他一人之地，一边窃听屋里，一边观察外面。
　　不知道这伙人什么来头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夏川有点害怕。他来的匆忙身上什么都没带，真打起来肯定不是人家对手，他现在只想找到尚闻绍，偷偷把他带走。
　　二楼的玻璃窗早就没了，夏川扒着窗框的边儿往里看，空无一人。
　　他临上山前给他在公安局当政委的爸爸发了个求救信息，时间紧手机还没电，只发了个定位，写了个救命就黑了屏，希望老家伙手机没静音，能看见。
　　*
　　尚闻绍手上的捆扎带被磨断的同时他的手也不免被磨出了不少口子，血肉模糊。他被关在二楼，那帮人关了他之后没多久就都集中到楼下去了，可能在等秦钊。
　　他把陶瓷碎片带上，从二楼翻到屋顶上，再从另一边下到一楼。房子后头还有不少树没砍，他要是现在躲到树林里，翻个山从另一边下去说不定就能逃。
　　刚想好路线准备跑路，就听见屋子里传来秦钊的声音。
　　*
　　"人？楼上呢，你自己上去看看吧，好着呢。"那叫虎哥的往自己旁边的楼梯一瞅，"你来了我们自然会放他，赶紧的，早上还得赶路。"
　　话自然是假话，他们等得就是秦钊放松警惕的一刻从背后给他一下。楼上的尚闻绍他们也不打算管，寻思等把秦钊搞定之后跟他一起扔到楼上，天亮晴天之后一把火把这烧了，布置成两个不被世俗接受又欠一屁股债等野鸳鸯殉情自杀的样子。
　　秦钊看着屋子里剩下的两个人，他们不像虎哥那么从容淡定，都虎视眈眈盯着他，生怕他不看不出他们花花肠子似得。不过秦钊现在也没办法，不知道尚闻绍到底情况如何，只能就坡下驴。
　　"那我就先去看看他……"
　　秦钊假意从虎哥身边路过，那虎哥也稍一欠位给他挪开个地方，结果秦钊反应比他快，两人刚一错身便回手用胳膊锁住虎哥的脖子。
　　"都别动！！不想他死就老老实实站着！！我现在要上楼去看看！你们老实在楼下呆着！"
　　"哈，哈哈！"虎哥虽说被秦钊狠狠勒着几乎无法呼吸，一张脸憋的直犯猪肝色，但他们又被而来，袖子一抖掉出一柄匕首，奸笑着就往秦钊大腿上扎去！
　　如柱的血流从秦钊的大腿动脉上喷涌而出，虎哥疯狂又暴戾，飞快又狠戾得又在同位置上拔出又扎入了两三次。
　　"啊！！"秦钊惊呼着倒下，手上又不敢松开，但他越不送，那刀子往他腿上扎得越狠，越往里去剜他的肉。
　　正当此时，门外听了全过程的尚闻绍也冲了进来。
　　"秦钊！"
　　*
　　夏川见二楼没人，便绕了进来。
　　隐约能看见地上有些血迹，这里估计之前关过人，很有可能就是尚闻绍。
　　他走近楼梯处，探听楼下人们说话的声音。
　　秦钊和那伙人在说话，声音不大他听不很清楚。手上没有武器，不敢贸然冲下去，在谈听到尚闻绍的具体消息前他打算暂且埋伏在这。
　　断断续续听到秦钊脚步声靠近，似乎是要上楼，他忙往角落缩了缩，结果不久后突然听到秦钊的叫喊声。正纠结着要不要下楼帮忙，又听见尚闻绍的声音。
　　"秦钊！！"
　　尚闻绍从房间外面冲进来，用外面捡来的半截挑水扁担打了屋里几个人一个措手不及。但那个叫虎哥的还被秦钊锁着脖子，让尚闻绍不知如何下手。
　　秦钊血流不止，薛虎趁他分神，手肘用力一顶秦钊的腹部致使他脱了手，一个翻滚便躲到了房间另一边。尚闻绍举着扁担警惕地看着对面三人，一点点向秦钊靠近。
　　"你没事吧？"
　　"你、你从哪跑出来的？"
　　"别管我了赶紧止血！"
　　"咳咳咳……"秦钊被薛虎顶的那一下挺严重，咳了两声又被一口血沫呛住，尚闻绍回头确认一下他位置和状态的时候，一个站得比较远的混混拿起棍子就要往尚闻绍脑袋上敲。
　　"滚！"
　　夏川从二楼蹿下，一记飞踢把那人踹到一边。这下变成三对三了。
　　但他们这边还是处于劣势，除了尚闻绍之外，他们全都手无寸铁，还有一个人负伤严重，完全成不了战力。
　　这可怎么办，夏川觉到自己从没像现在这样期待他老爸出现。
　　"哥你没事吧？"
　　夏川自己都声音带着颤抖，一边警惕对面一边隔空像尚闻绍喊话，两个人形成个小圈子，把秦钊保护在里面。
　　"我没事，你怎么在这？"
　　"我来找你……"
　　这幅场面看得薛虎觉得好笑，明明自己脖子还隐隐作痛，就已经开始向秦钊打趣道："姓秦的，你这相好挺厉害啊，不但不用你救，还带着他自己的新相好跑来救你。不过别担心，你们三个会一起下去见阎王的！"
　　就以他这句话发狠的尾音为号，对面三人一齐向他们冲来。几个人的混战把屋子角落唯一一盏小灯的灯光扯得稀碎，光光影影乱成一团，没人注意外面已经悄然布满包围网。
　　混乱间，被夏川一脚踹出去的薛虎举起匕首向一边捯气包扎伤口的秦钊扑去，尚闻绍见状扑在了秦钊身上保护他，而夏川则动作更快，直接飞身冲到薛虎面前，用自己的肉身撞在了他的刀口之上。
　　"都不准动！"


第103章 终于完结啦
　　噗嗤一声，刀刃刺穿肉体的声音细微却刺耳，尚闻绍眼瞅着夏川在他面前倒下去。
　　"夏川！！！"
　　*
　　因为大出血，夏川手术后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迷迷糊糊的，夏川听见他妈妈数落他爸爸带人去得太慢了，一边哭一边指责，说如果再晚一会儿，孩子没了可怎么办。夏川爸爸解释说这不是没什么大事吗，谁让这傻小子非扑到人刀上的，要是他不闹这一出，他们的狙击手早就把歹徒解决了。
　　"爸……妈……"
　　夏川睁开眼睛，缓慢发出声音。说了话才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像是好多天都没喝过水。
　　"哎，儿子，你怎么样？"爸爸妈妈倒是不吵了，赶紧围到他身边来。
　　"我没事，他们呢？事情解决了？"
　　"解决了解决了，那个叫薛虎的被我们抓起来了，他的老大那边，刑侦队的支队长也带人到西北去了。他们不光涉及到秦钊顶替入狱这一件事，还牵扯出不少非法集资和洗钱的勾当。"
　　"那就好。"夏川闭上眼，缓缓点头。"那秦钊呢？是不是伤得挺重？"
　　"他也在住院，手术还算是成功，不过，他受伤比较严重，可能就要落下点残疾了吧……因为妨害司法办案，涉嫌包庇罪，等他出院之后，他可能还要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那他呢？"
　　"谁？"夏川爸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皱起眉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刚一问出口，想到当时自己儿子冒死也要保护的那个人，他一下就明白了。"哦……他没事，他……你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夏川爸爸和妈妈一齐往病房门口看去，夏川艰难地偏过头，看见尚闻绍就站在门口。
　　"醒了？！"
　　尚闻绍拎着饭盒，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夏川已经睁开了眼睛，连忙走进来。
　　"叔叔，阿姨。"
　　"哎，"夏川妈妈接过他手里的两个饭盒，拉着夏川爸爸就要往外走。"我出去吃饭，你们俩说话吧。"
　　"走，快走。"甚至小声催促夏川爸爸。
　　尚闻绍有点不好意思，看两位长辈关上了病房门，才坐到了夏川旁边。
　　"你醒啦。"
　　"嗯。你没事吧？"
　　"我肯定没事，一点事没有。有个傻子在我前面帮我挡着，我得谢谢他。"
　　"……"
　　"你有事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事。"
　　"我知道，脾脏破裂，加上大出血，手术做了一整天，我请了一周假，跟叔叔阿姨轮班倒在医院照顾你，因为没有带薪假了，我现在的每一秒钟都等于是自费照顾你。你以一己之力把全家折腾的鸡飞狗跳。"尚闻绍掰着手指头给夏川细数他的罪状。
　　"……"
　　看着夏川逐渐尴尬的表情，尚闻绍的坏心眼的到满足，神态也变得温柔和缓起来。"疼吗？"
　　"暂时还不疼。"夏川看了看身边的止疼泵，也有点害怕。
　　"我有个好办法，让你止疼药劲儿过了也不疼。"
　　"什么办法？"
　　"这个。"
　　"嗯？"
　　尚闻绍站起来，俯下身，在夏川嘴唇上亲了一下。
　　"管用么？不管用再来一下。"
　　夏川的脸刷地就红了，他本来还不知道该怎么再去问自己表白的答复，但是现在，似乎那答案自己跑来找了他。
　　没去管手上弯弯绕绕的输液管线，夏川把刚要起身起来的尚闻绍再度拉到自己身边，挣扎着抬起一点身子也亲了他一下。
　　"还想要好多好多下。"
　　。
　　。
　　。
　　。
　　终于完结啦，不管是新朋友还是老朋友，感谢大家陪我走过这一程。这一篇的连载期间因为各种原因多次断更，明明只有二十万字却拖拖拉拉写了近五个月才写完，如大家所见，质量比起过去也没什么提高，挺过意不去的。
　　可能也是我想表达的太多但能力有限，话说出来怎么都变了味，太贪心反倒嚼不烂。
　　因为很想给这篇文好好写个结局，最后二十来章写的很痛苦，不知道怎么继续。故事本身越写越脱离原大纲，思路怎么都顺不下来，总是写着写着我自己就陷入各种矛盾当中又钻不出来。
　　回到剧情方面，尚从三十几章那会儿开始其实就是喜欢小夏的，也想尝试新的开始。但是就像蜗牛的眼睛，慢吞吞伸出来，被小夏猛得一碰就不敢再钻出来了。后来随着两个人的接触越来越多，他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各种差距，年龄，心智，以及自己背负的诸多现实问题，就有点不敢了。
　　后来秦钊的出现更加强化了他的心理障碍，才会粗暴对待小夏的表白。
　　自始至终他怕的都不是债务，更多的是付出的感情没有回报，明明可以共同面对的问题，对方却选择抛弃他。假使秦钊回来，他也断不会复合。
　　小夏就是个莽撞单纯的角色，一涉及到恋爱问题就慌张，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他冲他就冲，一旦受挫就丧气。就怕尚那男朋友回来之后就不要他，毕竟他们什么关系都不是，好不容易意识到的感情，表白后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局。
　　我最终还是没能狠心把秦塑造成绝对的反派，不是想洗白，我更多的是不想让尚七八年的感情真的付之东流，让他觉得爱错了人。他们更多的是不合适，面对问题解决问题的方式不合适，相处起来不合适。
　　最后，说点别的，以往我习惯把配角的故事放在番外讲，但这次，里面另一对cp（小夏那对骨科同学）的剧情太长了，在这篇开始之前我是打算作为长篇来写的，结果发了三章，数据太差，就删了……现在我直接把当时的脑洞发上来，大家看看吧，也当我给了他们一个结局。（可能和这篇里面的角色设定稍有出入，毕竟写的时间不一样，大家看个意思就好）
　　到这里，就先和大家说再见啦，我要去填别的坑了……我们有缘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