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仆》作者:温火   文案:   他是先生房里唯一的0   Original Novel - BL - 中篇 - 完结   ABO - 暧昧 - 暗恋   年上   一繁总在勾引先生。   先生怒而钳之:“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繁贴着先生的胸膛,说:我也不知道。 第1章   长袜被先生丢了出来。   雪白的、充满Omega信息素味道的袜子在地板上孤零零躺了一整晚,凄凉靡艳,像一小堆枯萎的花。   天微亮时,别墅里就渐渐有了人声,管家和女佣低声交流,为男主人打点今日的行装。   那双袜子就丢在厚重的木门前,人人步履匆匆,却没有哪怕一个打扫的女佣来收走它。   一繁醒来时,天光大亮。   前一天晚上他等到很晚,但先生还是没有来他的房间。   先生怎么就是不上钩呢?他懊恼地挠挠头,换上佣人的衣服走进客厅。   管家在研究晚餐的菜谱,女佣们各司其职。   一繁草草打了招呼,小步跑上楼去,就看到自己的袜子被随意丢在地上,皱巴巴的,白色一团很显眼。   他连忙上前,慌慌张张地把袜子捡起来塞进衣袋里,脸红得发烫。   丝袜细腻的触感蹭得他的手微微发痒。   对于一繁而言,把自己的袜子藏到先生床褥下已经耗尽了所有勇气。   即使他脸皮再厚,也不希望这些事被抖落到第三个人面前。   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向他这里看,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下又有些埋怨。   他又想到昨晚自己等到一点多仍然毫无动静的房门,忍不住又想:先生是不是不行?每次遭到拒绝后他都会这么想。   先生是他见过最油盐不进的Alpha——虽然他总共也没见过几个Alpha,但先生的冷淡根本不需要参照物来对比。   一繁撇了撇嘴。   他是个漂亮的Omega,身量不高但匀称,依旧显得四肢纤长。   秀致柔和的脸,红润细腻的唇,半长细软的头发披在肩上,一双眼睛格外干净明亮。   刚刚他出来得匆忙,没有束发,几缕碎发落在颈间,有些细微地痒。   一繁没有去管,反而对着透过窗子投下的一小块光斑发起了呆。   看来先生也不喜欢丝袜,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女佣拎了桶水,来擦二楼的地板,顺便和一繁道早安。   一繁笑了笑,回答说:“先生今天走得好早啊。”   “是你起得太晚了。”   女佣打趣他,“管家给你留了食物,饿的话就去找厨娘。”   一繁答应了,但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于是说:“我先收拾先生的屋子吧。”   先生的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味道,彰示着主人是强大Alpha的事实。   一繁把鞋脱下,安放在门口。   他今天没有穿丝袜,赤着脚踩到地毯上,秀气的骨勾勒出一把细瘦的踝,关节处和脚趾泛着粉。   Alpha的气味会诱惑Omega,令他们逐渐放松警惕,失去行动力。   一繁负责整理先生的房间,这是整栋房子里面最重要的工作,而他每次进入这里都必须严阵以待,速战速决。   屏住呼吸能起到的作用只是杯水车薪。   Omega并不只靠鼻腔来接收信息素,全身上下每一处孔窍都可以成为欲望的源头。   他像一尾鱼,泡在温水里被细密地蒸煮,不由自主产生异样的变化。   一繁向房间里走了两步,腿就开始控制不住地发软。   先生的信息素将他密实包裹住,逗弄他的感官,唤醒蛰伏的兽。   一繁红了脸,感觉下体骚动着,泛起一阵难以启齿的瘙痒,如浪潮般往复。   他是个发育完全的Omega,欲望得不到满足的时候,哪怕只是一点Alpha的味道也能够让他变得淫荡。   腿间那片布料很快湿透了。   所幸先生的生活习惯很好,房间里没有很多需要收拾的内容。   一繁咬着牙铺好床褥,头昏脑涨地跑进浴室,关门落锁。   以前信息素失控的时候他也这样做过几次,先生没有责备他。   一繁脱掉狼藉一片的衬裤,蜷到浴缸里,通红着脸,羞怯地把手探入双腿之间。   先生从身后环抱住了他。   先生很高,肩膀宽阔,可以把他完整地拢在怀里亲吻,硬实的胸膛抵住他的肩胛骨,温厚的信息素便将他粘腻包裹。   游离在身上的还有那双好看的手,骨骼利落,禁欲冷清,只有在情事中会发热发烫。   一繁细细地喘,像猫咪一样眯起眼睛。   那时他会亲吻先生的手,而先生就会用那双修长有力的手爱抚他,表达所有粗鲁的狂热。   浴室天花板上的圆形顶灯在他的视野里不断变得模糊,化为正午的烈日,他是块被冻起的黄油,在灼烤下不由自主融化,散发出甜腻的味道。   一繁瘫软在浴缸里,想着先生英俊的眉眼,用后面达到高潮。   外界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一繁口袋里的丝袜随着激烈动作掉了出来。   情潮退却,理智苏醒,他就又想起先生冷酷拒绝他的求爱,无数次硬邦邦的“不可以”。   他沾了满手温热的粘液,弄脏了洁净的浴室。   一繁耸起鼻尖嗅闻房间里混乱的味道,没来由生出些许快意。   除却Alpha的气味外,这里又多了一味Omega的软香,逗弄人的神经。   Beta对信息素不甚敏感,但这种浓度已经足够令Alpha察觉异样,乃至产生情欲。   跪在地上清洗浴缸时,一繁恶狠狠地想着,这就是先生不和我上床的后果。 第2章   一繁在先生房里忙忙碌碌,一直折腾到午餐时间。   他姗姗来迟时,大家都已经落座。   午饭内容是白面包、烤鳗鱼、沙拉搭配奶油汤,先生对佣人向来慷慨,从不在这些事情上面亏待大家。   自慰会产生饱腹感。   一繁不是很饿,又心不在焉,吃面包只咬很小一口,慢条斯理地咀嚼。   安静了几分钟,他就装作不经意般问起:“管家先生,先生昨晚有吩咐过什么事吗?”管家回答没有,一繁就坚持不懈追问:“真的没有吗?什么特别的都没有说?”一繁的眼睛很漂亮,和他细软的头发一样,是褐色的。   那双眼睛望向管家时,就显出一派纯真的样子。   管家笑了笑,没有说话。   身边一个女仆也微笑起来,说:“一繁,今天你的信息素味道好像有些重。”   “是吗?”一繁顿时心虚,连忙闻自己的手臂,“没有吧?”管家闻言也嗅了嗅,旋即皱起眉:“得拿除味剂处理一下才行。   味道这么重,先生闻到肯定会受影响。”   一繁老老实实坐着,偷偷地想,但愿管家不会进先生的浴室。   管家的身影刚一消失在储物间门口,身旁的女仆就戳戳他,促狭地笑:“说你呢,今天怎么味道那么重?”其他女仆也围到他身边,有人捏捏他的手:“而且又来了,张嘴闭嘴都是先生。”   一繁让她们簇拥着,红了一张脸,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小声嘀咕:“怎、怎么了······”女仆们大都只比他大一些,平时会和他聊一些年轻活泼的话题。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一繁,把人说得面红耳赤,见管家来了便嬉笑着四散开。   一繁闷头喝奶油蘑菇汤,管家就在他旁边来来回回地喷除味剂。   也难怪女仆们会提起,今天一繁的信息素浓郁得连他自己都有些难以忍受,这大概要得益于他不久前干的坏事。   但不需要担心的是,他的信息素并不会对其他人造成太大的困扰,因为这里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是Beta。   Beta不会受信息素影响,雇为佣人再适合不过,对于一个Alpha主人来说更是如此。   一繁身上的信息素依旧在源源不断地涌出,刚喷过除味剂的区域很快又被甜腻腻地包裹起来。   管家停下动作,无奈地问:“一繁,你的发情期是不是又要到了?”一繁放下碗筷想了想:“应该是的。”   作为一个年轻的Omega,如期而至的发情期代表他很健康,但这也是Omega的麻烦之处。   “上次的抑制剂应该已经用完了。”   管家斟酌道。   一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我会让人送新的来,明天你记得去冷库里拿。”   管家没注意到他的反应,兀自迅速地安排好了相关事宜,堵得一繁一句话也说不出。   一繁很瘦,纤细单薄的一副身板。   他坐在那里出神,侧脸干净温润,像初生的月。   Omega大都很麻烦,但他们也实在美丽。   于是管家放轻了声音问:“怎么了?”像是在自言自语,一繁很小声地说了句:“其实我以为这一次可以不用抑制剂。”   管家没有应声。   除了抑制剂以外,能让Omega度过发情期的无非就是最传统的方法。   这栋别墅里有很多人,但只有一个Omega和一个Alpha。   一个是男仆,另一个是主人。   两人相对着良久沉默。   一繁花了一小段时间整理情绪,又很快扬起声音问:“下午我要做些什么?”“今天你可以在房间里休息,否则恐怕我要喷很多遍除味剂。”   管家接下他的话,默契地对刚刚的交谈绝口不提。   “那好吧,我回去洗衣服。”   一繁跳下凳子。   他腿间的布料被自己洇湿了,走动起来感觉下体凉飕飕、空荡荡的。   管家望着一繁纤细的背影,像是也沉浸在了某段思绪中。   一繁是被先生偶然捡回的孤儿,自幼在这里长大,分化和发情都瞒不住房子的主人。   先生知道他是Omega,但却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要赶走他。   没有人能猜透先生的心思,一繁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留了下来。   他是这里唯一的男仆,更是唯一的Omega。   一繁把裤子脱下来泡了一会,就赤着下身蹲到盆边搓洗。   感到累时他就停下来休息,有一下没一下地撩起水花,再感受那些水沿着他的皮肤蜿蜒而下。   自从他上一次用搓衣板洗衣服时把自己的手硌破之后,他就都改用手洗了。   对一个佣人而言,他有一双相当细腻,没怎么做过粗糙活计的手。   管家从不让他干重活,因为他是一个Omega。   Omega什么都做不了,先生为什么要留下他?或许他是特别的。   从很久以前,一繁就这样想。   即便是他反复地越界,在先生的房间里留下乱七八糟的物品,先生也从没提过要赶走他。   不久前他看到一个女仆和他做了相似的事情,而她在当晚就被先生辞退了。   对于Alpha来说,一个Omega显然比Beta更有生理的诱惑力。   而归根到底,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在三种性别中,Alpha才是最“娇气”的那一个。   Alpha无法和同类一起生存,就像是狮群中只能有一头成年雄狮。   Omega对他们而言,更是具有如同罂粟一般的诱惑力。   无论哪一种信息素都会引起他们的异常,诱导占有或者攻击。   Omega仆人代表着巨大的风险,没有人家会在这个群体中选择佣人。   一繁曾经因此而提心吊胆,可是先生却默许了他的存在。   这能否算作是一种变相的纵容呢?一繁搓着搓着,手里的动作又慢下来,思绪飞远。   他刚刚好像做了一个很好的比喻,比较先生和狮子。   先生非常高大、英俊,坐拥强大能力的同时,还具有吸引伴侣的绝伦魅力。   一繁怔怔想着,脸颊泛红,眼里浮起水色,手开始胡乱地搅水。   他忽然碰到一小团布料,囫囵拿起来一看,是那只长袜。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一繁被粗鲁地拽回现实。   先生一定是头傲慢冷漠的狮子,高高在上,不解风情,一定不会愿意和狮群的伙伴们呆在一起舔毛。   他连Omega天天在面前晃都无动于衷。   帅有什么用,又不给睡!一繁越想越生气,只后悔刚刚没在浴室里多来几发,让先生回来后闻个痛快。   他气鼓鼓地收回思绪,专心致志搓起衣服。   他闷在房间里整整一个下午,一直在偷偷听外面的声音。   窗外的天被黑暗笼罩的时候,外面终于响起了引擎声和喧闹的人声。   一繁冲去开门,心脏怦怦跳着,像要跃出胸膛。   他探头出去,看到一大堆人正围在门口,却乱中有序,无形地环绕着一个中心。   先生身形颀长,高出周围人一截,显眼得很。   他正从门外走进来,恰好抬眼望向一繁的方向。   他穿一件黑色长大衣,肩头好似落了雪。   先生的眉骨低,在双目间压出一片模糊的阴影,眼神却极亮,锋利敏锐,无遮无掩,像头狼。   一繁让这一眼看得双腿发软,白天的胆量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下意识扶住门框,讲话都有些结巴:“先、先生,欢迎回来。”   先生的视线只落在他身上短短一瞬,很快便移向一边。   一繁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但他已经闻到了Alpha信息素的味道,它们循着本能找到房子里唯一的一个Omega,将他层层包裹。   先生的信息素味道厚重丰富,像是篝火,又夹杂着些许松木的味道,或者本就是火焰正在烧灼木料,侵略性极强。   这味道比储存在房间里的那些更为鲜活,一繁的心头泛起一阵躁动。   身体本能叫嚣着,要他脱光自己的衣物,不知羞耻地向眼前的Alpha求欢。   先生褪下外套递给管家,接过手帕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双手。   西装被他的动作牵动着,透出下面蛰伏的肌肉线条,隐秘而危险。   一繁呆呆望着,直至先生款步上楼去,消失看不见了。   他匆匆关上门,捧着自己的脸滑坐到地上出神。   先生是最好的Alpha。   这次一繁并没有等很久,毕竟他做了极容易被发现的手脚。   听到敲门声时他还沉浸在刚刚的心跳里,浑身绵软地爬下床开门。   还没到睡觉的时间,先生这么早就来了,一会儿做的时候被人听到怎么办?胸口好像有簇火在烧,他险些腿软摔到地上,混乱的思绪折磨得人发疯。   先生会怎么对他?一繁有些呼吸不畅,慢吞吞打开了门。   他想自己应该表现得羞怯中夹杂一丝惊喜,可是门外站的不是先生,而是管家。   管家的手里拎着一个箱子,幽幽向外冒着凉气。   一繁缓慢地眨了眨眼,看着管家把箱子打开,拿出一支针剂,说:“先生给你的,要你现在就用。”   他安好注射器,说:“我来帮你吧。”   一繁呆立在门口看着管家,像是听不懂他的话。   半晌,他一言不发地抬起手,挽起袖子,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臂。   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随着叫嚣的本能被强行压制下去,一繁磨了磨牙。   强笑着送走了管家,他回身关上门,气得头昏脑涨。   信息素都不起作用!这还是Alpha吗?于是一繁又开始想,先生是不是不行? 第3章   在信息素的沸腾逐渐平息的夜晚,一繁孤枕难眠。   抑制剂是逆身体规律而行的处理手段,原理在于抑制而不是纾解。   一繁从成年起,就是依靠这些药物度过发情期。   堵不如疏,像这样长期下来对Omega的身体有害无利。   他像一汪潭水,滴滴点点蓄积成片,等一双手来将他搅浑,先生却不肯。   他便孤零零晾在那里,边缘日益缩减,情欲蒸发为水汽消失不见,只留下底裤干涸的痕迹和阵阵空虚茫然。   半个月亮在窗外兀自亮着,渐渐被涌动的云吞噬干净,只隐隐透出微弱的光。   药物能够控制生理反应,却无法左右心意,光照不到的每一个角落都是情绪肆意滋长的绝佳栖息地。   先生总是表现得冷静自持、拒人千里。   他是头顶的月亮,是高峻山岭上的花,可他终究是一个Alpha。   越强大的Alpha对信息素的感知就越敏感,要满足本能的需求也更强烈,纵使再冷漠,也不过只是张面具而已。   月亮又如何,被云层挡住的时候,谁知道月亮都在那后面做什么?一繁把那些和先生有关的点滴想了又想,忽然间一个念头闪过,他醍醐灌顶。   他觉得自己必然发现了关窍所在,一切都从现在起变得不同。   先生他,明明是不好意思吧!“一繁,今天怎么这么早?”女仆们诧异地和他打招呼,“管家给你打抑制剂了吧,不需要休息几天吗?”Omega的身体负担重,大家向来都很体谅他。   一繁感激地表示不用,又兴致勃勃地宣布:“今天我来负责先生的早饭好了。”   看着他小跑去厨房的背影,女仆们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一繁今天好像没什么起床气啊。”   “所以确定昨晚用的是抑制剂而不是兴奋剂吗?”“不知道啊,要不要一会儿去问一问管家?”“问一下吧,突然活蹦乱跳成这样也有点让人担心呢······”厨娘热情地欢迎了一繁的到来。   他们忙里忙外收拾好餐桌,先生就衣冠齐楚地走下了楼。   先生不喜欢被人围观,用餐时通常只留一个佣人。   一繁站在桌边,眼睛到处乱瞟,手上餐巾被他攥得发皱。   先生淡淡瞥了他一眼,转身落座。   一繁的胆子是个气球,一碰到先生就泄了气。   他慢吞吞替先生系好餐巾,全程规规矩矩,就这样错过了上下其手的第一次机会。   先生拿起刀叉,手指落在它们银闪闪的光面上,这些元素碰撞在一起,组成的画面高贵又冷漠。   一繁在旁边看得吞了吞口水。   他脚下悄悄挪着,近一点、再近一点,等到距离足够近的时候,一繁把心一横,以一个隐蔽的角度,把手放到了先生的肩膀上。   先生的动作一顿,被碰到的那块肌肉顿时绷紧了,迸发出张弛的力量感,硬邦邦地硌着人。   一繁悄悄从侧面的角度看去,先生微微拧起了眉,却迟迟没有挥开他放肆的手。   于是一繁愈发胆大起来,他觉得自己终于抓住问题的关键,选择了正确的方式,原来先生想要的是更为直接的示好。   他的手流连在先生的肩膀,用手指画圈,用掌心传递温度。   皮肤与粗纺面料相摩挲,发出沙沙的暧昧轻响。   咫尺之间,温度逐渐升高。   一繁的手若即若离,时不时轻轻捏一下勃发的肌肉,渐渐地就不再满足于手下的方寸之地。   那只挑逗的手细瘦白皙,指尖泛粉,掬一捧应当全是天真烂漫的柔情,却也因动作而充满露骨的色情。   它像一条蛇,嘶嘶吐着信子,鳞片滑腻冰凉,毒牙里的致命武器就名为欲望。   它慢条斯理地在领地内逡巡,又沿着肩膀缓缓下滑,贪心不足要吞吃大象。   那只手缓缓蹭过锁骨,在那上面轻轻按了按,反馈出骨骼和皮肉软硬相接的触感。   一繁咬着嘴唇,夹紧了双腿,下身传来一阵湿意,空气里渐渐掺上丝缕Omega信息素的味道。   先生没有回应他,却也并未阻止他。   一繁隔着衣服爱抚手掌下强健的躯体,用自认为最立竿见影的手段煽风点火,挑起情欲。   他脑海里的先生已经将他抱住,挥开餐桌上所有碍事的东西。   无关的人都识相地躲避起来,为他们腾出一片适合性爱的空间。   杯盏破裂声中,他横陈在桌上,被先生困在身下撕咬,惩罚他的逾距和淫荡。   现实里的先生却只是拧起眉毛,一繁的身下就已经湿得一塌糊涂。   他咬着嘴唇抽回手,狠下心,挣开脚下的皮鞋,只裹了层丝袜的足探出去,触碰先生藏在桌下的小腿。   先生常年健身,全身各处都藏着蛰伏的肌肉。   他的脚试探着轻轻勾上去,足底便碰到一片起伏结实的肌肉。   不知听谁说过,Omega全身上下所有器官都可以为性服务。   他有一只秀气的脚,连着伶仃的踝与纤长的腿,瘦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折断。   桌下暗潮涌动,洁白如新雪、一撕就破的布料和深色西装撞在一起,靡丽得晃眼。   一繁一边慢慢蹭着,又想起那团被丢出来的丝袜。   他想问,先生,你还讨厌吗?张开口却只有无声的喘息。   先生的呼吸乱了乱,之后缓缓闭上了眼睛,那大概也算是动情的一种。   一繁艰难地咽着口水,很低很低地用气音唤:“先生······”先生倏然转过头,死死盯住他,眼里复杂的情绪将一繁吓住。   那双眼睛里裹着太多东西,深邃得一眼望不见底。   好似结了数尺深的寒冰,又疑是烧了千年的火。   一繁动作一僵,缩了缩头。   先生很快又转回脸去,桌上的手攥成拳头,力道极重,青筋都暴出来。   他像一座被唤醒的休眠火山,不知何时会爆发第一股岩浆。   一繁看得既怕又爱,他悄悄观察先生胯下的反应,那里被挡在阴影下,轮廓看不清晰。   他得寸进尺,想再凑近些,不料先生却霍然起身。   他吓得慌忙抽回腿,重心不稳险些跌倒。   管家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过来,欠身问:“先生,您已经用完餐了吗?”先生点了点头,冷着脸向玄关走,很快就传来了重重关门的声音。   一繁的脚还踩着自己的皮鞋,搭扣散落在两侧,足尖残留着些许酥麻的触感。   他呆呆望着玄关,忽然腿一软,跌坐到了地上。 第4章   先生的咖啡喝到一半,空气里充盈着浓郁苦涩的味道。   杯里的液体尚存余温,人就已经匆匆离开了。   一繁怔怔坐在地上。   他穿短裤,向下延伸出两条穿着白袜的腿。   木质地板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摩擦腿根的皮肤。   一旁的女仆快步走过来:“怎么了?不舒服吗?”一繁缓缓捂住脸,只露出两边通红的耳尖,声音从手指间挤出来,“没、没事······”他依旧坐在地上。   女仆想扶他起来,手指刚碰到胳膊,坐在地上的人就剧烈一抖。   女仆吓一跳,连忙放开手:“怎么了?”漂亮的Omega仆人跪坐在地上,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肤都泛着粉,铺着一层薄汗。   他脑后的碎发被浸湿,粘成一缕缕胡乱黏在后颈,信息素源源不断地从领口中涌出来。   一繁咬着牙摇了摇头,下体湿成一片,令他难以启齿。   刚刚被人轻轻一碰,他竟克制不住泄了。   顶峰来得猝不及防,他觉得舒服,又不由自主地羞惭,心头霎时涌起阵阵性欲被剖开的耻感。   管家从门外回到屋内,见状道:“一繁,你不舒服就去休息。”   “我······”一繁张了张嘴,没再逞强,“好吧。”   他感激地看了眼女仆,撑起身子,姿态别扭地朝佣人房走。   他怕管家觉得Omega太麻烦,虽然他已经够麻烦了。   但走到管家身边时,一繁还是说了句:“对不起。”   他声音很小,满脸潮红,鬓边布满细密的汗。   “没关系,”管家说,“需要新的抑制剂吗?”一繁摇摇头,错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   客厅和Alpha信息素的味道被拦截在门外,喜悦后知后觉地漫上来。   一繁倚在门后,回想那段潮湿的记忆,翻来覆去几遍才尝出味道。   他觉得苦尽甘来,又有些受宠若惊。   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么久,今天他第一次和先生有了长久暧昧的身体接触。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先生不可能对他没有任何反应,但遗憾的是,先生并没有作出回应。   也对,毕竟先生过去明明收到那么多暗示,都不好意思主动回应,那现在就更不可能公然和他亲亲摸摸了。   重要的是,没有回应却不曾拒绝,四舍五入叫做默许。   可是既然会对他产生感觉,那么先生一直以来到底都在等待什么?一繁想不通,先生的眼睛太深邃了,里面藏着他没有的学识和复杂的思维逻辑,他看不透。   但今天已经向前迈进了重要一步,他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走神开始想别的。   先生应当已经在路上了。   刚才匆匆忙忙离开,是怕自己会失态吗?好吧,先生真要面子。   不过一繁心里清楚,他们的确不能够做到最后。   先生是个工作狂,一年到头恨不得天天都泡在外面。   在家时也是会议一个接一个,文件永远也看不完。   他可以勾搭先生,也可以想办法爬先生的床,但他绝不能勾得先生耽于声色。   他体谅先生的工作,要做解忧果,而不是给先生添更多麻烦。   所以对他而言,即便先生匆匆离开也没关系,他们完全可以等到晚上再继续,那就有一整夜的时间供人缠绵。   一繁自省完毕,自认为已经无可挑剔,他心满意足,钻去洗衣服。   Omega就是这点最麻烦,动不动就洇得裤子上一片湿。   他一边洗一边想。   以前的先生在他眼里,就像一尊冰冷高贵、永远也捂不热的雕像,而现在不再是了。   他只要一想到先生的拒绝是因为不好意思,就连从前那副拒人千里的模样都变得顺眼起来。   一繁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把长袜也脱下来泡进盆里。   渐渐,房间里搓洗的水声变缓。   一繁秀气的眉再次蹙起。   一切水到渠成,可是如果先生回来,又变回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怎么办?先生最让人捉摸不透,一天工作下来,没准就又要将他抛到脑后,做回守戒的高僧。   那可就糟了。   一繁越想越着急,他没头苍蝇似的乱转,费劲脑筋,终于想出一个蹩脚的方法。   他得再给先生下一剂猛药。   吱呀。   门悄悄打开一条缝,一繁探出头来。   客厅里佣人和管家都在忙碌,因为平时的这个时间,先生就快要回来了。   一繁松了口气,他慢慢挪出一步,立刻控制不住哼出一声:“嗯······”他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四处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才费劲地继续向前走。   粗粗一看,少年衣冠齐整,表情自然,除了脸很红以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可是细看就会发现,黑色绸制的短裤内,圆弧的形状下,透出些其他东西的轮廓。   每走一小段路,他就要停下来喘一会儿,再费劲地继续向前挪,双腿夹得紧紧。   千辛万苦终于走到二楼,一繁环视一周,打开门进了先生的房间。   总算多了一层阻隔,他重重舒了口气,扶着门,两条腿直打颤,一瘸一拐地挪到床边。   一繁咬咬嘴唇,一只脚踩在床上,打开了双腿。   他磨磨蹭蹭,一点点把裤子脱下来,露出小半个浑圆的臀部。   两瓣粉润丰厚的臀肉,挤着中间淡粉的小口。   他未经人事,然而画面并没那么纯粹。   小小的穴口正夹着一根柱状物,艰难地吞吐着,周遭涂满了晶亮的液体,狼藉一片。   “唔,嗯·····”一繁闭着嘴,还是忍不住直哼哼。   其实在这里,无论他怎么呻吟都不会有人听到,可是他依旧觉得羞耻。   他在先生的房间里做了这样的事情。   Alpha的信息素依旧浓郁,热烈厚重的味道将淫荡的Omega层层包裹。   一繁早就关掉了按摩棒的开关,可是毕竟有一根异物在身体里,体温让它变热,而Omega的身体又太敏感。   一繁被连绵刺激着,几欲流泪。   信息素催促他发情,一繁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   他咬着牙,握住身后那东西的根部,缓缓向外抽出。   两瓣臀颤个不停,簇拥着粉嫩的洞穴,翻出淫靡的浪花。   一繁又开始冒汗和出水,他皱着眉感觉到自己身下的肉不停抽搐,收缩又放松,来来回回地咬那根为情色而生的橡胶制品。   偌大的房间里没有主人,只有擅自闯入的男仆,正翘起自己的屁股,在后穴处抠挖,设下陷阱。   信息素散在四周,与Alpha的味道水乳交融。   一繁算好了时间,才选在这个时候。   过去他偷偷找女仆代买这些东西,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   先生会在这之后回到家,只要他在上面留下最新鲜的信息素,就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但一繁想了很多种不同的办法。   都没能找出一个完美的方法,让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按摩棒转移到先生的房间,同时不让那些羞人的液体粘得到处都是。   走投无路之下,他选择了这个方法。   他的计划百密一疏,唯独高估了自己。   不过所幸最后是拿出来了。   按摩棒彻底离开时,和穴口嘬在一起,发出“啵”的一声,令一繁的脸更红上几分。   他深深呼吸,然后撩开被子,把那根东西塞到被褥下。   做好这一切他就急着离开,心里发虚,脚下步子也乱。   他急匆匆关上门,回首不经意对上一双眼睛。   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向这边望来。 第5章   那是个美丽的女人,陌生并不影响她相貌的夺目。   她坐在那里,穿一身娇艳颜色,容颜姣好,眼波流转。   一繁怔怔地望着她,一时间忘了作出反应。   而女人只淡淡瞥了一繁一眼,便不在意地转开视线。   空气中夹杂着第三种味道,属于其他Omega的信息素的味道。   她是谁?为什么会在客厅里?先生同意的吗?一繁心下讪讪,疑问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他的手无意识抠着木质的栏杆,忽然听见玄关传来响动。   先生回来了。   “先······”一繁脸上露出喜色来,顾不得去想其他人。   早晨的事情令他感觉两人的关系拉近不少,也就抛掉了扭捏。   他立即开口,却有人比他更快。   女人款款站起来,莞尔一笑:“靳先生。”   先生姓靳,单名一个承,朗朗上口,而且好听。   但这种时候一繁哪里还有心情想这些,他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着,心下泛起不安,一双眼睛都要瞪出来。   然而先生并没有看他,反倒进门便望向了那个陌生女人。   他的神情立刻变软了些,显得不再像平时那么拒人千里:“秦小姐,失礼了,应该由我去接您才对。”   “不麻烦,我刚好在附近,比较方便就过来这边等了,擅自做了决定,还希望靳先生不要介意。”   秦小姐微微颔首,款款向靳承走去。   “哪里。”   靳承绅士地欠了欠身,彬彬有礼道,“餐厅留了座位,还望秦小姐赏光。”   “乐意之至。”   秦小姐道。   一繁呆呆站在二楼看着,明明置身同一个空间里,他却感觉自己好像根本就不存在。   两人你来我往,一男一女,一A一O,字字句句融洽自然,一口一个先生小姐,哪里还缺什么一繁。   秦小姐起身向玄关走去,娉娉婷婷,摇曳生姿。   先生就静静地望着她走到身边,然后转身同行。   男人风姿绰约,女人身段婀娜,背影配在一块,便是一双璧人。   他们并肩同行,很快消失在门外。   一繁杵在二楼扶手处,面如土色。   “一繁,不吃点东西吗?”女仆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的声音闷闷的,听上去无精打采:“我·····我想自己呆一会儿。”   一繁把头埋在臂弯里,躲入房间角落,蜷成小小一团。   他没哭,就是觉得有些难受。   他从来没有见过先生那样的神情,他还以为先生根本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过去他觉得先生是个面瘫,根本没有喜怒哀乐这种功能,但是没有也没关系,因为大家都没有,先生并不是只对他一个人冷冷的。   而相反的是,先生又包容了他那么多的逾距,让他以为自己对先生而言是最特别的那个。   但好像并不是。   先生会和秦小姐睡觉吗?如果先生愿意和秦小姐做,却不愿意和他做怎么办?一繁越想越乱。   他抱膝坐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门外又传来些许动静,一繁犹豫了几秒,还是下床站到了门边,隔着薄薄一层门板听外面的声音。   先生回来了,但是没有女声,只有佣人们和管家在讲话。   一繁松了口气,至少先生没有带那个秦小姐回来过夜。   可是他依旧难过。   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万一他们再多去几次餐厅,最后换到了卧室怎么办?外面只热闹了一小阵就又安静下去,先生今天工作又赴宴,大概有些累了吧。   一繁回到床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有人轻轻敲他的门,一个女仆在外面问:“一繁,我可以进来吗?”一繁没吭声,房间里外落针可闻,沉默了许久。   门外的女仆没得到应答,却也没离开,静静站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走进来,反手关上门,然后坐到床边。   “一繁。”   她柔声轻唤。   一繁动了动,缓缓把被子拉下一点,露出两只眼睛,有些红。   他还没哭,但他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马上就要哭了。   女仆轻轻抚摸一繁披散的长发,温声道:“一繁,不要难过。”   一繁吸吸鼻子,在被子里拱了拱,把头枕到女仆的大腿上。   他的头发很凌乱,柔软微卷,散发着淡淡皂角香。   他垂着眼睛伏在膝头,像只没人要的猫。   女仆便抱着他,将手贴在他额头,掌心的触感粗糙,但也很温暖,周围覆着一圈常年做家务留下的一层厚茧,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姿态,房间里只剩下绵长的呼吸。   良久,一繁问了句:“为什么先生不要我呢?”他咬字轻轻的,像是不解,又仿佛抱怨,不知道在对谁说。   抱着他的是女仆中最年长的一位,已有家庭,人生经验丰富,给他讲过很多道理。   一繁没有母亲,如果有的话,就应当是她的样子。   可是女仆听到这个问题,沉思过后,她却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她说:“我也不知道。”   先生总是擅长给他留下棘手的问题,留他一个人束手无措,绞尽脑汁,没头苍蝇般乱撞。   一繁的情绪实在难以高涨,他耷拉着眼睛,睫毛垂下来,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格外困倦。   女仆无法解答他的问题,就静静坐在一旁陪伴他。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相对沉默了很久,楼上忽然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两人同时看了看天花板。   一繁心里乱得很,他发了一会儿怔,才茫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在先生的床上留了一个按摩棒。   那只是下午的事情,却好像发生在很久以前,或者是一场很甜蜜的梦。   那时候他想得那么美,以为只等先生回来就万事大吉。   先生回来了,又走了。   他带走了秦小姐,兀自去外面那片广阔天地快活。   秦小姐也穿丝袜,她会在桌下悄悄磨蹭先生的腿吗?先生会不会闭上眼睛,露出那种动情的神情?而现在呢,先生在想念秦小姐吗?所以他准备休息的时候,却在被子下面发现了那样的东西,他生气了吗?他又看向女仆。   “先生的心思,别人哪里猜得透呢?”她显得很为难,只能这样说。   一繁听了她的话,那没有错,但这是一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答案。   先生的想法都太隐晦,靠寻常思路揣摩不透。   他咬着牙,艰难回忆过去经历的事情,想要寻找或许被自己忽略的关窍,解开这道折磨他太久的难题。   勾引、拒绝、秦小姐······先生从不和人约会,甚至对他的信息素都没有反应。   一繁想起秦小姐,又想起她身上的长裙和Omega信息素。   秦小姐漂亮,他也漂亮。   秦小姐是Omega,他也是Omega。   他们之间最大的不同······零星线索逐渐在他心中连成一条微弱的线。   显得有些荒谬,但是他无路可走。   一繁猛地坐起身,定定望向女仆。   “怎么了?”年长的女仆被吓了一跳,问。   一繁没说话,直勾勾盯着女仆的衣服。   难道他要······穿成这样吗?   繁,你咋想的 第6章   靳承站在床边,下身围一条浴巾,Alpha信息素源源不断向外涌出。   他定定站着,眼神闪烁,肩颈处肌肉绷成起伏的一块块。   被子掀开一半,里面藏着一个沾满体液和味道的按摩棒。   靳承的脸色难看得吓人,周身气压愈来愈低。   额头暴起青筋时,他砸碎了杯盏。   力道很重,瓷片飞向四处,有几块在靳承的小腿划出细小的伤口。   怒火得到暂时的发泄,靳承眼里的红褪去些许,似乎找回部分理智。   有人敲了敲门。   靳承没有出声,房间里只有粗重的喘息。   短暂平静过后,管家打开门走了进来。   “抱歉,先生,只是想要确认您的安全。”   他欠身道。   靳承背对着门口,露出赤裸精壮的脊背,肌肉轮廓相当明显,皮肤上还纵横着些陈年伤疤。   他过去是军人,近几年才退伍从商,长时间军营生活锻炼出良好的作息,而平常没有性爱的Alpha只能用健身消耗自己多余的精力,因此靳承始终保持着良好的身材。   闻言,靳承的头微微偏了偏,视线却仍旧钉在那根按摩棒上,眼神阴鸷,薄凉的嘴唇紧抿。   Alpha信息素虽无法对Beta形成生理方面的压制,但这种味道达到一定浓度会令任何人感到不适。   管家因为信息素含量超标而感到不安,他一眼看到床上的东西,心下了然:“需要去和一繁说明一下吗?”靳承周身围绕着低气压,他当然知道这东西属于谁,否则他就不会因此就产生这样的反应。   他的短发湿得向下滴水,落到肩膀上,沿着弧度鲜明的肌肉没入腰际,浴巾遮掩的部分鼓起很大一块。   他眼神闪烁,薄唇紧抿,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管家几乎快要窒息的时候,才听到靳承缓缓说:“不用了。”   一繁蔫了几天,女仆们和管家表示理解。   大家都知道他正度过一段艰难的时期,无论是指发情期还是其他。   但一繁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他想了很多办法,做特殊的准备。   他从来不曾看透过先生,可是做了那么多努力,先生却离他越来越远。   先生拒绝他的求欢、第一次和女性约会······桩桩件件事情罗列起来,推着一繁向前走,身不由己地踏出每一步。   他横下一条心,就没打算再回头。   工作上出了些问题,这天靳承到家时,天色已经很晚。   管家接过他的大衣挂到衣帽架上,经过的佣人们个个噤声,较平常安静许多。   靳承心下存疑,但没有过多在意,转身上楼去。   房间整洁,空气中没有Omega来过的痕迹,反倒多了缕花香。   靳承一眼便望见那株玫瑰,鲜红,娇艳,插在床头的透明花瓶里,根系浸着清水,瓣上落着月光。   他草草瞥了一眼,便走去浴室洗漱。   等到靳承再出来时,房间里的灯却被关掉了。   落地窗外的月色洒下来,只映亮几处空间,其余照不到的地方皆是一片漆黑。   床上安卧着一个微微起伏的轮廓,边缘被勾勒得发亮,像处微妙纤细的留白。   靳承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这些天一繁做得一次比一次出格大胆,他只当看不见。   有些事来得太快太急,就成了错误。   靳承的眉紧锁着,短短一瞬间,心中含混的情绪便翻涌而上,填满大脑。   他三两步走到床边,动作不经意透着些许气恼。   他应该原则分明地拒绝,然后赶走这个不开窍的Omega,让人去闭门思过,想明白这些日子里的每一个为什么。   靳承长臂一扬,粗鲁地掀开被褥。   一个干净、漂亮的Omega,无所知般卧在靳承的床上。   床垫偏硬,可他仿佛很舒适地侧卧着,像一汪水。   月光描摹他的脸庞,明明是携着目的而来,他却好像是被来人冒失的动作惊醒,缓缓睁开一双眼睛。   瞳仁模糊不清,深处闪着两点光。   他穿一件黑白相间的女仆制服裙,背德却情色。   缎面绸面交织,花一般的袖口,裙摆洁白柔软,落在床上的每一道褶皱都浮起光华,一如夜晚月下波光粼粼的水面。   甜美的信息素渗入包裹着玫瑰花味道的空气中,对一个健康的成年Alpha而言是致命的诱惑。   一繁默默将人看着,一双眼含情,试图诉说所有渴求。   先生却只站在床边看着他,一动不动。   “先生······”他心下焦灼,有些难堪。   先生只围了条浴巾,姿态却显得要比他体面。   他咬了咬嘴唇,跪坐起来,探手去触碰先生赤裸的腰腹。   出乎意料的是,先生没有躲。   一繁的手很凉,缓缓压实,温度就从掌心爬上来,让他的脸也随之泛起热意。   他吞了吞口水,一双纤细的手臂绕到后面,环住先生没有半分赘肉的腰。   手下的皮肤烫得灼人,腹肌紧实,沟沟壑壑块垒分明。   他诚惶诚恐地将唇贴上去亲吻,感受起伏的纹理,也反将呼吸喷洒在这方寸之间。   先生却猛地动了。   一繁猝不及防,被人钳住一条胳膊,先生下手没轻没重,分毫没留情面,揉捻下的肌肤火辣辣地疼。   一繁痛得抽气,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随即便觉出胳膊上箍紧的力道似乎放松些许。   他深深呼吸,鼓足勇气再次贴上去,印下一个个轻柔的吻,放软声音含混不清地唤:“先生······”先生没放开手,却也没再做任何事情。   一繁沿着肌肉的弧线一路缠缠绵绵吻下去,浴巾阻碍住去路,他顿了顿,轻轻用嘴衔住那块碍事的布料。   先生不说话,他却觉得愈发燥热起来,愈发浓烈的信息素味道失去了遮拦,肆无忌惮涌出来,侵占口鼻,没过头顶,要将他溺毙在情欲的海中。   浴巾滑落到地上,一繁不好意思低头看,就贴着先生的下腹悄悄抬起眼睛,对上一道幽深的目光。   他被这一眼看得羞耻到了极点,脚趾都蜷缩起来,鸵鸟般又将脑袋埋下去。   Alpha大都有强悍的性能力,体能、力量以及天生的体型优势。   随着束缚解除,那狰狞的性器就跳脱出来,烫的,硬的,青筋纹路一道道纵横,与一繁近在咫尺。   一繁怔怔看着,几乎失了语。   他自幼在别墅里长大,和女仆们混在一起,从未亲眼见过其他人的性器,更毋谈Alpha。   纵使有心理准备,也仍旧被惊得向后退了退,多了几分怯懦。   怎么会这么大······他穿条连衣裙,一双手按在先生的胯部,竟皱着眉发起了呆,一双秀气的眉蹙起,轻浅的呼吸喷在那挺着的东西上,仿佛全然忘记了眼下危险的境况。   半晌,他才犹犹豫豫凑近,舌尖探出轻轻舔了一口。   他把这当奶油蛋糕,但那滋味儿不可能是甜的。   不过好在先生爱干净,又刚刚洗过澡,只有信息素的味道格外浓重。   他想要先生和自己做爱,就不能再计较这些有的没的,磨磨蹭蹭招人讨厌。   一繁狠狠心,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张开嘴把Alpha的性器纳进去。   显然他高估了自己,那东西只进去了一个头就已经顶到了口腔底部。   一繁不信邪,他想含得更深些,可是稍微再进去一点就想要干呕。   他不敢表现出任何不适,怕惹得先生厌烦,却悄悄把头向后挪了挪。   一双眼含着水,继续艰难地吞吐冠部,再用手抚弄他照顾不到的其他位置。   先生没有为难他,那只手滑到他手腕处,贴着脉搏细细地摩擦。   一繁一意孤行地求欢,主动做所有出格的事情,可他自己不知道——或许恰恰是因为他不知道的缘故,当他身处这种色情的事之中时,一点也不显得淫荡,反倒更加纯情。   软糯天真,像任人宰割的羔羊,被粗暴对待还要问人家舒不舒服。   他跪在靳承面前,捧着那根性器艰难吞吐。   眉眼低垂,睫毛长而翘,向下耷拉着显得格外乖巧。   靳承的理智有些混沌。   先前的手已经变抓为握,捏着红粉的皮肉来来回回抚摸;另一只手覆上一繁的后脑,却始终没有使力,只是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   一繁应当是最骄矜的男仆,就连口交也只肯含冠部进去,不再多做让步。   靳承不勉强他,眼前光怪陆离一片。   时间被无限延长,许久,他全身的肌肉猝然绷紧,然后射进一繁口中。   一繁红着脸,皱起眉,似乎显得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顺从地张开了嘴。   性器抽出时牵连着一丝银线,一繁伸舌一勾,带进嘴里。   他囫囵吞了下去,甚至咂了咂味道。   忽然他茫然地抬起了头,说:“先生,好像是甜的。”   靳承垂下眸,看到晶亮纯真的一双眼睛。   那两瓣唇水亮亮地润泽过,像沾了水的玫瑰花瓣。   他几乎意乱情迷。 第7章   房间里的信息素浓度超标,一繁的脸颊被蒸得通红。   他迷迷蒙蒙地,仿佛已经进入发情状态。   复又贴住先生,探出舌尖去舔汗湿的肌肉。   Omega的身体很柔软,他就缓缓爬坐起来,攀在先生身上,像株皎白柔软的藤蔓,沿着坚硬的身躯缓缓蜿蜒。   “先生······”一繁小声唤,细细地喘,被抽干了力气似的,把全部重量都压在对方身上。   衣襟在摩擦中敞开,露出胸口一小片白皙的皮肤。   裙摆垂在床边暧昧地轻轻晃荡,彼此间温度愈来愈高,几乎一触即燃。   他眯着眼睛、瞳仁含水,像只喝醉的猫,软绵绵勾着先生的脖子,甘心情愿送上自己的双唇。   呼吸相闻。   再进一步便是唇齿相依,可一只大手忽然捏住他的下巴。   先生沙哑的声音里含着些愠怒:“你不怕我赶走你吗?”一繁这几天忙东忙西,顾不上打抑制剂,现在脚控制不住地发软,一直向下坠,只能竭力勾住先生才能保证自己不滑到地上。   短短一个问题在他脑子里转了几个来回,搅得一团糟。   “先生······”一繁含糊不清嘟囔了声,下巴被捏得有点疼,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先生长得真好,鼻梁又高又挺······他一边观察一边迟钝地思考,要反应好半天。   一繁悄悄想,但是先生的脸色看起来好像很难看?“你不怕我赶走你吗?”先生又问了一遍。   没有人能够审问和斥责一个挂在自己身上的Omega。   靳承反应过来时,另一只手还托着一繁的屁股。   他胡乱把八爪鱼般的一繁从自己身上揪下来,安置在床上,摆成一个端正的坐姿。   干净细瘦的一双手离开了他的脖子,安分地放回自己主人那里。   他抽回手,指间忽然变得空落落的。   女佣裙柔软的质感依旧留在手上,白的、软的,或者那触感根本不属于衣料。   靳承心下气恼,谁知道这个小东西底下穿了什么,摸上去怎么会这么圆滑趁手?他一言不发地捡起浴巾裹好,依旧觉得不甚体面,又转身去拿浴袍。   等他穿得足够保守走回来时,一繁依旧坐在那里发呆,靳承拧开床头灯,亮过窗外的月光。   亮堂些的地方有利于思考,正好检讨自己。   他们并坐着,没有人说话,僵持了很久。   靳承瞥了眼旁边,一繁安安静静坐着,垂着脑袋,乖巧柔软,一点窥不见淫乱。   一繁永远都是这副模样,即便在做口交时也同样。   靳承清了清嗓子,心又沉下去。   一繁这才惊醒般转过头,样子呆呆的,眼睛里面什么都没有:“先生,您会赶走我吗?”靳承冷声道:“如果你继续这样做的话,会。”   他仍旧很生气,只是不知道是对胆大包天的一繁,还是对无法自持的自己。   一繁的脑袋又耷拉下去了,没精打采的,看上去很可怜:“请您·····请您不要赶走我。”   靳承反问:“为什么?”为什么?一繁也不知道。   他从六七岁时就被先生捡来,在这栋别墅里度过了十年的时间。   他几乎从不出门,听过的所有故事都来自管家和女仆的口中,靠想象构建外面的世界。   诚然,也许某一天他注定会离开,但那一定是在很远很远的以后。   他才十八岁,还会在这里生活很多年,不需要从现在就开始规划未来。   他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女仆们轮番更换,先生是他唯一能够依靠的人,是捡来他的人、是收留他的人。   尽管先生寡言,难得与他讲话,也只要他来做一个男仆——但这还不够吗?只有先生愿意留他在身边。   他从未想过要离开这里,先生也从不曾提过哪怕任何一句话,要让他离开。   即便是在他分化为Omega后,先生也从没有要丢掉他。   而现在呢,要他离开这里,离开先生的身边?他找不到去处,没有其他任何主人会愿意要一个Omega男仆,而他又什么都不会做。   生活技巧也好,精神依靠也罢,如果离开这里,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活。   他勾引了先生那么久,从来都是暗处交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先生却这样兜头一盆冷水浇下,也太过无情。   残留的情潮瞬息间尽数褪去,一繁怕极了,他僵硬地跪坐着,眼里缓缓浮起水光,磕磕绊绊地说:“我会死在外面的,我······”“不对。”   先生冷冰冰地否定,锋利眉眼里结了层化不开的霜雪。   闻言,一繁茫然地抬起头,他的睫毛很长,上面坠着一颗泪珠。   他吸了吸鼻子,显得很困惑。   他不知道这是一个有标准答案的问题,更不知道先生到底想听到怎样的回答,于是他诚实地摇了摇头,说:“先生,我也不知道。”   “但请您不要赶走我·····”他支着身子向靳承靠近,刚爬了两步就被睨了一眼,吓得没敢再动,把身子伏低,小声说:“我会乖的。”   先生叹了口气,偏过头不看他。   一繁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半晌,张嘴又要乞求,忽然灵光一闪,好像先生并没有真的要赶走他?只是吓唬他的吗?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凑上去期期艾艾地问,“先生,为什么您不能跟我上床?”先生立刻转头,脸色难看地问:“不是说会乖的吗?”一繁缩了缩脖子,大无畏地继续说:“秦小姐是Omega,我也是Omega。   我早就已经成年了,也穿了裙子,为什么我不可以?”一繁被先生丢了出来。   先生今天还是没有和他做爱。   一繁穿着件揉得皱巴巴的女仆裙,在先生门外气得直踹厚重的木门。   先生高鼻深目,半边脸藏在黑暗里,另半边脸被台灯映得清晰可见,冷冰冰硬邦邦地对他说:“你还小。”   一繁站在先生面前挨训,心里阳奉阴违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地冒。   他想,为了拒绝他,先生已经不择手段到开始胡说八道了。   他又想,先生才刚刚三十岁,而他已经十八岁了,哪里小?明明天造地设好不好。   一繁踹完门,气呼呼地转身下楼去。   他只穿了双丝袜,踩在木质地板上硌得脚心疼痒。   先生还说,让他自己好好想。   想什么?想还能怎么使尽浑身解数地勾引先生吗? 第8章   一繁的作息通常不怎么规律,但这也并不由他,他总是因为很多事情睡不着,这些心事无一不与先生有关。   就像现在。   身下的床板对他而言似乎有些硬,像先生的话一样硌得人浑身不舒服。   他翻来覆去,眼睛闭上又睁开。   先生要他好好想,可是想什么?这话他没敢问,怕先生嫌弃他笨。   这是先生第一次作出提示,尽管惜字如金、点到为止,可是仍旧珍贵,他却听不懂。   其实他不明白很多事情。   平日闲聊的时候,女仆们七嘴八舌地问他:“你怎么张嘴闭嘴都是先生?”那时候他就会摇头。   女仆们又问:“你是不是喜欢先生呀?”从他住在这栋房子里开始,已经换过好几批雇佣的女仆,她们中的很多都这样问过他。   一繁一天天长大,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依旧只有摇头。   他比女仆们更加茫然,说:“我也不知道。”   从来没有人刨根问底,一切顺理成章。   他想知道的也大都已经被解答过。   一繁并没有多少和人打交道的经验,一有问题都会拿去问女仆们。   他接触到的女仆大都是年轻女孩子,善良、活泼、好奇心旺盛。   平时看一些古古怪怪但是男主角很像先生的小说,抱有无数幻想,还会聚在一起讨论八卦。   刚刚进入青春期时,女仆们私下里教了他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第一次看那些书,红了脸,也鬼使神差想起了先生。   他最开始觉得万分羞耻,觉得自己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可女仆们告诉他并不是。   都怪先生,先生长得太帅了,作为性幻想对象再适合不过。   他又想过先生为什么会收留自己。   外面的Omega已经很少了,他们往往脆弱又珍贵,而靳承把他作为佣人,是相当奢侈的行为。   他想不明白,就又去问女仆,女仆们翻那些奇怪的书,解答他的问题,告诉他这叫做包养。   但是这也说不通,先生留下一个柔弱的Omega做仆人,开辟空间让他平安长大,给他报酬,却从不和他做爱。   十五岁的一繁就问,为什么先生不和我做爱呢?女仆们笑起来,推一推他:“因为你太小了,先生不喜欢小孩。”   他听进去了,就一心一意地等。   等他长大,先生就会和他做爱。   院里的花开了又谢,他等到成年,等到了第一次发情期。   这些年人事变动,先生参军又退伍,逐渐沉淀下来,但依旧出类拔萃、富有魅力,也依旧无动于衷,像一潭死水,对待他像对待任何其他人。   他以为自己会成为先生的禁脔,可先生只把他当做男仆。   一繁察觉了异常,一切并不如女仆们所料想的发展,他变得焦急起来,冲动时越了界。   没有什么用,先生也并没有惩罚他,他就一次次变本加厉。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为什么,因为明明和先生做爱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不需要解释的事情那么多,又不缺他这一个。   时至今日,他唯一追问的事情也只是为什么先生不肯和他上床,而不是先生为什么要和他上床。   他不知道答案,也从来不纠结,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先生要纠结。   先生未免也太苛刻了。   一繁忧心忡忡地想,自己这么笨,不知道先生对床伴的智商有没有要求。   先生好像没有过床伴?秦小姐应该不算吧?秦小姐不会变成床伴吧?!话说这个应该叫智商还是情商啊?一繁越想越离谱,他胡思乱想到后半夜,才混沌地睡了。   阴差阳错,梦赠予一繁一个绝妙的回答。   “有些事情点破就没意思了”,他在梦里这样说,先生望着他微笑,然后轻轻将他抱住。   他做过无数次相似的梦,情节一点点填补齐整,今天就要成为现实。   一繁哼着不成调的歌洗漱穿衣,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他已经拿到了钥匙,现在要做的就是等门回家。   刚踏出房门他便愣住,客厅里坐了个不速之客。   相似的场景,相同的人,秦小姐在沙发上坐着,优雅地呷一口咖啡。   一繁不是很喜欢咖啡,入口苦回味也苦,但他知道先生喜欢,现在知道了,秦小姐也喜欢。   他努力牵起嘴角:“秦小姐。”   秦小姐的态度一如既往,她淡淡点了点头,落在一繁身上的目光很随便。   一繁被看得不太舒服,转身想要上楼,忽然被叫住:“一繁。”   一繁定在原地。   秦小姐脸上妆容精致,唇上涂着饱满的颜色,看起来高级而价值不菲,像是不会念出任何可能导致自己贬值的字眼,比如像这样叫住一个佣人的名字。   他闻言抬头看,秦小姐正低头翻看一本书,侧脸看不出什么情绪:“听管家说,你叫一繁。”   一繁又低下头去:“是的,您有什么吩咐吗?”“靳先生什么时候能回来?”她合上书,依旧没有抬眼。   “还早。”   一繁看了看钟,回答说,“您有要紧事可以让管家先代为传达。”   他四处看了看,客厅里没有其他人,女仆们应当在洒扫,只是不知道管家去了哪里。   “嗯。”   秦小姐醉翁之意不在酒,端过咖啡悠悠道:“我来这里和靳先生商议订婚的事。”   一繁像是没听懂,他茫然地问:“什么?”秦小姐终于挑眉瞥他一眼,但也只有一眼,大多数时间她的目光都落在客厅的装潢上,花瓶、矮几、地毯······那些东西每一件都比一繁昂贵。   秦小姐并没有变成床伴,她摇身一变,成为了女主人。   “靳先生不是你应该肖想的。”   一繁怔怔听着,像棵没有反应也不会感到痛楚的植物。   靳先生秦小姐,一个英俊一个柔美,听上去看起来,都像天造的一对。   “如果今后要在这里共同生活,我不希望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秦小姐看着一繁,目光却穿透他,望向他背后的精美墙纸。   他只是一个本分的男仆,温驯而怯懦,领不多的薪酬,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他对主人抱有非分之想,也同样被反复拒绝,构不成任何威胁。   而女主人要做的,不过就是高高在上地稍示警告。   一繁落荒而逃,听到秦小姐在身后淡淡地说:“仆人要有仆人的本分。”   一繁想不明白,怎么只是几天没见,秦小姐娇美的面容就变得令人畏惧起来。   他更想不通大起大落,想不通过往种种,先生躲他像在躲美杜莎,避之唯恐不及,仿佛看一眼就会石化。   他等到了长大,先生却转过头,要和其他人订婚了。   一繁一向神经大条,或者说除了先生之外的事情他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但他并不是没心没肺,也会难过的。   他抱膝坐在窗边,所有困惑到了顶点,就开始纠结没有任何价值的问题。   如果长时间看着太阳,会把眼睛看坏吗?如果不会的话,为什么他的眼睛在流泪呢?一繁一直等到月亮升起,眼泪也并没有停止。   他终于挣脱囚笼,看见旷远的一片天地,什么都有,又空荡荡的。   让他流下眼泪的不是太阳更不是月亮,不愿意和他上床也不是因为任何其他的原因。   一繁怔怔地想,原来先生只是不喜欢我。 第9章   “三十九度。”   医生收起体温计,“最近有度过发情期吗?”一繁点头,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他的发情期还没过。”   管家代为答道。   “不是病毒感冒,不必太担心传染。”   医生合上医药箱,“Omega体质特殊,以后这种时期能休息就多让他休息一下吧。”   管家送医生离开,女仆们立刻围上来,摸一繁的手和额头:“难受吗?想喝水吗?要不要洗个澡,洗个澡能舒服一点。”   一繁闭着眼睛,胡乱地摇头。   管家从门外走进来,叮嘱道:“以后不舒服的话要早说。”   一繁混混沌沌听着,有些无奈。   这病来势汹汹,他看了一晚上月亮,凌晨睡下,再一苏醒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女仆端来一杯水:“先吃药。”   一繁身边一群人围着,将他扶起来半坐,立刻有女仆向他身后塞了个靠枕。   他从小在这里长大,管家和佣人们都很关心他,即使没有父母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一繁接过药吞了,他的喉咙刺痛,稀里糊涂不知道药片卡在了哪,他胡乱地灌水,想要把药送下去,一个不防水呛进气管,他开始剧烈地咳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   女仆们吓得急忙给他顺背,一繁咳嗽几声,又控制不住伏在床边呕吐。   他没有吃东西,呕吐也只是干呕,样子却很吓人。   一张脸憋得通红,耳膜充血,嗡嗡地响,半晌他才重新听到声音,听到女仆们慌张地问:“怎么会这样?”白色药片落到地上,融化在一滩水中。   女仆们轮流守着,很久之后一繁才睡得沉了些。   最后一个女仆走出来关上门,担忧地对管家道:“一繁看起来不是很好。”   管家无言沉默,同样紧蹙着眉。   “要不要问问先生啊?”女仆踌躇半晌,迟疑地问。   “先生今天刚到N城,原计划要离开一周的······”管家有些为难,他转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说,“我去问一下。”   月光温温柔柔洒下来,无声照亮床上蜷缩着的Omega。   一繁做了许多梦,纷杂混乱,光怪陆离。   他十几年的人生很乏味,前六七年没留下记忆,剩下的十年里也没有什么可梦见的,管家和女仆们在他的梦里反复出演,女仆们围着他,告诉他他很珍贵。   现在还多了个秦小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慢条斯理喝咖啡,昂着下巴,眼里没有任何人。   玄关的门一开,她就站起来向外走,身上的衣服忽而变作雪白的婚纱,白得几乎刺眼。   她踏出门外,和那道光芒相融为一体。   杯盏安放在茶几上,里面的咖啡散尽了最后一丝余香。   先生迟迟没有出现。   他太大牌了,只有在梦里才请得来,但也仍旧是最迟来、最早走。   他性子矜贵高傲,连在这里都要唱独角戏。   一繁睁大了眼睛,压轴的主角坐到床边,垂眸专注将他望着。   背后的地板,窗帘,全是他房间的样子。   有些话他不敢说,在梦里也同样。   一繁怯怯缩进被子里,只敢露出一双眼睛。   先生不似现实中冷硬,他好像终于肯把心思分给一繁,长眉轻蹙,沉声道:“有话就说。”   发烧会助长莫名其妙的心思,一繁真的严肃考虑了先生的话。   他犹豫再三,小声问:“先生,您怎么回来了?”他的嗓子还没好,粗粝嘶哑,很难听。   一繁吓得又闭住嘴巴,缩回被子里去。   他像个被砂砾硌着的贝母,只知道闭紧外壳,内里在痛也不知道说。   “没关系。”   先生温声安抚,端杯水给他,“喝水吗?”一繁答应了,先生亲自给他喂水,他喝得有些急,险些呛到。   但那水淌过他喉咙,他竟真觉得疼痛减轻少许。   做梦都没什么逻辑,一繁很快忘了上一个问题,也不讨要答案。   他在先生温和的目光下复燃起些勇气,又问:“先生,您见过秦小姐了吗?”先生目光幽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她怎么?”他费劲地起身,碰先生宽大的手。   很凉,温度让他觉得舒服。   既然可以随心所欲,他就大着胆子抓过先生的手,放到自己赤裸的胸膛上。   折腾完这些,一繁又安稳地躺好,望着先生问:“您会结婚吗?”梦的视角都很奇怪,他像是灵魂出体,悬浮到半空看着床边对视的两个人,他看到自己的眼睛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他又看先生,大衣,西裤,皮鞋,一幅风尘仆仆、随时可以离开去工作的样子。   先生垂眸望着他,明明衣冠齐楚,头发一丝不苟,目光却温柔。   “一繁,”先生甚至叫他的名字,一丝不苟地回答,“我不会和她结婚。”   先生的用词斩钉截铁,又全贴合他的心意,就好像今晚那嘴唇不再凉薄,会说出他想听的所有话。   一繁痴痴地问:“先生,您讨厌我吗?”先生的眼神随即变得那样温柔,像要将一繁融化。   他听到先生说:“我怎么可能讨厌你?”一繁的话很多。   他不想要嗓子了,问题和要求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絮絮叨叨把心都倒出来。   他说“先生,您真好”,又问“您可以一直这样吗”,先生回答“我尽量”,他就欢呼雀跃,摆弄先生的手。   那只大手放在他胸膛上,渐渐被蒸得热起来。   一繁把每个手指看过,指甲修剪整齐,指腹上带着些粗糙的茧,手背布着青筋,是一双有力且健康的Alpha的手。   他圈着先生的无名指握了一会儿,就乖乖把先生的手还了回去。   并不是就此放弃了得寸进尺,一繁看起来依旧难受,汗湿的头发也显出狼狈。   他犹豫了片刻,带着些许不安的羞涩,微微颤抖着对着先生张开了双臂。   纯情柔软,仿佛一朵花打开花苞,羞怯地露出花蕊。   他问:“先生,您可以抱着我吗?”先生抱住了他。   甚至由着他抱住颈子,在怀抱里寻找最舒适的位置。   他叫了很多声先生,很多时候并没有下文,只是叫一声。   先生应了,他就很甜蜜地微笑。   来来回回折腾了许久,一繁终于倦了。   他的头疼起来,提醒他大梦将醒。   他就缩进先生怀里,不舍地闭上眼睛。   他轻声呢喃:“先生,这是我做过最好的梦。”   睡不安稳的并不只是一繁一个,女仆们挂心他,有人夜里醒了,就摸过来看他。   她刚走到门外,就听见里面微弱的人声。   含含糊糊听不清内容,许是一繁在说梦话。   女仆推门进去,一繁在床上躺着,并没有被细微的声响吵醒。   她轻手轻脚走到床畔,摸摸一繁的额头,叹了口气。   窗帘没有拉上,昏暗的房间里,少年沉沉睡着,被月光映亮半边脸颊。   恬静的睡颜上,垂下的眼角旁,挂着一道浅浅的湿痕。 第10章   一场大病,一繁仿佛就此回到襁褓,一天里有二十小时都在昏睡,到了早上四五点时却总是醒。   每每如此,他就僵直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直到天亮才能重新觉出疲惫。   他没再做过那样好的梦,不过也值得庆幸,以免他烧坏了头脑,再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卧床三天后,一繁终于彻底退烧。   他满头汗闷了又干,一身粘腻,想到浴室洗个澡,却好像又有点忘记该怎样走路,站在地上时两条腿直打晃。   医生检查一繁的身体,说他身体太弱,应该多多运动。   医生体谅他是Omega,但依旧不明白他怎么会虚弱到这个地步, 明明是个佣人,身子却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   一繁听着这话,心里却在想,他怎么会像秦小姐。   他不能和先生睡觉,更没可能结婚,一点儿都不一样。   在浴室险些滑倒后,一繁放弃了再四处走走的念头,又坐回床上。   潮湿的头发披在肩头,落在锁骨窝里,像海藻一样滑而柔软。   一繁不是很喜欢湿乎乎的感觉,也许把头发剪短会变舒服些。   但从少年时起,他就留着这样长的头发,拢到脑后,可以扎成小小一把。   女仆们会给他扎各色的发带,夸他漂亮,像个小少爷。   “一繁。”   门外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女仆端着碗东西走进来,把托盘放在床头:“厨娘给你熬了梨汤,喝一碗嗓子能舒服些。”   清甜的梨香缓和些许恶心。   这三天一繁都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几乎是立竿见影地瘦了一圈,人也憔悴许多。   他刚刚端起碗,女仆又对他说:“不要一次全喝完,先喝几口然后吃药,吃完药再喝剩下的。”   一繁按她的叮嘱做。   口服液很苦,味道浓郁,他憋着气喝完,咽下去时险些全吐出来。   女仆急忙把碗端给他。   一繁闷声不吭喝完剩下半碗,吐了吐舌头,眼圈红红地问:“能再盛一碗吗?还是好苦。”   说完他又觉不妥,掀开被子要自己下床去。   女仆拦下他,端着托盘急匆匆出去了。   一繁躺回床上,微张着嘴,想让这股味道尽早散去。   他不太挑食,也不怕辛辣酸涩,但就是不太受得了苦味。   早先以前他喝很苦的汤水时吐过,大家围着他,看他喝药。   他喝进去又呛出来,弄得到处都是,一边咳一边说对不起。   后来他自己看过说明书,上面写的是味甜、微涩,可是他偏偏就是尝不出半点甜味,满嘴只有苦,控制不住地恶心想吐。   他给大家添了那么多麻烦,但本没有人应该迁就他。   等到女仆端着碗回来的时候,一繁就凑过去,小声地问对方:“你知道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吗?”“离开?”女仆吓了一跳,“去哪儿?”一繁接过梨汤慢吞吞地喝,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怎么忽然想到这个?”女仆坐到他床边,将手覆在他的手上,“你还太小了,又是Omega·····这里很好,在这里你也更安全。”   一繁想说没关系,又想说自己已经成年了,他望着女仆的眼睛,半晌才不得不点头承认。   这里很好,他当然知道。   这里有先生,怎么会不好呢?可是先生要结婚的,他不想要留在这栋即将变得不同的房子里。   过去的女仆们到了一定年龄都会离开,他也不例外。   早晚他都会离开,早比晚要好。   他得学一些能够维持生活的东西,去试着融入陌生的外界,而不能两手空空地坐以待毙。   “但我迟早会走的,”一繁说,“我想现在就开始计划一下,不然离开之后我总不能什么都不会做吧?”女仆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   她眼神闪烁,最终点了点头,说:“好。”   她想了想,说:“你养好身体,下一次去集市采买,你和我一起去吧。”   一繁点了点头,然后浅浅地笑了。   他唇边缀着枚小小的梨涡,显得天真且不谙世事,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以前的假日他从不出门。   擦拭刀叉,整理茶几,清扫地板,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偷看先生。   他病了三天再清醒,这些对他而言好像都已经变成很久以前的事情,掩上雾蒙蒙的一层,很快就不会再记得了。   一繁独自在房间里呆到晚餐时间,管家来过一次。   他支支吾吾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出一直纠结的问题:“先生还没有回来吗?”他鼓起勇气问了,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先生在N城出差,周末才会回来。”   管家回答,“怎么了?”一繁摇了摇头。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但疑问解除总归是好事。   他靠回枕上,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却不知不觉间出了满身的汗,像刚经历一场劫后余生。   他松了口气,抬眼便看到管家递来一个电话。   管家说:“先生有事要找你。”   他顿时怔住。   “我·····我吗?”一繁茫然地指了指自己,管家点点头,他就迷茫地接过来,把脸凑到听筒前:“先生?”里面没有应答,他疑惑地转头看了看管家。   这时,听筒里传来先生的声音。   “嗯。”   对面浅浅应了一声。   单一个字,先生的模样就浮现在一繁眼前。   眉眼锋利,西装笔挺,姿态永远体面。   他依旧忍不住去想这些,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正的东西。   一繁忐忑地问:“先生,您有什么事吗?”他没有和先生讲过电话,而先生不应该会有事情要找他。   对面又重归沉默,一繁也没有再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自己急促的心跳里,他仿佛听到了先生的呼吸声。   好似过了很久,又像只有一瞬间。   他听到先生说:“身体怎么样?”先生知道他在生病?一繁有些晕,弄不清楚状况,他稀里糊涂回答“已经好了”,先生应了一声。   电话里又陷入沉默,一繁六神无主,用目光向一旁的管家求援。   “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先生忽然问。   一繁怔了怔。   也许是有的,他想。   他想问秦小姐、想问些讨厌的幼稚问题,更想讲一讲那个梦,但那都不是他应该做的。   他只是一个男仆而已。   他中规中矩地回答:“没有了,先生。”   一繁又等了很久,没有等到更多回答。   这是一场糟糕而本分的对话,索然无味但好在并不出格,于是他说:“那······先生,再见。” 第11章   靳承在这一周的末尾回到别墅。   房子的主人久别归来,佣人们聚得比平时齐些。   靳承踏进玄关,环视一周,却没有看到想找的人。   他脱下大衣,皱了皱眉。   管家明察秋毫,接过大衣解释道:“一繁和女佣去市区了,先生。”   靳承淡淡瞥了他一眼:“只有两个人?”管家一噎,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又听到靳承状似无意道:“这里没有什么要紧事。”   “那是什么?”一繁转头问女仆。   女仆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不远处停着一辆迷你食品车,上面画着些五彩缤纷、吸引小孩子的图案,有人拿着一大团东西从窗口离开。   她回答说:“那个是棉花糖,你想试试吗?”一繁有些犹豫,手下意识地绞紧上衣下摆,将布料抓得皱巴巴的。   他不太习惯那么多陌生人的环境,有些胆怯,但在犹豫过后还是点点头回答:“嗯。”   他们排到窗口前,老板询问要什么颜色时,一繁选了白色。   “粉色和蓝色不也挺好看的吗?”女仆问。   一繁歪头想了想:“但我觉得白色最好看。   下次再试别的吧。”   白色的棉花糖,看起来就像天上的云一样。   女仆要替他付账,一繁忙说不用,掏出一个小包:“我有钱,先生给我发薪水的。”   他按价目表上的标签付了钱,女仆在一旁问:“一繁你平时不怎么出门,那难道发下来的薪水你都没有用过吗?”一繁想了想,回答:“之前也找人帮我代买过东西,不过基本上不怎么用。”   女仆好奇地问:“你还会找人帮忙买东西吗?什么东西呀?”听到这个问题,一繁忽然涨红了脸,转过头盯着窗口,结结巴巴回答:“没、没什么啦······”他顿了顿,又慢吞吞地补充:“反正现在已经用不到了。”   女仆没再追问,但她好奇心起,忍不住又问了纠结很久的问题:“那你从小到大都在这里长大,薪水是不是也跟我们不一样啊?”一繁想了想,报了个数字,又说:“一个月这么多,应该跟大家一样的吧。”   女仆骤然沉默,感觉自己在自取其辱。   一繁好奇地问:“怎么了?”这时老板敲敲窗户,把白色的棉花糖递出来。   一繁转身欢天喜地接过,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留下女仆一人傻在原地。   一繁僵硬地拿着这一大团,有些不知该从何下口。   他调整着角度,郑重地咬下一口,恰巧一阵风拂过,险些让他整张脸都埋进松软的糖里。   女仆见状便笑了,一繁连忙躲开,回过神来后也不禁笑起来。   一繁是个漂亮的Omega。   笑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颊边缀着两枚酒窝,好像整条街都因此而明亮了一些。   女仆敏感地察觉到周围投来的视线,她忙拽着一繁离开:“我们先去服装店给你买身便装,然后再按单子买别的。”   尤其是帽子,要拿来遮一遮脸蛋。   一繁穿着整洁的佣人服,跟在女仆身后乖乖点头。   他没有离开过别墅,也自然没有常服。   佣人服好看,也舒适,除了有些招摇,穿出来其实没有什么问题。   但他毕竟情况特殊,一个美丽且未被标记的Omega这样走上街,是相当惹眼的事情。   一繁换过衣服后就自在了很多,跟着女仆四处奔走,一天时间匆匆而过。   他们在电话亭联系好管家,就沿着街道向巴士站走。   天色渐晚,日头西沉只剩余晖,沿街店铺的灯一盏盏亮起来。   别墅坐落在僻静的山坡,四周有树林环绕,除却几盏路灯外,夜晚就只剩下星星。   一繁生活在那里,从未见过城市的灯光。   人造的繁华与美丽一帧帧入眼,他看得目不暇接,只觉得这里的夜晚比白天更美。   不远处有间格外明亮的建筑,上下灯火通明,玻璃橱窗透出暖黄的光,在薄凉夜色里浮动着暖意,有些像夜晚的别墅。   一繁遥遥望着,恍惚好像望见一辆车停至门前,先生结束工作回到家,在众人的簇拥下拾阶而上。   “那是什么店?”他问。   “是家蛋糕店。”   女仆回答,“里面环境挺好,产品都很好吃。   但现在时间太晚了,下次我再带你看吧。”   一繁点点头,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半晌,他才转过头道:“我喜欢这家店。”   他微仰着头,路灯的光落入他眼里,骤然看到这双清澈的眼睛,女仆鬼使神差想起那个在上午被草草搁置的话题。   于是她问:“还记得你之前问我,以后离开别墅想要去哪里工作吗?”一繁点了点头。   那么高的薪水存到现在,应该已经是很大一笔数目了。   女仆说:“也许你可以开一家店。”   靳承身侧的红茶放凉了好几次。   他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一边走神一边读报纸,时不时瞥一眼玄关。   一直等到入夜,管家穿一身便服,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向他汇报:“先生,一繁回来了。”   靳承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回财经版块,显得不很在意。   片刻后又听见一声门响,身后细碎的动静传入耳朵,Omega的味道逐渐变得易于察觉。   一繁一路和人嘀嘀咕咕,在走到他身边时停下,然后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先生。”   靳承垂眸看报,余光里一繁拎了一手大包小包。   他淡淡“嗯”了一声,便又听窸窸窣窣地一阵后一声门响。   一繁径自回房间去了。   要先安置好手上那么多东西,也很麻烦。   靳承一边把莫名其妙翻在娱乐版块的报纸翻回来,一边想。   他在客厅继续心不在焉地读报纸,片刻后果然又听到开门声。   靳承抬眼望过去,一繁正从房间里走出来。   靳承了然。   他刚想把又翻到了娱乐版的报纸放下,就见一繁头也不回地进入另一扇门,不一会儿, 又抱着袋东西欢快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进进出出,没完没了,一繁一连折腾了好几趟,像小仓鼠搬家。   靳承被开门关门声吵得头疼,拧着眉坐在沙发上,在一繁不知道第几次跑出来时,忍无可忍地咳了一声。   一繁立刻停在原地,他怯生生地转过头,用那种陌生的目光看过来,有些不安地问:“先生,抱歉,我吵到您了吗?”他局促地站着,两只手放在背后,显得格外乖些。   靳承没有凶他的意思,只说:“过来。”   一繁就慢吞吞向这边挪,花好半天才磨蹭到沙发边,像是很不情愿。   靳承嘴唇紧抿。   一繁在面前站着,却无精打采垂着头,像是被夺走了什么快乐,整个人都熄灭了。   如果现在给他机会,他一定会立刻回房间关上门,再也不出来。   几缕碎发落到前额,替一繁遮挡些许别人的视线,一繁在两个房间之间往返,出了层细密的汗,有些就汇成一滴向下淌。   靳承的眉毛很纠结地拧在一起。   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就已经伸出手去。   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但距离猝然被拉开,一繁慌忙退后,退到他碰不到的地方,眼神纯粹,纯粹里透着畏惧,像受惊的鹿。   他怯怯地唤:“先生。”   繁:给爷爪巴 第12章   靳承的手悬在半空几秒,然后沉默地收了回去。   他没有指望一繁能够完全心无芥蒂,但至少不要对他这样避之唯恐不及。   一繁看到先生停了下来,宛若被施了静止的魔法。   他的手绞着自己的上衣下摆,问:“先生,您有什么事情吗?”先生的目光几乎从不会专注地只留在他一个人身上,他们很少说话,更毋论像这样相对着长久地沉默。   一繁从来读不懂先生,现在他彻底放弃了这门课程。   也许他是选修过这个学科的学生中最差劲的一个,学到最后丢盔弃甲,以逃走作结尾。   现在同样的问题摆在他眼前,他就又一次露出了马脚,笨手笨脚,不知该从何下手。   十年了,习惯使然,他依旧忍不住会去探究,先生在想什么呢?会是在想他吗?靳承早已黔驴技穷。   客厅里没有人走动,给两个人留出一方能够共同占有的空间,一繁不敢触碰他的视线,又低下头去。   靳承是个寡言的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百口莫辩,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解释得足够清楚,一繁却仍旧紧紧闭着用以自我保护的壳。   不算坚硬,但令他束手无策。   靳承沉默了良久,最终徒劳地长叹,他说:“没事,你回去吧。”   这场对峙没头没脑地结束了。   一繁看着先生,小心地表达歉意:“抱歉,先生,我会注意的。”   他跑回自己的房间,关门的动作很轻,也没有再跑出来了。   他其实是个很聪明的男孩,也知错能改,但这并不是靳承想要的。   一繁在他的荫庇下长大,日积月累长成今日的少年。   靳承在心里安排过剧本,守礼,克制,轨迹清晰,堪称十全十美,但不知从何而起,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奇妙又荒唐的事情,早已脱离了轨道。   他告诉一繁要多想,这同时他自己也在想,如果反省能够帮助他解开这困顿的死结,那么他们一定早就心意相通。   管家这才从楼上走下来:“先生。”   靳承随口应了一声,心不在焉。   “一繁他在这里长大,女仆们没有教给他什么,他太单纯。”   管家低声道。   单纯?单纯的小孩能知道按摩棒?靳承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很多事情您要教给他,他才会懂。”   管家又说。   管家站在另外一面,有些事情不那么清楚,但这话却切中要害。   一繁不明白什么才是健康的关系,那就应该做给他看。   一繁决定选择开一家蛋糕店。   宜早不宜迟,第二日他就开始向厨娘学习制作方法。   他聪明,学得也快,虽然以前没做过饭,但见过几次做饭的过程便记住了,打起蛋来像模像样,在厨娘们的帮助下,灌模也很顺利。   调制口味是难点,材料都是最高级的。   一繁按照比例尝试了几次,教程讲得模糊,总是味道不对,厨娘们替他完成了这一步。   但这点不能一蹴而就,其他人都夸他很有天赋,欠缺的只是经验。   他们烤制了一个硕大的双层蓝莓蛋糕,奶油细密堆高,顶端放置饱满的鲜果,看上去很漂亮。   一繁拿着裱花笔,在蛋糕的圆顶上写字。   围观的女仆打趣他:“是送给先生的蛋糕吗?就写送给先生吧。”   一繁笑了笑,没说话。   放在以往,他必然会写下一些与先生有关的内容,但现在他不能这样做。   他犹豫了很久,最后画上一个笑脸。   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需要吃蛋糕的日子,他只希望所有人都能够开心,也许愿自己一直开心。   “等到先生回来,再切蛋糕吧。”   厨娘们推着蛋糕,要放到冷柜里冻好,却听到窗外传来车声。   先生已经到家了。   一繁看了眼客厅里的钟,时间还很早,可是工作日的先生通常只会晚不会早。   他觉得奇怪,和大家一起鞠躬,说:“先生,欢迎回来。”   皮鞋声停在门口,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气氛诡异地凝滞了。   一繁悄悄抬起眼睛,先生正盯着他们身后的蓝莓蛋糕,目光复杂。   有什么不对吗?先生应该不讨厌蓝莓吧。   他不动声色地顺着先生的衣领向下看,一如寻常,长大衣,黑西裤,公文包,另一只手里面拎的是什么?他探头去看,那是个白色小巧的纸盒,边缘漆成淡金色,在纸面上勾勒出细细的花纹。   包装的最前面挂着一个牌子。   一繁眯着眼睛看了会儿,忽然觉得那块牌子有些熟悉。   昏黄路灯下,他曾经偶然瞥见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   是那家蛋糕店。   先生去了他喜欢的那家蛋糕店,然后买回了一块蛋糕。   是很小的一块,所以蓝莓蛋糕令先生难堪,现在站在那里,不知道是应该进还是退。   于是一繁直起身,鼓起勇气小声问:“先生,那是······给我的吗?”他不想被以为自作多情,但他也不想先生可能的心意因此而付诸东流。   先生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他身后,一繁知道先生在审视那个看上去相当壮观的蓝莓蛋糕,他就挪了挪,把先生的视线遮挡住。   于是先生看着他,别扭点了点头,姿态看上去有些许僵硬。   但这些都不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先生买给他一个蛋糕。   一繁不知道先生现在是什么心情,尴尬或者不知所措,但他真的很开心,于是他就笑了。   他弯着眼睛,很甜蜜地说:“谢谢先生。”   蓝莓蛋糕的确做得相当成功,但一繁没什么心思尝。   明明是自己第一次亲手做的蛋糕,他只吃了很小的一块,先生反倒吃得多些,饭后一直坐在沙发上喝茶,像是被腻到了。   那为什么还要吃呢?疑问只浮起一瞬,现在一繁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匆匆打开冷柜,捧着纸盒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繁从没度过生日,也更不曾收到礼物。   这真的是个融入了精心和巧思的盒子,他摸索了一会儿才弄明白关窍,能够不撕破盒子,把包装拆开。   这是一块棕黄色的蛋糕,端正的摆在纸盒正中,被保护得很完好。   面包层里面夹着奶油,香味幽幽散出来。   黑白巧克力交错织成甜美的网,表层细碎撒了些坚果碎,顶端放了一颗红润的樱桃。   一繁想象这块蛋糕出炉,裱花,放入柜台,然后被走进蛋糕店的先生买走。   他经由这块蛋糕,窥见了先生的心。   忽然间一切变得清晰可见起来,轨迹、心事,都可以被轻易幻想,然后呈现在眼前。   一繁想到先生高大的身形如何在柜台前逐一挑选,如何珍惜地捧着这块蛋糕回到家来,怀着怎样的心情打开门,又看到了蓝莓蛋糕。   先生在想什么呢?他不用再思考这样的问题,费心思猜想和讨好,因为这一次先生已然表现得足够明了。   一繁拿起叉子,却舍不得下手,将蛋糕圈在自己的双臂中央,盯着发呆,犹豫了很久。   这么小一块,吃完了还会再有吗?他又想起先生的拒绝,那场虚幻的梦,还有秦小姐。   他的心里乱极了,可是在混乱的思绪中,所有线索却又清晰地指向一个他再明白不过的方向。   昨天一繁已经出去过一次,见识了城市一隅,看过一些不同的人和事。   外面的世界有漂亮的衣服和美味的食物,有自由,也许还会有他自己的蛋糕店,也会有另一个Alpha,那些都很好。   有一个声音这样告诉他。   可是他的心现在在期期艾艾地说着,比起这些东西,他还是更想要先生给的。   出去这一趟他看过很多有趣的事物,那其中他最喜欢蛋糕,也喜欢自己做蛋糕。   但那些全部都不如先生买给他的这一块。   或许未来他会认为这些太渺小,或许他仍旧会去远方,即使离开先生也不会想念。   可是怎么办呢,现在他就是这么无可救药。   一块小小的坚果蛋糕,一繁想要的也就无非如此。   市区离这里并不近,它被人小心地放入纸盒,上山下坡,颠簸一路,然后由先生安稳地、珍惜地,放到一繁面前。 第13章   这是一繁自病愈后的第一次失眠。   其实他不是很喜欢坚果,甚至有一点点讨厌,但他还是吃完了整块蛋糕。   睡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想到傍晚时先生吃掉两块蓝莓蛋糕的样子,忽然好像明白了为什么。   困扰着他的事情正在不知不觉中变化。   他逐渐能够读懂先生,却开始不明白自己。   先生在电话里叫他的名字,买蛋糕送给他,都是在对他示好。   可一旦先生和秦小姐建立婚姻关系,那么这些事都会成为背德的错误。   尽管他有些时候没那么通人事,但他也知道最起码的道德伦理,更知道什么叫做婚内出轨。   过去他想要和先生睡觉,但现在他绝不能再去勾引一个已订婚的Alpha。   所以呢,如果是这样的话,不是应该早就已经死心了吗,为什么他还会对先生念念不忘?一繁想不明白,既然已经没有欲望,自己到底还想要些什么。   先生让他多想,这话还作数吗?因为现在先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真的为此在夜晚难以入眠,百思不得其解。   一繁拖到凌晨才得以眠,醒来后顶了两个大黑眼圈。   他一直在做梦,梦里是一个庄严的大厅,他坐在长长的木桌一端,尽头坐着另一个自己,他们相互指责,相互折磨。   审判席有人不时敲下法槌,人们记录他的每一句话,把每个字拆开,无限制地解读。   以往睡不好的时候,他肯定会挤占白天的时间用来补眠。   但现在一睡着就会做梦,简直成了一种折磨。   更何况,前几天他已经决定为了独立生活做准备,努力调整作息,为表决心还特地买了闹钟。   闹钟铃响,一繁就蔫巴巴地去洗漱,然后拖着脚步到厨房做学徒。   除蛋糕以外,一繁还向厨娘们学习制作了一些其他的甜品,一整个上午忙得团团转。   初次之外,分内的事情也要做好,病愈后他还照旧负责收拾先生的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一繁的身体状态反常,身上总是酸得厉害,没什么力气。   但Omega的身体不定时就会有些什么异状,他没太当回事儿。   直到午后在先生房间里清扫浴室的时候,他眼前一黑。   靳承到家时没看见一繁。   前几天的这个时间,一繁一般都在厨房和厨娘们一起忙忙碌碌,像只小燕子在餐厅和厨房之间来回飞。   靳承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时候,一繁就时不时变出一盘曲奇饼干,放到他面前。   靳承口味淡,除三餐以外鲜少吃别的东西,但一繁做的饼干的确味道很好。   他看了眼管家,管家便如常道:“下午去收拾您的房间后好像就没再出来。”   靳承皱了皱眉,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类似的行程汇报了。   他换下皮鞋,径直上楼去。   最原始的猜想自然是一繁回心转意,重操旧业。   但靳承一步步越靠近自己的房间,就越觉得反常。   房间里没有人。   靳承又不动声色地打量摆设,床褥平平整整,规规矩矩,床头的花不是玫瑰。   窗帘也好端端垂着,里面不像藏了什么东西。   他放慢脚步,走到办公桌旁瞥了一眼,下面没有人。   整个房间里,只有空气里夹杂着一股淡淡的Omega信息素味道,这当然算不上异常。   负责清扫房间的是一个Omega仆人,要想让他不散发信息素的唯一方法就是切掉腺体。   唯一算得上异常的只有浴室,紧紧闭着门,里面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靳承打开灯,手放上门把,在迟疑中呼吸不稳。   他推开了门。   属于Omega的信息素缓缓继续积蓄,点点滴滴汇成河海,全被封在了浴室之间。   一经开闸,便立刻铺天盖地涌来,将唯一的Alpha层叠包围。   靳承控制不住地晃神,信息素野蛮地侵入他的大脑,令脑部的血液急剧上涌,唤醒一直佯装臣服的兽性。   他僵硬地调转视线。   一个Omega正蜷在他的浴缸之中,任人宰割,唾手可得。   一繁便是致命诱惑的源头。   衣摆掀开露出半截雪白的腰腹,他微微颤抖着,双目紧闭,发丝散乱,红唇半张,一呼一吸间吐露出更多甜美的信息素,浓郁到几乎酿成实体。   那场景靡艳而极富感官刺激,仿佛一朵玫瑰,沾了露水,承了日光,在一方洁净无瑕的天地里颤抖着打开裹身的花瓣,露出脆弱的花蕊,鲜妍热烈,任人采撷。   靳承知道此刻最明智的做法应该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交由管家处理。   可是囚笼中的野兽咆哮,在摇摇欲坠的理智上撕咬抓挠,妄图得见天日。   一繁的发情期已经开始,除纾解以外别无他法。   抑制剂本就损伤身体,更是只能作预防用,一旦在发情中期使用,后患无穷。   肾上腺素飙升,靳承脑中正当或者不正当的理由乱作一团,在大脑不曾下达指令前,身体已不受控制地接近Omega身边。   Alpha的信息素姗姗来迟,却开始蛮不讲理地挤占Omega信息素的空间,侵蚀、吞噬,嘶吼着扑向猎物。   一繁瑟缩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里含着水,已然几近失神,溢满盛不住的欲望。   可是当他缓缓仰起头的时候,依旧被吓到了。   靳承知道,一繁看到了一个虎视眈眈的Alpha,衣服下鼓胀的性器,碎发间赤红的眼睛。   他应该是怕的。   可他为什么要伸出手来呢?他抖抖索索地抬起手,摸索着,滑过熨帖的布料,勾住靳承的西装。   他闭上眼睛,声音一点点从喉咙里挤出来,不知是乞求还是喟叹。   “先、先生,”他的声音里带着鼻音,艰难地一字一顿,听起来可怜极了,“我难受······”一繁闭着眼睛,微抬下巴,展露修长白皙的颈项,仿佛能够任凭对方撕开自己的喉咙,痛饮热血。   更多信息素随着他的意愿被释放出来,他似乎不安而恐惧,又万分虔诚,分明是在求欢,却又像是在完成一场献祭。   “求您了······”靳承不是块石头。   他苦苦隐忍太久,有欲亦有情。   理智崩成脆弱一线,他伸出手,一双握过枪的、粗糙而强有力的手竟然在此刻微不可察地颤抖。   他将一繁托住,揽入自己的怀中,低哑着声音问:“你愿意吗?”他轻轻捧起一繁的脸,索要一个许可,或者说是答案。   一繁不答,自顾自在他的胸膛上蹭着,发出难耐的轻哼,全然沦作一堆娇气浪荡的骨肉。   靳承身下的东西昂扬着,热烫地将一繁的臀抵住,他控制不住地在一繁耳鬓不断厮磨,啃噬鲜活的皮肉,又一口叼住袒露在外的腺体。   一繁被他戏弄得发出哭泣一般的吟喘,他就催促般哼出一声:“嗯?”放肆下流的挑逗没有停,一繁挑起眼睫,望着先生深邃的眼睛。   他不作答,食指勾画靳承的下巴,反将一军。   天然的媚和娇,全然一幅殃国祸水的模样。   靳承被他勾得目光更深,令人几乎一眼便控制不住沉沦。   一繁轻轻喘着,倚在先生的怀里,半眯着眼睛反问:“先生,那您愿意吗?”先生吻住了他。 第14章   唇齿交缠,Alpha的味道由口舌传达,宛若蛇的毒液,擅自注入血液,麻痹神经,使猎物束手就擒。   一繁意乱情迷,他的忍耐早已达到几点,身下液体湿透他的腿根。   他勾着靳承的西装,笨拙地回应索取,又被吻得毫无招架之力。   他混沌地扶着浴缸的边沿,不住地向下滑,旋即身体一轻,被靳承轻松横抱起。   浴缸里残存些许未蒸发的水,一繁身上挂着淋漓的汗,都泡了热腾腾的欲望进去,将他浸透。   被抱起时,绸制的柔软佣人服贴合在身上,先生的大手在他后背流连,将他嵌入自己怀中,玩弄小巧的蝴蝶骨。   靳承一边低头吻他,埋在颈肩处舔吮,一边抱着他大步向外走去。   一繁被丢到床上,立刻被灼热硬实的躯体牢牢压住,困在身下。   靳承含着一繁的下唇狠狠嘬吮,肉粉转为艳红。   一繁招架不住,又觉得有一点疼,瘫软在床上微弱地抗议:“不,不要······”施暴者不允许他反抗,严严实实封住他的嘴,注入更多令他失去理智的信息素。   靳承一只手固定着一繁的后脑微微摩挲,另一只手肆意探索身下的山水。   揉一把纤细的腰,掐一把圆润的臀,又探入佣人服的下摆,精准地锁定一对乳尖。   衣物在不断磨蹭的动作中撩开,是在含蓄地邀请踏足。   那对乳尖从不示人,白皙皮肤上两点娇气的粉,不够丰满,但胜在足够漂亮。   可惜偏偏遇上不解风情的采花人。   信息素浓度已达极点,靳承的理智早已断线,美妙躯体落在他手里,第一反应不是去欣赏和细细把玩,而是粗暴地占有。   他将一繁剥光,揉拧白嫩的躯体,含着一边乳尖舔舐吸吮,又换牙齿轻咬,逼得一繁连哭腔都挤出来,却勾不起人的怜香惜玉之情,只会令发狂的Alpha加重力道。   一繁出了一身薄汗,全身赤裸,失神地瘫软在床上任人玩弄。   靳承的双手手掌覆着层薄茧,这双手握枪握笔,翻云覆雨,现在落到心爱的Omega身上,蹂躏出斑驳的红痕。   丰满的臀落入掌中,他大力揉捏着那两瓣肉,高贵的、仿佛从不曾弯折的脊梁弓下去,埋入一繁双腿之间。   一繁无助地揪紧床单,下身忽然一热,被靳承含入口中。   他只觉得难堪至极,又无力抗拒,双腿竟夹紧了埋首在那处的先生。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先生一边吮吸,一边直勾勾盯着他,目光灼烫,羞人得很。   只匆匆一眼,一繁便觉得浑身都热烫地烧起来。   四周无遮无拦,他恍惚感到自己被放置在洁白高台上,裸裎着献出身体。   他哪里见识过这个,顿时剧烈一抖,泻在先生口中。   “嗯······”忽然靳承又掐着他的腰,将他翻过身去。   一繁低哼一声,周身白皙的皮肉泛起潮红,像只落到滚烫的锅底,不由自主卷起身子的虾子。   后面早已湿得一塌糊涂,浸满信息素味道的粘液大股大股地溢出来,沾湿他的臀腿。   靳承赤红着眼,掰开两瓣臀,毫不留情送进两根手指。   有粘液的帮助,进入过程异常顺利,但一繁又是一个剧烈的哆嗦,前面再次溢出小股液体。   靳承早已双目赤红,下面硬热如烙铁,抵在臀上,将柔软的肉顶得凹陷下去。   他粗暴地抽插几下,等到那里能够纳入足够多手指的时候,他抽出被浸湿的手,换了自己的东西抵住不断张合的小口。   还没有正式开始,一繁已经哭湿了一张脸。   他一丝不挂,双腿分开,跪趴在先生的胯下。   他脱力地趴在枕上喘息着,仿佛完全不曾感受到背后虎视眈眈的危险。   “嗯!不······”他尖叫一声,含水的眼里立刻掉下泪来。   靳承的动作过于粗鲁,猛然顶到手指不曾抵达的地方,容纳快感的瓶子瞬间爆裂,原本盛纳的液体溢向四处。   一繁哭叫着,难耐地挣动,身后却不由自主地缩紧,吞吃狰狞的性器。   他不住地轻颤,靳承却不容他后悔。   “不,不要······”一只大手按住他的腰,令小腹与身下的床褥严丝合缝。   靳承不让一繁逃走,Omega的小穴能够带来的快感无与伦比,而心上人在身下啜泣、为他战栗。   这一切事实都刺激着靳承的神经,促使他掐住那把细瘦的腰,死死按在自己胯下。   初经人事的Omega丢盔弃甲,埋首在枕间,纤瘦的背弓起来,脊骨修长漂亮,皮肤染上绯红。   后面却乖巧地含吮着Alpha,散发出诱人犯罪的味道。   身后的性器缓缓抽送起来,一次比一次更深,无止境地开拓侵入。   一繁敏感得要命,抽出时他叫,顶入时他也叫,埋首在枕间没完没了地哼唧,软软地唤先生,勾得靳承几近发狂,俯下身吻他,捣弄愈发失去轻重。   初时是难耐和快感,累积多了就令人无法招架。   哭吟与低喘交织成片,靳承将人翻过来正对着自己,毫不留情地在那具身躯上掐出红紫。   “先、先生······”勾在先生脖子上的手被颠簸下来,脱力地落到床沿,连床单都攥不住。   一繁短促地尖叫,两个字被断续顶成好几段,夹着变了调的呻吟。   “不,不要,太深······”他挂在靳承的身上几欲崩溃,哀求等同撩拨。   靳承被猛然刺激,险些缴械。   欲火熊熊燃烧,他恼得扣着一繁的脚踝按到床上,在那不停颤抖的两瓣臀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嗯······别!”一繁登时一阵战栗,后面再度绞紧,眼泪又委委屈屈地往下掉。   靳承对求饶声充耳不闻,无情地嵌入更深处,掰着他的腿根牢牢压住,抬手又是一掌。   他舔吻着一繁的耳垂,一双眼睛黑而沉,深不见底,低低地警告:“乖一点。”   连操带打,一点不见留情,一繁吃软不吃硬,哪里肯听他的话,双手攀在靳承的后背,留下道道红痕。   靳承反手扣住一繁的手腕,拇指缠绵地摩挲中间淡粉色的筋络,又转而凶狠地按下去,令那只手瘫软地垂下来,无法再在他的背后作乱。   反抗全被压制,一繁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被顶得腰眼发麻,连连讨饶。   靳承叼着他的后颈,慢条斯理地磨弄,身下顶得他射了好几次,才猛然抽出来留在外面。   一繁隔着一层水雾,迷蒙地将身上的Alpha看着,恍恍惚惚想起来,先生还要结婚的,不能标记他。   云雨暂歇,他指尖一阵阵发麻,一只手被先生捧起,亲吻凸起的关节。   先生好像很喜欢他的手腕。   一繁痴痴望着先生,汗水淋漓的腰腹,块垒分明的肌肉,美丽而强悍。   垂眸在他的手上亲吻时,几乎可以被误认为温柔。   他呼吸凌乱,哑着嗓子轻声唤:“先生。”   先生闻声,抬眼望向他,眼里像盛着一片深黑的海。   一繁抬起两条胳膊,放到先生肩上,将他揽向自己。   他的力气远不及先生,可是先生自愿向他倾身,将他纳入自己的臂弯里。   他们呼吸相闻,却没有亲吻,而是温情脉脉地鼻尖相触。   汗水逐渐蒸发,一繁轻声又唤:“先生。”   “嗯。”   先生淡淡地应了一句,等待他的下文。   一繁闭着眼睛,勾起嘴角:“我还小吗?”笼罩在他身上的身躯顿时一僵,双腿再次被掰开,硬热的性器再一次狠狠贯穿了他。   一繁慌忙睁开眼睛,靳承正黑着脸,扣着他的腰往胯下撞。   “别······”阻拦未果,他急喘一声,眼里再次涌上水汽。   被握住的那只手却轻轻动了动,缠绵地、不动声色地,与先生的手十指相扣。 第15章   Omega的发情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结束的。   而一繁自分化后就是依靠抑制剂来度过这段特殊时期,现在一经纾解,就持续了整整一周。   一繁度过了浑浑噩噩的七天,神智昏聩,仿佛一直在全身发热,在先生带给他的吻和性中持续沦陷。   某一次失去意识前,他迷迷糊糊地想,原来先生真的不是不行。   发情期终于告一段落的下午,一繁在先生的臂弯里醒来。   彼时靳承正拿着一沓文件,仰视的角度看过去,下颌骨线条利落。   他戴一幅金丝边眼镜,严肃地缩着眉,看起来煞是英俊斯文,但下方袒露的胸腹肌肉却在炫耀着这具躯体中隐藏的力量。   一繁刚看了一眼,就不好意思地缩回了被子里。   先生立刻察觉到他的动作,签字的手一停,落到身旁凸起的一小团上,不轻不重拍了拍:“醒了?”一繁在下面拱了拱,继续装鸵鸟。   先生把文件放下,探身来掀被子:“怎么了,不舒服?”“没、没有······”一繁这才冒出头来,通红张脸。   他全身赤裸,就用被单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软绵绵地问:“先生,您这么久不去工作,没有关系吗?”这一周的时间里,虽然他时睡时醒,但能够感受到的是,先生从未离开过他半步。   凡事皆亲力亲为,无论是洗澡、喂饭······还是做爱。   靳承想了想自己办公桌上堆成小山的文件,又瞥一眼忐忑不安的一繁,然后回答:“没关系。”   每个由Alpha管理的公司里面,总要有那么一群为了应付Boss的突发状况而准备的工具人团队。   否则整整一周的时间不处理,文件足以塞满他的办公室。   一繁应了一声哦,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不睡了吗?”靳承问。   一繁摇了摇头:“已经睡得够多了······”他想到那些混乱而亲昵的记忆,耳根又泛起热热的痒来。   一繁顿了顿,怯怯望着先生,小声问:“先生,我可以抱着您吗?”靳承被他的话弄得一愣,而后应允:“可以。”   他就又乖乖趴回先生怀里,手下压着的肌肉硬硬的,上面留着几道陈年的伤疤。   他刚刚调整好位置,先生的一只大手就从后面扣住了他的后脑,一开始动作有些重,但很快就放轻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他的头发。   然后他就听到先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问他:“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一繁一怔,旋即变得有些兴奋。   来了来了,先生要帮他实现愿望了!原来这就是包养吗!女仆们说得果然没错。   他感慨了一会儿女仆们的料事如神,才开始认认真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靳承左等右等,也没等到答案,房间里很安静。   如果不是一繁眨眼的时候,睫毛会轻轻刮过他的皮肤,他甚至会以为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   但这样也很好,像是已经度过了许多年。   他将一繁揽紧了些,忽然听到一繁问:“先生,以后我周末时还可以出去吗?”靳承一怔:“为什么不可以?”“可以吗!”一繁倏然抬起脸,嘴角挂着绚烂的笑,他很开心,又甜甜地说了句“谢谢先生”。   “我还以为您会不同意。”   一繁试探着说,见靳承挑了挑眉,他立刻解释道,“因为有一点危险嘛!我又是Omega。”   而且还是被先生包养的Omega,要负责为先生纾解欲望,是很重要的角色, 身价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靳承想起管家和保镖大队,没来由一阵心虚。   他清了清嗓子,摸摸一繁的头:“你喜欢就好了。”   一繁像只得了便宜的猫咪,为这一点甜头,在他的胸膛上蹭了好一会儿。   靳承问:“没有什么其他想要的吗?”先生是觉得这些还不够吗?一繁感受到了被过度宠爱的烦恼。   虽然他的确能够帮先生发泄一下多余的欲望,但其实先生陪他度过整个发情期也很累,他不应该太得寸进尺了,可是先生好像觉得犒劳还不够。   一繁想到什么,忽然抬起了头。   他有些很疯狂的念头,也显得太不知分寸。   先生的婚姻和伴侣,这都不是他应该染指的事情。   一繁望着先生的眼睛,就在此刻,先生的眼睛里面只有他,像是再也装不下其他任何人。   至少是在现在,只要有这样的时刻,大概他就不会再有任何遗憾。   于是他说:“先生,我再想想吧。”   想了想,他又补充:“如果有的话,我会和您说的。”   发情期结束的第二天,先生就恢复了平时的作息,很早就起床去工作。   一繁醒来时,身边的床铺已经凉透了,但这并不能够影响他的好心情。   这与第一次出门采买后的心情不同,是一种阴霾一扫而空的轻快所构成的愉悦,他一直纠结的事情得到解决,和先生的身体关系终于步入正轨。   在这一周里,他获得了充足的释放和休息,虽然也没少哭泣求饶,但之后的体验都很不错。   这天的一繁做起甜点来干劲十足,连食物的味道似乎也比往常好些。   女仆们说他像是“打了鸡血”。   别墅里的其他人对于一繁和先生的事情心照不宣,但也并没有特别提起。   毕竟,主人与男仆,放在哪里都是一件耸人听闻的事情。   当晚,先生并没有因为积压的公务而晚归,相反还比平时早了些许。   他刚一走进门,一繁就急急地飞扑过去,第一个接过先生手中的长大衣,眼睛亮晶晶地道:“先生,欢迎回来。”   先生点了点头,眼睛里似乎也有笑意。   一整晚一繁表现得都很殷勤,围着先生到处乱转。   晚饭结束后,先生上楼去处理未尽的工作。   他在紧闭的门外转悠了好一阵,才下定决心敲了敲门。   但愿先生不会觉得他很烦。   听到先生说“进来”后,他打开门把头探进去,眨眨眼睛问:“先生,我可以和您在一起呆一会儿吗?”先生依旧带着眼睛,侧脸被电脑的屏幕映上一层光,显得有些冷淡。   但他没有拒绝一繁的请求,而是点了点头。   先生是个彻头彻尾工作狂,明明已经有书房了,却还要在卧室再摆一张写字桌。   一繁每天都来打扫这间屋子,现在却又有些不知道应该呆在哪里。   他转了一圈,坐到了床上。   一繁的“呆一会儿”,就真的只是呆一会儿。   他规规矩矩在床沿坐好,开始盯着先生发呆。   他想,剑眉星目,鬼斧神工,所有这样的词语都可以用来赞美先生。   也不知就这样呆了多久,先生忽然站了起来,从抽屉里拿了一本书,走过来递给他:“无聊的话就看会儿书吧。”   一繁晕乎乎地低头一看,是本童话画册。   先生果然还是把我当小孩!仗着先生忙公事看不到,他气呼呼瞪了先生一眼,然后低头翻开了画册。   画册不算厚,里面内容其实很少。   一繁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无聊地放下了书。   他看着写字桌后的先生,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怎么先生还不来睡觉呢?等待的时间太漫长,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睁开眼时,先生正抱着他走下二楼的楼梯。   “先生,您做什么!”一繁一惊,连忙问。   先生呼吸平缓,脚步不停:“送你回房间。”   话音未落,怀里的人顿时挣扎起来,双腿踢蹬着,像一尾滑溜溜的鱼。   靳承莫名其妙:“怎么了?”一繁双目圆睁,好半天憋出一句声情并茂的控诉:“先生,你又要开始表演坐怀不乱了吗!”   繁,开动你聪明的小脑瓜(肩痛咕了一天,抱歉orz 第16章   一繁负隅顽抗,最终光荣地被先生遣送回房。   先生把他放到床上,转身就要走。   一繁见状急了,当即双腿一勾,整个人都挂到先生身上,胡乱嚷嚷:“先生您就是要走也得带上我一起!”先生的力气比他大得多,却舍不得下重手,照样拿他没办法,只能放软了声音,无奈地哄他:“你乖。”   一繁才不吃他那套,甜言蜜语谁不会讲,人不留下说什么都白搭。   他没回答先生,手脚反而缠得更紧。   两个人僵持了很久,最终是先生妥协:“好了,我陪你睡。”   一繁没放手,依旧警惕地望着对方。   先生一向诡计多端,他怕有诈。   先生抱起他,将他放到床上,自己也躺上来,将他拢进怀里:“好了,睡吧。”   灯被关上了。   一繁靠着先生的胸膛,一双眼睛不但未曾闭上,甚至还亮得惊人。   他想要的当然不只是两个人躺在一起睡觉这么简单。   他们刚刚共同度过一个两情缱绻的发情期,整整一周时间的身体相连,彼此都染上对方的味道。   现在先生却又回到那幅样子,像座冰冷的雕像,这怎么能行?他心里着急,在先生怀里不断改变姿势,想要勾得先生上火,主动对他动手。   可是还没蹭上两下,他就被先生按住了。   小腹处被先生的手覆盖着,温度灼人。   一繁僵着身体,听到先生在耳畔沉声说:“睡觉。”   语气硬邦邦的,似乎暗含怒火。   一繁讪讪地,又将自己往先生怀里塞了塞,不再动了。   先生的手游移到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他的背,下巴抵着他的头顶。   姿态亲密,却并不更进一步。   一繁在心里磨牙。   再这样下去,恐怕明天他就要被先生始乱终弃了。   先生到底在想什么啊?一繁消停了好几天。   每晚只是到二楼坐一会儿,等夜深就主动回房间去了。   靳承感觉很稀罕。   但看着难得乖巧的Omega,他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某一天清晨,他在出发办公的途中,察觉到了公文包里传来嗡嗡的震动声。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车内的人听到。   他顿时一僵,黑着脸抬眸,吓得后视镜中探究的眼睛顿时收回视线,才压着怒火拉开拉链。   公文包里文件整齐,震动从皮质夹层中传出来。   靳承打开夹层一瞥,就立刻闭上了眼睛,额角青筋狂跳。   那是一枚跳蛋。   他只是匆匆看了一眼,画面却像是被刻在脑海中。   粉红色的,小小一只,将那块布料都浸得湿透,上面沾带的液体还散发着甜美的味道,新鲜得很。   而这东西的主人,自不必说。   一繁在当晚得偿所愿。   靳承在清晨时发现这件事,工作的间隙也会时不时想起,他压着怒火和欲火度过一天,回到别墅时几乎已经快要爆炸了,那时一繁还不知死活地凑上来邀请他品尝自己新做的可可饼。   晚饭还没有开始,靳承就直接将人捉上了楼。   门一关,管家和女仆都被隔绝在外。   一繁似乎被他吓到了,后背抵着床头,蜷缩着身体不敢抬眼看他。   放在平常,大概靳承会不禁心软,稍微网开一面,但这次不行。   他在一繁的注视下打开公文包,掏出那枚跳蛋,贴到一繁的腿根,问他:“这是什么?”一繁瑟缩了一下,没说话。   靳承按住他,单手挑开他的丝袜。   用跳蛋一点点磨蹭不常见光的皮肤,低声反问:“嗯?”“我······嗯!”一繁磨磨蹭蹭挤出一个字,忽然猛地一抖。   靳承的手指插进了他的下体,一呼一吸间不断深入,慢条斯理地摩擦内部的软肉。   他咬着嘴唇,抖抖瑟瑟被捻出些汁液来:“别,别······”刚刚看到先生的眼神时他就想逃跑了,可是靳承却容不得他后悔。   趁着粘液的润滑,已经塞了两根手指进去,戏弄他的里面,又忽然将穴口撑开。   一个冰凉光滑的东西抵到了入口处,逐渐向内。   与此同时,靳承的手也没有放过他。   按压着内壁,不断给予他刺激,将他玩弄得全身发软。   大脑几乎停止转动,他抖着腿挣扎不得,仰起头时双目含泪,天花板的雕花图案落入他眼里。   一繁才恍恍惚惚想起来,是那枚跳蛋。   一切仿佛一场淫靡下流的刑罚。   先生将手指和跳蛋一并送进深处,残忍地将拷问他:“遥控器呢?”一繁茫然地睁着眼睛,被逼问了好几次才哆哆嗦嗦回答:“在,在床头柜里······”先生并没有因此而网开一面,反而愈发无情地抽插:“说清楚。”   “在先生的床头柜里······”一繁可怜地睁着眼睛,手指攥着床单,几乎要将绸制的布料撕破。   先生的衣冠齐楚,他却已经瘫软在床上,如待宰的羔羊。   靳承拉开抽屉,立刻发现了遥控器。   他拿到手中,立刻毫不犹豫地打开开关。   身下的Omega剧烈颤抖起来,攀着他的胳膊一边流泪一边摇头:“不,不······”一繁万分后悔,他回答了先生的问题,亲手把屠刀送入对方手里。   他长声哭叫着射了出来,无助地蜷缩着身体,环抱住自己,佣人服被弄得一塌糊涂。   明明他已经足够狼狈不堪,先生的脸上却寻不见半分心软的痕迹。   靳承冷着脸,打开他的双腿取出跳蛋丢到一边,将自己送了进去。   Alpha的性器大都尺寸可观,硬度和热度恐怖。   一繁睁大眼睛,感觉自己好像被从中间劈开,一分为二。   先生掐着他的腰顶入,让他无处可逃。   一繁流着泪,艰难地呼吸,哽咽着求饶。   “哭什么?”先生俯下身来,温热的呼吸洒在他脸上,语气温和,下身的动作却不见停息,“宝贝儿,别哭了,哭花了脸疼。”   完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一繁无助地睁大眼睛。   先生一边好以整暇地戏弄他,一边毫不留情地抽送,将他送上顶峰。   一繁瘫软在床上,手脚酥麻。   先生俯身压下来,身下的性器也随之顶进去,带出一连串呻吟。   他拨开一繁脸上凌乱的头发,落下一个吻,贴着双唇低语:“都说了要乖。”   一番狂乱严厉的惩罚后,先生的眼里终于透出了些许稀少的温柔。   他抚摸着一繁柔软的头发,温声说:“以后要听话。” 第17章   经此一役,一繁彻底熄火。   最开始那几天他甚至一直避着先生走,以往叽叽喳喳不停,这两天话都少了许多。   靳承反思了一下,大概是那晚自己表现得实在有点凶。   但一繁太欠收拾,小小年纪满脑子黄色废料,现在这样也好。   他怀着这样的念头,顺毛撸了几天,才把人哄得肯重新与他同床共枕,但也仅限于此,一繁并没有再要求做爱,这也是靳承最满意的现状。   在一繁真正接受自己之前,他其实不希望他们之间发生太多的身体关系。   一繁本来就不怎么开窍,再被他一搅,恐怕就更想不明白了。   他们之间不差情意,不差爱欲,只差那寥寥几句话,他想听一繁亲口说。   一繁的话最近的确变多了,虽然靳承想听的内容他一句也没说,但其他的倒是念叨了不少。   又一次周末采买回到家时,他跟在女仆身后走进来,一边换鞋一边兴奋地向管家汇报:“管家先生,我下午看到有个人长得特别像您!”靳承闻言抬眸,淡淡地瞥了管家一眼。   管家僵硬地站在旁边尴尬地笑:“是,是吗······”“不过没看太清楚,那个人还戴着墨镜,”一繁没看出端倪,转头对靳承甜甜一笑,又兴致勃勃补充,“但是真的很像!”他说完便自顾自回房间了,管家杵在原地,冷汗狂出。   靳承低头翻报纸:“以后小心些。”   先生对不起,这次恐怕要辱没使命了。   当管家再次在关东煮店前被抓包时,他默默在心里致歉。   一繁在他身边转悠,好奇地戳他的墨镜和便服:“管家先生,您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啊?”管家兀自沉默,不知该怎样回答他的问题。   一繁也不介意,回过头自顾自和女仆说:“你看,我就说是管家吧。”   他们这次出行的路线照旧。   从服装店出来左拐会经过一个巷子,狭窄但热闹,里面都是琳琅的小吃店。   一繁每次逛过衣服,就要来这里买关东煮。   这里窄小,人却多,对管家来说是最难跟踪的一块地方。   离近了怕被发现,离远了又怕被人潮挤丢。   一繁又是个Omega,个子不算高,一头扎进人堆里找都找不到。   管家无奈,只能走得近了些,结果一阵拥挤下,竟迎面撞上一繁,连躲都来不及。   “我也出来买些东西。”   管家编了个蹩脚的理由。   一繁指指他身后:“那他们是做什么的?”管家回头一看,几个身形高大、统一着装的保镖戳在不远处,直勾勾看着这边,在熙攘人群中依旧屹立不倒。   大概是发现领头人被发现,他们就自动都不再遮遮掩掩了。   “好吧。”   眼见理由崩塌,管家无奈地扶额,“是先生吩咐的。”   一繁恍然大悟:“上次我看到那个长得和您很像的人也是您吧,我就说嘛,怎么会有两个人长得这么像。”   以往女仆们周末出去采买时,不管先生在不在别墅,管家都会留在房子里做事的。   一繁从小生活在这里,从那时起,年轻的管家就几乎和他一样鲜少离开别墅。   “您从我们第一次出来时就在吗?”一繁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连珠炮似的。   “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您出来了,那别墅怎么办?”“先生那里没关系吗?”管家很想对他说,因为先生觉得那些都没有你重要,但他不能越俎代庖,只挑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回答:“不告诉你是怕你不高兴。”   “这也是先生的吩咐吗?”一繁问。   “当然。”   管家回答。   一繁捧着一小盒关东煮,皱了皱眉。   热腾腾的纸盒温着他的手,让他的心也微微发软,为什么先生会觉得,如果他知道了的话,就会不高兴呢?虽然他有时候心大,稍显没心没肺,但未标记Omega的身份有多惹眼,他是很清楚的。   只有这段时间和先生发生过关系,染上Alpha的味道之后,走在外面时,落到他身上的目光才少了些许,但余下的那些仍旧令他不安。   现在他回忆起过去走过的路,想到有管家还有保镖们跟在身后,就顿时不再感到畏惧,这之后转身继续向前走时,也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就好像是先生走在他身边。   先生担忧他的安危,甚至要求管家放下别墅里的工作,转而带着保镖来暗中跟着他,他很开心。   也许先生不告诉他,是怕他因此而不自在。   但他恰恰觉得很安全,并没有什么不好。   他反而觉得先生很好。   一繁一边想,一边浅浅微笑。   他想着,自己要好好报答先生才行。   一段时间的禁欲过后,靳承迎来了春天。   一繁靠在他的胸膛上,软糯地说明来意与感激。   事出有因,靳承接受了他的示好。   这一次的一繁似乎很高兴,他笑得甜蜜又羞涩,跪在靳承胯部,主动要求口交,还艰难地含得比上次深了一些。   靳承慢条斯理摩挲他的发丝,喉结上下滚动,情欲从细微处不动声色地展露。   他们没有做。   漫长的口交结束后,靳承将一繁抱起,衔着他水润鲜红的唇,手从前后同时给予刺激,让他射了两次。   发泄过的一繁软在靳承怀里,手指在胸口上若即若离地画圈,轻声说:“先生,谢谢您。”   刚刚的高潮太过刺激,他的腿根还在轻颤。   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把脸埋入对方的怀抱,先生的手便绕到后面环住他的肩,在后背轻拍,像哄幼稚的孩子好好睡觉。   很舒服,很温暖,也格外安全。   他脸上热热的,在发烫,小声嘟囔:“先生,我很高兴。”   先生的动作一停,旋即又揽紧了他,语气里染上几分笑意:“那就好。”   话音落后是片刻的沉默,一繁在这戛然而止的谈话结束后,感到有些混乱,他把耳朵贴到先生的胸膛上,剧烈振动的却仿佛依旧是自己的心跳。   他悄悄睁开眼睛,目光越过先生的颈项,床头灯微弱地亮着。   他怕黑,光太强时却又睡不安稳,于是从他们睡在一起后,先生就会给他留一盏灯,又侧身抱住他,宽厚的肩将他的视线阻隔,让他只看到从先生身后泄出的一点光亮。   先生放柔声音,很轻地问:“还有什么是想要我做的吗?”他抬起头时,蹭到了先生下巴上浅浅的胡茬,也忽然听清了先生的心跳。   一下接着一下,急促、狂乱,而且有力。   一繁莫名其妙地六神无主、方寸大乱。   他艰难地思考,好半天憋出一句:“我们······再做一次?”先生失笑,抱紧了他。   一繁慌慌张张,不知道什么才是更好的回答。   他不能再要更多,先生已经对他那么好了。   他们抱在一次,听彼此凌乱的呼吸和心跳,良久的沉默后,一繁听到先生透着些无奈的声音:“下一次,不要让管家跟着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 第18章   在靳承从前的人生里,他都从未和娱乐类型的事物有过交集,更没有追求过任何人。   这并不是什么致命的问题,至少在他许下诺言前不是。   他高估了自己,也第一次为自己的无趣而懊恼。   一繁太年轻了,他却已经三十岁。   他们之间相差的,是十年的时光。   靳承私下里向友人请教了很多。   他疲于交际,鲜有朋友,就算有也都是些没什么浪漫细胞的成年男性。   这样的人凑在一起,断断续续研究了整整一周,竟然也拼凑出一份行程表。   他按照清单上的流程吩咐管家联系管理设施,提前打过招呼,确保万无一失。   自己又打印了一份放在手边,不时拿来翻看,把每一处安排都深深印在脑海。   出行当天清晨,靳承很早便睁开了眼睛。   对镜整理仪容时,他不得不向自己承认,的确在紧张。   女仆们在客厅里做日常的整理,向走下楼的男主人问好。   靳承点点头,径直走到一繁的门前,敲了敲门。   房间里并未传出声音,靳承也没有催促,站在外面等了片刻,门就从内打开了。   一繁披散着头发站在门口,穿着靳承从未见过的便装,手里攥着一条发带。   大约因为时间太早的缘故,他还没来得及打理好自己的头发。   靳承衣冠齐楚站在外面,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他的表情冷硬,实则忐忑:“随时可以出发了。”   一繁红着脸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您可以稍等一会儿吗?”靳承点点头:“没关系。”   顿了顿,他又补充,“不用道歉。”   早上九点,车子驶离别墅。   靳承正襟危坐,余光里看身侧的Omega。   一繁拜托女仆为自己梳了头发,在侧面编了一小股辫子,再一并拢到脑后扎起来。   他的头发软且细,不算长,束起就变成细细一把,显得精致漂亮。   他难得沉默,睫毛低垂,侧脸温润,多了一分难得的恬静。   外面的景色很好。   经过周密的计划,靳承选择了一条会绕些远,但风景宜人的路线,平时一繁和女仆出门采买时不会经过这里。   他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窗外,忽然感到肩上有外物的触感。   他诧异地转头看,一繁的头正一点一点,快要垂到他的肩上。   他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刚刚一繁垂着眼睛,是在打瞌睡。   一繁很轻地靠在他肩上,一幅全然交托信任的模样。   此时车子正驶过一座山坡,窗外小股河水蜿蜒而下,周围开满了花。   靳承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   郁闷以外,还有些别的东西。   他正在心情复杂时,车子忽然晃了晃,一繁向下一滑,霎时清醒。   他迷迷瞪瞪抬起脸,刚好对上靳承的眼睛。   “先生,”他忙直起身坐好,结结巴巴道歉:“不、不好意思,我昨天睡得有些晚。”   靳承抿着嘴没说话,肩上依旧残留有柔软的触感,窗外的花也兀自开得灿烂。   他目不斜视,听到一繁小声对他解释:“因为想到要和您一起出行,稍微有些紧张,就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他鬼使神差开口道:“睡吧。”   因为据管家说,一繁喜欢坐车时轻轻摇晃的感觉,靳承安排了足足一小时的路线,然后自己欣赏了全程。   当然,大部分时间,他在不露痕迹地欣赏一繁的睫毛。   很长,微卷,漂亮。   一繁在进入市区时醒来,他从先生的肩上爬起来,揉揉眼睛问:“先生,我们要去哪?”“听你的。”   靳承说。   同样是据管家所说,一繁出行时一般都和女仆逛些店面。   他等着一繁这样要求,然后载他去市内最高级的商业中心,中午就在那里的星级餐厅共用午餐。   靳承把计划表全文背诵,成竹在胸。   谁料一繁向四周看了一圈,眼睛一亮:“我们去那里吧!”靳承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看,他们正经过一座露天游乐场,入口处有不少家庭和情侣。   “我和女仆在一起的时候不敢去,里面的人太多了······”一繁的眼睛比游乐设施上作装饰的彩灯更闪亮,光彩熠熠地征求他的同意:“可以吗,先生?”五分钟后,靳承和一繁站在检票口排队。   一繁看起来很兴奋,叽叽喳喳不停,像只活泼的雀鸟。   人多的时候,他就挽住靳承的手臂。   靳承垂眸看了一眼,无声将他揽到身旁。   游乐场中央坐落着一座旋转木马,一繁和小朋友们都对它最感兴趣,一进门就直奔那边去。   周围人潮熙攘,靳承被他拽着手,心里多了些无奈的甜蜜。   游乐场刚刚开放不久,占地面积不小,里面的人就不再像门口的人一样多。   他们不必再彼此挤着向前走,不知不觉又分开些距离。   但直至走到旋转木马前,才放开彼此的手。   靳承和一群携子而来的家长们站在一起,目送自家的小朋友走上旋转木马。   一繁选定位置坐好,兴奋地回身朝他挥手。   先生的个子很高,英俊夺目,一繁居高临下看着,发现有不少人在偷偷看他。   他虚荣心起,有些小小的得意。   器械还未启动,工作人员在调试机器。   先生身旁站着另一个男生,他的女朋友坐在一繁前面,抬手送给自己的恋人一个飞吻。   男生也笑着回应她,两个人显得活泼而契合。   一繁有些羡慕,但很多人在望着这边,他不好意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太过明目张胆。   平时在房子里勾引先生来得一套一套,这会儿他却开始犯怯。   一繁抽回视线,先生仍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他歪头想了想,然后对着先生的方向嘟了嘟嘴。   那就像是一个吻。   设施低鸣一声,有欢快的音乐覆盖了喧嚣人声,一繁身下的座位缓慢挪动起来,他以为自己花了眼睛。   天气很好,他看到先生站在人群中向他微笑。   一繁晕晕乎乎坐了两趟,第三次准备时,他后知后觉感到羞涩,连忙从上面爬了下来。   他走到先生身边,垂着头不敢看先生,胡乱说了句:“有点饿。”   靳承原本的安排是高级餐厅的窗边座位,向下望就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餐厅里有一繁喜欢的奶油蘑菇汤,还会有鲜花、礼物和小提琴手。   但他在游乐场里,和一繁一起在热狗店解决了午饭。   下午的计划更是全盘作废,他们甚至没有正式的晚餐。   在管家汇报的情报里面,关于一繁喜欢吃各种奇奇怪怪的小东西这件事,倒是没有任何问题。   靳承跟着一繁四处漫无目的地逛,买了不少零食和小东西。   没有一件算得上精致,但一繁似乎都很珍视。   他们沿着河岸散步,一直走到天色昏沉。   在一个被计划表规定的平行世界里,他们应该已经用过晚餐,司机在楼下等着,载二人一路返回。   现实世界中,先生接住了一繁殷切的目光,应允道:“我们可以晚些再回去。”   河水没有尽头,一道道桥横亘在夜色之上。   霓虹的城市上,升起一座在黑夜中发亮的摩天轮。   一繁当然会喜欢,不需要说,靳承就和他一起向那边走去。   坐上摩天轮时,一繁的动作有些急,险些扑进靳承怀里。   靳承扶稳他,忽然觉得就算不做计划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他从手中的袋子里面,拿出了悄悄买给一繁的礼物。   游乐场里没有昂贵的商品,靳承在一繁被摊贩吸引开注意力时,买下了这个八音盒。   其实原本有一个足够精致贵重的八音盒,现在正放在餐厅里无人认领,他黔驴技穷,只好用这个拙劣些的代替。   他亲手把盒子交给一繁。   那双眼睛令他觉得,就算把另一个高价打造的八音盒和这个放在一起,一繁依旧会选择廉价的这一个。   “谢谢先生。”   一繁活蹦乱跳了一整天,此刻声音忽然低下去。   他望着靳承,手来来回回抚摸那个打包好的盒子,眼眶泛红:“我以前······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   靳承微微一怔。   一繁不是爱哭的孩子,他乐观坚强,有时候也没心没肺。   从靳承捡到他时,他就是这样的。   靳承从不庆祝节日和生日,每逢特殊日子,收发礼物的事情都是由管家负责。   女仆们在假期离开房子,回家度过节日,留下一繁一个。   他才明白自己到底忽略过多少事情。   一繁幼时的生活很坎坷,孑然一身住到他的房子里,依旧什么也没有。   他们被机械造物架至半空。   城市与星河倒转,同样熠熠发光。   无数人生在脚下流动,一繁听到先生说:“抱歉。”   他抬起头,窗外是无边的夜色,窗内是先生的眼睛。   先生垂眸望着他,目光如黑夜一般深邃,又处处蛰伏着细碎的光:“就当今天是你的生日。”   摩天轮经过高点,开始缓缓向下移动。   再美的霓虹也有尽头,转眼一场大梦将醒。   一繁的理智溃不成军。   双脚落地之前,他教灯火迷花眼睛,说了些缱绻梦话。   “先生,我做过一个梦·······”他又回到那个夜晚,奔忙的夜色中只有先生抱着他,倚靠着皎白的月光。   “那时候我在生病。   您就抱着我,无论什么都说好,还说······”他咬了咬嘴唇,难于启齿的话语都在此刻倾泻而出,“还说您不会结婚。”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艰难咽下怦怦乱跳的心,尽最大努力自我表达:“先生,现在就和梦里一样好。”   舱门轻轻一晃,他们抵达出口。   工作人员揽着门,催促他们离开。   一颗心轻飘飘转了一周,终于落回实处。   微凉的夜风灌进来,一繁霎时清醒。   他不敢看先生的脸,匆匆走下车厢,先生跟在他身后下来,呼吸拂过他的头顶。   一繁仓皇回头。   先生站在他身后,脸色相当难看地说:“梦?”   这章比较重要所以写得有些长,花的时间也比较久orz 第19章   曾经的先生身处一个很远的城市,因为得知他生病的消息,花整晚的时间坐来回的飞机,只为了匆匆抱一抱他。   现在的先生站在繁华的城市中央,否定他一直以来的误解,一丝不苟地向他说明:“那不是梦。”   半个月以前的一繁从未想过先生会向他说任何类似的话,而在今晚,这些他不敢奢望的东西却一样样都摆到了眼前。   前一秒他还以为自己一无所有,下一秒就摇身一变成了亿万富翁。   做梦也不敢这样做的。   那个夜晚所有记忆霎时如潮水般涌来,所有模糊或者清晰的细节都失去遮掩,一切就都变得有据可循,牢牢攥在手里,即便双脚落地也不会凭空消失。   “我不会和她结婚。”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好。”   他又想起那个没头没脑的电话,先生在电话里问过的奇怪问题。   原来如此。   原来那个无论说什么都低声应答的先生并不是梦境限定,他虚幻的身影一点点浮现,逐渐与眼前的靳承融为一体。   原来那些都是切实可感的温柔。   车子很晚才抵达别墅。   归途一个小时的车程,一繁的手就在司机看不到的地方与先生的相勾连,细白灵活的手指将绵绵情意道尽。   下车时他甚至没能站到地面,就被先生打横抱起,径直上楼去。   房间被肉体交撞声填满,水响连绵不绝,Alpha将Omega困在身下反复磨弄。   一繁潮红着脸,发出一声声战栗的喘息,双腿大开,被侵犯得招架不住,却始终没有放开缠在先生身上的手。   一夜缠绵悱恻,也是一夜缱绻好眠。   一繁的床头摆了两个八音盒,一个造价不菲,另一个粗糙劣质,他都一样喜欢,但他已经很少在这边睡了。   先生的房间也成为他的房间,他们彼此相拥,度过了数个玫瑰色的夜晚。   这是一繁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最靠近幸福的一段时光。   先生不会结婚,也从不讨厌他,还愿意陪他一起看阑珊的灯火,做整晚的爱。   一切尘埃落定。   他们一A一O,你情我愿,性事上同样契合得不可思议。   早已没有任何阻碍,事实也的确如此。   每一个夜晚,先生和他缠绵,抱着他亲吻,与他一起入睡又一同醒来。   日子甜腻稀松地向前移动,一繁开始渐渐习惯先生对自己的好。   他们可以就这样一直在一起,永远也不会变化。   可是先生好像并不这样认为。   先生有时候会突兀地静默,望着窗外的庭院沉思,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他们彼此身上沾满对方的味道时,一繁就因为先生的烦恼而烦恼。   他趴在先生身旁,歪头看着先生不说话。   被褥胡乱堆在腰际,露出整个光裸白皙、红痕斑驳的背。   “先生啊,您为什么不开心呢?”他问,“您想要什么呢?”还有什么东西,是先生想要却不能够得到的吗?先生抽回视线,垂眸静静看着他。   一繁也回望先生,渐渐地就开始脸红。   他裹好被子,遮住一身情爱的痕迹,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了吗?”先生不回答,反问他:“那你呢,你想要什么?”“我?”一繁一怔,想说自己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   他现在睡在先生身旁,一睁开眼就是心心念念的英俊眉目,早已得偿所愿。   相似的对话早已在他们之间发生了无数次,一繁每天都在思考,制作甜品、整理房间的间隙,他就托着下巴发呆,用这个问题问自己。   可是这个问题太难了,他想要的答案掩藏在层层迷雾之后,看不清楚。   他想不明白,就老老实实地回答:“先生,我也不知道。”   先生不对他生气,也不像是失望,只无声地叹一口气,回身抱紧他:“睡吧。”   这些都只是平静生活中的一些小插曲。   一颗微渺的石子,哪怕再坚硬,也不过只是偶尔会硌痛人罢了,忽略它并不会酿成什么大祸。   他们的别墅很少有客人造访,所以一繁在听到门口的人声时,自然而然便认为是先生。   他对镜检查过仪容,才打开了门。   谁料,玄关处站了个陌生的Alpha,听到动静便向他这边望来。   一繁从未在房子里见过除先生以外的Alpha,顿时一阵不安,目光下意识寻找相熟的人,想寻求一些安慰。   管家正将陌生的衣服挂上衣帽架。   那个Alpha长相俊朗张扬,对着一繁挑了挑眉:“你是谁?”一繁杵在原地不动。   他知道这人应当是先生的客人,可是Omega本能自动敲响警钟,他也难免多出几分警惕。   管家打破僵局:“齐先生,他是一繁。”   齐先生吹了声口哨,环抱双臂,饶有兴趣地望着他。   一繁皱了皱眉,他不想表现得太过无礼,否则可能会给先生带来麻烦。   他欠身问了声好,就想转身离开。   那个齐先生叫住了他:“哎,既然靳承还没回来,那你先陪我聊聊天吧。”   “一繁。”   他眨眨眼睛,笑容有些恶劣。   “管家只告诉我你是一繁,可是却没说你在这里做什么啊?”齐先生坐在沙发上,双臂惬意地搭在两侧,驾轻就熟得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一繁不是很想理他,中规中矩地回答:“我是先生的佣人。”   佣人?齐睿杰上下打量着对方,挑了挑眉。   一个Omega,身上全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   这哪里像佣人,分明是情人。   他想起靳承提过的事,心下了然。   “我看你是靳承的情人吧?”齐睿杰笑了笑,很随意地说了一句。   一繁顿时如临大敌,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双眼滴溜溜乱转。   也不再像刚才一样爱答不理。   他纠结半晌,磨磨蹭蹭凑近了些,小声问:“齐先生,您怎么会知道?”还是个很讲礼貌的小朋友嘛。   “还真是啊,”齐睿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戏谑道,“一看就知道了。”   过去靳承一直懒得理他,这段时间却开始天天向他取经关于追求单身清纯Omega的方法,连某个周末出行计划都是他帮忙制定的,他能不知道吗?“很明显吗?”一繁小心翼翼地问。   “也还好吧,”齐睿杰厚着脸皮,“主要是我看人比较准。”   一繁点了点头,两条秀气的眉毛纠结在一起,看起来有些懊恼。   齐睿杰看着他的样子,忽然计上心头。   他看起来无所谓地问:“你先生就你一个情人?”这是一个很没有分寸的问题。   但一繁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他下意识开始计算先生的时间表。   先生现在在家的时间已经变长了许多,但工作上依旧忙碌。   他斟酌着,迟疑地回答:“没有吧······”先生的时间安排不太可能再添一个像他一样麻烦的情人,但这个问题却给他提了一个醒。   他从没想过的是,难道先生还会有其他情人吗?他变得忐忑不安起来,病急乱投医:“您觉得先生会有吗?”“这个啊,”齐睿杰起身坐直了,一只手摸了摸下巴,“难说。”   一繁乖巧地站在一旁,虚心请教。   齐睿杰转头严肃地问:“你先生标记你了吗?”一繁一愣,摇了摇头。   “那你就不用担心这个了,”齐睿杰了然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有其他情人,不过反正这对你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问题。”   “什······”一繁怔怔地问,“什么意思?”齐睿杰摊了摊手:“你先生肯定只能标记要和他结婚的Omega啊,他既然没有标记你,那不就说明了他不会和你结婚吗。”   一繁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齐睿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像是怜悯。   “好好珍惜现在吧,你先生又不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二营长,你他娘的意大利······面给友军端上来 第20章   当晚,靳承在释放出来时,被一繁不轻不重地在胸膛上咬了一口。   他挑了挑眉。   一边缓缓平复喘息,一边垂眸看怀里不老实的Omega。   一繁喘得更加急促,颊边的绯红还不曾褪去,状似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一派纯良地望着他,手在那个浅浅的咬痕上来回抚摸着。   “呀,”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罪魁祸首轻轻叫了一声,“抱歉,先生,弄疼您了吗?”靳承望着一繁没说话。   一繁作出很为难的表情:“您生气了吗?”“要不······要不您也咬我一口吧,”还未得到回答,靳承就看着一繁自顾自转过身去,向他袒露整片光滑赤裸的背。   头发被身下人不着痕迹地拨开,无遮无拦地展示修长白皙的后颈,Omega的甜香丝丝缕缕向外溢出。   靳承的眼神暗了暗,喉结上下滚动。   一繁的后背上全是他留下的痕迹,红红紫紫的吻痕连成一片,唯有后颈附近的那一片光洁干净,被靳承刻意隔了过去。   他甚至不敢冒着风险接近这一片危险区,性事中的Alpha是彻头彻尾的野兽,得寸便要进尺,他没保证自己不会在狂热的状态下胡乱将人标记,在他们还没有互诉衷肠的时候就通过身体彼此绑定。   一繁始终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但他的腺体一直都干干净净地盛在那里,存在感强烈乃至靳承绝无可能忽略。   这是只有靳承自己知道的一场漫长甜蜜的折磨,直至一繁转过身邀请他。   他不可能看不懂一繁的念头,一繁简单,是张没有涂抹过的白纸,所有心思都光明正大地向他摊开。   像纯白无瑕的修女,被玷污的身体里装了一颗干净温驯的心,吟咏着圣经里拗口的诗句,在恶魔面前无所畏惧地袒露皎白的乳房。   也像落网的天鹅,折断了一双翅膀,抖抖索索地偎进猎人怀中,垂下高贵的头颅。   任何Alpha能够面对这样的诱惑而毫不动容,当心上的Omega在面前毫无保留地献出自己。   但是不行。   靳承回过神来的时候,双唇已经贴住了那一小块微微颤抖的区域。   皮,肉,骨,支起天然脆弱的屏障。   表面的皮肤光滑平整,靳承知道那下面生长着一个特别的器官,负责分泌甜蜜与情欲,就如同Omega身体上另一颗跳动的心脏。   所有肢体的其他部分都可以被认为是它的附庸,向上伸展出褐色的长发,向下蜿蜒为节节垒就的骨骼,细瘦的肩胛,两处浅浅腰窝。   旧时诗人将Omega的腺体赞美为美丽与孕育。   靳承却认为它代表爱情。   湿热的呼吸拂在身后,慢吞吞地、反反复复地磨蹭。   一繁蜷缩着身体等待,在期盼的同时也渐渐变得有些怕。   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怕疼,或者是其他什么他不懂的东西。   先生的身体撑起在他上方,低下头来慢条斯理地亲吻,像是正在享受猎物的某种猛兽。   半晌,那道温暖的呼吸离开了。   先生躺到他身边,肌肉线条张弛,将他揽入怀里,在额头处落下一吻:“睡吧。”   一繁当然睡不着。   他睁了半天眼睛,又一次落入读不懂先生的死循环里。   他不想再打哑谜缓缓地蹭,埋入,声音发闷:“先生,为什么您不能标记我呢?”他感到先生凑近了他的头发,轻轻触碰他的头顶,像是很着迷,就仿佛他对先生。   然后他听到先生唤他的名字,说:“一繁,还不行。”   “还不行?”“现在有什么不对的吗?”“先生是不是不愿意这么早就标记啊,可能还要再磨合?”“有可能,不过这样的话,那就说明以后就肯定会给标记了吧。”   “也不一定啊,万一磨合时有什么不对的可能就不了?”“就只说了这一句吗?”一繁小心翼翼放下烤盘,点点头:“先生只说了这句话。”   “好难猜啊······”下午茶时间,女仆们全簇拥在他面前闲聊。   一繁提了个问题,一下就把所有人都难住了,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了半天,还是一个个愁眉不展。   一繁拿了个小蛋糕,边剥包装纸边叹气:“就是啊······为什么先生这么难懂啊。”   “我觉得不怪你,先生要是话多一点可能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这个要知道原因的话,除非有读心术才可以吧?”“听说学微表情的人还是什么的,猜这个会猜得比较准。”   “你们会看微表情?”“方向怎么突然变得奇怪了啊······”一繁三两口又吞下一块小蛋糕,托腮看女仆们叽叽喳喳地推理。   “说起来,先生不会是有什么缺陷吧······”氛围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一繁拿起了第四块小蛋糕,表情肃穆。   “啊!”“怎么会?”“也不是没有可能哎······”“所以说,是因为先生有隐疾,还没有办法治好,才说现在还不行的吗?因为先生根本就没有办法标记Omega?”“这样完全可以说得通。”   “一繁,你平时有觉出什么不对吗?比如说先生晚上不太行什么的?”一繁顺着她们的思路想到过去的无数个夜晚,登时涨红了脸。   他晃晃脑袋丢掉那些颜色念头,含含糊糊回答:“没有吧······挺好的啊······”“可是只有这样才说得通了吧。”   管家在客厅整理杂物,耳听着餐厅里的对话越来越离谱,终于忍无可忍地咳了一声,“休息完了就尽快去做事吧。”   围观群众顿时作鸟兽散。   一繁守着没怎么动过的烤盘继续发呆。   管家起身走到身侧。   他就托着下巴问:“管家先生,您知道先生为什么不肯标记我吗?”管家笑笑不回答,反问,“一繁,一个Alpha为什么要标记Omega?”一繁皱着眉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午后的阳光穿透玻璃,落下细碎的光斑,岁月在这一隅驻足。   年轻的Omega浅浅蹙眉,像枝头一颗刚刚饱满的青涩果实。   管家问:“一繁,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第21章   一繁擅长胡思乱想,心思的转变往往也很迅速,只花一个夜晚就能幻想完之后几十年的生活,但是他看不到自己和先生的未来。   他不是没有再次想过自己要离开的计划,但在发情期过后,与先生分别又变成了遥远的事情,就像是永远也不会到来。   但是它会的,假如他依旧什么都不去做的话。   管家告诉他,齐先生也告诉他。   先生的所有话,都是在委婉地向他诉说这件事情。   可是他应该做什么呢?却从来都没有人告诉他。   他们甚至不愿意给他选择,只让他凭空创造一种解法,这太难了。   一繁心里很清楚,先生愿意接受他,并不是因为他解出了难题,而是先生对他心软了。   先生曾经向他解释过那一晚的温柔并不是梦,可有些时候,他却反而会觉得眼下的一切都不是现实。   就像是管家的话一样荒诞而陌生。   傍晚,女仆敲响了一繁房间的门。   “一繁,先生来接你出去用晚餐。”   “稍等。”   一繁应。   这段时间他把关在房间里一个人想事情的次数已经少了许多,但这是他至今有过最纠结的一次思考。   过去的他没有后顾之忧,即便做错了也不用担心会失去任何东西。   管家说,先生应该不会对他过于严苛,也不太可能因此而收回什么,但他依旧忐忑。   他收拾好自己,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打开了门。   女仆站在门口,立刻对他眨了眨眼睛,小声揶揄:“约会?好浪漫啊。”   一繁笑笑,朝她身后看去。   先生站在玄关处等他,一身寻常工作打扮,正望向这边。   过去先生不愿意看他,总是不着痕迹地避开目光。   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道视线只会停留在他身上,就好像是一如既往。   一繁定了定神,向先生走去。   先生静静注视着他,眉骨高挺,阴影洒在眼窝,眼眸最深处燃着两簇火。   脚下的步子不算快,但一繁呼吸不知不觉便乱了。   他好像有些控制不住表情,又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我能够给出的,是否就是您所想要的答案呢?他们去了上次没能去成的餐厅。   那是一场相当隆重的爽约,主人斥重金包场,每一处角落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经理和服务员携着一名小提琴手站在大堂里,从傍晚等到了深夜十一点。   这些并不关一繁的事情,他一无所知地被靳承带到这家餐厅里,享用了很美味的奶油蘑菇汤。   先生切割牛排的动作慢条斯理,更多时间是在看他,然后温声道:“我想你会喜欢。”   一繁衔着勺子红了脸,觉出自己或许有些不雅。   这一次用餐并没有包场,但厅里依旧安静,这里的客人说话轻声慢语,举手投足皆透出克制的优雅气质,都是那种与先生一样,与他不一样的人。   先生呷一口红酒,询问:“要听音乐吗?”一繁顿了顿,然后点点头。   上一次惨遭埋没的小提琴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白衬衫、燕尾服,穿得很是正式。   音乐声响起的同时,一繁亦敏感地察觉到周围人向这里投来的目光。   他挺直了背,感到有些许不自在。   先生坐在对面,姿态舒展而得体。   小提琴婉转悠扬,每一处转折的曲调,都像是一繁凌乱的心情。   音乐结束时,特殊的蛋糕也送到了他面前。   蛋糕尺寸不大,是那种很小巧的,他能够全部吃完却不会感到腻的分量。   装在精致的瓷盘里,周围有樱桃作点缀,顶端用巧克力写着“一繁”。   他惊讶,也欢喜,连忙抬起头道谢,先生却在这时候说:“我愿意为你准备惊喜。”   一繁怔住了,没有开口。   “但也希望你能向我提出要求。”   先生的脸上浮现了一种像是无奈的神情,“你从不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没有的!”一繁连忙否认,他有些着急,声音大了些,零零散散引来几道视线,但他没有管,自顾自掰着手指如数家珍,“我想要您和我做爱,您做了;我想要在周末出来玩,您答应了,还和我一起出来,您······”他说到一半,突然触到先生的眼神,忽然忘了下一句要说些什么。   先生望着他,穿过些许注目,他看到对方乌黑瞳孔里面的情绪复杂而浓郁,只是一眼就令人泥足深陷。   他们的座位靠窗临湖。   厅内灯火通明,往来的人影倒映在玻璃上,也倒映出先生和他自己。   窗外是夜晚,深蓝、黑暗与四色的霓虹交映,湖面上浮动着粼粼的光,有游船留下一瞬即逝的轨迹。   余光里的画面全在这一刻涌入他的大脑。   世界太辽阔,别墅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他想过要离开这里,投入那些热闹里面去。   现在他自动剔除自己并不在意的元素,光明与黑暗交界处,先生正坐在对面望着他。   一切悬在暧昧的边缘,由他选择前进或者后退。   “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起管家问他的问题,提起过的词汇,要他用这些好好理清自己。   其实他到现在也没有太明白,当先生在眼前,他就无法继续思考这些问题。   也或许这就是答案。   “先生······”所有声响都在此刻消失。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像是聋了也哑了,只有一双眼睛殷殷切切,看到先生的目光闪动。   “我想要您爱我。”   他闭上了眼睛:“请您爱我吧。”   一繁的感情经历是一片空白。   很多人教给他一些成人的内容,却忽略了认真地和他谈论什么是喜欢。   短暂的空茫过后,四周的声音再次充满他的耳朵。   先生很轻地问:“为什么想要我爱你?”“因为······”他茫然地看向先生,样子显得有点笨。   一双眼睛却很漂亮,目光温柔,像浸了满面湖水。   眼尾上挑,带着媚。   先生没有说话,循循善诱,等他开口。   他说,“因为我爱您。” 第22章   直至他们回到家,从车上下来时,一繁抱着先生的腰,还在问:“先生,这就算我答对了吗?”“这要问你自己。”   先生将他打横抱起,一步一步走上楼,径直进了浴室。   “先生,所以你也爱我吗?”一繁乖乖抬起胳膊,让先生为他清洗。   他们坦诚相对,Omega的身体像一块浑然天成的洁白璞玉。   “当然。”   先生为他裹好浴巾,重新抱起他,步伐稳健,将他妥帖地放到床上。   一繁落在床上,立刻打了个滚坐起身来,撅了噘嘴:“您都没有好好和我说过呢。”   他跪坐着,两条腿蜷在身侧,濡湿的头发妥帖而驯顺。   先生俯下身,双臂撑在床上,很近地将他环住,垂下眼睛说:“我爱你。”   温热的呼吸拂过一繁的脸庞,他霎时红了耳根,哼哼唧唧窝进先生怀里。   靳承反手抱住他躺上床,一繁将脸贴在他结实的胸膛,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蹭,好像很喜欢他。   二人呼吸平稳,氛围难得温情。   但一繁从来不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主儿,消停了片刻,又猛地直起身。   靳承闻声睁开眼,一繁撑在他身上,问:“那先生,您之前为什么不肯和我做爱?”一繁始终对于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他褐色的眼睛里裹着台灯温黄的光,宛若一双血统纯正的猫咪眼瞳。   人也像是猫咪,柔软,粘人,难缠,让靳承招架不住。   靳承的手移到他后脑,没用什么力气就将他扣在怀里,轻轻抚摸。   半晌,他回答:“因为你很珍贵。”   Alpha脖颈处随着发声而轻轻震动,一繁把手放在那里,觉得有些发麻。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环抱住先生:“先生也很珍贵。”   先生轻轻笑了,垂眸很温柔地亲吻他。   误会一经消散,他们彼此相拥,不再需要任何语言。   一繁老实躺了几分钟,就又开始天马行空地思考,他想,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先生的呢?他的人生以遇到先生为节点,在那之前的事情,他已经全部忘记了;而在那之后的时光,却每一秒都很清晰。   第一次见到先生那一天,他被人撵着跑了好几条街。   他已经不记得到底为什么要跑,但那一天他四处逃窜,精疲力尽地栽到先生的车旁。   在他艰难地想要爬起身时,却偶然对上窗口透出来的一双眼睛。   那时候的他一身邋遢,头发脏得打结。   先生并不喜欢脏兮兮的小孩,所以年轻的先生——或者说是那时候的少爷,因为看到他而皱了皱眉。   哪怕只是露出上半张脸,也能够看出俊朗的眉目,带着些许傲慢的矜贵。   世界上当然有这样的人。   那是真真切切的云泥之别。   他狼狈地趴在地上,看着轿车从他身侧驶离。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坐上那样的车子,只是有一点羡慕而已。   那应该是一家上档次的店门口,不能被一个流浪的脏小孩污染门面。   保全骂骂咧咧地撸着袖子走向他,身后那些追他的人也赶到了这里。   可是他已经跑不动了。   眼睛开开合合,喉咙里全是铁锈腥味,在以为自己就要在这里死去时,他听到了车声。   先前离开的漂亮轿车重新停在了他身侧。   车窗里坐着的少爷目不斜视地吩咐:“带他走。”   水中漂浮的蝼蚁被人捞起。   他和少爷抵达了宅邸,获得清洗身体的权利,又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管饱的饭。   少爷站在二楼,高不可攀的样子像是站在云里。   但没有关系,他想,少爷理所应当站在云里。   他记住了少爷居高临下的样子,也记住了少爷说“从今以后,你就叫做一繁”。   后来的记忆都是甜的,少爷、管家和女仆们,他住在房子里面,几乎接触的每一个人都对他很好。   没有人会因为他不同寻常的身份另眼相待,管家告诉他,他是这里的仆人。   是这里唯一的男仆。   他被慷慨地赐予舒适的衣服和美味的食物,躺在床上时,他曾经无数次因为担心梦醒而彻夜不眠。   一繁曾经为自己分化的性别而烦恼过很久,费尽心思隐藏自己与其他人不同的事实。   他那时还太小了,手段都很蹩脚,直至他确认少爷的确不会因为他是一个Omega而赶走他。   白云苍狗,他等到了自己的第一次发情期,也第一次使用抑制剂。   他的生理卫生课都是女仆们给他上的,她们告诉他,Omega度过发情期的方法不应该是抑制剂,而是一个Alpha。   别墅里唯一的Alpha是男主人。   少爷在变成先生之后,就变得越来越忙,在家的时间格外稀少。   先生不在家的时候,一繁就会换作想象。   最开始他只会在发情期想起先生,后来想念就成为愈来愈寻常的事情,先生的身影填满了他思考时间的大半部分。   女仆们说,他是不同的。   他在这里长大,是男生,还是一个Omega。   先生至今没有对他做什么,是因为他还太小。   一繁顺理成章地接纳了这些意见。   先生救了他,给他避风港,让他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   只是要让他说出爱的节点,他恐怕没有办法回答。   他不久前才明白这件事情的含义,而爱对他而言早已变为了呼吸一般理所应当的事情。   过去他什么也不懂的时候,以为自己会成为先生的禁脔。   可是磕磕绊绊走到今天,他却成为了先生的爱人。   因为先生爱他。   那,先生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他的呢?一繁出神地想着,不知不觉问出了声。   靳承搂着一繁,有些昏昏欲睡,忽然听到这么一个问题。   他挑起眼睛,表情柔和地望向一繁,不开口,只用眼神诉说。   一繁和他对视了一会儿, 忽然一捂嘴,身子向远离他的方向拱,像条滑溜溜的鱼:“先生你好变态!”“什么?”靳承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听一繁义正辞严地指控:“我那时还那么小!变态!我不喜欢你了!”“什······”靳承这才回过神,他气结,一把将人揽回怀里:“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揉了揉额角,感到万分心累:“一繁,咱们安静一会儿,行不行。”   其实靳承也想不明白。   故事的最初,他只是看到了那双眼睛。   干净,清澈,什么都没有,又倒映出了所有,让他一眼看过就无法忘记,所以他为这个男孩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一繁对他而言的确是特别的,他安稳地等待一繁长大,无论他们之间会发生怎样的故事,他都满怀期待。   而一繁长大后,就开始勾引他。   靳承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是他不好,他从没教过一繁这些,以为他自然就会懂,接吻、拥抱,还有更多,这些本就都应该是爱的外延。   可是一繁并不明白。   靳承想到这里,低头轻轻吻了吻一繁的额头,说:“以后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要告诉我。”   一繁立刻道:“我不喜欢您喜欢别人。”   虽然没有想到他会立刻就有要求,但靳承还是点了点头:“我不会喜欢别人。”   一繁想了想,又说:“我不喜欢坚果蛋糕。”   靳承一滞,没说话。   “我不喜欢咖啡。”   “我不喜欢口交,特别不喜欢,好难受。”   靳承一阵疲惫:“那你喜欢什么?”一繁顿了顿,红着脸说:“我.....我喜欢先生。”   靳承翻身吻住了年少的爱人,他的一繁从来最知道如何让人心软。   窗外高悬着月亮,光落在房间里的角落,床上掀起层层海浪。   先生的眼睛里镌刻着最深的夜晚,又像幽蓝的海面。   他仿佛坠落在海里,浮浮沉沉。   一繁漫无目的地想,海是冷的还是暖的?但那也无关紧要。   因为先生是暖的。   而他会抱紧先生。   全文完。   谢谢大家愿意一直看到这里,也感谢大家的评论,我也很幸运,收获了无数无法替代的充实和满足。   因为我是那种蜗牛型选手,大家的小黄灯真的给了我无数的动力!番外目前只构思了一篇,如果大家有其他比较喜欢的梗可以留在评论区w之后还会继续试着写其他故事。   旧文《涂抹温存》大修重发,年下师生救赎文,我个人很喜欢这一篇。   保证稳定日更(这次真的不会咕新文《吞月》,古代背景,人外文,尝试了一下不同的语言风格,这一篇我也很喜欢。   微博@温火O3O,欢迎大家来找我玩。   再次感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