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金丝雀失去了觉悟》作者:星愉   文案:   人人都道薄家养了个好金丝雀,温柔懂事,还不争宠,一看就是用情至深。   薄承彦每次出门,祁景必会从楼上小跑下来,嘱咐他要多加衣服,别生病。   薄承彦每次赴约,祁景会明里暗里提醒,不要带外人,他只能有他一个。   薄承彦每次带人出去,祁景会紧紧挽着他的手臂,白皙的脖子洇出粉来,默默地宣示主权。   他爱他到骨子里了,连薄承彦也这么觉得。   *   直到薄承彦那天准备去公司,佣人在给他递袖扣,小跑的声音从楼梯上传过来。   祁景软声提醒人要多加衣服,注意防寒保暖。   ——晚上你可别咳嗽了,大佬,不要死的那么早啊啊,剧情还没到你就下线可怎么办啊。   薄承彦动作一顿,皱眉去看身边的小孩,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头发都乱乱的,一双透彻的浅色瞳孔望着他。   幻听了么。   薄承彦随口说了下晚上宴会的事,特地放缓了整理衣服的动作,但祁景愣了一下,而后立马上去抱住人的腰,低低道:   “薄先生,不能看上别人……”语气很低落。   ——这年头就业形势不好,大佬,别让我竞争上岗行么,我下下下年的学费还指望您呢QAQ。   薄承彦几乎是掐着祁景的下巴扳过来的,白皙,细嫩,被他养得乖巧懂事。   ——好困啊,玩完放我回去睡觉吧,困困困啊!   “怎么了?薄先生?”祁景努力憋出来点泪花。   “……和我一起出门,小景。”   *   宴会上。   “你可真可怜,谁不知道薄承彦对身边人不留情,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一只可爱的小鸟,嘿嘿。   薄承彦闭了闭眼,本来想去解围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以为你能跟他多久?被薄承彦抛弃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读完书就走啦,等到主角一来,我正好上完学,太好啦!   薄承彦面色都变了,周遭气场一下子就冷了,抬步就往这边走,他居然想走?   “他床上手段那么恨,你疼也要舔着脸求欢吧。”   ——瞎传,这小说乱写的吧,薄承彦肯定那里不太行,几年了都没见它起来过……   祁景本来还打算挤泪花来一番深情咏叹的,结果睁眼一看那人都没影了,拔剑四顾心茫然。   但手腕突然被人从后面抓住,他被扯进一个宽大的怀里,一股熟悉的暗香席卷过来,“小景。”   祁景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头,脖子就被轻轻地锢住了。   粗糙的指腹按压了下很软的喉结,像是把玩一只鸟。   “我们回家。”   阅读指南(鸽子叼玫瑰):   1、双洁   2、没有任何未成年感情动心环节,均成年后。   3、攻阈值高,会导致性冷淡。   4、受的身高是动态的,会长高高、长体重。   5、有作者专栏另一本角色客串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天作之合 系统 甜文 穿书 读心术   主角:祈景,薄承彦   一句话简介:小鸟不爱我还想飞走   立意:依附他人不如依靠自己,人生独立才是核心命题 第1章   京市寸土寸金,想要在这种地方生存下去,必须要相当自律,相当优秀。   祈景深以为然,从宽阔的大床上起来,坐到了化妆镜面前,开始给自己涂抹瓶瓶罐罐的东西。   996好奇地飘来飘去,蓝色不明物体落在一大罐保湿霜盖子上,问了句:   【你这是在干什么?】   坐在化妆镜前的人腰背挺直,眼睛透彻明亮,给自己贴了个面膜。   “工作准备而已。”   “你怎么还在这里?你的工作疏漏被解决了?”语气含含糊糊的,唇瓣是微抿着的。   996顿时瘫成饼的模样,原本256世界已经不再投放任务世界了,但由于它那天在操作机上嗑瓜子,编号出错了。   还卷过来一个倒霉孩子。   不过好在主系统没有发现,再加上这个副本只是个简单的感情流文学,一点也不狗血的那种。   【还没有。】   蓝色史莱姆给自己也整了一片面膜,正好盖在扁扁的身体上,也是相当精致了。   【不过我不打算上报,没关系的。】   【真是不好意思,害你在原世界死掉了。】   【任务完成后,我可以带你回到原世界。】   豆豆眼眨巴眨巴,浑身蒸腾着热气,数据在过载。   但它把这当成spa了。   少年坐在椅子上,旁边有个小闹钟,他垂眸看了下时间,交叠着双腿,含糊不清地问,“我给你翻个面?”   “这个补水的,来来来,你翻下。”   996听话地照做,蓝色史莱姆趴下,豆豆眼挪到了背面,面膜又给扔上去了。   白皙修长的手指给它整理了下。   “我不打算回去。”   “说来也是感谢你,当娇妻可太爽了,对了,我是娇妻吧?”   996:【?】   【no,你又记错了,你是金丝雀。】   “哦哦哦,是这个名儿,我是小鸟。”   祈景接受良好,晃荡了下脚,刚想再说点什么,楼下传来点开门的动静。   少年立马起身,面膜揭开扔垃圾桶里,含糊不清地道:“敷完给我收拾好。”   人下楼了。   祈景已经来这个世界有两年了,他原本是个山区的孩子,下面有个瘸腿的弟弟。   他相当怀疑自己是被偷来的,因为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父母还总是苛待他。   分明他努力了那么久,可以去市里的高中,但还是禁止他出大山。   最后甚至用铁链拴住他了。   就是要活生生砸断他的腿。   祈景现在想想都后背发冷,好在突然被扯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一点疼也没有受到,还锦衣玉食。   谁说这金丝雀不好了,这金丝雀可太好了!   这本书就是普通的烂俗救赎梗,主角受是大学贫困生,在酒吧被人下药,误打误撞遇见了攻,一夜情。   由此产生了命运的羁绊。   祈景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金丝雀,是一个衬托攻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陪衬物。   也是促进攻受感情发展的永动机。   但此刻——   少年从楼上小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风尘仆仆的男人,旁边的佣人不动声色地接过衣服,走开了。   “您回来了……我好想你。”   祈景在心里默默数了三秒,一,二……三。   发梢被捋了下,上方嗓音很是沉稳。   “好了。”   只允许抱三秒。   祈景非常懂事地松开了手,低着头,故作非常伤心,因为他扮演的是一个对薄承彦爱而不得的形象。   说实话,这个身份也就是十七岁,爱而不得着实有些幼稚。   未成年啊!   “嗯,去吃饭。”   祈景说实话不太懂薄承彦为什么包养他,原身也是个孤儿,好像是四川大凉山那里的。   书里对于这小金丝雀的身份一笔带过,说是薄承彦在山区带回来的一个小孩儿。   其实根本没有碰过,只是为了充当一个挡箭牌。   只是金丝雀自己越陷越深,甚至以为自己有了特殊地位,后期在攻受之间大秀存在感。   然后光荣下线,薄家给他的优渥条件也到此结束,甚至没有念完大学。   恋爱脑真是不可取。   祈景现在刚入高三,还没过十八岁的生日,身子单薄,坐在餐厅上很是乖巧。   这是每周都会发生的事。   薄承彦会在每周五晚上来到锦江别苑,专门看他吃饭。   这其实很奇怪。   至少在祈景大山里的生活经验看来是这样,不过他也思考过,他有时候会因为照顾瘸腿的超雄弟弟而烦躁,就会去看圈养着的小动物。   它们吃东西很认真,看着解压。   祈景心想薄承彦估计也是一样的,不过他圈养的是人而已。   家里的阿姨很快就端上来了饭菜,排骨汤,玉米粥,还有几个快手小菜。   是两套餐具。   薄承彦如果心情还算可以,大概是会陪他吃两口,心情不好,可能当天就走了。   少年慢吞吞地吃饭,安安静静的,其实就是饿了。   996说过他的身体实际上是他自己的,“金丝雀”实际上是炮灰中的炮灰,连名字也没有,所以也是唯一安插无辜灵魂的地方。   也就是说,其实身体不好还是容易挂的。   他吃饭一直很认真。   直到薄承彦问,“最近多重?长高了么?”   语气带着点轻微的沉哑,像是一个长辈在关怀,祈景有时候会觉得对方甚至扮演着父亲的角色。   没有任何情|色意图。   偶尔过来看看自己养的小东西。   祈景只好站起了身子,因为要称体重,他要看。   或许是某种掌控欲?   少年不知道。   只是老老实实地在阿姨拿过来电子秤之后,站了上去,神色温润如水。   “先生……”   薄承彦衬衫微微开了领口,双手交叉,没有站起来,只是交叠着双腿,侧眸看了下人的脸。   “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语气淡淡的。   祈景心里一阵无语,只好把故作不经意拿着的杯子放回了餐桌上,脸色难免有些郁闷。   一米七五,只有五十三千克,要不是比例好,真成细狗了。   “……”   薄承彦没说什么,只是让阿姨把东西收起来,眼皮微掀地看了下少年。   “我有好好吃饭的。”   “过来。”   祈景后脑勺都发麻,虽然这人一周来一次,但是传输的剧情说这个人癖好有点特殊。   也没发觉出来是怎么个意思。   祈景是从山沟沟里出来的,不太知道城里的事。   慢慢地走过去。   站定。   “把上衣撩开。”   祈景脑子嗡嗡作响,抬手拽着自己的衣服往上抬,但只露出来肚皮的时候。   “可以了。”   ?   祈景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直到对方不知道何时拿出来一个尺子。   黑色的软尺,好像是定制的。   人被带着往前一勒,很凉,人瑟缩了下。   腰围,五十八。   祈景还没反应过来,衣服就被捋了下来,男人漫不经心地道,“吃饭。”   老爷终于放饭了。   祈景坐在椅子上又开始慢条斯理的吃饭,对刚才的行为没怎么太在意,他大抵是对养的人尺寸长得不符合预期而不满。   但那能有什么办法,他现在青春期,所有营养物质都会往骨头里供养。   脂肪存不下来。   直到吃饱了,祈景乖巧地道,“先生,我好了。”   金丝雀什么人设?   当然是温温柔柔、乖乖巧巧的了。   祈景在别墅里学了起码有半年,已经拿捏的炉火纯青,唇角上扬的弧度都有学问的。   像往常这个时候,薄承彦就基本走了,因为吃完饭了。   “接着吃。”   “……”   祈景愣了下,轻微的困惑,但还是一句话都没有顶,再喝了一碗排骨汤。   “好了。”   “再喝一碗。”   祈景有点绷不住,硬生生地给自己加了一碗,勉勉强强的。   很撑了。   但正在要全部喝下去的时候。   薄承彦眉眼微挑了下,起身站了起来,抬手把他的碗拿走了。   吩咐道:“往后让他吃四餐。”   祈景张了张唇,无助的情绪刚要露出来,男人已经上楼了。   四餐……撑死他算了。   但是——   少年回头看了下楼梯,发现了人的背影,在对方转身过来看他的时候及时转了过去。   心脏扑通扑通的。   太吓人了,对方是背后长眼睛了?   祈景在楼下待了好一会,安全时间过了才上了楼,走得电梯。   薄承彦后来让人装的,但他也不常用这个电梯,倒是便宜了自己。   祈景好奇地看了下电梯内自己的反光,歪了歪头,有掀开衣服看了看自己的腰。   鼓起来了……   洗完澡后,祈景就开始写作业,就是桌面上有些怪怪的东西,黏糊糊的,还有烧焦的味道。   996是个系统他是知道的,但是没见过有实体的,它在桌子上干了什么啊?   不会坏了吧?   这是祈景一个直观的想法。   夜里有小风在吹,祈景在晚上九点钟写完了作业,打了个哈欠,但却听到了隔壁的咳嗽声。   蹙了下眉。   怎么回事?   薄承彦安置自己的房间在他的隔壁,二楼有走廊,他一般没有关门的习惯,偶尔会听到些动静。   少年谨慎地站起了身子,他不会生病了吧?   按照剧情来看,主角受是在大学左右才登场的,距离自己获得遣散费还有两年的光景。   这种情况下——   少年双手合十,一心祈祷大佬活的长长久久。   祈景换好衣服上床已经九点多了,他拉好自己的被子,给手机定好了闹钟。   薄承彦但凡留宿第二天大概就是八点半左右出门。   他要去送人。   人设要到位。   书桌上蓝色史莱姆的痕迹渐渐消失了,半空中有类似于电视屏幕的卡条,短暂地持续了三四秒。   翌日。   祈景慌慌张张地起床,本来想直接下楼的,但是还是去镜子前观摩了下自己的脸。   很好,很有精神的小鸟!   少年特地没用电梯,因为从楼上跑下来可以显得他很急切的样子。   薄承彦在玄关处整理袖扣,蹙眉和佣人道,“不用一次给太多,给他多加一餐就可以。”   但话音还没完全落下。   急促的脚步声就过来了,腰被一下子抱住了。   薄承彦眼皮微微垂了下,身边的佣人立马走开了。   不到三秒,少年就松开了。   祈景实在是个乖孩子,就是心不正而已,后续调教下算了。   养着挺有趣的,至于别的,就不要想了。   “您要走了么?”   “最近倒春寒,您注意防寒保暖,不要着凉了。”   语气很是温软可亲。   薄承彦转身垂眸看人,刚想同人说点什么,耳边却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晚上您可别咳嗽了,大佬不要死的那么早啊,剧情还没到你就下线可怎么办啊……」 第2章   这实在不能怪祈景瞎想,因为书里的薄承彦似乎有些什么病症,但是没有明提过。   万一真的出了事,他可怎么办?   具体的来说,他的学费怎么办?   祈景仰头看着人,穿着睡衣,脖颈连着胸口都是莹白色的,像个瓷娃娃。   瞳孔的颜色是浅棕色的,目光很是专注,倒映着男人拧着眉头的脸。   “好,我知道。”嗓音微沉。   薄承彦疑心需要让林瑟来为他检查下身体状况,多少年没有幻听过了。   祈景认认真真地当小鸟,他仰头看着人,一眨不眨的。   薄承彦揉了下眉心,抬手将腕表摘了下来,但也就转了身的功夫,小孩又绕回来了。   接着看他。   至于么……   他难以控制地微扬了唇角,祈景是他出席抗洪救灾典礼的时候捡回来的。   像个被泥水沾染的白猫。   可怜兮兮的。   由于外面他风头不佳,前赴后继的同僚给他送人,男男女女,实在很多。   听闻薄总带回来一个十五岁的小孩,都见怪不怪的。   名声足够恶劣,倒是也可以阻挡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薄承彦是拿着祈景的监护权不错,不过登记的不是他,说来算去,他还给人留了一份遗产。   乖孩子,应得的。   “下午有场宴会,我不会回来,上楼去吧。”   男人朝外招了招手,揉了下眉心,显然是觉得自己出了问题。   没放在心上。   “什么宴会?”祈景透彻的眼神直直的,没有任何杂质。   还往前走了一步。   薄承彦站在玄关处,垂眸看了人一眼,完全不出所料。   未长成的心智,对于成年人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普通宴会。”   祈景顿时表情愣住了,露出几分真切的不高兴,普通宴会,怎么个普通法?   他心里很焦灼,金丝雀只是个炮灰,连个名字都没有,万一对方从宴会上带回来个新的怎么办?   仿佛是启动自我防护程序一样。   少年立马就又抱过去了,揽住人的腰,低低地道:“薄先生,不能看上别人……”   但与此同时——   [这年头就业形势不好,大佬,别让我竞争上岗行么,我下下年的学费还指望您呢……]   语气很是沮丧。   男人几乎是瞬间捏住了人的下巴,祈景年纪不大,皮肤白皙又细嫩,这两年把他养得很是乖巧懂事。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但这还没完。   祈景很顺从的仰着头,这种动作他太习惯了,就是看自己宠物的动作。   他容易发呆。   [好困啊……八点多就要起来……赶紧玩完放我回去睡觉吧,困困困啊……]   全然是少年的心声,语气也更欢快些。   薄承彦拧眉的神态过于持久,引来了人的困惑,少年眼眶中泛出点生理性泪花。   小心谨慎地望过去。   “怎么了?薄先生?”   [捏完了没有啊,指定留个手指印啊。]   男人仿佛烫手一般地松开了,恍惚间蹙眉去看了下人的下巴,竟真的留下了红痕。   少年站在原地,乖巧地看他。   像个猫。   薄承彦站在玄关处,罕见地停留了几分钟。   祈景眼角还挂着泪花,仿佛是真的被伤到心了一般,但实际上——   [怎么还不走啊?]   薄承彦从未信过鬼神之学,心境早就平得不能再平了,莫名被引起波动。   他现在应该去找林瑟看病,而不是……   “……和我一起出门,小景。”   *   祈景直接愣住了,薄承彦养了他两年,就没怎么让他出门过,上学也是专车接送,甚至他的手表也是有定位和应急电话的。   管控得相当严。   跟看儿子一样。   少年呆呆的,但很快调整了表情,露出红润的神色,“真的吗,我马上。”   祈景装成小鹿乱撞一般上楼梯了,心里则是乱糟糟的,什么情况?   他一走神,人都差点摔台阶上,好歹是扶住楼梯把手了,慌慌张张地回头看了下。   薄承彦还在看他。   “没摔的。”   脸色红红的,觉得有点丢人。   “嗯。”   上楼算是换了件衣服,祈景衣服是不少的,各色各样的,礼服也有。   只是他以为不会用到的。   少年手指在普通的深色西服上停留了下,然后转念一想,万一不正经宴会,岂不是一堆小美人。   他被压下去怎么办?   祈景拿了件略微高调的白色,挑选了个胸针,整理了下自己的额发。   早上起来皮肤倒是还好,发尾还是有些微卷,这是天生的。   大抵是过了十五分钟。   少年从电梯下了楼,走到人面前温润地笑了笑,“我好了先生。”   祈景一到车上就困,他和薄承彦其实确切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毕竟原书就标了“双洁”,男德是要为主角守的,同时也好埋下一个误会。   脑袋一点点地垂下来,最后靠在了车窗上。   “他之前也睡不够?”   司机在前面低声回答:“小景上学路上也会困,可能就是在车内的缘故,先生,要不开下窗?”   眼下春寒料峭,外面树木还没冒出绿芽,显得有些雾蒙蒙的。   人睡着了。   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司机在前面等了一会,身后传来平静的嗓音。   “不用,把车开稳当些。”   到了地方后,祈景才恍惚地醒过来,看到身前压过来的人呼吸都错乱了,“先、先……”   咔哒。   他没有系安全带的习惯,少年愣了下,看到对方替他解开了。   “下去吧。”   祈景下了车,仰头看了下地点,源盛会所?   好像在哪里听过。   今天天气是阴,即使是上午,也没什么日光。   祈景不常出去,因而还是不熟悉的,想了想自己小鸟的本分,抬手抓住了薄承彦的手。   [一、二、三……]   薄承彦困惑:“然后?”   祈景愣了下,懵懵地仰头道,“啊……”   [三秒过去了,怎么不推开我啊?]   薄承彦微抬了下眉,垂眸盯着那张小脸,拉着人进去了。   宴会本身没什么,其实就是商业促谈而已。   但选择场地则是比较玩味。   里面的人西装革履的,有年轻新贵,有老钱派,但身边或多或少都有个伴。   祈景发觉自己进来之后视线几乎全部落在他身上了。   目光很是耐人寻味。   薄承彦似乎还在看他,祈景想起来了,他要知分寸,一下子松开了手。   “先生,您去忙吧,我可以自己待着的。”   薄承彦大约是停顿了一两秒,仍旧没有听出什么别的声音,“去吧。”   祈景自在地去了角落里,很坦然地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伴”们,发觉好看的也不少。   男的女的都有。   都是小鸟嘛?   真好。   www不自觉地放松了。   少年没见过什么世面,但这里比大山里好太多了,他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看了下镜子反射的墙面,里面的人肤色白皙,眉眼分明,乌黑的发丝和肤色衬得分明。   像是个bjd娃娃。   好看。   祈景想了想自己位置应该是稳当的,薄承彦是在大学遇到那位主角的,那就是他大一的时候,大佬一定会给他一笔钱。   到时候自己选个好专业,直接去考公,过上朝九晚五的工作。   太好了。   唇角都微微上扬了下。   但是放嘴巴里吃了块巧克力,又被苦到了。   眉毛蹙了蹙,想要去喝点水。   但就在这时一个夹着嗓音的男性伸过来了手,上面镶嵌着钻,美甲,闪亮闪亮的。   递过来一杯酒。   蓝色的,还是渐变的。   “你叫祈景是吧?”江修远穿的实际上不是那么端正,上半身甚至是黑色纱网材质的,唇瓣上打着唇钉,美瞳是蓝色的。   像个妖精一样。   少年点点头,诚恳道:“我是。”   “不过我不能喝酒,对不起。”   祈景认认真真道,而后反问了句,“那你叫什么名字?”   语气是单纯的。   或许是声带发育的缘故,导致祈景即使是平和地说话,也会在年纪较长的人面前显得……嗲。   至少江修远是这么认为的,他整个人都感觉被比下去了,阴阳怪气道,“你就是这么在薄总面前卖弄的?”   “卖弄什么?”祈景没太理解,又好奇地问了下。   从大山出来的人,最不缺的就是好奇心。   “……”   江修远沉默了一会,翻了个白眼,“卖弄姿色。”   祈景想了想,点了点头,“对的,做我们这行的,是需要卖弄的。”   过了一两秒。   “我懂了。”   江修远整个人都红温了,声音都差点没控制住,“什么叫做我们这行的,你懂什么了?”   有几道目光挪了过来。   人影重重叠叠。   薄承彦只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   身旁的人奉承道:“薄总今天怎么想着带小心肝出来了?”   “扔他自己在那里?”   “原先没见你让他出来过啊,我能碰一下么?”   灯影绰约下,阴冷的目光扫了过来。   “陈卓。”   对面顿时收敛了,神色很是促狭,轻轻道,“那个……那个江修远,不是曾经试图勾搭过你么?”   “不怕他乱说啊?”   陈卓笑眯眯地晃了下酒杯,一眼就看明白了,这小孩进来没有丝毫畏惧的样子,坦坦荡荡的,有够纯的。   恐怕亲都没有亲过吧。   这个人真是——   养东西成爱好了。   祈景头一次在这种会所跟人聊天,听得很认真,就是容易走神,这个人唇上的钉子动来动去的。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江修远翻了个白眼,翘着兰花指,很是生气。   “你的唇钉好好看。”   “……真的?”   祈景没见过好多东西,点了点头,一下子把江修远给整自信了。   “没见识的样子……我这个可是GLAD系列……”   说到一半,看到了少年身上的春季定制和目测六位数的胸针,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偏偏人还仰着头看他。   只能换一个切入点攻击,江修远想了想,讽刺道,“你顶多就是个被包养的,薄总是什么人,不要痴心妄想了。”   这个祈景几乎已经出了名了,但圈里都没怎么见过,也不常能说上话。   浑身带着定位不说了,据说保镖都有两三个。   这么受宠。   本事好大。   江修远像只高傲的孔雀,或许是先前少年真诚的赞扬让他飘起来了,语调没控制好。   真的有人看过来了。   祈景愣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原来薄承彦带他来宴会是试探他的真心的?   太好了。   他练习好久了。   少年抿唇看了看周围的人,不多不少,刚刚好。   与此同时——   陈卓好奇地问,“你就这么让他被欺负?”   “闹矛盾了?试探人呢?哈哈。”   身边一言不发,只是起身站了起来。   陈卓笑意渐渐散了,看了下手表,也就十五分钟。   盯得这么紧。   他家里那老头子还要把妹妹嫁过来……真是,想什么呢。   青年抬腿也走了过去,纯粹是看热闹的。 第3章   江修远其实心里有些忐忑,不是怎么感觉人围过来了,刚刚有这么多么?   还有就是,这个叫祈景的,怎么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   错觉么?   祈景确实跃跃欲试的,眼睛亮亮的,最好广而告之他和薄承彦的关系,坐实了他就是祸国殃民的“小鸟”。   这样子自己地位就稳了。   少年抿了抿唇,一整个昂首挺胸的样子。   江修远越看越烦,什么意思,挑衅?   “你也是可怜人,谁不知道薄总早年玩的花得很,身边人更是从不留情,你以为你是谁?”   极尽的讽刺。   眼眸自上而下地扫了人一眼,也不过是吃一口鲜嫩而已。   陈卓抬着长腿走到了人群中,故作谈生意般对身边的人碰了下杯子,“苏总好久不见啊,怎么样最近?”   实际上视线是看着甜品塔那边的。   那小朋友穿得跟个小手办一样,待会不会被江修远那货给弄哭吧?   祈景深吸一口气,掐了下自己的手心,眼睛顿时氤氲出雾气来。   语气闷闷的。   “没有关系,我喜欢薄先生,他不要我我也喜欢。”   周边人眼神四处转换,调教成这个样子了,真是用情至深。   会所背景音是小提琴,很悠扬,时不时有碰杯的动静。   陈卓还没看完,突然发现身边的人空了,自己肩膀被往外一拉。   “先出去。”   甜品塔那里实际上是个很小的地方,祈景是背对着人群站的,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观众了。   江修远也完全沉浸了,气得眼睛都红了,装深情是吧?   段位这么高?   剑拔弩张,以至于他也没看到不远处的薄承彦。   以及拧着眉头的神情。   因为——   [你以为你是谁!我是一只可爱的小鸟,嘿嘿。]   少年甚至惟妙惟肖地模仿江修远的声音,给自己自问自答,乐得像个太阳花。   薄承彦闭了闭眼,隐约觉得眉心在跳,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但这还没完。   “你以为你能跟他多久,被薄承彦抛弃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我读完书就走啦,ww等到主角一来,我正好就上大学去,太好啦!]   少年仰着头,真的像个八音盒里的小人,昂首挺胸的。   薄承彦眼神瞬间沉了下来,他养他可不是让他飞走的,谁教他的。   “你少装了,现在洋洋得意的,他床上手段那么狠,都是出了名了的,你疼也要舔着脸求欢吧?”   说得更加不堪入目了。   祈景倒是觉得有点超纲,因而没有来得及组织语言表深情,细细思考了下。   [瞎传的吧,这小说乱写的吧,设定又要有男德,又要风流……emmm,薄承彦不会不行吧?几年了也没见起来过。]   几乎踩着高压线在跳绳。   祈景浑然不觉后面的情况,深呼一口气,掐了下掌心内侧的肉,眼眶顿时冒出来泪花了,睫毛都打湿了。   但还没来得及发挥。   手腕骤然被扣住,朝后一拉,祈景眼泪还没有停下,视线有点模糊,恍惚间才发现对面的人不知道何时走了。   “欸?”   拔剑四顾心茫然。   人被环绕在一个宽大的胸膛中,熟悉的暗香席卷过来,导致人都忘记挣扎了。   “小景。”   祈景来不及说话,但下巴被迫地微微仰着,喉结还没长好,被粗糙的指腹按压了下。   像是在把玩一只鸟。   “我们回家。”   *   祈景莫名其妙地被牵走了,出场还不到一个小时,所有照片全部被删除了。   陈卓只是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想着,他这是在把那孩子当什么呢?   眼神很是凉薄。   不过低头抽空给自己妹妹回了个消息。   ——他身边还是那个宝贝,看得紧得很,放弃吧,怎么总是喜欢上男同?服了你了。   锦江别苑内气氛很是严肃,祈景听吩咐去换了家居服,走到楼下,站在人面前。   乖巧得很。   薄承彦不耐地扯了下领带,抬眸盯着人。   没有说话。   祈景身高175,刚捡回来的时候似乎是有165左右,两年窜了十厘米。   但脸其实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大小,比例,都是原本的样子。   就是瞳孔颜色偏浅,好奇欲重。   薄承彦原本是想要听听那反差极大的心声,但是人一下子弯腰又抱过来了。   眼角噙着泪,委屈地道:“先生……”   祈景其实很多时候思维比较单一,没有那么丰富的心理活动,大多时候他都直接去做或者说。   以前的阿爸阿妈也总是让他割猪草,他也是这样呆看了很久,然后照做了。   想事情又没有什么意义。   祈景兢兢业业地按照996曾经用搜索引擎给他找的词条做:   【金丝雀:一种常出现在豪门霸总小说中的角色,是权色交易产生下的客体,会获得优渥的生活条件,但得不到上位者的爱,结局多是黯然退场。】   被包养的分明是求钱,但最后都求爱了。   好奇怪。   祈景坚定不移地守学费,牢牢地记住自己的人设,爱薄承彦的炮灰。   爱,最直观的动作就是,拥抱。   他是这么认为的。   也是这么做的。   但是被推开了。   “你多大了?”男人语气淡淡的。   祈景换好了家居服,浅咖色的,衬着脖子上的红痕更重,仿佛是被什么蹂躏了下。   “十八岁。”   “重说。”   祈景垂着眼皮,“十七岁。”   好吧,没有过生日。   “我怎么跟你说的,重新背。”   祈景只能认认真真地回想,说实话这实在很为难,996让他背金丝雀人设的定义,还给他甩了N篇同类型的文,好不容易记住了,却老是和娇妻弄混。   行为现在是不会出差错了,因为996说过,违背人设容易被主系统检测出异常,直接抹杀的。   祈景每天都兢兢业业的。   可是薄承彦前两年总是会给他定规矩,他又得背那个,时常搞错。   “不到十八,不能……乱抱人。”   “读书要好好读。”   祈景有点焦虑,这都前两年考的,怎么还要背。   “杜绝早恋。”   “杜绝纹身、嘻哈文化……”少年表情都茫然了,脑子里一直在想,“同性恋……非主流……”   阿姨在后面走过,弯腰在茶几这里添了壶茶,眉眼微垂,对一切见怪不怪。   [想不起来了,啊,这都过多久了。]   “我不记得了,薄先生。”   祈景一向有觉悟,闷声闷气道。   “我不喜欢你。”   祈景天塌了,白皙的脸上显露出惊讶的神色,996没教过他这种情况。   书里有这种案例么?   金主不喜欢金丝雀?   但他还来不及思考,就又听道:   “我资助你而已,我没记得让你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哪里学的?嗯?”   薄承彦其实是在拷问,手里的胸针转来转去的,因为祈景回来在车上又睡着了,下巴差点戳到这个东西。   怕不安全,给他摘了。   客厅安安静静的,直到——   “看片。”   薄承彦愣了好一会,发现是祈景亲口说出来的之后,愈发觉得自己应该找林瑟看病。   “你说什么?”语气都放轻了,很是不可置信。   祈景一直兢兢业业的,996只是会给他批量传送金丝雀文学,里面的受各色各样的,有娇气的有霸道的有自卑的有白切黑的……   他看得眼睛都花了,可是他在山里也不太了解这个男同性恋。   只看文字不太合适。   祈景就检索了网站,增进了知识。   “你……不是,小景。”薄承彦已经二十九岁了,自诩已经经历过各种人生命题了,但是现在却陷入了罕见的迟疑。   甚至觉得幻听也不是什么大事。   “两性存在是社会发展的基础,男性以后是要成家立业,你应该照顾、疼爱你的妻子,而不是学习一些非主流文化,那是社会的小径,不是大道。”   薄承彦很难想象这是自己说出来的话,自己都愣了下。   祈景已经从大山里出来了,锦衣玉食了两年,思想得到了极大的发展,但仍然抱有最朴实的好奇欲和探究欲。   “先生,那男人不能被男人疼爱?”   “……”   阿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先生,晚饭已经……”   少年还在罚站中,侧头看了下人,温软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薄承彦整个人都在头痛,“您先下班吧。”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病了。   薄承彦当时带这孩子回来纯粹就是可怜他,但没到京市一两天,外面就铺天盖地传隐晦的情|色新闻,实在令人厌烦。   后来就干脆放在身边了,当个挡箭牌确实好用。   但不知何时这小孩儿发展出了不正常的心思。   薄承彦起先是懒得管,然后是觉得没必要,直到今日听到些匪夷所思的心声。   他才发现自己对这孩子当真是疏于管教。   “我不是这个意思……”   祈景理解了下,认真道:“那是可以的,对不对?”   “薄先生,那是不是女人也可以被女人疼爱?”   再度试图增进知识。   薄承彦:“……”   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就在这时他又听到心声了。   [他不喜欢我,会不会把我赶走啊……***我不会死掉吧,那**]   里面有些很错频的音节,像是老旧电视的滋滋声,听不出来缺少的是什么。   薄承彦面色微冷了起来,想起来一开始自己要过问的事了,上完学就走了。   去哪里?   祈景整个人都迷茫了,薄承彦以往都不推开他的,金丝雀不就是这样的么?   不讨金主欢心的金丝雀?结合看到的书本案例……那岂不是要换人?   少年心怦怦的,有点紧张。   直到——   “明天跟我去派出所。”   “把你的户口办了。” 第4章   祈景躺在卧室床上,举着996闷闷的,很是担忧道:“他什么意思?他要换掉我这个金丝雀吗?”   996本体像个果冻,被扯了两下,而后飘了起来,在书桌上找了包薯片,嘎吱嘎吱吃了起来。   豆豆眼有点卡顿。   少年从床上坐了起来,很费解道,“你这样不会出问题吗?”   “你上次把我桌子都弄烧焦了。”   纤长的手指一怼,996四处看了下,在桌面上滚了下,复原了。   【不要紧,这不是还没换嘛?你如果真的害怕,那要不就去找找那个主角,让剧情提前,这样的话,我还是可以让你成为自由人的。】   祈景发尾微卷,靠着床头郁闷,他觉得小鸟也不是很好当的。   这不是男同文学么?   为什么薄承彦要给自己讲什么小径与大道?   好复杂。   【好了,我就是来看看你,我走啦。】   祈景有些迷茫,看着地上的一堆零食袋子,和那个卡顿成白花花屏幕的豆豆眼,相当不解道:“你就是来我这里吃零食的?”   “你这样真的不会坏吗?”   996顿时有点心虚,【……还不是因为青时不让我吃了。】   祈景歪头看过去,“你的宿主?”   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996之前也说过它现在早就退休了,不接什么任务,只是专心维持256……好像是这个编号吧,维持这里的稳定。   祈景坐在床边,坐直了身子,好奇地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996顿时飘了起来,洋洋得意地道,【大美人!】   【哎呀,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去监视那个恶劣主角,我得去港城了……】   祈景看着人急匆匆的,好奇得很,抬手给他拿了几包魔芋爽。   “路上吃吧。”   996一口吞下,在肚子里放好,然后空气卡顿了下。   消失了。   祈景又靠在了床边,很是好奇,这个世界很包容,男的可以和男的谈恋爱,女的应该也可以和女的谈恋爱。   还有996,居然是个系统。   少年眼睛亮亮的,港城……他也想去见见那个人,也是穿过来的吗?   翌日。   祈景才意外的发现,薄承彦没走,似乎是真的要带他去派出所。   不要他了?   祈景蔫巴巴的,从二楼电梯坐下来,困困地坐在餐厅椅子上。   “薄先生……”   饭菜有最爱的玉米烙,搭配牛奶和枫糖松饼,全是小孩子爱吃的东西。   薄承彦一口也没动,只是蹙眉看着人。   他有时候总是觉得或许是自己的幻听,但隔了很久,却会突然冒出来一句。   [老爷放饭啊……饿了。]   薄承彦:“……”   祈景就这么看着他,目光认认真真的,好像真的在等饭。   莫名气笑了。   “快点吃饭。”   祈景这才慢吞吞地吃了起来,打了个哈欠,神情都有些沮丧。   今天是周日,往常的规划他都是在睡觉的,结果这几天变故很多,薄承彦居然连着留宿两天。   祈景早起头脑空空的,饭都不知道怎么放进嘴巴里的。   直到人被牵进了车里,车子驱使了不到五分钟,祈景就歪头睡着了。   不小心慢慢地靠到薄承彦肩膀上。   人被扶正,然后慢吞吞地往另一侧歪,歪到了车窗上。   咚。   下车的时候,额头被磕红了一块,薄承彦拧眉看了一会。   没说什么。   派出所看了下户口的问题。   “不行,薄先生,他还未满十八岁,暂时无法更改监护人。”   “另外,领养人需要三十五周岁以上,且最好附带无法生育的体检报告。”   祈景在旁边一愣一愣的,面色很是好奇,仰头看向了身边的人。   [无法生育?]   薄承彦面无表情地捏着人的细脖子,指腹抵住祈景的脸颊肉,把脸给推回去了。   “坐好。”   当初薄家争家产的时候,他自己独立迁走了户口,和旧宅那里的人是分开的。   也正是这样,捡回来祈景的时候,顺手扔到薄家那老爷子户口上了。   不过也没怎么和这小孩说。   省得出事端。   薄家的门槛总是有无数的人惦记,就算是旁支中的旁支,也能隔三岔五工作留宿的酒店中发现准备的男人或者女人。   源源不断。   赶都赶不走。   他本身就无心情爱,也不打算成婚,祈景是他捡回来的。   思来想去,倒不如把户口迁回来。   从法律层面杜绝乱七八糟的东西。   以及……想跑的动机。   祈景安稳地坐在会客椅上,脖子被捏着,像个小玩偶,不过他尚未意识到“迁户”的真正意思。   他还以为自己要被赶出去了。   “薄总,您还这么年轻,何必给自己找个这么大的儿子?”对面的人似乎是个老熟人,笑着问道。   视线在坐着的少年那里停留了几秒。   祈景四处看了看,恍惚了一会,问了下,“儿子是谁?您说的是我吗?”   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   薄承彦有时候也明白了,不是自己病症间歇性发作,而是祈景根本不在心里藏事,他会直接问出来。   工作人员:“……哈哈”   最终祈景还是被带回了家,家族内部转户口的程序本身其实没有那么困难,但巧就巧在祈景总共也就在薄家的户口体系下待了两年。   还没过生日,也就是未成年。   没有办法改。   是他过于着急了。   薄承彦并不清楚自己为何做出这样的举动,但大抵是某种隐秘的掌控欲,毕竟祈景是他第一次试图豢养的人。   他完全可以对他荒谬的情感置之不理,或者冷眼旁观,再不济直接丢弃掉他。   年龄上的优势使得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控一个人。   一个未谙世事的人。   直到听到祈景开心地说自己上了大学会离开的事。   两种情绪对撞。   竟然陷入了停摆。   他想,豢养动物和豢养人还是有所不同的,动物离家只需要用铁链拴着,人则是需要法律程序。   国内唯一合法的关系,他只能想到的,那就是父子关系。   既可以让人错误的情感回到正轨。   也可以让这小东西陪他渡过这冗长反复的一生。   好不那么孤独。   薄承彦觉得自己相当自私。   但世人谁不自私?   祈景在车上直接躺着睡觉了,回去的路上换了保姆车,少年身上盖着个毯子。   睡得比先前更舒服些,额头上的红肿被摸了药油,绕道去了中医馆,看了没大事才带他回来的。   锦江别苑很快就到了。   祈景睡得太沉了,薄承彦打开车门看了他一眼,抬手将人抱了起来。   别墅里的恒温系统在开着,眼下也快到中午了,倒是也没抱他去卧室,只是放在了沙发的贵妃榻上,阿姨从身后拿过来了毯子。   人睡得很沉。   “先生中午留下吃饭么?”   “不了。”   男人转身离开的时候,想了想,“麻烦您了,让他多吃些。”   祈景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盖着毯子,头发被压得更卷了,抬眸看到了忙活的阿姨。   “阿姨。”   本能地叫了叫。   手撑着沙发,嗓音有点闷。   阿姨走了过来,抬手把少年身边的毯子叠了下,祈景也跟着叠,不过就起到了扯边边的作用。   “我怎么躺在这里?”   阿姨抬手拨开祈景的额发,看到了微肿的地方,蹙了下眉,但还是说,“先生把你抱过来的。”   “哦。”   祈景想起来上午的事,很困惑,于是就问了,“阿姨,先生他想让我改户口,让我成他儿子。”   女人愣了下。   “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这实在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祈景来这里的时候也就是个小朋友,阿姨为难地看着他对年纪差那么大的人表达爱意,又不好教导他。   这毕竟是主家的事。   “喜欢不一定是男女之情……”阿姨试图教育。   祈景愣了下,又觉得触及了知识盲区,“可我们是男男之情啊。”   “……”   辩不过。   阿姨只是觉得也好,反正主家也常年无人陪伴,换成养子的身份名正言顺多了,也更符合社会伦理。   外头泼在薄家身上的脏水可太多了。   “把这个吃了。”   祈景吃完了一盘意大利面,留下几个西兰花,他盯着看了很久。   最后在接过随餐维生素之后,还是用叉子吃了西兰花。   脸皱巴巴的,强忍着味道咽了下去。   “不是不喜欢吃?不喜欢就不吃,小景。”   祈景摇摇头:“不能浪费,您给我特地做的饭。”   大山里没有这种好东西,窝窝头特别难吃,但是仍然是果腹的好东西。   阿爸阿妈可不会给他留饭,也不会给他做饭。   祈景脑袋被摸了摸,被递过去一杯鲜榨的果汁,“上楼去午休吧。”   ……   “你是说你听到了别人的心声?”林瑟一边在自己手上卸针,一边狐疑地推了下自己的眼睛。   这里的装潢很是前卫,白色是主基调,但里面又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中药,是一家私人诊所,开在25层办公楼上。   林瑟的梦想是成为古代行走四方的神医,实际情况是被万恶的大医院压迫的抑郁了两年,最后愤然弃编从游民。   但开的小诊所不出一个月就倒闭了。   甚至还有大妈上门讨伐扎针过于疼,对此林瑟的解释是,“她是个坏老女人,压迫自己怀孕的儿媳给她做饭,简直过分。”   薄承彦对这种类似于古典译本的语序接受良好,毕竟林瑟从小在国外长大,后面决裂回到了家乡,发现只是从暗黑副本来到了炼狱副本。   崩溃地在街头喝旺仔牛奶,因为他本人有严重的醉奶症,也就是一种过敏现象,试图用牛奶杀死自己。   薄承彦救济了他,林瑟成了他的专职医生。   “是。”   “我只能听到他的。”   林瑟似乎是翻了个白眼,认真地道,“哦亲爱的,我还是要说,这我完全治不了,或许你应该咨询一下主,他会给你答案。” 第5章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滚!”   一席冷水泼了过来。   江修远被赶出了源盛会所,整个人狼狈不堪地擦身上的水,嘴唇都隐隐发着紫。   他朝地上淬了口,眼神怨恨极了。   旁边有几个同僚给他披了件衣服,笑道,“谁让你惹薄家的?”   “工作没了吧?”   翻来覆去就那几句。   但江修远什么也没说,只是捡着自己的爱马仕走了,唇瓣有些破皮。   也不知道是发炎了还是怎么的。   他在地铁的公厕里照镜子,里面的微长的乌发搭在肩头,唇瓣上的钉子几乎要磨破肉了。   江修远洗了把脸,冷脸打算摘掉,但就在那一瞬间,他不知为何,想起来了那个叫祈景。   ——你的唇钉好好看。   青年突然笑了下。   又站直了身子,没觉得怎么样。   薄总是个好人,不可能为难他一个鸭子,无非是上面的人怕招惹上麻烦而已。   也真是奇怪。   好人身边的人……看着也是乖。   “源盛会所?”   祈景打了个哈欠,在书桌前收拾自己的书包,喃喃自语道。   他怎么总觉得听过这个地方呢?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叩叩的动静,阿姨在提醒,“小景,七点钟了,快些。”   “好——”   祈景匆匆地收拾地拉好书包的锁链,换好了校服,坐电梯到了一楼。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他一边喝牛奶,一边敲鸡蛋,因为剥得太慢,阿姨接了过来。   “怎么这次起得这么晚啊?”   祈景抱歉地说:“不知道,没有听到闹钟响。”   阿姨剥好之后放到人盘子里,又看了下少年额头红肿的方,已经差不多好全了。   祈景一边吃一边想,希望薄承彦下周只待一顿饭的时间,不然他好困。   他的周五、周六、周日……怎么感觉都被吃掉了。   只剩下绝望的周一。   临出门的时候,阿姨叫住了人。   少年又回到玄关处,被扣上了手环。   “去吧,司机在等,书包里给你装了维生素,课间抽空吃了就好。”   “还有个橘子。”   祈景点了点头,上了车。   京市的高中其实分三六九等的,公立的在某种程度上入校资格更严格,不是钱就能够打点得了的。   祈景虽然是去的很好的高中,但是他待的是国际部,就是只用钱就可以的。   虽然外面风评不怎么好,但他其实很满足,如果薄承彦真扔他去主校区,他就更难跟上了。   祈景没有什么大志向,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出国,主角来了他就下线了。   那么就上一个本科,去考公!   或者当个图书馆管理员。   总之养好自己就可以了。   正这么想着,他已经进了班级,教室是单人单桌,他在第三排靠墙的位置,刚拉椅子坐下。   就感觉自己的头发被摸了下,少年蹙眉避开了点,让那人的手指摸了个空。   没有碰到脸。   “小景,早上好。”   前排的人拉开了椅子,坐下了,回头看着人。   祈景抱着书包,很平静地盯着过去,“你不要摸我的头。”   黄泽看到人的反应后,心里像是被羽毛挠了下,微挑了下眉,“哦,你怕长不高?这没什么的。”   祈景摇了摇头,不是很想理他,低头把上周的作业拿了出来。   他选科选的是政史地,是没有什么出路的那种,但是他就这个比较擅长。   唯一有点困难的是地理。   别的还好。   黄泽看到人的作业一把拿走了,笑着道,“小景让我抄抄。”   祈景又开始看他,似乎有些困惑,但眉心是蹙着的。   “你自己不写吗?”   一板一眼地问。   班里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有些见怪不怪的,只是看过来的时候摇了摇头。   “我没时间写,抄一抄而已,小景不要那么小气。”   祈景很不解地道:“你没时间写,那是你的问题,为什么要抄我的。”   “我不小气。”   想了想,又补道。   “哈哈哈……”一旁有个女生走过来,一把抢回来了祈景的作业,放回到了原处。   “就爱抢人家小景的东西,高一这样,高二这样,高三还这样,真有你的啊。”   女生站在书桌的路道中间,义正词严道,“不给他。”   前排的少年一下子急了,破防道,“不是,姜姚,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小景又没说不借给我。”   八点要上早读,也要收上周的作业,下午要进行周测。   祈景在心里过了一遍任务,最后终结了话题:“我不想给你抄。”   黄泽顿时更破防了。   一直到中午的课间,他还在问,“小景,为什么呢?我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祈景是个插班生,家庭背景被保护的相当好,他自己也从来没有说过。   本来会被归为很装的那一号人的。   但是很奇妙的是,祈景单纯的性格使得所有人都仿佛发现了个宝贝一样。   居然没有看过片。   居然从来不抄作业。   居然不喜欢玩手机。   祈景宛若一张白纸,成为了九班里特殊的一株绿苗苗,虽然也是看过片的了。   黄泽至今记得对方认认真真地问他有没有男同性恋的片子,他心脏砰砰直跳,头脑发汗,最后给他换了自己的珍藏片。   “看着好累。”   祈景当时评价道,神色还是那副样子。   波澜不惊的。   黄泽觉得他是GAY,但又疑心他压根不知道这什么意思,但又不明白他怎么知道男同性恋的,分明是想要看他笑话的,结果自己面红耳赤的。   祈景,像个神秘猫猫。   课间——   “不行,如果你抄了我的作业,老师会怀疑到我的身上,会告诉我的家里人。”   “我承担了风险。”   祈景用保温杯吞下维生素,又慢吞吞地剥橘子,周遭的空气都是一股甜香。   黄泽其实想吃一瓣,但是没好意思要,因为祈景拒绝人是很直接的。   他怕再破防。   “那又怎么了!抄个作业你家里人还会管?太严格了吧,周测成绩单不会还要看吧?”黄泽压根就不信,语气很是大声地问。   祈景静静地看着他。   薄承彦每周都会给班主任打电话,周测成绩单当然要看,还要关注他是否有良好的同学关系,有没有被欺负等等。   他体重还要在这周计划上涨1KG。   橘子其实是耙耙柑,汁水丰富,好剥得很。   左边有个温润的声音响起,“小景,给我一瓣呗?”   祈景掰了一半递了过去,黄泽看得眼睛都直了,身后又传来了个女生的嗓音。   “我也要。”   祈景想了想他自己已经吃的那一半不好给,就把完整的一半又一分为二,分别递了过去。   身后的是姜姚,左边的是林与泽,前面就是黄泽。   他们形成一个包围圈。   “我呢?”   前面的人崩溃地道,“我的呢?你都给他们。”   祈景一下子为难了起来,他就一个橘子,他才吃了两瓣。   林与泽头也不抬地道,“伸手,我吐给你。”   “恶心死了!”   祈景那半个橘子还是自己吃了,因为有人替他教育黄泽。   “你学人精是吧?他就几个你也要。”   “我去,是你先要的!”   “那是在他有一大半的基础上,他乐意给我。”   ……   反正他们在拌嘴,后面姜姚也在和女生讨论美甲的事,祈景吃完橘子就看地理题。   他就没见过这么神奇的科目。   城市绿化带的那个题他现在还记得,一边绿油油的,一边枯黄枯黄的,他特别认真地考虑经度、维度和气候。   结果答案是两边行政区不一样。   祈景从未觉得那么生气过。   “……源盛会所?不是,你去那个地方……”   “去那里办吗?要不今天去玩呗?今天学校有一堆日本佬来访问,晚自习都没有……”   “小景去不去……”   祈景只是抬眸看了过来,他就说好熟悉,果然是听过这个名字。   “源盛会所?”少年问了句。   姜姚嘴里咬着个棒棒糖,蹙眉犹豫道:“要不别带小景了,带坏他怎么办?”   祈景蹙眉问,“为什么?”   “额,因为我要点男模。”   黄泽顿时翻了个白眼,但也没怎么否认,只是道,“你别去了,那地方不好。”   “里分高级场和低级场,龟毛得很。”   祈景倒是不知道这个,他只是想起来了薄承彦同他说的小径与大道,男的喜欢男的是小径?   那点男模,应该是大道。   可女的和女的也是小径吗?   他实在很困惑,尤其是在薄承彦亲口告诉他不喜欢自己之后,祈景有些担忧自己被替代。   他想再去小鸟的场合里学一学。   “我去过的。”   三人齐齐震住了。   但这还没完,少年又好奇地问,“除了男模,还可以点别的吗?男的点男的,叫什么?点鸭子?”   黄泽整个人都红温了,上去就想捂住祈景的嘴,但被林与泽无情打开,嫌弃道,“你洗手了么?”   姜姚则是啧啧称奇,“小景真是不同凡响。”   祈景想要点鸭子,想要问问他们都是怎么工作的。   很认真地道,“能带我一起去吗?”   他自己去,恐怕有点麻烦,但是有朋友就好多了。   林与泽倒是也愣了下。   只有姜姚大手一挥,“好!都去!”   祈景中午回锦江别苑吃了午饭,报备了下放学和同学出去玩的事,阿姨倒是没怎么在意,只是嘱咐人提前和司机叔叔沟通好时间。   九点前回家就好。   毕竟一来有定位,二来祈景的交际圈先生都知道。   并且适度的交际有助于青少年心理健康。   时间逐步到了下午五点钟。   放学了。   祈景跟着朋友们坐车去了地方,他整个人都是好奇的,衣服从校服换成了常服,特地中午带过来的。   源盛会所还是那个样子,鎏金的外表,看着相当奢靡,宛若个销金窟。   祈景发现这次体验大有不同,没有引路人,地方也不太相似。   这个小道窄窄的,里面似乎有些吵。   然后有侍者在门口把关,需要收缴电子产品。   祈景排在最后,愣住了。   他没想到会有这一环节。   姜姚催促了下,“小景?快些呀,没事的,里面有包厢的,绝对安全,真的!”   祈景皱了下眉,他不能给朋友添麻烦,他摘掉了手环,放到了那个带有编号的黑箱子里。   应该,没事的吧?   三十分钟后。   手环是体温感应的,一旦失去温度就会触发报警装置,内测的光点开始一闪一闪。   薄承彦是在开会的时候看到手机震动的消息的,轻微拧了下眉。 第6章   源盛会所里歌舞摇动,光线也很交错闪光,有点像KTV包厢。   祈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黄泽试图给他剥橘子,少年摇头。   “为什么啊?”   祈景很困惑地道,“我家里不让我吃外食,说不干净。”   “……”   黄泽就没见过管教这么严格的家庭,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怎么送的是国际部啊。   他们又不用烦高考,只把英语学好就行了,按道理来说没有一丝一毫的压力。   只有祈景,每天埋头苦学那些没用的知识。   不过他实在是好奇祈景会去哪个国家,他还想和他一起玩,太有意思了。   “小景,你以后——”   这个时候,门开了,姜姚带着几个女生坐在那里,兴致勃勃地看着来的一流男人。   身高基本都是一米八以上,脸上可能是化了妆,总之洁白无暇的。   祈景一下子就被引过去视线了。   旁边有个经理,很是认真地介绍名字,但都是小字开头的,不太好记。   姜姚也没太放肆,一个小时两千块就没了。   她给自己和小姐妹们挑了三个。   然后转头看向祈景,“小景要不要?”   林与泽此刻从外面进来,手里提了个蛋糕,今天其实是另外一个女生生日。   但是她和家里人吵架了,似乎特别凶。   姜姚就提议来放松一下。   男生听到这话,皱眉道:“他不要。”   祈景想了想,“我先等等。”   他想看看男模和金丝雀那种服务态度是不是一样的,毕竟他的零花钱都在攒着,万一以后被赶出去,可就没有了。   少年认认真真地看着那边。   这群男模穿着西服,单腿下跪,柔声细语地叫“姐姐”,还轻轻地问,“可以碰姐姐的手吗?”   姜姚矜持地点了点头,男模就把少女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抬眸去看人,水波荡漾。   祈景看得入神了。   他好会啊。   黄泽吃了一包品客薯片,觉得莫名其妙的,这不纯带坏小孩么?   “小景别看了,那都是赚钱的,你给钱人家才付出情绪价值,没钱一个眼神都不给的。”   “你吃蛋糕吗?”   林与泽很无语地说:“人家过生日的还没吹蜡烛。”   黄泽立马不好意思道歉了,好在人家女生根本没在意,大方地摆摆手,“害,我调理好了,吃蛋糕吃蛋糕!”   祈景分到了一小块,他其实不能吃外食,但是想了想,薄承彦应该发现不了。   于是就吃了,甜甜的。   然后过了一会,他发现不远处的经理在看自己。   祈景起身招了招手。   那个人果然弯腰过来了。   林与泽低声问,“怎么了?小景?”   祈景摇了摇头,对人说,“我没事。”   然后仰头看向那个经理:“请问,我可以点……”   他迟疑了。   有点困惑地问林与泽:“那个有学名吗?我叫鸭子好像不太礼貌。”   经理被震住了,不过还是很有素养地道:“有的有的,我们这边各色各样的都有,那位小姐点的也可以用。”   祈景一下子又涉及盲区了。   “那不是男女吗?”   “我要找的是男男啊。”   林与泽蹙眉,“小景,那些人就是牛郎,男的女的都来者不拒的,摸摸脸可以,别的就不要碰,脏。”   经理一下子就不乐意了,反驳道:“我们这边是服务业,正经的哈。”   祈景很是不懂,他只是想咨询一下经验。   “江修远……江修远他在吗?”   林与泽愣住了,怎么连人的名字都记得。   与此同时——   江修远正在路边摊吃酸辣粉,整个人烦的要死,离开了源盛他的收入岌岌可危。   奢侈品买不起了。   他正烦恼地看咸鱼,看能不能出掉几个。   可是真有人来询价,他又不乐意回复了。   直到源盛的电话打过来。   江修远挂了三次,但对面还是又拨了过来。   最后忍无可忍接了。   “王总!我已经付清赔偿款了,你再敲诈我我也拿不出来钱了!想怎样啊,一条烂命而已!你再恶心我,我吊死在你家门口!”   江修远整个人都散发着阴郁的气息,直到两三分钟后,青年拿下手机看了好几下。   确定是没打错。   “什么?你高价返聘我回去?”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祈景不知道江修远已经离职了,他也不清楚这边的人已经把他认出来了,并且似乎采取了各种手段稳住他。   譬如上了好几盘没有点的水果。   还有各种酒水饮料。   大约等了十五分钟。   江修远过来,眉眼微微一挑,他没想到好学生会自己偷偷跑过来找他。   祈景一下子眼睛亮了起来。   “我等你好久了。”   *   薄承彦看着手机传过来的图片,一张张的,光线很差的包厢,少年坐在一个角落里,周边有人围着和他说话。   他看人的视线很专注。   ——那是什么地方!   薄承彦闭了闭眼,生出想把手机摔了的冲动,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手机消息还在弹,是会所那边的管理层。   【我们尽可能照顾好人,这点薄总您放心!】   【他们的包厢号是305,一共6个人……】   应该是因为他带他去过了。   小孩子好奇。   薄承彦很快找到了一个立得住的说法,气消了大半,下车的时候想了想,同助理道:“在办公室准备点东西,要健康的……你自己去报账。”   他刚一到,立马就有人迎过来,几乎是谄媚地带着人去了地方。   但就在那经理打算推开包厢门的时候。   “等等。”   薄承彦想了想,直接去把人拎出来恐怕有损青少年的自尊心,沉声道:“你找个由头让他出来,不要打扰他的朋友。”   经理面上有意外之色。   这么受宠……   祈景为了详细得到经验,自己转移了一个沙发,和江修远说话。   旁边的黄泽一脸无语。   “我明天就直接下海。”   林与泽剥了个橘子,也抬眸往那边看,漫不经心道,“小景不一定点你呢……”   江修远照旧是戴着唇钉,看着很潮的样子,不过他其实心里是觉得有些古怪的。   他那天那么羞辱他……   怎么还来找自己?   “我想问问你,如果一个人不喜欢你了,该怎么让他重新喜欢上你。”   “啊,也不对,就是他也没有说过喜欢你,如何让他不那么不喜欢你?”   少年表情很是生动,他好像是真的懊恼。   江修远不用猜就知道是谁,“薄总?”   祈景好像觉得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点了点头,“他不喜欢我。”   江修远蹙了下眉,看了下他周遭的人,几乎全是他的同学。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你小声点,不要和你的同学说你的家里事。”   祈景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我没说的。”   江修远实在觉得奇怪,但还是告诉他,“他不喜欢你?不可能,不喜欢你做什么养着你?”   祈景有点焦虑,就和人说了,“我担心他以后不养我,撑到大学就可以了,可我还没有毕业。”   这简直是担忧了个寂寞。   江修远翻了个白眼,直说了,“你放心,薄总是个好人,不会不养你的,多虑了。”   “就算最后……他也会给你足够的钱的。”   祈景好奇地问,“能有五万块吗?”   “……”   祈景是真的不知道,但他查了大学的费用,以最高的收费标准来说,一年得一万块的学费。   “大学要学费的,我怕我自己赚不了钱。”   江修远没见过这么天然茶的,他上次身上那个胸针,他后面去查了。   要75万人民币。   “你快和我说说话,你好贵,你一个小时要两千块。”   祈景有点肉疼,这是他过年攒的压岁钱,偷偷和阿姨换成支付宝里的余额了。   不然就会花亲密付。   他不敢乱花的。   江修远真的莫名其妙的,他缺钱吗?   “说什么?你到底要问我什么?”   祈景没有多想就道:“你的工作经验可以告诉我吗?我们都是金丝雀对吗?”   江修远愣住了。   “我想要问问怎么让金主不换掉我。怎么讨他欢心?”   青年没忍住笑了起来,但又很快就不笑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坦诚的人,自己能和面前这个人相提并论么?不能。   但他觉得他们一样。   江修远很难形容此刻的感觉,仿佛卖身久了灵魂也出掉了,周遭的人全部都是竞争对手,结果来了个什么都不懂的“头牌”要向他咨询经验。   太有趣了。   “他亲过你么?”青年微垂着眼皮,问了下。   祈景摇头。   江修远再度被事实真相震住了,不可置信地问,“碰过么?”   祈景很天然地回答:“碰过的,我可以抱他,但不能太久的。”   沉默了许久。   “宝贝,我教不了你。”   就在这时,外面有经理推门进来,先是招呼人又上了一轮新品酒水和蛋糕。   然后走到祈景这里。   “您好,前台那里说你的手环在一直震动,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祈景一下子慌了,站了起来。   黄泽看了过来,蹙眉道:“你去哪里小景?别迷路了,我和你一起出去。”   祈景刚想点头,那经理又道:“已经拿过来了,在门口,不用担心走丢哈,让你朋友坐回去吧。”   “好的好的,没事,我去看看我手环。”   黄泽这才坐在原地,不过视线仍旧没有立即离去,就是赠送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他没忍住扭头去问姜姚,“你充了这么多钱吗?超级vip啊!你爸不说你啊?”   姜姚震惊:“啊?不是你充的?我以为是看你黄少爷的面子的?”   “不是我!”   黄泽莫名其妙的,去看林与泽,对方越过沙发在看门口的缝隙,随意摆了摆手。   “也不是我。”   “可能搞大酬宾的吧?”   “……”   大家都默然不语,不太可能,酒水都很贵。   祈景刚一出去,闷闷道,“我的手环……”   脚步骤然停住。   他的手环在薄承彦的手指上虚虚挂着,滴滴地发出红光,像眼镜蛇的信子。   滋滋的。 第7章   祈景大脑一片空白,仰头去看薄承彦,“先……”   手腕一把被拽过来了,手环又重新被扣上去了,那里面有定位。   祈景没想到这个东西摘掉会自动报警,可是为什么在家里就不会呢?   “因为我设置过了。”薄承彦冷淡地说道。   祈景几乎以为自己问出口了,但是他并没有说话,薄承彦怎么知道的?   “去和你同学说再见。”   “以后这种地方不要来。”   经理看了全程,心里古怪的念头愈发重。   居然一句训斥的话都没有。   祈景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腕,拽得他有点疼,上面留了红痕。   少年仰头问,“您生我气了吗?”   薄承彦还没说什么,祈景就巴巴地走过来,眼睛一会就雾蒙蒙的。   伸手开始讨抱了。   但手腕再度被扣住了,祈景的手指被顺着顶开,掐痕露了出来。   少年磕磕巴巴,“我、我紧张。”   薄承彦抬手捏了下人的后颈,眉眼微垂,朝着反方向拉开了人。   像拎猫一样。   拧眉道:“乖,去和你的朋友们说再见。”   “我们要回去了。”   三十分钟后——   祈景坐上了专车,抱着书包,抿着唇仰头去看人。   吸了一口气。   又悄悄地吐出来了。   闷闷地老实坐好了。   薄承彦等了好一会,没有任何心声了,他倒是一点杂念都没有。   转头一看,少年抱着书包的手一点点地往下滑,眼皮都已经合上了。   薄承彦拧眉不解,怎么一上车就困成这个样子,但他还是抬手把那个书包给他拿开了。   祈景本来身子就歪歪的,手上的支撑没有了,自然而然地歪到了旁边人肩头。   “……”   不过这次没有推开。   少年额发被一双手拨开了下,上面的红肿已经消失了。   祈景是被冷风吹醒的,车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他茫然地看了下窗外的景色,不是锦江别苑。   “小景?”   薄承彦提醒人,本来是怕他摔了,伸了下手,但又想着他已经很大了。   收了回去。   但晚了。   祈景牵着了,站在外面,还在扭头找东西。   “书包有人给你拿着。”   祈景闻言点了点头,又去仰头看人。   薄承彦把手抽了出来,少年一瞬间慌了,攥得很紧,他眼睛都雾蒙蒙的。   脚步被带得走了两下。   被弄开了。   祈景喉咙有种上不来的感觉,但又无法用言语表达,怎么办?   可怜兮兮的。   薄承彦盯着看了两三秒,抬手摸了下人的脖子,沉声道:“在外面不要拉着我。”   [为什么?]   “不为什么。”   祈景委屈巴巴,在原地待了两三秒,有助理跟着道,“小景这边来。”   他跟着走了过去。   伤心的情绪很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心。   祈景没怎么在京市玩过,前两年更是这样,薄承彦怕他在学校跟不上,请了家庭教师。   寒暑假基本都占完了……   不过还算卓有成效,他的成绩稳定在了中上游。   祈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看自己,他分明没有和薄承彦靠太近,电梯似乎是专用的,没见到其他人。   一直抵达26层。   助理带着人出去了,但本人却又按开了电梯,打算自己下去。   祈景愣了下。   “您不过来吗?”   助理被这句话给萌到了,笑还没扬起来。   不远处就传来,“小景。”   少年转身跟过去了,没忘了说,“再见。”   这还是第一次有家属进办公室呢……   电梯合上了。   *   薄承彦揉了揉眉心,觉得不知道怎么处理,但刚带人进了门,少年就牵住了他的手。   祈景仰头道:“没有人了。”   “……”   26层很大,一整层似乎都是办公室,整体装潢是暗色的,大多是木质家具。   有一整面墙的书架,旁边还有沙发,不远处似乎还有个房间。   祈景觉得这像是一个很大的客厅,还是很舒适的那种,也难怪薄承彦不常回锦江别苑。   “你喜欢我?”   少年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是什么问题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薄承彦等了很久,没有什么心声。   他更头疼了。   祈景被带到了沙发那里,男人不耐地解开了衬衫几颗扣子,烦躁地看了下腕表。   待会有会。   只有二十分钟。   少年本来是坐着的,他后面站起来了,闷声道:“对不起。”   薄承彦倒是有些意外,抬眸去看人,祈景的长相其实很优越,很像商店中摆的娃娃。   尤其是那双眼睛,是浅咖色的,望着你会让人产生一种天然的愉悦感。   “怎么了?”   祈景认认真真道:“我不该去源盛会所点牛郎。”   单刀直入。   说得清清楚楚。   薄承彦眼皮都微跳了下,交叠着双腿,抬眸去看人,耐着性子道:“……所以为什么点牛郎?”   祈景其实很紧张的,不自觉地把手放到了背后,他没有想到就隔了一天就又见面了,还犯了错。   少年不擅长撒谎,诚恳道:“我想学一下。”   “你学什么?”   “怎么讨好您。”   男人神情都变了,视线一下子从祈景身上撤离开,但停了几秒,又挪了回去,不解道:“你讨好我做什么?”   “您不是包养了我吗?”   薄承彦整个人都愣住了,外界确实都是这么传的,他没否认过。   毕竟这孩子确实可以挡住一批乱七八糟的人。   可是,他从来没和他这么说过。   “他们说我是金丝雀。”   祈景好好的站着,背着手,垂眸看着男人,抿了抿唇,“您别换了我好吗?”   “我会学的。”   他一向很有觉悟。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薄承彦几乎气笑了,轻声问,“小景学到了什么?”   少年微微往前走了几步。   男人冷眼盯着他。   祈景心里扑通扑通的。   [怎么做来着?]   [手……应该是手……]   [……唔,他不让我牵怎么办?]   眼神很迷茫。   但就在这时,对方直接给过来手了,祈景很高兴地拉住了。   薄承彦始终是拧着眉的。   祈景脸颊红红的,握住人的手,往上牵,但是有点太沉了。   他被带得往前走了一步。   少年脸微微往下——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来咚咚的吵闹声,办公室被不管不顾地推开了。   “我根本就不信!薄承彦他为什么不见我!我不是他最喜欢的妹妹嘛!”   “你们少拦我!”   声音宛若有穿透性的一样,门一开就变得尤为刺耳,祈景被吓了一跳,脚一下滑了,狠狠地磕到了茶几脚。   摔了。   很没有技术含量的栽到了薄承彦怀里。   祈景被轻飘飘地揽腰一提,放到了腿上,白袜已经渗出来血了。   薄承彦几乎阴冷地看了下来人。   “赶出去。”   来人是陈家的大小姐,陈卓的妹妹,年纪不大,也就大学刚毕业,家里的意思是让她继续深造。   但人好好的书不读,工作不找,每天就想着当薄家太太。   陈家和薄家早年老爷子是当兵的战友,情分在,关系也近,但那门开玩笑的娃娃亲早就作废了。   尤其是在薄承彦实际掌控了股权之后。   陈江乔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根本就不用保安动手,自己不可置信地跑了。   祈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他疼得额头冒冷汗,有点受不了。   也想哭的。   “先、先生……”   薄承彦当即就叫林瑟上来了,甚至没管后续的会议,人也没放下来。   就这么抱着。   “不是很乐观,他做了什么导致这么严重?”林瑟把这孩子袜子脱了下来,腓骨直接脱位了,血在往外流。   他匆匆忙忙地做了应急处理。   林瑟认真地道:“虽然但是,我真不太会处理这个,带孩子去医院吧。”   祈景疼得脸都发白了,轻轻地说了句,“谢谢您。”   林瑟一下子被搞得心都化了,长得真好看,温和道:“你也谢谢。”   语序怪怪的。   “我楼下有轮椅,用那个吧。”   “不用。”   薄承彦蹙眉,抬手把人抱了起来,直接就打算下楼了。   会议自然而然地推到明天了。   晚上九点钟——   医院急诊。   祈景一直在哭,是没有声音的那种,因为腓骨要手动复位,不是很好弄。   来回弄了好几次。   不止一次地想咬唇瓣,但被发现了了,下巴被捏了过来,“林瑟,去帮忙拿个棉花棒。”   祈景试图抽出来自己的下巴,但被固定的死死的,脸颊上的泪被细致地拭干净。   就在这时,急诊的大夫换了个人,抬手就狠劲一推。   复位了。   眼眶蹭得冒出来泪了。   他疼。   少年控制不住地咬唇,肯定会破皮的……一股血腥味传来。   薄承彦抽出来了自己的手指,已经被咬破了,周围还残留着牙印。   林瑟过来愣了下,“嚯……”   “成,给你用吧。”   急性的腓骨脱位是在手动复位之后还需要拍x光和核磁共振来确认位置,同时还要排查隐匿损伤。   这么一套流程下来,几乎都半夜了。   祈景坐在轮椅上,脚踝肿了起来,被打了一圈石膏。   眼圈还是很红。   看到了薄承彦的手,有些恍惚……他咬的?   林瑟闲着也是闲着,特别好奇这个主都无法给出指示的小朋友,他怎么就听不到心声呢?   青年买过来一份外送的粥,递了过来,“你叫小景对不对?要不要喝粥?”   祈景已经不哭了,实在是疼得没胃口,他待会还有个别的检查。   闷闷地道:“对不起,我不想喝……”   林瑟连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但是你空腹太久不吃饭,对你的胃不是很好,宝贝。”   祈景真的不想喝……他眼皮都哭肿了。   但就在这时,薄承彦直接拿过来了粥,他的左手还有伤口,简单消毒处理了下。   祈景下巴被捏住,阴沉沉的影子笼罩过来。   “乖,张口。”   少年懵懵的。   [不想……]   牙齿再度被指腹撬开,就这么硬生生灌进去了。   “唔……”   薄承彦一边安抚地揉人的脖子,一边轻声道:“你多少要吃点。”   林瑟看到此情此景,在胸口比了个十字,上帝宽恕,上帝宽恕。 第8章   祈景勉强被喂完了饭,整个人眼睛都恹恹的,直到医生过来看过后,得出了需要静养三周的结论。   要回去了。   祈景被一把从轮椅上穿过腋下抱了起来,林瑟去把轮椅退掉了,这玩意还需要抵押身份证。   他上了车才看到这小孩已经秒睡了。   ?   车上是有安眠药吗?   林瑟啧啧称奇,他问了下薄承彦,“我可以给他把个脉吗?”   这还特地换了保姆车,祈景身上盖着毯子,脸颊微微在一侧靠着。   看着很是安静。   “嗯。”   林瑟摸了摸脉搏,发觉其实还好,于是说道,“没什么大事,我看他这么瘦还以为你没给人家吃饱饭,看来就是吓到了。”   “他正长身体。”   薄承彦坐在一旁的位置,垂眸看了下祈景,神色很寡淡。   林瑟小心翼翼地把那截白嫩的手腕放回了毯子里,心里莫名有些雀跃,仿佛是看到大魔王家里养了只奶猫幼崽一样。   太有反差感了。   “你怎么想的?”   青年最后还是回头去看,有些困惑的样子,薄承彦和他是国外大学认识的,一连五六年的交情,毕业再往后数,到了今年,已经将近十年了。   “外面说你在包养他?”   “你不会真是变态吧?”   林瑟交叠着双腿,好奇地倾身去问,他毕竟是好友,偶尔还是敢调侃一下的。   “可能吧。”   “……”   林瑟又开始在胸前划十字,但是下一秒。   “我等他今年过完生日,把他的姓改了怎么样?让他跟我一个户口。”   薄承彦语气淡淡的,暗沉的眼眸古井无波,似乎不像是开玩笑。   林瑟震惊,但又怕大人说话吵醒小孩,轻声反驳道:“我的上帝,你要换户口?这可行么?领养在中国的条件非常严格,领养一个成年孩子会被判定你有不轨行为。”   话音落下之后。   青年又仔细想了想,“未成年好像更是。”   “不过你不是已经把他户口安在老宅了?算是薄家的人了,怎么还要迁到你的户口上?”   薄承彦无法言明这其中的弯绕,只是觉得法律程序会改善青少年错误的情感倾向。   “算了,等他今年生日过了再说。”   视线再度停留在沉睡的少年脸上,被折腾得哭了一夜,眼皮的毛细血管都泛出来了。   夜色很暗沉,车子行驶的很平稳。   林瑟到了地方就让司机停了,不过他临走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说,“我不是很理解,薄,人与小动物是不同的。养育是需要责任的。”   “但你知道,小动物的生命是短暂的,你只需要负责一段时间。”   “可是人……除了常规的婚姻和伟大的生育,没有任何理由会促使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负责一辈子。”   ……   锦江别苑。   祈景晃晃悠悠地醒了,发现自己在薄承彦肩头,还是好累。   阿姨似乎在说话,“严重么?”   下巴传来人胸腔震动的声音,薄承彦在说话,“撞到茶几角了,养几周吧。”   “我带他去楼上。”   祈景困得厉害,脚又疼,眼皮一点点合上了。   好像没有走电梯,走得楼梯。   人被放到了床上,额头上方有轻轻的声音,“小景?”   祈景被吵醒了,视线模模糊糊,薄承彦的影子大半都覆盖到他身上了,不至于被屋顶的暖灯晃眼。   “唔……”   他好困。   “自己脱衣服会么?”   祈景没一会就又闭上了眼睛。   房间又恢复了安静。   大约过了几分钟。   祈景感觉自己被从床上捞了起来,上衣的外套被脱了下来,又被放回了床上。   额头被摸了下。   应该走了吧……   祈景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   锦江别苑距离市中心要远些,噪音干扰比较少,月色从窗户外照射进来。   薄承彦坐在祈景那张书桌椅子上,垂眸看了人半夜。   翌日。   祈景迷迷糊糊地醒来,有些腰酸背痛的,没有换睡衣,很不舒服,他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脚踝。   记忆一点点浮现出来。   他或许需要一个拐杖。   祈景看了看自己的房间,很遗憾,没有拐杖。   现在是六点整,不是他起床的常规时间,有点早了。   祈景也睡不着了,自己单脚跳着去洗手间了,他看了下镜子里的自己,眼皮稍稍有点肿。   少年用冷水拍了拍,然后坐回了床上。   打算等六点半再下楼吃饭。   可是不想动。   祈景垂着眼眸有点不高兴,但就在这时,窗户咚咚的发出响声,他扭头去看,发现996在外面摊成了一张饼。   豆豆眼变成了螺旋的圈圈。   他抬手打开了窗户,把它放了进来,有些困惑,“你不是可以穿墙吗?”   【啊,我又忘记了。】   祈景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梅子酒的味道,很好闻,低头看着系统,“你喝酒了?”   蓝色史莱姆的身体微微发烫。   “你这样不会死机吗?”   【没事没事,梅子青时节嘛……嘿嘿嘿……】   “……”   祈景起得有点早,也闲着无聊,捏996玩,垂眸问了下,“主角受是谁啊?我上次忘记问你了。”   996整个豆豆眼变成了波浪线,像是小狗被摸头一样。   它查询了下信息。   【叫阮珩。】   嘎吱——   卧室门开了。   薄承彦进门的时候没想到祈景醒了,和人对视了下,拧眉道:“起来了?”   祈景手里还有996,并有逐步红温的样子的,有点烫手。   【揉啊,再揉揉。】   “……”   祈景愣了下,不着痕迹地将996放到了床里侧,他知道只有自己才能看到它。   但还是莫名其妙的紧张。   薄承彦怎么没走?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嗯。”   祈景坐在床边,抬眸去看人,还尚未来得及说话,额头就被冰凉的手指抵了下。   “量一下温度。”   薄承彦拿了个温度计,弯腰扶着人的下巴,“张嘴。”   冰冰凉凉的东西放在了舌下,祈景懵懵的,但还是照做了,眉毛微微蹙了下。   薄承彦看他自己能够含住就松开手了,略显疲惫地按了下眉心,拉着椅子坐下了。   需要等五分钟。   祈景有点紧张兮兮的,眼皮微微垂着,但又控制不住去看对方。   什么时候换金丝雀?   能不能先不要换……   996摊在床上晕了过去,宛若一个大号果冻,没有动静。   但就在这时——   “什么也不想?”   祈景愣了下,歪头看了过去,嘴巴里还叼着温度计,莫名有点滑稽。   想什么?   但偏偏人眼神又真挚。   薄承彦避开了眼神,只是看了下腕表,“给你请假了,在家待一周。”   不用上学了?   少年一瞬间眼睛亮了亮,但是又很快忧愁起来,万一自己跟不上怎么办?   祈景很担心自己考不上好的大学,虽然京市户口已经很吃香了,可是他之前的教育都是深山里的小学,差距不是一点半点的。   希望考上本科就好。   祈景叼着温度计想着以后。   薄承彦起身过来,把人的脸扶过来,“张嘴。”   大约有那么一两秒,少年口腔里的景色一晃而过,红艳艳的。   ——37度1。   低烧。   薄承彦拧了拧眉,有种隐隐的烦躁感,大抵林瑟说的是对的。   豢养一个人需要的时间和精力是无法想像的。   祈景以前从来没有生过病。   除了这次。   *   陈江乔在闺房里哭哭啼啼的,已经算是被半软禁了,陈卓叼着根烟怒其不争道:   “你掉价不掉价?你才多大啊!”   “他二十九了,你二十,差了九岁!你上赶着去干什么啊?”   “家里人费尽心思培养你,你就是整天想着做富太太的?”   陈江乔被这么一激更生气了,“我本来就不想读书!你们非要我读的!”   这话除了让气氛变得更糟糕,没有任何作用。   陈卓双手插兜,眼神逐渐变得阴冷,真想上去扇她一巴掌。   脑子是没发育完?   还是只开发了恋爱选项?   说她深情吧,不是,陈江乔从小到大男友不断,每个都闹死闹活的。   说她愚蠢吧,不是,陈江乔认认真真分析薄家未来的潜力,以及自己当了太太之后能拉过来的助益。   “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少走几年弯路!”   陈卓无语道:“怎么?家里是让你走弯路了?”   “我不管,我就要嫁给他!”   “爷爷也同意!”   其实这才是最难办的点,陈老爷子都头脑不灵光了,但还是觉得薄家是个好出路,尤其是看这几年的发展,愈发对薄承彦满意有佳。   可是,陈家一共就两个孙子辈,还都是亲生的。   薄家呢……上一辈都几房人了?错综复杂的宗族关系,薄承彦怎么夺权过来,他压根就不敢去想。   妹妹只顾人前风光,不顾那根本就是无底深渊。   再者——   陈卓冷声道:“他不喜欢女人。”   陈江乔头也不抬道:“你骗我!你说他根本就是为了给外界放假信号,提前造势而已。”   陈卓翻了个白眼,抬手将烟头徒手按灭,扔进垃圾桶里,靠着那个化妆桌斥责道:“你眼瞎啊!你没见到他身边的人还是怎么?”   办公室里的人。   一时间二人都沉默了。   陈卓其实也觉得眉心一直在跳,圈子里玩得乱的多的是,但放在薄承彦身上他确实很难相信。   因为他就是帮对方搞这种花边新闻的,主要是为了让旁支相信薄承彦暂时不会有孩子。   变故就在于两年前的抗灾公益活动。   他带回来一个小孩,当时其实也很正常,陈卓有问过什么意思。   对方的回答是,“去编排我,不会么?”   当时那个孩子好像是十五岁吧?脸上手臂上都是泥浆,但其余的皮肤却还是白色的,昏睡在病床上,当时的护士在打营养针。   两年之后,陈卓没想到会被薄家养得这么好。   陈卓不确定薄承彦有什么怪癖,只知道他对于身上的脏水一概不管,所以真真假假。   辨不清楚。   但陈江乔还没死心。   嘴硬道:“我觉得我比他有料。”   *   祈景获得了一个电动轮椅,好奇极了,以至于忘记996了,他被薄承彦单手揽了过去。   坐好之后,自己操作了下。   感觉速度快快的。   “谢谢您,先生。”   祈景眼睛亮亮的,仿佛是获得了一个新的玩具。   他暂时不去思考自己会不会换掉的事了。   很开心地在原地转圈圈。   “你在想什么呢?小景。” 第9章   祈景仰头看过去,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他还是说:“我在想这个轮椅好好玩。”   右手有个把手,可以让轮椅旋转。   薄承彦倚靠着门,垂眸看他,神色略微不解。   “这样啊。”   又听不到了。   但是祈景是可以告诉他的。   薄承彦垂眸看着人,想了想,“那天的人是我朋友家的一个妹妹,不太懂事。”   祈景坐着看他,眼神中很是茫然,但又认真地听了听。   “这样啊。”   两句一样的话。   莫名有些奇怪。   现在还是早上,祈景感觉自己头发被摸了摸,薄承彦就下楼了,说了句让他去睡会。   少年开着自己的轮椅去了床边,拿起了996,晃了晃。   豆豆眼还在旋转。   祈景有些懊恼,闷声道:“阮珩……你好歹给我个照片呀。”   那是主角受。   *   祈景早上自己勉勉强强洗了个澡,因为脚不方便,他很笨拙地用毛巾擦,但是吹风机线不够长,他早上吃饭的时间到了。   于是就没怎么吹,直接下楼了。   薄承彦还是没走。   祈景震惊了。   [他怎么还不走?]   薄承彦眉毛轻微一蹙,手机上给林瑟发的消息又删了,觉得离奇又诡异。   “公司的事有总助,今天陪你吃早饭。”   祈景手指搭在那个按钮上,一走神,没注意按下去了,轮椅直直地往前撞。   咚——   薄承彦抬脚卡住了,略带不赞同地看向祈景,少年一下子慌了。   [啊,我不是故意撞人的……]   [完了。]   “薄先生……”   祈景被穿过腋下拎了起来,放到了餐椅上,整个人紧张兮兮的。   “对不起。”   薄承彦觉得好笑,“没关系。”   心惊胆战地吃完了这顿饭。   祈景得知对方根本不喜欢自己后,一直很忧愁,昨天试图练习学到的知识,也被中断了。   刚刚又开轮椅撞对方。   他心里空空的,单纯地沮丧。   金丝雀实在不是很好当。   讨一个人的喜欢也是蛮困难的。   祈景吃完了饭菜,心想这下子薄承彦该走了吧。   或许眼神过于偷偷摸摸,被发现了。   “你想上什么大学?”   祈景愣了下,怎么问这个问题,他可以随便说吗?   “随便说。”   阿姨上前收拾了下碗筷,对这种温馨的场面倒是多看了一眼,在餐桌摆了新送的百合。   祈景认认真真道:“考上一个公立本科。”   简单纯粹。   这是他最朴素的愿望,因为公立大学的话有补贴,再不济还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应该能撑到毕业找工作。   薄承彦持续地蹙着眉,最后愈发不解,轻声问,“小景,我给你的零花钱不够么?”   面前的少年皮肤莹润顺滑,乌发柔顺地在耳侧泛起弯,针织的羊毛衣贴着肌肤,浑身的气质都很贵气。   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配。   祈景所有的东西都被准备好了,当季的衣服会有人提前送过来,阿姨会给他换好,相应的配饰也会给他收拾。   他大多数时候不知道价格。   他也不知道他的户口在薄家老宅。   锦江别苑给他营造了一个非常完美的世界,以至于祈景缺少一些分辨的能力,他只能判断这是好的生活,并不能判断这有多特殊,多特别。   毕竟他是一个没有姓名的金丝雀。   祈景连忙地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够用的。”   薄承彦身子微微靠着椅背,侧眸去看人,他身量其实很高,即便是和人坐到一起,也会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祈景不由自主地垂着头。   扣了扣手。   前两年的话,其实祈景不常见能见到他,哪怕是过年,他只有大年初一的时候会在床头发现红包。   人是不怎么能见到的。   祈景个人觉得话,薄承彦算是他目前见到最好看的人了,比阿爸好看一万倍。   比gay片里的好看一万倍。   他不把自己同学当成参考物,只把外界的男人当参考。   [是有好多钱,可是亲密付……一点都不好,点牛郎都花走了我的压岁钱。]   薄承彦闻言就拧了拧眉头,试图和人说,“你还没有过生日,我带你办不了信用卡。”   “对了,上次的手环不要乱摘了,不要去那些会所。”   [那你为什么能去呢?]   男人微愣了下。   薄承彦本来是想说,那是个略不正规的商业促谈,源盛规模比较大,开了很多场,有黑金卡才能进的……   但是他和小孩子说这些有用么?   似乎没什么用。   薄承彦自诩从不在意名声,或者说外面愈是传的他无心安家,局面对他愈有利。   挑个年纪小的,包养个小孩儿。   是最不堪入目的。   但是此刻。   他仿佛又重新背负上了道德枷锁,甚至甘之如饴,最后索性直接道:“这样,我也不去。”   祈景好奇地看了过来。   *   一周后。   祈景终于重新去学校了,他在家里玩了好久的电动轮椅,以至于走路的时候还有些想念。   这种奇妙的感想大抵是因为孩童时期没有接触过摇摇车、电动轿车之类的高级玩具。   坐到椅子上的时候,黄泽立马扭头看过来了,问道,“小景,你怎么回事啊?提前走了不说吧,还把自己摔了。”   “怎么搞的?”   林与泽递过来了一个地理笔记本,祈景本来想回答的,但是看到笔记本后立马道,“谢谢你。”   地理是他的弱科。   黄泽撑着下巴接着看人,忧愁道:“你倒是理理我啊。”   语气有点伤心。   祈景又立马道:“我理我理的。”   姜姚在后面惟妙惟肖地模仿黄泽的语气,“小景也理理我啊!”   祈景忙得像个陀螺。   “我撞到茶几桌角了,腓骨脱位,太痛了。”   “我手环有定位来着,好像是报警了,家里人来接我了。”   祈景说话向来很会说重点,但每次说完他都一副很平和的状态,莫名给人一种反差感。   尤其是——   “定位?管得这么严啊……”   剩余三人顿时互相交换了眼神,不再接着问了,只是插科打诨聊天了下。   不过就在这时,祈景突然感觉自己靠窗的那里有人屈指敲了下,发现是个男生,对方冲他吹了个口哨。   抱着篮球走了。   黄泽上去就骂:“秦盛那小子神经病吧。”   祈景不认识那个人,唯一的印象是,“学校可以染黄色的头发?”   林与泽头也不抬地解释道:“不可以哦。”   “他为什么冲我吹口哨?”   “……”   “……”   大约是没有解释。   因为所有人都在告诉祈景不要理会那个人。   但说实话他还是不懂,少年决定晚上用手机搜一搜。   不过就在这时,上课了。   改成了班会,发布了一个消息,要开家长会。   班里顿时一片哀嚎。   国际部一般不怎么开家长会的,起码前两年是没有的,讲究的就是给予学生与学生家长极大的自由,因为有艺术生,有要去考雅思托福的,有要办理签证的。   总之各有各的事要做。   祈景有些担忧,因为他没有家长。   *   等到下午五点的时候,祈景就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了,原本晚自习是需要参与的,但是因为他脚受伤了,薄承彦就让他先暂时不去参与晚自习。   回家自习。   祈景认为自己回家根本就不自习,但是他还是带了点书,重重地背上,可能有些安全感。   “小景,拜拜……欸,我妈怎么不给我申请不上晚自习啊!”   黄泽很是哀嚎道。   “路上慢点哦。”语气很温软,是当时那个过生日的女生,祈景对她挥了挥手。   司机是在校门口等待的。   祈景需要走一段路。   但是在下楼梯拐角的时候,有人挡住了,祈景想了想,往靠边的地方站了站,想让对方先过。   事与愿违。   这个人就是和他对着。   祈景蹙了下眉,倒着退了回去,一直走到了走廊那里,很温和道:“你先过。”   眼下正是校内晚自习开始的时候,走廊上没有其他人,学生都在教室。   祈景背着书包等人过去,但是这个人却还是走了过来,对方稍高些,可能是校篮球队的,长到了一米八三。   “你是祈景?”   祈景点了点头,然后低头想要绕过去,却又被挡住了。   他难得有些不高兴。   “同学,你为什么不让我下楼。”   祈景尚未经历过任何有关霸凌的事,他只是不理解,于是就仰头问了。   “怎么?你要告老师?”   对面的人似乎很是看不起这种行为,翻了个白眼,但很快又将视线移到祈景身上。   “我叫秦盛,加我微信。”   这种行为莫名其妙,祈景摇头,“我没带手机,我要回家了。”   秦盛拧眉,似乎有些不耐烦,“你不是有手表?快点。”   “我不认识你,我不想加你。”   祈景绕道就打算走,但是胳膊被猛地拽了下,人差点翻了,后脑勺磕到了墙。   疼得脸皱了下。   “快点——你装什么呢?”   祈景迷茫地看着这个人,这是他头一次遭到恶意,认真道:“我没有装。”   “不加,你甭想出校门,你是想让我带你去隔间里玩吗?”   祈景还是怔怔地看着这个人。   或许是这种带有惊诧的目光过于刺眼。   秦盛觉得有点烦,扯着对方的胳膊看了下手表,没有密码,直接加上了微信。   他有些洋洋得意,原先就是顾虑太多,祈景顶多是个暴发户的儿子,祈这个姓根本在京市不出名。   长这么好看,据说九班有人带着他去看过片。   就是个同。   秦盛不得不承认,他长得很合他胃口。   祈景手腕被扯得特别疼,不由自主地想要抽回来,但秦盛本能地嫌弃,“你矫情什么啊?有多少人加我联系方式都加不上。”   松开了手,附带又推了一把。   一米八的体育生,一动手,祈景直接被推翻了。   脚又歪了下。   他才刚好……   脸骤然白了。   好疼。   呼吸都微微停了下,额角有冷汗冒出来。   祈景很害怕再脱位,被医生按着复位太疼了,他几乎不敢动自己的脚踝。   “你干什么啊!讹上我了?”   就在这时,走廊处有教导主任在巡视,看到人匆忙地跑了过来,面色似乎很难看。   秦盛蹙了下眉。   “祈景?祈景?你怎么了?”   怎么教导主任会知道这个人的名字?这老妖婆不一向势利眼吗?   秦盛烦得要死,“他歪了下脚,就这样了,我带他去医务室算了。”   但那教导主任完全没有看他,仿佛是很焦躁地问祈景,“你还能动么?你的腓骨脱位治疗好了么?”   “我通知你家里人吧。”   全程没有看旁边这个秦大少爷,只是在站起来的时候隐约撇了这游手好闲的少爷一眼。   不知道为何,秦盛总觉得那有一种同情的目光。   神经——   他还是故作不在意,心里反复地想着。   不就是推了一把? 第10章   “你是说,你偶尔听得到?偶尔听不到?”林瑟抬手将薄承彦手腕上拿了起来,从旁边打印机拿出来药方,吩咐身边的助手去取。   这件事居然还没完。   青年眯了眯眼,很认真地去想了想,“薄,你不会被魔鬼上身了吧?”   薄承彦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深沉的眼眸里透出些许无言。   “你能听到我在骂你吗?”   林瑟赶在对方发作之前摆手,“没有骂没有骂,算了算了,你们之间的小情趣罢了。”   “可能丘比特给你下了咒吧。”   薄承彦拧眉,冷声道:“你不能这么说,他很小,我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情愫。”   林瑟心想好友那么道貌岸然?但是他又实在好奇,问了下,“薄,你不是不喜欢女人?”   “那你养着他?是真的当儿子?”   这是个好话题,人类的一大终极哲学就是繁衍后代,总之是会为了□□搞出很多乱七八糟的名堂。   什么不生孩子的女人就不完整……   林瑟坚持认为这是一种男人构建出来的话语体系,本质上就是毒害无辜少女。   时代发展到今天,女性知识得到长足进步,但是繁育后代的伦理话题始终是尖锐冲突。   林瑟在国内待了很久,除了原先在小区开诊所和那恶毒婆婆斗智斗勇之外,他还广泛地涉猎Red note,活跃在各个家里长短的帖子之间。   敏锐得仿佛像个网络喷子。   薄承彦收回了手,对此并不加遮掩,“也可以。”   林瑟震惊:“什么叫也可以?”   他觉得这种心理状态是不正常的,刚想进行长篇累牍的谴责,对面的人就又道:“我当初把他从大山里带过来,是看他可怜。”   “但是那边的可怜的孩子除了祈景还有很多。”   薄承彦垂着眼皮,手指搭在椅子扶手上,轻巧地敲了下,嗓音低沉:“我只带走了他,大抵是因为他的相貌尤为出众。”   “这么看来,我的确具备人性的低劣之处。”   林瑟倒是思考了下,通俗易懂地道:“要我我也带好看的,人之常情。”   “……”   林瑟又转头去问,“不过你在烦恼什么呢?你不是一向游刃有余的么?怎么最近有空来找我好几次?”   他的这位好友,据说在澳门老家里,有至少三个小妈,上大学那会儿甚至还冷静地处置了亲生母亲的自杀案。   回了校内照样是完成了学业,甚至同人交谈都始终是平和的。   这样的人,心境强大到什么程度?   林瑟不太清楚,他只是知道对方身边没有什么人,就连不喜欢女人这个偏好,也是外界推测出来的,实际情况……   不清楚。   “你的小宝贝儿出问题了?”   他只能想到这一个方向。   薄承彦其实不愿意承认这件事,蹙眉问,“他的朋友似乎总是带歪他,带他去一些不好的场所,我是否要切断他们的联系呢?”   “还有,他今年已经高三了,按道理来说应当有个目标院校,可他只是想去上个公办本科,甚至还考虑到了助学贷款。”   “他认为我会不要他。”   林瑟愣了下,直白道:“薄,你好像个东亚家长。”   不过还没来得及细问这件事,男人手机就响了,那是特别设置的震动音,薄承彦蹙眉看了下,起身接电话了。   林瑟好奇极了,坐在转椅上看对方,一下子明白了,他本人辅修了教育专业,这是来咨询的啊。   真是妙。   他居然会在意一个人。   不过也就看了两秒,薄承彦就匆匆准备走了,面色似乎很难看。   林瑟好奇,“怎么了?你的药贴还没做好,不等一下?”   “不拿了,我去趟学校。”   林瑟一下子坐直了,神色讶异,“宝贝出事了?”   但没有人回答他,人走得很快。   助手过来拿好了药贴,林瑟接了过来,看了下墙上的时钟。   七点半。   “我也想去……”   *   祈景被老师搀扶进了医务室,脸色白白的,他撑着手臂坐在诊疗床上,一声不吭的。   教导主任在门外似乎和那个叫秦盛说话,具体说什么听不清楚,他也不想听清楚。   脚踝一阵阵地酸痛。   伴随着猛地刺痛。   祈景害怕自己瘸了,整个人都很低落,残疾的金丝雀更容易被换掉。   他还没有找到阮珩。   一切都很糟糕。   直到门开了。   祈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可怜,他身上还穿着校服,鼻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了墙灰,头发很乱,眼眶红彤彤的。   没哭。   就是脸很白。   薄承彦只是一扫就看到了那个又肿起来的脚踝,磨破皮了,在往外缓慢地渗血。   白皙的小腿搭在诊疗床边,裤子被往上捋了捋,好让伤口和布料不粘连起来。   祈景以为来的会是阿姨,没想到会是薄承彦,还没来得及仰头说话。   对方就屈膝蹲下了,祈景就垂着头去看人:   “薄先生……”   “很疼么?”   脚腕被轻轻地托了起来,对方蹙眉看了下伤势。   祈景点了点头:“很疼。”   外面那个教导主任走进来了,薄承彦这才起身,用另外一只手安抚地摸了下祈景脸,手指蹭过少年的眼尾,把那点泪花拭掉了。   祈景想起来自己在会所学到的东西,不由自主地贴了下对方的手心,但是薄承彦只是给他擦了擦泪,一触即分,没有贴很久。   “我们查清楚,就是同学推推攘攘的,那个学生就在外面,您看怎么处理合适?”   现在还是晚自习,走廊没有很多人。   薄承彦问了句,“叫什么名字?”   “秦盛。”教导主任道。   祈景还以为要说一会,但其实没有,薄承彦只是问了名字,而后就抬手把他抱起来了,其实是正面抱着,放到了手臂上,男人细致地垂眸避开他的脚。   “我们去医院。”   薄承彦想了想,又考虑到相应的问题,“要不要背着?这里是学校。”   他把祈景的个人信息保护的很完全,即使是现在露面也只是以哥哥的身份。   或许是成年人过于敏锐,他还是问了问。   祈景不懂,“学校就不可以抱了?”   他问得实在单纯。   薄承彦没再说什么,单手揽着人往外走,不过倒是也没有避开那个男生,出来的时候拧眉看了一眼他。   秦盛吊儿郎当的,但从祈景“家里人”出来之后,后背就泛上去阵阵的麻意。   他已经以为自己很高了,结果对方还是垂着眼皮打量他。   西装革履的。   步入社会的人看校园内的人,简直犹如看蚂蚁过家家。   薄承彦也就瞥了两眼,带人下楼了,一步一个阶梯。   [为什么不教训教训他?好生气。]   祈景环着人的肩膀,下巴搁在了上面,视线在后面,慢吞吞地数台阶。   “先去医院,不疼么?”   “疼。”   男人走得很稳当,即使是下楼,也有种晃晃的舒服感,像是抱小孩儿一样。   祈景没有发现自己生出了一点悄无声息的依赖感,也不委屈了,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车子开到了校园里,就在楼下,薄承彦单手开了车门,细致地将人放了进去。   “不会瘸的,没事。”   祈景仰头去看人,好奇的眼神很是直白。   [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八点半到了医院。   急诊的大夫看了下,蹙了下眉,“怎么又摔了啊,小可怜。”   简单了解了情况之后,医生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是叹了口气,“有的高中生真就是小畜生,你以后在学校里注意点,离他们远点。”   祈景点了点头,低头看自己的脚踝,被缠了一圈绷带固定。   “没什么大事,但养三天吧,少走动。”   祈景看了看自己的脚,觉得好像没有太疼了,抿了下唇,侧头去看薄承彦。   发觉对方在看手机。   很迷茫地想:在看什么呀?   薄承彦面色不善地把手机收了,那是调过来的监控,仅仅过去了半小时,已经截取关键部分发过来了。   他弯腰将人重新抱起来了,没说什么话,只是往外走,祈景问了句,“不坐轮椅?”   薄承彦本来面色阴郁得很,闻言又沉默了会,解释道:“车就在外面,借轮椅还要还,我们回家再坐。”   似乎精准地预判了少年的心理活动。   “好的。”   回到家大约已经将近晚上十点钟了。   阿姨做了好吃的饭,祈景吃了一小碗,不想吃了,过了饭点他就容易没胃口。   薄承彦皱眉起身,拿勺子就打算过来喂他,祈景对上次得记忆还历历在目,连忙摇头。   “小景。”   祈景磕磕巴巴地解释,“不、不喂,我自己吃饭。”   其实上次捏着脖子留下了点反应,他辨别不清楚那是一种犯怵的情绪,只是觉得一边被安抚地揉脖子,一边被撬开唇瓣喂饭……   一点也动不了。   很可怕。   祈景自己捧着碗吃饭,最后勉强喝完了,但不小心呛到了,开始咳嗽。   一道阴影又覆了过来,他本能地身子后抵了下,唇瓣被人用纸巾擦了两下。   但也只有两下。   对方似乎是停顿了下,松开了他的下巴,转而拿纸巾递到了祈景手里。   “自己擦擦。”   祈景没太理解这个行为,但照做了,好歹是不咳嗽了,就是耳朵红红的。   他去看薄承彦。   “看我做什么?”男人嗓音很沉,随口问。   祈景只是道:“我吃完饭了。”   其实大多数时候,他们的对话都比较简单。   只是最近才交际多了起来。   祈景看他站了起来,视线也随之走动,仰着头,其实在对方的视角下看着有点……   “我给你拿轮椅。”   祈景困惑了,因为他已经伸手了。   “不能抱我上去吗?” 第11章   薄承彦垂眸看了人一会,抬手把他抱起来了,迈步往楼上走。   等到推开门之后,又把人放到了床边。   想了想,“不要害怕,我会处理那个人的。”   祈景点了点头,觉得这样好多了,他根本就不需要主动去抱人了,很好。   “好什么?”   祈景愣了下,但看过去的时候,男人又抬手按了按眉心。   “没事,可以自己洗漱么?”   薄承彦又问了问,屈膝蹲下身子,仰头去看少年。   “我在隔壁,你有事叫我。”   祈景觉得这样好多了,他不需要仰头去看他了。   男人不知道为何闷笑了起来。   祈景歪头,“你笑什么?”   甚至忘记说先生了。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三十分了,薄承彦起身打算离开了,不过就在这时,少年又拽住了他的袖口。   “怎么了?小景?”   祈景其实自己没有发觉一点轻微的变化,他没有那么拘谨了,或许是因为这两天的经历。   “我在学校,那个同学,他对我吹口哨,是什么意思?”   薄承彦瞬间面色变了。   “我问其他人,他们让我不要理他。”   祈景觉得大人或许懂得更多,他就直接问了,但没想到薄承彦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直接反手握住他的手腕。   重新附身蹲下道:“他冲你吹口哨?”   祈景点了点头。   薄承彦罕见地露出点阴沉的神色,监控只能看到有肢体冲突,言语是听不到的,白天发生了什么也无从而知。   “你重新给我说,到底是怎么被推到了。”   ……   夜色如水。   祈景暂时忘记了自己金丝雀的身份,垂眸慢慢地说了出来。   薄承彦的表情似乎是一点点变得难看。   祈景的手腕在他手里,手表被打开,重新设了个密码,把那个微信删除了。   “吹口哨,是流氓的一种行径,带有挑逗意味,相当冒犯和无礼。”   薄承彦还是和人解释道。   祈景理解了下:“他调戏我?那他说带我去隔间玩也是这样的意思?”   话音落下。   薄承彦几乎感觉自己脑中的弦断了。   直到床边的人轻哼着:“疼,疼……”   手腕被捏得太紧了。   薄承彦立即松开,按摩了下,“对不起小景。”   少年摇头,道:“没关系的。”   晚上其实也没说多少。   后面薄承彦就走了,只是夜里来了一次,给他量了温度。   祈景迷迷糊糊的,受伤的脚搭在外面,唇瓣含不住温度计,被扶着下巴,过了五分钟看了下。   [为什么要量……好困……]   薄承彦垂眸道:“因为你身体一发炎,就会低烧。”   他怎么才发现?   似乎是自我责问。   少年睡过去了。   面颊干净又温软。   翌日。   薄氏集团来了许多外面的人,顶层办公楼多了些拿着公文包的团队,似乎是在商谈。   但都面色很难看。   陈卓上来的时候还有些意外,这都是谁?彼此打听了下,才知道这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公司,好像是叫什么福星。   挺乐的,这什么商标?   陈卓本来就是来赔礼道歉的,眼下还得排队才能见薄承彦,难免有点无聊,去找总助问了下。   过了一会。   “哦,我知道了。”   总助震惊:“陈总,我没和您说什么啊!”   陈卓整个人懒懒散散的,慢悠悠地低声道:“你往常工作都没什么表情的,现在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基本就是不用你做下一步流程的。”   “对面的人又这么垂头丧气,那就是不合作了呗。”   “那就是定局。”   陈卓倚靠着桌子,环着手臂看那群人,思索着这是京市哪个人家,眉眼很是冷淡。   一开始还蹙着眉,因为几乎没有什么利益纷争,这个公司只是个依赖性很高的供应商。   两年前才到京市发展吧?原先是在中部一个省份起家的,好像姓秦?   陈卓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名堂来,最后灵光一闪。   总不能是……   “有意思。”   就在这时,里面这群人垂头丧气地走了。   陈卓抬着双腿就进了办公室,薄承彦似乎是在看什么东西,见人过来后才将视线移过来。   “什么事?”   陈卓倒是没说这个,只是问了句,“刚那是干什么啊?多少年了,没见过直接上门求情的。”   “你的形象肯定又大打折扣。”   “前两年的公益算是白做了。”   薄承彦面无表情道:“你来干什么的?”   陈卓是个聪明人,但是喜欢用吊儿郎当的气质掩盖自己的底色,可惜的是,对面也是个聪明人。   他只能装两秒。   “好吧好吧,我来道歉的。”青年双手举起,深吸一口气,“我妹妹已经被送回澳门了,到时候会有阿姨管教她的。”   澳门是陈家母亲的老家,但不是他们父辈的。要论起来那里谁势力最盘根错节,那还是薄家,大大小小的旁支都在那里。   说是送回去教育,实则是贼心不死,换个地方攻破。   薄承彦不是很在意,陈江乔过去,必然会给那群旁支找点乐子。   他们是见不得薄承彦有成婚的打算的。   “这样可以了吧?我知道你不高兴,可她就是跟中邪了一样,送去折磨一下薄家老宅的人,也算给你赔礼好不好?”   薄承彦看了下桌面上递过来的项目书。   眉眼淡漠。   “今年五一你想好怎么应付那群人了么?”   *   祈景在家待了两天,然后还是上学去了,毕竟家长会之前会有一次周考,要是成绩很糟糕那可怎么办?   不过一进教室就听到了好消息,黄泽高高兴兴地道,“那个黄毛好像转学了?他的户口出了问题了,在京市再也读不了书了。”   祈景想了想,问道:“是秦盛?”   “对啊,真是一傻逼,你的脚好点了没?”   祈景点了点头,侧头去看林与泽,对方这次倒是没有立马拿出来笔记本,只是问了句。   “小景,家长会你家里人会来吗?”   黄泽是个心大,只是草草知道那个同学被开除学籍了,并没有问后续的发展。   但林与泽清楚,他家里人有说起这个事,语焉不详,但只指凌越集团。   那……和祈景有关系么?   在京市的公司总是层出不穷的,大大小小的,时而崭露头角一批,又悄无声息破产一批,不断在洗牌。   但上面的公司永远就是那几家,屹立不倒,本质上还是大鱼吃小鱼的戏码。   林与泽其实是有些担心的,祈景这个姓……没有查到匹配的人家,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京市有几个同姓做个体户的。   秦盛估计就是看到了这个才贸然动手的。   那手环国外市场都十几万,怎么可能是普通家庭可以负担的起的……   秦盛并不只是不能在京市读书,他的学籍也出了问题,家里生意直接被影响,恐怕之后只能读私立高中。   那种师资力量很差劲的地方学校。   留学梦算是碎了。   林与泽很难不产生谨慎的情绪,但黄泽是个没心没肺的,上去就问,“你爸爸来还是妈妈来呀?小景,是不是快到你生日了?你老是不开party,今年一定要开好不好!”   “我知道邻省有个非常棒的野营基地,那里超漂亮,我们到时候去那里搭帐篷吧!”   祈景一时不知道应该回答哪一个问题,家长会……他有点焦虑。   “好了!上课了!别烦小景了。”林与泽拿了本书摔过去,黄泽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   “你丫有病吧!”   打打闹闹的,上课铃响了。   林与泽的余光里看到了祈景悄悄地松了口气。   学校中午是可以回家吃饭的,祈景一路顺畅的走到了校门口,但刚拉开门,“叔叔,我……”   “下课了。”   薄承彦在后排坐着,掀起眼皮看过来。   “过来。”   少年坐到了车里,好奇地问,“您怎么来了?”   薄承彦抬手把人的手腕拿过来,垂眸解开了那个手环,看了两眼,放到了一旁去了。   “这个有点旧了,给你换一个,公司有人等着,可以给你调一下。”   祈景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个旧的手环上,很好奇问,“那旧的,怎么办?”   “扔掉。”   [好可惜,居然要扔掉。]   薄承彦把人的手腕放回去,吩咐人系好安全带,想了想,解释道:“电子产品就是要更新换代的。”   “如果用户长久地不更换他们的产品,那科技公司就无法完成产品升级,反而是不利于他们的持续发展的。”   薄承彦又不自觉地解释:“你不更换,你的旧有设备也会停止更新的,不可惜的,小景。”   祈景扣好了安全带,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再继续想旧的手环的事了。   但其实这种教育方式仍有弊端,因为薄承彦是不考虑金钱因素的,他向来只是会给祈景换新的东西。   似乎“钱从何处来”这个话题并不在他的教育范畴之内。   祈景再次来了公司,门被打开之后,人愣愣地看着那个手。   [不是不让牵么?]   薄承彦蹙了下眉,提醒道:“你的脚不能再摔了,下车。”   祈景伸过去了手,好好地站在地上,仰头看了过去,问:“我还没有好吗?”   “没有。”   二人去了专用电梯,根本就没有什么人。   祈景看着电梯厢内的镜子,觉得自己一点也不高,上次被秦盛吓到了,但是仔细比较起来,好像薄承彦更高。   好奇怪,他没有那么害怕。   直达顶层。   祈景被牵着往办公室走,期间看到了门外的助理,想起来对方是谁了,打了招呼,“你好。”   助理受宠若惊,抱着文件夹弯腰挥手,“你好你好。”   祈景还没来得及冲人笑笑,后脑勺就多了个手按了按,脸颊又被推回来了。   “看路。”   进了办公室。   这个地方还是好大好大。   他被推着背往前走,耳边响起:“去沙发那里休息,我待会让人上来,去吧。”   祈景只好往前走,坐下来后又习惯性地去看薄承彦,室内温度适宜,对方把西服外套搭在了椅子上,衬衫很是服帖,显露身材的同时又不会紧绷,小臂看着很有力。   好看。   但少年又不知道这属于什么类型的好看。   片里没有这个类型的。   祈景看了很久。   直到对方接了个内线电话,似乎是说了句让人上来。 第12章   祈景没等多久,一会就有人来给他换手环,是全黑的,简单操作了下。   心率、血氧、还有运动轨迹……基本都可以看到。   “超出异常值会向主机那里报警。”   “好。”   薄承彦同人简单说了几句,那些人就弯腰离开了,送过来一个大盒子。   祈景好奇去看,发现是大大小小的科技用品,有手表、相机……   居然会送相机。   “小景。”   少年没有摆弄多久,起身朝着薄承彦那里走,对方坐在办公桌上,“过来。”   手腕被捏了过来。   祈景走到人跟前垂着眼皮去看那个小屏幕,薄承彦上次就又教过他。   “不要摘这个,除了定位的话,它还会在你身体各项指数异常的时候监听和打开摄像。”   薄承彦细细地观察人,这毕竟是有些超出常理的监控,引发任何抵触情绪都是有可能的。   这很正常。   祈景好奇地问:“异常?”   “你心跳过快,血压过低或过高,遭受外部冲击,或者手环被外力破坏,都会给我报警。”   祈景懵懵的,低头还在看。   薄承彦捏着人的腕骨,补充道:“你在家可以不用戴,出门戴着就可以。”   “给您报警?”   薄承彦道:“对,我会去找你。”   祈景暂时无法理解那种安心的情绪,只是觉得如果当时被逼在楼梯拐角的时候,薄承彦可以来找自己,那确实会让人开心很多。   心口像是放了跳跳糖,劈里啪啦地炸开。   “那好安全。”   “嗯。”   一个违背人权的设备,就这么扣在少年手腕上了。   两个人都很满意。   中午的时候,祈景头一次在办公室和人吃饭,好像还是家里的菜,不过是送过来了。   他这个时候才发现顶层是有生活区的,甚至靠里的暗门里还有个卧室。   里面有床。   祈景有些好奇,所以薄承彦平常是在公司睡觉的?这里看着好大。   筷子夹了个蒜苔,少年腿在椅子下面交叠在一起,晃了晃。   还没吃。   “小景。”   少年转过头来,把筷子里的蔬菜塞进嘴巴里,抬眸看了过去,像是某种小动物。   “……”   大约吃到一半,办公室门开了,林瑟整个人兴奋异常,甚至弯腰用手扶着膝盖,挥手道:“你好你好,记得我吗?”   薄承彦蹙眉看他,但青年立马解释道:“我如果预约,你根本就不会给我开门。”   “看在上帝的份上,原谅我吧,我只是想看看宝贝的身体好了没?”   祈景不解:“宝贝是我?”   这种困惑时常出现,他好像在薄承彦身边,总会有其他人捏出来另一个称呼。   他有时候不太会判断。   林瑟完全被萌到了,不见外地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眉眼温和,“宝贝是你。”   祈景愣住了,有些困惑地去看薄承彦,似乎是求助的眼神。   薄承彦只是微靠着椅背,垂眸去看他,轻声道:“自己先吃饭,不用理他。”   但其实祈景不是想问这个,他只是心里好奇。   [我是谁的宝贝?]   薄承彦手指轻微动了下,没去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避开了眼神,去看林瑟。   “你等一下,让他吃完饭。”   大约过去了五分钟左右,桌子上的饭盒已经被收走了,祈景伸着手腕过去,林瑟摸了摸,温和道:“挺好的,健健康康的小朋友。”   “我很大了。”   祈景不是很明白,他都看过片了,实在不是好孩子。   “小景。”   少年转头去看人,面色认真。   薄承彦看了下腕表,现在十二点半左右,吩咐道:“去房间午睡,到一点半我让人送你去上学,去吧。”   祈景点了点头,“好。”   人其实确实有生物钟,他在家里也是会睡午觉的,不过今天被带到公司了而已。   祈景打开了那个暗门,发现里面有个宽大的床,还有个开着的暖灯,床头柜那里还有个外文书。   少年关上门之后,好奇地又拉开了个门缝。   他们在说话。   “你好意气用事啊,怎么了,切断供应不说,硬生生将那小公司逼走京市了。”   “外头传的更加神乎其神了,说你家小宝贝是祸水呢。”   ……   祈景还没听清楚后面,突然感觉薄承彦转头往这边看,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呼吸停了一下。   手环嗡嗡的震动,祈景吓了一跳,立马调整呼吸,让那个倒计时稳定下来。   “……”   祈景觉得这个东西坏毛病也是不少的。   薄承彦只是在门外和林瑟说了几句,后面就处理公事了,到了大约一点半的时候。   他起身推开了房门,视线之内,少年盖着毯子睡在角落里,校服外套脱掉了。   整个人睡得很熟。   他走过去,不自觉地用手拨开祈景的额发,试温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人已经不发烧了。   祈景被带起来的时候还在做梦,又梦见以前的事情,在大山里跑过几次,每次都走不出去。   山的另外一边还是山。   祈景垂着眼眸,视线都有些聚焦不起来,外套被穿上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耳边有略沉的嗓音。   “做梦了?”   这个地方完美至极,什么都不需要发愁,祈景一开始确实不知道金丝雀的意思,可是后来他也有了解。   但是对于一个来自于物质极度匮乏的人来说,这简直是天堂一样,祈景毫不费力地接受了。   甚至学习了知识。   他相当有觉悟。   脸颊皱了下,几乎不管不顾地抱了过去。   “喜欢……”   薄承彦将人的手掰开,拧眉把人从床边抱起来,让祈景站好。   “去洗个脸。”   冷水确实能够让人刺激,祈景在洗手间眯了眯眼睛,有水珠进去,涩涩的。   他还在想那个“祸水”的意思,他知道那是什么文本意思,但不清楚薄承彦的看法。   是因为他惹出来事端了么?   祈景擦了擦脸,出了洗手间门,薄承彦在不远处的落地窗那里打电话。   少年站着等了会。   但是对方仿佛背后长眼睛了,一转身就看到祈景了,索性就挂了电话。   “待会司机去送你,去跟着助理下楼就可以。”   祈景点了点头,突然想起点什么,仰头问:“薄先生,我要开家长会……我忘了和您说了,我让谁来?”   薄承彦轻微蹙了下眉,问:“哪天?”   “这周五。”   *   后面一连好几天,祈景都没有见到薄承彦,倒是在手机上得到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111:我是江修远。   祈景想起来了,对方是那个会所的人。   他们都是小鸟。   少年刚刚这么想着,手机就又弹出来一个申请。   我是江修远,源盛的。   不到两秒。   111:我是江修远,你忘了我了?   祈景连忙通过了,备注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发消息。   讨厌西兰花:我记得,没有忘记。   111:哦,那就好。   111: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祈景觉得怪怪的,但也不知道要不要回,想了下,打字道。   讨厌西兰花:好的。   大约过了四五分钟。   祈景在书桌面前对自己的周考答案,家长会当天成绩可能就出来了,他有点忧心忡忡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可能、可能薄承彦是会来参加的。   祈景不清楚自己算是紧张还是期待。   直到手机又嗡嗡震动一声。   111:你这个人,你都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你微信的吗?   祈景看到消息愣了下,倒是去问了问。   111:我不可能告诉你。   “……”   江修远尽管这么说,还是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站在酒店的VIP包房里,浑身青青紫紫,有凌虐的痕迹。   不过他也是爽的,青年没太在意。   只是冲背后的人说:“他就是个小孩儿,我打探不了什么的。”   陈卓从大床上神清气爽地起身,面色有餍足之色,只是走到人跟前,拿张黑卡轻轻地拍了拍青年的脸。   “欸,不能这么说啊,你可是和小朋友说话最多的人了。”   “价值很高哦。”   陈卓将手里的卡一丢,起身走了。   “你还不错。”   似乎是夸奖。   江修远神色淡淡的,等到人走了之后,立马用手机拿下了看中的LV包包。   他的存款一下子直线提高,说来说去,源盛的工作其实就是当陪酒的,保底有个三四万。   那经理还倒贴了他一些钱,这都是看在……祈景的面子上。   江修远蹙了蹙眉,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的确现在找到的金主,也是因为自己那天和祈景多说了几句话。   还是挑衅的。   不知道是因祸得福,还是祸福相依。   周五。   几乎所有家长都来了,但祈景的是阿姨,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但林与泽却松了口气,只是带着祈景出去了教室门,姜姚拿着手机刷帖子。   看到一则新闻眼睛亮了亮。   “欸,过几天会有流星雨啊!我们去看吧!”   少女的家长也是家中叔叔来开的,父母都没空,他们都很习惯这种事。   只有黄泽是自己的妈妈来开的,整个人有些沮丧,身子倚靠着栏杆,翻了个白眼道:“姜姚,我早就说过了好不好,那几天还正好挨着小景的生日,去野营简直是首选!”   祈景整个人心不在焉的,朋友们问他什么人都点头。   “那太好了,我来做攻略!”姜姚当即就开始搜索小红书,整个人兴奋极了。   走廊里人来人往的,家长会开完已经下午五点钟左右了,祈景和同学们在隔壁休息室玩真心话大冒险,时间消磨得也很快。   祈景不敢玩大冒险,一直选的都是真心话,结果不知道今天运气格外差还是怎么的,地上的转盘总是指到他。   对面是个不太熟络的男同学。   “小景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一瞬间安静了起来。 第13章   祈景觉得不好回答,他还尚未做出回应,旁边的黄泽就道:“你问的什么问题啊!”   那青年似乎觉得有点不自在,但是还是看着祈景道,“可是真心话不就是这样的吗?我只是好奇小景罢了。”   气氛再度安静了起来,几双眼睛纷纷投射了过来,祈景面色有些茫然。   他是金丝雀。   他喜欢金主。   他喜欢薄承彦。   薄承彦是男人。   “我喜欢男生。”祈景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语气很平静。   那青年眼神微晃,似乎有些激动还是怎么,喃喃道:“我就知道。”   林与泽还是觉得这样很不好,同那个人道:“你不要再问这些特别冒犯的事了。”   “可这本来就是真心话啊,你也可以不说真的。”那青年不以为然,甚至有几分不耐烦地道。   黄泽翻了个白眼:“你还不是知道祈景不会撒谎才问的。”   总之气氛怪怪的。   没过一会就结束了。   太阳下山了,班里的家长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好朋友们也都纷纷道别,祈景打算去教室一趟,阿姨前三十分钟给他发消息说在门口等他。   今天周五,他打算拿点书回去看看。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教室里夕阳一片,有几道光束照到里面的人的肩头。   显得尤为有感觉。   像是古希腊的雕像。   薄承彦正垂眸看着一张纸,神情不算多好,直到抬眸看到祈景站在门口愣愣的。   “小景。”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少年就小跑了过来。   腰再度被环住了。   [好开心。]   祈景在这个世界上很明晰的知道自己的一切是来自于眼前这个人,他对于薄承彦有高度的关注和在意,仿佛是庙宇里供奉的菩萨。   眼下菩萨来找他了,少年自然而然地高兴。   他作为一个金丝雀,最高兴的莫过于此。   [先生还是在乎我的。]   祈景刚想要抬头去看人,薄承彦捏着他的脖颈往后拉,不着痕迹地将手中的纸叠了下,放进口袋里了。   “那是什么?”   薄承彦神色平淡道:“你的成绩单。”   祈景有些雀跃:“我的地理考了87分。”   “是不是很好。”   学校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二人在走廊里并排走着,影子拉得长长的。   祈景很高兴地拽着人的衣角,他不被允许在外面牵手,于是退而求其次。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嗯。”   少年难以判断事情的本质,薄承彦需要保证他的求学环境足够安全、足够正常,足够融入其他人。   他出现的越少越合适。   小孩子认不出来他,那些大大小小的商人家长……不可能不认识。   薄承彦没有解释这个,只是带着人下楼。   就在这时,九班尽头的走廊拐角处,有个人走了出来。   正是提问祈景真心话的那个同学。   少年脸上冒着汗,整个人脸颊发烫。   那是谁?   祈景的哥哥?   哥哥会这么亲密?还要拥抱?   晚上八点钟左右——   薄承彦在书房看了十遍那个情书,眼下在看第十一遍。   “我觉得你特别好,你眼睛像是透彻的湖面,我孜孜不倦地向里扔代表着我心意的石子,湖面泛起涟漪,我以为那是你对我的回应。”   “但涟漪是因石子而起,湖面再度平静,倒映出来的,只是我慌张无措的脸。”   “我自卑、我怯懦、我感到惶恐,你坦荡又率真,你平和而又宽容,我像个灰扑扑的石头,无端地沉入了你的湖底。”   “我心悦于你,祈景。”   底下是个名字和联系方式。   薄承彦蹙眉就将那张纸扔进了垃圾桶里,眉心始终是紧蹙的,最后愈想愈觉得可笑。   弯腰将那张纸拿了出来,看了下那个名字。   姓江。   他当即打了电话。   “帮我约个会面。”   “明天。”   总助那边的嗓音很是困,社畜的怨念冲天,“薄总,明天您要直飞欧洲,下午两点有爱尔兰的分会,晚上十点有……”   “加不进去啊,是要推掉?”   薄承彦恍惚间发现自己失去了理智,“抱歉,现在是下班时间,不好意思,明日行程不用变。”   总助那边愣了下,然后发出了感恩的社畜声,愉快地挂断了电话。   书房里的人沉默了许久。   最终抬手将那个情书给撕了。   呵,小孩子过家家。   *   祈景的生日很快就到了,正好是周六当天,少年难得有些高兴,他要和同学一起去山里过生日!   薄承彦当时正在欧洲出差,接到电话的时候,心情其实差到了极点。   往年祈景地生日会在家里过。   即便他在外地,少年也会视频吹蜡烛。   “我和朋友们一起去,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薄承彦无心去看合同书,“嗯。”   “那我就给您挂了。”   “拜拜。”   总共通话了5分钟。   薄承彦拧了拧眉头,隐约觉得哪里在失控,他不可以干涉他的正常交际。   夜里八点钟。   手机传来了既定的身体状况,运动轨迹平稳,祈景已经上床睡觉了。   也就在这时,澳门那边有了新动向。   老宅的管家罕见地打过来了电话,“先生,生事端了,这边沸沸扬扬说您要订婚,老爷子几乎被哄得神志不清了,二房那里也没有阻拦的意思,陈小姐怎么处置啊?”   薄承彦面色微冷了起来,面无表情地道:“订婚?来试探我?”   男人捻了下指腹,无所谓道:“没事,不用管。”   “陈家既然愿意用自己亲生女儿的终身大事当饵料,那就让他们玩个够。”   “替我问小妈安。”   语气始终平和。   与此同时。   山上风景秀丽,几个少年背着背包,慢吞吞地来到了露营地,这里也有几个天文爱好者,旁边还有信号塔。   城里长大的少年都不太会走山路,惟独祈景走得又快又稳,且始终都不怎么分神。   黄泽一个劲地四处乱看,发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感叹,“啊,这个树好好看!”   “欸欸,你看见没,那个鸟尾巴是黄色的!好长。”   “不是我说,这野外还真是天——”   夸赞还没有结束,就立马摔了个狗啃泥,好在已经来到了露营地,只是湿润的泥土而已。   黄泽被众人拉了起来。   祈景认认真真道:“你要看路,会有碎石的。”   姜姚直接拿出来自己的小马扎,累得要死地坐下,把背包放下了。   有些热地用手扇风,好奇地看向祈景,“小景,你怎么这么轻松啊?我看你都没有出多少汗?”   祈景当然不能说这是因为他在山里逃跑了好几次,在山里喂过猪、放过牛的缘故。   只是温和地摇了摇头,“我来搭帐篷吧。”   他对大山并不感兴趣,他想要看星星。   城里很美丽,但有时候祈景也会怀念可以看星星的时候,没有光污染、没有来来往往的汽车。   有漂亮的星星。   几个男生没费多长时间就搭好了主帐篷,很大一个,男生基本躺在一起,但是给女生留了单独的帐篷。   说是为了野外求生,但每个人都带了保命的信号装置,即使这是个官方划定的野营区,不远处还有物资售卖点。   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像姜姚这样年轻的女生更喜欢拍照,黄泽也很好奇山里的小鸟,他们几个就先结伴去了。   祈景主动说要留守营地。   林与泽蹲下身子问他,“要不要我陪你?”   祈景摇了摇头,看向旁边的天文爱好者营地,同人说:“不用的,周边都有人,你们去拍照才要小心的。”   “我在这里等你们好吧?”   林与泽只好走过去和那些成年人说了一下,然后得到OK的手势后才走过来,他同祈景道:“也好,那小景你就在这里,这里是平地,姜姚他们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拍照呢,我去跟着看看。”   少年说到这里又看了下表,现在才四点钟左右,他承诺道:“三十分钟,大概四点半我们返程,最多不超过四点四十五。”   祈景点了点头,也有样学样,比了个OK。   林与泽愣了下,温和道:“生日快乐,小景。”   少年走之前,又去帐篷里拿出来补给包,递给了祈景,“你要是饿了就吃啊,不要等我们,还有这个包里是驱蚊虫的……这里有纸巾。”   不远处黄泽在喊:“林与泽!这颗树上有野果子,你快来!”   看到祈景他又喊:“小景,我去给你打猎!”   又几个女生的嗓音很是嫌弃。   “你好吵啊……黄泽!”   “没素质。”   乱糟糟的一片,但确实很有活力。   祈景冲人摆了摆手,看着同伴们渐渐地朝着小径走去,兴奋劲一点点地褪去了。   往年生日是在家里过的,其实也总共就两次,第一年祈景还有些不适应,看着好大一个蛋糕面颊红红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996直接给他设定成来这里的那一天了,也就是在大山里被薄承彦捡走的当天。   4月26日。   当时似乎是被打通了视频,阿姨推着他的背低声道,“叫先生。”   祈景紧张兮兮地去喊,手机传来男人沉稳的嗓音。   “生日快乐。”   “今天过得开心么?”   后面的记忆如梦似幻,点蜡烛,吹蜡烛,然后许了个愿望。   其实也没有和他通话多久。   但现在坐在帐篷里,祈景无端地想着,薄承彦在干什么?   似乎是心念所致。   手机真的开始响起了铃声,少年慌慌张张地看了一眼,连忙接了。   国内外有时差,欧洲那边似乎是……   祈景地理好歹是进步了点,闷闷道:“早上好,先生。”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微愣了下,然后回了他一句,“小景下午好。”   祈景盘腿坐在帐篷里,垂着下巴看一包薯片的配料表,安安静静的。   “你在帐篷里?”   少年愣了下,“您怎么知道?”   或许是种错觉,祈景总觉得自己最近很容易被对方看中心事,但这不符合科学范畴。   导致他想不通。   “我有你的定位。”   薄承彦拿着电话同人讲,唇边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单手看着那些外文的文件,朝身旁人摆了摆手。   是一个先等十分钟的意思。   祈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抬手看着自己的手环,接着电话道:“原来是这样啊。”   他们大概闲聊了有一会,直到对方温声道:“家里的司机在山下等着,夜里太凉的话,要去车里睡觉。”   “凤岐山,有片区域是没有信号的,基站不一定能覆盖到,可能是个溶洞之类的,你不要去。”   “我明天就回去。”   祈景点了点头,认真解释道:“我不乱跑的。”   语气很乖。   电话挂断了。   身边有人在询问,是用英文调侃的,“是你的甜心?”   薄承彦停顿了下,知道这是什么涵义,随意道:“他还是个孩子。”   “Baby?” 第14章   会议一直到早上九点多钟才结束,距离刚才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薄承彦在酒店待了一会,总助已经订好了返程的机票,明天一早。   大概还是可以赶上他生日当天的。   只是不是午夜零点。   今年的生日礼物是一个私人定制的手表,腕带没有那么粗,比较精巧。   祈景还在长身体,四肢都比较纤瘦,太宽的表带也不好看。   薄承彦看了下那个盒子。   眉眼很温和。   但就在这时,手机传来了震动声,远程控制显示目标在移动,体温也在急速降低。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薄承彦面色微变,抬手就去打电话,心里什么想法也没有。   电话接通了。   但是刺啦刺啦的——   “喂。”   “……先生……喂……我……”   虽然断断续续的,但他的声音还算平稳,应该没有出大事。   电话无法沟通。   薄承彦直接起身,单手拿着手机去拨另外一个电话。   夜色深沉,他眉眼微蹙。   “去找祈景,我和他通话不流畅,去看看他怎么了。”   那边的人似乎是愣了下,因为这边仍然是一片月色清朗,不过还是立即行动了。   薄承彦很难形容那几分钟到底是怎么度过的。   是焦虑么?   也算不上。   总助被半夜喊过来,草草高价改了机票。   红眼航班啊!草!   但是收到大额转账的时候,又忍不住唇角上翘。   生前何必多睡,死后自然长眠。   景区没有什么事。   吩咐人去找过去,才发现那几个孩童的帐篷里没有人了,上面报了失踪案。   薄承彦又试图再去打过电话,但不行,打不通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冷静了。   *   几个小时前——   祈景有些担心地看了下手表,已经五点钟了,超过了林与泽说的四点四十五。   尤其是薄承彦告诉他有信号覆盖不到的地方,溶洞……   不会去那里了吧?   现在还没回来。   少年去周边的天文爱好者那里问了问,对方建议他再等一会,兴许是路上耽搁了。   一直又等了半个小时,五点半了。   祈景很难不担心,夜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他们的蛋糕派送都到了,根本就没有胃口了。   要有责任心,要和同学相处融洽。   遇到事情要冷静。   脑海中响起那沉稳的嗓音。   ……   报警或许是个好办法,可是这会加剧朋友们的愧疚感,他们一定会认为毁了他的生日。   祈景在这里学到了很多知识,他想了想,偷偷地离开了帐篷,肩头带着996。   有外挂应该不成问题。   三个小时后——   出了大问题。   996是成功地带他找到了朋友们,但是这史莱姆吃太零食导致功能受损,让它屏蔽手环信号,结果手环冒烟了。   它在路途上标记好路径。   标记点乱码了。   祈景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欺骗,和同学坐在溶洞里面面相觑,低头扣手指。   但其实他心脏怦怦的。   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阮珩会在京市读大学,是top3,但是他家境贫寒,自立自强当家教,还兼职酒吧的调酒师。】   【是在被人骚扰下药的时候遇见薄承彦的,然后两人一夜情。】   祈景根本就没有心情听。   溶洞底下有水,下来的时候已经实属不易,找到人的时候大家还在欢呼。   结果找出去的路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碰壁。   “……”   黄泽心情很好地说:“没关系,就算是我们共患难了,明天肯定会有人找我们的。”   “不过小景怎么找到我们的?”   “心有灵犀!”黄泽还是力量满满的。   林与泽只是蹙眉,“我们毁了他的生日。”   一时间有些沉默。   祈景磕磕巴巴地说不是不是,他刚才一直在走神,薄承彦给他打电话了。   完了。   他这么不听话要被换掉的概率恐怕大大提升。   少年纠结死了。   不过就在这时,996突然道:【恢复了,我复原了我们来的路了,走!】   祈景一下子眼睛亮了起来,对朋友们道:“我想起来了路了,再试一次,这次一定可以!”   尽管大家已经筋疲力尽,但是没有一个人扫兴,再次在浅水里跟着走。   手牵着手,肩膀抵着肩膀,恐惧没有多少,只是兴奋。   少年人不知害怕为何物。   直到黄泽听到了些闷闷的响,突然来了一句,“外面不会下雨了吧?”   林与泽蹙眉:“闭嘴吧你。”   这里本来空气就比较稀薄,还有水,上面再一下雨……这里可是山区。   不敢想会不会被淹。   过了五分钟左右。   好消息:真的找到出口了。   坏消息:外面好像真的在下暴雨,有石头堵住了。   “……”   祈景愣住了,刚刚他跳下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狭窄,现在石头堆积住了,他只能看到一些缝隙,在滴滴答答往下落水。   996认真道:【我可以用外界力量搬开,但是你的同学可能会觉得有鬼。】   这个办法不可行。   祈景蹙眉想了想,转头同朋友们说:“我们试试能不能搬动一块小石头,然后让它们一下子掉下来。”   “可是容易砸到人。”   林与泽蹙了下眉,抬手把祈景往回拉了下,挡开了自上而下掉的雨水。   少年身子单薄,来的匆忙,他甚至穿的是件单T恤。   连外套都没有。   祈景体温确实在下降。   脸色白白的,发梢也湿了,表情不太好看。   那怎么办——   黄泽自告奋勇从地上搬了块石头,用劲地去砸,值得肯定的是,确实狭窄的缝变成有拳头大小的了,但是还是不足以人钻出去。   众人有些谜之尴尬。   “其实很安全,我家里人约定了晚上八点要给我打电话,打不通他们就会找。”   “我家里也是。”   “我家也是……”   黄泽沉默道:“可是万一他们报警怎么办,那好丢人,我不想上社会新闻。”   “……”   祈景的顾虑倒不是怕见警察叔叔,他害怕见薄承彦……   手环滴滴地响了起来。   众人都看了过来,祈景愣愣地低头去看,又好了?   但就在这时,上方有细微的石头松动的摩擦声,林与泽眼疾手快,立马把祈景再次扯到了安全地带。   方才站的地方哗啦啦堆满了石头。   上方的洞口哗啦啦地下着雨,尽管有个大石卡在那里,但确实可以上去了。   大家都有些欣喜,尤其是黄泽,自告奋勇道:“我上去,那石头有点危险,我上去挪开去拉你们。”   他原先初中练过一段时间的体育生,体格是最强的,现在还有力气。   林与泽蹙眉看了下祈景的手肘,上面摩破了点皮,但少年像是没有注意到一样。   他家里人……不会来找吧。   少年又拧了拧眉头,隐约觉得可能事态有些不太好。   可是身上也没有创可贴。   祈景眼睛亮亮的,只要黄泽上去,把他们都拉上来,然后赶紧回到帐篷里。   那就都还来得及。   溶洞中没有信号,人长期待在黑暗的环境下会丧失对时间的感知,现在已经第二天了,高度的精神亢奋使得他们还认为是昨天。   流星确实被观测到了,但是后面的暴雨促使天文爱好者驱车离开了。   整座山其实空荡荡的。   只有消防员头顶着手电筒在一寸一寸地搜索。   祈景也听到了隐约的声音,他觉得赶紧出去为好,薄承彦肯定发现他不见了,但只要快速回帐篷,然后借别人的手机打电话。   他还可以解释。   没事的,没事的。   少年发尾都打湿了,脸颊又冷又白的,但还是伸手把自己的手环摘了下来,递给了黄泽。   “你上去,这个手环刚刚滴滴响了,有定位的,不知道管用不管用,肯定会更容易被发现。”   黄泽接了过来,他也冷得要死,裤子都湿了,老实扣在了手腕上。   伸着手臂开始试图往上爬,林与泽也上前去撑着对方的腿,冷静道,“踩我肩膀。”   溶洞里只有微弱的手电筒光,没有信号,这是他们唯一的照明工具。   但就在这时,关机了。   里面黑漆漆的。   只有黄泽奋力往上爬的动静。   咔嚓。   “你怎么了!”   林与泽慌张地问,上面传来一声“草,我手怎么会响?”   真是糟糕透了。   祈景耳力一向好,他着急地道:“黄泽黄泽,你快去找营地,那里肯定有消防员,你手受伤拉不出来我们的,这里有女孩子,你快些。”   “我的手环滴滴了吗?它有功能的,你去找人。”   少年很是认真地道,情绪相当稳定,发尾被沾湿显得有些卷。   林与泽看了两眼,他也没有外套,蹙眉道:“冷不冷小景?”   跑过来找他们干什么。   祈景其实没有很冷,因为996在发热,像个暖手宝一样到处移动。   还好。   外面雨下的越来越大,打在石头上,劈里啪啦的,根本听不清外面有没有新的脚步声。   溶洞里本来就有水,石头堆积起来,反而占据了空间,一点点漫到了小腿。   林与泽尝试着自己上去,但是没办法,没有助力,还是很高的,祈景下来的时候还有人工探索者留的阶梯,现在什么都没有,相当于爬楼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水越来越大,祈景都迷迷糊糊的,甚至歪了下身子,被林与泽扶着了。   “是这里吗?”   “对对——这里!”   终于伴随着雨幕来临的还有手电筒灯,消防人员搬开了石头,大声向远处喊:“找到了!这里!”   祈景看不清上面的人,因为有强光在照,似乎有消防人员在说:“高度不高,看看能不能直接拉上来。”   “先挑最瘦的!”   祈景本能地扭头让姜姚过来,“女孩子先——”   但上面的人又喊,“哎那个小孩,你走什么啊,不用谦让了,你够瘦的了,来吧来吧。都拉得上来。”   手已经伸了过来。   姜姚担忧道:“小景,你拽稳了啊!”   林与泽往前走了下,生怕他掉下来。   祈景只好抬手抓住了那个结实有力的手,不过在被拽上去的一瞬间,身体记忆莫名被唤醒,似乎反应过来点什么。   但晚了。   他被一把抱了起来,人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对方的小臂上,怔怔然的,体温很冷。   助理自己打了把伞,又给老板打伞,命很苦的样子。   祈景为了躲视线,连忙接过来伞柄,“我、我打。”   老老实实的。   薄承彦和消防员说了几句,随即就抱着人走了,祈景的鞋子里灌了水,冷冰冰的,男人索性给他脱了。   丝毫不介意地用自己的大衣擦了下白皙的脚踝,托着人的脚放到了大衣里侧保暖。   祈景趴在人的肩头,伞打得很低,手指有些湿冷,小心翼翼地咬了下唇。   因为他看到了薄承彦手里的黑色手环。   “……” 第15章   山路其实并不好走,祈景靠在人的肩头,小心翼翼地打伞。   但过了一会,薄承彦脚步停了下来。   祈景心脏怦怦的。   “小景,你再这样打下去,我看不到路。”   伞柄拿得过高,导致伞面打得很低,几乎要盖住薄承彦的上半身。   祈景闻言慌慌张张地直了下腰,把伞柄往上推,终于露出了足够的视野空间。   但也正是如此,薄承彦侧眸看他就没有任何阻挡了。   “……”   少年垂着头,他睫毛很长,脸颊上还有点泥沙,是从溶洞旁边蹭到的,又成了脏兮兮的样子。   祈景偷偷歪头,像小猫一样又靠在薄承彦的肩头了,也不吭声。   仿佛是在假装别人看不到他一样。   黑漆漆的路上,有人托着他的腰,慢慢地往前走。   祈景后知后觉996不在了,他不由自主地环顾四周,稍微动了下,脊背被一双大手按住。   “别乱动。”   [好的。]   薄承彦感觉自己肩头又稍稍有了点重量,有一点点呼吸的气流从脖颈传到耳廓。   温热的。   凤岐山海拔不高,本来就是个小的旅游景区,因而也是有修建的环山道的,车子就停在不远处。   薄承彦单手拉开后车门,弯腰将人放到车里,怀里的少年像是反应慢半拍一样,手还抱着他的脖子。   “小景,松手。”   环山道有路灯,能看到丝丝的雨线,还有其他消防车的红绿闪光灯。   祈景看着那个若隐若现的下颌线,懵懵地松开,但是又着急:“可是,有雨。”   [我给你打伞。]   大手捏住伞柄往下滑,薄承彦将人湿冷的手指掰开,似乎是握了一下,然后推回去了。   砰——   车门关上了。   祈景整个像个淋湿的小动物一样,思维都迟缓了,他忘记了对方可以从另一侧上车,并不需要他撑伞。   他无措地看着真皮座椅,他弄湿了……   车门左边的车门打开了,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薄承彦蹙眉道:“把暖气再调一档。”   祈景不敢乱动,他现在脏脏的。   “回锦江别苑。”   “把隔板升起来。”   祈景垂着眼睛,难得有些无所适从,他连鞋子都没有,衣服上甚至都有泥沙,他只能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的占地面积。   [不要弄脏车了……]   “过来。”   祈景抬眸看过去,薄承彦似乎是把外套脱了,内里只有一件衬衫,袖子那里也微湿了,面色很平静。   他突然有点不敢。   “先、先生,我在这里。”   那个手环随意地放在中间,祈景从来没有这么忐忑过。   后面的声调又放低了点,补了句。   “小景在这里啊。”   薄承彦似乎是啧了一声,随即直接动手将人拉了过来,放到了腿上,手臂锢住少年的腰。   像是捆孩子一样。   “把衣服脱了。”   祈景愣住了,他面颊一下子变得通红,双腿垂着,呼吸都微微乱了。   “小景。”   薄承彦最后蹙了蹙眉,索性不和他解释了,手指穿进人的衣服里,往上撩开,低声道:“伸手。”   少年照做了,白皙的皮肤露了出来,冷白的像是瓷器。   衣服湿透了,一直贴在身上容易感冒。   薄承彦面无表情地把怀里人的衣服给剥干净,像是摆弄一个娃娃,祈景坐在人的腿上,除了脸颊有点粉之外,其余皮肤都是湿冷。   根本不是正常体温。   祈景不知道是不是车里暖风的缘故,他确实感觉晕晕的,腰又被带着往上提了下。   按得有点重,一定会留指印的……   “不好意思。”   祈景懵懵的,勉强抬头去看人,但一个干燥的大衣就笼了过来,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薄承彦抬手去拭人的额头,已经变得滚烫了。   这才过去多久。   夜色已经慢慢褪去。   天空中泛起鱼肚白,车内的少年裹着宽大的大衣,面颊红扑扑的,靠在人胸膛上睡了两个小时。   到了锦江别苑的时候也没太醒过来。   这边没有下雨。   祈景感觉自己是被抱起来了,薄承彦说话的时候胸腔会有震感,想要贴着听听,但是有衬衫隔着。   “早上给他做点清淡的吧,麻烦您了。”   “蛋糕……就给他尝一口吧,中午再说。”   “不用给我准备饭菜,就只用——”   少年脸颊拱到了薄承彦的脖子边,肌肤贴着肌肤,唇瓣蹭了蹭,呼吸潮热地打了过来。   “唔……”   祈景又发现听不到声音了,蔫巴巴的,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不出所料地发烧了。   一直到下午五点钟,才勉强恢复了意识。   窗帘是半拉着的,有微弱的光打在房间里,祈景醒过来的时候手不自觉动了下,但立马被固定住了。   十指相扣。   薄承彦坐在椅子上,似乎是疲惫地小憩了下,掀起眼皮看了下人。   “醒了?”   嗓音很沉。   祈景这才发现自己手背上扎着针,上面有个吊瓶,透彻的眼睛里有些茫然。   薄承彦松开了人的手,起身弯腰过去,少年缩了缩脖子,但被拨出来捏开了口腔,消毒过的体温计被塞了进去。   “含住。”   祈景叼着温度计,忍不住去看人,但薄承彦已经起身去拉窗帘了,顺便打开了灯。   又坐回了椅子上,似乎是看护了一天。   祈景看得入神了。   “看我干什么?”语气很平静。   祈景垂着眼皮慢吞吞地挪开了视线,但就在这时,门开了,林瑟穿着白大褂进来了。   看了眼床上的人,笑眯眯地弯腰挥手,“宝贝好点了么?”   祈景点了点头。   少年视线不由自主地又往旁边移,然后立马又缩回来了。   林瑟走过去,控诉道:“你这么凶干什么?不要吓到他。”   薄承彦起身让开,让人拔针。   神色始终淡淡的。   但也没否认。   祈景其实没有输过液,被拔针后还轻微蹙了下眉,薄承彦抬手给他按住了。   居高临下地看人。   林瑟收拾好医疗垃圾之后,转头看了下人,“应该退烧了吧,都晚上了,我看看……”   手本来都要碰到少年含着的那个温度计了。   薄承彦伸手挡住了,面无表情道:“张嘴。”   三十六度七。   退烧了。   林瑟微微挑了下眉,看了下祈景,想不到这么不听话,有够折腾人的。   多少年没见过薄承彦需要收着情绪了。   哈哈。   “生日快乐宝贝,你成年了,我的礼物在一楼的桌上。”青年挥了挥手,笑眯眯的离开了。   祈景这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嗓音闷闷的,“谢谢。”   薄承彦垂眸看着他。   房间很快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祈景的手背被贴着创可贴,按了大约有一分钟,薄承彦才松开,放回了被子里。   但没走。   仍旧坐在椅子上。   看他。   [要说什么……]   祈景甚至下巴尖尖又逐步往被子里缩的势头,他恍惚发现身体干干净净的,似乎还穿着睡衣,愣了下。   “我给你的手环,你就扔给别人戴?”薄承彦面无表情地问,语气平直。   他不可能对一个小孩子做无聊的言语斥责。   但很难对这件事释怀。   确保他安全的东西,转头就送给不相干的人?   祈景立马着急了,他撑着手臂要坐起来了,但由于一天没怎么吃饭,手腕一下子滑了下,差点就要摔到脑袋。   椅子发出和地板摩擦的动静,刺啦——   少年的脖颈被扶着,轻而易举地进了对方的掌心里,祈景茫然地去看。   “不是,不是,那个洞口太高,我出不去,只有黄泽可以出去,洞下没有信号。”少年委屈巴巴。   祈景穿着睡衣,头发被压得更加卷翘,抬手握住对方的手臂,特别认真地解释。   “我说没说过不让你去溶洞?”   祈景呼吸都微微停了,他在找说辞,喉结都被压住了也没有管,只是在想怎么说……   996,系统的事怎么解释。   他以为会没事的。   这根本解释不了。   少年越想越急,最后下巴被对方的指腹往上一推,薄承彦神色不明地问:“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全是滋滋的电流声。   祈景福泽心灵,想起来之前在会所学到的东西,他认认真真地贴薄承彦的手。   去看他。   一次不够,再贴一次。   讨好。   薄承彦直接松开手了,祈景懵懵的,但下一秒手腕又被扯了过去。   “林瑟拿了教育学位,我咨询过这种问题,青少年如果一直犯错,我不纠正的话,实际上是相当不负责任的。”   “溶洞本来就是空的,暴雨会带动山上的泥沙松动,会引发泥石流,如果完全掩埋了洞口,你以为找到你们容易么?”   祈景莫名紧张了起来,呼吸都断断续续的,手掌被摊开,薄承彦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个戒尺。   “我……”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眼眶湿哒哒的。   薄承彦蹙眉道:“国家消防机关去上山找你们没有危险么?他们也有自己的家人,为什么要在雨夜冒风险出任务?你以为会多工资么?”   祈景一下子控制不住了,他仿佛失语了一样,惶恐地去看对方。   扬起,啪——   掌心顿时火辣辣的,手指都收缩了起来。   “呜……”   祈景肩膀都缩起来了,颤颤地闭了下眼睛,泪水涌得又快又猛,控制不住地抽噎。   但也就过去一秒,人立马被抱起来了。   少年仿佛是忘记了谁打的一样,抱着人的肩头哭,手腕搭在对方身上,掌心有道红痕。   肿起来了。   薄承彦也是没有办法。   他没有父母,无人教导。   最简单的趋利避害本能都学不会,出去是长不大的,像个可怜的雏鸟。   “……对不起……,呜呜我是想……”祈景坐在人怀里,有点上不来气,磕磕巴巴地解释,“我知道不能去,可是,可是他们给我过生日,一直没回来。”   “是我、我的生日,我要负责。”   薄承彦蹙眉看着他,大抵是明白了他在学什么,学他说过的“负责”么?   “不需要。”   少年哭都停了,眼睛一片茫然。   “我会替你负责。” 第16章   “你说你替他负责?”林瑟闻言摇了摇头,起身在抽屉里拿出来准备好的药瓶,神色毫不意外。   “你打了他几下?”   薄承彦蹙眉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面容平等,冷静道:“一下。”   空气有那么一点安静。   林瑟环着手臂在工作室走了几圈,又看过去自己的好友,出于对上帝的敬畏和社会伦理的认知,他还是问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宝贝不是个玩偶,是个人。”   薄承彦面无表情道:“我知道。”   “你喜欢他?”   “我没有那么变态。”   林瑟实际上是知道一些内情的,薄承彦自从提前接手家业之后,身边就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雀儿”。   一开始是小女孩儿,后来就是小男孩。   甚至还有人揣测他是不是爱人妖。   上流人实在是太肮脏,社会是个橄榄型阶层,都说底层的人会因为缺乏金钱而逐步走向边缘道路,但其实顶层的人也一样,钱如同麻木的数字……不断地波动。   用钱买人……买灵魂甚至都是可以的。   上面在堕落,下面也在堕落。   反倒是中间阶层的人,生活在法律约束的环境内,拥有足够的资产,完善的家庭,他们的心理健康评分是最高的。   林瑟想了想,“那你为什么不结婚?我也很好奇。”   对面的人只是平静道:“外界的传言有一个是对的。”   “我确实不喜欢女人。”   薄承彦面色平静至极,又抬眼去看他,“我是个商人,我其实并不做亏本的买卖。”   “祈景于我而言,的确,可能一开始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他长得漂亮,乖巧。”   “但我分明可以把他扔到市福利院的,没有必要给自己再泼一层脏水。”   大约停顿了一会。   “或许我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林瑟沉默了一会,然后道:“你知道你这种分析自己的情况,其实是心理不健康的一种表现么?”   “说得冠冕堂皇的。”   青年似乎是切了一声,又道:   “是是是,大恶人因为打了小朋友手心一下,好半天无法自处,大早上来做心理咨询。”   对面的人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   “行了,你的宝贝的维生素已经配好了,拿走吧。”林瑟把盒子往前一推,双手撑着台面看人,很是无可奈何的样子。   “其实不用想那么多。”   薄家在澳门的事他也有所听闻。   乱七八糟的关系,什么大老婆二老婆三老婆的……都够消消乐了。   “你只是想绕过无聊的婚姻和爱情,拥有一个类似于小狗小猫的陪伴物,或许前两年你养得不费力,但现在你不是已经发现了么?”   “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会哭会闹,搞不好会牵动你的情绪,影响你的决策。噢不,已经牵动了。”   林瑟一阵见血地找到了症结,薄承彦大抵是过早地走到了金字塔尖,身边空无一人,外人可能觉得光鲜亮丽,但实际上……   欸,人活一世,谁不会感到孤独呢。   “是。”   薄承彦蹙了下眉,看了下维生素,又道:“药膏呢?”   林瑟噢了下,转身去拿了一瓶,但说实话他不太理解,敲一下手心能多严重啊。   就一下。   除非是他养得太嫩了。   早上八点四十五了。   薄承彦起身打算离开,不过就在这时,林瑟头也不抬地提醒道:“不是十八岁了么?小朋友户口不是还在老宅那边,你今年回去正好办了。”   “我会考虑。”   等到人彻底走了,穿着白大褂的青年坐在了转椅上,慢悠悠地转了下笔。   不出所料。   *   祈景这几天过得很混乱,周五晚上去的野营,周六凌晨被带回来,发烧了一天,还被敲了手心。   蛋糕就吃了一勺。   说不委屈是不可能的。   第三天早上了,卧室里光线还是很暗,床上隐约有个轮廓,只有一截白皙的手腕露在外面,掌心是朝上的,上面有道红痕。   九点半了。   还没有醒。   卧室门开了,祈景从来没有锁门的习惯,因为他在原来的世界就没有自己的房间。   薄承彦蹙眉走了过来,坐在旁边的那把椅子上,垂眸拿起来了那个手腕。   很细。   很两年前带他回来那时没有什么区别。   薄承彦拨开人的手指,掌心的红痕处肿起来了,他尽可能地放轻动作。   用棉签一点一点地给他涂。   床上的人似乎是“嗯”了声,被子发出摩擦的动静,祈景的手指勾了下。   “不要舔。”   语气闷闷的。   薄承彦愣了一下,几乎还没反应过来这句梦呓是什么意思,少年迷迷糊糊地醒了,脑袋从被子里拱了出来。   发丝缠绕着,昏暗光线下,眼睛还是亮亮的,其实哭得还是很红。   在看他。   “怎么了?”薄承彦蹙眉问。   似乎是这么一句话,才使得少年突然清醒过来,不由自主地开始抽手。   薄承彦捏着人的手腕没松,耐着性子道:“不挣,小景。”   [不是做梦啊……]   心弦微微被拨了下。   但下一秒。   [我说黄牛怎么会变成人……]   薄承彦蹙眉:“没睡好?”   少年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很老实地任人拿着手腕,点了点头。   祈景一直在看人,他有时候目光是不收敛的,或许是没人教导。   上完药之后,薄承彦抬眸一看,抬手捂住了人的眼睛。   “啊?”   停了两三秒,放开了。   祈景还没来得及问什么,薄承彦就起身了,他又得仰着头了,修长的脖颈露了出来,像是个小天鹅。   “收拾好下来吃饭。”   人要走了。   祈景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能地问了句,“不量温度吗?”   以前都给他量的。   薄承彦从前没有感觉过小孩子黏人,但他回头的一瞬间,床上的人已经张开了嘴巴。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   祈景如愿以偿地被量了温度,坐在床边看对方拿温度计在看,虽然他觉得时间有点不够。   但薄承彦用手指拭了下他的额温,视线避开道:“不发烧了。”   走之前同他说了件事。   ——不要盯着一个人太久。   祈景磨磨蹭蹭地在楼上收拾好,握拳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疼,小脸皱了皱。   但是他也认错了。   咬了下唇。   “任何情况下,你要首先保证自己的个人安全,再考虑帮助他人。”   “如果二者相冲,你要选前者。”   祈景还记得昨天的话,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腕,没有手环了,估计真的坏了。   掌心被涂了药,冰冰凉凉的。   大约十点左右。   薄承彦陪人吃早午饭,其实这个作息很不健康,但他也没说什么。   “我给你请两天假。”   祈景拿勺子本来就歪歪扭扭的,啪嗒又掉碗里了,发出点清脆的动静。   “好不好?”   其实这两句话是错开的,前面是习以为常的独断,后面似乎是反应过来了。   加了询问。   祈景听不出来,只是问,“为什么啊?”   眼神很单纯。   这段时间其实相处比较密切,少年也不是什么不通事理的人,他像个羔羊,隐约察觉到谁对他好。   溶洞上方的手又紧又牢,伞下的肩背很干燥温暖,他尚不知道“安全感”这个名词的具体含义,就已经提前领会到了。   “你生日没过好,我带你去休假。”   祈景有些为难,他已经高三了,不能老是请假的,他害怕考不上好大学。   他的分数只能上普通本科。   可是……万一题难了呢。   薄承彦皱眉道:“你不想的话,那就不请。”   祈景松了口气。   “小景,高考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别墅里恒温空调开着,少年坐在带有软垫的椅子上,皮肤瓷白,带着茫然的神色道:“可是其他人说……”   “社会上存在很多苦难、挫折,高考是目前跨越阶层最公平的道路,这点没有错。”   祈景手指攥了下衣服。   “但你不需要这么努力,你已经在上面了,我不需要你这么费力。”   薄承彦垂眸看着人,试图改变他的想法。   但并不是很顺利。   因为祈景仰头对他磕磕巴巴地说:“不、不是,先生,我……我不是这个阶层的,你是。”   出乎意料的清醒,少年很珍惜这个犹如天堂的环境,可是他看过996给他的人物设定。   金丝雀没有身份,谁都可以来替代,他是因为薄承彦才享受这一切。   祈景是谁?祈景是个大山里的普通人。   甚至还要再往下。   人,活着,要有觉悟。   祈景没有任何杂念,他反驳了对方的话。   心脏扑通扑通的。   “我是靠着您的。”   薄承彦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么复杂情绪,仿佛家养的小动物不愿意待在他造的房子里……   思绪骤然停下。   闭环了。   之前的一团乱麻此刻突然被理顺了,林瑟已经把答案反复告诉他很多次了,祈景不是小动物,他是个人。   人,是有自尊的。   他为什么要任由外界给他按一个“金丝雀”的名头。   薄承彦忘了,再小的孩子也是会自己找定位的,不然他为什么过早地表达不正常的感情,为什么要跑去会所去模仿……   其实。   本来就是他的错。   成年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祈景坐在椅子上,睡衣贴着皮肤,额发垂着,见人不说话,有点紧张。   “先——”   一阵风吹了过来,伴有一句轻轻的叹息,祈景感觉发梢被捋了下。   视线刚想移过去。   “小景,对不起。”   反反复复找了许久,终于攥到了绳结。 第17章   其实那天也没有多说什么,祈景甚至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被道歉了,只是头发被顺了下。   薄承彦当天下午出去了,临走问他要不要带什么东西。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祈景想了想,“巧克力。”   “好,还有别的么?”   祈景又获得了选择权,但是他确实没有见过那么多好东西,也没有分辨的能力。   摇了摇头。   “就巧克力吧。”   那是个平静的下午。   京市流通的那几张雨夜接人的照片也被买断了,薄承彦垂眸用指腹捻了下,漫不经心地看了下。   只拍到了一截白皙的手臂。   身后的总助道:“那些传言基本截断了,需要和陈家通信么?”   “不用。”   薄承彦将那张照片放回了桌上,慢条斯理地侧头看过去,“你也觉得我是在包养祈景么?”   总助:“……”   高工资果然是有代价的。   “薄总考虑的层面会更多。”   总助心虚地选择了答案中间的“or”,老实本分地低头。   说实话,他在职这么些年,确实没见过老板身边有人,高风亮节算不上。   但确实没有四处留情就是了。   薄承彦又拿过来了那一叠照片,眉眼很冷漠,媒体一向是狡猾的,不发新闻,不代表他们不搜集照片了。   单论这个职业来讲,金融、产业、食品安全的记者是值得敬佩,但是只挖掘高层人的色|情秘闻的……给社会没有带来任何实质价值。   但人天性就是有窥探欲的,无可厚非。   “这么多照片。”   薄承彦蹙了下眉,温和道:“用钱不会解决根本问题,换个法子吧。”   总助刚想出门去办,结果被叫住了,还以为是什么别的吩咐。   结果对方只是问:“巧克力你有推荐的么?不太苦的。”   “也不要太甜。”   总助:“……”   *   祈景的生日礼物陆陆续续来了,有好几件,他细致地收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小盒子里。   薄承彦今年送给他的是手表,但说实话,好沉。   他想了想,也收起来了。   盘腿在毯子上吃巧克力。   就在这时,996飞了过来,端端正正落在祈景面前,四目相对。   少年非常自然地掰了一块,喂给它。   “你好点没有?”   996吞了吞,觉得爽歪歪,身体抖了一下,消化掉了。   又张大嘴巴。   【啊——】   祈景摇头:“不给了,你尝尝味道算了。”   “你上次就坏掉了,不然也不会在溶洞迷路。”   996豆豆眼有些沮丧。   祈景又从桌子上拿了片面膜,给996敷上了,他整好边边角角,然后问:   “是高考完主角受会出现么?”   “我到时候是不是就下线了?”   【唔,是的,我上次跟你说了一点,反正就是一夜情。】996舒坦地摊在地毯上,豆豆眼眯了起来。   祈景好奇地盘着腿,歪头,“一夜情?”   【就是人类叠在一起运动。】   祈景不久前才增进了知识,神情单纯,“也不只是叠在一起的吧。”   “我看还会抵在墙上。”   “有的还会就直接抱着。”   “方向也有的是反的。”   996豆豆眼都睁大了,不可思议地道:【你怎么知道的?青时说你太小了,他都不让我说乱七八糟的。】   祈景又听到那个人名了,有些好奇,但还是认真回答道:“我看了黄片。”   语气很是平静。   996蹭得一下子蹦了起来,面膜掉了半拉,【谁让你看的!是谁!】   祈景不以为然,只是捏住996的身体,把面膜弄上去,问了下,“所以薄承彦也会和别人……做|爱?”   【……】   996真是觉得后悔,怎么带过来一个这么单纯无知的小朋友,对方当时在山里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祈景却还在思考:“可薄承彦看起来不是很……”   “很。”   少年陷入了思维怪圈,然后才慢慢反应过来,拍了拍红了的脸。   他在想什么?   行不行都跟他没关系。   996宛若个教育大师:【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参加高考,改变命运。】   【距离你高考已经剩下不到一百天了。】   这句话实在让人焦虑,以至于祈景在五一假期被带去车上的时候还懵懵的,结巴道:   “先、先生……我作业没写完。”   薄承彦近半个月处理了外头的新闻,眼下正给人扣手环,又买了个新的。   “很多么?”   “嗯……有我自己给自己布置的。”   动作一顿。   祈景穿了件白色T恤,很简约,面色有了点血色,但眼睛透露出来的情绪很认真。   薄承彦蹙眉看了人两秒,视线又垂了起来,唇角有个不明显的弧度。   “那你自己布置的多么?”   祈景收回了自己的手腕,看了下,又是新的?   “安全带。”   少年低头立马扣上了。   过了会,慢吞吞又回答,“有点多。”   薄承彦侧头去看人,车窗的阳光正好洒在人一半的脸上,眼窝很深邃,男人温和地道:“那小景让祈老师布置少一些好不好?”   祈景怔怔然地看了好久,才慌张地躲开眼神,反应过来后耳朵烫烫的,他低声嘟囔道:“我……我学习没那么好的……”   五一假期算是比较长的,大多是出游的好时节,祈景被带到机场才后知后觉地问:“那要去澳门几天?”   “不耽误你开学。”   “开学前一天我们回来。”   祈景点了点头,便没再问了,不过说实话他也不太了解薄承彦的家庭环境,996只是说过澳门这个地名。   可能是老家?   “你现在考多少分?”   祈景闻言愣了下,在vip候机室有些紧张,慢吞吞道:“平均是550分。”   “不是很高。”人又补了句。   薄承彦只是同他讲:“很高了小景,你上京大没有问题的。”   京大?那是主角受在的高校。   祈景根本就不敢想的。   他慌张地摇头,“那要六百多分的,我考不到。”   薄承彦蹙眉:“你不需要考那么多的,不同地区的招生线是不一样的。”   祈景刚想问点什么,旁边似乎有人走了过来,弯腰和薄承彦讲话,对方起身的时候摸了下他的后脑勺。   “在这里待一会,有吃的。”   薄承彦仍旧是西装革履,好像也不是带他去休假,眉眼锐利地在和助理交谈。   vip室的东西很多,沙发也很舒服,祈景看到了一个盘子,上面的小零食在不断涌动。   露出一个蓝色脑袋。   祈景环顾了下四周,走了过去,用身体挡住其他人的目光,把996拎了出来。   “你怎么过来了?”   【下个月不就要高考了,我有点不放心。】   蓝色史莱姆往上又拱了拱身子,又道:【你太小了。】   祈景蹙了下眉,“我成年了。”   豆豆眼一眨一眨的。   【不行,澳门这几天我会跟着你。】   少年想了想从沙发上拿过来自己的书包了,温和道:“那你进来吧。”   996愣住了。   “这样不是省得你飘来飘去的?”   登机还是很快的,祈景一坐到椅子上就困了,歪头就睡着了。   薄承彦只是蹙眉看了过去,发觉自己又听不到心声了。   抬手按了按眉心。   找不出原因。   但实际情况是,少年臂弯里挂着个世界稳定器,996正在高频扫描薄承彦。   【姓名:薄承彦】   【年龄:29岁】   【职业:凌越集团总裁。】   【身家:**】   【情感情况:无。】   【疾病:偏头痛,**】   996哼哼唧唧的,因为对方其实不算是256的正统主角,应当在另外一个编号世界才对,现在工作出错,只好拿了过来,好在是不重叠。   不过也存在一个问题,它信息调得不完全。   剧情不到后面阶段,是无法排查清楚的。   祈景睡了好一会,等到要下飞机,慢吞吞地整理自己的书包,仰头去看人。   “等飞机停稳。”   少年点了点头。   “你困了?”   祈景又点了点头,眼皮都沉甸甸的,但是恍惚中他好像又听到一声轻笑。   下了飞机,就是又上车,祈景头一次这么舟车劳顿,到了车上又开始睡觉。   昼夜颠倒的,书包里的996偷偷地溜走了,顺走了一个小果冻。   它还要去查下阮珩。   澳门的地界和京市是两个模样,有上个世纪的遗留建筑,显得发达之中又有些陈旧。   车窗打开就有温热的风,路边的人都用广东话交流,薄承彦交叠着双腿,看了下外面的风光。   手指轻微敲打了下膝。   户口得办了。   男人眼眸很平静。   “先生,到了。”   但祈景还在睡觉,薄承蹙眉打开车门,把人的书包先拿出来,老宅的人立马接了过来。   “房间收拾出来了?”   老人低头道:“前院没有人,偏房的赶走了。”   “嗯。”   薄承彦弯腰直接将人抱了起来,很自然而然的,舟车劳顿一天了。   旁边的老人眼皮微掀了下,随即立马垂了起来。   跟在后头了。   别墅并不是特别的新,有历史陈旧的印记,但栅栏上还有蔷薇花,此刻开得倒是正茂。   小径延伸到二楼的小房间,祈景躺在床上睡着了,白T和被子颜色融为了一体,乌黑的发丝显得更外明显。   薄承彦还有别的事,想了下,弯腰拿起来人的手腕,打算在电子手表上给他留个信息。   但祈景迷迷糊糊地醒了,眼神都有些散,叫了声,“薄……承彦。”   男人微挑了下眉。   少年后知后觉,人都清醒了点,“薄先生。”   祈景似乎是看见对方笑了下,但一闪而过,手腕又被放进了被子里,薄承彦温声道:“我出门一趟,两个小时后回来,在家里睡觉就可以。”   “楼下有新请的阿姨,会说普通话的,饿了去找她。”   “有事找我。”   祈景不自觉地把下巴尖藏在被子里,眼睛亮亮的,“嗯。”   人走了。   祈景说实话睡不着了,他已经睡了一路了,少年起身去捞过来自己的书包,里面没有996。   又跑了。   祈景像个小僵尸一样仰躺在床上,忽然发现这里居然有吊灯,挺好看的,但看起来应该很难打理。   这里和锦江别苑不太一样。   祈景翻了个身,最后还是下床了,他想吃点东西。   但是刚一下楼,就看到一个穿着旗袍的妇人在争执,对面的人年纪稍大,似乎在阻拦。   后者应该是阿姨。   视线微微交错。   那位妇人拢了下披肩,扬了扬下巴,打量道:“这就是阿彦那个小老婆?” 第18章   下午天气渐渐变凉,没有先前那么热,少年站在楼梯上,白T恤被微微吹起来点边角,腰身单薄又青涩。   眉眼透露着点困惑。   ——这不还是个孩子?   沈南知蹙了下秀眉,环着胳膊仰头看人,嗓音细腻又带着点上位感,招了招手:“下来。”   祈景刚睡醒还有些迟钝,但脚步已经往下走了,再反应过来,人都走到那位女士跟前了。   “你就是那个祈景?”沈南知环着手臂看了两眼,倒是长得颇为好看,但也不至于捂得这么严实。   两年了,老宅这边还是只知道个名字。   真是破天荒了,他居然带人回来。   少年站得很端正,神情单纯,点了点头,“嗯嗯。”   “您叫什么名字?”祈景好奇问道。   沈南知扬了扬下巴,视线略微闪开,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身份难以宣之于口,但又觉得好像可以拿来压人一头。   纠结半天。   高跟鞋响了一下,女人从祈景左侧走到右侧,挡住了门口的光,有淡雅的香气传了过来。   “沈南知。”   “阿彦的小妈。”   *   黄昏的大道有车流缓慢地流动着,总助西装革履地从一个装潢高级的门店里出来。   大跨步地穿过人流,气喘吁吁地上了车。   “买来了,买来了。”   “蛋挞、杏仁饼、花生糖、葡式蛋挞、木糠布甸……”   薄承彦的手骨节分明,在夕阳的光辉下显得尤为立体,像是雕刻的一样。   “他晚上不会吃太多,你拿走一半,这段时间辛苦了。”   总助闻言都愣了下,顿时怨气烟消云散,即刻登仙,笑吟吟地拿走了。   要是天天都是这种活就好了。   给小朋友买零食也太简单了,还能多报点账哈哈……   车流此刻缓慢地流动着,人来人往的,与内地是不一样的景色。   大道宛若铺了一层金,奢靡又破败。   “小老婆是说的我吗?”   祈景觉得站在阴影里有点凉,挪了下,让夕阳照到自己的身上。   暖和了些。   沈南知蹙了下眉,莫名觉得自己像是给了他一个合理身份,现在承认的话岂不是让对方更得意了?   “你少自作多情。”   沈南知其实多少有些郁闷的,她还以为来的是什么高段位狐狸精,结果一看……是个小孩子。   她往前走了几步,不由自主就想上手摸摸,“你多大啊?脸看着这么嫩……”   快要触碰到的一瞬间。   手腕突然被扣住,不能再往前挪动一寸。   薄承彦直接往后一拉,松开了手,女人差点没站稳当,阿姨扶了下对方的手臂。   “谁让你碰他的?”男人语气很沉。   祈景还没来得及去看人,视线就被挡住了,阴影一下子笼罩了他的全身。   下巴也被捏着强制扭回来了,少年玻璃珠一般的眼眸倒映出薄承彦的影子。   对视了几秒。   “我来看看怎么了?”身后传过来女人张扬又娇嗔的语气。   仿佛立马切换了语言系统一样,黏糊糊的,音调很暧昧。   祈景听得愣住了,人都歪了下头。   [欸,刚刚她是这么说话的?]   “你好久不回家,我不想你的嘛!”   少年顿时好奇了起来,他尚未真正地遇见过“夹子”,不明白一个人的声线怎么会切换地这么快。   不由自主地想要探头。   但被捏着后颈了,耳廓被揉了下。   “唔。”   薄承彦侧眸看过去,眼皮微垂,是个警告的眼神。   一句话也没有说。   沈南知还想开口的动作一下被打断了,整个人脊背都微微发麻,愣了下,她从来没见过这种眼神。   在她眼里,薄承彦实际上是个很温和的人,无论是在生意场上还是在老宅,处事永远周到,即使是对扫地的佣人也尊敬有加。   ……   沈南知是酒场里的陪酒女,当初傍上了薄家的那个老头子,甚至还是用了计谋的。   但可惜当时她性急又愚蠢,挑了最不合适的时间段,薄家在办正妻葬礼的日子。   几乎没费多少功夫他们就被发现了,还是在酒店。   那也是一场狼狈的初见。   青年穿着高龄毛衣,神色淡漠地看着她,沈南知以为自己完了。   她父亲是赌徒,欠了债,自己再不找到下家……只会被卖到形形色色的人手里。   “你想要什么?”   那句话仿佛是救赎一样,她成为了毫不费力的四太太,拥有了现如今光鲜亮丽的身份。   回忆快速地闪过,沈南知无措了一会,磕巴地道:“那、那我先走了。”   祈景从一开始就被挡住了,什么也看不到,他脖子被捏的很热,想要歪头去看,又被用指腹推过来脸。   “和她说什么话?陌生人,没有必要交流。”   祈景仰头看过去,不解道:“这不是你家吗?也是陌生人?”   又忘记叫“先生”了。   “您”也没有。   不过谁也没有想起来这回事。   薄承彦松开了手,捏着人的肩胛骨往前轻推了下,示意人往回走。   把东西递了过去。   祈景连路都不看了,肩头被推着,闻到了香香甜甜的味道。   “给我的?”   少年眼睛都亮了起来,仰头去看薄承彦。   “嗯。”   祈景走到餐桌边,薄承彦顺其自然地给他拉开椅子,少年高兴地拆开了盒子。   不由自主地荡了荡腿。   [当小老婆也挺好的,www……喜欢。]   “小景?”   少年捧着蛋挞刚咬一口,脸颊就被大手推了回来,渣渣掉到了桌上。   薄承彦不可思议地道:“谁教你的?”   祈景真的茫然了,他刚刚说话了么?   “没事。”   “你先吃。”   薄承彦很快冷静下来了。   无非是老宅比较安静,媒体不容易靠近,否则他不会选择这个住址的。   人员太杂,品行也参差不齐,很容易带坏人。   又是一个别人口中的“称呼”。   祈景在要吃第二个蛋挞的时候,薄承彦垂眸看过来,“还有其他的,都尝尝。”   语气很温和。   “可是我每个都吃的话,我会饱了的,我晚饭可以不吃吗?”   薄承彦想了想:“不可以,晚饭更健康。”   “你每个咬一小口,尝尝味道。”   祈景坐在椅子上,表情很是迷茫,这不是浪费嘛。   他摇了摇头,“我吃饭,这些,我放着明天吃好不好?”   薄承彦始终都保持着倾听的状态,交叠着双腿,“会坏掉,小景。”   食物会坏掉。   祈景很忧伤地想了想,决定自己今天都吃掉。   耳边有轻笑。   “那你还吃得下晚饭么?”   “我撑一撑应该没事的,我不会坏掉。”   其实只是很简单的对话,没什么意义。   但薄承彦最后也没让人“坏掉”,而是让祈景去把吃不完的分给别墅里的阿姨,等到晚饭之后已经大约八九点种了。   卧室里安安静静的。   祈景的衣服已经被提前添置了一批新的,少年换好了自己的衣服,刚要准备上床睡觉,门被敲响了。   他只好过去。   拉开,仰头看人,不解道:“您可以直接进来的。”   薄承彦垂眸看人,“那是特殊情况。”   祈景好奇问:“什么是特殊情况?”   “你发烧生病的时候,或者我需要在不打扰你睡觉的情况给你送东西。”   祈景额头被摸了下,薄承彦单手带上了门。   “必要的时候,敲门是礼貌的。”   薄承彦的嗓音带着点磁性。   祈景穿着丝质睡衣,巴巴地跟在后头,根本没怎么在听,视线仿佛黏在了对方的腰身上。   衬衫袖子微挽,小臂很是粗壮有力,筋脉也隐约可见。   台灯尽管是暖光,但仍然有亮度,隐约可以从后方看出透过布料的身形,分明比他“宽”好多。   祈景看入迷了,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 第19章   口干舌燥是怎么一回事?   祈景还没想通这件事,薄承彦就抬手给他倒了杯水,朝后招了招手,“过来。”   男人坐在人的书桌上,姿态略微放松,脊背靠着椅背,抬眸在看他。   祈景看着这杯水,觉得也不是这种感觉,他是渴了么?   少年站在台灯边上,捧着杯子喝了,锁骨中间有颗小红痣,若隐若现的,往上是一截雪白的脖颈,有个轻微凸起的喉结。   随着吞咽上下动了动。   薄承彦看了一会,印象中刚带他回来的时候,喉结一点都不明显,不太爱说话,有些拘谨。   “我喝完了。”   祈景本能地说了句,然后手里的杯子被抽走了,对方给他放回了书桌上。   其实老宅是没有书桌这种东西的,薄承彦习惯性地给他配好,即使没有让人带一本书。   彷佛是某种文化里自带的观念,孩子的卧室,就得有书桌。   “今天她和你说什么了?”薄承彦抬眸去问人,能听到心声这种事毕竟匪夷所思,会吓到他。   倒不如直接去问人。   祈景其实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看着对方的眉骨,闷闷地道:“没说什么……”   薄承彦轻微蹙了下眉,问不出来么?   但下一秒。   “她说我是您的小老婆。”   祈景又往前走了点,算是站在椅子把手那里了,很乖巧。   “站着做什么,去坐床边。”   薄承彦刚想伸手带一带人,祈景就抓住了他的手指,表情认真。   “我、我是吗?”   少年心脏怦怦的,脑子里什么有没有想,咬了下唇。   啧。   “不是。”   祈景喉咙顿时微微堵着了,眼睛很是茫然,他手指都滑下来了。   是委屈么?   也分辨不出来。   “我……”   手腕被反手扣住,被拉到了薄承彦跟前,像个娃娃一样。   男人握住他的手腕,重复道:   “不是。”   祈景要哭出来了。   “一直没有时间跟你说,当时带你回家的时候,外面有些谣言,我没有刻意阻拦,是因为……”   薄承彦并不打算在祈景面前维持一个虚假的形象,他很坦然地道:“我在某种程度上利用了你,因为我身边有你,外面不会再往我身边送人,老宅也不会关心我的婚事。”   “婚事?”   薄承彦:“是,我已经二十九岁了,外界会盯着的。”   “你不要我了……”   祈景想不出来那么多逻辑内环,他已经学了两年了,要稳固住自己的地位,他是个金丝雀。   喉咙都闷闷的,说不出来话。   “没有。”   “小景,你听我说,包养的传闻我已经从根源解决了,你记住,你不是我的金丝雀。”   祈景一下子就哭了,眼尾通红,像是红墨水洇在了纸张上一样。   薄承彦眉心一跳,手不自觉收紧了,往自己跟前又扯了一下。   少年人都不稳当了,鼻尖都哭红了。   “我、我知道了……”   薄承彦蹙眉,安抚道:“小景,你听我说,金丝雀这个身份不是什么好身份。”   “你的户口在老宅这里,是澳门户口,在你升学之前,我不会动。”   “你过来这边,要熟悉这里的联招考试,再不济我会运作你落在澳门本地中学,直接保送到内地……”   “到时候还在京市读书,我想办法把你的户口挪到我名下好不好?”   彷佛是循循善诱。   可是人根本就没有在听。   祈景哭得很伤心,他只是点头,也不说话,一直在咬嘴唇。   直到手腕被一拽,薄承彦将人放到腿上,捏开祈景的口腔,指腹撬开牙齿。   “不要咬。”他的语气不算多好。   祈景难得地想要下去,手不自觉地想要推开,但被薄承彦利索地扣在一个手里了。   像个镣铐一样。   坏习惯很难改好。   他后颈被捏着,一直摇头,“我、我不咬了……”   唇瓣都被磨红了。   那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睡着的,祈景一直在哭,不到半个小时,就发起了高烧。   薄承彦一整夜都在陪护,抬手撩开了人的额发,又拭了拭温。   情绪发烧,还是第一次。   祈景在做梦。   他梦见996冷漠地通知他,【检测到你不再是金丝雀了,将于三秒后遣返原世界。】   光怪陆离的景色不断切换。   不行,不行,还有二十多天……   祈景以为自己要被抹杀掉了,但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地看了下自己的手指。   活着的。   996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豆豆眼好奇地看祈景,【你怎么了?我去检测阮珩的信息了。】   祈景单手拿着996,然后从桌子上拿过来一个装饰镜,看了下,哭肿了。   他嗓子哑哑的。   “我以为我要死了。”   “他亲口跟我说了,他说我不是金丝雀了。”   “怎么办?”   996愣住了,这确实是个大问题,但也很快明白了症结。   【因为这个哭了啊?】   祈景点了点头,着急道:“怎么办?我还没有考上本科。”   单纯极了。   996大手一摆,【不要太担心,你现在不是没事吗?薄承彦身边的人还是只有你,没实质性换,世界是检测不出来的。】   【等到你考完可以去港城!我和我的宿主说过了,他会接待你的。】   祈景心情平稳了点,揉了揉脸,好奇问:“是那个大美人么?”   996洋洋得意地点头。   【当然!】   祈景发觉自己没有死了之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再撑一段时间……   情绪也好了很多,立马退烧了。   就是他没有找到薄承彦。   *   “什么?你直接跟他说清楚了?太急了吧。”林瑟从京市飞了过来,本来是想要找点好药材,结果却先听到了这个消息。   对面的人很是不郁,冷声道:“不然呢?他才多大,我一直放任难道不是害他?”   只是否定了他的身份,就哭了,还直接发烧了。   薄承彦其实有些出乎意料,他没有想过一个青少年会产生这么直白的感情。   被人这么全心全意地依赖着。   说实话,很难不会有瘾。   “可是他不还没有上大学么?你急什么,小景上了大学见到了和他一样年轻有活力的人,自然而然会转移注意力了。”   林瑟认为这很好解决,年龄差比较大的亲密关系中,只要年长者足够有耐心和道德,给予年少者以成长的空间和自由。   自然而然会解决所有问题。   “让小景谈几场恋爱就可以了。”   薄承彦蹙了下眉,唇抿成了直线,没说什么。   “你现在急于否认他可以自处的身份,但又没有给他更有安全感的新身份,祈景毕竟年纪小,他会崩溃也正常。”   林瑟想了想,又道:“其实他对你的感情多是对权威的崇拜,大多时候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小景是同性恋么?他是因为你才看的片,还是他自己主动要看的片?”   薄承彦垂着的手指微微动了下。   说来说去,不过就一个意思。   “你的意思是,他其实并不喜欢我。”   林瑟摆了摆手,温和道:“我可没这么说噢,生理成年往往不代表心理成年,不然社会上怎么会出现那么多妈宝男之类的物种?”   “我是觉得,不如温和引导。”   青年穿着白大褂,倚靠在制造中药的台面上,托腮认真提出方案:“你应该让他弄清楚自己的性向,以及他生理喜欢的偏好。”   中午两点钟左右。   祈景仰头去看那个温度计,在薄承彦手里,对方蹙眉看了两眼。   “还烧吗?”   “好了。”   四目相对了一会儿。   门口有敲门声,祈景习惯性地先去看薄承彦,然后仿佛是学会了一样,温声道:“请进。”   是那个医生。   林瑟穿的很是休闲,米色外套显得尤为年轻,只是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的东西,弯腰和人打招呼。   “小景你好呀。”   祈景坐在椅子上,刚想站起来,但感觉薄承彦微倚着书桌的话,挡住他好大空间。   “你好。”他的嗓音还是带着一点哑的。   发烧后遗症。   林瑟站直身子,咳嗽了几下,很公事公办地说:“欸欸,你先出去,你在旁边会干扰他的判断。”   祈景没太听懂,仰头看身边的人,像个小动物。   薄承彦一开始是没有动作的。   直到对面的青年耸肩摆了摆手,眼神示意他去看右边。   少年人在望着他,很专注。   “……”   薄承彦似乎有些蹙眉,算是无奈,抬手把人的脸又掰回去。   “林瑟,你见过很多次不是么?他有些想念你,想和你聊聊天,可以么?”   祈景点了点头,虽然不明白,但还是说:“可以的。”   薄承彦起身离开了。   林瑟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小朋友的视线犹如开了追踪装置一样,几乎黏在对方身上了。   “咳咳咳……”   门轻轻带上了。   祈景坐在椅子上,转移目光看向这个医生,温声道:“您好。”   林瑟看了下这个房间,窗户又大又亮堂,外面还有一颗凤凰木,开的正盛。   二楼最向阳的房间,正对的是花园,隐私最好,面积最大。   他倒是用心。   林瑟微挑了下眉,没说什么,只是拿出了一叠照片。   很温和地对人说:“小景,我们来玩一个有趣的游戏吧?” 第20章   林瑟很是温和地将照片摆放在桌面上,环着手臂温和道:“这样吧,我们假定一个情况。”   祈景不解地看人。   “你进入了一个餐厅,你很饿很饿了,再不吃食物就要死了。”   “但只有坐在桌子边才可以吃桌上的食物,眼下只有两个地方有空。”   “A都是异性环绕的位置,B都是同性所环绕的位置。”   林瑟低头问,“你要坐哪里呢?两者都很欢迎你去坐。”   没有什么犹豫,祈景就道:“我选B。”   “噢,为什么呢?可以组织语言和我说一下么?”林瑟很温和地问,说实话这种游戏本质上没有什么科学性。   其中诱导说出内在想法的环节才是最重要的。   从学校这个社会环境内,大部分孩童还都是倾向于和自己同样性别的人交朋友,对异性保持传统距离和好奇。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   林瑟只是好奇祈景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坐在女生那里,或许不太合适?”少年蹙了蹙眉,有些为难道。   林瑟:“为什么不合适呢?”   “嗯……男女有别。”祈景想了想,这么回答道。   然后又紧张地问,“是错的吗?”   林瑟挑了下眉,安抚道:“小景,这不是考试,没有对错,我们只是玩一个随机搭配的故事。”   纤长的手指拿过来了那叠照片,青年又慢悠悠地道:“嗯……你在餐桌上吃完了饭菜,这个时候呢,有位女士过来邀请你去喝酒。”   “你的想象中,那位女士更倾向于长什么模样呢?”   照片被摆开,从温柔知性到性感火热,什么类型的都有。   祈景垂眸很安静地看了一会,认认真真地道:“我不能喝酒。”   表情过于乖巧。   林瑟蹙眉:“你成年了,可以喝了。”   “薄先生说不能喝。”   “。”   林瑟无法想像这个人在对方这里建立了怎么样的权威,但还是换了个思路:“宝贝,你就挑一个你觉得顺眼的,你认为和她走是比较舒适且安全的。”   祈景纠结地看了看,双腿在椅子上轻微地荡了下,最后抽出来一张照片。   是一张女性健美图,拥有着发达的肱二头肌……和天使的面庞。   林瑟轻微嘶了下,然后轻轻地问,“能告诉我为什么选这张吗?”   “她很健康。”   “噢?”   “我不是很健康,我喜欢健康的。”   祈景很温和地回答,仿佛是为了佐证一样伸出了自己的胳膊,皮肤养得温润透光,但还是偏细。   林瑟歪头告诉人:“只是青春期宝贝,你大学说不定还会再长长个子,会长肉的。”   “不过,你是觉得这几张不好看吗?”   那是体型偏瘦、穿着漂亮裙子的女孩子,很是青春洋溢。   祈景摇头:“很好看的。”   “但和我一样瘦。”   林瑟愣住了,刚想进一步追问,祈景就为难地道:“我们都会喝醉的。”   少年还记得前置条件。   眼神过于纯粹。   林瑟若有所思地把那个健美照片抽了出来,然后换了个问题,“如果是你同桌的男性邀请你呢?你选择谁?”   还是一堆图片。   祈景面色露出了茫然,看了很久。   没有选。   *   “他问我为什么没有你的照片。”   薄承彦皱了下眉。   林瑟提着包出来了,心里也是有些费解,认真地道:“很难进行深度的询问,他永远记得我给他的先定条件。”   “估计是很难被催眠的人群。”   青年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低头从包里拿出来几张照片,递了过去,语调很是轻快。   “不过,我还是让他排了个序,按照审美层面。”   薄承彦抬手接过来那几张照片,难得好久没有动作。   “他喜欢穿西装的。”   “和白衬衫。”   *   与此同时,京市的豪华酒店里有压抑的闷哼声。   持续了有半个多钟头。   电话响了。   陈卓点了根烟,抽身离去,站在窗前接了自己妹妹的电话。   那边很吵,又哭又叫的。   男人蹙眉:“好好说。”   “呜呜……他把我赶出去了!他太过分了吧,薄家那个老妖婆,我五百万的翡翠都搭进去了,哥!你替我做主!”   陈卓叼着烟,漫不经心问,“订婚的消息怎么样了?你不是让媒体发出去了?”   薄家应当还是要脸面的,这种低级的招数虽然恶劣,但有些时候会管用。   反正对面那老头子也活不了多久了,还不如发挥点作用。   联姻是有好处的,利益毕竟能说话。   再说了,他不认为薄承彦会撕破——   “凌越集团发声明了,媒体也道歉了,他把我的脸往哪搁!”   陈卓吐了口烟,眉眼轻微变了,不应该。   “哥!”   男人不耐烦地道:“别吵。”   陈卓只是思考了几秒钟,问了句,“他带人了么?”   电话那头哭哭啼啼的,女声含糊不清的。   “我怎么知道啊!”   陈卓拿下烟头,换了个说法:“你不是在薄家老宅住了段时间么?除了你,还有谁也出来了?”   电话那头愣了一会。   抽噎地道:“好、好像……沈南知……我在酒店碰见的她。”   “她不该在老宅住的么?我没问她……”   电话被挂了。   陈卓个子很高,抬步走到床边,抬手就掐住了那人的脖子,硬生生把人逼醒了。   “咳咳咳……”   江修远眼尾都泛着红,整个人呼吸都不畅了,这会对方放开手了。   “啧,不是让你看着小朋友么?怎么,人都飞了,不和我说?”   陈卓抬手就捏着人的下颌骨,力道很大,冷声道:“你不值那多钱,看个人看不住?嗯?”   床上的人张嘴就开始舔对方的手指,笑吟吟道:“这怪不得我啊,小朋友连手机都没有拿,我发的消息都没回……嗯……”   喉咙里被来回地捅穿,一会人眼睛就冒起来了泪。   过了几分钟,陈卓用纸巾擦了擦手指,懒得计较。   起身打算走。   不过就在这时,床上的人隐约有了反抗的情绪,江修远坐在床边,很不耐烦道:“你弄得太重了,都没有你这么玩的。”   身上几乎遍体都是淤青。   陈卓轻笑了下,很随意地道:“听说你的白月光是薄承彦?所以那天才去挑衅他的宝贝儿?”   床上的人面色微微泛白,没有说什么话。   陈卓绕了回来,抬手捏住江修远的脸,往上一扳,脸偏女相,还做美甲。   一个活生生的小鸭子。   “你就不是那清水芙蓉的料。”   陈卓原本还想再讽刺几句,结果人当真眼底氤氲出了雾气,怨毒地看着他。   啧。   一下子失了兴致。   陈卓松开了手,看着人低头不吭声的样子,平白无故生出点反感来。   “你以为薄承彦就是什么好人?”   “他和我十年的交情了,他能是什么好东西?”   房间里还是很安静,床上的青年脖子都是勒痕,明晃晃地杵在人面前。   江修远根本不想听,拿钱就好了,但是似乎是无视的态度过于明显,以至于他再度被掐着脖子拉了过来。   声音几乎发不出来了。   陈卓一字一句道:“他早年是能玩死人的。”   *   澳门户籍进入内地的高校是需要通过联招考试的,科目基本和内地普高的科目一样。   祈景后面几天一直坐在书桌面前,心情相当绝望,联招竞争比高考要小很多。   但是时间是很早的,五月中旬就考试。   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薄承彦为什么先前不告诉他户口的事,为什么不让他拿书包,他回京市落地就考试吗?   祈景午休做梦都梦到了自己落榜,被发配了大山里。   [真想死。]   门是大开的,少年趴在桌子上发呆,窗户外的凤凰花开得很盛,窗台还落了一些。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祈景刚想抬头,但杯子已经先到桌面了,里面的茉莉花微微散开花瓣,白色的,沉沉浮浮。   少年眨了下眼,从杯子对面的视角看,眼睛圆滚滚的,经过玻璃放大了一圈。   好玩。   “我通知京市的人,把你的学籍落到这里怎么样?走报送的路,这样你就不用考试了。”   祈景瞬间坐直了身子,慌慌张张的,他没想到是薄承彦来给他送水。   澳门这几天对方除了第一天稍稍有空,其余日子都很忙,基本见不到影子。   不知道在处理什么。   “不、不用!”   祈景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立马摆手拒绝,脸颊都涌上来点血色。   “我已经占了很大便宜了,不能、不能……这不公平。”   磕磕巴巴的。   薄承彦不理解:“我会付钱,这为什么会不公平?”   不过是一笔买卖。   让出名额而已,一百万不够,两百万,两百万不够,三百万。   不断叠加,总会达成双方都满意的结果的。   祈景还没反应过来,后颈就被往前一拉,下巴被对方微冷的指腹往上推,人自动就仰头了。   这种动作其实带有微妙的掌控意味。   “不要熬夜。”   薄承彦松了手,抬手又拭了下祈景的额温,面色不算多好。   “我发烧了么?”   祈景闷闷地仰头道,额头顶了下人的手。   “还好。”   夜晚又发烧了。   迷迷糊糊的,脸颊被捏开含温度计,不一会就想吐掉。   薄承彦隐约觉得这简直是在熬鹰,熬的是他。   林瑟是半夜赶过来的,一进门就忍不住乐,毕竟对方蹙眉盯着一个孩子无可奈何的样子。   实在好笑。   他多少年没有这样过了。   “欸,你穿的毛衣?”   林瑟绕着看了好几圈,托腮评价了下,“说实话,倒是挺显年轻的,有点像你上大学的时候。”   薄承彦只是提醒:“去看看他要不要打针。”   “你不会是因为上次的事吧,所以在家里不穿西装了?”   “……”   “哈哈哈……”   “小点声。”   “噢。”   祈景睡得很不踏实,昏昏沉沉的,直到额头上面有冰凉的触感。   在快要分离的时候。   他本能地攥住了那个手,额头在往上贴。   发出点梦呓。   薄承彦叹了口气,没收回手,只是问了身边人一句,“不打针?”   林瑟低头收拾了下东西,老神在在地解释:“啧,高中生嘛,紧张也正常,你不是才带回来养两年?”   “他一方面害怕考不上,一方面又怕你不要他。”   “焦虑,就会发烧。”   房间光线很暗,没有开大灯,估计是为了让人好睡。   林瑟倚靠着书桌,拿了本书桌上的试卷看了下,头也不抬地道:“只能靠人体调节,上了大学就好了。”   房间里没有回答。   青年抬眼看了过去,在外杀伐果断的人,现在正面无表情地用手去给床上的人降温。   “唔……”   祈景似乎是嫌弃手被他的体温弄热了,动手推了两下,有点含糊不清的气音。   薄承彦于是就将手换了个面,垂眸看着他,神色平静。   林瑟微微眯了下眼。 第21章   大约凌晨两点左右,祈景才不再去用力抓那个手臂了,薄承彦抽了出来。   神色平稳。   林瑟在旁边看了好一会,示意人出去说话,老宅没有搭配电梯,显得有些阴凉。   “你是在大凉山捡的他?”   薄承彦轻微蹙眉,“是,问这个做什么?”   “噢,我只是在想,你确定小景他的父母都死了?”   脚步声停了下来。   薄承彦静静地看着旁边的人,林瑟只好妥协,抬手作投降状,认真道,“我只是提醒你,毕竟政府那边已经整理出失踪名单了,万一人家亲生父母找回来了怎么办?”   “不会。”   男人继续往楼下走,语气平静。   林瑟在后面又追问道:“是不会,还是不想啊?”   这个人平日里最会装模做样,实际上心里阴暗得很。   现在还是个人皮模样。   万一什么时候进化了?   小朋友跑都跑不掉。   林瑟从未见过愿意用手去降温的,冷毛巾不就足够了?   三十七度的低烧,也要一夜不睡就看着?   外界传的还是保守了。   “你想说什么?”薄承彦回头看了过来,眼神凉薄。   林瑟沉默了好一会,最后拧眉道:“你确定不喜欢?”   “哪种喜欢?”   对方语气很平静,始终没有半分波动。   喜欢是个包容度很大的词,从物品、饮食、居住环境……可以延伸到人、事、哲学语录……   只和情|色相关,显得有些片面。   “我不喜欢,不会把他带回来。”薄承彦对此并不隐瞒。   林瑟似乎在思考,但过了一会,抬步走了下来,认真道:“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原先的疼痛阈值过高的事……治疗好了么?”   *   祈景因为总是发烧,五一假期没过完就要坐飞机回去了,临走的时候脖子上还挂着个围巾。   说是外面有风。   薄承彦带着人进了车里,临关门的时候,低头看了下手机,眉眼轻微抬了下。   那是个轻蔑的神色。   祈景在另一侧靠在窗户边边吹冷风,呼呼的,冰冰凉凉的感觉。   “啧。”   薄承彦关好这边的车门,绕到那里去,蹙眉道:“关好车窗,会感冒。”   祈景刚想仰头说不冷,但是控制不住地咳嗽了下。   “……”   他有点着急,刚想解释那只是被风呛到了,不是生病。   但额头被抵回去了。   “给他关上。”薄承彦语气很沉。   司机立马照做,祈景一点小凉风也吹不着了。   返程的路上比较无聊,基本上还是睡着的,但或许是种错觉,祈景感觉比去的时候要快很多。   回锦江别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祈景迷迷糊糊地感觉有道阴影覆了过来,微微“嗯”了声。   “醒了?”   “那自己下来吧。”   祈景很顺其自然地拉住了对方的手,然后捞起来自己的书包,下来了。   耳廓后侧的头发有点轻微的卷,眼睛还有些睁不开。   索性闭上了。   薄承彦:“……”   倒是没说什么,牵着人回家了。   陈卓落地澳门,得到的消息就是薄承彦回了京市,倒是堪堪错开。   气笑了。   还正好赶上母亲这边长辈的催婚。   陈江乔倒是心情好了,躺在家里就懒得动了,甚至还自己做了下美甲,机器花里胡哨的。   “你倒是自在。”   陈卓抬手拿了下那小瓶子,略带好奇地看了两眼,妹妹一把捞了过来。   “哎呀,你别乱动。”   陈卓蹙眉:“这除了方便挠人,有什么用处?”   陈江乔脾气一向大,吐槽道:“我挠过你么?你就在这里说说说。”   “……”   “薄承彦估计不会结婚。”   陈卓岔开了话题,“你换个目标对象吧,这个不好拿下。”   “要不,你随便包一个算了?生个孩子姓陈,非得去结婚?”   陈卓又建议道。   “啊?”   陈江乔愣住了。   陈卓环着手臂道:“你不就是想要过豪门阔太的日子,在家里也可以过,哥能给你这个条件,你……你去找个学历高的、长大不错的小男生,再不济去国外精子库挑挑,到时候去父留子就可以。”   “陈家也算后继有人。”   房间沉默了一会。   少女想了想,“不要。”   “我还小,二十八九再生孩子吧。”   陈卓奇了怪了,“那为什么你要这么早早结婚,你什么男人找不到?家里又不是支撑不起来你当阔太太的资本。”   陈江乔:“……好像是啊。”   但是少女好像是又转过来弯了,仰头过去看人,眯了眯眼。   “你是不是不想结婚?所以把传宗接代的活交给我了啊!”   陈卓面无表情道:“……都是孩子,你凭什么嫁出去啊?”   “不务正业,只躺着吃分红,你倒是来公司干点活。”   陈江乔眯了眯眼看他哥。   “别这么盯我,我又不能确定我的孩子是不是我的孩子,但你的孩子一定是陈家的孩子。”   “搞不懂老头怎么想的。”   *   联姻的新闻没有持续几天,甚至在祈景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处理完了。   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京市的联招考试开始了。   黄泽他们几个很热心地在场外扯了横幅,红底黄字的,颇有热血家长的意思。   但很不幸,过了一会有考点工作人员过来,说是有违市容市貌,说是暂时收起来。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们只是助个威而已。”   几名少年倚靠着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姜姚拿着手机自拍,自从溶洞的事之后几个人都收敛了点,不过也或多或少从家里知道了点什么。   “小景要在本地上大学吗?”   黄泽蹲在马路牙子上,闷闷地道:“不能和我去英国吗?”   “……”   林与泽提醒道:“他有自己的选择。”   夕阳一点点地落下,终于到了下午六点钟,考完了。   不远处很低调的一辆黑色保时捷停在固定地点,车内的人看到少年懵懵地被他们的朋友们拥抱,脸颊都泛红了。   ——考完啦!考完啦!   ——我们去KTV!大大的良善地点!   ——真棒啊你!   几名穿着校服的人在大槐树底下聊天,祈景被拉着拍照,唇角抿出一个小小的窝来。   黄泽直接抱着人开始转圈。   薄承彦蹙了下眉,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有些烦躁地敲了下。   远处的少年直接被甩晕了,脸颊似乎是朝着一个方向看,最后被放下来的时候,人都差点没站稳。   “我要和家里说一声。”祈景认真道。   黄泽对于家教严这个事实算是领教过了,当时溶洞那次事的时候,他眼睛里都糊了泥沙,隐约只记得自己耳边有很冷的声音。   ——祈景的手环为什么在你手上?   后背毛毛的。   “嗯,去打一下吧。”林与泽很平和地说。   祈景从书包里拿出来手机,拨了个号码,眼皮微微垂着,睫毛在脸颊上留下一道阴影。   薄承彦在车内接了电话,那头传过来熟悉的嗓音,“那个,我没看到你……”   “可以去。”   “晚上八点我来接你。”   这很开明了。   原本定的是考完试带他去吃饭,现在也只能取消了。   薄承彦思索了下,打了个电话,吩咐道:“再重新给我查一遍他的好友关系……”   微妙的不满。   一直玩到了晚上九点钟。   后面还来了些其他同学,大家基本不走国内统招,所以早就放飞自我了。   又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   不亦乐乎。   音乐声音过高,祈景没有听到口袋里的手机铃声,还在认认真真地做游戏。   瓶子再度转到了他。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对面的女生笑吟吟地问。   姜姚托腮道:“小景肯定选真心话,你问个普通的意思意思算了,别不着四六啊……”   旁边有人起哄:“为什么啊,姜大小姐这么护着人啊?玩游戏嘛!”   “别玩不起啊。”   祈景想了想:“那大冒险。”   姜姚蹙了下眉,但林与泽直接道:“没事儿,下三滥的直接作废。”   周围人直接安静了。   抽出来了一张卡。   【向门外遇到的第一个人表白。】   算普通的。   众人兴致缺缺,但由于对象是祈景,又还是很好奇。   “去吧去吧哈哈。”   “我要录像!”   林与泽蹙眉看了过去。   很多时候,人是很容易被煽动的,群体性的起哄虽然落到个人身上都没有什么恶意,但是敏感的人会察觉到些许不合适。   祈景是个相当好脾气的人。   他会激发陌生人的逗弄欲,尽管他自己并不知道。   “没事的,我去。”   祈景在过去从来没有玩过什么游戏,也没有任何友谊,他是经由“金丝雀”这个身份进入这个世界的。   但也在慢慢地挣脱这个禁锢。   他交了好朋友,上了高中,以后还会上大学。   很单纯的愿望一点点地实现了,像是黑夜里的小火苗,给人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   就是表白而已,祈景认为再简单不过了,他拉开门。   还自己默默念了下。   ——我喜欢……   愣住了。   因为对面的人是薄承彦。   他一时半会慌了神。   “几点了?”男人蹙眉道。   这个角度其实巧妙得很,祈景刚推开门,脸是朝右边的,无措的表情过于明显,以至于房间里的人一下子就猜到了他见到人了。   几乎全部屏住呼吸了。   祈景慌张地低头看手表,已经快十点了,他转头去看了下房间里的人。   ——上啊!   ——加油!   ——快点快点说啊!   全是比口型的。   祈景一下子仿佛被架住了,他微微仰了下头,仿佛是纠结了几秒钟。   “我喜欢你。”   一时间万籁俱寂。   房间里的人顿时开始嗷嗷叫,仿佛是见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但是就在那一秒。   门骤然被外力关了,林与泽回头的一瞬间,隐约看到祈景的后颈被按了过去。   不是?   他推开人群,宛若个老妈子一样冲出去,结果人都没了。   一瞬间大脑都宕机了。   直到手机传来信息。   是一条语音消息。   “我、我先回家了,书包你替我拿回去吧。” 第22章   KTV的楼梯其实有些暗, 因为电梯坏了。   祈景本来都要跟着下楼了,但是脚还没有迈过去,人就被身边的人反手抱了起来。   声控灯也失灵了, 包厢是在三楼, 总之这个地方外面看着金碧辉煌,实则内里电路老旧得很。   只有衣服的摩挲声和轻微的呼吸交错。   祈景其实很多时候是相当老实的,他的身体自动就产生了反应, 立马就攀上了薄承彦的肩背。   下巴也搁到了对方的肩头。   心无杂念的。   [抱一次少一次。]   薄承彦单手揽着人,蹙眉往下走, “你说什么?”   “没有说话啊……”   薄承彦微微抿了下唇,他偶尔也会忘记,轻啧了一声, “我听错了。”   但怀里听了之后,觉得阴风阵阵的,后颈被捏的热热的,不由自主地抱得更紧了。   毕竟鬼故事的经典开头之一就是:你有没有听到声音?   十点半左右。   真实的鬼过来了,996刚想从车窗外飘进来, 结果正好碰上司机升车窗。   身体被挤成了两半。   祈景慌张地去接掉下来的那半, 另外一个端口的蓝色史莱姆硬生生地融了进来。   【我没事。】   996老当益壮, 并告诉人可以用心声和它交流。   少年好奇地试了下, 【你可以听到么?】   【当然可以。】   996扭动了下身体,活像个大扁豆, 试图散发专业的气息。   【那只有你能听到吗?应该不会被别人听到吧?】祈景认真地问道。   996大手一挥:【不可能的,那是出bug了,我所在的地方稳定度都很高的!】   薄承彦在车上轻微撇了下旁边的人,祈景十八周岁,面容微微垂着, 也不说话。   好似不开心。   “我没有冲你生气。”   少年慌张地抬头,“啊……我。”   祈景感觉自己的发梢被摸了下,他习惯性地蹭了下人的手指。   自己做完后愣住了。   996眯了眯眼,还在自顾自地说:【大概是在一周后,阮珩就会登场,你应该攒够钱了吧?】   【薄承彦就是在这个时候遣散了身边的金丝雀的。】   【你的剧情就结束了。】   *   从五月到七月,温度一点点上升,夏日也逐步地逼近。   祈景的分数考得算是超常发挥,六百零几,填报志愿的时候还是有点谨慎。   最后薄承彦看他这个样子,请了个专家过来帮他填,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冗长的求学生涯就结束了。   更贴切地表述,应该是“求大学”生涯。   祈景这段时间一边紧张,一边忐忑,薄承彦给他办了张储蓄卡,里面有一百万。   他拿着又烫手又惶恐。   但后来996在书桌上吃薯片,认真解释道:【金丝雀就是要拿钱的呀,收下收下。】   【你忘了我给你看的学习资料了?】   是,金丝雀最忌讳和金主产生真情实感了。   祈景一把捏住银行卡,豁然开朗,唇角微微抿了下。   有钱真好!   少年在房间里转了个圈圈。   但这边天气晴朗,另一边却是阴雨连天。   薄承彦的办公室里有两个闹事的夫妇,皮肤蜡黄,衣服破旧,进了办公室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   张口闭口就是公道。   总助效率很高地请了个翻译。   “他说他们就这一个儿子,无论如何都是要认走的。”   薄承彦从来没有这么烦躁过,他神色相当阴郁,冷声道:“问他,谁让他过来的。”   那二人死活不说,反正是要还回来自己的孩子,不然他们就要上网求媒体发声。   就在这时,那个男人说出了一句很难听懂的话,但语气上几乎可以判定是负面的。   “他说什么?”   翻译愣了下,眼皮蹭蹭地跳,磕巴道:“呃,脏、脏话,没什么好听的。”   “说。”   “我都听说了,你包养我儿子了,都被你玩烂了回老家找老婆都不好找。”   一阵死寂。   大约过了五分钟。   林瑟是被紧急喊上楼的,看到的场景就是薄承彦倚靠在沙发边上,对面是被保安按住的两人。   男人半脸高高肿起,牙掉了两颗,弄脏了沙发。   血也滴滴答答的。   “噢,上帝。”   青年走过来震惊极了,怔怔然地道:“薄,文明社会了。”   “这是——”   薄承彦微微低着头,扭动了下手腕,眉眼微微掀起,反而显得有几分桀骜不驯。   林瑟偶尔会想起他在薄家干的事……   倒吸一口冷气。   疯子。   林瑟转身对那个中年男人进行了简单的处理,本来这中年男人还要再乱吠,保安一把扣住了对方的肩膀。   好歹是止住了血。   人道主义还是要有的。   “不是,我前段时间看的报道而已,真有人闻着味找上门来啊?”林瑟从总助那里得知了消息后,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沙发上的一对夫妇。   说实话也没有必要避讳。   无非是求财的。   “你们是谁派来的?”林瑟好奇地问了问。   这二人还是不回答,只是一昧地说没有天理了。   总之乱糟糟的。   保安一会就押走了。   办公室没有几个人,没一会私人电话就响了,薄承彦没有避开林瑟,抬手接了。   “我首先声明,真不是我。”   陈卓在阳台上看花草,一本正经地道:“不信你查我坐标,我现在还被你害得在老宅被催婚呢。”   电话里传来吊儿郎当的嗓音。   “我只是偶尔作妖,可从来没有把注意打到你家小朋友身上啊。”   说得没有价值。   薄承彦抬手就挂了,神色平静,他的右手骨节泛红,打掉对方两颗门牙,可想而知力道多大。   总助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处理,老板?”   林瑟摆摆手,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不用管他,你忙你的吧。”   等到人离开了。   林瑟才面无表情地道:“这个程度的疼痛级别,你只会感到快感对么?”   阈值过高的人,都是变态。   *   祈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父母”被找上门来,他只是在自己的卧室里收拾行李。   尽可能找比较便宜的衣服。   说实话,他根本看不出来。   996在书桌上吃果冻,但由于身体没有进化出来手指,飞到祈景面前递了过去,示意人给打开。   苹果味的。   “你能尝出来味道吗?”   夏日炎炎,少年穿着短裤,盘腿坐在地毯上,认真低头给人撕开上面的薄膜,挤果冻到对方的嘴里。   说实话有点奇怪,因为这个“系统”的实体是个类似于透明的史莱姆,本来就像个果冻。   果冻吃果冻。   996抖抖身子,【不能尝出来味道,但是我会有发麻的感觉,很、很舒服。】   祈景蹙了蹙眉,怎么感觉像近代历史书里描写的一种现象。   “。”   “你还是少吃吧。”   少年把自己的零食盒子收了起来,过几天就出录取结果就出来了,祈景考试完就没有再发烧过了。   真的是情绪原因引起的。   他觉得自己还挺麻烦人的。   纤长的手指在首饰盒里拨弄,祈景会想起来半夜迷迷糊糊地掀开眼皮,薄承彦在椅子上小憩,会握着他的手。   走神了。   “嘶。”   祈景甩了甩手,连忙去抽了张纸按住指腹,胸针刺到了。   他有些懊恼,但还是走到那个大盒子边,里面全是好看的配饰,各种各样的。   祈景不打算带走这些。   因为可能会贵一些。   他的日常衣服比较简单,也没有什么吊牌,应该不值什么钱。   自己拿走那些就可以了。   祈景给自己贴了个创可贴,然后决定继续收拾,就在这时,卧室门有敲门声。   “小景,要不要喝西瓜汁?”   祈景正在合行李箱的盖子,费劲巴拉的,全是衣服,996试图帮忙,飞到了人肩膀上,试图增加重量。   顺带低语:【我也要喝!】   “好!阿姨我马上。”   简单地扣上行李箱之后,祈景小跑去开门,“谢谢阿姨……欸?”   语气一点点落了下来,到了最后拐了个弯。   困惑。   薄承彦似乎是从公司刚回来,衣服没有换,只是把外套脱了,定制的白衬衫很是服帖。   祈景很多时候都得仰视去看他,尽管他上次刚刚量了,他已经长到一米七七了。   他比自己高多少啊……   “不让我进去?”   祈景愣了下,连忙侧过身子,顺便接过来了西瓜汁。   很清甜。   他在原地喝了好几口,留下一大半。   996飘过来,哼哼唧唧的。   祈景就把杯子放到书桌上了,也就是薄承彦的身后,男人捏住他的手肘,仿佛是想起来什么,问,“称体重了么?”   恒温空调开着,房间里很安静。   祈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薄承彦今天怪怪的,不自觉地歪了下头。   “你在想什么?”   手肘还没有放开。   薄承彦微倚着书桌,肩膀的阴影几乎能挡住祈景的脸,眉眼很直白。   “告诉我。”   祈景被往前拉了一下,瞳孔倒映出对方俊秀的脸,愣了下,“刚刚吗?我、我在想……你是不是不高兴?”   鲜榨的西瓜汁萦绕着淡淡的香气。   996整个身子栽进了杯子里,正在蛹动着,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   祈景余光看到人都慌了,连忙倾身过去扶杯子。   像是投怀送抱。   薄承彦顺手揽住了人的腰,蹙眉想要回头看,但少年已经说,“没事没事,我怕杯子掉下去。”   气氛变得微妙的暧昧。   似乎第一次打人,导致男人十几年的自我控制微微裂开了个口子。   亲生父母?   谁说的。   早死了。   阴郁的情绪一点点地弥漫了上来。   薄承彦没有松开人,微微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困惑地问了句,“小景,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再抱过我了?”   祈景不知道为什么,心脏跳得很快,他感觉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手腕也被人捏着。   “也不叫我先生了。”   心弦在被拨动——   祈景刚想去抱,结果后颈被捏着起来了,薄承彦蹙眉看着那个行李箱,不解地问:   “阿姨跟我说你在收拾东西,做什么?”   语气很平静。   祈景不自觉地想往外走,但手腕被扣住了,原封不动地留在原地。   “啊……这个……”   他该怎么说,虽然录取通知书没有下来,可是996说阮珩不出一周就上线了。   会、会一夜情的。   自己也会被赶出去的。   祈景咬了咬唇,本来有点想说实话,他以后不会再住在这里,但是对上那个阴沉的眸子,仿佛羔羊察觉到了本能危险。   “上大学,不是要,住宿吗?”   语气都磕巴了。   薄承彦算是听到了能接受的答案,气氛一瞬间柔和了起来,他漫不经心地捏了下人的腕骨凸起,“这个啊……没事,你不用住宿。”   祈景仰头试图解释:“不行吧,我报的志愿有外省的,我不住宿的话……”   “第一个不是京大么?”   男人垂眸看过来,平静得很。   “是。”   “但我不一定能——”   “你会考上的。”   薄承彦温和地松开了手,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界限,亲和又可靠。   “京大……离锦江别苑不是很近吧,我觉得……”   “我给你买套学区房。”   祈景愣住了。   行李的东西被一件件地收了回去,甚至是让人在旁边看着。   也不算是。   本质上是少年在旁边称体重,有些藏不住表情,焦虑地看旁边的行李箱。   “我我自己收拾吧。”   祈景刚想要动,但脖子就被捏了下,脸被抵回来了。   “不用。”   “长高了是么?”   薄承彦仿佛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抬手理了下人额头的碎发。   “升学礼物要什么?”   *   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   祈景生气地去摇996,它把大半杯西瓜汁都喝了,结果后面直接躺在书桌上不省“统”事。   怎么办啊!   996悠悠转醒,还砸吧砸吧了嘴,还是液体给劲,能直接让他发麻这么久。   其实就是死机。   【没事,没事的。】996听了大致情况后,豆豆眼眨巴眨巴了,坐在桌子上宽慰道。   【剧情总是会出现一点偏差的,我宿主那次……主角都偏到姥姥家了。】   【也没事儿,都让我解决了。】史莱姆拍了拍自己不存在的胸脯。   祈景趴在桌子上,小腿互相搭着,闷闷地说:“他怎么感觉不让我走的意思?”   “我也不一定考上京大。”   “我不要看着他和别人一夜情,怪怪的。”   少年没有察觉到语气有点轻微的不乐意,但他也辨别不出来这种情绪是什么,只是觉得正常人的话,都不乐意被插在感情中间吧。   【那你可以先等着,阮珩的上线日期不是确定的,可能会推移或者提前,金丝雀这个身份已经完成任务了,不会被抹杀了……】   【欸?】   996发现原先的人物信息更新了,疾病栏多了两个字。   ——阈值过高。   *   薄承彦始终没有忘记一开始听到的心声,他的“小鸟”很欢快地对那个人说,他上完大学就会走。   为什么?   谁教他的?   薄承彦觉得心里有一堆杂乱的线,翻来覆去发现只能找到一个认识的线头。   ——江修远。   翌日下午。   陈卓想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薄承彦要求帮忙,此时他已经回了京市,略有耳闻那对虚假的认亲夫妇的下场。   阵仗有些过于大了。   他自诩自己做不到绝对深情,只是闲适地接电话,“怎么了?你不给你家宝贝办升学宴啊?”   一日不调侃就会死。   陈卓有些时候会很嫉妒这个发小,从小到大对方都比他优秀,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还能打哈哈说几句兄弟厉害。   但后面就变了味道。   以至于在薄家出事的时候,陈卓其实有种隐秘的幸灾乐祸。   他这么优秀有什么用?家里错综复杂的关系迟早会拖死他。   但古怪的是。   陈卓也不愿意看到薄承彦过于孤立无援,他很享受自己有用,仿佛只有在这个时候可以压他一头。   “源盛的江修远,我听说跟着你了?我要见他。”电话里的嗓音很沉,没有什么情绪。   陈卓愣了下,轻微蹙了下眉,回头看了下床上的人。   他微微挑了下眉,“怎么找他?”   “我只是找他问几句话,怎么?不肯?”   “怎么会。”   陈卓挂了电话后轻啧了一声,穿上西装后,走到了床边。   弯腰拍了拍江修远的脸。   青年悠悠转醒,眉毛都蹙了起来。   “你走大运了,能见到你的天菜了。”   陈卓语气很是阴阳怪气,连带着表情都变得压抑。   *   一家高级餐厅当中。   江修远浑身都很紧张,他特地化了妆,还用遮瑕盖住了脖子上的红痕,喷了香水。   “您找我有什么事?”   陈卓阴沉地坐在旁边,并不言语。   只是觉得草了。   “你和祈景在宴会上说了什么?我知道你羞辱了他,但后面源盛的人告诉我他第二次去那里点的人是你。”   “他手机里有你的联系方式,你为什么加他?”   “大概这些问题。”   江修远脸色微微泛白,愣住了。   “我让他加的,我实在好奇你身边的人,那微信他发的消息凑不够五条。”陈卓直接明牌。   但薄承彦只是看了人一眼,没什么大反应,还是在等回答。   对面的青年呼吸微微放轻了点,起身鞠了一躬,“对不起,我当时不该口出妄言,我很没品,他年纪还那么小。”   语气很是认真,几乎参杂着气音。   薄承彦蹙眉:“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只想知道他为什么第二次要去点你,小景和你说了什么?”   江修远听到那个称呼都有些羡慕,好亲昵,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宠爱。   长大以后,常听到的就是“赔钱货”了。   他轻微走神了下,而后慌张地道歉,才慢慢地说:“他问我,小鸟都是怎么做的。”   薄承彦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但我没有教他任何东西,他认为他自己是被包养的,但我不这么觉得。”   江修远连忙摆手,认真地解释,“我第一次是不识好歹,但是祈景没有生我的气,是他坚持要找我我才又被会所聘了过来,我后面微信一点都没有骚扰他。”   陈卓愣住了,不是,这就水灵灵地说出来了?   他的钱果然花了个寂寞是吧?   薄承彦身子微微倚靠着沙发,眼皮低垂,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说得详细点。”   “小景说什么了,和谁说话说得最多,不要给我概括。”   江修远愣了下。   这有些管得太严了吧。   *   大约又过了几日,录取结果下来了,祈景恍惚地看着网站页面。   虽然被调剂了,是古生物学。   不懂。   方便考公吗?   薄承彦从外面回来,放下外套后来了客厅,少年抱着笔记本电脑发愣。   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高中没学过生物……   迷茫的情绪盖过了开心的情绪,显得木木的,直到薄承彦抬手把笔记本电脑拿了过来。   祈景在家里一般穿的短裤,不过阿姨会让他套个袜子,眼下正窝在沙发上,被人拿走手里的东西后,眼巴巴地仰头看。   “没事,大学可以转专业。”   薄承彦没太在意,只是将视线移到沙发上的人身上,轻微皱了下眉,沉声向后问了句,“林姨,家里的毯子呢?”   祈景其实本来想说自己不冷的,夏天本来就热,他不喜欢盖毛绒绒的毯子。   “怎么开这么低?”   十五度。   祈景莫名有点着急,看到薄承彦去调恒温空调的时候,光着脚就跑过去了。   “别别别……”   阻拦,算是头一次阻拦。   薄承彦转头看人,“怎么连鞋子也不穿?”   几乎没有什么犹豫,抬手就把人“提”起来了,顺带去调温度。   24度。   祈景被放到沙发上,整个人都蔫巴了。   会热的。   “不热。”   薄承彦突然说道,垂眸看着祈景,又问了句,“你默念一二三。”   少年不解地仰头看。   [一、二、三。]   祈景说实话不太明白,但还是照做了,刚想问为什么,后颈就被捏了下。   宛若嘉奖。   他总觉得是这样。   因为薄承彦捏他脖子的时候,好像是会心情好点。   “晚上带你去餐厅,我们去外面吃饭。”   说完薄承彦就上楼去了。   祈景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脚,已经穿上鞋子了。   停顿了一两秒。   少年甩掉了。   蹙眉又窝在沙发上了,开始查询如何转专业的事宜。   996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沙发上的人缩成一团,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占地空间小得很。   【醒醒。】   祈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皮,发现身上盖着毯子,长手长脚一伸展,又变很大一只了。   【你过来了?怎么样?】   他现在已经会灵活使用心声沟通了。   996调出来一张图片,是一个调酒师的样子,肤白盛雪,还有一股淡淡的疏离感。   祈景看着半空中的图片,心想好好看。   【阮珩是在盛跃酒吧工作的,但是他还会兼职餐厅的服务员,是京市预约制的……】   996又调了调图片。   是在顶层的花园餐厅,风景秀美,看着格外有情调。   【佛罗伦萨餐厅。】   *   晚上四五点钟。   祈景没想到这么巧合,薄承彦要带他去的也是那个地方。   他慌慌张张地在房间里挑衣服,但心里还是觉得……   非要他在场么?   阮珩好好看。   祈景有些犹豫,他不想去,就不能直接他们认识了,然后把自己赶走?   换衣服换了快三十分钟。   门被叩响了。   祈景刚想应声,薄承彦就直接推开了,看到人还没换,蹙眉问,“怎么这么久?”   人是容易被娇惯的,是一次一次累积起来的。   以至于祈景说出来的第一句话是:“我还没有去开门呢……”   言外之意,你怎么就进来了?   但说完祈景自己都愣住了,整个锦江别苑都是薄承彦的,他在干什么?   少年张了张嘴巴,想要解释。   可是已经晚了,对方已经走出了房间门,重新敲门。   心头涌出来一股奇妙的感觉,砰砰的。   祈景小跑过去开门,薄承彦垂眸看过去,定定道:“可以进么?”   语气始终是温和且儒雅的。   “可、可以。”   祈景刚想转身,手腕被人捏住了,创可贴被看到了。   “怎么弄的?”   “胸针扎的,我没看到。”   原本只是简单的对话。   祈景以为没什么后续了,结果薄承彦直接给他撕开创可贴了,他要看伤口。   被牵到桌子那里,重新拿出来了碘伏。   “怎么不消毒?”   重新又贴好了,少年懵懵的,又品不出来什么感觉。   就针尖一点的伤口而已,再过几分钟就愈合了。   这也要检查。   “换衣服,去挑一件。”   薄承彦拉开椅子坐下,示意人去找,祈景站在他跟前,穿着舒适的T恤和短裤,皮肤白皙,蜷了蜷手指。   像个娃娃。   他当年有调查过,大凉山那里的教育情况很糟糕,祈景所读的书基本上只有过时的教材,没有任何拓宽的内容。   按照现在社会发展而言,城里的小学生都已经落落大方了,高中生更不必多提,有的甚至比大人还要懂现在的网络热梗,社会化程度相当高。   祈景花费两年的时间融入一线城市的青少年群体中,已经很不错了,他在慢慢地交朋友,愿意和朋友们出去聚会,在一点点地成长。   这种全方位的把控和养育,从某种程度上是会上瘾的。   那对父母的确是曾经养过祈景,但那又怎样,他可以养祈景十年、二十年……乃至一辈子。   完完全全地覆盖过去。   少年咬了咬唇,他很沮丧地开口,“我不是很想——”   祈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就在这时,996宛若个炮弹从窗户冲了进来。   【我把剧情提前了,只要今天餐厅顺利发生春|药环节,你就立刻解绑了。】   “不是很想什么?”薄承彦嗓音很沉稳。   祈景愣了下,996的意思是今天晚上就会一夜情?刚见面就要——   这好草率的情节。   “不想去那个餐厅?”   薄承彦很纵容地道:“那就不去,我们在家里吃。”   996抓狂:【不行啊不行啊,主角就要见面了,天时地利人和,下次估计又要十天半个月了!】   祈景磕磕巴巴地道:“不、不是。”   男人很温和问,“那怎么了?”   “我、我不想那么随便地去餐厅,看起来……很高档,挑不好衣服。”   祈景硬生生地绕过来了话题了。   薄承彦似乎是有些意外,不过起身走了过来,抬手推着人的肩背,祈景走到自己的饰品柜,亮闪闪的。   “吃饭的地方而已,没什么好准备的。”   “人本身没有三六九等,品行才有三六九等。”   “在学校里感到了压力?”   祈景有时候会觉得对方过于较真,其实他自从来了这里,没有遭受到什么恶意,抬眼看着人,摇了摇头。   “没有的。”   微微对视了一会,似乎是在确保少年没有说假话。   “嗯。”   *   最后还是去了佛罗伦萨餐厅,在三十层,靠窗的位置,观光视野最佳。   祈景的衣服全部是定时送过来的,其实也没有量过,但都很合身,也不知道尺寸是怎么报上去的。   身体一点点地抽条长,逐步能够撑起来衣服,配上出众的面庞,的确引人瞩目。   “我好像不会吃西餐……”祈景有些担忧地说。   以往他根本就不外食,基本上全是阿姨亲手做的饭菜,营养餐范畴的。   “没事,以后总要吃的,我教你。”   薄承彦语气相当温和。   祈景有些分神,他在想餐厅怎么搞一夜情,带去开房么?   996嘎嘣嘎嘣地在桌子底下啃面包。   有点渣渣掉了下来。   “。”   七点整。   天色暗了下来,外面灯火通明,是山区从未见过的奢华夜景。   祈景不由自主地去看,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下。   也就在这时,他没有注意到这层的人已经慢慢退场了,七点之后,完全没有旁人了。   “嗯?他们人呢?”   薄承彦:“不知道。”   “难道是饭菜不好吃?都走了?”   “可能。”   祈景反应了下,看着对方温和的眼睛,后知后觉,难道是包场?   “不会不好吃的。”   人又默默地反驳了下。   薄承彦想了想,索性道,“过来坐我旁边。”   祈景不解:“他们都面对面坐的。”   “你不是不会吃么?过来。”   “没有其他人的。”   后一句话其实相当有力度,安全感满溢了出来。   侍者也很有眼色地帮忙弄,没有提这里也有专人帮忙切割牛排的服务。   祈景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但是饿了,低头看着盘子。   一块肉下来,他吃一块。   很鲜嫩,对于味蕾来说是一种享受。   996超级想偷吃一块,但碍于没有机会,只好宛若幽灵一般在四周飘荡着。   检测着数据波动。   “不要等,给你切了就吃掉。”   或许薄承彦一开始是存了教人吃西餐的,但是后来根本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全程在伺候。   眉眼淡淡的。   祈景甚至忘我了,小声道:“那个是不是也好吃。”   奶油意面。   一切都很平静,直到一名侍者开酒失误,红色的液体落在了祈景的衣襟上,睫毛都被弄湿了。   有点迷茫,又有些狼狈。   薄承彦皱了下眉,看着弯腰频繁道歉的工作人员,很平和地道:“这的确是你们的错,但更严重的问题在于我没有点酒水。”   “是谁让你们送上来的?”   气氛被打破了。   他隐约有些烦躁,直到手背有些温热的触感,祈景衣服被弄脏了很多,鼻尖上还有红色的酒水痕迹,没擦掉。   “没、没事的。”   情绪有些失去掌控。   很快就有经理上来,不仅送过来了衣服,还拿了干净的酒精棉和湿巾。   祈景简单擦了下衣服,微微和桌下的996对了对眼神。   【剧情快到了。】   很快,侍者被换了下去了,来了一个衣服上带着金标的青年。   对方个子很高,眉眼是比较清冷的,没一会就把残局收拾的妥帖了。   很有礼貌地附下身来,对祈景道:“要换衣服么?红酒黏在身上会很难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有新购置的衣服,没有穿过的。”   旁边的同事递了递袋子。   薄承彦轻微皱了下眉。   但是——   “谢谢你。”   祈景非常自然地就起身了,鼻尖还有点红酒的印,唇角微抿,“那、那我先去洗手间了。”   *   时间仿佛变得很漫长。   阮珩全程陪同,眉骨相当优越,在带着人到洗手间的时候还诚恳道歉:   “真的很不好意思,我的同事似乎状态不好。”   一张湿巾递了过来。   祈景温声说了谢谢,996在旁边飘着扫描。   【姓名:阮珩】   【年龄:21岁】   【性格:睚眦必报。】   “欸,没关系的,他也不是故意的。”   阮珩垂眸看了下人,不是故意的,这么单纯?   但在对方转头的一瞬间。   他又恢复了标准微笑。   祈景觉得自己真的不是很高,因为他还是得轻微仰着头,长到一米八以上的执念又加深了。   “我、我换下衣服吧。”   阮珩接过来了人脏掉的外套,始终是微欠着身子的,眉眼低垂。   “很抱歉给您带来不好的体验。”   祈景从来没有被人道歉过这么多次,本来就挺不适应,更别说这是正统的主角。   他又摆手:“没事没事。”   阮珩温和一笑,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的背影。   直到更衣室的门关上。   青年微微挺直了脊骨,看了下镜子,里面是容貌相当凌冽的人,富有冲击性。   但就在这时,腰间的传呼器响了:   “马上到三十层!”   “让你去救场子的!你人影呢!”   阮珩平静道:“我在等顾客换衣服。”   那边还是很怒气冲冲。   “你是眼瞎啊!分不清大小王?楼上的那个才是要紧的!”   “赶紧上来,小崔又闯出祸了。”   阮珩面色很冷,但还是温和地去了更衣室说明了情况,里面传出了“好的”的声音。   ——这么听话?   阮珩一边坐电梯一边思索上周的事,那个小崔是关系户,前两天看他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得很近。   以为搞一起了。   现在想想恐怕不是……   酒瓶开得巧妙,完美的避开了那位人,只洒在另一边的少年身上,大多还在脸上。   倒是小崔自己,领口的衬衫湿透了。   阮珩冷笑一声,拙劣的手段。   但三十层的情况远比想象中严峻。   男人微微倚靠着椅子,桌上摆满了新上的酒,小崔在旁边低着头,手指控制不住地抖。   “谁让你来送酒的,说。”   阮珩眉心一跳,心说这不是他能控的场子,转身就要走。   但传呼器又在道:   “过来。”   “十倍工资!”   阮珩面无表情地转身,这家餐厅的经理虽然不是人,但是给钱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基本当日就结了。   他知道自己是凭借着脸留在这里的,小崔怎么就心里没有点数呢?   “这么爱送酒,那你喝了吧,算我请你。”   小崔一杯一杯地仰头喝,仿佛是屈辱极了,任谁看都是资本家在压迫普通人。   阮珩走过去,立马公关道:“先生您有什么问题可以告诉我么?我们一定会——”   薄承彦蹙眉看了过来,一字一句道:“我的人呢?”   他是在问那个少年。   阮珩大脑快速转动,立马回复道:“是这样的,我们那边有专人在招待,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薄承彦神情有些略微不耐烦。   “您的用餐体验是最亟需解决的问题,我们会在您的同伴回来之前处理好您的问题。”   “不会毁掉您的美好夜晚”   谁知道离开的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但总的来说,这人肯定不想那个小可爱看到现在的场景。   能拖一会是一会儿。   “嗯。”   小崔已经喝不下了,烈酒伤身,经理将目光投向阮珩,意思不言而喻。   ——你长得好看,用不着喝几杯就行了。   阮珩:“……”   好烦关系户。   阮珩走上前去,“真的很抱歉,这样,我替他喝,为表歉意。”   *   与此同时,祈景正在老老实实地待在休息室,他已经换了衬衫,但莫名觉得有点磨皮肤。   “……”   他怎么成这样了?   996已经上去观测剧情了,现在这个房间只有他一个人,说实话,他心情很复杂。   “金丝雀”这个身份他有在认真学习,但是说实话,薄承彦没有亲过他,也没有……书上的那些内容。   按理来说,他占了很大的便宜。   但是——   祈景暂时无法想象到“被背叛”这个名词,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和薄承彦建立实质性的关系,他控制不住地去回想看过的片。   他们是这样……   是。   思维骤然断了。   祈景整个人都体温不正常了,他焦虑极了,决定还是自己离开这栋楼。   但是正当他跌跌撞撞地推开门的时候,一道熟悉的人影挡住了去路。   有淡淡的酒味……   祈景昏昏沉沉的,他感觉自己发烧了,但还有些理智,愣了一会就开始慌张地关门。   但手腕被一把扯了过去。   “怎么躲在这里?” 第23章   林瑟最近在看《心理学》方面的著作, 很大原因是想要知道薄承彦到底在想什么。   恶劣的家庭环境会导致孩童心理的畸形发展,但这通常会产生两个极端,一种是不断堕入深渊的。   一种是涅槃重生的。   但说实话这两者的关系十分微妙, 真应了那句“天才在左, 疯子在右”。   从原生家庭走出来的天子骄子很容易有过激的想法,或者有挥之不去的阴暗面。   薄家自然算不上穷困潦倒的门户,但要说那种错乱的家庭关系……当真没有人能比得上的。   新闻小报就没有停过。   林瑟只是好奇阈值过高的成因, 一般情况下,人只是某一个阈值过高。   譬如性阈值过高, 达不到快感,长达数小时也不行,进而走向性冷淡或者性虐待。   疼痛阈值过高, 则是对于疼痛的敏感度过低,经常察觉不到,久而久之会产生恋痛的心理疾病。   ……   林瑟后知后觉,薄承彦是不是压制过了头,外表文质彬彬, 其实内里的负面情绪从未消解过。   看到一个那么干净又纯粹的人。   上瘾了?   他蹙了蹙眉, 如果一个人性情长期淡漠和无感, 大抵是存在多巴胺阈值过高的状态。   人是以追求“快乐”而生存的, 如果迟迟感受不到多巴胺,会走向自我毁灭   林瑟捏着笔转来转去, 想到了犹如娃娃一样的祈景。   很干净。   是的,他第一次见他就是这个感觉。   这个孩子很干净。   如果他在大凉山,看到这么一个孩子,也是会救助的。   但是正常人……应当不会这么迅速地带走。   因为要考虑诸多因素,这不仅仅是钱财的问题。   薄承彦多少年没有动过粗了, 但却会因为那对没有血缘关系的父母而如此不理智,仿佛一直以来稳定的天平失衡了。   他是把祈景当药么?   刚想到这里,电话就开始响了,林瑟抬手就接了。   “医、医生么?他他让我给你打电话,你……你能过来吗?”   “盛、盛云酒店。”   祈景的嗓音很低,磕磕巴巴的,一看就很慌张。   可这是薄承彦的手机。   林瑟正打算询问情况,手机传来了另一道很温和的嗓音,仿佛是在教导。   ——让他拿镇定剂。   “镇、镇定剂。”   ——林医生,小景,他姓林,要记得叫称呼。   “林医生……”   林瑟身体比脑子更先运作,快步地去收拾注射用具,他冷静地道:“祈景,不要挂断电话。”   “他是被人下药了对么?”   “你呢?你有问题么?”   电话啪嗒挂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话。   林瑟:“……”   狗东西。   *   说实话这种事真是屡见不鲜,早些年更有人干这种事,下药。   凌越集团的总裁,强|奸无辜少女/少男,这条新闻一出,股市就得振荡。   去急诊?   不可能,对家早就在周围布满了眼线,去哪个医院都能给你拍上,顺带联合那个“受害者”,一套组合拳下来。   弄不死你但也能恶心死你。   林瑟坐上车之后,整个人心情相当复杂,因为他想起来了早些年的时候。   对家一开始送的是正常女性,后来见频频失败,就开始猎奇,送少妇,送未成年。   最后甚至送了个孕妇。   林瑟当时还只是给薄承彦看头痛的毛病,不知道对方事业有成的,怎么沉闷像个中年人。   信任是逐步建立起来的,起因是一张心理评测表,薄承彦只是问了句,“我感觉不到痛是怎么回事?”   阈值不正常了。   要说正儿八经的竞争对手,其实是不会干这种事的,或者说不会表面去干这种事,多是小喽啰去做的。   损人利己这种事,暗着做比较方便。   林瑟下了车后,立即按照发过来的短信去电梯里。   但在看楼层不断往上变化的时候。   “……”   青年在胸前划了个十字,阿门。   *   两个小时前——   祈景手腕被一下扯了过去,人瞬间腾空,被薄承彦轻而易举地抱走了。   有浓重的酒味。   祈景体温还在上升,他的情绪很乱,控制不住,磕磕巴巴地道:“我……”   996去哪里了?   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薄承彦捏着人的脖子,单手掐着祈景的下巴,用食指将其抵过来。   水润的眼睛望过来。   “不乖。”   996压根就回不来,它面对着三十层的残局一脸懵,这本来是一场完美的剧情桥段。   罗曼蒂克与命中注定。   小崔作为NPC和对家公司老总勾搭上了,力图给薄承彦下药,但他自以为自己姿色足够,开酒失误弄脏祈景的衣服,给目标对象注意到他的机会。   结果事与愿违,小崔投怀送抱失败反被强制喝酒,心灰意冷,看到自己憎恶的同事反而出风头,心里恶念滋生,把有药的酒递了过去。   让他装清高,让他看不起他!   被路人捡尸看你还怎么得意!   阮珩喝了。   996这里的安排非常巧妙。   因为阮珩本身是个倔强的人,他自己完全喝不下去了,很不卑不亢地道:“我敬您。”   这种明晃晃的不服,倒是让薄承彦高看一眼,资本家也不是天天都在折磨普通人的。   没必要。   况且这个人还给祈景衣服了。   薄承彦喝了。   996此刻完成任务,已知主角受喝了下药的酒水,主角攻喝了下药的酒,炮灰完成推波助澜的作用。   over。   只需要一张床。   然而出了点问题。   为什么这两个人都急匆匆地走了?   不是,难道不是一见倾心么?   996相当担心主角真被捡尸了,那可真的偏移剧情了,它飘过去不断查信息。   以至于忘了薄承彦这个主角攻。   和乖乖待在更衣室的祈景。   ……   手环有定位。   薄承彦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祈景,甚至还反锁着门,血管里流动的速度加快,他几乎已经打算去拆了这扇门。   少年自己出来了。   情绪一下子被安抚住了。   乖孩子。   他习惯于抬手将人抱起来了,毕竟祈景比较纤瘦,像个布娃娃。   会哭会笑的娃娃。   他的。   隐约祈景是在磕磕巴巴地说什么话。   薄承彦蹙眉,不想听。   他带他去了酒店。   进了房间之后也没有松开他,只是坐在床边,垂眸盯着怀里的少年。   薄承彦没什么语调地道:“把衣服脱了。”   祈景似乎是吓到了,小脸白白的,磕磕巴巴地说,“不、不想。”   一方昏昏沉沉的发着烧,一方身体也有些不对劲。   薄承彦单手将人放在床边,抬手将自己的外套脱了,少年仰头看着他,慌张的神色几乎满溢出来了。   祈景刚想有跑的动作,腰被揽了起来。   不合适的衬衫一点一点地被解开,大片肌肤露了出来。   然后被披上了西服外套。   “……”   祈景甚至还在被捏着下巴,眼眸水润得很,一脸茫然。   薄承彦弯腰将人又抱了起来,酒店的床也脏,他宛若洁癖一样将人放在自己腿上,细致地去捏过祈景的手臂检查。   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过敏了。   那衣服材质不太好。   祈景在家没有穿过外面的衣服,皮肤早就被养娇嫩了,磕磕碰碰都要出淤青。   更别提这件工厂批量生产出来的衬衫了。   “躲在那里做什么?”   薄承彦甚至还有空和人说话,他轻轻靠近人的脸,上下打量着。   仿佛在看自己的所有物。   “没、没做什么……”   祈景的后颈被一双手抵着,后退不了,脸颊发烫,思绪乱糟糟的。   “不是喜欢我么?”   “这么怕。”   曾经频繁的表白宛若不要钱的一样,现在被提起少年脸都红透了,发烧的症状仿佛更严重了。   宽大的西装盖住了上半身,祈景垂着眼皮看自己的手腕。   他都不知道他过敏了……   思绪大概断了一会。   “喜欢的。”   祈景不再履行金丝雀的角色任务之后,朴素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不过没有什么反应。   欸?   少年仰头去看人,薄承彦似乎有些略微走神,温和道:“嗯?”   血腥味弥漫了上来。   滴答——   祈景无措地低头看,发现薄承彦的掌心似乎破了,在往下淌血。   对方顺着少年的视线往下看,才恍惚道:   “嗯?流血了……”   薄承彦将人揽腰往上带了带,仿佛是终于想起来点什么,温声道:“小景拿出来我的手机。”   祈景完全说不出来话来,手都有点颤,但好在是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但有密码。   薄承彦:“你来家里那天。”   少年眼睛微微放大。   “不记得?”   薄承彦轻笑了下:“六月二十八。”   祈景低头去输,开了。   “去打电话……”   年长者循循善诱,气息错乱,祈景一低头就露出来后颈,白皙但又一片红。   揉出来的。   薄承彦神智不太清晰,但还是一步一步地教他,“嗯,打吧。”   直到林瑟说出那句,“祈景,不要挂电话。”   薄承彦蹙眉厌倦地挂了,单手发短信告知位置,从外表来看,他甚至像个正常人。   祈景坐在人大腿上,腰被薄承彦锢着没有一丝一毫的抵触,只是心脏怦怦的。   [春药……]   [片里不都是……]   [怎么没有反应?]   少年不解。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祈景还尚未说什么,脖子就被捏住了,宛若小鸟被把住了咽喉一样。   “小景都学了些什么啊?”   语气平稳但压抑。   呼吸渐渐交错,宽松的西服里大手按住的地方尤为烫,祈景隐约觉得自己变得有点奇怪。   双腿并了并。   “你要亲我嘛?”少年仰头道。   “不亲。”   额头抵了抵。   薄承彦只是轻轻地说:“怎么发烧了也不讲。”   撤开了。   他撤开了!   祈景一下子有些不甘心,为什么不亲?   错乱的情绪仿佛一瞬间挤了进来,是嫌弃他年纪小吗?   可是他成年了。   少年咬了咬唇,一鼓作气,扯着对方的袖子仰头去……   就在这时。   林瑟匆匆地从电梯里出来,996累死累活地趴在NPC的头顶,酒店房门一把推开。 第24章   啵——   祈景亲了下薄承彦的下巴。   林瑟医疗箱都掉地上了, 青年整个人呆若木鸡。   996的豆豆眼黑漆漆的,一眨不眨地看着这里。   “啊!”   [啊!]   宛若两只土拨鼠。   薄承彦其实神智不是很清楚,他捏着怀里人的脖子往后拉, 祈景脸颊红红的, 眼神垂着。   不看他。   “林瑟。”   青年站在门口像个雕塑,听到声音才仿佛活了过来,弯腰拿起医疗箱就快步走过去了。   一边屈膝拿出来注射器, 一边熟练地捏针头开始排空气。   静脉注射没什么难的。   薄承彦即便这样也没有放开祈景,人还在他腿上, 等到事情彻底解决了之后。   “你就不能把他放下?”   林瑟实在是没忍住,或许是相处久了,他总觉得这人在正常人和变态之间反复横跳。   “酒店脏。”   林瑟:“……”   不是。   其实镇定剂并不能彻底的解决问题, 市面上的助兴药大多会使得血压不正常,快速的心悸,以及视觉模糊,对人体损伤是极大的。   但外界并不知道薄承彦本人性冷淡,大多数时候他不会去医院, 幻觉和心脏快速跳动, 从某种程度上可以极大地刺激他。   会上瘾。   “那衣服呢?”   林瑟宛若个道德标兵, 跟在后面不断控诉, 直到对方冷淡地道:“他过敏了,没有多余的衣服。”   “。”   林瑟始终不愿意相信对方是个正人君子, 没办法,年纪差过大的情况下,即使是少年主动去亲,也存在诸多引诱的可能性。   直到薄承彦吩咐司机去医院。   ?   林瑟坐在前面完全不理解,“去医院?那不肯定被拍?”   但后知后觉, 对上了车内后视镜的眼眸。   “无所谓。”   林瑟靠在座椅的靠背上,思绪快速地转动,拧眉发现这已经是最优解了。   凌越集团总裁和自己的人春宵一度有什么问题?   祈景的照片并不流通,知道的很少,只要对面的人敢发,凌越就敢告。   只是包养的传闻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估计又得起来一波了。   “……”   青年牢牢地盯着车内后视镜,他会永远监视他哥们儿。   永远。   祈景亲了人一口始终心不在焉的。   脑子犹如浆糊一样,迟钝的看着自己的脚。   但手腕还是被牵着的。   996全程死机,因为主角受那里它是管不了,它用了各种手段阻拦对方点鸭子。   结果一个不留神,主角受直接ooc,花了攒了半月的钱点了头牌,他还是上面的那个。   啊!   受变攻了!   道心破碎,这肯定是雷啊!   压根就不洁了,还逆cp。   996没有办法继续剧情,想着赶紧拎走祈景,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结果。   它去更衣室一看,空空如也,被偷家了。   人没看好,它费劲巴拉搭乘npc上楼之后,祈景的上衣都被换了,还穿得是金主的衣服,俨然被迷乱了心神。   甚至还学会主动亲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   996懊悔死了,他的宿主才多大,主角攻又多大,这根本就是阳谋!   祈景年纪小这点就不说了,关键他在山里没见过纸醉金迷的生活,很容易被吸引,很容易被触动。   这种不成熟的感情相当危险。   ……   【对不起。】   996愣了下,后知后觉是祈景在说话,少年昏昏沉沉地坐在车子上,发烧导致没什么力气。   【我不应该亲别人的……老公。】   祈景是在被放到车里才反应过来的,他不是主角,薄承彦是别人的。   他不断地蜷手指。   想了想怎么称呼,片里的人都喊“老公”,那薄承彦应该是主角的……   太难受了。   【996我是不是妨碍剧情了……】   少年体温开始不断升高,整个人都回过神来了,他再度回到了在更衣室那种错乱的状态下。   酒店那些旖旎的氛围慢慢消散了。   薄承彦拉开他了。   他不喜欢他。   996慌张地道,【没有没有。】   祈景不相信,眼尾都红了,很有逻辑地道:【我亲了他……他不洁了……】   【……】   996豆豆眼逐步变成马赛克。   孩子是以为自己是病毒么?   【主角受已经在十八禁了,你在这里玛卡巴卡。】   祈景没听懂什么意思,但突然腰被揽了过去,额发被拨开,微凉的手指在拭温。   薄承彦蹙眉:“开快点。”   冷气已经打得很低了。   祈景脸颊还是潮红得不正常,脸颊肉被捏住,人微微偏开了头。   别人的老公。   996:【……】   宝贝儿。   “在想什么?”   薄承彦问了句,但林瑟在前面咳嗽,提醒道:“过敏的话,我确实不能直接打退烧针,得让急诊那里看下怎么回事。”   “呃,还有就是你。”   “没事么?”   “没事。”   *   祈景被抱着下了车,外面其实很热,但因为发烧的缘故,他甚至觉得冷。   一个劲地往下缩,试图让西服全部盖住自己,但薄承彦捏着他的下巴就往外提。   力气很大。   “唔。”   少年眼睛又红又潮,难受的扭开自己的脸,烧得意识都不清了。   林瑟关好车门,就利索地道,“我让人提前挂号排队了,走。”   文明社会了,家庭医生才不是万能的,能够24小时为人民服务的,只有公立医院。   “小景过敏这个应该挂水就好了,不过你这个我觉得还是不能——”   林瑟发现人没过来,转头去看。   祈景因为体温过高,呼吸都是烫的,偏偏薄承彦在打了镇定剂后温度降下来了,人便无知无觉地蹭了过去。   脸颊埋到他喉结上了。   “快点啊。”   薄承彦神色晦暗不明,将人抱得低了点,往前走了过去。   总助已经在这里等了,手里拿过来了两套干净的衣服,面色难免担忧。   “发烧了?”   祈景整个人脸红的不正常,被放下来之后还恍惚地在半空中抓什么。   林瑟蹙眉:“这孩子烧出幻觉了?”   其实是996。   它为了发挥效果,把数据运转变慢了,整个果冻变得冰冰凉凉的。   祈景抓了两下,996自动贴到他脸上了,少年才不动了。   不过就在这时——   “衣服给我。”   总助不解,但递了过去,可是老板也没有要穿上的意思。   好奇怪。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   针终于打了,过敏的药物已经挂上了,护士过来看了一眼,“一小瓶,四十分钟就可以,不用这么多人陪着的啊。”   薄承彦让助理回去了。   但没让林瑟走。   “。”   林瑟其实已经放松警惕了,毕竟能够免疫那种助兴药物这么长时间的人,也是难得一见。   但是。   如果祈景真的非他不可呢?   忘年恋、姐弟恋……这在当今社会也不是什么罕见的。   年纪差十岁往上的也有。   林瑟沉默了好一会,万一以后真在一起了,性冷淡……   对小景也不是很好的事。   要不要治疗一下?   “那个……”   薄承彦捏开人的口腔在给人测量温度,总助带过来的,祈景乖顺地仰着头。   林瑟总觉得有点色|色的,但是他又说不上来。   直到薄承彦把温度计收了回来,语气平和道:“我给他买瓶水,你在这里守着他。”   林瑟表示没问题,比了个OK。   但是等到人走了才后知后觉,不是,助理来的时候怎么不说?   *   酒店浴室里,皮带锁扣解开的时候发出咔哒的动静,冷水自上而下地往下浇。   欲望是种很恶心的东西。   薄家就是因为这种东西衍生出二房三房四房的,仿佛像是回归到了原始动物一样,薄承彦会生理性地反胃。   薄家现在的子孙辈,往上数,没有几个人出身是干净的,没有经过明媒正娶,茶楼妓院、高档会所……一个又一个女人抱着孩子找上门来,要讨名分。   原配怎么办?   不怎么办,恶心着。   母亲因为这种事情郁郁寡欢,她的爱情覆灭,她的婚生子还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的孩子争家产,在老宅里独处也整日不得安宁。   她死了。   承受不住而自杀了,但青年时期的薄承彦认为这是谋杀,他从大西洋的另一头回来处理这些事。   那个老朽的父亲还觉得这根本没有必要。   薄承彦查出来了频繁来母亲身边挑衅的人,查出来那份难以购买的化学毒药是谁特意提供了。   将人送了牢里。   葬礼举办了,浩浩荡荡。   但他的父亲就在那一天,仍然在一个酒店里乱搞。   那个女性甚至还很年轻。   至此,薄承彦认为自己完全丧失了对女人的欲望,这并不是来自于外来的偏见,而是原生家庭导致的。   他甚至询问了那个女人要什么。   同样是名分。   薄承彦同意了。   他想要他的父亲,以一个很不体面的方式死去。   最好漫长一些。   ……   回望过去,几乎全是阴沉的黑,情绪沉在湖面底部,难以见到日光。   浴室的冷水开得很大,燥热的血却始终没有凉下来。   薄承彦其实也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让他去大凉山,仿佛有什么操控的一样,他捡回来一个人。   开始道貌岸然地养着。   他喜欢他。   他一直都知道。   可为什么不早两年阻拦这种情绪。   冷水将肌肤一点一点浸湿,浸冷,成为一块寒冰。   薄承彦心想林瑟说得没有错。   他是个变态。   对那种单纯的依恋和茫然的情愫有瘾。   他希望独占这种喜欢又不必对此负责。   一辈子。   可是沉沦的往往不是一方,当上位者一点点被牵动情绪,那无形的枷锁就套上了。   年龄成为他的禁忌。   主动就是错。   灵魂的镣铐已经戴上,尽头是无知无觉的少年,在扯着玩儿。   *   祈景后面还在断断续续的发烧,过敏症状下去了,急诊大夫过来一看,啧了一声。   “这怎么回事啊?成年人挂一瓶水都快好了,这怎么还发烧呢?”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林瑟简单和医生说了下情况,“我是开诊所的,这孩子之前上学焦虑的话,会发烧的,基本上都是晚上,时间长度是三到四小时。”   “凌晨会好些。”   大夫震惊了,不过问了句,“你是他家人么?知道这么准确?”   “不是,这是守夜的人告诉我的,我只是个家庭医生……”   大夫一听就笑了,“守夜的人,真会说,除了父母还有谁这么照顾?”   林瑟愣了好一会,似乎才后知后觉一些事实。 第25章   家人实在是个很特殊的身份, 按照人类社会发展来看,父母一开始并不是父母的,也只是族群中的单独的个体, 而后经过生理本能和社会俗约的推动建立起了稳定的关系。   繁衍生息, 构建家庭。   在这个小型网络中,成员的身份就是“家人”。   林瑟听到急诊大夫说了“父母”这个词之后,其实是愣了两三秒的, 因为从生物学的意义上来讲,薄承彦和祈景没有半分关系。   但是, 从目前情况来看……   他似乎承担了祈景家庭中缺少的“家人”角色。   或者说,一人抵二,父母都有。   “这情绪发烧有原因么?之前查过没有?”   急诊大夫又耐心地问了下。   林瑟还没来得及回答, 突然余光扫到了一抹挺拔的人影,紧接着手里就被扔了一包东西。   有电解质饮料、没馅的面包、几个热的饭团……怎么还有个棒棒糖?   “他今年高三了,大考前会焦虑,有低烧的症状。”   “也不能磕碰,但凡伤口发炎了, 他也会有体温升高的迹象。”   薄承彦的嗓音是微沉的, 但又具有穿透性, 在嘈杂的急诊里倒是显得很有安定感。   急诊大夫了然地点了点头, “行,这我知道了, 今年的高三生啊……那不奇怪。”   不过就在这时,大夫低头看了下那小孩,又蹙眉看了下薄承彦,最后仿佛接受什么事实一样,恍然大悟:   “爸爸真年轻啊……”   面前的人看着就气度不凡的, 这表……江诗丹顿的吧?   有钱人就是会保养。   医生见人不回话还以为对方觉得他客套,倒是正儿八经地同人解释:“真的,我原来就见过像姐妹的母女,那是真像同岁的。你还是我头一次见这么年轻的父亲呢,你是这个。”   比了个大拇指。   “……”   “谢谢。”   大夫也就说了这么两句闲话,而后又去观察椅子上的祈景,“输完这瓶就回家吧,既然有情绪方面的因素,带孩子出去玩玩就行。”   人这才走了。   一秒,两秒。   林瑟实在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哈哈哈……你保养得挺好……”   但薄承彦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弯腰去昏睡的祈景,手指细致地掀开人的额发,拭了拭温。   好了很多了。   林瑟突然觉得自己笑得很二,不嘻嘻了。   “其实还好,他温度有在降。”   “嗯。”   祈景似乎是睡得难受,迷迷糊糊地动了下脸,急诊的床不够用,症状较轻的都被安排在椅子这里,输液没什么问题,就是会很难休息好。   林瑟已经拿衣服给人垫了个枕头,但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很难脖子不酸。   “要不把人叫醒?”   这个提议还尚未得到回应,薄承彦就伸手过去撑住了祈景的后颈,微微往上托着,好让人不那么难受。   “……”   少年蹙起来的眉毛微微舒展了点,脸侧了侧,好似埋在人的小臂上。   一直过了三十分钟。   护士过来的时候本来声音还很大的,但见到这副景象也自动不说话了。   “什么名字?”   “祈景。”   护士对了下吊瓶上的名字又看了下人,很轻地道:“哎呦,困成这样子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祈景这会才意识清醒了一会,浑浑噩噩地看着护士的动作,直到感到自己的静脉血管像是往外拽了下,疼了点。   不由自主地抽了下手。   林瑟替他按住了。   “两点了,你快回去吧。”有人在说话。   “你去哪里了?怎么换了件衣服?”   祈景眼睛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衣服在往上提,脑袋不由自主地歪,没劲。   直到腋下被穿过来了手,熟悉的气息靠拢,几乎不用反应,手就伸了过去。   抱起来了。   耳边似乎还在说什么。   不太清楚。   “你没去看病啊?就洗冷水澡?那行么?”   “没事,今晚麻烦你了,好好休息。”   这是另外一道声音,祈景能感觉到肩膀传出来的震动感,很好听。   林瑟在后面跟着,臂弯拿着外套什么的,认真道:“这有什么麻烦的,我本来就是你收留的。朋友说这种干什么?”   车早就在外面停着了。   林瑟想了想,同人说:“我自己打车吧,你让司机先送我就费时间了,让小景好好睡一觉。”   薄承彦在这件事上没有拒绝,只是道:“那注意安全,到家发信息。”   青年挥了挥手,很放心地转身走了,倒是一改来的时候的那副戒备样子。   毕竟从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没有人能比薄承彦更会照顾祈景的了。   世俗伦理往往只会说这件事是错的。   但不会给你提供更好的办法。   祈景只是个需要爱滋养的普通孩子。   如果别人打着为他好的名义拔除掉那点养分,谁来给他浇水呢?   林瑟完全没有关注到祈景睡得不舒服,也做不到保持一个姿势站三十分钟。   青年脚步一停,抬眸看了下天上的月亮。   *   祈景后面就没什么意识了,隐约感觉回了家,口腔被捏开喂了点流质食物。   他不想喝。   但那人仿佛对他的反应了如指掌,喂完还来不及吐掉,下巴就被抵住往上托,冰凉的手指轻微划过喉咙,往下顺。   像是喂孵化出来没多久的小鸟。   薄承彦单手伺候完人,将碗放回阿姨的托盘上,温声道:“麻烦您了,这么晚了,我给你加工资。”   永远都可以处事周到。   祈景一直睡到了中午,饿得头昏眼花的,他几乎大脑一片空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996也呼呼大睡,但被毯子蒙了一头,拱了半天才出来。   祈景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服,睡衣……   记忆一点点地翻涌过来,少年和系统的豆豆眼四目相对。   【啊……】   【你烧糊涂了?】   祈景其实是无法做出合适的反应,毕竟太乱了,就在这时,门被叩响了。   外头是阿姨的声音,“小景,起来了吗?要吃饭。”   少年连忙应了声,“好!”   嗓音哑哑的,祈景蹙了下眉,抬手摸了摸自己喉咙。   他立马起身去洗手间,匆匆地又道:“我马上阿姨。”   一边洗漱一边梳理昨天的事。   佛罗伦萨餐厅……一夜情,阮珩……然后薄……   啪嗒。   牙刷掉下去了。   祈景愣了好一会,拔掉了牙刷头,懵懵地去拿新的备用牙刷。   ——我亲了他。   ——可他不喜欢我。   996见人没反应,就自己晃晃悠悠地飘了过去,用身体包住那个备用牙刷头,用幻化出来的牙齿咬开,给祈景安上去了。   洋洋得意。   祈景心不在焉地刷完牙,又匆匆洗了个澡,仿佛是在拖延什么。   最后在下楼的时候,他才想起来问996:“我为什么没被抹杀?”   996全程跟随状态,以为人要开门,压根就不睁眼的,直接贴着门变成一张饼。   豆豆眼眨巴眨巴。   【小景,你金丝雀的身份走完了啊。】   “可是我还在锦江别苑。”   996慢吞吞你地把自己从门板上拽下来,又恢复成扁豆模样,很命苦地道:   【这就要涉及昨晚的事了。】   祈景握着门把手的力道紧了紧,咬住口腔的肉,有点无措,“对不——”   【阮珩上了一个鸭子,哎呀……他成攻了。】   少年无措地贴着门,又着急地道:“是我、我亲薄承彦了……”   仿佛是在说,我有罪,我有罪。   要重复地提醒,心里才勉强没那么难受。   996道:【我知道啊,你不就亲了下脸?】   “……”   【但剧情在一个小时前就毁了,我光顾着去阻拦主角受了……没想到……】   996本来是很愧疚的语气的。   但是很快转成了愤怒。   【主角攻来偷我老家!】   996气得在空气中飘来飘去,喋喋不休地道:【我本来就能直接带你去港城了,我的宿主都给你收拾好房间了。】   【结果现在他们两个……太过分了!】   一个OOC,一个偷家。   叩叩——   门突然响了。   祈景着愣了下,抬手直接开了,“对不起阿姨,我……”   是薄承彦。   996刚想龇牙咧嘴,结果祈景手腕被往外一拉,人差点没站稳,往前多走了几步。   用手撑了下。   薄承彦抬手去摸人的额头。   “不烧了。”   祈景略微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下,抽出来了自己的手。   别人的老公。   “您怎么没上班?”   祈景自以为是地岔开话题,低头去问。   “不想上。”   说实话这是很没有长辈风度的一句话。   但薄承彦蹙眉说了,还直接地问了,“不让我牵?”   少年怔住了,慌张地抬头看。   “可以不让我牵,但排斥的情绪要告诉我,或许我可以改正。”   其实不是这样的。   祈景想要解释什么,但不知道怎么说,他现在总觉得自己是……是什么来着?   啊,小三。   996愣住了,豆豆眼都放大了。   “不要急,我没有要你现在说。”   薄承彦伸出手来,很平和地道:“扯我的袖子可以么?”   “楼梯高,你会摔倒。”   996:【……】   祈景不知道怎么办,但手已经拽过去了,等到坐上了餐桌才后知后觉地问:“家里有电梯。”   “是。”   “那……”   “坏了。”   反正事情就是这样,当人体大脑中某种情绪上升之后,人就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行为。   谈恋爱会变蠢。   科学验证的道理。   ——《996工作手册》 第26章   祈景本来就饿了, 得到电梯坏了之后的回复点了点头,开始吃饭了。   就是心里毛毛的。   对方知道不知道他亲他了?   下春药会神志不清么?   祈景捏着筷子的动作微微一紧,直到薄承彦问:“你在想什么?”   少年一愣。   这句话问过很多次了。   祈景就算再神经大条也察觉出来了, 眼皮垂了下, 然后把菜放到自己饭碗里,认真放好筷子。   看过去。   仿佛上课回答问题一样。   “没有想什么啊,您为什么总这么问我?”   996在餐桌上的花后面, 美滋滋地吞了一长条培根,豆豆眼有点白色的光条闪过去。   好像卡了下。   薄承彦神色不变, 甚至没有半分遮掩的意思,“因为我想知道。”   或许是掌控欲在作祟。   是比较灰暗的情绪。   “当然,你可以不告诉我。”   这时候, 他又文质彬彬了起来。   祈景有时候看不懂对方的意思,抿了下唇,“其实我没有想太多——”   咣当。   桌上的花瓶一下子翻了,里面的水往外淌了些。   祈景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拦腰提走了。   996嘴巴里还有未啃完的花瓣, 一脸懵地被浇了满头水, 它刚觉得肉太油腻就去吃花瓣。   好像扯了下。   祈景身上没有一点沾到水, 只顾着盯着桌上的罪魁祸首。   薄承彦将人从腿上放了下来, 拉开了右手边的椅子,温声道:“坐这里。”   早饭又被重新换了一份。   祈景接过来筷子, 有些压力山大,他刚刚岂不是白吃了。   会有点撑的。   阿姨过来的时候很是纳闷,一边收拾一边道:“怎么会翻呢?我没放好么?”   锦江别苑一共三层,里里外外都很有格调,不仅外墙窗户上有精心打理的蔷薇花, 内里也有每日定时送来的鲜花。   薄承彦只是温和道:“只是个意外而已,下次不用在餐桌上放花。”   “好的,先生。”   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但当他转身去看祈景的时候,少年只是盯着一个方向,摇了摇头。   薄承彦顺着人的目光看过去。   那个地方,空空如也。   *   一回到卧室,祈景就长舒一口气,拎着996道:“你不能在人很多的时候吃东西啊,那样子会被发现的。”   【……肉太油了。】   996自从发觉人类食物可以让产生发麻的感觉之后,就愈发兴致勃勃地尝试,励志吃遍所有种类。   但现在还没有完成目标。   【没关系啦,被发现就被发现!】   蓝色史莱姆飘到了书桌那里,坐了下来,嘟嘟囔囔道: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祈景拉开椅子坐下,面色红润了点,其实还有些没调整好心情。   直到996开始说解决办法。   【是这样的,我上次的任务也是偏离剧情了,这种情况下其实很简单。】   少年抬眸看了过去,面色有些困惑。   【换个主角。】   996认认真真地道:【因为世界视角是主角受那边的,所以他的cp就是另外一个主角。】   祈景似懂非懂,垂着眼皮道:“我知道啊。”   “不是薄承彦么?”   【……】   996一想到这里就憋屈,耿耿于怀,寝食难安。   不到三十分钟,就把人从餐厅给它挪酒店了。   哈,吃你两片肉怎么了!   【不要他了!】   祈景愣了下,抬眼看过去,“不要了?”   语气很是不解。   996只是道:【当务之急,我们要找到那个头牌。】   *   事情的发展超乎一开始的预期,祈景一直没有等到搬出去的时候,甚至找不到自己的行李箱了。   996又出去忙了,说是要检索下方圆十里的鸭子,因为当时它太破防了,以至于没有认真去看主角受压的人是谁。   祈景的任务多了一个,就是促成阮珩找到他的一夜情对象。   “……”   可是他没有和阮珩说过几句话。   只知道对方在京大。   京大?   祈景又活过来了,他要去京大找阮珩,于是在临近开学的一周在餐桌上勇敢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要住宿。”   薄承彦蹙眉看了过去,这段日子他天天回来,主要起到一个陪餐的作用。   前些日子刚处理完酒店下药的风波,现在又有一桩事。   “为什么?”   祈景抿了下唇,认认真真道:“大学好多人都是住宿的,我也想要体验,或许我可以交到新的朋友呢?”   薄承彦以为自己会说出一些劝退的话,譬如宿舍的床窄小、条件恶劣、会停水停电、人际关系复杂……   但到了最后。   他说出来的是:“可以。”   “小景应该交一些新的朋友。”   祈景没想到这次这么顺利,眼睛都亮亮的,连带着吃饭都多吃了一碗。   最后高高兴兴地同他挥手道:“那我先上楼了。”   走掉了。   薄承彦坐在原地待了一会,隐约觉得祈景没有从前那么黏人了,少年人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   正常。   是正常。   *   九月初。   黄泽按照父母计划去了国外,林与泽则是在沪市的大学读书,而姜姚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报了一所国防大学。   不仅分数高,而且专业也相当严密。   姜大小姐是这么说的:“为什么要觉得我会学人文社科?我有更辽阔的理想,难道只有男生可以去学国防么?”   神采奕奕,光彩照人。   祈景对于自己的古生物学没有半点头绪,不过那点低落很快就消失,他还是很为自己的朋友们高兴。   自从来到这里,他收获的远远要超出他给予的。   少年人最后又团聚了下,夕阳照在校门前的大树下,黄泽问了句,“小景,溶洞那次,接你回去的人是谁啊?我都没看到。”   语气有点吃醋。   林与泽蹙眉道:“你整天问这些——”   “是我的资助人。”   祈景仰头看过去,很坦然地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他对我很好。”   姜姚微微挑了下眉。   温和地说:“那就好。”   黄泽一向大大咧咧的,没想到原来是这么个真相,他心疼的情绪立马泛了上来,上去给了个熊抱。   “啊,我以后见不到你了,小景会不会想我啊?”   树荫下,林与泽一把将人扯开,“你多重你不知道吗?”   “哈哈,你确实胖了不少……”   少女蹲在地上去指人。   “我健身了我健身了!你看不到我的肱二头肌么?”   黄泽气急败坏地给他们看。   祈景站在一旁,觉得心情很好。   他们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高中生活结束了。   祈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他同朋友们挥手告别,然后一转身。   心脏突然落了半拍。   因为林荫大道的对面,有人在等他。   *   祈景一开始是走,后面没忍住跑了起来,走到车边一个刹停。   气喘吁吁的。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薄承彦是倚靠在车门边的,很自然地抬手拉过祈景的手腕,将人塞到了副驾驶。   “没有司机吗?”   少年很单纯地仰头问,薄承彦在门外微抬了下眉。   祈景没见过他开车。   “我是。”   一路畅通地回了锦江别苑,祈景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被带着去了书房。   外面天色略微暗了下来,蔷薇花在窗外晃。   “不要站着,过来坐。”   祈景其实没太来过书房,这里是薄承彦偶尔办公的地方,甚至有个很宽大的办公桌。   但是只有一把椅子。   他被不容拒绝地牵了过去。   白皙的皮肤在暗色的椅子下显得很亮,少年仰头去看对方拿文件的动作,不自觉咬了咬唇瓣。   他不知道要干什么。   直到桌面上被摆出来了全新的身份证、户口本……还有一大叠文件。   祈景有一瞬间的空白。   “你成年了,我把你的户口迁出来了。”   祈景面色微微泛白,他一开始不知道他的户口在薄家,后面去了澳门才知道的,也是从那以后。   他对于履行金丝雀身份的工作一点点懈怠了……   自我认知在慢慢独立生长。   “要赶我走吗?”   祈景几乎不愿意看桌上的证件,本能地抬手扶着了椅子扶手,他有想要离开的倾向。   但薄承彦挡住了。   “为什么这么说?”   “可……”少年仰头看过去,眼睛都起了雾气。   薄承彦心底生出一种微妙的满足感。   持续了几秒。   祈景感觉自己眼角被拭了下,大手顺着他的脖子往发丝里摸,是个安抚的动作。   一触即分。   “你已经成年了,当然要有自己独立的户口。澳门的户口是个中转站,我不会让你负有赡养别人的义务。”   祈景后知后觉,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原来的户口本。   那个澳门的“亲属”,也从来没有见过。   “上大学之后会有各种各样的信息填写,京市的户口比较方便。”   “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变。”   祈景眼尾红红的,他视线落在了那一沓证明材料上,那是什么?   “是我的遗产分配书。”   “还有你的股份。”   “升学快乐。”   *   两日前——   林瑟十分不明白一件事,在让助理去拿调好的药的时候,没忍住问了:“你同意小景去住宿了?”   “这不像你的风格。”   是陈述句。   薄承彦只是平和道:“他已经成年了,进入大学这个全新的环境,快速地结交朋友是必须的,住宿是个平台。”   林瑟微微眯了下眼,慢悠悠地道:“你真的不怕人谈恋爱?”   “大学里的男大……年龄只是微不足道的优点。”   这话其实说得很直白,但同时也在好心地提醒。   不过对方似乎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平和地道:   “小景当然要去外面看看风景。”   “然后发现家里更好。” 第27章   九月很快就开学了。   祈景原本一切顺顺利利, 直到被给了个钥匙。   是学区房。   “住宿的话……”   他是想要拒绝的,但是对方只是在餐桌上很平和地道:“万一你睡得不舒服?”   祈景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娇气。   但是也同意了。   二人算是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酒店的事,一个少年懵懂, 一个心有杂念。   倒是谁也没有往前再走一步。   原因不同罢了。   祈景后面还仔细问了996, 金丝雀的工资有这么多吗?   现在他手头的钱……已经是学费的N倍了。   【正常正常,小景。】   996很哲学地道:【我的建议是多捞点,我们处理完主角的事, 我就带你飞港城。】   祈景抿了下唇,觉得也是, 毕竟薄承彦确实说过他不喜欢自己。   年纪太小了。   想到这里,他特地去量了下身高。   一米七九了。   祈景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又长高了两厘米。   如果大学顺利的话, 他就可以长到一米八。   少年心怀憧憬,然后又去站上了体重称,紧张兮兮地看数值。   红色的电子数字不断变化,最后停到了五十九千克。   “太轻了。”   沉稳的嗓音在背后响起,祈景还来不及转头, 腰就被一揽, 抱下来了。   “你住宿是没问题, 但是要是太瘦了, 还是要回来。”   少年仰头看过去,蹙了下眉。   薄承彦垂眸看过去, 很平静地提醒:“阿姨会想你。”   祈景这才恍然,认真道:“那我每周末都回来。”   “嗯。”   “乖孩子。”   古生物学的宿舍是在南区,虽然算不上是百年老宿舍,但也确实很旧了。   祈景收拾完东西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忘记吃饭了,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   少年坐在椅子上,接了电话。   “吃饭了么?”   祈景莫名心虚,但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撒谎道:“我吃过了。”   他待会去食堂。   电话那里倒是沉默了一会。   随即道:“那有些可惜了,阿姨做好你的午饭了,恐怕要扔掉。”   祈景一下子着急:“不要不要。”   “来南门。”   南门是靠近A栋宿舍最近的侧门,祈景一下宿舍楼就看到外面的车了,立马刷卡出去了。   保安还在啧啧称奇,闲聊这肯定是校领导的车。   真气派。   穿着白T的少年一把拉开车门,进去了。   “……”   “……”   迈巴赫后座的座椅很宽敞,有个折叠桌板,上面摆了食盒。   有糖醋小排、清炒四季豆、干煸豆腐……还有一小盒蜜瓜,和一碗杂粮米饭。   薄承彦似乎是刚从公司回来,衣服也没有换,西装革履的,衬衫的领口微微解开。   “吃过饭了?”   祈景刚坐下来,就忍不住地垂眼皮,最后承认道:“其实没有。”   “我不想麻烦您。”   那种微妙的情愫蔓延开来。   “我可以被麻烦。”   少年微微愣住了。   薄承彦同人去解释:“的确,陌生人是不能轻易麻烦的,要给予回报才可以。”   “但小景,我是陌生人么?”   祈景视线匆匆挪开了,用筷子夹了一块排骨,耳根子有些泛红。   “不是。”   是金主。   他想。   就在这时,996凭空出现,窝在了祈景的腿上。   【我没找到那个头牌,难道他点错了?】   蓝色史莱姆很是沮丧,不过它扭头看到了香香的饭菜,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巴。   然后被祈景给捂住了。   大约过了有半小时,祈景才被放走,白皙的手里提着一盒鲜切水果。   “拜拜。”   少年站在外面,太阳尤为热,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挡了挡。   迈巴赫最终开走了。   祈景小跑回了宿舍,然后发现舍友基本都到齐了,或许是在高中锻炼出了社交技能,他很快加上了别人的联系方式,逐步地熟络了起来。   一直等到晚上闲聊的时候。   他才问,“不好意思,我想问下,你们认识大数据院的阮珩么?”   舍友A是学经济的,舍友B是学生物的,舍友C是大数据的。   而996告诉他的信息中,阮珩就是这个专业。   “阮珩?你没看秋华前面的公告栏?那不有个活动企划么?就是阮珩啊。”   舍友C一边打电脑,一边好奇地转头接着问,“你怎么认识我学长?他今年大四了吧,我只是听说这个人很厉害,但不认识噢。”   “你找他干什么?”   男生眯了眯眼。   祈景没意识到这种打量其实有点微妙的意思,但是他很认真地拿过准备好的袋子,“我之前衣服被弄脏过,他借给我一件衣服,我要还给他。”   “哦哦这样啊,那你过几天去我们院去找就行,我看公告栏的那个项目会应该是就是最近。”   “好的好的,谢谢。”   996在人书桌上万分不解,【你可以直接问我啊,我给你定位。】   少年拉住了自己的桌帘,摇了摇头,在心里回复道:【不行,你可以帮我,但是我不能绕过生活中的一环。】   【上次溶洞的事,我其实可以先报警,然后让你帮忙找地方的,如果这样的话,后面也不会浪费社会资源。】   祈景很会吸取经验教训,他毕竟生活在这里,是独立的人,还是不能太依靠996。   毕竟看起来不太可靠的样子。   996:【……】   系统被倒着提过来,零零散散调出来一些小零食,中午的蜜瓜全被它吃了。   就在这时,外面舍友问,“小景?去不去洗漱?”   祈景应了声,然后去了。   与此同时。   薄承彦没有接到任何电话,也没有任何消息。   只是看着手机上的红点。   “你这是什么手环?没见过啊?”舍友好奇地问。   祈景愣了下,随口道:“就是健康手环。”   “哦哦,我知道,不过我没见过这个牌子……”   舍友C后面倒是没问什么,只是觉得看的眼熟,随便道:“是挺健康的哈。”   或许是看错了。   这手环怎么这么像片里S给M戴的……   男生似乎是觉得自己心脏,上去给自己嘴巴来了两巴掌,由于动作过于抽象,祈景怔怔地看着对方。   “啊,嘴巴痒。”   我去,更抽象了。   舍友C有些绝望。   *   林瑟这几天实在是闲得无聊,毕竟小朋友上大学去了,薄承彦也不用隔三岔五过来询问青春期问题了。   人都不在身边了。   哈哈。   智者不入爱河,但智者爱隔岸观火。   他当然听说了祈景的升学礼物是集团的股份这件事,说实话,意外当中又不意外。   他闲得没事上楼去了,薄承彦确实在处理工作,看着四平八稳的,抬眼看过去,“找我有事?”   林瑟双手插兜坐在了对面,意味不明地问,“他给你打电话了么?”   “……”   “人家都说上了大学的孩子基本上都不念家了,外面更好玩。”   “你很闲?”   林瑟倒是没有在瞎聊了,只是用手撑着下巴,很认真地问:“我只是想起来一件事,你是不是咨询过我,说你能听到小景的心声?”   ……   大数据研究中心。   祈景仰头看了下门口,确定是这个地方,他现在腰还有些酸痛。   蹙了下眉。   床太小了,还很硬。   宿舍里还有蚊子,他浑身上下至少被咬了十个包,光露出来的手臂上就有三个,很明显。   除此之外,睡得也不是很好。   因为舍友A会打呼,舍友B不爱通风、寝室味道很难闻,舍友C爱晚上打游戏。   祈景整个人都蔫巴巴的。   但是他仍然没有去附近的学区房,或许是想要证明什么,也或许是迟来的叛逆期。   996站在人的肩头,报告道:【好了,就在二楼,直线距离五米。】   祈景提着东西去了,一路顺畅无阻地走到了二楼,期间还询问了几个人,最终走到那个会议室门口。   但里面的人已经走完了,没有人。   少年站在原地愣了下。   “你找我?”祈景感觉肩膀被拍了下,转头过去,阮珩个子稍高,面色是偏冷系的。   对视了几秒。   “啊,是我,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我记得。”   阮珩微抬了下眉,长这么漂亮谁不记得?这才进楼几分钟,群里就有好几张偷拍照了。   “过来说话。”   青年示意人跟上。   大约十几分钟后。   祈景把两个袋子递了过来,分别是那件借过来的衬衫,还有一件相同尺码的新的衬衫。   “谢谢你那天给我衣服穿。”   阮珩蹙眉,“只是这件事?”   祈景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策略,他只是想着起码要先和人建立起社交关系,至于之后的“主角”再从长计议。   毕竟那个桥段还是太草率,一夜情对象就是主角?   那也太随便了。   薄承彦是凌越的总裁。   可是另外一个……   从职业角度来看,这对阮珩来说并不公平。   他不想这样子。   “还有就是……对不起。”   祈景想了想,认认真真地说道,然后还鞠躬了下。   阮珩轻微地眯了下眼,问道:“为什么?”   “你下的药?”对方直接单刀直入问。   “不是。”   祈景脸色爆红,他着急地摇头,磕磕巴巴地构建语句,“如果不是我衣服……你根本不用上来。”   其实这个说法立不住,阮珩当时就想明白了。   下药的人应该是小崔和他的姘头,也是故意弄脏眼前这个少年的衣服的,目标是那个衣着矜贵的成年人。   上床献媚?另有所图?   总之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过自己就很倒霉了。   阮珩后面找餐厅经理讹了一笔才勉强消气,好歹是把天价贵鸭的钱覆盖了。   不过……   这和眼前这个少年有关系么?   他来道歉?   “你确实害了我。”   996震惊,这主角怎么回事?   祈景垂着头,扣了下手指,刚想说什么,对方就又问:   “那个男人是你的……对象?”   阮珩细致地观察面前人的反应,先是一愣,然后是无措,最后才说:“不算……”   这个回答很模棱两可。   “他包养你?”   一阵见血。   祈景脸色都白了,人单薄地坐在对面,没有反应。   但没有反应就是反应。   阮珩捻了下指腹,仿佛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一样,“这样,你陪我去逛街,我就原谅你。”   逛街的地点是GAY吧。   这里面彩灯乱闪,几乎让人睁不开眼,台上的人服装很奇怪,大面积地露着皮肤。   在扭动。   祈景穿着个宽松的白T很是惹眼,但他自己不知道,有些慌张。   996一直在扫描,并没有发现主角有ooc的征兆,更奇怪了。   【他带你来这里干什么?】   996本来是不大愿意祈景跟对方走的,但是少年却说万一能找到那个“主角”呢,它又屈服了。   阮珩带人来到吧台,点了杯酒,问:   “你喜欢他么?”   祈景咬了咬唇,迟疑了太久。   “那就是喜欢。”对面的人替他回答了。   少年慌张地去看人。   但青年只是温和地道:“这没什么,起码你的金主够帅够有钱。”   祈景心脏怦怦的,没有注意到手环的数值在上升。   “这种人,你要看牢啊,别让不三不四的人扒上去……”   这个地方很是嘈杂,祈景其实完全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整个人都很茫然。   直到阮珩抬手递过来一杯红色的酒,他说:“这样,你喝了,我就一笔勾销之前的事。”   祈景抬眼看过去,瞳孔是很澄澈的那种。   有鼓点的音乐很是让人血脉喷张。   “说白了,我只是个普通人,下药那种事情本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是因为你们权贵之间的事,平白无故殃及了我。”   祈景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对不起……”   996没见过这么多酒,没忍住飘到酒保那里去了,浅浅品尝了下。   身子宛若过电了一样。   “我再问一下,你是喜欢你的金主对么?”   祈景从未被这么直白地逼问过,他在这个世界的成长环境一直是温和的,身旁的人总是要他慢慢说,关怀居多。   可现在是社会……   “我喝。”   振荡的音乐下,祈景拿起杯子全喝了,很急,整个人都微微喘着气。   视线有些模糊。   “你第一次喝酒么?”   阮珩蹙了蹙眉,不过他抬手拉过了祈景的手腕,看了下那上面的震动提示。   青年微抬了下眉,一点也不意外。   “是这样,这里面有微量的助兴剂,还有,这是鹿血酒。”   祈景水润的眼睛微微晃了下。   阮珩很温和地道:“这样算是你还回来的,能理解吗?”   “唔,不过我也没有害你,你不本来就喜欢他么?”   “这个不伤身的,放心。”   祈景几乎整个人都迟钝了,他没有料到是这种意思。   皮肤里沁着红,也感知不到手环在震动。   只是觉得好晕。   余光中似乎有一抹蓝……   “996。”   阮珩蹙眉:“嗯,醉了?在说什么?”   耳边的声音放得很大。   “小阮?今天你不来调酒啊?有钱了,这谁啊?”   “朋友,不过我得先走了。”   “这样,你替我看好他,别让不相干的人碰他……”   阮珩临走的时候,想了想,拿走了自己的旧衬衫,把对方新买的那件留下了。   青年漫不经心地看着人,对同事道:“待会估计有个姓薄的人来找他,让人带走就行。”   同事头也不抬道:“成!”   “走了。”   几分钟前扫描的信息:   【姓名:阮珩。】   【年龄:22岁。】   【性格:睚眦必报。】 第28章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和权贵沾边。   阮珩常年在这种地方打工, 再了解不过那些人喜欢什么了,天真的、干净的……说白了就是不谙世事的。   好掌控些而已。   他确实有些过分,但是没办法, 谁让那小孩过来找他呢?   他又不是什么好人。   青年上了公交车, 面色平静又坦然。   祈景皮肤已经红得不成样子,手腕的手环开启了自动摄像和监听,在嗡嗡地震动。   体温过于失常, 表带上传过来轻微的电流。   一阵一阵的。   ——这谁啊?一个人跑过来?   ——别乱碰啊,有人会来接他。   ——切, 该不是老刘你想自己留着吧?   周围有哄笑声。   这种对话不间断地传到车载蓝牙上,薄承彦面色极为难看,不仅是因为地点是那个gay聚集的酒吧, 更是因为祈景没有任何声音。   相机只能拍到那些彩灯,很混乱。   祈景一直是个乖孩子。   他没有寻刺激的习惯,自己也没有允许过他在外喝酒。   是别人带他去的。   薄承彦尽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下车之后一言不发地去里面找人,手背的青筋微微鼓起。   这才出去上了几天学?   顺着舞动的人群往前走, 难免有些人投过来视线, 是不言而喻的。   垂涎的。   薄承彦官方给出的身高数据是一米八七, 身段挺立又优雅, 他来得匆忙,会议甚至都中断了。   一身正装在这里格外亮眼。   ——今天怎么回事?   ——刚还有个跟学生一样的人进来, 他们把这里当观光点了?   ——你别说,还挺……   祈景孤零零地趴在吧台上,旁边有个空的酒杯,侧着的脸颊很是潮红,一动不动。   仿佛失去了意识。   没有人管他。   薄承彦心中的弦被绷直了, 他甚至有了过激的想法,外面太乱了,关在家里好了。   “欸,你谁啊?”   那位同事刚想问下,结果看到了对方跟煞神一样的神色,立马了然,“你姓薄?”   对面还没有回应。   “带走带走。”   调酒师其实心里有点发怵,因而没问几句就撤开了,毕竟他也只是个打工的,不想平白无故被迁怒。   祈景意识昏昏沉沉,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又热又胀……   眼泪无知无觉地冒出来。   好难受。   甚至连那种手环上的电流刺激都感觉不到。   直到祈景恍惚感觉有人在动自己的身体,他慌张地躲开,但被牢牢地攥住了。   “小景。”   没有任何情绪的呼唤。   “呼……”   少年身体很热,他勉强掀开眼皮,朦朦胧胧地看着面前的人。   灯光是来回闪的,只能在瞬间中看到对方的下颌线。   薄承彦盯着人,直到祈景伸出了手。   仿佛是灵魂的指认。   宽大的白T被人用手一揽,显出柔韧的腰身,祈景也就短暂地恢复了意识一会,嗅闻到熟悉的味道后就又昏过去了。   脸颊靠着对方的脖颈,在难耐地吐气。   薄承彦语气不善地道:“你们给他喝了什么?”   “谁带他来的?”   同事一脸懵,阮珩和他们不认识?   他也不敢乱说,只是连忙摆手道,“我们是正规的正规的,就只是鹿血酒而已,里面有点助兴剂而已。”   仿佛一阵死寂。   那调酒师吓得不轻,又道:“真的没事,我们是GAY吧,在这里约|炮都是正常的,明码标价的酒,过了审查的。”   祈景的身体很热,或许是效果起来了,他开始难耐地哼,用牙齿啃噬一切能碰到的东西。   譬如衬衫。   唾液浸湿了布料,温热的舌尖在戳弄。   仿佛回归到了婴幼儿时期最原始的欲望。   咬欲,吮吸欲。   薄承彦抬步带人走出了这个声色犬马的地方。   然后在上车之后,将人安抚在腿上,另外一只手打了电话。   “陈局。”   “嗯……就在南华路。”   “直接过来吧,算我欠您一个人情。”   迈巴赫扬长而去,但不过十五分钟后,警车就直接过来了。   藏污纳垢的地方。   里面舞动着的人群正在兴头,甚至有几个在暗处都运动开了,但就在这时,音乐骤停,灯光大亮。   麻痹过的神经渐渐恢复,暗色灯光下忽略的皮相瑕疵也十分显眼。   此起彼伏的骂声渐渐席来,多是拿捏着腔调的,听着相当阴阳怪气。   有时候社会出现了一种乱象,越是小众群体,越是逼迫着大众群体给予他们特权。   为首的警官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中国没有歧视同性恋的法律条文,只是反对聚众淫|乱、传播艾滋、出售违规酒水。”   “你只要经得起查,没人会特地歧视你们。”   *   陈卓是在家里听到这个消息的,倒是挑了下眉,“噢,他举报了?朝阳群众啊?”   青年觉得乐得很,但想到是因为谁,又敛了笑容。   薄承彦怎么走上深情的道路了?   陈卓那种隐秘的攀比欲又上来了,蹙眉心里不大舒服,他搞纯爱?   “哥你不是同么?怎么看着挺高兴的?我以为你们同性恋群体超级团结的?”   陈江乔从小被娇纵惯了,说话向来是直来直去的,还有点调侃的意思。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乱搞。”   “你不是包养了……”   “我又没换人,又没搞猎奇。”   “。”   陈卓只是漫不经心地又拿起来书,刚翻了两页,突然想起来什么,同自己妹妹道:   “怎么跟你说,小众群体之所以成为小众是有原因的,有的人确实是滥交成性,把下面的东西当脑子,跟原始动物没什么差别。”   “所以,看人清楚点,别整天找同。”   陈江乔:“。”   “你以为我愿意的嘛!”   直男邋里邋遢,同又乱七八糟……   陈江乔觉得自己应该和纸片人结婚。   ……   下午五六点钟。   祈景是先去了医院一趟,抽了个血,整个人还是意识不清楚的状态,坐都坐不好。   最后是被锢在怀里,捏着手肘让人抽的。   因为疼,还哭了。   医生回来倒是说得很清楚,“应该没有什么烈性药物,小作坊也没这胆子,估计就是搞个噱头,不过鹿血倒是真的。”   “量不少。”   医生在单独的诊疗室里同人说:“带回去吧,撸|几下就好了,还有异常再带过来看。”   话很糙了。   祈景好歹是没有听到。   回去的路上,一共流了三次鼻血,差点止不住。   因为祈景一直乱动,他一直想要去啃喉结,眼神直勾勾的,双手被扣住才老实了点。   薄承彦大概也清楚了,酒水度数看起来并不低,当然会缓不过来。   醉了。   回到锦江别苑之后,立马就带人去了卧室。   少年被扔到床上,面色很是恍惚,腿并在一起,有点无措。   “我出去,你自己来。”   薄承彦见人不说话,弯腰去抽屉里拿湿巾,捏着祈景的下巴给他擦脸。   神情淡淡的。   完全忽略了自己身体的异样。   “你会不会?”   “不是看过东西么?”   祈景浑浑噩噩地点头,手腕被拉起来,胳膊上的蚊子包被涂了点清凉油。   “好,那我在外面,不舒服要喊。”   男人的嗓音是微哑的,祈景定定地看着人,直到对方走掉了。   片……片里怎么做的。   白皙的小腿垂在床边,没一会有布料往下滑,堆叠在脚腕上。   “嗯……”   祈景脑子是直线的,他只是提取了几个信息,片……要照做。   脚弓微微绷直。   少年在上学的时候确实有过晨|勃的状况,但只要放一放就好了,根本没有现在这样子。   祈景根本弄不好,他手劲乱七八糟的,越整越哭。   还痛。   最后还是没好。   他不理解。   片里的人都是装出来的。   祈景脸颊全是泪,睫毛都打湿了,他想起来薄承彦跟他说的话,不舒服要喊。   少年刚一下地,被自己的衣服绊倒了,摔得特别痛。   “呜……”   T恤是很宽大的,盖住了他的大腿根,摔了之后人又想要起来,祈景觉得天旋地转的。   脑子一片嗡鸣。   在又要摔的时候,腰被提了起来。   “你要我怎么办?”   祈景只会哭,仰头磕磕巴巴地道:“不舒服……不舒服。”   泪水糊满了脸,显得可怜又委屈。   事情逼着人往前走。   他连这种事都不会。   当初怎么敢去会所学东西……   少年下巴尖埋在人的衬衫边,小腿被牵着拉开,面对面抱着。   或许就是被伺候习惯了。   祈景连动都不愿意动,眼睛盈满了水光,微微哼着,咬住对方的衬衫。   他喜欢制服。   一次还不够。   祈景不由自主地挺身,又开始哭,仿佛回归到了最没有道理的时候。   夜拉得很漫长,单方面的酷刑和折磨。   一直到凌晨四五点。   灯光是昏黄,床上的人脸颊上还有泪痕,睫毛打湿了,睡着了。   薄承彦浑身冷气地过来,手指冰凉至极。   在碰人的时候,又停住了。   转而去握住热水杯子,停来了一会,才去牵住人的手腕。   去细致地涂药。   被蚊子叮了。   全是红肿的包。   薄承彦蹙眉,为什么总是犯错?   一次,两次……之后呢?   他力道不由得重了些。   床上的人发出点不舒服的动静,薄承彦松开了。   定定地看了两秒。   倾身过去,抬手捏开了祈景的口腔,红润的舌尖躺着,牙齿也长得很齐。   松开了。   大约一直到了白天。   薄承彦同林瑟打了个电话,开门见山地道:“我对他有欲望。”   对面的人沉默了许久。 第29章   港城凉风阵阵。   “你是怎么想的?是你操作失误才让那孩子进来的, 不是么?”青年蹙眉翻了一页书,996被泡在加了冰块的水中,快泡发了。   “宿主才是你的优先级。你都教了他什么?”   996一点也不敢顶嘴, 一个劲地往下缩, 直到顾青时抬眸看过来,“别把我杯子弄碎了。”   【……】   【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剧情根本就没有往前走, 青时……】   996是个发育不全的系统,自从256世界完成之后, 主系统就再也没有给它派过活了。   基本上就吃喝玩乐。   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一个变故……   青年合上腿上的书,纤长的手指从杯子里提出来996,又放到另外一个冰块水里, 纯粹地物理降温。   996滋滋的冒烟。   “剧情无非是套在人身上的路径,可万一别人不想走呢?”   “换主角……就彻彻底底地换,瞻前顾后,獐头鼠目的……”   青年蹙眉,“再闯出祸来, 不要来找我。”   【QAQ。】   996纠结地道:【彻彻底底地换是……】   “还要我教你么?”   顾青时冷眼看过来。   豆豆眼从水杯正面缓缓地移到了后面。   但好巧不巧, 正对上刚回来的“主角”, 霍尘故作不经意地道, “怎么这么多水杯?”   利索地抬手就往花盆里一倒,996滚了好几圈, 沾满了泥土。   “你又看书,看什么?”   霍尘不自觉地上来捏着对方的手腕,放肆地去亲。   啪——   “下去。”   霍尘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地道,“你手疼不疼?”   996一个劲地在土里钻, 自闭了。   *   主角其实是个伪命题,什么样子的人才能配称作“主角”?其实没有唯一的标准。   要看题材、要看表达的核心、要看创作者的个人倾向。   可是人生这本小说,创作者是每个人自己,如何书写自己的一生,是一个持久的命题。   庙宇里的抽中的签,算卦人言的谶,系统告诉你的“人设”。   都会干扰你本我的核心。   祈景又做了噩梦,不过不是走不出的大山,而是一段灰白色的未来。   他被赶出去了薄家。   只有脚下一个包裹,里面有些衣服。   阿姨饱含同情地看着他,“小景,走吧。”   视线是第一视角的。   他低头看了下,自己手心有一张黑卡,这是薄承彦打发自己的钱?   不是就是要的钱吗?   祈景直觉自己该走了,可是人本身就是复杂的人,一起约饭都还会产生友谊,更何况……更何况……   他往前走了几步,听见自己说,“我、我能再见见先生吗?”   至少应该表达谢谢。   至少。   阿姨却以一个奇怪的目光看着他,示意他去看楼上。   祈景顺着人的手指仰头去看,发现那个窗户上……薄承彦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冷漠至极。   他的身边……是阮珩。   眼泪开始一点点地弥漫出来,心口酸胀的要命。   祈景从来没有做梦哭过,直到被托着腰抱了起来,后颈有双手在微微捏着,木质香的味道淡淡地萦绕了过来。   “呜呜……”   现在是下午三点钟,天色黯淡,像梦里一样。   祈景有些分不清现实,他着急地抓着人的衬衫,后面满脸含泪地推开薄承彦的肩膀。   他要去看脸。   “小景——”   少年几乎崩溃地亲了过去,很笨拙的那种方式。   唇瓣相贴,牙齿磕碰了下。   薄承彦几乎慢了半拍,拧眉捏着人的后颈拽开,“怎么了?”   祈景只是一直哭,“你不亲我……你不亲我……”   仿佛情绪溢满到了顶点。   薄承彦感觉手臂里的血管都微微要胀开了,克制的底线被少年扯来扯去,最终一下子断了。   祈景后颈被捏了过来,下巴被轻而易举地捏开,口腔被一下子侵入进去。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官。   犹如在被品尝。   少年一点点安静了下来,生理的快感促使他耳朵变红,一直蔓延到胸膛。   舌尖的舞蹈,宛若灵魂在共鸣。   祈景是在快窒息的时候,被放下的,脖颈无力地垂下来,唇瓣被吸肿了。   瞳孔上的一层水雾,终于渐渐凝成了泪,啪嗒掉了下来。   这是梦么?   祈景后颈被托了起来,微仰着头,阴天的光线下,薄承彦的轮廓尤为清晰。   “我喜欢你,小景。”   心脏被一下子扯了起来,高高地悬在了天边。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仿佛经年累月错乱的感情终于有了回应。   祈景被揽着腰往上提,含泪的眼睛下是哭红的鼻子,怔怔然地抬眸看。   额头微微相抵。   “我喜欢你。”薄承彦又重复地说了遍。   “是带有情|色意味的喜欢。”   “会害怕么?”   祈景肩头被人扣着,躲无可躲,只是咬嘴唇。   最后口腔一下被撬开,手指塞了进去。   软舌瑟缩后退,不敢去咬。   “喜欢我吗?”   天地空空荡荡,外面阴沉的天犹如世界末日一样,寂静又宛若风暴即将发作。   祈景眼皮垂着,宛若营养不良的花,语气如同游丝一样。   那个可怕的梦境仿佛还在追赶他。   肩头微颤。   “喜欢。”   轰隆——   雷雨瓢泼而下,窗外的叶子被扯得七零八落,摇摇欲坠。   屋内的人被死死地抱住。   很多时候,爱是试探,是不明所以。   要走到什么程度,才可以面对面去谈。   屋内的耳语断断续续,但已经听不太清楚。   雨声盖住了。   *   一直等到晚上八九点钟。   薄承彦从楼上下来,将手里的托盘递给了阿姨,餐桌上的百合仍然新鲜,只是没有用带水的花瓶。   从一天一束,变为了早晚各一束。   “我确实动了心。”   阿姨在锦江别苑待了两年多,工作就是照顾这个孩子,很难没有感情。   事情演变到这种境地。   她居然没有什么意外。   “您是长辈,我想我需要告诉您。”   薄承彦很平和地道:“我希望您和从前一样照顾他,保持一致就行。”   “那……”   她想问的是祈景。   年少的人总是对上位者有着执着的迷恋,像是飞蛾扑火一样,充满危险与诱惑。   上位者动心轻而易举。   但不爱了。   被抛弃的一方尤为惨烈。   “我不会干涉他的自由,他拥有随时叫停的权力,一直到他毕业,找到稳定的工作,拥有更好的物质生活和眼界。”   阿姨愣了下。   说实话,这没有必要同她一个……仆人?雇佣的人……说。   “祈景喜欢您。”   “我也尊敬您。”   因为气象报道有雷阵雨交加,一楼客厅的主灯关闭了些,只余餐厅那里的暖灯,灶上的梨汤还在熬煮,泛出些清香。   显得温情四溢。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就是尊重。   彼此的界限虽然清晰,但不冷漠。   “希望幸运降临在小景身上。”   梨汤被端了过去。   尽在不言中。   ……   林瑟说实话一直没睡着,他虽然是个独身主义者,但是白天听到那通电话后还是很焦虑。   薄承彦已经二十九岁了,虽然还没到三十。   可祈景才大一。   时间是最能撕破温情的刀。   他从前确实并不赞同这段感情,但没有想到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有欲望的想法。   爱在前,欲在后。   可是。   时间往后推,祈景毕业的时候,那是四年过去了,彼时少年长成青年,薄承彦已经三十多岁了。   纯真的爱恋还会如初吗?   林瑟只是在想到时候会不会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薄承彦并不是什么好人。   不动心还好……一动心……   青年闭眼做祷告,暗自期望少年人不要轻易答应,起码再拖几年。   电话来了。   “我们在一起了。”   爱神丘比特估计是失了智吧?   *   祈景其实是有点略微不自在的,他不敢下楼,或许是觉得怕人非议。   亲近的人。   一时热血上头,把窗户纸捅破了,情绪在理智前面。   祈景整个人都有些紧绷,他已经睡一下午了,导致现在又精神抖擞了起来。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   掌心发麻的感觉也愈重。   [我、我怎么说话才正常,能不能当没发生……]   手腕被一把拉过来,人轻飘飘地被牵到对方怀里,小腿不由自主在床上蹬了两下。   划出一点褶皱。   薄承彦只是又问,“喜欢我么?”   少年眼皮都哭肿了,想要回头去看,但是下巴被固定住了,耳边的声音传来温热的气流。   “说话。”   不允许看。   年长的人会考虑很多。   可年轻的人往往是兴起而作。   “喜欢。”   不看脸的情况下。   祈景觉得身子麻麻的,又不自觉地歪脸,想要贴他的掌心。   温热的,很舒服。   “再说一遍。”   少年懵懂无知,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道:“喜欢啊……”   人被抱到了腿上。   端过来了梨汤。   薄承彦好似又变得温文尔雅,锢着人的腰,垂眸用调羹搅拌碗里的果肉。   “说过了,阿姨知道。”   少年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手臂搭在他肩头,指腹绞了绞。   “林瑟也知道。”   祈景又习惯性地咬下嘴唇。   眼睛水润极了,但下一秒就被捏着下巴撑开了唇肉,薄承彦蹙眉道:“不要咬。”   祈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唇瓣已经肿了,额发略微有些乱,领口敞开着,锁骨被捏出来几道红痕。   “嗯……”   勺子被抵到唇边,甜水浸了点唇缝,祈景不由自主地想要动手臂。   “张嘴。”   或许是种怪癖。 第30章   喂养人是一种很好的体验, 尤其是在对方很乖的情况下。   祈景并不知道自己会激发某种欲望,他喝完之后就想去床上了,一直坐在薄承彦腿上他会害羞。   很奇怪。   但人还没有挪一寸地方, 就直接感觉微微腾空, 去了洗手间。   少年被放到了洗手台上。   薄承彦微微抬眸看过去,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   “让我看看牙齿。”   祈景脚弓微微绷直了些,因为台面凉, 他坐在对方手上了。   唔……   少年微微低头,浑身有点热。   他呼吸加快了点。   最后张开了嘴巴。   祈景还没有长智齿, 一共是28颗,很齐整地在分布着。   “嗯。”   薄承彦似乎也只是看看,把人又抱了下来, 温声道:“喝了甜的,再漱下口。”   祈景松了口气,拿过来自己的牙杯,照做了。   但再完成最后一步的时候,脸颊被往后拉, 有棉柔巾轻轻拭过的感觉。   祈景微微仰着头, 手不自觉放下了。   养久了的弊病。   总认为什么都可以代劳。   临睡前。   “你不和我一起睡觉吗?”少年下巴缩进被子里, 外面还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眼睛在昏黄的台灯下显得很是透亮。   祈景从被子里伸出手,勾住了对方的手指。   忐忑, 又期待。   “你先睡。”   祈景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轻声问,“你不打算和我上床一起睡?”   他的话过于直白,以至于薄承彦喉结滚了下。   “不要邀请。”   少年不明白,下巴缩得更深了, “为什么……我想你和我一起睡。”   祈景认为自己就是在邀请。   他要拒绝他么?   “我现在不困,我还有工作,处理完,再来陪你。”薄承彦似乎并没有发觉自己说的话有些顿,仿佛是刚想出来的一样。   他也会无所适从。   床上的人正是青春时,充满对一切未知的想象。   祈景可以肆意地要求。   但他不能随意地答应。   沉沦也需要理智。   “那好吧。”   少年仿佛很体谅一般,松开了手指,缩了回去。   定定地看了对面的人一会。   薄承彦垂眸看过去。   “你怎么还不去工作?”   “……”   祈景面色单纯,认真提醒,直到对方颇有些无奈地看过来。   少年下巴又缩了缩。   直到薄承彦弯腰过来,吻了下他的头发。   “晚安。”   雨水由急转缓,滴答滴答地敲打窗户,仿佛在叩人的心房。   又似一场协奏曲。   *   翌日。   祈景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他隐约觉得被欺骗了,抬手去摸床上,空空的。   没有陪他——   另外一只手动不了,转头去看,薄承彦在椅子上微闭着眼,似乎是察觉到了动静,下一秒就掀开眼皮了。   垂眸看着人。   “醒了?”   十指相扣。   祈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上床,伸出脚去勾了下对方的裤腿,刚想说话,“你……嗯。”   脚踝被扣住了。   甚至往外拉了下。   薄承彦捏着人的骨头,蹙眉问,“从哪里学的?”   祈景下巴微收,抽了下自己的小腿,没拽出来。   愈发觉得皮肤接触的地方滚烫。   呼吸微微急促。   最终老实了。   “片里……”   “他们在桌子底下勾。”   纯情又露骨。   薄承彦刚想教育下人,但祈景又邀请道:“你为什么不和我上床睡觉?”   “我、我成年了……”   一种很幼稚的行为。   也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祈景还想再说几句,但被一把拽了过来,腋下被穿过来,宛若个娃娃一样被抱了起来。   他双腿分开,跨坐在薄承彦身上,视线交错的一瞬间。   呼吸又开始变快。   咬唇的坏习惯又来了。   祈景牙齿被撬开,薄承彦的手指进去了,但这次有点深,抵了下舌根。   “唔……嗯……”   赶在人不舒服之前,退了出来。   “不要咬。”   祈景穿着睡衣,腰被微微托着,脸颊泛着粉,有点气喘吁吁的。   唇瓣还有些湿。   “好。”   委屈巴拉的。   早晨的阳光不是很亮,薄承彦单手护好人,低头看了下表,五点钟左右。   “再睡会。”   他起身抱着人坐回了床上,垂眸给人整理袖子,“昨天给你请了假,今天还是得去学校,我去送你。”   祈景靠在对方的肩头,视线很专注,很不理解道:“为什么不和我睡觉?”   又绕回了那个话题。   仿佛是不明白,又隐约觉得自己被小看。   本来没有几分好奇,硬生生给磨出来叛逆心理了。   祈景感觉自己的脖子被捏了起来,对方手掌直接圈住了大半,像个围巾,他没有察觉到危险地眨巴了下眼睛。   薄承彦神色很暗道:“邀请我上床?你知道刚确定关系就把人往床上带这种行为叫什么吗?”   祈景人还坐在他身上,双手微微垂着,扯了他的衣服扣子。   “叫什么?”   “骗艹。”   外面一阵风,把叶子堆积的水扫了下来。   祈景一下子脸红了,撑着手指推对方,呼吸有些微喘。   “知道循序渐进么?”   他当然不知道,毕竟他一开始给自己设定的身份是金丝雀,学习的课件是黄片。   薄承彦松开手去摸人的发丝,抵住温热的脸颊迫使祈景看过来。   “昨晚的梨汤好喝么?”   “好喝。”   “那是阿姨给你购买的梨子,要削皮,要炖煮,要搭配银耳和红枣……不是预制品。”   薄承彦垂眸将被子给人盖着点,漫不经心地道,“爱情也一样,有的人喜欢追逐成品,懒得付出真心,所以就会去选择……”   祈景的手指贴了过来,攥住了他的手。   “包养?”   心脏微微颤了下。   祈景感觉自己被往上带了下,但还坐在人腿上,视线往上抬,是微解的领口。   “也算。”   柔软的指腹贴着衬衫,隐约能感觉到对方胸腔的震鸣。   祈景有些轻微的迷茫,直到手被拉开,反复地被展开掌心,十指相扣。   “以前觉得我包养你是么?”   薄承彦很直白地询问,注意到了人紧握的手指,和泛红的眼眸。   他知道这个词是不好的了。   仿佛是终于教会了一样。   “你知道真的包养是什么样子的么?”   祈景看着被握住的手,闷闷的,刚想说自己知道。   腕骨被轻飘飘一拉,他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   栽倒了对方怀里。   仿佛是某种隐秘的耳语。   “是我给你钱,你让我上。”   “没有感情,没有休息的时间,只有身体交易。”   “一方只是另一方发泄欲望的工具。”   祈景呼吸微微加快,忍不住地抽自己的手指,身体先于语言表达。   他害怕了。   薄承彦温和地松开了手,让人缩回了被窝里,轻轻地道:“我没有那么做,小景。”   大约过了好一会。   “可你说得很吓人。”   祈景无知无觉的,其实薄承彦是坐在床边的,微微靠着床头,垂眸看着怀里的人。   年纪小,容易走上歪路。   谁让他这么想的……   毕竟是早上五点钟左右,祈景在被子里窝了一会就又困了,趴在对方身上,闭上了眼睛。   耳边隐约只有一句。   “我只承认养过你。”   *   早上起来之后,外面雨就停了。   祈景在楼下吃早饭,其实还是有些慌张,直到阿姨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发。   “睡得好不好?”   “好的。”   一句话就让所有无措化解了,仿佛湖面上的波纹一样散开。   薄承彦从楼梯上下来,抬眉往这边看了一眼,少年坐得很板正,在认真吃饭。   “先生,早。”   “嗯,辛苦您了。”   祈景喝完最后一口豆浆的时候,薄承彦牵起了他的手,手环又换了。   “更新了?”   薄承彦动作略微一顿,解释道,“不是,换个型号。”   “嗯嗯。”   没有一丝一毫的抵触。   不过想到些什么,祈景道:“是……是我的朋友邀请我喝酒的。”   薄承彦垂眸看了过去。   “噢。”   “我以后不喝。”   薄承彦:“可以喝,但要和我说一声。”   底线宛若一个玩具,递过来,又递过去。   勉勉强强达成和解。   一直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祈景下车挥了挥手,“我走啦?”   “嗯,下午接你。”   等到盯着人进了校门,车窗才合上。   朋友?   哪里来的朋友?   阮珩不是他的朋友。   “去哪里,薄总?”   “南华路24号。”   *   祈景回了宿舍就打喷嚏,结果还不小心吵到人了,他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发现上面有些衣服。   他想要问问这是谁的……   但是都在睡觉。   祈景只好先把自己的教科书拿了出来,又离开了宿舍。   住宿生活不是很顺利。   生活习惯需要包容,但办理退宿不是一下就能办好,他需要去交一个表单。   其实一开始他想的是住够一学期,可是薄承彦早上发现他后背也被咬了蚊子包,就直接否了这个提议。   连带着学区房也不住了。   索性还是每天接送,无非是多几个小时而已。   祈景办完这些事已经中午了,这几天基本上是开一些年级会,军训是在两天后,他从食堂买了个椰子。   走到南门等车。   校门口的保安看了下旁边的少年,又匆匆地收回了眼神。   祈景穿着短袖长裤,戴着个棒球帽,有些不理解地抬头看过去。   “大爷,您看我做什么?”   “。”   “没啥没啥,你买个椰子?”   “嗯。”   “你能打开吗?”   “能吧。”   等车也很无聊。   保安给祈景开了椰子,上面插个吸管,“成,喝吧。”   但少年没喝,只是捧着椰子,直到一辆低调的卡宴驶了过来。 第31章   分享欲是最高级的亲近。   祈景抱着椰子上车之后, 发现薄承彦不在,刚系好安全带,司机就解释道:   “薄总说先送您回家。他还有些事, 不能及时赶过来。”   祈景说了声“好”。   然后低头去喝椰子了, 他下次再买一个吧。   毕竟抱两个手有点酸。   不过在车上待了一会,少年想起了点什么,把椰子放下了, 直接去打电话了。   薄承彦接得很快,“嗯, 怎么了?”   “上车了吧?”   语气很是耐心。   对面的人微妙地转了下咖啡里的勺子。   觉得那人还真是好运气。   祈景不知道何时有了直觉,嗓音温软但敏锐,“你在哪里, 没有找阮珩吧?”   很多时候薄承彦是个果断的人,问题出现了就会解决,一般不会拖沓到一周之后。   养孩子也是如此,犯错归犯错,批评没有任何意义, 找到后面的根结才是正解。   祈景不是没有犯过错, 溶洞那次无可厚非, 敲了手板了。   但这次, 是有人带他去的。   薄承彦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放过去。   只是没有想到少年会打电话过来,说实话, 有些奇怪。   祈景没有和这个人有过多的交际。   不至于到朋友这一步。   “把免提打开。”   祈景呼吸的声音似乎还能从话筒中传过来,让人掌心发痒。   “司机叔叔,我开免提了。”   薄承彦面无表情道:“把他带来南华路。”   没有任何弯弯绕绕,他不希望任何可能的“信任危机”产生在他们之间。   电话挂断了。   阮珩很是坦然,没有半分惧怕的意思。   只是觉得没什么好聊的。   他只是请了对方喝了一杯, 监控录像明明白白,那小孩自己接过去的。   总不能报警抓他?   “我没觉得这事有什么值得大动干戈地,他喜欢你,又乖巧又听话的,我是带他去酒吧了,可我让人看着他了。”   “后来,薄总,您不是去了么?”   阮珩眼眸很清凉,静静地道:“你们关系不是更进一步了?”   潜台词是不感谢我,要问罪我?   薄承彦没有对这些话做出回应,只是抬眸看了不远处的服务员,或许是气质过于出众,没有说话就有人上前服务。   “嗯……点一份甜点……不要太腻的。”   “咖啡不必,有果汁么?”   阮珩:“……”   大抵是觉得自己被忽略了。   “抱歉。”   阮珩愣了下,薄承彦只是道,“他一会就过来,我需要先点。”   青年轻微有些不自在,掌心微微蜷了起来。   “佛罗伦萨餐厅的事,对你有牵连,我的助理后续去找过餐厅的经理,支付了一笔赔偿款,我以为你已经收到了。”   “现在看是没有么?”   阮珩并不知道这些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这样,我听说你参与了校企合作,我以企业的方式在你的学子卡中打一笔钱,这样可以么?”   薄承彦很平静地道:“我没有任何意图刁难一个普通学生,但据我了解,我的人也不过是找你道了个歉,他用自己的零花钱购买了更好的衬衫,你的旧衬衫他也拿去干洗了。”   “我想这是很尊重你的行为。”   餐厅服务员送来了蛋糕,盘子在桌上发出了轻微的碰响。   阮珩那份清高的骨头被一节节地打碎,但不是来自于外部,而是来自于自己。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给他喝酒,是报复到他身上了么?”   薄承彦语气很淡漠,只是漫不经心地道:“不必拿那种推进关系的话搪塞,我查了监控的,知道你和他说了什么。”   “祈景是我养在身边的,我的遗产有他的名字,我们的关系不需要外界来推进。”   阮珩垂着眼眸,隐约觉得自己闹了笑话,自以为是认为那小孩是被包养的。   不是啊……   阴郁、嫉妒的情绪开始滋生,直到回想起对方穿着白T单纯地跟着他走的场景。   烟消云散。   所有想法都没有了。   阮珩微微抬了下巴,不卑不亢道:“您想我怎么样?”   薄承彦确实有各种办法让这个人毕业不顺利,工作机会消失,灰溜溜让对方滚回老家。   但碍于这种方式实在不道德。   以及,祈景似乎很在意这个人。   他有必要保持一定的形象。   “给他道歉。”   外头多云转晴,里面初出茅庐的青年松了口气,提前戴上的防御盔甲悉数卸下。   但他不知道的是,不追究并不是对方一开始的方案。   仅仅只是因为那通电话。   祈景单手拎着帽子,推开了咖啡厅的门,环视了一下四周,对上了薄承彦的眼睛。   是温和的。   少年立马小跑了过来,手腕上还戴了个幼稚的驱蚊手环,阿姨早上给他扣的。   “你怎么不和我说呀?”   祈景不由得视线想往对面看,但薄承彦不动声色地拽了下,人身体歪了下,自动只能看他。   “你朋友?”   又问了下。   祈景磕磕巴巴地说:“嗯……是。”   其实不太自信。   薄承彦没太追问,起身站了起来,温和地道:“我说完了,那你和他说说话?”   全方位的包容和尊重。   祈景点了点头,又看到了桌上的果汁,仰头问,“我的?”   “不然。”   “但不要喝太多,家里有晚饭。”   其实也就说了不到一分半的话,薄承彦就去车里等了,留下一个私密的空间。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找你。”   祈景上来就道歉,阮珩抬眼看了好一会,笑了下。   “你……生气了?”   阮珩心想还是命运作祟,自己家境不够,没有办法给另外一个人提供这么安全的温房。   这么乖……   青年微微垂眸,谁不想养。   “没有。”   祈景不知道怎么解释,但还是说:“他没有为难你吧?我跟他说了,你是我朋友,我们只是喝了酒而已。”   阮珩心想小朋友你根本就不会说谎,你家那位只是看了两眼就知道我和你八竿子打不着。   “其实……是因为我做了梦……”   阮珩肩膀很是放松,闻言歪了下头,有些不明白。   怎么大白天说梦?   祈景磕磕巴巴地说了自己知道的“剧情”,他不想平白无故抢走别人的人生,但也不愿意因为莫须有的东西而提心吊胆。   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可以拥有追爱的权力。   阮珩也可以同他竞争。   祈景抿了下唇,其实有些紧张,他不如就全部告诉对方,让对方自己采取行动。   他、他防御。   “……”   “你这……是你特地拿来恶心我的吗?”   对面的青年蹙眉,似乎是觉得恶寒极了,又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越想越不对劲。   “你是不是高中看太多小说了?”   祈景坐得很板正,面色一下子红了起来,摇头道:“没、没……”   阮珩莫名其妙的:“我不喜欢男人!”   这倒是石破天惊。   祈景不明白:“那、那你不是点……”   欲言又止的。   “那又没有什么关系,不找女人只是因为容易被扫黄打非。”   “性和爱可以分开的。”   阮珩很冷漠地说道,直到抬眼看到祈景无所适从的样子,他怎么会被养得这么干净?   保护的这么好。   有钱人家的孩子没遭受过太多恶意。   也不清楚下流社会的运作方式。   “你和他做了么?”   阮珩控制不住地问,他其实也知道自己这样很有攻击性,知道窗外有人在盯着,但还是忍不住。   祈景慌张的神色很有趣。   “没有啊……”青年很容易猜出来了。   阮珩想了想,心里有些痒痒,同人道:“不要和他做,会很痛很不舒服的,会有心理阴影的。”   祈景果然怔怔地看过来。   阮珩喉结微微滚了下,被这个目光取悦到了。   他避开窗外的视野范围,背着道:“他禁欲对么?”   “越禁欲的人,在床上会越控制不住,要小心知道不知道?”   祈景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愣愣地问,“你不喜欢他?”   “。”   都下一个话题了,宝贝。   “不喜欢。”   “谁会喜欢控制狂?”   阮珩刚提起来的兴致被浇了个透心凉,最终实在不想呆下去了,起身准备走了。   祈景抬眸看过去。   “对不起。”   青年唇角有个浅显的弧度,语气很是平静又坦然,解释道:“我当时没有想到你会来给我道歉。”   祈景还没太明白怎么回事,阮珩又接着道:“酒店那次事,真的很让我烦躁,谁平白无故被牵连下药都会生气的,你能理解吧?”   少年眨巴下眼,拘谨地又点头。   阮珩笑了。   “我是个小人,报复不了大人物,见你过来自投罗网了,阴暗地想让你也试试被牵连的感觉……”   “对不起。”   阮珩站在阴影处,外头阳光洒到桌子上,祈景的脸颊都是泛着光的,脖子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怎么没点反应?”   语气又调侃了起来。   祈景其实还很懵,不明白怎么突然开始道歉,他知道对方是故意带他去喝酒的啊。   一开始就知道。   “没有关系的。”   阮珩单手插兜,又看了人好一会,似乎是微微叹息了下,很真诚地道:“对不起。”   一句比一句重。   青年甚至鞠了一躬。   祈景直接站起来了,手足无措的,直到对方对他比了个口型。   ——好孩子。   很奇怪的话。   “估计以后和你见不了什么面了。”   “祝你幸福。”   对方离开了。   *   祈景处在一个很恍惚的状态下,坐在椅子上捧着果汁,什么意思。   他不喜欢薄承彦?   再也不见?   少年其实大致能感觉到自己好像是捡漏了,但是又觉得怪怪的,因为阮珩其中一句话。   ——谁会喜欢控制狂?   他……在说薄承彦么?   祈景的手环很其貌不扬,但所交谈的话被一句不落地传到了车内的手机上,微弱的红点闪了下。 第32章   祈景把所有果汁都喝掉了, 为了不浪费,还让服务员打包了小蛋糕,提着东西离开了。   就是感觉肚子里全是水。   怪怪的。   外头太阳出来了, 少年走到跟前, 车门自动开锁了。   祈景坐进去后,发现自己的椰子壳还在小桌板上,愣了下。   认真把小蛋糕放过去, “我本来想给你的,但是你不在车上, 我喝掉了。”   意思是你吃这个蛋糕吧。   薄承彦抬手拉住人的手腕,顺着祈景的掌心往下按,最后扣住, 语气温和:   “我的错。”   “应该去接你。”   车子缓缓启动,前面的隔板自动升起,空调很是舒适,少年把帽子摘掉了。   脸颊还是被晒红了点。   “椰子,是谁给你开的?”   薄承彦不动声色地询问。   祈景正低头看他们握着的手, 勾了勾指尖玩, 随意道:“门卫的大爷啊。”   “嗯。”   *   江修远套了件黑色短袖, 光着脚去了阳台, 他垂眸看了下窗户,足足有25层高。   又往后退了下。   青年头发稍长, 刘海几乎盖住了眼睛,宽松的衣服下是偏瘦的身体,皮肤上全是星星点点。   啪嗒。   打火机被掀开,火苗很是漂亮。   江修远给自己点了个烟,但是刚故作熟稔地塞进嘴巴里, 就开始咳嗽……   “咳咳。”   他本能地想要忍住,但还是吵醒了房间里的人,指缝间的烟被夺走。   江修远的脖子被掐住,下巴被往上一抵,只能被迫看过去。   “不会抽玩什么烟?”   这种语气很微妙,仿佛是在质问小孩为什么要玩火。   陈卓一向没有手劲,松开人才发现对方开始急促地呼吸,脖子上留下很明显的手印。   “啧,不是,你倒是吭一声啊。”   男人附身蹲下,捏着面前人的脖子细细看了下。   “别让我给弄折了。”   江修远只是漠然道:“陈少记得给我卡上打安葬费就可以。”   陈卓一愣,抬眼看过去,讽刺道:“你还要给你那个破家里送钱?死了也送?”   “没见过这么自我轻贱的人。”   江修远面色白了白,没说什么。   陈卓一下子失了兴致,起身就打算走了,不过就在这时,衣服被拽住了。   他微抬了下眉,“怎么——”   江修远仰头问,“这个卡地亚的打火机你还要吗?”   “……”   有些时候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阶层不同三观不同,就连长出来的皮肉和骨头都不一样。   江修远没读过什么书,精致的皮囊下是轻贱的骨头。   苟且偷生。   显得倒胃口。   陈卓眼眸逐渐变得冰冷,“不要了。”   他直接走了。   江修远一直住在酒店,楼层很高,他不能随意下去,要给陈卓打电话才行。   这里像个鸟笼。   不过里面关着的不是金丝雀,应该是个麻雀。   青年蜷缩在阳台的角落里,低头看窗户下的地面,很高很高……   他其实没有什么朋友。   江修远是在那一瞬间,想起来了祈景。   111:在吗?   祈景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拿着小蛋糕进来了,薄承彦不吃甜的,所以还是他的。   手机上传来了消息震动声音。   祈景看了下,正好看到对方撤回的全流程。   讨厌西兰花:我看到了,我在的。   两分钟左右。   111:噢……我没事。   江修远其实很是无措,他好久没有和其他人说话,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   他和祈景也不熟。   讨厌西兰花:你最近还好吗?   青年一愣,勉强笑了下。   111:还好。   江修远不知道为什么,他连手机都拿不稳了,掉到地板上后,他大脑空白了很久。   直到手机又嗡嗡震动了下。   青年立马捡过来手机,用衣服擦干净屏幕,着急地点开通讯软件。   呼吸都急促了。   但只是一条新闻提示。   不是对方的消息。   江修远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手机屏幕自动熄屏,倒映出茫然的青年,面容清秀。   他恍惚地摸了下自己的嘴唇,没有唇钉……   祈景说过好看的。   情绪一点点寂静了起来。   自己在干什么呢?   讨厌西兰花:不好意思,阿姨刚刚敲门了,我没及时回你消息。   讨厌西兰花:你还在会所上班吗?   这话其实过于直白。   如果外人来听,说不定会以为对面的人在讽刺。   江修远知道不是这样的,祈景只是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孩子而已。   111:算是还在。   111:我被包给另外一个金主了,长期的。   他打字的手都在颤抖,但还是全部都说出去了。   仿佛有人知道会让他好受一些。   讨厌吃西兰花:不好的,被包养是不好的,你不要再做这个工作了,换一个吧。   江修远心想他终于知道这是不好的了。   被教会了。   111:可是我也不想工作了,我好累。   讨厌西兰花:那就不工作。   江修远一看这个消息就笑了,好单纯的想法。   111:可是我需要钱。   111:很多很多的钱,我家里人得了癌症,我需要去支付昂贵的医药费,只有这种工作来钱快。   祈景蹙了下眉,认认真真地思考。   讨厌西兰花:你没有其他家人吗?他们也可以去工作赚钱,不能只让你一个人赚钱。   江修远沉默了一会,仿佛很是绝望。   111:他们不工作,说是要照顾老人。   讨厌西兰花:那你压力会很大。   111:没办法。   讨厌西兰花:可是我听说癌症很难治疗好。。   江修远心脏都要停了,他知道啊……可是能怎么办?   奶奶明明前几年还身体好好的,怎么会……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身上的巨石压得青年喘不过来气。   他十六岁被班里的人发现是同性恋,被嘲笑、霸凌……被请家长,乱糟糟一片。   其余同学的家长在群里斥责他,认为同性恋会带坏他们的孩子。   自己的父母也以自己为耻。   他辍学了,在老家待了一段时间,但实在和没见过几年的父母相处不来。   留守儿童比不上他们在大城市亲自带的小孩子懂事。   江修远孤身来了京市,发现这里没有一份工作是不需要学历的,他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年。   走上了卖身的行当。   同性恋看起来不需要爱情,他一遍遍地自我麻木。   最后用赚过来的钱送到家里,这样子的话,父母会觉得他很有本事,会愿意夸赞他几句。   即使每次视频通话的结尾都是要钱。   他一直在索取不可能给予爱的人,却忽略了带他长大的老人。   江修远是想回去的,但父母说路费也是钱,可以顶医院几天病房费了。   他不能回去。   人生是不同的。   江修远很难不去嫉妒、怨恨……祈景。   为什么他这么幸运?   眼泪一点点往下滑……骨头缝都是冷的。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下。   讨厌西兰花:我也不是很懂癌症的治疗费用,所以我去问薄承彦了,他告诉我病症不同的话,医药费也不尽相同,但总的来说,一百万以内是可以覆盖的。   讨厌西兰花:我觉得你应该去看一下你的家人,生病了的人很需要陪伴的,钱的事你不要担心。   讨厌西兰花:我有钱的,我可以给你,你快点回家。以后也不要做包养的工作了,不好的。   江修远眼睛通红,愣住了,因为手机页面是不断的转账。   一直到了限额二十万。   他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一样,视线都模糊了。   111:你给我转钱他知道吗?   刚打完字,那边又发了条。   讨厌西兰花:要不你给我卡号?   讨厌西兰花:你说薄承彦?他在我身边的,他说我的钱我自己做主,你放心,他觉得拿去救人这笔钱会更有意义,说希望你家人顺利渡过难关。   青年仿佛再也控制不了了,眼泪一直往屏幕上掉,他颤抖着手去打字,删了又打,反反复复。   最后千言万语,只是凝成了两个字。   ——谢谢。   江修远靠在墙边一直在哭,像个孩子一样擦泪,身子蜷缩成很小的一团。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那么优越的条件了,那么幸运的生活了。   可是他还善良。   所有阴暗的情绪无所遁形,最后在阳光底下化为泡影。   “希望他们永远幸福。”   *   祈景坐在书桌上,撑着手臂仰头去看人,薄承彦垂眸在看他的手机,温和地抬眼看过来。   “怎么了?”   祈景的后颈被轻轻摸了下,绕到下巴尖碰了碰,那点温度刚想撤开,少年抓住了对方的手指。   视线微微交错。   “我以为你不会让我给那么多钱的。”   薄承彦把手机放下,静静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淌着,祈景仰着头,脖颈有一个很流畅的曲度,像个小天鹅。   他抬手将人拦腰抱了起来,放到了书桌上,语气很温和道,“为什么这么想,那是你的自由。”   祈景低头看着对方整理自己的袖子,走神道:“还好,空调我没有开很低,20度的。”   “我不冷。”   这是一个合适的高度,祈景不需要费力地仰头,而是很自然地平视过去。   “可是我没有赚过钱啊,我是在花你的钱。”   话题又绕过去了。   金钱的感知存在一定矛盾。   祈景确实并不知道癌症的治疗费用,在知道是一百万可以差不多覆盖的时候有所意外,因为他的零花钱就有那么多。   他隐隐约约发现他的衣服很贵……   饰品更是如此。   一枚胸针的价格或许……就抵得上别人的治疗费用。   “不要陷入怪圈。”   微沉的嗓音在祈景耳边响起。   脸颊被轻飘飘地用手指抵过来,眼神对着。   “你要接受这个社会有各种各样的阶层,财富不是在我手里凭空而起的,我的祖辈、父辈……已经是有钱人了。”   “这不算什么。”   薄承彦很敏锐地问,“我让你惶恐了?”   少年的膝盖被轻微的按开,祈景无知无觉的,只是手还环着对方的脖子。   “嗯,你好有钱。”   很诚实。   “接受我。”   祈景愣了下,抬眼看了过去,蓦然撞进去一个很沉的眼神。   “出身是无法决定的,我会因为家境的缘故带有一些冷漠的特质,会丧失一定的人文关怀。”   “或许未来你还会产生这种轻微的不适应,但你会原谅我的对么?”   祈景有些懵,但还是本能地道:“接受的。”   唇瓣一张一合的,里面是红润的口腔。   “你很好啊,不冷漠的……”   少年一遍遍地说,眼眸透亮。   他什么都不知道。 第33章   996背着一个包裹, 豆豆眼都显示出来zzz了,它已经去请求主系统给它年修了。   吃不了东西了。   连麻麻的感觉都没有了。   【小景……】   史莱姆一个刹停。   祈景本来是靠在薄承彦肩头的,但是对上了996的豆豆眼, 整个人一下子慌了起来。   脸颊红得要命, 抬手就开始推面前的人。   薄承彦轻微蹙眉,握住人的手指,很耐心地问, “怎么了?”   “我……我该吃饭了,你先下楼。”   祈景目光躲闪, 呼吸有点微急,因为他下不去,膝盖是被按住的, 动不了。   只能抬眼去看人,眉毛轻轻蹙着。   “我要下来。”   薄承彦垂着眼眸看人,隐约回想起了他刚来家里的样子,声带还没有长好,说话带着点试探和拘谨。   其实有点像撒娇。   像现在这样。   祈景被抱了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偏头, 但被敏锐地发现了, 硬生生地捏着下巴转了过来。   “在看哪里?”   薄承彦蹙眉看着怀里的人, 顺着人的视线转头,面无表情的。   因为那里只是个窗台。   “花瓶……花瓶。”   祈景磕磕巴巴地补充道, 攥着薄承彦的肩头衣服,眼眸认真。   “挺好看的。”   “我觉得它挺好看的。”   大约过了有几秒。   薄承彦没有再问什么,只是顺着人的意思去楼下了,平和地道:“有事叫我。”   少年脸被轻拂了下。   很亲昵。   一直等到门关上后,996才从花瓶里冒出来头, 因为瓶口太窄,拔出来身体还有点不顺畅。   【怎么回事,他们是开了天眼么?】   祈景整个人都很恍惚,抿了下唇,他总觉得刚刚薄承彦不问了……   像是不愿意为难他。   【欸,我包袱呢?】   996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发现自己东西掉了,于是又挤着身子钻那个狭窄的瓶口,捞自己的小包裹。   声音嗡嗡的。   【小景……我给你带好东西了。】   还在费劲巴拉地够。   祈景叹了口气,走过去把花瓶倒了过来,996连带着包袱被一起甩了出来。   “你吓死我了。”   “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蓝色史莱姆很抱歉的样子,闷头闷脑地说,【我没照顾好你,你是我的任务宿主,我应该以你的安全为要义的。】   【但是每次都是薄……】   996突然有些别别扭扭的。   真讨厌。   它把自己的包袱展开,认认真真地道:【我已经去修好我自己了,不会再乱吃东西了。】   【然后这是我们上次的奖励,我去港城稍稍让青时处理了下,这样方便你用。】   蓝色史莱姆蹲在地上,把各种证件摆了出来。   分别是各种各样的房产、商铺证明、还有大额的储蓄卡。   简单粗暴。   因为祈景并不打算返回原世界,所以真正需要数据调动的反而是没有的,任务量更少。   【噢,对了】   【因为怕你不会打理资产,青时问需不需要他帮忙?】   祈景看着这些东西很恍惚,“这些都是真的?”   996:【当然。】   少年蹲在地毯上,额发乖顺地垂着,他扯了下自己的袖子。   其实陷入一点迷茫。   钱真的是流动的。   他分明刚刚花出去一百万。   怎么又……   祈景觉得自己没有做什么,他甚至没有工作过。   这不符合“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朴素道理。   “这太多了……而且我没有帮主角……”祈景没忍住说道,眉毛蹙着,手指绞成一团。   996连忙道:【不多啊不多啊,小景。】   【剧情的事我待会给你讲,你被我不小心从另外一个世界里拉过来,这里无亲无故的,要完成身份扮演,你才能活下来,这并不轻松的。】   【是一个交易的过程。】   996在空中飘来飘去的,越想越觉得担忧,【你太听话了。】   【不行,我得给你留一条后路。】   *   监听是侵犯人权的行为。   薄承彦明知故犯。   祈景完全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完全被听到了,从第三视角看,他是一直在自言自语。   对着空气说话。   宛若“中邪”。   薄承彦隐约察觉到了房子里有东西,或许已经缠上了祈景,他并不知道。   失控感一点点侵袭过来。   当天晚上,他没有离开祈景的房间,只是坐在椅子边陪他。   “你不去睡觉吗?”   祈景没敢再用脚尖勾,小心翼翼地问。   他还是被阮珩说过的话吓到了,也知道关系要循序渐进。   “睡,等你你睡着我再走。”   这话其实相当敷衍,犹如大人哄孩子。   不过语句是反的。   祈景缩了缩下巴,抬手去把薄承彦的手拉进被子里,这个动作其实很像勾引。   但其实不是,他只是想拉近一点,握着舒服。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   床上的人真的睡着了,薄承彦起身弯腰过去,眼眸很是晦暗不明。   为什么不同他讲?   对那个东西……不害怕么?   996俨然成为了阴湿厉鬼,但它果冻般的身躯正躺在床头柜的抽屉里,老老实实地在休眠。   它已经长记性了,绝对不会再吃零食了。   一定可以守好——   大约凌晨两点的时候,抽屉开了缝,996给自己定了闹钟,想要看看那主角攻走了没……   是走了。   可是它的小景呢!   十分钟前。   祈景迷迷糊糊的,隐约感觉自己被抱起来了,睡衣往上滑,堆叠到肘关节了。   “唔……”   薄承彦拉了下人的小腿,面对面抱小孩一样,沉声道:“醒了?”   脖颈有温热的呼吸声。   祈景无知无觉地抱着他的脖子,嗯了句,像梦呓。   “不在这个房间睡了。”   薄承彦侧头轻轻和人说,但少年也没有什么回应,靠在他的肩头睡觉。   就这样。   还是被偷家了。   996震惊无比,飘到了隔壁去,发现孩子在主卧睡觉,松了口气。   不过这是图什么?   “厉鬼”不太明白,大摇大摆地要进去,结果阴风阵阵。   对上了一个冷冽的眼神。   分明是看不到的。   996莫名觉得屈辱,一个两个的,什么意思!   它就是要进去!   刚想飘过来。   薄承彦起身站了起来,面色平静地往这边走。   996原地遁走。   夜里两三点,主灯已经关了。   显得幽静又祥和。   男人衣服都没换,衬衫往上微捋,扫了一眼走廊。   祈景睡得很舒服,一股淡淡的草木香在鼻尖萦绕,他闭着眼睛卷了卷被子。   一直听到了门响声。   眼皮才微微睁开,入目而来是深色的装潢格局,少年愣了一会。   这不是他的房间。   “醒了?”   薄承彦似乎是去洗了澡,换了件衣服,弯腰就倾身过来了。   祈景抬手环住对方的脖子,被按着腰坐起来了,有些茫然,“我梦游了?”   “没有。”   “我抱你过来的。”   主卧其实比较大,但色调没有那么年轻,摆件大多都是书。   少年坐在床边,浅色的睡衣被捋顺了点,他环顾了下四周。   “薄……”   脖子上被套了个东西。   祈景低头看了下,发现是个圆圆的木头,像个扣子。   “这是什么?”   “平安扣。”   薄承彦垂眸给人系好,面色始终温和,他下巴被轻轻地碰了下。   祈景的手指被攥住了,指腹被捻了下。   “好了。”   脖子上坠了个小木头,黑色绳子,看着还挺好看。   祈景一只手被牵着,另外一只手拿起来了脖颈上的平安扣,他好奇地看着。   “睡得好吗?”   薄承彦温和地问,捏了下人的掌心。   少年果然把目光转回来了,眼眸清凉地望着他,刚醒来嗓音还有点闷。   “好。”   但下一秒。   “你看起来不太好。”   祈景伸手想要去碰对方的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问了问,“你睡觉了吗?”   薄承彦很多时候都感觉自己在失控,但也找不出来最开始的那个线头,是祈景脚踝受伤在急诊哭的时候,还是高烧不退的那次,还是后面在房间里问他“吹口哨”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动用监听。   他完全不知道祈景和未知的东西在说话,有多久了,不清楚。   有伤害他么,也不清楚。   “睡了。”   祈景不大相信,不过他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把他抱到主卧睡觉,他的房间怎么了?   直到对方很平静地道:“以后睡我这里。”   *   林瑟拧眉看着总助递过来的名单参考,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凭什么啊,道士要价都这么高!   顶他半年工资了。   他就不应该学医,应该早早找个道观学术法!   这样的工作才有钱途。   青年双手插兜,很是郁闷,不过他还是问了句,“平安扣不是给你了?那桃木做的,还开光了,驱驱邪就行了。”   “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吧?”   薄承彦没说什么,直到青年直白地问,“你怎么发现家里有ghost的?”   几分钟后——   林瑟面无表情,闭了闭眼,想说什么又闭麦了。   监听。   有够变态的。   但是要是不用,说不定确实发现不了。   林瑟是个唯物主义,他还是认为或许是祈景心理压力过大,产生了一些幻想。   “你要不要带他去看看……”   “他没有生病。”   “……”   薄承彦面色平平,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   “那你问他了没有?你或许可以直接问问他?”   “我暂时没有找好契机。”   薄承彦蹙了下眉,想起来件事,“他还构想过我和一个不相干的人的爱情故事,说是做梦。”   林瑟:“啊?”   这小朋友装的什么奇思妙想啊?   不过青年眼睛一眯,想起来点事,薄承彦之前是不是说过能听到……   总助敲了下门,提醒了下十五分钟后的会。   林瑟只好先走了,补了句,“我还是建议你先问问他,老宅……的情况和锦江别苑不一样的,不要太担心。”   与此同时,京大。   祈景在操场领自己的军训服,认认真真的抱着,就是觉得有点晒,996像个冰袋一样趴在少年肩膀上。   这边热了,就翻个面,豆豆眼挪上来。   【其实你说的我还是不太明白,我当不好主角的。】   996认认真真地道:【怎么会呢,很好当的。】   【世界只需要稳定的数据,阮珩有自己的想法,我去观测了,他很稳定,唯一不稳定的只有主角攻。】   祈景眼皮微微垂着,【我喜欢他。】   【这样不算我顶替别人吗?】   996飘来飘去的,仿佛是终于发现了症结,【是不是因为我给你的人设和剧情,导致你一直被困扰呢?】   少年脚步一顿。   其实确实是这样。   即便这个事情没有发生过,他也会存在一种“绝对正确”的感受。   996一出现就会提醒祈景原本的“剧情”。   会很难受。   少年找了个凉荫地方坐下,四下无人,他承认了,“是有点。”   “996,薄承彦特别有钱,他并不必要选择我。”   “我不太相信你说的,我……我让他的数据稳定。”   “我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功用?”   祈景撑着下巴看不远处的篮球场,有人在扣篮,很是有活力。   【你很好啊,小景。】   996飘来飘去的,像个水母一样,认认真真地道: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   【虽然从数据来看,有钱人在社会上的地位是较高的,但是从幸福指数来看,他们并不是最高的群体。】   996在港城待了好几天,耳濡目染了一些话,自动就说了出来:   【从我所知的编号世界来看,主角不一定都是有钱人,他们有的是白手起家的小生意者、有的是战死沙场的士兵、有的只是普通的工薪族……】   【覆盖人类的各个阶层。】   祈景坐在休息椅上,很认真地看过去,“各个阶层吗?”   【对啊。】   【都值得去书写自己的故事。】   少年双脚叠在一起,微微荡了下,垂眸轻轻地道:“我也没有那么矫情……”   “我只是在想,我能做些什么呢?”   “最好、最好不是一直被照顾。”   就在这时——   祈景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下。 第34章   京市下了百年难遇的暴雨, 祈景的军训直接被取消了,连放了一周假,改为了线上教育课程。   在晚间吃饭的时候, 少年看了下新闻。   Z省的雨好像更大, 城市中心已经淹到了一楼,有的农村地区房子都被冲跑了。   祈景捧着个水果碗,蹙眉看着新闻, 外面阴沉沉的天气,雨水还没有停。   ——小景, 要穿袜子。   阿姨提醒了下,少年立马应声,然后把水果碗放下, 去楼上找袜子了。   不过他没有去自己的卧室,去的主卧。   尽管不知道薄承彦为什么不让他回去睡了,但是这里……好舒服。   被子很软。   祈景一点点地窥见了对方的生活。   轰隆!   外面响雷了。   祈景卷了下被子,袜子穿得歪七扭八的,外面忽明忽亮的闪电看着让人有些不安。   他还是想再打一个电话。   但就在这时, 手机直接开始震动了起来。   祈景反应过来, 直接接了。   “还要十五分钟。”   电话那头是微沉的嗓音, 似乎还有外面劈里啪啦的雨声。   薄承彦问了下, “吃饭了没有?”   “没有。”   “去吃饭。”   祈景没有动,坐在床边看窗外的雨, 脚弓绷直了点。   “我不想吃。”   “为什么?”   薄承彦很温和地问,手指轻微地摩挲了下,恶劣的天气并没有太影响他的心情。   “我想等你回来一起吃。”   电话那头的嗓音闷闷的,语气很简单。   “嗯。”   “空调不要开太低了,外面很冷了。”   “没有太低, 我穿袜子了。”   很简单的对话。   挂了电话之后。   前面的司机很焦灼地道:“薄总,雨太大了,现在又堵车,恐怕要耽误些时间。”   薄承彦没应这个话,只是问,“你家在哪里?”   司机愣了下,然后回道:“湖滨花园。”   道路中间积水很多,轮胎眼看着就要过半了,但雨还没有停的意思。   这个时候,回家的念头比什么时候都重。   “先去你家,剩余的路我自己开。”   司机反应过来整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连忙感谢,随后向另外一个路口转了过去。   祈景在主卧待了好一会,裹着被子看外面的雨,996不知道何时又回来了。   像个幽灵一样飘到了少年的面前。   【这是什么?】   祈景脖子上有个平安扣,黑色绳子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是显眼,996凑过去看了看。   “可能是保平安的。”   “他给我戴的。”   纤细的手指捏着那枚圆圆的木饰,有些好奇。   996在扫描查询,板板正正地播报道:【平安扣,一种桃木饰品,驱阴邪之物……】   祈景仿佛一下子反应过来,抬眸看过来。   996也卡壳不说了,豆豆眼眨巴眨巴。   【我才不是鬼那种低级生物!】   996气得无能狂怒,恨不得把那个绳子给啃断,但是冷静下来又突然想起来什么。   【其实鬼魂也没有什么害怕,只是特殊磁场下可以被看到的灵体,也是一段数据而已。】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稳定的人要比不稳定的鬼魂更糟糕。】   996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薄家老宅曾经……】   窗外有汽车引擎的动静。   祈景一下子穿好鞋子下床了,带起来一阵风,只是匆匆道:“他回来了。”   【……】   此地不宜久留。   祈景在家里只穿睡衣,看到人在玄关那里立马跑过去了,仰头看人。   薄承彦额发有些湿,往日里冷漠精英的疏离感消散了些,抬手将腕表摘下,递给了一旁的阿姨。   “麻烦您了。”   西服外套也被收走了,只留下干燥的衬衫,里面包裹的肌肉若隐若现,显得很有型。   祈景回头看了下阿姨,走远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我……”   唇瓣被揉了下。   祈景本能地头后倾,但后颈被自然而然地托住了,朝前按。   快要张嘴的时候……   薄承彦抬手将人抱了起来,很不避讳地朝楼上走,甚至走楼梯。   [怎么不亲我?]   祈景环着他的肩膀,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喉结,偶尔会扫下面的领口。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回到了床边。   薄承彦仿佛是无视人的目光一样,抬手拿了湿巾,垂眸一点点地给祈景擦手指。   外面还在下雨。   敲打窗户的声音犹如闷鼓一样。   “这是什么?”   祈景摸了下男人的小臂,上面的青筋微微凸起。   “为什么我的不明显?”   体型差有些时候是很危险的,咽喉可以被轻而易举地掐住,或许一不小心就会窒息而亡。   但少年没有被养出来危险意识。   他的亲近欲和依赖欲反而是占据主导。   祈景毕竟已经成年了,尽管身边的人都在教导他要循序渐进,即使是阮珩,也跟他说那种事情很可怕。   可是片里不是这样的……   他想了想,觉得很多事情还是要自己尝试一下才知道。   祈景:“我想亲你。”   薄承彦顿了下,又抽了一张干净的湿巾,擦了下自己的手指。   “我想亲……”   少年小腿被往外一拉,分开了,面对面地坐在人怀里。   祈景腰被托着,很安全的同时,又很暧昧。   “嗯,为什么今天要亲?”   其实这种漫无目的的问询只是在掩盖些什么,性阈值在一点点地往下降。   祈景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   他就起反应了,这不正常。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亲。”   “可以吗?”   宛若过家家一样的程序。   纯情到了极点,其实对另一方来说是折磨。   “可以。”   祈景抱着对方的脖子,唇瓣贴了过去,想象着上次是怎么亲的,转了下角度。   好像没有那种麻麻的感觉。   松开了。   薄承彦整个人都紧绷着,眼眸里是涌动着的暗色,他听到自己在问,“怎么不继续了?”   祈景又尝试了下,唇瓣贴了过来,他在含自己的一半唇。   也就持续了两三秒。   又放弃了。   祈景没注意到自己腰上的手有发烫的趋势,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没有上次的感觉。   “不是我想的那样。”   “那怎么样才算可以?”   少年闷闷地道:“你上次亲我的时候,很好。”   这种类似于称赞的话,和挑逗没有任何区别。   薄承彦揽着人的腰,往自己身前压,垂眸教他道:“那是舌吻,你只贴了下。”   祈景脸红了,双手抵住他的肩头,偏开视线道:“我知道啊……我觉得我不会做……”   不会做。   他这么说话。   “你试试。”   祈景下巴被捏过来,视线微微对上,慌张的情绪躲无可躲。   薄承彦垂眸看着人,直到少年懵懂地贴了过来,很拘谨地伸舌试探,像个小蛇。   没反应?   为什么没反应?   祈景刚沮丧地想要撤离,后颈一下子被按住,口腔像是被捏开了一样。   他后颈被往上抵着,手攥着对方的衬衫。   泪花一点点被逼了出来。   很奇怪的感觉,上颚被□□的发痒,吮吸,里里外外都是湿的。   “唔……嗯……”   衣服里有手在游动,祈景身体反应很青涩,不由自主地想躲开。   唇瓣湿漉漉的。   吻落在了脸颊上。   “手……手。”   脸颊又被挪了过来,托着后颈去深吻。   祈景有种异样的感觉,他抓着在自己衣服里游动的手的小臂,没有推拒。   只是攀附着,像握住船桨一样。   锁骨下方被揉红了。   手快要撤离的时候,单薄的身体又挺了过去,“嗯……”   唇瓣湿漉漉的。   祈景环着薄承彦的脖子,低头去看自己的衣服,很不符合道德规范的一只手。   “揉揉。”   少年眼睛清澈,唇瓣被吻肿了,认认真真地要求。   衣襟下又有了动作。   “呼……”   祈景仰头看人,“还要。”   禁果为什么是禁果。   大抵是因为会上瘾。   翻来覆去的亲吻,伴随着夜雨的声音,将余韵拉得悠长。   两个小时之后。   祈景很困,他其实已经被养的相当娇纵,从来有什么要求就说什么,烦心事也不会搁置太久。   因为有人会替他照单全收。   伺候完了,人也累了,祈景靠在人肩头就闭上了眼。   小腿环着人的腰,薄承彦的衬衫扣子掉了几颗,被咬掉的。   垃圾桶里有几张新的湿巾和纸巾。   简单给人擦了擦。   “先自己睡一会。”   祈景被放到毯子上,少年眼皮沉沉的,手指勾住对方的袖口,没什么意义地哼了下。   容易累。   但是很舒服。   雨水还没有停,滴滴答答的。   祈景晃晃悠悠地坐了起来,膝盖被揉出红印了,他抬手盖了盖脸,看到浴室的门。   穿拖鞋走过去了。   砰砰砰!   很执着地拍门。   肆无忌惮。   薄承彦隐约觉得心里的弦快拉断了,硬生生地扯了条毛巾,脸颊冷若冰霜的,拧眉去看人。   说实话,他不是个小孩子了。   祈景脸颊红扑扑的,几乎是本能地视线往下看,但下巴被一下子捏住了,往里带了下。   “我没伺候好?”   祈景眼神水润润的,他只是想起来了书里的设定,要来看看而已,这对他很重要。   [硬没硬啊……]   “唔。”   后颈被一把按了过来,浴室门关上了。   ……   京市的雨渐渐地停了,但是Z省的暴雨还在继续,已经出现到了“天灾”的地步。   救灾的人民子弟兵已经陆陆续续地去了。   薄承彦抱着人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祈景已经迷迷糊糊的了,在弯腰放人进床上的时候。   手机嗡嗡震动了下。   “小景,你的消息?”   祈景抓住他的手,“你替我回……”   薄承彦只是弯腰从抽屉里拿出来温度计,消了下毒,抬手捏住床上人的脸颊。   轻轻地撬开人的牙齿。   以防万一。   祈景脸颊被托着,想歪也歪不了,感觉人没走就睡过去了,勾着对方的手指。   薄承彦蹙眉拿过那个手机。   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消息。   抬手滑了滑。   111:我偷偷跑下来了,但我买不了票,你能帮下我吗?   111:我不知道这个金主发什么疯。   111:我又欠你一笔钱……   零零散散有很多条信息。   一直持续到今天。   讨厌西兰花:Z省有暴雨,你安全到了吗?   111:还好,我差点耽误路上了,这里积水真的很多,到我小腿中间了都。   111:[图片]   讨厌西兰花:你要小心点,快去看看你家里人。   讨厌西兰花:你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一直过去了四个小时。   没有回复。   直到刚刚。   111:祈景,我奶奶原来早就死了,已经下葬半年了。 第35章   很多时候, 命运真的完全无法抵抗。   你那么努力地生活,比不上别人生下来就拥有得多,两相对比下, 显得自己像个笑话。   江修远有时候也在想着, 老天是不是非要生产出来一些穷人,好方便衬托出来富人的优雅。   老家破破烂烂的,已经没人住了, 他坐在一个老旧的桌子上,下面都是些水。   外头还是阴沉的天, 雨水哗啦啦的。   说实话,这是危房,稍不留神就会塌的那种。   青年裹着陈旧的被子, 在看手机,有时候他也很矛盾,毕竟没有国家政府的帮忙,村里怎么会还有信号呢?   苦命人多的是,又不差自己一个。   是不是他太矫情了?   父母早就不在这里住了, 他们和小儿子在城里的新房里, 那里温暖干净, 可以一起在雨天看电视、吃饭、聊天……   江修远的手机电量只有百分之二十了, 他变得反应迟钝,容易走神, 等待着屏幕上的消息。   这其实是一种本能的求生欲望。   他希望有人回复他。   *   薄承彦蹙眉看了下手机,掌心有湿漉漉的感觉,垂眸看了下,祈景脸颊歪过来了。   少年睫毛微潮,睡得很安静, 口腔里的温度计歪歪的。   祈景是个乖孩子。   薄承彦说实话对于那个江修远印象不深,对于在声色犬马场所求生的人也没有什么感觉,每个人的命数不同。   他无心去管。   但是祈景是个还尚未走出社会的雏鸟,如果他身边的人遭受了巨大社会打击,会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是正面还是负面?   祈景是他考虑事情的优先项。   天枰的砝码已然清空,呈现压倒势的局面,偏向性变得明显。   雨声阵阵。   少年被捞了起来,放到了腿上,被叫醒了,懵懵地被揽着腰,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唔……”   “啊?”   少年整个人都清醒了,慌慌张张的,他不知道怎么办,仰头就看了过来。   [我该说什么?他家里人……骗他,我……我……]   “先确认他的安全。”   祈景仿佛一下子安定了下来,开始低头打字。   薄承彦抬手将人放到床边,起身去阳台接了个电话,那边情绪相当不稳定。   “澳门我妹妹……我是刷了阴招,可是老头子也没有被陈江乔策反啊!”   “你怎么管上我养的人了?我可从来没有打过祈景的注意!你够意思吗?”   陈卓闭了闭眼,觉得有点失控,但说实话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对面的人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这其实很让人窝火。   是,他一开始就是有阴沉的攀比欲。   薄承彦有的,他也要有。   可那毕竟是个人,陈卓自诩自己也不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人。   “不是,你身边有联系上他的吗?他有抑郁症,我不让他出去的。”   薄承彦很平和地道:“所以?”   “……”   “你非要我直说么?看我笑话好玩吗?我不想他死老家去。”   陈卓语气很是不耐烦,但隐隐约约又很烦躁,高速上堵车了,雨水劈里啪啦地往下打。   要说感情这种东西,其实是很复杂的玩意儿。   陈卓养过猫猫狗狗,但这小动物仿佛是看不上他一样,总是待没多久就染了病,早早地去世。   当然,活着的时候也不和他亲近。   他成年后见妹妹很是受小动物欢迎,平白无故有些羡慕,但是他伸出手过去,大多都是挨一口咬。   没什么意外。   那时候陈卓就在想,他要找个被调教好的,要找个耐活的。   结果现在又是乱糟糟一片。   薄承彦只是垂眸道:“你在高速上?”   电话那头有些声音,车子的鸣笛此起彼伏。   言语试探最为直白。   陈卓有时候也是认栽,他就不明白为什么老天对薄承彦这么好,两年就把薄家掌控住了,大大小小的分支没一个敢动他的。   身边的人……哈,有跑过一次吗?   仿佛是自暴自弃。   “是。”   *   祈景发完消息后,就想要去找薄承彦,光着脚就去阳台了。   对方挂完电话,转身看过来的时候,单手就把他抱着了。   “穿鞋。”   祈景被放到床边,小腿被捏着,人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看着薄承彦,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当时为什么会去大凉山?”   薄承彦动作一顿。   说实话,不清楚。   他给不出答案。   “先睡觉。”   祈景抽了下自己的脚踝,结果没弄开,对方握得很紧。   “嗯……”   “你松开啊。”   仿佛是后知后觉,薄承彦松开手,倾身弯腰带着人往床中间抱了下,“弄疼你了?”   祈景抱着他的手臂,仰头看过来,覆盖着的阴影挡不住那双微亮的眼睛。   “嗯。”   肯定的语气。   薄承彦拧眉去看人的脚踝,有一圈红痕,他神色平静地给人揉。   没什么想法。   他有些时候不是很想提及以前的事,他毕竟是个成年人,突如其来带走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无论怎么解释。   都是很恶劣的行径。   祈景不是药。   不是拯救他的药。   他是个人。   “我不太记得大凉山的事了,也是下雨吗?”   少年仰头来问。   “是。”   “你去那里是干什么?”   “基金会援灾。”   问得都是边边角角的问题。   直到——   祈景好奇地道:“为什么带走我了?”   很多时候自我审判是比较宽容的,但一旦被当事方来质问,就显得苍白无力。   相识的目的并不单纯。   他带走祈景是当成工具的。   漂亮,还未长成心智,可以掌控,便于利用。   密密麻麻的罪行。   “你当时发烧了。”   薄承彦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可以和林瑟剖析自己当年的行为动机,但无法和祈景坦然相对。   至少现在不行。   祈景确实记不得两年前的事了,当时被关在柴房很久了,阿爸阿妈不怎么给饭吃。   他很多时候是意识不清的,直到被带到锦江别苑,才慢慢地好起来。   生日是4月26日,那是薄承彦给他办户口的时候登记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祈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手机呢?”   薄承彦递了过去,没太在意,只是问,“还疼么?”   少年肩膀单薄,垂眸在自己开机,没顾得回答。   薄承彦轻微蹙眉,抬手将人拦腰又抱了过来,捏着人的手去解开锁屏密码,“要找什么?我刚刚在阳台打的电话?”   “是陈卓。”   祈景其实还没有发展出来“查岗”的认知,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只是闷闷地道:“0628?”   薄承彦:“怎么了?我把你带回家的日子。”   [可是隔了好久,生日才四月多……六月多才到这里?]   “中间我带你回了趟澳门,处理了点事,不记得了?”   薄承彦语气淡淡的,抬手捏着人的手指,摩挲了下。   两年前——   车上的小孩很困乏,经常喂完饭就睡了,一开始是助理喂,后来薄承彦心情好了自己也喂。   十五岁,也就是个初中生的年纪,额发很长,看着有点像个小女孩。   心理医生有来看过,说是有轻微的言语障碍,不过说得有些语焉不详的,“他是被关过么?怎么看着有点畏光?”   “这孩子是个黑户,村里的人说这是那户人家捡过来的,但眼下房子也被冲塌了……”   话说得直白点,就是没人要了。   灾区的资源紧张,家家户户都需要东西,没人能管他,尤其是看着有点难以沟通的样子。   扔给救灾官兵也不现实,当地的十字会内部运作混乱。   薄承彦眉眼温和:“嗯……他叫什么名字?”   驻地的医生蹙了下眉,心说他也不清楚,但就在这时——   “小景。”   少年闷闷地道:“我叫小景。”   很难形容是一种什么感觉,大抵是捡到的幼猫终于会蹭你的掌心了,抑或是什么别的情愫。   只是开口说话了而已。   ……   祈景不大记得那段时光,所以他也不知道户口是什么时候被安置好的,听到澳门的时候还愣了下。   “我原来去过?”   “你当时不太好教。”   少年没太懂这个用词,甚至喃喃道:“不好教?”   薄承彦没怎么继续这个话题,抬手将人放床上,“好了,睡吧,不是有一周假?”   祈景往旁边挪了下,牵着他的手,“你等我睡着再走。”   其实还是没有躺在一张床上过。   薄承彦仍然觉得脊骨上有根道德的钢针,始终贯穿在身上,但这种痛苦并不致命。   反而有微妙的愉悦。   掌控权始终在他手中,从某种程度上,他是恶劣的。   祈景需要自由,但自由是有边界的。   保持冷静克制的基础是足够稳定的现状。   一旦出了偏差。   他会自己抽出来那根钢针的。   外面狂风骤起,雨水敲击着窗户。   薄承彦在床头倚靠着,伸手给人握着,以求人好眠。   *   翌日。   由于暴雨连天,京市一些基础设施亟待完善,相关行业改为线上工作,抢修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祈景手里拿着香蕉派,早早地去开电视了,新闻还在不断地播报着Z省地区的灾情。   有的市区道路两旁的树木都翻了,地铁也基本损坏了,更糟糕的是乡下,有的房子被直接冲塌了。   他难免有些着急。   祈景看了下手机,一夜过去了,没有消息。   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可能灾区信号不好?   “嗯,社会捐款直接走渠道,宣传也可以,但要适度,起到企业模范就可以。”   薄承彦边打电话边从楼上下来,抬眸看了下祈景,视线扫了下餐桌,还有半杯牛奶没喝。   “员工补贴尽快发下去……全勤不要扣。”   “先这样。”   叩叩。   薄承彦微微拧眉,屈指在饭桌上敲了两下。   祈景还在看电视,转头看了过来,唇瓣上还有香蕉派的渣渣。   “过来吃饭。” 第36章   祈景只好过来, 坐在椅子上把牛奶都喝完了,就是还转头去看客厅的电视,很是神情专注。   “会有很多人受伤吗?”   薄承彦抽了张纸巾, 把人的下巴扶过来, 细致地擦了两下,“会。”   这实在是个不太好的事。   天灾来临的时候,对于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毕竟财富不能延缓大雨,不能抵挡海啸, 更不能让人起死回生。   “我会捐款,没事。”   人类社会的自生能力还是很强的,只要给予一些时间, 依然可以恢复原来的面貌。   祈景仰头道,“我也要捐款。”   薄承彦轻微地蹙了下眉,“你还有钱吗?”   楼上卧室。   少年把自己的饰品盒子拿了出来,还有一些名牌腕表,认认真真地道:“可以卖掉。”   薄承彦沉默了一会, 提醒道:“这是我给你买的。”   “不能卖吗?”   当然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   薄承彦只是垂眸看了眼, 大致道:“卖一个就行。”   “别的不用。”   善良的品格确实需要培养, 但不必要太过于良善。   物极必反。   祈景其实也不知道这些多少钱, 一个够吗?   “够。”   “卖给我。”   少年愣住了,仿佛是弄不清楚这样子的逻辑。   偏偏薄承彦神色不改, 只是平静道:“卖给谁都一样,小景卖给我,我出价更高。”   祈景心脏怦怦的,这不本来就是他送给他的吗?心知肚明,视线微微交错。   “两百万够么?”   祈景嗓音很软, “够……”   薄承彦平和道:“我替你捐了,身份信息以你个人来登记,好不好?”   捐款似乎在他眼里不是什么大事。   祈景觉得胸腔有种满满的感觉,很安全,他垂着的小腿微微晃了下,点了点头。   下一秒。   薄承彦抬手又把那个饰品放回了祈景的小盒子里,“我送给你。”   原封不动。   几句话而已,完成了买卖,又完成了赠予。   祈景怔怔的,很懵地去牵对方的手,但被顺着捏过肘关节,往里一滑,被抱了起来。   放在了桌子上。   窗户没关太紧,雨后的风微凉,让人心旷神怡。   “你这样子……”少年急促地道。   薄承彦只是很平静道:“我还不需要你卖掉自己的东西去帮助别人。”   祈景的后颈被托着,下巴被轻轻用手指抵住,只能看过来。   “可这样,我花的还是你的钱。”   “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薄承彦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尽管这种言辞过于俗套,但在某种层面上,直白点更便于人理解。   祈景可以自由地处置他的零花钱、东西……他不再认为这些是自己给予他的而畏手畏脚。   这已经很好了。   但完全不用卖掉。   薄承彦试图掐灭任何有可能的自卑苗头,他们没有分开过,当然一切都是共有的。   “我没有赚过钱……”   “那是你还小,没有出社会,你去问问其他同学,学生都是不工作的。”   祈景懵懵懂懂,摇头,“他们有兼职。”   认认真真,仿佛是在说出自己的困惑。   其实大多正常家庭中,子女对于父母的付出一向视之为理所应当,因为生育、养育本身就需要责任,这点无可厚非。   但社会风俗主导下,子女也会感恩父母的付出,父母也会因此而欣慰,这是一个双向的过程。   可祈景并没有这种正常家庭的观念,他是从遇见薄承彦之后才变得好了起来。   信任是一点点加码的。   他有时候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得到这么多。   他不是很优秀。   “兼职分很多种,如果只是付出体力劳动获得报酬的话,其实并不划算,工作并不等于事业。”   “这个社会上,很多人是为了生存而找工作。但事业,是你既能提高自己能力的同时,还能获得报酬,是社会价值和个人价值集中的体现。”   “我不希望你在大学找兼职,这并不划算。”   祈景听了云里雾里,不由自主想咬唇,但一下子被发现了,牙齿被抵开,下唇扯开了。   “嗯……”   微哼了下,有点委屈巴巴。   但又知道不能一直咬,就没有说什么。   祈景抬眸看过去,“那我以后毕业就可以找工作了?”   “可以。”   祈景跃跃欲试,“我就可以自己赚钱了?”   “是。”   少年被环在桌子中间,其实是密不透风的包围,但他浑然不觉,很高兴地问,“那样很好。”   “我就可以给你买东西了。”   祈景认认真真地道。   996是在下午过来的,它去了一趟澳门,预估了下剧情发生的节点。   【小景……】   蓝色史莱姆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   【人呢?】   祈景在楼下等消息,江修远似乎是终于到了酒店,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当地的救援队,很快就找到了人。   不过这个酒店倒是很豪华。   江修远在和人视频,面色还是很苍白,但是平和地道:“你说得对,我得把钱要回来,凭什么他们一边花我卖身的钱,一边还看不起我。”   他当时是真的不想活了。   老旧的房子摇摇欲坠,桌面下的水位一直在上升。   很多时候太荒谬了。   他本来在会所只是陪酒的,根本就没有接过长期活,顶多就是约个炮,对方给个钱。   偶尔累了,也就不约了。   就这么简单。   但偏偏是遇见陈卓的时候,家里出事了。   他一点点地堕入深渊,出都出不来。   压死骆驼的稻草往往是最后一根。   为什么父母不和他说呢?   是觉得他很能赚钱吗?可是卖身也会痛的,金主会掐他的脖子,会言语羞辱,要扔掉自尊心才可以。   他精神还是很不振。   “嗯!要好好地活着,要回来。”   祈景很认真地说道,但视频那头的人浅淡地笑了下。   “我会好好活着的……”   后面又简单地说了几句,由于酒店看起来确实很好,他问了下这是哪里。   江修远抬手打算给人去看,手机里的画面也随着他的动作在旋转,直到突然黑屏。   挂断了。   讨厌西兰花:怎么了?   111:信号不好。   祈景蹙了下眉,那看来Z省情况确实不是很好,酒店里网络也受到了影响。   “小景,来喝点甜汤。”   不远处阿姨在喊,少年应了声就过去了,坐在餐桌上捧着小碗。   里面有红枣和银耳,甜甜的。   996缓缓落了下来。   【找到你了。】   【啊啊——】   996落在了砂锅盖子上,被烫的“皮”掉了一圈,哼哼唧唧滚到了祈景身上。   阿姨浑然不觉,只是看少年着急地离开了餐桌,口中慌张地道,“我、我去洗下手。”   阿姨摇了摇头,不是才洗过么?   她用软布垫着那个锅盖,用小勺子挑了下,给祈景小碗里添了几块梨肉。   眉眼温和。   996被按在水龙头下冲,整个统奄奄一息,豆豆眼都变成乱码了。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系统吗?怎么还会受到伤害?】   【呜哇……】   蓝色史莱姆被灌满了水,又被倒着甩了甩,少年用毛巾裹住它,眉毛蹙了起来。   【我去升级了下,主系统为了防止我偷吃,把感官数据调了。】   甜的会变成苦的。   苦的会更苦。   热饮会变成烫的,冰饮会更凉。   祈景只好给人擦了擦,问了句,【你去哪里了?】   【澳门,薄承彦个人的剧情还是有的,他的数据会在不久后迎来高度波动。】   【我需要做什么吗?】   996被擦了擦脑袋,【暂时不用,好像你在他身边就很稳定。】   祈景愣了下,但还是好奇,【那个剧情是什么?】   “小景。”   洗手间的门突然开了,少年整个人呆住了,抬眼去看人。   祈景手上捧着毛巾,其实动作看着有点怪。   996屏住呼吸。   薄承彦穿着很简约,捋了下衬衫袖子,走过来捏过来祈景的手腕,毛巾一下子散开了。   蓝色果冻咕噜噜掉下去了,精准命中垃圾桶。   “啊……”   祈景不由自主地有反应,但下一秒被捏住了下巴,“在看什么?”   空气有点微妙。   “没有东西。”   996心说这孩子压根就不会骗人,那张脸明晃晃的心虚,闷呼呼的。   薄承彦垂眸盯了一会,开始给人擦手指,语气和缓地道:“数一二三。”   这是个莫名的要求。   “一二三。”   祈景开口认真道。   “在心里说。”   祈景的腰被往前带了下,动作其实有点强制,恍惚的时候,耳边传来:   “乖。”   “数了么?”   一、二、三。   “数了。”   薄承彦动作一顿,仿佛一瞬间发现了什么端倪,垂眸盯着祈景。   他没有听到。   祈景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直到腕骨被轻轻一拉,人都贴到对方身上了。   少年吞了口口水。   紧张兮兮的。   祈景本能地避开眼神,这里毕竟还有个996,他有点害羞,可是下巴被捏过来了。   “唔。”   薄承彦仔仔细细地观察人的微表情。   视线偏移,角落固定,他抬手将人揽至怀里,侧眸去看唯一可能的地方。   垃圾桶。   996双手扒拉着桶盖,认认真真地观看,猛然被对视,豆豆眼一下子放大。   屁股上还有被烫掉的一块,显得不是很圆润了。   薄承彦眼神微妙,拧了下眉。   ——垃圾桶里的鬼? 第37章   人心可怕还是妖鬼可怕, 其实很难说清楚。   所有的恐惧其实都来源于未知。   如果小人堂而皇之地说出自己的阴谋,那便不足为惧;如果妖鬼显出乱七八糟的原型,用武力压制也未尝不可。   祈景疑心薄承彦看到996了, 但是又结结巴巴地没敢问, 被牵着回了餐桌。   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会不会得知真相后……觉得他也是个异世的鬼?   这实在不好说。   祈景一下子没有了胃口,匆匆喝完了甜汤就要上去睡觉,结果被一把扣住手腕, 反手拉了回来。   薄承彦交叠着双腿,文质彬彬的, 拧眉道,“才吃了几口?”   祈景闷闷的,刚想说话, 衣服里就多了只手,他本能地想要后退,结果手腕被锢得死死的,完全动不了。   过于纤瘦的身体,胃部的起伏是比较明显的。   按一按就知道怎么回事。   “唔……”少年被弄得微哼了下。   “不高兴?”   薄承彦抬眼看过来, 很耐心地问。   阿姨正好从厨房出来, 见怪不怪的, 小景其实是个比较难养的孩子, 他不爱吃饭。   以前也是先生每周回来看着,才能够多吃几碗。   薄承彦确实充当了一定的“家长”角色。   祈景很不起眼的情绪变化都会被注意到, 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是学校的事,还是家里的事。   所有线头都会被理清楚。   他从不吝啬在这上面花费精力。   “您辛苦了,饭菜待会我来布就可以。”薄承彦扣着人的掌心, 神色平静地同阿姨讲。   没一会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怎么了?”   薄承彦捻了下人的指腹,神色淡然。   林瑟有些时候说得很对,要问问孩子自己的想法,他既然不愿意和他说那个东西的事,那就是时机不到。   信任还不够。   祈景其实从来没受过什么委屈,他被养成了有问题就直说的习惯,因为有人替他兜底。   996坐在餐桌上,俨然是看入了神。   不能嗑瓜子了。   但是可以嗑别的。   “我……我是能看到个东西。”   薄承彦抬了下眉,十指穿过人的指缝,很温和地道:“嗯。”   “但它很可爱的,不是鬼。”   “是么?”   薄承彦表现得始终平稳,抬手将人拉过来,很自然地放到了腿上,平和问,“长什么样子?”   祈景睫毛垂着,脸颊有点血色,闷了很久,困惑道:“你不觉得我有病?”   其实就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不会。”   很多时候,一些莫名其妙的误会和隔阂,大多可以归结为不信任。   说清楚就好了。   陷入爱河的人是愚蠢的,即便另一半说得毫无逻辑,身为伴侣的另一方也照样会全力支持,地球是方的都没有问题。   所谓情绪价值,无非如此。   口头上的支持是虚浮的,但如果口头上的支持都没有,那只有一个可能。   那个人没有陷入爱河。   *   陈卓心里挺烦的,不明白江修远有什么要跑的,他早就查过他家里的事了。   给一点钱,立马就打走了。   分文不剩的。   但是他也心知肚明,如果江修远知道他奶奶去世了,那大抵就不跟他了。   上位者是自私又冷漠的。   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说白了,陈卓认为心理有问题看看医生就行了。   没想到会演变成不可控的样子。   他手臂被餐刀捅了一下,满不在乎地自己缠了缠,而后看到了一则消息。   ——[照片]   是祈景的幼年照,不过背景不是什么深山老林,而是小区的游乐设施,甚至后面还有个滑滑梯。   他身边有一对父母。   陈卓眉眼微抬,长这么好看一小孩,果然是被拐卖的。   怎么?   发照片发到他手里,想挑拨离间?   “把我的手机给我。”   江修远阴恻恻地拿着刀,胸膛一起一伏的,情绪很是不稳定,“给我!”   陈卓:“……你捅死我算了。”   “……”   “你非要和祈景发消息?万一人家两个正在甜甜蜜蜜的,你不纯打扰人么?”   陈卓好声好气地说,不经意地靠近,一把捏着刀抢了过来。   但手又被划了一道。   血滴答滴答地流……   “啧。”   咣当,刀被扔到很远的地方。   手机被递过去了。   陈卓真是没得说,起身去冲自己的手,拧眉道:“祖宗。”   洗手间里消息又在发过来。   45782:陈先生,您也很嫉妒姓薄的吧,拐卖的罪名是很严重的,只要您帮助我们,人证物证我们都是有的。   45872:祈景是个可怜孩子,他的父母也很想他。   ……   陈卓吊儿郎当地撑着台面笑,舌尖抵了抵牙齿,不过他忘记了掌心刚被划个口子,一下子疼得龇牙咧嘴。   就在这时,外面青年推开了门,手里又拿着沾血的刀。   捡回来了。   “……”   江修远反应了好一会,略微不自在道:“我只是来洗洗刀。”   “。”   *   祈景坐在人腿上,侧头和996商量,“他看到你会怎么样?”   【……其实影响好像也不是很大。】   系统属于高维生物,是辅助于宿主完成剧情任务的,相当于开了挂。   其余角色则被框定在“人设”之中,系统不能被察觉,否则有角色ooc的风险。   但是。   早ooc了。   996甚至站起来担忧地问祈景,很在乎形象地问,【我的皮长回来了么?】   “好像还是缺一小块。”   从外界来看就像是自言自语。   薄承彦手机震动了下,单手揽着人的腰,垂眸看了下转发的东西,面色微微变了。   ——不用谢。   ——我查了ip,就在z省,大概雨停了他们就会去京市。   祈景还在专心致志地看996,后颈很不设防地露出来,在自言自语道,“没事,挺可爱的,他会觉得你可爱的。”   男人在划下面的信息。   ——要我帮你拖住么?   ——或者你自己来处理。   薄承彦眼眸晦暗不明,直到少年转过头来,他立马敛了神色,温和道,“嗯?”   祈景认真道:“它可以让你看到!”   语气是有些上扬的。   或许是分享欲在驱动,又或者是想要“被相信”。   祈景拉着人的手去碰桌面上的空气,抿了下唇,“它可以让你看到一两秒,是蓝色的,软软的。”   996难得的有些认真,挺胸昂头的,它希望自己能够震慑到对方。   【他可以看到我一两秒。】   薄承彦始终盯着祈景的后颈,余光隐约看到了点东西,不过没太在意。   他幼年就见过这种东西,大多是女的,以各种方式死去了。   盘旋在天花板上。   厉鬼而已。   思绪一点点飘远……   “可爱吗?”   少年转头去看他,眼眸亮亮的。   薄承彦捻了下人的指腹,轻轻道:“很可爱。”   暗色的瞳孔倒映出来无知无觉的少年。   或许是压根就不害怕了,或许是太过于信任。   祈景什么都说了,他仍旧以梦为载体,说自己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那里也很糟糕。   “阿爸阿妈?”   薄承彦蹙眉重复了一边,随后捏着少年的手腕,平静地道,“你没有爸爸妈妈。”   你是我的。   *   “小朋友胡思乱想而已,你真的信了?”林瑟来了趟锦江别苑,带回来点滋补的中药食材,让阿姨收下了。   青年在书房里转来转去的,最后还是说了正事,“你不回澳门看看?听说……有点乱啊。”   何止是有点乱。   杀人未遂都出来了,几个小妈都不是抢头花的手段了,纯往死里整。   原因无非就只有一个。   薄仲林快死了。   “再说。”   林瑟真是纳了闷了,撑着办公桌问人,“不是,澳门那边媒体都盯着呢,你还不回去啊?”   “他死不了。”   薄承彦神情淡漠,“即使是他真的死了,也不会被爆出来。”   林瑟愣了下。   后面才堪堪反应过来。   生物层面上的死,是很容易的事。   但利益层面的消亡……确实不容易的。   毕竟涉及了遗产分配。   “那你也不能不出面吧?祈景你要是放心不下,放我身边,我给你看着。”林瑟想了想,只能找到这一个症结。   “你给我看着?”   书房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苍天可鉴,林瑟当时是真不知道祈景的另一波“父母”找过来了,薄承彦看谁都是假想敌分子。   “你自己带着吧……”   祈景是在早上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的,薄承彦西装革履地坐在旁边,手腕被轻轻地握着。   “嗯?”   微微的气音。   雨水偶尔还会在下一小阵,就是窗外的天气还是阴沉的。   少年还没太反应过来,就被轻飘飘地抱了起来,温热的皮肤碰到西装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下。   冷。   祈景靠在人肩头,又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他困……   早上四点五十左右。   他隐约觉得自己被带到楼下了,薄承彦似乎是在和阿姨说话,肩头有轻轻的震感。   ——对,照旧采购做饭,麻烦您了。   ——先生,早餐……   ——不用,我给他准备了。   祈景被带到车上才有些反应过来,闷闷地道:“去哪里……”   现在天色还没大亮,雨水还在淅淅沥沥地下。   “去Z省。”   薄承彦以往的人生经历从来都是孑然一身,直到祈景的出现,他不得不学习一些医疗知识,不得不咨询一些营养学问题。   少年一点点地抽条长大,会亲密地抱着他。   信任几乎是天然的。   这种生活是令人着迷的。   他大可以像那种外出务工的父母一样把祈景安置在家里,自己处理外面的事。   但很可惜,薄承彦做不到。   他并不认为家里比“他身边”更安全。   祈景还是个孩子,在社会上走路都会摔倒的那种,没必要知道一些乱七八糟的消息。   “我们去干什么啊?”   “捐款。” 第38章   Z省属于中部地区, 按道理来说并不是多雨水气候,但今年尤为特殊,不仅有台风气候影响还叠加了对流雨。   城市排水系统没有完善好, 造成了雨水水位不断升高, 一楼的商铺店面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   祈景靠在薄承彦的肩头,恍惚间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换了地方,窗外的景色很暗沉, 道路上到处有施工人员顶着小雨在清理倒塌的树枝。   “还有五分钟左右,再睡一会。”   薄承彦抬手拿毯子又给人盖了盖, 转而握住了祈景的腕骨。   骨头比较好捏。   手太小了,挤开他的指缝,他又不舒服。   索性扣住手腕。   像个镣铐。   祈景眯了眯眼, 不明白这次为什么走的那么早,于是问了问,得到的回复是。   “玩个戏法。”   “小景配合我一下?”   薄承彦始终神色平平,但侧眸看过来的时候,莫名有种压迫感。   [他好像不是很高兴?]   少年不是很困了, 下巴陷在毯子里, 盯着身边的人。   一秒, 两秒。   祈景被连人带毯子抱了过来, 从放倒的座椅上挪到了薄承彦的腿上,人还懵懵的。   “我不开心。”   所谓完全掌控, 其实是很难达到的。   除非以不人道的方式。   但祈景不行,他太小了,尽管成年了,但骨骼却仿佛是天生的细窄,像鹿, 像鸟,那种美丽又脆弱的东西。   关着他,是会阻挡外面的风雨。   但也会遮掉阳光。   薄承彦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恶劣。   至少他需要维持形象。   “为什么啊?”   少年伸出纤细的手臂,环了过来,呼吸很温热,像是刚从巢穴里抱出来一样。   “天气不好。”   “那没有什么办法了……”   祈景是个普通人,不能改变天气。   他只能换个方式。   亲了亲薄承彦的下巴。   *   酒店的条件出乎意料的好,祈景到了房间后看到了尚未拆封的衣服和一些袋子。   里面是一些干净的洗漱用品,基本上是有人提前去买的。   早饭有人送了过来。   祈景漫无目的地看了几圈,觉得好大,但没一会就听到了手指敲桌面的声音。   薄承彦在打电话,他走了过去。   仰头看了看。   “嗯,我会出席,凌越会承担应有的责任。”   祈景全然没有要吃饭的意思,只是仰头看人打电话,说实话他听不懂。   但大致应该也就是出席各种会。   应该是抗灾相关的?   想到这里,脑海中的弦轻微绷了下。   祈景觉得有些相似,都是抗灾,都是水患。   他不太记得当时的事了……   电话打完了。   祈景感觉耳廓被轻抚了下,抬眼望过去。   “怎么不吃饭,先把早餐吃了。”   薄承彦相貌很优越,尤其是穿正装,像是那种游刃有余的商业巨头。   本来也是。   祈景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想得太多,小口地去喝玉米粥。   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的饭团。   薄承彦在给他拆。   “江修远在哪里?”   薄承彦轻微愣了下,垂眸看人,问了下,“他是你的朋友么?”   “是的。”   祈景确实拥有自由交友的权力。   但某些时候,他还是需要被监管,薄承彦提醒道:“他据说确诊了抑郁症,或许情绪并不稳定,自残行为不是第一次。”   “我不建议你和他见面。”   祈景确实并不知道这个,他只是很担忧对方。   毕竟他们一开始都是小鸟。   薄承彦抬手碰了下人的脸颊,温和道:“当然,你想见也是可以的,我给你配了保镖。”   没有必要限制。   他有能力确保他的安全。   *   人与人之间的交集大多发生在环境之中,祈景在学校里有很多朋友,但是社会上……相熟的只有江修远。   “是在1408。”   引路的侍者温和地道。   Z省的五星级酒店确实比较少,祈景没有想到这么巧,正好在一家酒店。   996刚刚在吃饭的时候就在了,不过后来才发现在饭团包装纸里,因为它可以嗅一嗅。   这个感官没有调整。   【怎么来这里了?】   祈景在心里回答道:【要来捐款。】   认认真真的。   996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捐款不能线上给吗?来当地一般都是和实业相关,或者是不好处理的项目。   【我又去了澳门一趟,大概就是……】   “请进。”   又被打断了。   江修远打开门的时候愣了好一会,怔怔地道:“祈景?”   没想到还会再见面。   Z省现在天气不好,交通还没恢复,那位不应该……   祈景说实话差点没有认出来,因为之前在会所的时候,江修远是化妆的,脸上还有唇钉、耳钉、眉钉……   对,还有黑色的美甲。   漂亮的露腰衣服。   但现在什么也没有。   江修远其实长得很清秀,黑发垂了下来,面色很白,美甲也掉了,手指垂着。   像是游戏角色恢复了原皮。   “你进来吧。”   房间里其实乱糟糟的。   有些瓶子被打碎了,还有些碗。   江修远难得觉得尴尬了起来,他甚至没有穿鞋子,自己着急地收拾,还不小心划破了手指。   祈景想了想,对保镖说,“您能出去一下吗?”   很认真。   “不太可以。”   祈景有些沮丧,换了个方式,“那站在门口可以吗?我不关门。”   外人太多,反而会让人不适应。   保镖似乎是听到了耳麦里的什么声音,倒是没有再反驳什么,去了门外。   祈景去帮忙捡盘子,但是被拒绝了,“别别别,会扎到你。”   江修远拉着人去了沙发那里,垂眸道:“你坐好,等下我,嗯……”   青年环顾了下四周,去拿了杯果汁,放过来的时候又喃喃道,“不行。”   他又去换了个带包装的。   “你喝这个。”   可能更干净一些。   江修远有些神经质地想,他收拾好盘子之后,才坐了过来。   “不好意思,我摔的,吓到你了?”   祈景摇了摇头,只是问,“要回来钱了么?”   这或许才是问题的症结。   江修远摇了摇头,“没有,陈卓把我关在这里,我出不去。”   他那天晚上手机电量已经关机了,老房子漆黑一片,他也不知道怎么出去。   没有报警。   觉得会浪费警力。   一点点地淌在水里走,很迷茫,直到一道刺眼的光照了过来。   不是天使来接他。   是恶魔一把拽走了他。   “我先把钱还给你吧。”江修远想了想,自己其实攒了一部分钱了,只不过还没有打给父母……   那已经够他维持生活了。   祈景的一百万,要还的。   “你、你等一下。”   “为什么要关着你?”   青年愣了下,回答道:“关起来上我啊。”   祈景感觉皮肤都热了起来,怔怔地说不出来一句话。   江修远解释道:“我自己活该,我被包养了,签了合同的,有两年,现在一年还不到。”   “卖身么……就是这样。”   青年温和地笑了笑:“你怎么来了?薄总带你过来的?”   祈景很难不紧张,他只是迟钝,并不是愚蠢。   金丝雀是不一样的。   他仿佛是窥见了这种身份原本的面貌。   祈景只是走运而已。   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没事的,你不要在意我,我是嫉妒过你。”江修远撑着下巴去看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人。   他眼眸微微垂着,“但是你又没什么错,人和人本来就不同,把别人得到的,当成自己失去的么?那太糟糕了。”   “况且你看起来……”   青年仔细想了想:“确实很容易激发侵占欲。”   “我不知道这样形容是否准确。”   祈景坐在沙发上,双腿并着,抓了下手指。   “我不懂。”   江修远换了个话题:“你来找我干什么?”   “看你好不好啊。”   少年不假思索地说。   江修远几乎感觉脑子嗡鸣了一阵,勉强笑了笑,问,“你再说一遍。”   祈景又重复了下。   好不好?   没有人问过他好不好。   他从来听到的都是些满怀恶意的词,贱不贱,恶心不恶心,你真脏啊……   江修远捂住了脸,觉得自己真的是生病了,不然怎么会听到一句话就想哭。   “我……我……”   他几乎语无伦次。   直到少年直接伸手抱过来了。   房间里有监控。   相当违背人权的设施。   “为什么呢?我没有开导他么?”陈卓很是不理解,倚靠在桌面上,侧头看了下旁边的人。   “这算是我的报酬么?”   没有反水。   很厚道地把消息传了过去。   说实话,陈卓没觉得这有什么,外界的人十有八九是因为澳门那次联姻的事来推测他们的关系恶化的。   讲实话,这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一是利益相关。   二是情谊在。   陈江乔整天想一出是一出的,就是豪门阔太小说看多了,给他找了几个长相不错、会哄人的机关单位人,又美哒哒幻想自己是**文的女主角了。   陈卓对于哄自己妹妹这件事,还是比较擅长的。   唯一不擅长的……   “并不是,祈景想见而已。”   薄承彦起身打算离开的时候,陈卓突然喊住了人,“其实江修远喜欢你来着……你不会不知道。”   “没印象。”   平淡的三个字。   陈卓挑了下眉,很难形容心里的感觉,但还没松完一口气。   “如果你只是一时兴起。”   “我并不建议。”   走了。   两句话都看起来没头没尾的。   陈卓漫不经心地用牙齿撕开手上的绷带,血淋淋的伤口还没愈合。   他垂了垂眸。   至少。   没捅胸口。   切,他也可以搞纯爱。   *   祈景也就待了一会,完全不知道从进入房间到离开房间这段时间,全部都是被人看着的。   “谢谢你,我回到房间了,你可以下班了对不对?”   祈景扶着门框,抿唇礼貌问。   保镖刚想开口说什么,但耳麦里又传来了声音。   于是换了说辞。   “是。”   “再见。”   保镖离开了。   祈景这才关上门,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被人跟着的感觉好奇怪。   不喜欢。   少年刚在沙发上坐下,自己的银行卡里就发来了消息。   一百五十万到账。   祈景皱了皱眉,他没有让江修远还钱,这是哪里的……   ——谢谢小朋友慷慨解囊,另外的算我请你吃糖。   陌生号码。   一直到中午。   薄承彦在餐桌边拿过来手机,漫不经心看了一眼,“陈卓。”   “没事,不用还。”   祈景蹙了蹙眉,接过来自己的手机,腰被往前带了一下,他只是很困惑地问,“他在替江修远还吗?”   “我给出去的是一百万。”   薄承彦掀起眼皮看人,敏锐地问,“觉得不合适?”   “嗯。”   祈景很认真地道:“我不认识陈卓,我认识的是江修远。”   “他为什么要代替江修远还给我钱……他告诉江修远了么?”   少年微妙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再是原来什么都不懂的模样。   薄承彦很平和地道:“那还给他。”   祈景很自然地坐到了他腿上,看对方操作信息,腰被稳稳地托着。   “江修远不喜欢他。”   “嗯。”   “陈卓不能解除协议吗?”   “不清楚。”   “包养不好。”   “对。”   “你去哪里了?”   少年环着人的肩背,轻轻凑过来,在闻领口,呼吸打在了对方的喉结上。   薄承彦微微一顿。 第39章   祈景很自然地环着对方的肩背, 眼眸清凉又干净,呼吸交错的一瞬间。   “有香水味。”   衣领有。   氛围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   薄承彦拧了下眉,不由得重复道, “香水味?”   或许是宴会上碰到的?   祈景被往上轻轻带了下, 少年脸颊偏小,眼睛直直地往上看,“嗯。”   语气很平。   男人抬手自己闻了下, 还尚未开口。   “是铃兰。”   薄承彦有一瞬间空白,但怀里的人松开了手臂, 抬眼看着他。   “可能是助理送的时候,没太注意,沾上了。”   “也有可能是我不小心碰到别人了。”   少年没有说话。   他只是垂了眼皮, 偏头想要去拿自己的手机。   薄承彦多少年没有这种需要向人解释的场合了,动作先于思考,本能地扣住人的手腕拉过来了。   “小景……”   “你弄疼我了。”   怀里人轻轻蹙眉,嗓音细细的,有点控诉的意味。   薄承彦隐约觉得额角在跳, 立马松开, 转而边揉边道歉, 嗓音很沉稳:“我力气大了, 对不起。”   祈景后颈被轻轻拢着,几乎整个人都被环在对方的身下了。   密不透风的气息。   “嗯。”   “我以后注意, 我没有碰过别人。”   祈景下巴偏开,并不理会,他其实不知道说什么。   少年从来没有受过任何委屈,以至于他在察觉到不舒服的情绪后显得很直白,没有长出来任何“隐忍”的习惯。   “不喜欢这个味道。”   祈景仰头看过去。   “你脱掉。”   外面还有阴雨绵绵, 虽然小了很多,但天还是很暗沉。   祈景认认真真地解对方的扣子。   但又嫌弃累。   不由自主就抬眸看过来了。   薄承彦喉结微滚了下,匆匆撇开了视线,温和地道,“好,我解。”   一手拢着腰,一手解领口。   祈景盯得很认真,像个监工。   等到最后一个扣子解开的时候,温软的手指拂过腹肌……   借了下力。   祈景要下椅子。   薄承彦手臂没松开,沉声道:“怎么要下去?”   “我要给你换一件。”   少年言之凿凿,没有任何情|色意味,全是不满。   祈景最后被抱着去了床上,睡衣很顺滑,白皙的小腿露了出来。   薄承彦掌心能完全包住人的腿,轻巧地松开了。   定制的衣服是专人来送的,有不少盒子,少年在床上挑挑拣拣,最后拿过来一件新的白衬衫。   仰头道:“换这个。”   祈景还是很喜欢木质香,闻了闻,递了过去。   但兴许还是生气。   没有动作,只是仰头看过去。   薄承彦有时候觉得他实在是年纪小,有些动作和言语过于直白,他抬手盖住了人的眼睛。   “不要这么看人。”   祈景脖子很细,盖住眼睛,皮肤还是晃眼。   怎么都是勾引。   手掌其实很大,稍微一往下滑,整张脸都盖住了。   有湿漉漉的感觉,少年在呼吸。   祈景隐约感觉有衣服摩挲的动静,他唇瓣磨过对方的手指,抬手拉开薄承彦的手臂。   很具有美感的上身。   肌肉分布的匀称而又有力量感。   “还不满意?”   祈景被拦腰抱了起来,膝盖被按开,拉着小腿面对面坐在了人怀里。   薄承彦长得确实出众,但不是那种娱乐行业里的偶像模样,而是更直观、更具有压迫感的相貌。   眉骨下甚至形成了天然的阴影,眸色有暗色涌动。   祈景的审美从被带回锦江别苑的时候就养成了,当时林瑟摆照片的时候,他就很困惑。   为什么没有薄承彦。   他喜欢这样子的。   “不能有香水味。”   “好。”   祈景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腰被禁锢着,也暂时动不了,又硌得慌。   他觉得体温有点微微升高。   “我想接吻。”   祈景微微仰头,很认真地道。   阴沉的天气,外面还有些风,唇瓣微贴,在一点点地深入。   舌尖戳弄。   有细密的水声。   祈景被养得很好,他没有任何不自在,甚至被伺候习惯了,手指都懒得动。   只是闭着眼睛,微微发出点气音。   亲吻确实是很好的体验。   有种被吃掉的感觉。   祈景把对方的衬衫扯皱了,被放开的时候一直喘气,唇瓣湿漉漉的。   “怎么不会呼吸?”   “你为什么会亲?”   仿佛是开窍了一般,少年人频频询问。   “这不是什么难事,我只亲过你一个。”   祈景其实不太相信,或许是他已经完全融入这个世界了,导致对于系统提供的信息产生了怀疑。   因为面前的是人。   不是个角色。   薄承彦真的快三十了也没有谈过恋爱?   这还正常吗?   “为什么不正常?”微沉的嗓音响起,像是在人的耳膜打鼓。   祈景肩胛骨被轻微按着,往上一贴。   “我有洁癖。”   少年恍惚了一阵。   什么……   “唔……嗯。”   祈景眼尾一下子红了,躲又躲不掉,后颈被吻了下。   很湿。   有点痛。   薄承彦肩膀骤然被一推,力道不大,像是猫科动物的本能防御。   祈景鼻尖红红的,手指按在人的衬衫上,闷闷地道:“你咬我。”   “嗯。”   “很痛的。”   没有教过他这个。   估计看的片也是那种纯爽的,一方叫,一方卖力。   在祈景的想象中,亲密的事和疼痛是不沾边的,只有舒服。   他不理解。   “很痛?”   男人不知道为何也不想解释,抬手将人强硬拉过来,“让我看看。”   后颈本来是雪白一片,现在有个小红痕,冒出来点血点。   他皱了皱眉。   “对不起。”   祈景不知道这是“草莓”,只是觉得委屈,怎么这样。   “我也要咬你。”   薄承彦没有任何挣扎,平和地道:“好。”   但从哪里下口是个问题。   祈景想了想,去咬喉结了,离得最近   但也就用牙齿磨了一会。   就被捏着脖子提起来了,密不透风的吻落了下来。   下午三点钟左右。   祈景整个人都很虚浮,裹着毯子看了下留着的纸条,薄承彦出门了。   大约五点钟会回来。   少年唇瓣肿肿的,在房间里挑了挑衣服,给自己套上个舒服的T恤,然后又去1408了。   他需要询问一些事。   保镖不远不近地跟着,按照要求在门外守着,祈景从善如流地进去了。   江修远似乎状态好了很多。   “怎么了?”   他今年二十二岁,比祈景要大三岁,自然而然代入了照顾人的一方。   再者,江修远本来就是个哥哥。   “我想来找你说说话。”   祈景把中午收到转账消息的事和人说了,青年顿时一愣,面色很白,“他有病是不是!”   “你不要收,我会自己还给你。”   “退回去了。”   少年坐在沙发上,手放在膝盖上,很安静地看过来。   江修远其实不知道怎么面对祈景的造访,但他确实没有什么时间胡思乱想了,因为要和现实的人说话。   仿佛从高空落到了地面。   脚腕好似被石头拴住了,但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稳住他的方式。   “我们聊什么呢?”江修远问了下。   祈景很认真地道:“他咬我。”   “啊……”   “薄总?”   祈景毫不设防地给人看后脖子,面色很是困惑,“很疼的,他讨厌我?”   江修远一时间面色五颜六色的,他想起原来在会所祈景询问的样子了。   他知道的真的很少。   “你……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江修远有时候不太明白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有些时候保护得太好……出去容易受到伤害吧。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不是他考虑的范围。   毕竟在几个月前,那些小道消息的新闻几乎消失得干干净净,那位完全可以控制祈景所生长的环境。   不足为奇。   “我……知道呀。”   祈景觉得自己已经很懂了,语气干巴巴的。   “我的同学也是这样的,他们也只是看过片的,我……我已经很懂了。”   江修远沉默了一会,随即没忍住笑了下,撑着下巴去看人:“你确定?你的同学们又不会告诉你他们做什么了。”   “京市的学生初中都很会玩的。”   祈景眼神有些迷茫,可是他只认识一个有过性经验的人,那就是面前的人。   他想要问问。   同性恋是小径,薄承彦说过。   那应该比较麻烦。   过了几分钟。   “欸……这没什么,就吻重了。”   江修远给人普及了一下,又提了先前“侵占欲”的那个词,表示在床上弄痛是很常有的事。   “做|爱又不一定是爽的,会痛的。”   祈景愣住了,“真的?”   阮珩说过一次,他当时不太信,因为片里呈现得明明很舒服。   视频要大于言语。   可是现在两个人都这么说。   “当然会疼啊,你不太懂,有的人还喜欢凌虐,叫什么S……”   话题骤然停下。   江修远看着人懵懂的脸,不动声色地扯了下自己的袖子,挡住了那些痕迹。   “没事,技术好的话,第一次也会很好。”   “不痛的。”   江修远说完才发现自己也变成那个样子了,他也会在祈景面前美化一些事。   这本身就会促使他单纯。   一时间有些无言。   “那比咬破手指还要疼吗?”   “……”   *   地方台有个寻亲节目,利用互联网和媒体的力量,帮助了无数失去子女的家庭重新找回孩子,传播正能量,有很大的社会价值。   但与此同时,也有人钻空子,有的八十多岁才来寻亲,且寻的是女婴,家中的大儿子堪堪车祸去世。   当期节目一播就引起了非议,在舆论裹挟下,地方台将那期节目撤销了。   Z省是交通枢纽的地带,拐卖幼童多是从这里转接,薄承彦看了下那些不为人知的照片。   神色浅淡。   祈景很小的样子,但他总觉得……不是很像。   “我当时看到就挺震惊的,不过说实话,你家小朋友小时候的照片欸,喜欢不喜欢?”   薄承彦蹙眉看过去,“我不是变态。”   “我不需要这些照片。”   陈卓愣了下,“我以为你会珍视他小时候的照片的,不要?”   “他不需要那种无聊的过去。”   薄承彦很平静地把照片放进碎纸机里,“他只需要记得现在就可以。”   “那对父母在哪里?”   陈卓出神了一会,而后才反应过来,“电视台的人将他们带到3层休息室了。”   薄承彦起身离开的时候,身后的青年问了句,“你是先礼后兵呢?还是先兵后礼啊?” 第40章   祈景回到了房间还是没有调理好, 整个人惴惴不安的。   会很痛。   他想要去找996来着,但是上次它说什么自己有些漏电,又去维修了。   祈景自己一个人在房间, 去搜索了下小网站, 不过这次可能质量不好,没有黄泽硬盘里的干净卫生。   都是标的很粗很大的字。   分明都是汉字,但是组合到一起, 祈景想了好久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脸很热。   又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不应该这么丢人。   少年又认真地去看。   又捂住了自己的脸。   性教育过于保守的社会, 一般会造成性压抑,不明网站上的视频也过于出格,呈现出一种微妙的反差。   普及生理卫生片仍然道阻且长。   祈景受不了地把手机关了, 觉得自己从内而外都是黄色的,但是他看了下挂钟。   五点了。   少年蹙了蹙眉,为什么还不回来。   迟到了。   *   休息室里的两人已经查过了,没有法律意义上的配偶关系,只是厮混过一段时间。   二人是当时城市里的小子弟, 也就出去玩玩而已, 连父母都不曾知道。   生了个孩子, 将养了几天。   而后于2006年离奇地丢失了孩子, 在十几年间从未想过找孩子,眼下是他们第一次试图找寻。   很是可歌可泣。   “为什么当年不结婚?还要生子?”薄承彦垂眸看了下档案资料。   是他们打算投到电视台的信息。   甚至还标了个胎记一样的东西。   很不幸, 祈景脖子后面没有。   “这……结婚不要钱啊,我只是想要找回我们的孩子,他已经成年了,你又没有监护权,我们当然是可以要过来的。”   “是啊是啊, 我们的孩子,又不是你生的。”   薄承彦没有什么时间跟他们闲聊,他只是把东西往桌上一放,交叠着双腿问,“他们出了多少钱?”   “要我说明白点么?”   “他一个小辈能给你多少,薄家里里外外是我把控的,找我只会更多。”   没什么好分析的,一对年轻男女在十几岁就生了孩子,又没有结婚,大抵和私奔算是挂了钩。   以为爱情能战胜一切。   结果发现鸡毛蒜皮的事战胜了他们。   唯一无辜受害的,也就只有孩子。   没有做好准备便被带来了世间。   “什么意思?”对面的男人面容很瘦,仿佛是个知识分子的样子,但却一副贪婪的样子。   女的资料显示是经营一家服装店,但似乎租金日日上涨,电商冲击下,入不敷出了。   缺钱。   薄承彦眼眸很是暗沉,他不明白谁给他们的勇气朝他身边要人?   当年不负责任的媾和给的么?   肮脏。   “一百万?”   那对男女彼此眼神对视了下,拿腔作调地道:“我们主要是想孩子过得好……就这么点……”   “两百万。”   薄承彦面色平平地看着对面,垂眸看着他们变幻莫测的表情。   果不其然还是不满足。   “三百万。”   旁边的电台工作人员都愣住了。   但现实往往比电视剧更魔幻。   还不满足。   薄承彦捻了下指腹:“四百万。”   对面同意了。   有些面红耳赤的,男女磕磕巴巴地说:“那支票呢?”   “在门口,去拿吧。”   男人语气很是沉稳,骨节分明的手又去拿了下桌上的档案。   漫不经心地看了两眼。   旁边的工作人员眼观鼻鼻观心的,头一次见这种大场面,很顺手地去开房门。   那对男女彼此看了一眼,心想真值,脑中已经设想好了未来的美好生活,抬手刚一踏出去房门。   “你好,是XX和XX吗?你们涉嫌敲诈勒索和征信问题,烦请配合一下。”办案人员很专业地出示证件。   场面几乎乱了,但电视台大楼又是安静的地方,只有两个歇斯底里的人。   陈卓侧身穿过办案的人员,抬步走了进去。   有些意外地道:“不是,真的一分不给啊,我还以为你会用钱解决。”   薄承彦没太在意,说实话这不是什么大事,在京市的时候就调查过了。   06年出生,当年就被以一千块卖了出去,而后恰逢国家严打,被人贩子带回了家中,卖给了同村的贫困户。   一个人的一生,被草草地改变了。   “我是个生意人,不是什么慈善家。”   “那你问过祈景么?万一他很想见见他的亲生父母呢?”陈卓倚靠在门口,不自觉地试探道。   薄承彦只是抬眼看了过来。   “你其实是很满意那对父母是个烂人的事实吧?”   “不然?”   薄承彦微微靠着沙发背,双手交握,抬眸看过来的神色是淡漠的。   本来就是同一类人。   何必试探。   陈卓有些烦躁地道:“你怎么老是这么走运呢?”   “不是,凭什么啊……”   “你帮帮我。”   陈卓环着手臂道,眉眼微抬,很轻地道:“你让你的宝贝,多和江修远说说话行么?”   “也就两三天?江家的事有点麻烦。”   薄承彦神情不变,只是看了过来。   “他被我搞生病了,我总不能不管吧?我好歹是有些责任心在的。”   “再说了,你知不知道因为祈景的一百万,他已经把我归为抠门货了。”   “我给他一千块,他就打家里一千块,一毛钱都不剩。”   说了很多。   看似埋怨,实则是无处宣泄,借个由头说出来而已。   陈卓最后似乎是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想要从哪里再找回来面子,垂着眼眸道:“他原来是喜欢你的,我确实是随手玩玩,但你都搞上纯爱了,我……”   薄承彦起身走了过来,蹙眉看了下腕表,五点半了。   超时了。   “你要走了?”   “嗯。”   不过临走的时候。   男人脚步一顿,垂眸对视了过去,不咸不淡地道:   “陈卓,你什么时候能改了打着我的旗号做事的毛病?”   一语道破。   社会上总是有这种人,他们拿从众心理当盾牌,每逢遇到抉择的时候,对外解释永远会牵扯另外一个人。   美名其曰是因为对方自己才那么做。   但事实真相往往相反,这种人根本不会被动摇,他只做自己内心想要做的事。   喜欢用随便的态度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   陈卓在人走了之后,难免有些烦躁,但刚想揣兜,发现掌心的刀口还没好。   疼得他好半天没缓回来。   但过了一会,他又笑了。   *   “你迟到了。”   祈景都在浴室洗完澡了,甚至还换了件睡衣,站在门口仰头看人。   薄承彦西服是修身的,头发一丝不苟,怎么看气场都很强大。   偏偏在这个时候。   “我都没有吃饭。”   薄承彦抬手将人抱了起来,往上一抬,祈景稳稳当当地坐在他的小臂上。   “我的错。”   体型差确实很难解释。   祈景本来还是不高兴的,但是他发现自己下不去,小腿本来是想要挣一下的,结果薄承彦直接单手握住了。   “我们去餐厅吃饭,嗯?”   祈景压根没有在听,他只是才发现,为什么……他能握住。   薄承彦将人放到了床上,抬手捋了下人的袖口,“要吃什么?”   “为什么我的骨头不长呢?”   “我已经很高了,我一米七九了。”   薄承彦还没太反应过来,直到祈景从床上下来,站在地板上仰头看他,口中很是委屈,“我没有你高。”   “你真的一米八七吗?”   “可我感觉你比我高一个三角板尺了。”   “我后面都好好吃饭了,没有太瘦了,为什么我……”   祈景最初的审美启发是来自于薄承彦,他在林瑟给的照片中就初见端倪。   尽管一开始他有参照宴会上其他“金丝雀”的形象学习,但后面还是不由自主地被身边的人吸引。   他想一样。   薄承彦几乎没怎么费心思就猜到了这种情绪的源头,他抬手将人抱了起来,很温和地抱回了床边。   “人不一定都要一样的。”   “人种之间都有体型差距,这是很普遍的事。”   祈景只是闷闷道:“可是我的小腿看起来和你的小臂一样粗。”   话说得很直白。   少年完全不知道社会上有些人的癖好就是恋瘦,甚至更为不堪。   “小景。”   祈景微微应了一声,仰头看过去,眼眸很是干净透彻。   “社会的主流是异性恋,在他们的群体之中,体型差是很常见的事,并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问题。”   “怎么到了同性恋这里,就这么在意呢?”   薄承彦抬手牵住面前人的手腕,轻轻摩挲着骨头,不动声色地引导祈景说出来自己的想法。   “我是男生。”   “异性恋的话……我我就不焦虑了,我很高了。”   少年蹙了下眉,只是随口一说,但手腕却被突然收紧了。   “为什么?”   薄承彦冷静地道:“同性恋给你带来负担了么?”   祈景不知道自己被盯着,他只是微微垂着眼皮,摇了摇头。   “在同性恋中,你这样的……好看。”   很简单的想法,男生和女生谈恋爱,一个要美,一个要帅;男生和男生谈恋爱,那两个都要帅;女生和女生谈恋爱,两个都要美。   祈景没有真正地接触过同性圈层,并不了解GAY和蕾丝圈里对另一半的审美要求。   他又总是在片里看到身材尚佳的肌肉男。   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一种审美诉求。   薄承彦拧了下眉,温声道:   “为什么这么想?”   “审美是很私人的,你觉得美的事物,可能在其他人眼中,并不是美,反之亦然。”   祈景面色有些困惑,片里的另一方有的也很瘦,他很难不会去想,那个人会不会和他一样自卑?   毕竟感觉会被捅坏的样子。   薄承彦有一瞬间的空白,而后维持住了神色,牵着人的手腕道:   “每个人的骨架是不一样的,纤瘦有纤瘦的美,丰腴有丰腴的美,没有必要去设定一个标准。”   “人在自己体型的基础之上强身健体,就是美。”   “不要去盲从,也不要去取悦旁人。”   祈景愣下神,真的吗?   少年眼睛亮亮的,想要问的话几乎呼之欲出。   但被人抢先一步。   薄承彦很轻地反问:“小景真的不好看么?”   怎么可能。   他单手将人抱了起来,漫不经心地朝玄关的立身镜那里走,神色温和。   薄承彦并不厌烦在这种琐碎的事上费口舌,他很愿意被询问,这是一种微妙的依赖感。   亲手养的,当然怎么都可以。   祈景被放在了镜子面前,手在对方的西服上微微滑过,扭头看向了镜子。   少年的确是纤瘦的身材,但是皮肤却被养得白皙温润,额发垂着,一双黑眼仁很是透亮。   锁骨在衣襟下很是明显。   打眼看过去,像是个活体的bjd娃娃。   尤其他长高了,骨骼的比例变得更好了。   祈景垂了下眼睛,抬眸看过去,“我不丑。”   薄承彦抬手碰了下人的发梢,似是安抚:“嗯。”   “你很漂亮。”   媒体总是喜欢偷拍他。   挡都挡不住,光是高中上学的时候,他处理都不下几个G的图片。   一段旧时光匆匆流过。   “去吃饭,嗯?”   “嗯嗯!”   算是哄好了。   *   Z省的抢险活动在陆陆续续的进行,但在施工方勤勤恳恳的时候,也有光鲜亮丽的人在各种各样的地方会谈。   一方落到实处重筑家园。   一方推拉换盏拉拢资金。   很多时候权贵对于普通人来讲,其实也没有多重要,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好好生活,是每个人的盼头。   祈景晚上胃口不大,出去吃也只是喝了一碗海鲜粥,后面想了想要健身,才多吃了一些鱼类。   回到酒店已经是九点钟了。   祈景先前洗过澡了,所以洗完脸就自己上床了,裹着毯子,眼睛亮亮地等人。   他的脑中自动播放白天看的黄片。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41章   酒店的套房很大, 但是祈景一直睡的是主卧,他想了想,觉得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那应该可以睡一张床了。   薄承彦出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很是单纯。   他难免想起来早些年的时候,房里总会出现些不相干的人,几乎是不穿衣服的。   甚至直接被下了烈性的药。   说实话, 服从于欲望本身的样子,其实是丧失理智的过程, 那是一幅丑态。   薄承彦每每看到那副场景,就仿佛回到了青年时期去酒店捉自己父亲的奸情的场面。   相当作呕。   总有些男人把性能力当成炫耀的资本,好似觉得和多少个女人发生过关系是他们的战绩。   从上层到下层, 普遍而又稀松平常。   西装革履之下,也有腐烂的身体和灵魂。   薄承彦的确没有什么欲望,他只觉得恶心,不明白男人只是基因里多了个Y染色体,缘何与畜生道的距离直线缩短。   他无意于婚姻, 无意于爱情。   直到遇到祈景。   “你洗完澡了?”   少年仰头看了过来, 下巴微微抬起, 说的是很没有意义的话。   他像个小动物一样往里面挪, 拍了拍旁边的床铺,“薄承彦, 已经好多天了,这样算循序渐进吗?”   “你可以陪我睡觉吗?”   祈景不怎么叫他先生了,会直呼其名,显得有些可爱。   当然,这是他觉得。   “可以嘛?”   “我不想只是牵手。”   “我保证我什么都不做。”   少年人其实并不清楚“循序渐进”是利于他自身的, 而是限制年长者的,祈景无拘无束,随心而起。   “谁教你的?”   祈景的脖颈被往前一带,感受到的力道不轻不重,被压制住的同时又不会觉得反感,只是微微茫然。   “你教我的啊。”   夜色绵长。   *   翌日。   祈景睡得很沉,做了个划桨的梦,很累又很舒服的样子。   下巴尖碰到人肩头才勉强醒了过来。   “醒了么?”   薄承彦的嗓音早上会略沉一些,他似乎是洗过了澡,身上有淡雅的木调香。   怀里人几乎是本能地贴了过来。   唇瓣磨蹭在他的喉结上。   又很懵懂地睡了过去。   他满意的味道。   薄承彦眼眸微垂,手臂的青筋微微凸起,但只是抬手将人抱去了洗手间。   “唔……好早……”   祈景坐在洗手间台面上,很自然而然地垫着面前人的手,没有丝毫不适。   只是愈发难伺候。   他根本坐不直,身子被环着,人就这么斜在薄承彦怀里,脸颊埋在对方肩头。   还睡。   长大了,就愈发会拿捏人。   娇气不是一天养成的。   祈景下巴被捏起来的时候还在闭着眼睛,直到口腔被捏开,有异物进来。   “唔……”   他眼尾一下子泛红了,反应过来是什么清洁指套,祈景一下子就醒了。   耳朵根都红了。   抬手推着薄承彦的肩头。   “我自己洗漱。”   “你走开。”   薄承彦没怎么理会,只是单手把指套扔了,开了水龙头在冲。   骨节分明,修长又直。   不过是冷水,关节微微冲红了。   祈景不高兴,“我嘴巴很干净的,你为什么要洗……”   话还没说完。   少年头微微后仰,仿佛受不了攥紧身边人的衬衫,凉……好凉。   舌尖被翻来覆去地搅,仿佛在测量口腔的深度,又像是在看牙齿有没有长好。   “嗯……哈……”   祈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什么,他在片里看到过,脚弓绷直了些。   然后咬住了。   眼睛红红的。   用力。   “小景要给我咬断。”薄承彦垂眸漫不经心地道。   吐掉了。   祈景想了想,觉得不是很公平,片里得很可怕,他们都说痛。   ……   少年张着嘴巴就过来了,目标直指对方的咽喉,但牙齿刚刚碰上的时候。   闷哑的嗓音响起。   “宝贝,换个地方。”   “我要见人。”   语气很淡,仿佛说很平常的事一样。   祈景通情达理地去咬了脖子,认认真真地用劲,弄出来血痕来才满意。   在床上被捅穿可太可怕了。   他要公平。   咬痛他。   “满意了?”   “嗯嗯。”   Z省的雨断断续续,这种天灾甚至一周都在下雨,薄承彦本来就有基金会的项目和典礼,外界看不出来别的端倪。   他只是没想到指使人出自薄家一个旁支子弟。   不知天高地厚。   祈景在车上穿了下雨衣,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外面,“我能帮忙做什么?”   这里是一个安置点,有白色的帐篷,搭建在大型厂房里面。   乡村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老旧的房屋直接倒塌,条件尚好的房屋则是被水淹严重,且不说细菌滋生的问题,就是单说休息这一件事,就行不通。   政府需要找安置点,农村并不临近城市,但大批耕地被工厂承包,厂房便恰如其分发挥了作用。   “可以帮忙安抚孩子,也可以去分发物资。”   薄承彦需要去政府的接待处商讨灾后重建的事宜,距离不是很远,有个三公里左右。   祈景是个还在成长中的少年,一直让他在酒店,会不高兴。   “我可以的。”   “嗯。”   视线微微交汇。   或许有个离别吻。   薄承彦看着少年凑过来的动作的时候,几乎掌心都微微发麻。   “我的手机……唔。”   祈景身体前倾,一把捞了过来,然后利索地跳下了车,像个活跃的小鹿。   “你走吧!”   毫不留恋。   没有亲吻。   薄承彦轻微蹙了下眉,而后又自己想了下,他没有教他。   应该,是这个原因。   *   江修远穿着雨衣站在厂房门口,看着少年挥手的样子,唇角微微抿了下。   这里是凌越的资助点,里里外外的工作人员都是凌越旗下基金会的,就连帐篷都印着凌越的标。   很安全。   祈景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自由和保障。   “江修远!”   祈景转头一看,特别高兴地小跑了过来,“你也在!”   “嗯,附近那个村就是我的老家。”   “多亏了薄总,让很多人都安置了起来。”   成年人的客套话。   但面前的少年听不出来,他只是仰头笑着道,“你今天好好看。”   江修远愣了下,抽离的情绪一下子被拉回现实,眼神很是不自然地道,“没有。”   他习惯于在风月场上浓妆艳抹,自从生了病之后就再也没有照过镜子,因为一定很丑。   皮肤白得和鬼一样。   高中就是那样,乱七八糟的情绪席卷而来。   不化妆的他……被堵在厕所里辱骂。   根本就不好看。   一定难看。   “真的!”   脆脆的嗓音。   祈景拉着对方的手,江修远脑子一片空白,他甚至还在阴暗地想着。   想干什么?   嘲笑我?   一直到了洗手间的位置,有个消防栓,柜门的材质是镜子。   里面倒映出两个年轻的人。   一方阴郁沉沉,一方侧头在说话。   “我昨天总觉得自己瘦,不好看,但是审美又不是只有一套标准。”   祈景想了想,“你看看镜子里,你很好看的。”   江修远掀起眼皮看了下,和里面的人对视了过去,他其实面容偏冷,唇线抿直了,他长这个样子么……   “对不起。”   祈景愣了下,为什么?   “我刚刚又阴暗地嫉妒了你。”   厂房的物资派发其实挺简单的,早饭已经发过了,现在只需要发午饭就可以。   泡面,火腿肠,茶叶蛋。   很应急的速食产品。   祈景认认真真地去做了工作,大约三十分钟后二人有了空闲,他们在门口聊天。   “你家里人怎么样?我是说,那个不好的。”   江修远闻言就笑了,真是一点脏话都没有学过,他倚靠着门,很轻地道:   “陈卓帮我要回来了钱,他们的房子是贷款的,没有我后续出资,是还不上的。”   “以后会上失信名单。”   祈景很直接道:“那他还算办了件好事。”   语气有点愤懑不平。   青年倒是一愣,“你是在说陈卓吗?我应该感谢他,单靠我自己,要不回来的。”   “我还不起他的恩情。”   祈景完全不认同:“他本来就对不起你,只有这一件事是帮你了,为什么要还?”   “他包养了我,我跑了好几次,是我违约,好像他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青年语气淡淡,抬眸看着外面的天气,还是阴沉沉的。   “我看到你手臂上的痕迹了。”   江修远闻言蹙了下眉,又本能地去拽袖子,祈景说实话还很小。   他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   “他家暴你。”   “……”   祈景还是很有自己的想法:“我没有不懂,现在社会是平等的,薄承彦跟我说过,那种包养协议,一般都是已经有家室的人搞出来的维护自己权益的东西。”   “在法律层面是只维护他们的,这本来就不平等。”   江修远很难不晃神,因为分明在半年前,面前的人还懵懂地问他被包养该怎么做。   他被养得很好。   有是非分辨的能力。   “可是陈卓是……”   祈景认真道:“我知道,单身包养别人不就是约|炮的另外一种方式?”   “那种协议照样是给出一点好处,但完全碾压了正常的人权。”   “不平等的,在法律上不会生效的。”   江修远面色怔怔地,眼神有了光彩,轻声问,“真的?”   不作数的?   他被他折磨了这么久,是不是可以自由了?   祈景言之凿凿地道:“当然。”   但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句冷不丁的男声。   “当然不是。” 第42章   雨水还在滴答滴答地下着。   祈景头一次见到了别人口中的陈卓。   或许是先天偏见, 导致他想象中此人是无恶不作的混混模样,一定又丑又难看。   结果发现并不是这样。   对方长得甚至颇有几分书生气,打眼看过去确实一副青年才俊的样子。   “你就是陈卓?”   祈景往后退了一步, 挡住了江修远, 有种诡异的幼稚。   但身后的青年却是恍惚了下,而后抬手攥住前面少年的手,又拉了回来。   二人位置又调换了下。   陈卓:“……”   “你来干什么?”江修远问了下, 手腕往后缩了下,语气算不上冷硬。   但绝非柔和。   “我不能来么?你家里的事解决完了就跟我回去。”   陈卓长相算是斯文, 但是做的事并不如此,面前的青年几乎本能地蹙眉。   “我不会回京市。”   江修远认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念想了,他从十几岁就去了京市, 混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自己有够脏的。   还是留在老家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很是认真地道:   “陈少,我谢谢你帮我处理我家里的事,但你放过我行么?”   “我本来就不会玩那种。”   “我还给你钱, 我、我还你。”   青年是垂着头的, 唇瓣几乎都冻白了。   他已经将自尊放到最低了。   放过他行么……   “你还得起么?”   对方的语气很平静, 甚至有几分讽刺。   江修远觉得浑身都凉了, 他整个人耳朵都阵阵地嗡鸣,有些站不稳。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   “我替他还。”   黑沉沉的情绪像乌云一样散开了。   ——钱可以生钱, 但本质上,它是工具,很多东西是金钱买不到的,过分拜金主义并不可取。   ——但是社会很多情况下,钱是可以解决很多问题的, 你可以用于自身,或者帮助他人,都是你的自由。   那是祈景收到江修远消息的那天,他想要去把那一百万送出去的时候。   薄承彦是这么同他讲的。   底气是一点点攒起来的。   祈景很是不高兴。   江修远愣了下,拉住人的手肘,低声道,“不用。”   “你不要说话。”少年放低声音,安抚地拍了拍身后人的手背。   场面有些吊诡。   “……”   陈卓闭了闭眼,看了眼祈景,而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转头看庭院里的雨了。   大约停了一两秒。   还是没忍住。   “不是,你怎么对我偏见这么大呢?”   “林瑟是吧,据说你对他观感很好?”   “为什么?”   祈景愣了下,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换了,懵了。   陈卓像是气坏了,很是恶趣味地道:   “你这么讨厌我,但是薄承彦和我走这么近,他也不是好东西。”   “陈卓!”   “在呢。”   前一道声音很是生气,后一道声音有些漫不经心。   祈景夹在两个人中间,有些无所适从,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有点碍事。   他想了想,认真解释,“我没有对你偏见很大。”   陈卓眉眼微抬,看了过来。   祈景抿了下唇,很为难地道:“是你本来做得就不对,你家暴。”   “你这样是犯法的……”   陈卓愣住了,“不是,我什么时候——”   空气有一些沉默。   就在这时,雨幕中驶过来一辆低调得黑车,一直开到了仓库的门口位置。   祈景穿着黄色的雨衣,不由得抬眼看了过去,男人从车内下了出来,分了个眼神看向陈卓。   “你怎么在这里?”   嗓音是微沉的,略有不满。   “我又没多说几句。”   祈景本能地抬步走了过去,薄承彦捏了下人的手,有些凉,温和地道,“累么?”   少年摇了摇头,很习惯地去握住手了。   “和你的朋友再见,你该吃饭了。”   江修远有一瞬间地不自在,他算朋友么?   他视线根本都不敢往那边看。   “我下午还来的,那我先回酒店了?”   祈景很大方地去挥手。   “嗯嗯。”   “再见。”   江修远其实心跳得很快,他尽可能地保持着体面,直到旁边人很客气地说:   “多谢你的照看。”   目光是疏离的,但很平等。   江修远立马摆手,“没有没有,小景很好很好。”   他们都很好。   车子一点点远去,青年有些略微入神。   “你要是真的讨厌我。”   “我可以走。”   “但你不能留在Z省,其余地方你随便挑。”   *   祈景上了车之后就脱下了雨衣,整个人蔫巴巴地靠在薄承彦怀里,当即就要睡觉。   一上车就困,从高中就是这个样子。   大约十分钟的车程。   外面雨还在下,车门打开的时候有冷风钻了进来,祈景隐约听见薄承彦在和司机说话。   等到腋下被手臂穿过的时候才掀开眼皮,“外面有人吗?”   [没人我就不下来了。]   薄承彦抬手将人抱了起来,单手拿着伞,关了车门。   “下午两点五十,辛苦。”   滴答滴答的声音打在伞面上,祈景靠在他的肩头,伸手又抱住了。   司机似乎是应了声好,确认了下行程的安排,随后就将车缓慢地开走了。   “没人。”   但怀里的人还是下来了,他不好意思。   阴天的光线下,显得祈景脖颈尤为的白皙,仰头看过来的时候,难免让人走神。   “你不能老是抱我,我发现我有时候真的连路都不想走了。”   少年认认真真地讲。   薄承彦只是垂眸圈住人的腕骨,朝电梯那里走,轻声应道:“嗯。”   [不好不好。]   [幸好996这段时间不在……]   薄承彦脚步一顿,身后的少年压根不看路,在差点撞过来的时候,下巴被轻轻托着了。   带了过来。   “在想什么?”   没什么技巧的试探。   祈景抿了下唇,抬手想把人的手拿开,但是发现搞不动,不明白。   把头的重量全落上去了。   “没想什么呀。”   眼睛往上看,有种胡说八道的感觉。   [怎么老问我这个问题,我在想一二三四五六七……]   手腕被轻轻一带,薄承彦握住人纤细的手臂,大致有了个猜想。   原来是那个东西不在。   就能听到么。   中午吃完饭已经一点钟了,祈景是在准备睡午觉的时候得知明天就要走了的消息。   “已经处理完了?这么快?”   他分明昨天才到Z省,救灾的行动还没有参与多少,就要走了?   薄承彦不动声色地问,“今天不是已经帮忙了?”   足够了。   他可以满足祈景体验生活的权力,但没有必要太久,外面的泥水只会弄脏他的衣服。   “也是。”   祈景没有太多想这个问题,只是想起来什么,抬眸问,“不过你不是出差么?也这么快?这里的基金会没有很多事吗?”   “还好。”   薄承彦始终是坐在床边的,祈景睡衣扣子很随便地系着,歪了下头。   “那为什么带我呢?”   如果基金会的事很简单,两天就可以返程,为什么要带着他呢?   有那么一瞬间的意外。   薄承彦不得不承认他在祈景这里没有用过什么缜密的策略,简单过了头,自然而然会有些破绽。   “因为想。”   他不可能让人知道有关于“父母”的半点消息。   祈景一下子脖子红了,闷闷地道,“噢。”   [那你好粘人啊。]   “是。”   *   下午雨就基本停了,甚至久违地出了太阳,不少在厂房里的人都选择回家里看看。   一是看看有没有贵重物品落下,二是清理下自家门口的污物。   薄承彦是在宴会上看到定位偏移的消息的,蹙眉去打了电话。   “唔……怎么啦?”   那头的嗓音很是温软,身边还有些嘈杂的人声,他在一个陌生的环境。   “在哪里?”   其实这个对话开头就很奇怪,因为没有人会询问已知的信息。   但少年没太在意,反而是很兴奋地在电话里讲,“因为太阳出来了,我跟着大部队去村里了,这里有些房子塌了啊……”   “江修远说他老家就在附近,我……”   根本无心去听。   薄承彦耐着心听人讲完,最后只是道,“戴好口罩,不要接触灾区房子里的东西。”   “我四点钟来接你好不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迟疑了下,很困惑地问,“为什么又提早了?”   薄承彦刚想要解释。   “好吧,那我不跟你说了,我不能浪费时间,我去多帮帮忙吧。”   “拜拜。”   电话挂断了。   薄承彦看了下手机屏幕,一种微妙的情绪漫了上来,他觉得自己在失控。   为什么乱跑。   他抬手按了下眉心,转而去拨通了基金会的工作人员,没多久就通过了。   “林家庄的消杀工作做了么?”   “优先去做。”   “工作人员的口罩记得配发。”   *   被雨水冲刷过的食品和家具基本都要换,因为会有各种各样的病菌。   凡是大灾之后,必有瘟疫。   古人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祈景在厂房仓库那里就看到过医护人员,因为有的孩子发烧了,估计是受到灾情的影响了。   “你明天就要走啊?”江修远确实有些意外,因为满打满算祈景就来了一天而已。   “京市的高校不是放假了么?你回去有事啊?”   正常的想法都是如此。   祈景也反应过来了,摇了摇头,“没有,薄承彦可能有事。”   “噢,薄总应该是很忙。”   江修远带着人往前走,这是一条小土路,尽头是个小房子,或许是当年建得很早,用材比较扎实。   居然没有塌掉。   “这是我奶奶家。”   江修远出生在Z省,一个农业大省,爸妈早早地出去务工,说是没办法照顾孩子,但是却在沿海地区生了一个新的弟弟。   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他想过他们不爱他,但是没有想过是用自己卖身的钱去买弟弟的婚房、攒弟弟彩礼。   他是个同性恋。   当然什么都不需要。   “很破吧。”   “没有啊,我也住过这样的房子。”   祈景仰头看了过去,眼眸平静,脸颊被养得很是温润。   “你是说大凉山吗?”   江修远在圈里有所耳闻那件事,薄总在两年前带回来一个孩子,至此之后就再没人敢送过人了。   祈景露出点迷茫的神色,“不是……我……”   “我怎么都记不太清了。”   “我是怎么被捡到的?”   就在这时,后面有气喘吁吁的工作人员,见到人眼前一亮,“终于找到你们了。”   祈景原本抽离的思绪又落回了原地,有些困惑道,“已经帮忙清扫过这里了。”   “不是不是。”   工作人员掏出了一沓口罩。 第43章   祈景给自己戴好了口罩, 看了下周遭的环境,杂草丛生,墙壁上甚至有青苔。   很潮湿。   有点像那个柴房。   “你渴不渴?太阳出来了, 我给你去拿瓶水?”江修远捋了下自己的袖子, 侧头问人。   面前的少年已经完全养成矜贵的样子了。   就连劣质的雨衣都会把他的皮肤弄红。   或许就是应该被养着。   江修远其实不太能想象到祈景在大凉山生活的样子,毕竟他生的模样确实很好,和那种环境有些违和。   倒不是说大山里没有漂亮的儿女, 只是面前的人一点也看不出来地域特色。   活像是京市本地的。   “好,那我跟你一起去?”少年往前走了几步。   “不用, 厂房那边有些人陆陆续续地想回来,街上都是人,你先在这个院子里等我吧, 休息一下。”   江修远挥了挥手,自己先去物资分配点了。   祈景手腕上的手环很是明显,黑色表带和皮肤互相衬托,有种简约风。   他在院子里站了一会。   996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上次也没有说完。   澳门能有什么……   “哎, 你这死孩子!”不远处有个中年妇女抬手就要打那女生, 约莫着十四五岁的样子。   祈景拧了下眉, 不由得走过去问了问情况。   但那女人也说不上来什么, 只是抬眼扫了一下祈景,似乎是不太满意。   而后匆匆又拉着孩子走了。   “我们没事……”   那少女只是发出点闷哼声, 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   像是个哑巴。   林家庄地势低洼,受灾算是比较严重的,周围还临山,尽管那座山基本已经被开采完毕了,但看着环境也着实不太好的样子。   听说这里的公立小学已经招不到老师了, 学生也招不到,基本上一个班可以容纳四个年级,这是很普遍的现象。   祈景自己经历过,在上午的时候听到村民的谈论还有些恍惚,他已经脱离了那个环境。   那对母女的身影还在走远。   祈景心里有种微妙的不舒服,他低头给江修远发了个消息,抬步跟了过去。   林家庄接近乡镇政府,物资集散中心也在附近,因而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会来到这里。   当然大多是拍拍照,好写视察工作的报告。   那少女看着确实一直在挣扎,母亲愈发不满,抬手就是打,嘀嘀咕咕地斥责。   直到走到了村委会的大楼里面。   祈景不明白,来这里做什么?   直到他看到那一排排的黑车,里面甚至有一辆熟悉的。   现在是三点半左右,有的领导是连夜赶过来的,他们不会在村委会安排的房间里休息,大多还是去自己的MPV车型内整顿。   那个中年妇女推着自己的女儿,示意她去那里敲车窗,祈景站得不近不远,面色很是空白。   他可以看到那个人的口型……   好像是。   ——去,上了车就不要下来,不要再跑过来找我。   ——快点!   祈景觉得一瞬间场景变慢了,他看着那个少女手臂被打红的痕迹,看着她瑟缩地转头的动作,看着她一步一步地往那边走……   他感觉头顶的太阳晒得好难受,有种眩晕的感觉。   少年唇瓣很干燥,好渴,好渴。   思维成了一团浆糊……   直到身后有人一把揽住了他的腰,阴影挡住了日光,祈景的额头被拭了拭,脸颊被托了过来。   有木质香的味道。   “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   薄承彦抬手将人抱了起来,表情不太好看,天气变化太高,上午还是阴天,下午温度就达到了三十多度。   祈景浑浑噩噩的,口腔里喘出来的气都是热的,他只是一直想要扭头,抬手去推人的肩膀。   “怎么了?”   薄承彦站定了脚步,顺着人的目光看了过去,那里有一对母女在往回走,一方说个不停,一方垂着头不吭声。   有什么好看的?   怀里人眼睛都变得水润了起来,仿佛胸口的巨石一下子落了地,不推了。   祈景垂着眼皮,才慢慢地趴在人的肩头,手指蜷在一起。   呼吸的气息都很不稳。   像是受到了惊吓。   *   二十分钟前——   江修远去了物资集散点,但出乎意料地遇见了陈卓,对方没有看见他,似乎在打电话。   “不过你证据搜齐了么?现在国家对于拐卖孩子的法律还不完善,没有形成买卖同罪,单纯地用敲诈勒索判不了几年的。”   陈卓穿着很是随性,大多时候是休闲的西装,偶尔有正式活动才会穿正装。   他不说话的时候其实看着很吓人。   江修远有时候分不清哪个是真的,畏惧是有的,但也会产生一种对方是不是好相处的错觉。   “也可以,我可以操作。”   “不过这件事你确定不告诉小朋友?他万一知道了怎么办?”   男人语气很平直,仿佛是笑了下,很从容的状态。   本质上是一类人,性格不同而已。   “你的堂弟……抓紧处理了吧。”   “澳门都变天了,你还在这陪你家那宝贝玩过家家的游戏,做好事不留名哈哈……”   大约那边是说了什么。   陈卓拧了下眉,“我不一样。”   人总是乐于看别人笑话,而不愿意被人指出自己错处的。   陈卓兴致全无地挂了电话,结果连神色都没敛好,转头看到了面色微微发白的青年。   “……”   “……”   江修远往后退了一步,扶着了走廊的栏杆,这个地方其实比较偏僻,是进库房的近道,也不怪对方在这里打电话。   只不过被他听了个完完全全。   “你往后退是什么意思?”   陈卓似乎是很不满意这个动作,直接抬步走了过来,江修远几乎反应不过来,他在床上被吓怕了。   视线都乱了。   脊背一下子贴着了墙。   没、没刀。   手头没刀。   “我怎么你了?”陈卓垂眸盯着人,仿佛是一点气也生不起来了。   他是个及时行乐主义者,向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很少有思考内部动因的时候。   父母是对他很满意,但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   也不打算结婚。   “没、没怎么。”   江修远有时候很难改过来那种条件反射,他偏了偏头,还是不愿意去看对面的人。   仿佛是僵持。   陈卓心里咬牙切齿地想,有本事就一直不看。   “你……”   青年终于抬眸看了过来。   “嗯?要问什么?”   陈卓一下子又有了礼貌。   “你刚刚打电话是说的祈景吗?”   陈卓蹙了下眉。   “我听过一些传言,祈景是被拐卖的?他知道吗?他的爸爸妈妈找过来了没有?”   青年仰头看了过来,话最多的一次,甚至语气都很温和。   “是,对不对?”   江修远是个成年人,他猜得出来,他转身就想走,但被一把拉住了。   力道很大地扯了回来。   陈卓面无表情地道:“告诉他做什么?”   “他的父母,他当然要知道。”   江修远绷直了唇角,阴郁的气质又散了出来,“你们不能仗着权势高就把别人当傻子。”   “祈景他——”   有一道更沉的声音压过去了。   “又把我当恶人了是么?”   “祈景的所谓亲生父母,一个是赌狗,一个是老赖,你让一个十八岁的人知道这种事很好吗?”   “让他陷入认知障碍?还是让他回到那种恶劣的成长环境?”   江修远贴着墙壁,面颊很苍白,他手指紧紧地握着。   “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   青年甚至身体都开始发抖,他在床上被弄出来畏惧心理了,几乎本能地想逃。   但脖颈一下子被扣住了。   发出来点脆弱的声音。   “不要告诉他。”   “……嗯。”   很是颤颤巍巍的声音。   陈卓抬手抚了下人耳廓的发丝,心里漫不经心地想着。   要是不怕我就好了。   *   车内——   祈景起了低烧,量完温度后也不吭声,只是很难安静地靠在薄承彦的怀里。   “喝点水?”   薄承彦接过司机买过来的电解质饮料,单手弄开瓶盖,给人插了吸管。   祈景偏了下头,把脸颊埋在了人颈窝,抗拒。   车内的空调开了,是很适宜的温度。   薄承彦把手里的水放到了一旁,试图去问,“怎么了?见到什么了?”   怀里的人还是不怎么说话。   两年前就是这样,刚带回来的时候,不爱说话,去看医生说是有轻微的自我封闭。   后面养了好久才缓回来了。   薄承彦疑心是那对母女的缘故,在十分钟前就已经发了消息让林家庄当地的人去询问怎么回事。   他单手抱着人,垂眸看传过来的信息。   那是一段聊天记录,长篇大论的文字条。   ——那是村里的孤儿寡母,女的死了丈夫,生了个哑巴闺女,娘是李秋萍,闺女叫林晓花。   ——李秋萍有心脏病,上面政策是帮扶了,但是还是勉强度日,估计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哑巴闺女,想给她嫁出去。   ——但她又很挑剔,同村的穷光蛋看不上,只喜欢有钱的,整天在街上看其他门口的车,看车标来判断有没有钱,然后去说亲。   ——但正常人谁喜欢哑巴?还那么小,残疾人正经学校压根不收。   ——估计是觉得村委会那里来了几个当官的,她想把自己女儿送出去,欸,说实在的,谁要哑巴啊。   中间又停了几分钟。   ——也可能是去年李秋萍生了一场大病,觉得自己活不长了,想把女儿安置好,这说不准。   ——欸。   最后一个字只是个语气词。   没了。   薄承彦蹙了下眉,大致猜到了什么,他将手机放到了一旁,重新拿起来那瓶水。   怀里的人几乎都不抬头。   祈景的下巴被轻轻地扳了出来,唇瓣已经被咬肿了,是偷偷挡住脸咬的。   修长的手指抵住了牙关,硬生生给他撬开了。   “唔……”   像是某种小动物的呜咽。   薄承彦没说什么,只是把吸管塞到了人舌根下,捏着人的后颈顺。   “没事。”   “我来解决。”   甘甜的水进了喉咙,祈景开始慢慢地喝了,只不过也就持续了几秒。   又开始去软趴趴地推。   执着地把脸埋在薄承彦的颈窝。   仿佛在寻找什么安全感一样。   男人微垂着眉,心里有过一瞬间的后悔,他完全可以塑造他的三观,让他辨不清社会的是非对错。   或许这样可以美化他们的相遇。   但不行。   骨节分明的手轻微地握着人纤细的手腕,连用力都不敢。 第44章   人的头脑和社会认知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完善的, 但也会受到外力冲击而逐步衰退。   祈景被关着的记忆不太清晰,仅仅只剩下文字记忆和零星的图片记忆,没有声音, 没有人物。   他耳朵里一直有些奇怪的噪音, 少年听不明白,也不知道自己来到了哪里。   这里都是泥……脸上、手肘上全都是……   直到有个人一把拽了他下。   “哎哟……你要死啊,站在路中间干什么噢!”   听不懂。   祈景轻微歪了下头, 这里是哪里?   炎炎的夏日,到处都是人, 军绿色的,还有担架。   泥浆上面铺着木板,有车子……在上面行驶。   他很迷茫地站在原地。   直到那辆车停了下来。   祈景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他眼眸平直,没有任何杂质地望了过去。   阿婆的声音还在不断地放大,偶尔能听清,偶尔听不清。   “他不是故意的,不要计较了, 他还是个小孩……”   带着土话的普通话。   车门开了, 那个车身似乎很长, 是推拉的车门。   里面有个人。   外头的日光照到那个人的手腕上, 袖口很干净,上面有块表。   祈景看了很久, 直到那个手腕往外挪了下,他能看到的面积变大了。   仿佛有一阵涟漪泛过。   他被引着视线朝上,去看对方的脸……   但还没看清。   头好痛。   有兹拉兹拉的电流声。   像是老旧电视机调频的声音。   祈景一瞬间天旋地转的,膝盖仿佛脱力一样往下坠,眼前漆黑一片, 失去意识前耳膜传来阿婆的声音。   “来人啊,这娃……”   身体一直浮浮沉沉的。   【宿主……】   【宿、宿主……】   仿佛一直在连结一样。   祈景头疼的一直在哭,他自己觉得好吵好吵,眼尾都泛了一层的红。   直到听到一道沉稳的声线。   “他多大了?”   有消毒水的味道传到鼻腔里,有另外一道声音在回复。   “这还得问当地的村民,我是来支援的医生,我也不清楚。”   祈景觉得眼皮好重,他怎么也睁不开,直到下巴被很用力地扣住,口腔被弄开了。   “不过倒是也可以看看牙齿,唔……”   驻地医生道:“不大,也就是十三四的样子,不超过是十六。”   很痛。   捏的痛。   “他不舒服,别看了。”   另一道温文尔雅的嗓音响起。   医生松开了手,发现了少年脸上留下来的指印,愣了下,“这小孩有荨麻疹么……”   “皮肤太脆弱了。”   祈景感觉血管被抽出来一根针,疼得哼了下,医生回头看了下。   “小朋友?醒醒?”   还是没睁开眼皮。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外头的声音似乎被什么隔绝了,有另外的人过来。   “薄总,问清楚了,这孩子好像是……村上一户搭伙夫妻捡回来的,房子冲塌了,也不知道那对夫妻活了没有,估计半年后才能统计出来。”   “村里人说是家里死绝了。”   祈景不知道自己躺在车里,空调让他的体温没有那么热,身上盖了薄的毯子。   头没有那么疼了。   他很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睛。   就在这时。   那道沉稳的声音又响起了,语气很平和。   “是没人要的么?”   祈景接收信息的反应很慢,眼皮睁开的力气一下子消失了,巨大的恐慌淹没了过来。   他仿佛喘不过气了。   “应该是,可能会送到市里的福利院,不过不知道那边年龄大的收不收?”   助理当然也想这个孩子有个好归宿,薄总是个好人,基本上愿意出手就可以解决后续的问题。   “那需要我现在去联系那边的机构么……”   “不用。”   薄承彦手指在膝上轻轻地敲了下,垂眸看着哭红了眼睛的小孩,“没人要的话……”   *   时间一晃过去几年,同样是在车里。   昔日的少年抽条长大,已经大了好几圈,但还是要窝在薄承彦怀里。   祈景想起来一些事,他被带走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治疗,那段时间他不会走路。   因为被脚踝被栓了很久的铁链,磕磕绊绊地容易摔。   营养不良,又瘦又小的。   原来他是抱过他很久的。   仿佛说得通了,祈景从来就没有经历过偶像剧里的“公主抱”,他一直都是手托法的“婴儿抱”。   是到了锦江别苑之后,他被治疗好了之后,才不再抱了。   薄承彦蹙着眉,掌心还捏着怀里人的腕骨,他下颌很是冷硬,但说出来的话又很温和。   “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理理我。”   翻来覆去的询问。   仿佛回到了两年前,祈景面庞干净又单纯,只会望着你,偶尔愿意说几句。   最主动的动作是勾你的手指。   很拘谨。   回握都会吓到他。   “好。”   很闷的嗓音。   薄承彦很难形容这是什么感觉,仿佛一块重石一下子落了地,他确实想过很糟糕的可能性。   会不会原来做的心理疏导全部无效了。   他很有可能又开始封闭了。   “为什么不高兴?”   祈景感觉自己的腰被轻轻的带了下,后颈被提了起来,他下巴微微抬着,有点轻微的茫然。   “告诉我好不好?”   薄承彦心里高悬着达摩克里斯之剑,尽可能维持着冷静自持的模样。   “我好像想起来一点点。”   薄承彦眼眸低垂着,少年腰后的手臂肌肉绷紧了,青筋很是明显。   好似用力一下,腰都可以勒断。   “嗯。”   当初的治疗方式有催眠的步骤,是让他忘记一些痛苦的图像和声音。   薄承彦始终神色不变,压着情绪聆听,他并不想知道为什么少年会忘记他把他带过来的那段记忆。   是不愿意么?   那也晚了。   祈景又抬手去撑着对方的肩头,不高兴地道,“嗯……抱得太紧了……”   那个力道瞬间松开。   男人黑沉的眼眸看了过来,几乎没什么犹豫,“对不起。”   祈景愣了下,他有时候会觉得薄承彦这种有礼节的样子很奇怪,像是压抑着什么。   他以前也说过不要抱得太用力。   可是好像对方还是不怎么能控制得住。   少年其实没有想什么,这是一种微妙的情绪变化,他只是急切地想要知道另外一件事。   “我是别人送给你的吗?”   语气闷闷的。   空气中微微的压迫感一瞬间消失了。   “不是。”   祈景垂着眼皮,垂着的手指微微蜷着,很是困惑地道,“不……不是?”   少年肩背很薄,坐直有种认真感,他仿佛又精神了点,“我不是被人送过来的?”   父母是亲情最初的具象词,祈景遗忘了很多痛苦的回忆,甚至忘记了自己大山里的弟弟的名字,但是他还是“阿爸阿妈”这个称呼。   传统东亚家庭中,在全年龄段中,基本都有求之不得的遗憾。   而有一半都要归结于原生家庭。   祈景当时见到那副场景后,是真的呼吸不上来,他被抛弃了太多次,难以抑制地代入了自己。   “我这里的父母……没有不要我?”   语调甚至有些上扬。   996其实并没有传输过他这里的人物信息,祈景并不知道自己是身穿的,懵懂的以为有亲情。   但又害怕自己像是那个女孩一样。   被送走的。   被抛弃的。   都不要了的。   说到底他对于父母的理解只有一个名词,但仍然不能阻挡那种深层次的空缺。   薄承彦从始自终都捏着人的腕骨,他察觉到了怀里人语气的期待感,他对自己的道德感还是高估了。   因为他没有半分犹豫就对人说,“没有父母,小景,我说过的。”   “他们不在了,死在了洪灾里。”   “是我,我一见到你,就想带走。”   祈景的情绪还没有起来,就被直接地引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薄承彦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在走向失控,他无法忍受祈景走在他没有规划好的路线、遇见他没有调查过的人。   经营的人设如今成了束缚他的道德枷锁。   倒不如直接挣脱。   “当时我可以选择把你给那里的社会机构,但我还是带你走了。”   “甚至是用了手段,你知道,我收养不了你,需要去澳门落户口。”   薄承彦揽着人的腰,皮肤下的血流速度微微加快,身体仿佛崩成一根弦,他面无表情地问:   “觉得我恶劣么?”   祈景双手环着人的肩背,愣愣的,摇了摇头。   “你很好。”   空气中有种隐隐的挤压感。   仿佛喘不过气了。   “那以后呢?你拥有了民事能力,可以独立在社会上生存,会离开我么?”   祈景手指攥紧了薄承彦的衬衫,他睫毛扇动了几下,“我……还没有毕业……”   “会不会?”   从某种程度上,这并不符合道德要求的,人不可以索要一些未来的。   像是提前套上了枷锁一样。   不合适的。   但在亲密关系中,这种行为屡见不鲜。   可惜的是,多半伴侣都不会履行。   *   凌越的基金会很快收到了通知,会安排那对母女的后续事宜。   母亲的先天性心脏病会被公益治疗,女儿将会被送往特殊学校,那里会帮助残疾人掌握一门在社会上谋生的技艺。   这是在一天后实施出来的方案,同时祈景因为低烧还没完全消退,在Z省又停了一天。   一辆黑车低调地停在了厂房的门口,祈景推开门就下车了,转头和人道,“我一会就回来,很快的。”   少年已经微妙的感知到了什么。   他好像离得太远,对方会变得有些沉闷。   “我走啦。”   其实是很简单的事,他想来还雨衣,然后顺道去见一下江修远,对方应该还在这里做志愿者。   还没有和他告别。   匆匆还完雨衣之后,他还来不及去问这里的工作人员,耳边传来一阵粗鲁的男声。   “江修远呢!他个没良心的!害死我爹妈的畜生!”   “人呢!我这次一定——”   有好几个保安直接扣住了那个青年,几乎没费多少功夫就把这个人往回拉。   祈景定定地看了好久,直到耳边响起工作人员的话,“不知道那谁……嘴里全是脏话,闹事的吧。”   “你还有事吗?”   少年摇了摇头,但他本来是走向车的方向的,但想了想,转头去了那个巷子。   原因无他。   那个人长得实在是和江修远太像了。   祈景来晚了,他跑过去的时候正好赶上陈卓在擦手上的血,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你……”   “不是。”   陈卓顺着人的视线去看自己的手,顿时一阵无语,“我自己的血,这被江修远捅的,我真不是坏人。”   祈景只是愣愣的。   仿佛进入了问答模式。   “江修远怎么会捅你?”   “讨厌我而已。”   “你不躲?”   “……”   少年没忘记正事,还是问:   “那是他的弟弟吗?”   陈卓觉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打电话被撞到,揍人也被撞到,改明儿他就去找个寺庙除除晦气。   “是。”   “那为什么来这里闹事……”   “不知道,谁关心这个,薄承彦在哪?”   陈卓本能地想转移话题。   其实有点麻烦。   但祈景早就不是高中生了,他听到了那句话,于是也没有再问多余的,只是道:   “我听到了那个人说的话,江修远父母不在了么?”   祈景其实指尖都凉了。   他奶奶已经去世了,父母……   “是。”   “那是谁……”   陈卓仿佛是认栽了一样,往这里走了过来,把擦血的纸巾卷了卷,扔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不是我,不用这么看我。”   “他昨天发烧了,我没让他来这里做志愿者,你是不是找他的?”   陈卓肩膀微靠着墙,扯唇笑了下,“也是巧了。”   祈景只是眉眼很担忧。   “你不是昨天走的?真是的……”   事情被娓娓道来,原来江修远在老房子待着的那个雨夜,他的父母也在市区往回赶。   但好巧不巧,老天捉弄,车子滑倒山坡下了,直接抢救无效。   “是不是感动了?”   祈景回了下神,蹙了下眉,他从未遇见过这么复杂的事。   陈卓很不留情地道:“很不幸,在那对父母死之前几秒,江修远的手机里还源源不断地接收着谩骂的消息。”   “你猜猜是什么?”   祈景呼吸都放轻了。   他反应过来了。   江修远当时是真的没有求生意图了,他待在老家里,连走都不想走了。   可那个时候是雨势高峰期。   如果人真的死在老家。   周围的街坊邻居会怎么议论那对父母。   体面是乡村社会中最重要的。   是的,可以用儿子卖身的钱来改善生活,毕竟也不是养在身边的,是个同性恋,也不会传宗接代,正好自己有个小的。   至于因为这么点事就闹?不和你说,还不是怕影响你工作?   你弟弟马上就要结婚了,你闹这出是干什么?搞丧事?赶紧滚回来。   养你到这么大,你付出点怎么了?   ……   “死了。”   “我是觉得挺好的。”   祈景垂着眼皮,仿佛陷入到了什么难以处理的问题上了。   “但江修远不能知道,我必须带他回京市。”   “如果他知道了,一个缺爱的人,会不会无限放大那一丁点可能,他会想,是不是父母还关心他,是不是害怕他出事来找他的。”   “然后陷入自己害的父母死的绝望情绪中,再走上绝路?”   陈卓面无表情地道:“他本来就有抑郁症,那不是遇见我之后得的,我查过,之前就有。”   “不过……”   “薄承彦知道,但他并不关心我们的事。”   “所以,也请你保守这个秘密。”   人生是充满戏剧性的。 第45章   最后还是特地开车返回了酒店, 祈景敲了1408的房门,看见了戴着口罩的江修远。   他还是穿着个黑色的T恤,像个邻家哥哥。   “你不是昨天提前走了吗?”青年声音闷闷的, 又捏紧了点口罩边缘, “你就别进来了,我感冒了,万一传染了就不好了。”   祈景只好说了说自己发低烧的事, 一时间莫名的,两个人沉默了几秒。   “你……”   “今天走?”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有种镜像的感觉, 两个人的眼神都很温良,也夹杂着很多的抱歉。   彼此都有隐瞒的事。   祈景还是决定不和江修远说他父母去世的事,或许课本上的是对的, 善意的谎言确实存在。   江修远本来就不应该待在这个闭塞又人言可畏的地方,他本来就属于大城市,那里包容度更高,他也更能做自己。   换个工作而已。   那个叫陈卓总不能连这个也做不到吧?   祈景垂了垂眼皮,说实话还是有点担忧。   但殊不知, 他的这个样子, 落在江修远眼里就是另外一副景象。   青年想的也是如此, 最好祈景还是不要和糟糕的原生家庭有接触, 薄总是个好人,他还是无忧无虑地生活比较好。   “你还会回京市吗?”   “回。”   “有什么打算?”   “我或许会用所有的积蓄开个店, 你的钱我还是还——”   “可以当我的投资吗?”   少年抢先一步道,很是认真。   江修远有时候也明白,薄家的资产是无法估量的,祈景是薄总养在身边的,钱肯定是不缺的。   长期在名利场上混, 他知道如果自己频繁地提钱会让那些上位者心生厌烦,谁会在意如同沙土一般的钱呢?   他们要的是情绪体验。   但江修远觉得祈景不一样,他是他的……朋友,不想让他提,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   “朋友没有必要一直提的,伤感情。”   祈景摇了摇头,面色单纯。   江修远好似又回到了那个雨夜,孤零零的他收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消息。   本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的。   静谧的走廊里,两个人简单说了几句。   一个要提前走。   一个还要待一段时间。   但挥手的时候,心里都是想的相同的。   [江修远以后一定要幸福。]   [祈景值得一辈子幸福。]   ……   薄承彦在楼下等祈景,神色微垂,有轻微的烦躁。   “这难道不是神来之笔,他们不会告诉彼此的,这很安全。”   陈卓很是正儿八经地分析,试图为自己的两次失误来开脱。   但其实这件事没什么好分析的。   决定双向隐瞒的目的都是为了另一方好。   祈景和江修远,都是骨头里善良的人。   仅此而已。   薄承彦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垂眸看了下腕表,过去十二分钟了。   耳边还有无足轻重的话   陈卓说了半天,本来都把自己说服了,但冷不丁听到了身边人的评价。   “你以为事情败露之后,他们两个人的友谊会受影响么?”   “不会。”   薄承彦的眸子是黑沉的。   “受影响的是你我。”   陈卓愣了一下,刚皱了眉头,薄承彦就站直了身子,把车门拉开了。   青年回头一看,果不其然他的心肝下来了。   有种慌乱的情绪。   “不是,你的意思是——”   “我劝你提前做好准备。”   祈景走到了跟前,薄承彦接过人手里的东西,垂眸打量了下,三个耙耙柑。   唇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陈卓本来还挺烦闷的,但是发觉祈景站在一旁盯着他的时候,又如鲠在喉。   不是,干什么啊?   少年今年十八岁,陈卓二十七岁,也差了九岁。   说实话,跟看孩子没区别。   “如果你不放过他,那请你对他好一些。”   祈景逐步在环境中成长,发现了很多事情好像并不是能一下子解决的,高层人的来往更像是权力游戏。   薄承彦闻言只是轻微蹙了眉。   *   回到锦江别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车子的引擎声逐步熄火,司机轻巧地绕过去给主家开门。   薄承彦起身同人交代了几句别的,然后弯腰把车内的少年给抱了出来。   胳膊很细,软绵绵地挂在男人的肩背上。   掌心还有一块橘子皮。   祈景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视角下只是去了趟Z省办好事,并不知道京市这里还保留着他还在的假象。   外界试图拍摄取证的计划落了空。   薄承彦的锦江别苑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住家阿姨,待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   Z省的所有人员都被半道截了,所谓的亲生父母此刻顶着多项罪名在牢里,至于那个主谋人,此刻已经潜逃回了澳门。   凌越集团的股票只升不落,甚至因为当家人直接去灾区出席,获得了舆论上的支持。   几乎没有多少人关注薄承彦身后的家宅乱斗。   局势全变了。   阿姨一早就熬了驱寒汤,因为念着祈景还小,甚至额外给做了姜汁可乐。   “昨天发烧了?”   少年迷迷糊糊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人正在被放在椅子上,胳膊还执着地勾着薄承彦的脖子。   祈景刚醒嗓音总是很黏糊,喊了句,“阿姨。”   回家了。   “我好想您。”   这话是真情实感的,在这个世界两年多了,衣食住行基本上都是阿姨在帮忙操持。   尽管这些都仰仗于薄承彦的提供。   但人和小动物没有什么区别,幼猫总是会贴近照顾自己的人的,偶尔会讨好下外出打猎的主人。   “饿不饿?这是甜的,喝一点吧?”   祈景坐在椅子上,本能的手就从薄承彦的脖子上滑了下来,甚至有点不自觉地推。   闷闷地揉眼睛,又认真地应答:“好。”   这就是普通的相处模式。   “好喝么?”   祈景刚抿了一口,仰头看了过去,薄承彦像是一堵墙。   少年右手甚至都摆不到桌面上去。   太挤了。   他又困。   把脸靠在人腰上了,迷迷糊糊地要睡。   喝了半杯姜汁可乐。   薄承彦抬手抚了下祈景的肩胛骨,眼眸微微暗沉。   “怎么这么困啊……”   阿姨见怪不怪的,只是觉得这孩子肯定累坏了,不过她也不确定这个时候布不布菜了,要不要先睡一觉?   于是她开口问了下。   “待会送上楼吧,我带他上去。”   祈景被一把又托着抱了起来,很自然而然地靠在人的肩背上,下巴尖埋着,脸颊泛着温润的光泽。   手托式的婴儿抱并不适合于坐着的状态,祈景被扣着腰坐在了男人一侧的腿上,脸颊是靠在对方的肩膀上的。   薄承彦很是不厌其烦地给祈景擦手指,怀里人的骨头很细,或许是骨架本来就不大的样子,完全还是个少年样子。   粥也是捏着下巴给灌进去的,像是养得娇纵极了,手抵住他的胸膛。   唇边有点湿漉漉的。   祈景一开始还发出点小声的呜咽声音,后面就不挣了,眼皮勉勉强强地掀开,自顾自地抓着薄承彦的手臂,因为那只手拿着勺子。   那个勺子会撬开他的牙齿。   [慢一点。]   [慢一点……]   [我还没有咽下去。]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微微的哼声,似乎是发现下不去,手腕又挣不脱。   祈景在车上吃了三个橘子,又喝了一碗粥,最后真的被弄得眼角都红了。   “不要了。”   “不要了。”   修长的手指推拒那个手臂。   薄承彦一言不发地把碗放下,抱着人去了浴室,他问了句,“要自己泡吗?”   浴缸里放满了水,将人的脸颊熏得很是红。   祈景摇了摇头。   “不。”   嗓音很粘腻。   愈发会说出自己的诉求。   打湿的手指拽着薄承彦的衬衫,眼睛自动地就想要闭上,水声哗啦啦的。   “你不能……帮我吗?”   脸颊又贴了过来。   少年抱着那个手臂去睡。   一路上几乎没有打断过他的睡眠,这就是导致的恶果。   薄承彦喉结微微滚了下,身上的衬衫被人弄得湿了一半。   或许是半推半就,或许是一昧纵容。   “小景,你不能总是考验我。”   水声哗啦啦的,像是一串风铃。   浴缸里的人很是不高兴,眼尾红红的,一把去推开薄承彦的手臂。   但刚想转身,才后知后觉腕骨被握着,挣不脱,只能很窝囊地对着墙壁。   [根本就勾引不了。]   [他就是不行。]   薄承彦眼眸骤然一暗,手里的力道不由得加重。   仿佛有什么命为“理智”的高墙坍塌了。   很多时候,过分的克制并不能获得少年人的谅解,反而会引得叛逆心理的甚嚣尘上。   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他已经成年了,人会像成熟的硕果一样散发甜味,在树枝上摇摇欲坠。   祈景后颈被用力地拉了过来,几乎来不及反应,密不透风的吻就落了下来。   手指在水面上撑了下,溅起来点水花。   薄承彦揽着人的腰,以防他在浴缸里滑下去,少年大口大口地喘气,眼尾的红犹如墨水一般洇了开来。   大约过了一分钟。   “太、太重了……”   眼神湿漉漉地看了过来。   但也就缓了几秒。   纤细的腰肢再度被揽了过来,成年人的吻细细密密地压了过来。   有种隐秘的强制感。   挣脱不得。   硕果成熟了,当然要由他来摘。   …………   西装在某些层面有种约束的内涵,象征着专业、一丝不苟,也正因如此,在某些小众圈子里这甚至是一种情趣扮演。   所谓斯文败类。   少年身体逐步变得滑湿,手腕甚至都要被单独拿过来舔吻,发丝都被珍视地捋了过去。   祈景有种战栗般的感觉,他自以为理论经验十分丰富,更何况还有过一次小考,手不自觉地就伸了过去,但肩膀被扳了个面,落空了。   “唔嗯……”   浴室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淋浴的温水像是狂风暴雨,喘息声像是替代的电闪雷鸣,视线模糊又晃动,祈景身处其中,却只有一个手臂。   那是他的船。   摇摇晃晃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第46章   临走的那一天。   祈景本来都要挥手再见了, 但还是绕道回来了,很是迷茫地询问:   “我还是想问问那件事。”   青年歪了下头,戴着口罩的眼眸有些困惑, “哪件啊?”   “上床。”   “……”   江修远手指麻麻的, 无名指那里还有个牙印,他一瞬间脸都红了。   但偏偏对面的人是祈景。   “你想要?”   算是试探地询问。   少年眼皮微垂,面容单纯地看过来, 理解了下意思,点头。   他想要试试。   “那你进展到哪一步了?”   江修远似乎是觉得在门口谈也不是很好, 抬手将人拉了过来,给祈景找了个口罩,然后又弯腰拿过来酒精喷雾。   呲呲的。   少年端端正正地坐着, 好似原来在会所认真求教的样子,抬眸去看江修远,“他亲我,会亲我。”   “会帮我——”   那个Z开头的音节刚说出来,青年整个人都红温了, 没忍住抬手打断:   “好了好了, 我知道了。”   中国人是保守的, 即使在互联网上浏览一些不明网站的常客, 到了现实生活中听到一些特定词汇也会面红耳赤。   折中的开放。   折中的保守。   沉默寡言的中国人,生了浩浩荡荡的十四亿人口。   江修远坐在沙发边, 还是客观冷静道:“你现在确实不大,薄总其实是为你好。”   “……”   青年自己都绷不住,他怎么也成这样了?   “欸……你想怎么样呢?”   少年只是垂着下巴,情绪内收,但很有自己的想法。   “想试试。”   实践出真知。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我想想, 那你这样……”   *   凌晨四五点左右。   主卧的台灯是昏黄的,床铺却是深色的,白皙的小腿在毯子外面露着一截。   薄承彦垂眸握着,轻轻的揉。   祈景脸颊还有泪痕,他睡得瑟缩,整个人陷在床边。   脚踝抽动了下。   薄承彦抬眉看了过去,掌心的力度没有丝毫减退,床上的人在睡梦中。   没醒。   仿佛是一阵疾风骤雨,毁坏了原来构筑好的心理城墙,只余下一片狼藉。   祈景在梦里摇摇晃晃的,呼吸憋闷,掉到海里去了额,他以为他会窒息。   但没有,水流仿佛席卷了全身,缠绕着。   怎么也动不了。   一直微哼出了声。   少年这才醒了过来,下巴靠在对方的肩头,他刚想有动作,薄承彦就道,“不要动。”   腰胯附近有冰冰凉凉的感觉,是消肿的药膏。   祈景眼皮都是潮的,他蹙眉很是难受,想要把腿分开,好疼。   皮肤感觉要被磨破了。   没等太久,他被揽着腰轻飘飘换了个姿势,小腿垂着,脚踝都有星星点点的痕迹。   祈景唇瓣都是肿的,他嗓音干哑,看着自己的膝盖被按开。   仿佛什么记忆又回拢了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去夹。   薄承彦略微顿了下,温和道,“打开。”   怀里人仿佛很瑟缩一样,抬眸看了过来,呼吸清清浅浅地喷在他的喉结处。   温热,潮湿。   “不能摸了。”   祈景是个雏鸟,尚不知道弄出来太多次是不健康的,他又没有自我把控的能力。   只是腿肚子颤颤。   “上药。”   祈景愣了下,反应了过来,耳根子红红的,手臂还挂在人的肩头。   很乖顺地就打开了膝盖。   根本不需要勾引。   他一举一动都仿佛在薄承彦的精神高压线上舞动。   “我看片里不是这样的。”   怀里的少年无知无觉地仰头去问,语气有些落寞。   “为什么不一样呢?”   祈景看人没有反应,懵懂地伸着脖颈,吻落到了对方的下巴上。   像是某种小动物亲近的表示。   “再等等。”   祈景又听到了这句话,他有些不高兴,抬手就去推对方的肩膀,但手被一把扣住了。   “怎么脾气这么大?”   薄承彦蹙眉盯着怀里的人,乌黑的软发垂着,少年只是要抽自己的手指。   他的力气小得可怜。   最后眼睛水润地仰头看了过来。   祈景:“才没有!”   [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薄承彦愣了下,但也就这么一出神,少年真的推开了。   他跌跌撞撞地就要下地。   几乎没有任何意外,祈景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直到被铁似的臂膀又揽了回来。   腿根被抵开了。   仿佛是印证什么事实一样。   ……   祈景又被带去洗了个澡,薄承彦抱着人给他换睡衣,单手揽着的时候拧了下眉。   手机页面是林瑟的联系方式。   他或许应该咨询一样这个年纪的小孩为什么会安全感缺失。   但临拨打的时候,又放弃。   只是打开了个搜索页面。   祈景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口腔被捏开,牙齿被里里外外的清洁。   他吐掉手指,推那个手臂。   薄承彦的眼眸很深,抱着他在洗漱间,只是面无表情地问,“谁教你推我的?”   小鹿般的眼睛里没有什么畏惧的情绪。   他被惯坏了。   “我要自己刷牙。”   嗓音闷闷的,一点也不害怕。   仿佛是料到了对方会妥协。   祈景其实在高中的时候有抹面霜的习惯,那是金丝雀的必备修养,工作手册上说的。   要保持非常美丽的状态。   少年洗完脸之后,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尾红的,脖子也是星星点点的。   乱七八糟的。   不……不好看。   他刚想转头,脖子就被禁锢住了,薄承彦身量确实很高,几乎能把他围在洗手台中间。   喉结是一块软骨。   粗糙的手指上下轻轻滑动,人会控制不住地吞咽。   祈景攥住了对方的衬衫,唇瓣都微张着。   手顺着脖颈的皮肤往上滑,伸进了口腔里,像是杠杆一样撬开了牙齿。   薄承彦眼眸微垂,“乖。”   “让我看看。”   祈景被抱到了洗手台面上,自己张开了嘴巴,整齐干净的牙齿。   软舌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口腔里。   “我有蛀牙吗?”   少年合上嘴巴,认认真真地问,他单纯又平和。   “没有。”   祈景抬手就环了过去,路也不要走了,察觉不到危险,始终是很粘人的。   薄承彦刚才那点阴郁的情绪消散了,抬手将人抱了下来,耳边有人清脆的声音。   “那什么时候可以呢?”   *   祈景确实有些安全感匮乏,尤其是经过Z省这一场旅途,他直面地感受到了“送人”这一朴素环节。   领口的女士香水。   被推着背往前走的少女。   会有人源源不断地来攀附权贵。   无论自愿还是强制。   薄承彦的身边不缺乏漂亮的人,无论男女,无论年纪大小,他会不会动心?   祈景有时候也在想,自己或许真的是走了运气,过上了以前从来都不敢想的生活。   可是好运会一直在吗?   会持续多久呢?   少年坐在书桌上,有些走神地看着电脑的网课,只是想着还好。   他有做任务,港城那位在帮他打理资产,那是他扮演小鸟得来的……   祈景抿了下唇,很认真地开导自己。   那是他应得的。   至于薄家。   祈景只是迷惘,他喜欢他,可是为什么永远都不能到最后一步呢?   他是男孩子。   不会怀孕的,没有后顾之忧的。   他不想到了后面,薄承彦不喜欢他的时候,自己还没有上过床。   祈景垂着下巴,很是郁闷地蜷手指。   好像显得很亏。   就在这时,桌面上冒出来一个背着小包袱的蓝色不明物体,似乎很是疲惫。   祈景好久没有见到它了,“996?”   【好了好了,等到主角攻过完那个情节之后,就可以解放了!】   少年抬手给996解开小包袱,发现里面是几颗旺仔牛奶糖果,愣了下。   但还是给它剥了。   “你现在能吃吗?”   【我给你带的。】   祈景愣了下,水润的眼睛倒映出一个蓝色果冻。   【吃吧吃吧。】   怎么一个系统也要把他当小孩子?   少年有时候也很困惑,他已经成年了,已经有民事能力了。   仿佛仍旧被保护着一样。   奶糖初尝是硬的,一点点化开有甜香的味道。   祈景用手撑着下巴,用指腹戳了下996,“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啊?】   “没有你我遇不上他。”   幸运的开端。   是这个不太靠谱的系统。   不过当时实在是头好痛,祈景蹙眉回想了下,那大概是在连结,后面他就能看到996了。   “你说的情节是什么意思?解放了又是什么意思?”   996只好把它这段时间干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大到去薄家老宅看太太们扯头发,小到去路上的发糕店闻味道。   还没忘记去看在沪市发展成新贵的阮珩。   总之就是世界本质上是要走向稳定的,主角就是其中波动的数值,要经历起伏,然后走向平稳。   “我要做什么呢?”   【很简单,只需要让他继续保持稳定,过了澳门老宅的剧情点,这个副本就结束了。】   祈景有种怔怔然的感觉,好似结束是个很仓促的词,他抬手托着996。   突然想起来港城的那位。   “你们完成任务之后,他是怎么自处的?”   如果长久地和系统在一起,会和现实产生脱节,进而形成一种解离感。   祈景有很多困扰。   【他说:结束,是新的开始。】   *   事情并没有祈景想的那么顺利。   天气逐步回温,雨水逐步褪去,城市变为往日的模样。   早上四点钟的时候。   薄承彦弯腰同人说话,“我要出差去趟澳门,三天后回来,学校那边的军训不用去了,我给你请了病假。”   “就在家休息,嗯?”   床上的少年一下子清醒了,朦朦胧胧地伸手,男人一把将人捞了过来。   拥抱没多久。   “我要和你一起去。”   委屈巴巴的。   “不行。”   这是头一次拒绝。   少年怔怔地望着他。   薄承彦拧眉放心不下,但还是恨心走了,澳门人多眼杂,他不能再露出来软肋。   再者,他需要维持一个正面形象。   一切似乎都游刃有余。   直到临登机的时候,手环的定位直接消失了,没有任何反应。   锦江别苑传来消息。   ——先生,我去送饭没在房间看到小景,他是跟您一起走了么? 第47章   六个小时前——   祈景怔怔地坐在床上, 睡衣扣子都开了两颗,他听到窗外的引擎声后匆匆下了床。   趴在窗户往下看。   真的走了。   他不带他。   祈景觉得薄承彦是个巧言令色的人,在Z省分明还同他说只是想自己而已, 现在为什么不带了?   难道当时那句话是骗自己的。   996晃晃悠悠地飘过来。   【真走了啊?】   少年很是沮丧, 抿唇转过头来道,“怎么办?他不带我去,怎么过澳门的情节?”   人都被安放在真空地了。   去都去不了。   祈景想不出来办法, 门口有敲门声,阿姨在问早饭要不要吃。   少年闷闷地应了声, “想睡觉……”   他重新把自己扔到了床上,卷了下被子,额发微微散开, 看着天花板上的雕纹。   有没有一种可能,薄承彦自己就可以经历那个重大变故。   996说是关于家庭方面的,是促进他人设鲜明的一个重要节点。   可是。   祈景侧躺了下,腰微微弓了起来,透彻的眼眸里满是困惑。   他不让他知道……   【怎么回事?为什么感觉你数据条缺一小块?】   996在上方盘旋着, 扫描了一下, 似乎在检查少年。   祈景只是有些郁闷, 他已经懂得很多了, 手指蜷缩了下。   他虽然说不是金丝雀。   可是……   不还是他养着自己吗?   薄承彦,多大了?   祈景翻过来手机, 查了下,一边抿唇,一边不高兴。   ——二十九岁。   他比自己大……十一岁。   脚弓微微绷直了。   祈景大抵知道对方为什么不和自己说太多事了,毕竟他看起来像个发育不完全的……   小鸟?   少年又翻了个身,仰躺着, 张开嘴巴呼吸,手腕上的手环滴答了下。   那是晨间脉搏自动测量的提示。   不知道为什么。   祈景蹙眉就想去摘了,但是刚解开一个锁扣,想起来什么,瓮声瓮气地道,“这个能屏蔽吗?”   996飘了过来。   【啊,这什么?】   少年盘起腿来解释,“他说这个可以在我身体异常的时候发送坐标和监听,还有摄像。”   996落在人的掌心,豆豆眼看了过来。   一秒,两秒。   “啊?”   祈景仿佛突然反应过来了,磕磕巴巴地道,“那我心跳很快的时候……”   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他慌张极了,但又不知道这东西开了没有,眼神都变得没了方向。   【小景,我还是要提醒你,根据我的检测结果来看,你的监听似乎是一直打开的。】   【录像功能……似乎是单方面开关。】   【你确定这个型号,和上次在溶洞的一样吗?】   蓝色史莱姆飘来飘去,落在了少年的肩头,祈景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腕骨。   人是一点点成长的。   他面色微微泛白,仿佛终于知道了人权二字的意义,慌张去看996,“那我在房间和你说的话——”   【不要紧。】   【我可以抹消。】   996尽管实体看着很幼稚,但毕竟掌握着高维的能力,没过一会就完成了。   甚至不到两秒钟。   【但有可能会被他发现,如果他存在定期查看你的动态的话。】   说完这句话,仿佛是停顿了一会。   【噢,的确存在。】   祈景只是处在极大的震惊当中,指腹被自己掐出来点粉。   “为什么……”   996只是清楚地告诉了所查询的信息。   【根据历次查询间隔来看,保持着一天一次的规律,我将你手环的信息流推迟了六个小时。】   【他可能会发现……】   主角攻当然不是什么好角色。   薄承彦这个人的生理疾病,996查了好久才搞明白那个“阈值过高”是什么意思。   那不就是变态吗?   不能说人话?   但碍于祈景喜欢他,蓝色史莱姆并没有说太多,只是圆滚滚地坐在少年肩头。   “为什么会听一个人说话,这不会很……无聊吗?”   祈景侧眸询问,很是慌张,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正常人来讲,应该会无聊。】   祈景脊骨有些微微发麻,他听出来潜台词了,抬手把手环给摘掉了。   扔到了床尾处。   他抱着膝盖坐着,面色很是惶恐,仿佛又像是困惑,“可他说是为了我的安全。”   996说实话并不是个教育专家,歪了歪头,【或许我应该带你去港城?】   少年愣了下,“我可以出去?”   【当然。】   *   陈卓将江修远带回了京市,按照约法三章一样保持合适的距离,甚至还亲手为那个花店选址。   就在公司附近。   如此一来,江修远刚开店就有了稳定的客单,尽管他有些无措,但觉得这样也还好。   反正合同还有一年半,为什么不利用他?   Z省的事恍如隔世,他走的时候只是在奶奶坟前磕了头,也没有去市里。   不是他的,他不要。   江修远临走的时候还去看了医生,或许是捅了几刀的缘故,他情绪稳定多了。   陈卓下午过来的时候,他权当看不到,直到一通电话打过来。   青年把围裙摘了下来,刚一听到声音还愣了下,低头看了下手机屏幕。   “薄总——”   还尚未说一句话,电话被抢走了。   “你找他干什么?”   “什么?”   江修远站在旁边,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感觉应该和祈景有关。   不然不会直接来找他。   青年面色很是担忧,站在旁边看陈卓打电话。   “我刚带他回来,没见过。”   “那我不知道。”   “我可以帮你……”   陈卓眉眼一抬,果然电话挂了,他把手机放到台面上,整个人都乐了起来。   “说什么了?”   气氛很是安静,一秒,两秒。   “他宝贝儿跑了啊哈哈哈……”   江修远愣住了。   *   薄承彦甚至没有多停留,直接返程了,总助在旁边冷汗直冒。   一个劲地汇报。   “京大的老师发消息了,说没有去学校。”   “别墅区的监控还要在等一会,已经在催了,大概三十分钟后。”   ……   锦江别苑很快就到了。   薄承彦进门之后脚步都没有停,直接上楼去了,阿姨在旁边很是担忧地道:“找过了,柜子都找了,这孩子去哪了?”   “劳烦您去招待林助。”   薄承彦的嗓音是沉的,保持着理智与平和,等到房间里一个人都不剩的时候。   他抬步走到床边,垂眸看到了那个被摘掉的手环。   与此同时——   【欸,其实澳门那个情节,也很好说,主角的父亲要死了。】   996坐在祈景肩头,少年此刻在一个窗明几净的跃层房子里,茶几上的东西很简单。   几本书,和一个透明茶壶。   不远处的那个人身量很高,有种冷清的气质,在厨房那里走了一圈。   又空手过来了。   顾青时蹙了蹙眉,很抱歉地道,“家里没有茶了,薄荷水你爱喝吗?”   沙发上的孩子看着太小了,甚至穿着睡衣,额发毛茸茸的,眼睛水润极了。   盯着他看。   有点像小时候的……   【肯定是他拿走了!就是他!】   【家里都是薄荷叶了!】   996像个超雄系统一样呱呱叫,结果被顾青时一把捏住,扔进了空杯子里。   “安静。”   豆豆眼在玻璃杯里挤来挤去的,很是憋屈。   祈景很拘谨地握了握手指,摇了摇头,“都可以的,我不渴的。”   没有太经历过外面的世故。   很直白的话,听着有些可爱。   顾青时想了想,先道了个歉,“996它并不是纯粹的机械化系统,它是抽出来的数据条,有类人情绪,经常做一些出格的事。”   “它误打误撞把你拉进来了。”   “还好吗?”   祈景只顾着看人的脸,等到人说完了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我很好很好。”   “我……我上辈子条件很差的,不是996,我过不上这种好日子。”   顾青时面容很温和,“很好就可以。”   “你的资产我有在给你打理,现在要用吗?还是等你上完学?我听说你在京大读书。”   少年摇头,着急解释,“不是,我不是来要钱的,我……”   【小景要问感情问题。】   996把脑袋探出了杯子外,懵懵懂懂的。   顾青时愣了下,仿佛是有些轻微的不自在,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经验。   霍尘……   是他的养子。   祈景抿了下唇,磕磕巴巴地道,“也没、没有那么急。”   仿佛是想要岔开话题。   “为什么家里都是薄荷啊?”   顾青时还尚未来得及解释,996就呱呱大叫:【当然是因为某人连花都要嫉妒,全给挖了种他专属的薄荷叶。】   空气一阵沉默。   “是。”   祈景怔怔然地看过去,对面的人侧头看了下桌上的小花盆,目光很是温和。   “我欠他的。”   顾青时想了想,侧眸看了过去,“我知道你的一些事,996它一开始犯了错,总是往我这边跑。”   “但你可能不是很了解我?”   氛围始终很融洽。   “我的任务时间比你要长得多,我养了个孩子,从他八九岁……一直到快要成年。对了,996给你选择了对不对?”   祈景想了想,“是可以返回原世界的那个吗?”   “对。”   “我走了。”   少年眼睛微微睁大,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脆的人,那可是……很多年。   “那……”   “是,他到处找我,但怎么都找不到。”   顾青时很平静地说道,“觉得我不要他了。”   语气很是轻。   青年眉眼其实很疏离,微微倚靠在沙发上,似乎有些走神。   又像是回忆。   “后面世界就崩塌了,996让我回去,我再次见到他,他在割腕。”   “他……”   顾青时其实不知道怎么去说,只是抬眸去看祈景,“我的人生唯一建立起来的亲密关系,只有我的养子。”   “我没有办法拒绝他。”   过于浓烈的感情,很难用几句话来匆匆概括,没有谁是有经验的。   “你遇到什么困惑了?”   祈景没有想到对方的另一半就是他的养子,一时半会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有……割腕?   他从未见过这种事。   薄承彦甚至不允许他熬夜写作业。   生命只有一次。   直到门开了,人还没到,声音就传过来。   “顾青时,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给我发短信干什么!我不喜欢短信——”   脚步一停。   霍尘面色很冷,几乎没有半分犹豫,转头就是质问:   “你私生子?”   *   大约五分钟后。   祈景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的,996在偷偷趴书房的门缝,不过只听到啪的一声。   心满意足地回来了。   【挨打了。】   少年脸色顿时变了,几乎一下子站了起来,直到书房门开了。   青年好端端地出来了,袖口微微卷了下,就是唇瓣有些红。   别的没什么。   “您没事吧?”   顾青时抬眸看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道,“他没见过你,误会了。”   996震惊解释:【我说的是霍尘挨巴掌。】   又是一阵沉默。   顾青时有种想把996丢出去的冲动,非要他这么尴尬吗?   “这样啊……”   少年有些混乱,他接触到的知识不足以应对现在的场景,以至于磕磕巴巴地说了句,“那您手疼吗?”   顾青时一时间很是不自在,他拧眉看了下996,意思很简单。   ——你教了他什么?   【不是我!还不是他那个攻略对象,恨不得刷牙都代劳,孩子现在单纯得跟张白纸一样,见到打人就觉得是家暴。】   996在港城很是活跃,一副要上位的样子,不过还没忘记看一眼祈景。   【被扇巴掌是主角的一大特殊癖好。】   【他很爽——】   身体一下子被拽了起来。   手动闭麦。   书房门开了。   霍尘面色不善地走了过来,坐在了沙发旁边,抬眸扫了一眼祈景。   “你多大?”   少年手指微微蜷了起来。   “十八。”   顾青时拧眉看了过去,刚想阻拦,男人只是面无表情地道:“问我。”   “他是被我逼的,你问他没有用。”   *   此刻天已经黑了,落地窗外的夜景很是迷人,有种繁华的奢侈。   少年磕磕巴巴地开口:   “他、他比我大很多,我是被他捡回来的……”   “年龄不是问题,未成年除外。”   霍尘面不红心不跳的,他丝毫不提自己未成年的时候动心的事。   祈景的话一下子被打断了。   有些懵。   只好去说另外一个。   “我觉得他不会喜欢我太久……”   霍尘:“为什么这么觉得?”   “我很小,他看起来很没兴趣的样子,他总是拒绝我。”   祈景单纯地说了出来,手指在沙发上抓了下,见对方没回话。   有些惶恐地去看顾青时和996。   “还有别的理由么?”   霍尘面色挺复杂的,这是从哪里来的一小孩儿,幸好不是什么私生子。   祈景喉咙有点微微堵,身体都有些紧绷,但他还是说了。   “我见到有人会送人给他,我在他的衣服上闻到过其他的香水味。”   “平等的爱情,应该是物质平等吧,然后才有可能是精神上的平等。”   少年很是安静地把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声道:“我和他差很多。”   霍尘完全不能理解这么多哲学的念头,但他勉强看出来了这小孩年纪尚轻,胡思乱想的年纪。   “这些都说明不了什么?差的多么?他不是养你了?养了就要负责任。”   996:【……】   “不就是安全感么?他把财富分给你不就行了,一半不够就所有,很难么?”   顾青时蹙眉:“霍尘!”   祈景愣了下,他想起来了那些股份和遗产分配的文件,呐呐地道:“他……好像给我了。”   “那你有什么问题?”   仿佛终于说到了点上,祈景一下子想起来了,他蹙眉道:“他监听我。”   “这怎么了?”   霍尘不以为然:“我也爱这么干。”   男人抬眸看向身旁的青年,是不加遮掩的占有欲,“一楼到处都是监控,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快赶回来。”   祈景愣住了,水润的眼睛望了过去。   顾青时只是平静道:“好好说。”   霍尘看了下腕表的时间,拧眉道:“这很好解释,没有安全感,就会这么做。”   “他看起来不像不喜欢你。”   祈景一副宕机的样子,全部都是……监控吗?   “另外,你是自己出门的么?”   “礼貌问一下,你失联多久了?” 第48章   感情这种事很难说清楚, 每个人所能承受的值是不同的,可能于外界看来很违背人权的行为。   对于他们而言,则是一种彼此融洽的生活方式。   祈景磕磕巴巴地道:“失联?”   “可他、他出差了……”   似乎是表达出了一种意思, 他应该不会回家的, 但是自己说完了前半句。   愣住了。   “我没带手机。”   祈景有些无措地道,似乎也慌张了起来,他把手环摘掉了。   信息流是推迟了几个小时的。   按道理他有缓冲时间的。   【坏了, 小景。】   【现在晚上八点了。】   超时了。   996进行远程传送是会压缩时间的,导致祈景失去了一定的外界感知, 他不知道过去这么久了。   “你返程仍然需要一些时间。”   “要打电话么?”   仿佛是某种隐秘的共通性,男人只是微妙地捻了下指腹,提醒道:   “我并不建议你直接回去。”   “你需要找一个借口。”   祈景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办, 只是木木地点头,但身旁的男人只是起身走了。   “和昨天一样么?”   这道声音很是温和,几乎满是讨好。   祈景不由自主地抬眼看了过去,发现两个人一个冷淡一个眼神专注,性格好似南辕北辙。   “嗯。”   顾青时想了想, 又仿佛想起来什么, 抬手按住对方的小臂, 温声道:“多做一份……这孩子……”   有细细碎碎的嘱咐。   祈景看得入神, 以至于在那个男人离开之后,才堪堪反应过来, “不用的,不用的。”   “我不吃饭。”   少年甚至一下子站了起来,面颊沁出来些粉,不好意思了。   “我不会做饭……我也怕乱喂你,他会做饭。”   青年很温和地抬步走了过来, 顺带解释了下。   “不要太拘谨。”   祈景只是不知道怎么办,这个时候996飞上了肩头,促使他又坐了回去。   “或许是因为我曾经看了很多教育孩子的书籍,996觉得我可以给你一些指引。”   “但有些时候,理论与实际是存在很大差别的。”   顾青时想了想,“我查过你喜欢的那个人,他很有权势。”   青年交叠着双腿,很温文尔雅地道:“从霍尘问你的情况来看,他看起来没有不喜欢你。”   “但你接受不了监听么?”   祈景有些被问住了,最后只是道:“我……我只知道,这是不对的。”   正确的三观下,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顾青时微垂着眼眸,神色倒是有几分意外,面前的少年……其实被养得很好。   他可以坦坦荡荡地说自己的困惑。   也完全愿意接受996的提议。   甚至可以孤身一人来这里。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那个人似乎很有修养。   “是,这是违法的。”   顾青时看了下腕表的时间,很平和地问,“所以你讨厌他?”   祈景一下子怔住了,摇了摇头。   “不到那个程度。”   996坐在茶几上,豆豆眼一眨一眨,好奇地听着。   一秒,两秒……   少年愣了一会,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他几乎直白地问,“所以是喜欢产生了包容吗?”   这里全部都是监控。   违背人权。   但即使如此。   对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或许是因为这是给予伴侣一种安全感的方式。   但是……反过来。   也是他从伴侣那里获得安全感的方式。   祈景好像恍然大悟一样,下巴尖尖的,黑色的瞳仁中有点涉世不深的感觉。   嗓音也闷闷的。   “我不讨厌他,我就是觉得这样不对。”   “我还是喜欢他。”   仿佛一点点明确了自己的想法。   人是主体性的,一昧地考虑对方是否喜欢自己,其实是一种自我丧失的过程。   爱情本质还是博弈,一方气势高昂,另一方就萎靡不振。   反之亦然。   *   锦江别苑的气压很低,房间里也很昏暗。   薄承彦垂眸看着屏幕上的道路监控,没有,没有捕捉到任何人影。   好似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想起来当初少年同他说的过往,那个“东西”,那些与现实完全不符的经历。   分明早上还那么粘人。   算是惩罚么?   闹脾气。   薄承彦眸色很暗沉,几乎看不出来什么光,起身去了客厅,把腕表卸了。   人应当有所控制。   阿姨在旁边很是忧心忡忡,抬手接过来了外套和腕表,没忍住道:   “先生……晚饭还准备吗?”   眼下这种情况实在让人揪心,小景怎么就突然失踪了,早上还好好的。   尤其是主家直接返程了。   事情不小。   阿姨也心高高悬着。   直到——   “照旧。”   男人垂眸活动了下手腕,眉眼平和,但眸色有种压抑的风暴。   “那先生您……”   “两人份的。”   阿姨一下子愣住了,可是小景还没有回来,这……   “和昨天一样就可以。”   “辛苦。”   薄承彦单手解了领口的扣子,掀起眼皮看了过来。   “好的好的。”   气压从未这么低过。   祈景在锦江别苑待了很久,主家每次回来永远都是温文尔雅的,是真的有种“家”的感觉。   阿姨以前还察觉不到这种微妙的变化,直到这次。   人失踪了。   家里好似结了冰。   与此同时——   少年穿着睡衣,仰头看着二楼的窗户,有些愁容满面。   果然灯火通明的。   祈景没有敢打电话,因为电话本身也可以查到坐标,他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   现在十点整了。   996飘在半空中,也是很忧愁地道:【小景,我已经加速返程了,但感觉没有什么作用欸。】   因为已经迟了。   无所谓迟多少。   【不如我们出去溜达一下,等到半夜再回来?】   祈景很郁闷地道:“可是现在已经十点了。”   他以为对方已经休息了,这样他就可以偷偷溜回房间。   但现实情况摆在眼前。   没有休息。   少年蹲在墙角,抬手揉了揉眼睛。   “我饿了。”   嗓音蔫蔫的。   其实还有些困。   传送中间压缩了时间,但身体状态没有发生大的改变,没有进食是事实。   996沉默了半响,然后慢吞吞地飘到了楼上,观察了一下情况,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   计划进行时。   祈景迎着夜风爬回自己卧室的时候,还有些紧张,他的书桌抽屉里有零食。   【小心噢。】   修长的小腿伸了过去,垫了下脚,安安稳稳地落在了地板上。   “呼……”   祈景松了口气,刚想把另外一只脚放下来,但就在这时,脊背碰到了椅子。   发出了嘎吱的动静。   一瞬间汗毛倒竖。   少年像个猫一样钻进了书桌底下,手肘一不小心还磕碰了下,痛得他咬了下唇瓣。   按道理本来就是自己家,没有什么不敢进的,但他实在有些心虚。   996路上给他传输了信息,薄承彦好像真的在找他,少年有种隐隐闯祸的感觉。   类似于上次溶洞探险的时候……   祈景像是回忆到了什么,掌心麻麻的,但眼睛还是透亮的。   他察觉到没有人进来后就慢慢出来了,抬手去自己的抽屉里拿零食。   啪嗒——   灯灭了。   一片漆黑。   996本来还在卖力替人咬包装袋,但一仰头,整个统愣住了。   少年直接被揽在了怀里,身形几乎完全被覆住了,手腕被扣得相当紧,像是抓某种小动物一样。   薄承彦眸色暗沉无光,感受着肌肤的相贴,越过人去看桌面上的空白处。   视线是居高临下的。   仿佛有种审视感。   996浑身都发麻了,因为对方下一句就是:   “是你。”   有种微妙的主客体转换的感觉,观测者发现自己也在被观测。   世界核心主场还是人类,即使高维如何干涉,没有人,也就形不成世界。   996实体很小,恍惚间感觉面前一阵空白,天旋地转之间,它被拍出了窗外。   祈景还尚来不及解释,下巴就被掐了过去,夜色朦胧,他口腔硬生生被捏开了。   薄承彦的眉骨很优越,天然地形成了一道阴影,使人看不清神色。   “唔……”   少年腿根被往上一托,直接坐到了书桌上,曾经认真复习备考的地方。   膝盖被按开。   祈景大口大口地喘气,“薄承……”   犹如宝物失而复得   湿冷的唇贴了过来,像是品尝,又像是确保什么。   唇齿交缠,欲望一点点泄了出来。   青筋凸起的手背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失控变成既定事实。   祈景的腰腹单薄,被放开呼吸的时候都带着抽|动,眼睛湿漉漉的。   勉强缓过来,又被捏着下巴细细地吻了过来。   少年头一次感觉到了紧密的逼仄,他推拒不了,呼吸完全被掠夺走,想要解释的话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说了半天还绕不出“薄承彦”三个字,甚至只能发出一个音节。   后知后觉。   反应过来这是在教训他。   唇瓣被磨破的时候,少年开始哭,鼻尖红红的,眼泪在脸颊上形成一道浅浅的水痕。   但无济于事。   少年睡衣单薄,泪痕被尽数吻去,几乎还要再来。   祈景慌不择路地仰头去亲薄承彦的下巴,磕磕巴巴地道:“等、等下。”   拿出一开始准备好的说辞,唇瓣一张一合,睫毛是潮湿的,瞳仁很是水润透亮。   “我……我说完了。”   祈景鼻尖红红,很是认真地道,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出卖了自己。   薄承彦冷漠地看着人:“小景。”   “你当我是傻子么?”   呼吸骤然乱了。   祈景陷入巨大的恐慌当中,因为几乎没有停顿,潮湿的吻落了下来。   “唔……哈……”   手一开始是撑着对方的肩背的,生理性泪花硬生生是被亲出来的。   直到地方换了,人被护着脖颈抵在墙上吻,腿根有对方的手臂撑着。   他为什么不问?   “嗯……”   刺痛感是轻微的,祈景觉得还可以接受,直到他看到了台面上的东西。   ——戒尺。 第49章   呜咽是控制不住的。   仿佛是从细的嗓子眼里冒出来的, 犹如刚烧开的一壶水,顶着往上掀盖子。   祈景怕得往人怀里缩,小腿被薄承彦扣着, 抽不动, 男人只是微垂着眼眸。   单手揽着那截腰。   欲望很多时候是混杂的,并不一定只有情欲。   但亲吻的确是最低级的惩|戒。   “你要打我……”   少年眼泪溢满了出来,指头攥着人的袖口, 抽噎的胸膛一起一伏的。   薄承彦面无表情地看着人,“谁说的?”   灯是昏暗的。   浴室里也有朦胧的雾气。   仿佛是被引导着, 祈景磕磕巴巴地伸手去指那个东西。   那是戒尺。   “噢。”   下巴被掐着过来吻,体温升高的时候,隐约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腿根贴了过来。   祈景尚未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被抱了起来,身子像是挂在对方身上一样。   有种亲密的依恋感。   养大的,是不一样的。   仿佛永远分不清好坏,张张手就朝你抱过来了。   冰凉的东西顺着腿根往上移,一直碰到最温软的地方, 祈景整个人都惶恐了起来。   他像个小鱼在案板上扑腾。   打手心就很痛很痛的。   “呜呜……”   祈景甚至张开了嘴巴, 去咬住了薄承彦的肩膀, 衬衫的布料沾上了口|涎, 显得色|情又暧昧。   很闷的一声抽打。   怀里人几乎听到动静就哭了,不管不顾地咬人, 小腿一个劲地挣脱。   “娇气。”   薄承彦抬手将人放到了洗手台上,看到人委屈地咬住下唇的样子,轻微愣了下。   祈景脑子晕晕乎乎的,随意一瞥好像看到了对方的手背。   有一道红痕。   还来不及反应,后颈就被按了过来。   吞咽都来不及吞咽。   祈景从来没有被吻得这么久过, 他感觉自己要死掉了。   舌尖都被叼出来了。   “让做吗?”   温文尔雅的嗓音响了起来。   祈景双腿被带着去圈对方的腰,他无知无觉的,以为对方不生气了。   睫毛湿哒哒的。   对上的一双黑沉的眼眸。   少年懵懂无知,甚至仰头看了过去。   [还有这种好事?]   禁果在没有吃到之前,总是充满着各种旖旎的想象。   像是蜜糖吸引蚂蚁。   不用特别的手段,自然而然就进了圈套。   *   十点一刻。   阿姨做好了饭菜,有些忧心忡忡的。   直到楼梯那处有平稳的脚步声传来。   “先生。”   薄承彦垂眸看了下桌上的东西,漫不经心地理了下袖口,平淡地道,“您休息吧,明日再收拾。”   “没事没事,我待会弄好就行了,不妨事的……”   但话音落下就安静了。   气氛宛若结了冰。   “那我就先休息了,先生您也早些睡。”   “辛苦。”   阿姨最后还是走了,仍然觉得有轻微的压迫感,心里只是很忧愁。   这孩子在哪啊?   二楼。   主卧的床是暗调的,白皙的手臂在里面卷着,还在断断续续地喘气。   一直等到房间门打开了。   少年脚弓一下子绷直了,整个人都闭住了气。   声音越来越近。   直到被子被掀开,光滑的手臂被一把拉了起来,祈景抽噎的气还没有顺上来,口腔就被弄开了。   一勺粥被喂了进来,温热的,不烫不冷。   “唔……”   单这样还不够,毯子被扯了过来。   祈景下面被微微垫着,抽|打是被对方手背挡住了一部分,但还是有些软肉被碰到了。   起了红痕。   “出去一天,饭都不吃?”   嗓音是微哑的。   但动作是强制的,少年有些吞咽不及时,推了下男人的手臂。   唇瓣被细细地擦拭干净。   薄承彦像是很有耐心,抱着人去了浴室,毯子被铺在洗手台上,祈景的小腿垂着,上面有些明显的握印。   口腔被细致地探着。   干净的薄荷味。   “唔……”   很难不有反应,舌根被压住的时候,他掌心都在发麻。   有种溢满的感觉。   祈景磕磕巴巴地道,“睡、睡觉吧……用手指就可以了。”   他没有经历过这种,很奇怪的满涨感。   是胃痛的面色泛白才勉强停了。   薄承彦慢条斯理地把清洁指套摘了,轮廓在顶灯的情况下显得尤为清晰,手指是修长的,关节。   祈景的膝盖被不容抗拒地分开了。   重复先前的工作。   小孩子总是爱变卦。   忧他太痛,又恐他不长记性。   怎么样都不好处理。   细|窄|   水声滋|滋。   祈景又开始掉眼泪,他像那种被父母弄哭的孩子,情绪不稳了,还要巴巴地找大人。   薄承彦任由人抱过来,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唇瓣轻轻地贴了下怀里人的耳廓,似是安抚。   ……   年纪差大也有好处,祈景甚至中途昏了过去,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还在被压着,只不过唇瓣被渡了过来葡萄糖。   是那种单支包装的注射液。   高中时候没用完的。   这个时候用了。   照顾是有的,挨|艹也是实打实的。   这种事情一次很爽,两次也很爽,但三次四次就考验体力了。   雏鸟羽毛还未丰满。   自然撑不过去。   祈景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晚上,昼夜全颠倒了。   薄承彦不问不代表不处理这些事。   他在人床边守着,屏幕上是在Z省处理那对父母的时候留下来的资料,那个婴儿锁骨有个胎记。   少年抱着他的手,眼尾都是褪不去的红,但睡得很安稳。   衣领被轻而易举地剥开了。   干干净净。   薄承彦神色始终淡然,抬手又滑了下,那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书。   所谓的亲生父母。   ——依据本次 DNA 检测结果以及相关遗传学原理分析,排除被鉴定人1与被鉴定人2之间存在亲生关系。   并不是亲生。   薄承彦微微倾身看向了床边的人,少年唇瓣被吻破了,上了药也很肿。   “你是老天送给我的么?”   没有人回答。   *   林瑟最先登门拜访,那已经是第三天早上了,祈景坐在床边,大夏天的,长袖睡衣。   懵懵地看了过来。   他眼尾的红还是有,手背上有个创可贴,晚上输了营养液。   看着可怜兮兮的。   “吃饭。”   少年又转过来了头,很乖巧地张嘴喝了。   很听话的样子。   薄承彦很平和地收了碗筷,起身看向来人,眼神平静。   坦坦荡荡。   林瑟一整个麻了。   但是没多说什么,只是走到跟前问了句,“发烧了么?”   这本来是质问薄承彦的。   但床上的少年摇头,“我没有。”   “我很健康的。”   面色白皙,额发都乖顺地垂着,但表情很是严肃。   “嗯。”   祈景看了下薄承彦,又乖巧地收回了眼神。   仿佛有点轻微的不自在。   林瑟确实有些意外,尽可能放低自己的存在感,心想那看来技术不错。   售后也蛮到位的。   就是在拿过来那截手腕的时候,愣了下。   衣服牵动着露出来点皮肤。   全是吻痕。   密密麻麻。   “……”   上帝宽恕,上帝宽恕。   林瑟甚至松开了手,在自己胸口划了个十字,最后才去把脉。   其实没什么大事,归结起来无非八个字:   气血两亏,纵欲过度。   最后二人去了外面。   房间内的人在玩手机,是薄承彦的。   林瑟自己都看出来端倪了,这完全不是普通的喜欢了,这……这……   “那是你的工作手机?”   “嗯。”   “不是,你们这是……”   林瑟最后麻木了,最后双手插兜看着薄承彦,定定地道,“澳门的事都推了几天,你失控了。”   “没有。”   “只是觉得束缚着太累。”   面前的人甚至很好说话,一看就是餍足后的神色。   林瑟面无表情的,心想这可真是应了外界的传闻,真成小“祸水”了。   毕竟薄仲林都快咽气了,这长子刚落地就又返程了,尽管京市这边的消息滴水不漏,但难免还是会传到情|色绯闻上。   绕来绕去,只有那一个。   “对了,哪找到的?孩子去哪了?”   内情人到底是知道一些事的,林瑟皱眉问了问。   ……   与此同时——   祈景正在认认真真地看薄承彦的手机,他翻了翻微信,发现里面全是一些不认识的人,基本上都是前缀+名字。   要么是职位,要么就是其他人。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   祈景本来都要放下了,突然想起点什么,他想要去找找自己的微信。   但是人太多了,就连q开头的人也很多。   索性去打字搜索了。   少年认认真真敲出来两个字。   ——祈景   空。   又去打。   ——小景。   空。   祈景闷闷的,难不成是「讨厌西蓝花」?   那也太过分了。   房间里的空调很是适宜,少年咬了咬唇,打字去搜自己的昵称。   空。   祈景真的生气了,他一定要找到自己,或许是睡了很久反射弧过长,少年没有想起来用自己手机发消息的办法,也没有去检索聊天记录。   只是一个个地翻目录。   专注的甚至没有听见关门声,少年很快就发现一个异常,那是个M开头的昵称,好像是个英文字符。   头像还是文艺风的景色。   祈景一下子就咬住了唇瓣,心里酸酸的,仰头就要去找人,结果发现薄承彦就在身边。   他刚想控诉。   但下一秒。   “找到你自己了?”   祈景愣住了,啊,他懵懵地低头去看,“不、不是,我的头像是……”   温软的手指碰了下那个框,图片自动更新成现在的了,一颗绿油油的西蓝花。   一些沉默。   原来是微信缓存,祈景耳朵尖红红的,想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由自主地咬下唇,但又反应过来了。   松开了。   少年闷闷地道:“嗯,嗯,找、找到了。”   不由自主地点进去,结果祈景发现的是那天的信息,几乎来来回回都是。   ——小景,你在哪里?   ——小景,回复我。   ——生我气了?   ——小景……   祈景一下子丢开了,双手攥住被子,有些可怜兮兮地仰头去看薄承彦。   他想要解释:“我、我不是故意……”   或许发现了,贸然的离去对于亲近的人来说是一种伤害,会牵动对方的心。   这样好像不好。   薄承彦始终平和:“不用道歉,是我没有提前采取措施。”   这句话说的其实有些晦涩难懂,祈景并不知道“采取措施”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想要岔开话题,视线看到了屏幕上的备注。   Meu amor.   什么意思?   少年仰头问了问,嗓音黏黏的。   薄承彦垂眸看着人,像是在温和地解释,又像是直白地在说:   “Meu amor”   嗓音是像是某种乐器,沉稳又有磁性。   祈景有一瞬间地走神,刚想开口问中文意思,耳边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亲爱的。” 第50章   Meu amor.   是葡萄牙语, 直译为“我的爱、我的爱人”。   或许是为了不那么直白。   薄承彦是说的是“亲爱的”,在中文语境中并没有专指于爱情,而是包含各种情感。   “Meu amor……”   少年不由得仰头去学, 但念得不是很好, 音色略细,但因为嗓子闷闷的。   听着有些勾人。   祈景没学几下,人就被单手抱了起来, 薄承彦坐在床边,垂眸给人拉了下毯子。   堪堪盖住腰腹。   “还疼么?”   亲密的行为是过界的。   但也是促进感情攀升的最好方式。   祈景隐约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他害羞地把脸埋在对方的肩头,不看,也不回话。   木质香很好闻。   衬衫很好摸。   少年的喜好简单又好懂。   细软的手指在薄承彦的领口打滑。   腿根是红的, 涂了药还没有多好,蔓延着往下检查,都是些零零散散的痕迹。   男人停顿了一下。   或许生性就是如此。   体内的基因链所导致的,更改不了的,侵占、压制……才是常态。   祈景的呼吸热热的, 身体干净又顺滑, 不由自主地伸了下腿。   脚腕被轻轻地握住, 不紧, 但也没有松开。   活像是一个镣铐。   “喜欢你……”   祈景抱着人的肩背,闭着眼睛休息, 语气也黏黏糊糊的。   [不用想那么多。]   [谈恋爱而已,我会的。]   [他不喜欢我了,我就去港城,我长大了。]   仿佛给自己铺好了路。   薄承彦几乎一瞬间捏住了怀里人的后颈,硬生生提过来了, 等到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   他才回了下神。   “怎么了?”   少年也不挣扎,手甚至还环着他的肩背。   薄承彦很平和地道:“你毕业,我们结婚。”   祈景愣住了。   这是从未想过的事。   少年上学的认知来看,从暗恋、喜欢、在一起……到结婚是很遥远的事。   他面色懵懵的。   摇了摇头。   “同性恋,不能结婚的。”   祈景所接受的社会观念是传统的,甚至这其中有一部分还是薄承彦亲自教导的。   小径,不是大道。   “可以。”   似乎是很平和的解释,但又隐隐压抑着风暴。   “小景不愿意和我结婚?”   少年愣了下,他尚不知道这种询问方式本身就带有压迫的倾向,只是认真思考了下。   “为什么要结婚?”   祈景不太明白,又说了句,“生不了宝宝的。”   没有必要。   中国传统观念下,成家立业四个字是贯穿始终的,所谓成家就是组建家庭。   生根,有后代。   尽管时代在发展,丁克夫妻也时常出现,可这在祈景的生活中还是比较少见的。   他一直认为,同性恋是只需要谈恋爱就好了。   为什么要结婚?   少年的腰腹很薄,还在被人揽着,眼神单纯又直白。   他不明白。   “你不想?”   不知从何时开始,情绪被极其容易地牵动。   似乎绕都绕不开。   祈景摇了摇头。   *   【什么?要结婚?】   996想到些什么,身子都抖了抖,义正言辞地道:   【不能!你才多大,人类社会二十岁到三十岁是黄金期,怎么可以结婚?】   【纵观各项数据来看,所有女性在结婚之后生活质量大幅度下跌,且因为生育造成了身体不可逆的伤害。】   祈景坐在床上,纤细的手臂里抱着一个枕头,觉得怪怪的。   他又认真打断道:“我不是女孩子,我生不了。”   “我是同性恋。”   语气相当认真。   996飘在半空中,愣了一下下,而后还是道:【不生也一样,反正不是有句老话,婚姻是坟墓。】   祈景咬了下唇瓣,走了一回神,但又想起来什么,“那港城的他们呢?顾先生结婚了吗?”   996:【……】   最后不得不承认事实。   确实结婚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去国外办婚礼?我又不是外国人。”   “只谈恋爱不就好了?”   有种天真的残忍。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下午了。   祈景没有和996聊太多了,因为薄承彦推门又进来了,蓝色史莱姆立马原地遁走。   速度相当之快。   少年愣了下神,怎么像是在躲一样。   温热的触感贴在了后颈,几乎自然而然地他伸了手,顺从让来人把自己抱起来。   祈景问了下,“你怎么和阿姨说的?”   薄承彦的鼻梁很挺,像是那种石膏像捏出来的一样,有流畅的线。   俊美。   或许这样来形容。   比较合适。   祈景自然而然地去亲了对方的下巴,没有一点杂念。   “说你离家出走了,同我生气。”   薄承彦语气淡淡的,侧眸看了过来,神色晦暗不明。   “我……我可以和你解释……”   手臂的肌肉很结实,稳稳地托着人。   回澳门的时间很紧,晚上就要走,他眸色暗沉。   只是觉得不能拖了。   但面上还是稳定。   “说。”   祈景磕磕巴巴地解释,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的,没有说地点时间,只是归结于自己无聊。   它带自己出去了。   “港城呢?”   男人漫不经心地问,顺带把人放在衣柜前的羊毛地毯上,祈景还是站不好,一边仰头回答问题,一边去抓对方的袖口。   最后被带着腰提着。   才勉强腿不软了。   “什、什么港城?”   语气黏黏的,紧张的同时,还有点卖乖的成分在。   祈景没怎么骗过人,这是996都可以印证的,但他本人浑然不觉。   [我没有在他面前说过啊……]   “我会查。”   语气相当平淡。   少年一下子心脏怦怦的,他着急了,但又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睡衣扣子被解开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薄、薄承彦!”   唇瓣都张开了,从上而下看,能瞥到那个舌尖。   红艳艳的。   要是累了,就收不回去了。   旖旎的图像变得具体。   “换个衣服。”薄承彦面不改色道。   少年脸颊红红的,发现自己误会了,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有点站不住。   被揽着腰也累。   祈景适时地伸了伸手,穿好了长袖,这才被人重新抱了起来。   “你现在倒是叫我名字顺口得很。”   薄承彦单手托着人,垂眸丈量了下那个纤细的脚腕。   “那叫什么啊?”   有恃无恐。   祈景脸颊贴在人的颈窝,嗓音都闷闷的。   薄承彦抱人回床边的时候,低头看了下腕表,直到耳边传来一句。   “老公?”   好奇地试探。   *   大约在晚上六点钟左右,别墅外已经停了专车。   眼下天气近九月。   没有那么热了。   祈景在卧室尝试走了几步,但实在太累了,下半身像被卡车碾过一样。   他的膝盖都撑不住。   “你刚才很过分。”   薄承彦西装革履的,任由小孩子在房间里自由发挥,最后还是专权地抬手抱了起来。   闻言也面色平平。   “嗯。”   脖子上有些湿漉漉的,祈景又在试图去咬。   仿佛是为了报复。   但这除了会挑起来□□,没有任何作用。   “回澳门再做。”   祈景愣住了,几乎以为对方在开玩笑,但男人的眸色很清明。   “我不咬了……”   仿佛一下子老实了。   下楼的时候走的楼梯,祈景披着一个宽大的西服,侧眸看了下阿姨。   刚想开口。   “麻烦您这几天看家。”   这道声音很沉稳,比之于前几天有了温度。   阿姨几乎愣了下,好像明白了什么。   “没事的,没事。”   薄承彦怀里的人转了下身子,手还挂在他脖子上,瓮声瓮气地道:   “对不起,我害您担心了,我好好的。”   祈景总觉得要道个歉,他外面还披着个西服,一直盖到坐在手臂上的那部分腰。   皮肤一点也没露出来。   “那我们先走了。”   简短的收尾,甚至没留给少年几句解释的空间。   他小,不懂越说越破绽百出。   *   澳门。   祈景一路上都在睡觉,眉眼温和,靠在薄承彦的胸膛。   没有任何烦恼的事。   他甚至没把拒绝结婚那件事放在心上。   薄承彦神色平淡,掌心是那截细白的手腕,无名指也很细,捻过去还能感觉到软骨。   没长几斤肉。   他养得不好。   是夜里抵达的老宅。   灯火通明。   里面全是些神色不明的薄家人。   司机匆匆地绕过来开车门,老宅的管家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见人出来,低眉顺眼地道:   “先生舟车劳顿。”   薄承彦掀起眼皮看了下房子里的景象,漫不经心地道,“都到齐了?”   “大房组织的,说要迎一迎您。”   语气没有偏重,这是客观陈述。   夜里起了风。   “也算懂事。”   字面意义上的。   祈景被从车里抱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不高兴,抬手环着人的肩背,闷闷地道:“外面好热。”   他不想披着西服。   “等一下,嗯?”   少年没了声音,贴在人的西服上,又乖顺地闭上了眼睛。   薄仲林一共有七房太太,原先的大房是正妻,也是薄承彦的生母,而后去世之后,二房顶了上来。   成了现在的“大房”。   后面那几个是老爷子能活动的时候,自己招惹的,等沈南知进门的时候,薄仲林基本上不太能行人事了。   沈南知是第五房太太。   六房和七房来路不明,名义上是老头子的“妻”,实际上是大房与二房不成器的儿子在外的“小老婆”。   想要依仗孩子进门。   也算是……人丁兴旺。   “阿彦终于回来了,一路上辛苦了。”大房太太程芸还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身着绿色旗袍,很是端庄有礼的样子。   薄承彦没空理会,脚步甚至都没有停。   怀里人手指瑟缩了下。   很明显清醒了。   西服盖不住脸,人只是埋着头。   装死。   这是什么地狱副本?   祈景脚弓都绷直了,薄承彦为了让他在车上睡得舒服,鞋子都给他脱了。   他真成小妖精了。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另一道尖细的女声响了起来,很是故作调侃,“这是谁啊?这孩子就是养在京市的?”   “好歹露个面吧。” 第51章   有种出头鸟是这样的。   在没有权的时候, 认为这是法治社会,用道德去压你,好似风光;但在他有权的时候, 则会极尽地压榨, 从而显出自己的尊贵不同。   薄承彦回头看了下。   面色冷淡得很,旁边的老人低头应了声:“陈秀文。”   提醒了下这个人的名字。   男人了然,瞥了那边一眼。   “赶出去。”   那二房太太脸一阵红一阵绿的, 但看到家里的佣人真的过来了,脸都挂不住了。   她求助般地去看大房, 但程芸高高在上地环着胳膊,眼神中有一抹嫌弃。   “回你自己家吧。”   薄家老宅面积很大,几栋别墅都是连着的, 但唯有正门是宽敞的,很大,风景也好。   按道理是正妻住的地方。   但自从薄承彦掌家之后,这个地界就没人能住,这是她母亲的地方。   就连那老头子, 也是神志不清地在后面的宅子。   亲生父亲尚且不放在眼里。   这个女人怎么没有一点数?   程芸抬眸看向楼梯那里, 对方怀里的人什么也看不到, 只有黑色的软发。   那是个男生。   他真的不成婚?   原本就是来确认一件事, 眼下情况已经知道了,就没有什么必要还待着了。   “散了吧。”   薄家零零散散的人面色各异, 都往外走了,二房太太也才没那么难堪,高跷在地板上咣当作响,扭着腰离开了。   *   二楼卧室。   祈景坐在床边,环顾了一下四周, 发现这个房间和上次来的还不一样。   仿佛是心有灵犀,薄承彦解释道:   “我的房间。”   仍旧是实木的暗色调,有种让人宁静的感觉,男人垂眸给人擦手指。   神色没什么变化。   好似刚才那只是一处蹩脚的戏。   门口有轻轻的叩门声。   是来送吃食的女佣。   托盘上都是些精巧的甜品,还有一碗双皮奶。   窗户外的景色很是宜人,少年这会儿也不觉得热了,或许是房子的原因。   这里没开多低的空调。   还是有些阴凉。   祈景在床边看了下后面的窗户,还是那棵高大的凤凰木,随着风轻轻地摇着叶子。   这个房间并不算很向阳,甚至遮盖了窗户的一部分。   “张嘴。”   少年回过神来,很自然而然地咬住那个勺子,甜滋滋的味道。   也不觉得过于娇气。   喂饭而已。   薄承彦放下了勺子,祈景一只手抓住他的手指,另外一个手去拿甜糕。   托盘的食物全是甜口的,没什么油腻的。   也就孩子爱吃。   在路上也是累得很。   “一会洗完澡就睡觉,嗯?”   少年的发尾有点微翘,像是娃娃那种发质,软,但很多。   他仰头看了过来,“你不饿吗?”   薄承彦回了人一句。   “嗯。”   “为什么这里比上次多那么佣人?”   其实并没有多,一直都是这样的。   上次不过是怕人不适应,遣散了些。   祈景晚上胃口也不是很大,吃得差不多了就放下了,眼眸里全是好奇。   “不喜欢?”   唇瓣被轻轻地拭了下。   少年摇头,“没有,就是觉得,好……封建啊。”   澳门回归得很晚,薄仲林早年风流无数,十几岁就开始养姨太太,这些都是实打实的事。   当地政府为了灵活管理,并没有过多追究回归前的家庭关系,于是就是现在的局面。   “唔。”   祈景被抱了起来,腰被环着,去了洗手间。   洗澡,顺带换药。   淅淅沥沥的水声,偶尔传过来几声呜咽,被抱回来的时候,人眼尾都红了。   衬衫被弄的湿了点,湿哒哒的手指还在拽着。   祈景其实并不太在意薄家的事,被放到床上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抬手环着对方的脖子。   睫毛都潮了。   “你不陪我睡觉吗?”   他很粘人。   但少年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事,只是问了问。   “我去洗澡。”   祈景脑子都成浆糊了,忘了这个事,慢慢地松开了手,拽了下自己身上的毯子。   他很听话地看着人。   “拜拜。”   夜里很安静,窗户外的凤凰木还在轻轻摇曳,已经没有花了,过季了。   少年用手臂撑着床,看了看外面的景色。   慢吞吞地钻进了被子里,眼皮开始变得很沉,他想要等人,但是视线还是变得模糊。   啪嗒。   栽进了梦里。   夜里醒了一次,冰凉的手指隔着睡衣也冷冷的,祈景被轻飘飘地往后一带。   落入了对方怀里。   耳廓有很轻的吻。   *   翌日。   祈景醒过来的时候,是在被换衣服,伸了伸胳膊,嗓音哑哑的。   “早上好。”   他眼睛干净,打了下招呼。   薄承彦眉眼温和,抬手刚想揽人起来,胸膛被一双手抵住了,是抗拒的意思。   “我好了,可以走路了。”   祈景摇摇晃晃地攥住他的手臂,好好地站了起来,仰头看人。   好像是在说。   你看,我不会摔了。   ——还是艹得轻。   有那么一瞬间,这种阴暗想法一闪而过。   他喉结滚了下。   压下去了。   “嗯。”   薄承彦仍旧保持着体面模样。   掌心的余温渐渐消散了。   祈景牵住了他的手,很温和地问,“你要出去工作吗?我在家里?”   几乎形成了思维惯性。   他以往主要任务是上学,所以并不觉得薄承彦陪他的时间少,但是现在没什么课了。   就变得很明显了。   “不工作,我们去个地方。”   少年愣了下,仿佛是有些意外。   [要出门啊,那打不了游戏了。]   [本来还要和江修远视频的。]   [还有黄泽他们……]   “……”   少年人谈恋爱是比较简单的,并不是一直粘人,偶尔有自己的事了也会去忙。   一阵一阵的。   还是打了个跨洋电话。   而后才跟了过来。   薄承彦扣住了人纤细的手腕,没说什么。   祈景的朋友关系他查过,无非那几个富家朋友,其中有个印象倒是深刻。   溶洞那次,手环在那个毛头小子身上。   “谁?”   少年本来是想要牵手指的,但被扣住腕骨了,这样子也可以,但就是……有点像带着手铐。   “你说黄泽吗?他是我高中的朋友,他本来想留在国内读书的,他父母都同意了。”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家里又变卦了,还是让他去英国了。”   薄承彦不动声色,很平和地道:“大抵是为了他好。”   “也是。”   “我也这么觉得。”   祈景天然地觉得英国学校都很好,毕竟有牛津和剑桥,黄泽一直没说自己学校,那应该是差不多的?   但就在下楼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沈南知像是等了很久,管家在旁边候着,女人仰头看了二楼,愣了下。   他们牵着手。   甚至是腕骨式的握法,是一方对另一方的亲近。   很刺眼。   沈南知收了视线,面色很苍白的样子。   祈景跟着人下了楼,手腕试图扯了下,但被顺着掌心给展开了。   指缝被挤了进去。   十指相扣。   “这段时间辛苦了。”   沈南知抿了下唇,“没事。”   但她还是蹙眉问,“一定要请那家吗?老爷子不是还没——”   “不是他。”   *   车子行驶到了一个安静的庭院门口。   祈景在车上抱着996,它是半道从车窗里飘进来的,顺带和人说了一下信息。   【……其实就是他父亲死了的这个桥段,毕竟算是亲人,会有所影响。】   【你在他身边,我看好像很稳定的样子。】   祈景其实没什么实感,他从头到尾没见过几个薄家人,除了前面的沈南知。   五房太太……   少年不由得去算时间,但就在这时,薄承彦很温和地道:   “它还在么?”   少年愣了下。   膝上的蓝色史莱姆也抖了下。   薄承彦漫不经心地等了等,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声,答案显而易见。   “看来还在。”   语气是平铺直叙的,没有什么感情。   祈景刚想要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车子停了。   目的地是一个中式建筑,门口就有人在迎,有种隐隐的压迫感。   “这是哪里啊?”   薄承彦已经下了车,站在外面伸了手。   但少年却没有放上去,只是闷闷地问。   那个门甚至还是那种红木的古典样式,都有铺首衔环,两边有个石狮子,还有穿着黑色衣服的人。   面相看着倒是都很和善。   但祈景莫名觉得犯怵,他不想去,只是在车里看着外面的人。   眼神困惑。   996在少年肩头坐着,一个劲地眨巴豆豆眼,似乎在试探对方到底能不能看到。   薄承彦视线从来没有偏移过,他很温和道:   “家里的客人,去见一见?”   沈南知从未见过对方这样过,或许是嫉妒,或许是不甘,毕竟在没有那个人出现的时候。   女人都可以自圆其说。   薄家的当家人肯定是淡漠的,这很正常。   他不回澳门也是繁忙。   这人不成婚,是有别的打算。   可以等。   但现在……   沈南知面色很苍白,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去往那边看。   “客人?”嗓音还带着青涩,年纪小。   那个少年肤色很白,昨天甚至是被抱进家门的,他连薄家的长辈都不用见。   “嗯,小景,下来,不能让别人等太久的,不礼貌。”   男人的嗓音又放低了,手始终是没有落下。   祈景这才被说动了,他抬手放了过去,“对不起……”   脚都没落下来。   直接被抬手抱了起来,沈南知怔住了。   这是在外面。   不避一下吗?   薄承彦抬步朝那边走,解释道,“害怕?”   “没事,只是去给你打个玩意儿。”   祈景想要回头看,因为996被甩掉了,但下巴上的软肉就被捏了过来。   “看路。”   语气很是凌厉。   祈景手还环着对方的肩背,很闷闷地道,“我没有走路啊……”   [为什么要看路?]   或许是真的有些害怕,司机看出来了,把伞递了过去。   “今天有点阴,防备着下雨。”   很是有眼力见。   祈景这次有了经验,把伞柄往上挪了下,人闷闷地趴在对方肩头。   脸颊是朝前的。   没再往后看。   这个宅子里的主人很是热情,见人过来了,直接挥了挥手,让旁边的人下去了。   “多少年没见了。”   “阿彦,来这里。”   那是一个正厅,黑色的原木家具,周围有些黄色的符纸,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祈景在门口的时候就已经下来了,但整个人都有些抗拒进去,直到那个主人问了句,“多大了?”   语气很是温和。   “十八。”   “我想想啊,那刚上大学啊……”   “哪个大学?”   祈景一点点放松了警惕,觉得不理人不好,轻轻地道:“京大。”   “那很厉害啊!”   少年立马摇头,“不是不是,分数线不一样的,我……”   “欸,不要否定自己的努力啊。”   “接受就好。”   简单说了几句,最后还是被不经意地拉进了正厅。   很不舒服。   沈南知没有进来,好像是被引着去了其他地方,祈景回头也没有看到。   996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少年的视线一下子专注了,在心里问,【怎么不进来?】   【这能进吗?】   996试图往前伸了下腿,果冻体弄出来的一个边边角角,刚戳了一点。   “啊!”   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祈景不由得回头看了过去,发现那是个穿着黑色T恤的年轻人,个子不高。   “大惊小怪什么?”   这户人家的主人在训斥,语气很是严厉。   祈景手指被掐了下才回了神,发现薄承彦一直在盯着他。   神色很平静。   玄学和科学好似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但在某些时候,人不得不信一些事。   “过来我看看吧。”   那旁边的小青年,立马去引路了,祈景被带进了一个小屋子,他心里还在想着996,不过转头看了下。   空空如也。   没进来?   那位主人家只是问了几句,生辰八字,家庭情况。   其实这些信息早就知道了。   无非是想和面前的少年多说几句话。   看一看面相。   “是觉得我中邪了?”   祈景垂着下巴,安安静静地问。   他只是反应慢,不是智力有问题,说到底还是薄承彦不信他……   几乎仰头就看了过去。   眼尾红红的。   不高兴。   “没有没有!欸,没给你说嘛?打个小链子而已。”   主人家连忙说道。   “再说了,你又没有遭遇什么怪事,是不是啊?”   “嗯嗯。”   祈景闷闷地道。   薄承彦只是垂眸看着人。   十分钟后。   少年被留在了房间里,古典窗户外有两道影子,那个宅主在和薄承彦说话。   996从案台下面爬了上来,豆豆眼一眨一眨的。   【小景?】   祈景垂眸一看,呼吸都屏住了,【你能进来啊。】   【当然,世界里也有玄学副本,开玩笑。】   史莱姆费劲地翻身上来,刚想吹嘘一下,结果门响了。   996瞬间下地。   祈景:“……”   薄承彦身段很高,比例优越,垂眸看过来。   少年转过了头。   不看他。   心里的弦被拨了下。   那户主人家始终是温和的,摇了摇头,走到跟前同那年纪不大的小孩道:   “他没跟你说么?给你打个首饰,安魂的。”   “没有什么大事,不是走丢过一次?往后戴了……也好不让家里人担心?”   祈景愣了下,走丢……他什么时候走丢……   仰头看了过去。   骤然对上一个很沉的目光。   他被带到港城了。   祈景唇瓣微微张了下,好似反应过来了,一下子扭头了。   耳朵尖红了,手指绞了下。   “让不让?嗯?”   这户主人家年逾六十,精气神很好,一听小孩十多岁,就纯粹把祈景当孩子看。   少年咬了咬唇,持续了几秒,突然想起来不能咬,一下子松开了。   他本能地又去看薄承彦。   “欸,不用看他。”   祈景没有再抵触了,想了想,很轻地道:“可以的。”   气氛一下子松快了许多。   宅主人心想这事也没那么难,起身同人交换了下眼神,示意对方安心。   “成了,场地布置好了,我去看看。”   “嗯。”   房间里一时半会又只剩下两个人。   祈景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冷战,他本来还很占理的,结果“走丢”这件事一被提出来,鼓足的气立马没了。   整个人都很无措,手指软趴趴贴在座椅上的,改偷偷地咬口腔里的软肉。   也不吭声。   直到——   “转过来。”   薄承彦的语气很平直。   祈景闻言抬眸望了过去,眼眸很是干净,但还没开口说话,对方就弯腰过来了。   几乎像是本能反应,他抬手抱住对方的肩背。   耳边有平静的嗓音。   “不闹。”   “回家怎么生气都可以。”   少年垂着眼皮,耳朵还是红的,他其实还是想解释那天的事。   但就在这时——   门响了。   也没能开口。   最后来到了一个房间里,里面全是些线,上面绑着一些看不懂的经文符纸,尽头是一个蒲团。   祈景害怕得立马就要下来,但被稳稳地托着,动弹不得。   他生气了。   抬手就去推。   但连带着手腕也被扣住了。   薄承彦眼神微垂,他料到人会不愿意,但他不可能再让上次的事重演。   “小景,陈师傅等了你很久,他不是坏人。”   语气很是有耐心。   薄承彦从来不否认自己人格中的劣质因素,譬如现在,他会为了让怀里的人妥协,搬出别人来。   很糟糕的中式家长。   少年鼻子红红的,反应过来这样是不好,他抽出来自己的手,揉了揉眼睛。   单薄的胸膛一起一伏的。   在调整情绪。   “我知道了。”   “你放我下来。”   祈景的睫毛甚至潮了些,他抽出来自己的手腕,偏了下头。   生气了。   薄承彦拧了下眉,把人放下了,本来想要说几句的。   但掌心的温热消散了。   因为少年往外挪了一步。   祈景同旁边的宅主人道:“对不起,我没有把您当坏人,我只是有些害怕。”   他很认真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没事的,就是安魂的乐器,你把它当成纯音乐?”   “这样也不容易做噩梦。”   “以后身体会更好些。”   宅主人觉得有趣,从来没见过这么不给……那人面子的。   理也不理了。   “别那么生气,请我也很贵的呀。”   “进去听听就好。”   “我保证很快。”   宅主人甚至举了举手,像是发誓一样。   祈景只是懵了下,很贵……那多贵?   他最后去了那个房间里,坐在了蒲团上,按照要求闭上了眼睛。   其实还是有些害怕。   因为他听到了有人进来,似乎是搬弄乐器的,几乎一刻钟后。   唱诵开始了。   996也不知道是不是驱自己的。   它趴在房子的角落里等人,豆豆眼一眨一眨的,结果和那个小徒弟又眼对眼了。   【……】   阴阳眼?   996很是不在意,翻了个白眼。   房间里有此起彼伏的奏乐。   薄承彦蹙眉看着那个门,只是冷静地问,“还要多久?”   宅主人眯了眯眼。   心想这么在意。   “现在还不到五分钟。”   “着什么急。”   仿佛是看明白了什么。   宅主人垂眸想了想,“你不必太过于在意,凡事有因果,他和你有缘分,不用求就有的。”   “至于你说的失魂,其实我并不觉得存在,孩子看着心性很好。”   996趴在角落里,废话,祈景是完完整整地穿过来的,就是有不适应,那也是两年前了。   现在谁还魂穿啊?   又是扯双洁又是扯原身的,主系统觉得风险太大。   早OUT了。   但就在这时——   宅主人瞥了一眼这边,996立马闭上眼睛,开始装死。   “关于那个……东西。”   “用法器就够了。”   不过宅主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温和地道:“但那东西也不是什么坏的,经常是好心办坏事。”   “想来也是这孩子的缘分。”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乐器停了。   结束了。   里面有些嘈杂的动静,薄承彦立马就去了,蒲团上的少年身子都歪了。   肩膀被旁边奏乐的人撑了下,那人有些忍俊不禁。   头一次见人睡着。   听了安魂曲,没有任何反应,既没有心慌,也没有恐惧。   少见。   薄承彦抬手就把人抱了起来,祈景迷迷糊糊的,闻到熟悉的味道就伸手抱住了,闭着眼睛去睡。   很不记仇的样子。   ——挺好的,健健康康,你不用太忧心。   ——不过你父亲……   隐隐约约是能听到这几句话。   后面祈景就没有醒过了,只是隐约觉得脚踝有冰冰凉凉的触感,还伴随着很悠远的铃铛声。   很悦耳。   *   回到家里也没有过中午,大约是十点钟左右。   祈景在卧室里醒了过来,反应过来自己在被换衣服,他甚至还抱着薄承彦。   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声音。   少年抬手推着人,眼睛水润又透亮。   他是要生气的。   但是又被手上的东西吸引过去目光了,祈景怔住了,好漂亮。   那是手链么?但又没有那么软塌塌的,像是有个金丝在撑着,并且也不是很重。   主体金灿灿的,镶嵌了很亮的祖母绿,周围有一圈钻,都在闪着火彩。   在灯光下尤为夺目。   少年不由自主地抬起来手腕去看,面色很是单纯。   薄承彦垂眸把人的腰带了下,漫不经心问,“喜欢么?”   祈景本来就是被抱着的,小腿在床铺上随意地放着,等到有重叠的声音响起的时候。   少年才发现脚腕上也有。   一套。   有四个。   “好看。”   主体是金,按照首饰的标准去做的,甚至找了行家去设计。   宝石和翡翠是从云南运过来的。   要拐弯抹角地哄着人去戴。   他脾气愈发见长。   薄承彦抬手将人拦腰抱着,换了个姿势,把人放到了腿上。   少年还在看身上叮叮咚咚的首饰。   他好奇地问,“是不是比你给我的胸针要贵啊?”   “有多少钱?”   “不贵。” 第52章   人毕竟是一种高级动物。   是会喜欢金闪闪的东西的。   祈景年纪小, 从前首饰柜里的东西大多是要和服装搭配的,没有单独使用的机会。   他偶尔也会忘记。   不过就是摆在那里也很好看。   少年眼皮微微垂了下,想了想, 对人道:“我不生你气了。”   人要审时度势。   祈景耳朵尖红红的, 体温有点热,他的脚环随着动作发出阵阵的铃铛声。   很清脆。   很好看。   “那我去放起来吧。”   少年几乎要下来,但腰肢被一条手臂轻飘飘地锢着, 人完全跑不掉。   祈景困惑地看过去。   “先戴一晚上。”   总要试试效果。   薄承彦扣住祈景的手腕,捻了下他的指腹, 很嫩,曾经上学弄出来茧之后,阿姨还心疼地用药油涂过。   少年是有些不太懂的, 他会有一点囤积欲,非常漂亮的东西要放在盒子里,不能老是拿出来戴。   会损坏的。   祈景认认真真地说了。   但纤细的小腿被往后一拉,祈景微微后仰了下头,立马抱紧了薄承彦的脖子。   面对面抱。   他害怕掉地上。   “坏了我再给你买。”   祈景歪了下头, 觉得这样子好像书里说的财大气粗。   他也没有赚过什么钱。   但是现在好像一点负罪感都没有了。   用起来坦坦荡荡的。   祈景蹙了下眉, 他觉得这种变化非常不好, 同薄承彦说了。   是不是应该改掉?   “你觉得有负担?”   薄承彦的嗓音很温文尔雅, 眉眼微垂着,眼眸很是深沉。   “是有一点点。”   “但是我确实很喜欢, 好看。”   “是不是书里说的,由俭入奢易?”   他还是有一点烦恼。   祈景并不想成为主流价值观的“反面案例”,奢侈品当成日常,这样很不好。   又不是他的钱。   但就是挺好看的。   少年的心事很简单易懂,或者说很幼稚, 但那是从上帝视角来说的。   毕竟在中国社会中,谁幼年的时候没有陷入过“是考清华还是北大”这样的选择困难症中?   祈景的生活目标虽然有了一点点的变化,但核心是稳定的,他想成为一个善良的普通人。   但“善良的普通人”和“善良的有钱人”是不一样的。   少年有点纠结,因为后者一看就有些虚伪。   对,是虚伪。   “不是,你不需要节俭,也不存在从这个状态到另外一个状态的过程。”   薄承彦始终平和,直到少年蹙眉道:“不是的,我之前在大山……”   “忘掉。”   祈景愣住了。   “没有必要记住那些。”   这个语气其实是有些专权的,薄承彦甚至拧起了眉。   祈景歪了下头。   “噢。”   他不喜欢自己提过去?   为什么?   “不需要有负担。”   祈景摇头,说那是不可能的,少年一点点地长大,教育知识和社会观念也在更新。   “伴侣是因为爱,才会给喜欢的人花钱,但本质上他是给予与被给予的关系,但我还没有赚钱的能力。”   “所以其实是单向的。”   少年很是平和,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但是不能单一只靠钱来说话,我也很喜欢你,我给了你很多的爱。”   祈景这个时候神色有迷茫了点,中途问了句,“是情绪价值吗?”   “嗯。”   薄承彦走了神。   从某种程度上,养育一个人是很上瘾的事,他的思想和领悟是不断地变化的。   由雏鸟,一点点羽翼丰满。   眼下是最青涩的时候。   “嗯嗯,差不多嘛。”   祈景又接着说:“钱可能是单向,但爱是双向的。”   “我赚了钱,也会给你买东西的。”   少年的眼睛亮亮的,甚至有种很自信的样子。   像是幼童给家长画大饼,奶声奶气地说“我长大了要给爸爸妈妈买大别墅”的感觉。   薄承彦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像是沉闷的躯体被灌入了甘霖,一点点恢复了生机。   他喉结微滚了下。   “好。”   叮铃铃的声音响起。   有亲吻的水声混杂在其中。   若隐若现的。   *   996是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进不去房间了,整个统都宕机了,不是……这也行?   豆豆眼眨巴眨巴。   试图穿门。   但被原封不动地顶了回来,它撑着小手臂维持着圆滚滚的身体。   愈发憋屈。   它要升级!   996立马向主系统报告,但得过来的通知是:   ——检修已在三月前预约过一次,下次检修时间为一年后,详情可看附件……   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   996无比后悔之前吃太多零食,年度检修的机会给用掉了,它趴在门口,豆豆眼很是幽怨。   人类是怎么做到的?   有时候就连普通人也能瞥到它一两眼?   叹了口气。   它给自己休眠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房间里时不时传来铃铛声。   断断续续地持续到了下半夜。   翌日。   祈景早上是被抱着吃的早饭,边睡边咽,有时候还要生气,推那个手臂是愈发地熟练。   伺候人只有0次和无数次。   少年迷迷糊糊醒了之后,才发现手上的东西没了,在旁边的托盒里。   气息骤然靠近。   祈景自然而然地亲了过去,面色单纯又认真。   早安吻。   昨天教的。   薄承彦握住人的手,眉眼很是凌厉,但眼下正温和地同人讲:“今天在家等我好不好?”   几乎没有一秒犹豫。   “好。”   “你走吧。”   祈景还是有些困,洗漱过也没太缓回来,不由自主地想抽出来自己的手。   但没弄动。   不解地抬眼看过去。   男人面色有些复杂,但还是托着少年的后颈迫使人看过来。   “不要出这个宅子,家里有佣人,缺什么和他们讲。”   “中午要和我通电话。”   祈景点了点头。   刚想转身回被窝里,但被捏着下巴又接了个吻。   这样才算是走了。   996在门口贼兮兮的,见人离开了,立马就要溜进去,但是硬生生又被撞出来了。   【……】   什么东西啊!   它气的在房子周围飘来飘去的,尝试了各种方式,但是发现好像还是进不去,以方圆五十平米为中心。   好像有个界限一样。   大约过了四五个钟头。   门开了。   少年差点被绊倒,低头一看才发现是996,弯腰将它给拎了起来。   嗓音哑哑的。   【怎么在这里?】   蓝色史莱姆一言不发,只是再度往房间里进,但发现还是被弹了出来。   豆豆眼眨巴眨巴。   祈景不由得往房间里去看,站起身子来,手里托着996,几乎不需要语言沟通,少年开始往里进。   掌心的史莱姆被华丽丽地挤了下来。   豆豆眼相当生气。   【啊……我知道了。】   祈景唇瓣很红,面色有些轻微地不自在,他又往门口那边走了过去,同996解释了下。   最终的结论大概是。   【他觉得你把我带走了,应该不是很喜欢你。】   【那个首饰好像……我昨晚听他说的,有点安魂的功用?不清楚。】   【但是他早上又给我摘了。】   少年抿了下唇,同996道:【那大概是……接受了一部分?】   一人一统面面相觑。   *   很多时候,上层人是更加讲究风水玄学的,避谶、卜卦,那是很习以为常的事。   薄承彦见多识广,也不觉得有什么。   直到少年被带走的那一刻——   他确实动了直接除掉那东西的念头。   不然也不会请那家。   曾经为他母亲做法事超度的那家。   但是事情总是复杂,并不能只言片语说清楚的。   薄承彦在听到宅主人说的“善缘”的时候,其实是愣了一会的,也直接问了。   “我这么做会挡了他的善缘么?”   宅主人摆了摆手,“那倒不会。”   “这孩子不是顺利遇见你了么?”   仿佛一瞬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祈景没有那个胎记,他的父母根本就不存在,找不到源头。   “是……它的缘故?”   宅主人笑眯眯的,嘘了一声。   一切尽在不言中。   996不知道自己从邪物变成了吉祥物,稳稳地落在祈景的肩头,好奇地看着桌子上的食物。   蛋挞。   好想吃。   祈景咬了一口后,往上举了举,【你闻闻吧。】   【……】   996凑了过去,嗅了嗅。   少年托着下巴,久违地发消息问了问江修远的近况,得知对方开了个花店后很是安心。   111:你什么时候回京市?   讨厌西兰花:可能还要一段时间吧。   111:回来我请你吃饭。   讨厌西兰花:好啊好啊。   不过就在这时,祈景想起来点什么,谨慎地打字问。   讨厌西兰花:你和陈卓怎么样了?   对面大约是停了几分钟。   111:我们分手了。   少年愣了下,确实有些意外,毕竟那个人虽然恶劣了些。   但看着还算是……   说不清楚。   祈景也不知道说什么,打了字又删,删了又打,最后还是对面道:   111:不用担心我,我去医院复查了,我好很多了,你去忙你的,我这边有客人了。   很礼貌的方式。   祈景觉得也不一定是来客人了,但是他把手机放下想了想,也好。   陈卓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但就在这时。   一个佣人过来温和道:“小景,中午了。”   其实一开始是也是称呼的先生,但祈景觉得怪怪的,他还在上学,有点不太合适。   索性就说了自己的小名。   更随性些。   “噢,要吃午饭了么?”   少年想了想,随意搭话道。   直到佣人用比较为难的神色看他。   祈景才想起来要打电话这件事—— 第53章   老房子着火, 劈里啪啦。   薄承彦在疗养院的休息室内等了好一会,名字为“小景”的电话才打过来了。   “喂。”   那头是软软的声音,还是会很细。   说是百灵鸟, 倒是也没到那个夸张程度。   薄承彦只是觉得祈景的变声期很短, 他刚来锦江别苑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嗓音就是比较清脆的。   上了高中之后才渐渐地音调变得清亮了,没有那种尾调带着撒娇的感觉了。   “你说话呀?”   那头的少年拿着手机询问, 顺便接过了佣人递过来的果盘,说了句“谢谢”。   “中午吃饭了么?”   “还没有呢。”   薄承彦起身去了窗户那里, 眉眼沉稳,看着庭院里的喷泉,很随意地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唔……我早上睡了很久, 也没有很饿,这个房子好大啊。”   “我觉得不需要那么多佣人来照顾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分享是自然而然的事。   很多时候,人是类似的,总会到了某个阶段突然就想隐居山林,偶尔泡个茶、种个菜, 在屋檐下观雨。   文化血脉中自带的美学。   薄承彦从前不信什么命中注定, 后面真到遇见了某个人的时候, 才发现或许确实如此。   钱财万贯, 倒也没什么意思。   死后如烟消。   “你想我什么时候回来?”   祈景听到这句话后还愣了下,抬下手机看了看屏幕, 是他不错。   怪怪的。   这是网上说的情话吗?   “唔……下午三点?”   薄承彦拧了下眉,倒也不是不满意,只是有时候觉得祈景被教导得过于乖巧。   “好。”   立即回去的打算暂时搁置。   他尚未那么不理智,挂掉通话之后,门口有轻叩的声音。   来人是主治医生。   薄承彦简单了解了下, 面色很是平静,丝毫没有对于自己亲生父亲即将去世的伤痛感。   他只是礼貌地问了下,“清理干净了么?”   年轻医生一愣,随即道,“啊……那边弄好了。”   人步入老年是有味道的,从医学层面来讲是人体代谢能力下降导致皮肤渗出2-壬烯醛的一种物质。   很难闻。   但这并非在每个人身上都有,俗言经常道“老了方才现本性”,整洁干净,是一个人最基本的体面。   薄仲林早年滥交无数,步入中年也不改,老了尤甚。   气味刺鼻。   甚至由于年纪愈长,脾气古怪又任性,要说年轻的时候还能遮掩一二,到如今,则是彻头彻尾的烂掉了。   薄承彦面色很平稳,“辛苦了。”   断断续续的滴滴声,是仪器在维持那残存的生命。   薄仲林的声音好像是破旧风箱的呼呼声,嗓子眼好似被什么堵住一样,他颤颤巍巍的手动了动。   似乎是想要牵一牵自己的长子。   “阿、阿彦……”   说来也怪,似乎所有人老了都这个样子。   不然也不会有“人之将死,其行也善”这句话。   薄承彦的面容其实随母亲居多,不然也不会那么俊美,如若说哪里和面前这个人相似。   恐怕就是那淡漠的眼睛。   “父亲。”   生死是很奇妙的事,人总是更迭轮回的,走完这一遭似乎也是转眼间的事。   薄仲林一瞬间眼眶盛满了泪,仿佛是很是动容一样。   当真是……父慈子孝的模样。   薄承彦始终没有弯腰,平和地看着薄仲林的这副样子,对方的那个手指还在打颤。   但他够不到自己儿子的手。   一连试了三次。   都不成功。   “你的那些姨太太……怎么不来看你啊?”   薄承彦很温文尔雅地问,抬手看了下腕表,打算在这几分钟再谈谈。   这句话一出,床上的人就仿佛是被刺激到了一样,仪器滴滴地响,面色红涨。   唇瓣一张一合,听不到声音,但是在辱骂。   “嗯。”   其实说到底也没什么好说的。   薄承彦就是来看他死的,面色逐渐冷了起来,看着仪器的数值波动。   一点点地变平。   死了。   全程不用十五分钟。   人,变成了尸体。   *   祈景在一楼餐厅吃了很多好东西,这里的厨师甚至还会做烧鹅,还配了料汁,非常好吃。   996闻了好一会。   不过就在少年准备上楼的时候,门口有叮咚的动静。   佣人立马就过去看了。   祈景本能地以为是薄承彦,但是转念一想,不是三点吗?   他提前回来了?   少年穿着睡衣往前走。   直到门开了,那是一个不太熟悉的人。   佣人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对方,低声地说些什么,回头看了下祈景。   那是一个上楼去的意思。   祈景立马掉头,他不认识,才不要多搭话。   但就在这时,门口那人突然大声道:   “不是,里面那个?你真是把自己当太太了么?”   “自己没爹没妈吗?非得来我们薄家蹭吃蹭喝?”   “连面都不敢露,有够窝囊的。”   祈景回了下头,面色很是冷淡,别墅里的佣人几乎都过来了。   都围在了门口。   有几个很明显身材比较壮大。   是保镖。   996飘在半空中,扫描了下信息,板板正正地道:   【这是薄家二房的儿子,薄尚屿。】   【看着脑子不太聪明的样子。】   祈景抬步走了过去,站在玄关的后面,很平静地看着那边。   “放开我!这我家,我姓薄!他是外人好不好?”   但没有佣人搭话。   照样紧紧地架着他。   旁边有个佣人迟疑地回了下头,轻声道:“小景,是赶出去,还是说几句话?”   因为主家毕竟过来了。   不清楚是要干什么。   薄尚屿眼睛蹬得很大,翻了天了吧?他抬手就想抽出来自己的胳膊,结果发现动弹不了。   他是进也进不去,走也走不了。   “谢谢你们。”   祈景抬眼看了过去,很平和地道:“我不是太太,如果你看不清楚我的性别,那是你的眼睛有问题。”   “可以去治疗一下。”   “另外,我有没有父母与你无关,不过你看起来,不像是有父母教养的样子。”   “你——”   薄尚屿气急败坏地喊了声,后知后觉发现有点像炮灰的台词,狠狠地斜了一眼祈景。   幼稚极了。   刚想抽手离开,结果身后有汽车引擎的声音。   那男孩儿脸色瞬间变了,几乎是慌张了,挣的力度越来越大,但钳制他的那个“佣人”仍然没有松手。   “卧槽,不是,在家放保镖,至于看这么严?”   薄承彦下车的时候,蹙眉看了过来,西服革履的,面色尤为冷冽。   旁边随行的管家一看坏了事。   连忙和人解释,“兴许是后院没有看好,那孩子是刚上高中,可能有些失分寸。”   薄承彦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垂眸盯着那个人,“哪家的?”   这话的语气很是平淡。   仿佛是不知道哪里的野孩子一样。   男孩儿压根没敢抬头,冷汗往下浸了起来,说实话,他对这位“哥哥”一点都不了解。   对方不怎么回澳门。   外头都在传他们一大家子是圈养的……   “二房的。”   “名字。”   “母亲是陈秀文,这孩子是……让我看看。”管家弯腰示意人抬下头,面色也是冷淡的。   大约是看了一会。   “尚屿。”   气氛一点点地沉了下来。   有种被审视的感觉,但过了一会,对方只是道:“他母亲还在后院?”   “……是,老宅地方大,别墅也还有空余。”   男人似乎是思索了下。   “赶出去。”   后面的事变得很快,佣人松开了手,薄尚屿愣了好一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看那个……“兄长”。   但对方已经抬步进去了,旁边的管家身子微弯,挡住了大部分。   所有人都没有理会他了。   *   祈景在后面就没有再说过话了,见人进来也没有给个好脸色,只是往后走了几步。   拉开了距离。   来一步,退一步。   看着很是不好哄的样子。   薄承彦将手里的外套交给了佣人,低声问了几句,再抬眼看,少年已经走到楼梯那里了。   眼神对视了一下。   祈景直接走掉了。   “是刚刚的事,上午没有人来打扰。”   “中午吃了一些……”   “但还没来得及午睡。”   佣人很是本分地说了上午的事,以及那几句无理的话,不过想起来什么,又认认真真复述了家里那位的回复。   薄承彦眉眼微抬,倒是有些宽慰。   “辛苦了。”   佣人微微低头,接过来了主家的腕表和外套。   ……   祈景没想到自己还能遇见这么狗血的事,这算什么?   996在少年肩头,豆豆眼眨巴眨巴,【这种情节还挺常见的,不相干的人上门,巴拉巴拉讽刺一通,然后又闪退。】   【工具人。】   少年歪了歪头,【那这种桥段之后呢?】   【一般都是误会,两个人本来浓情蜜意的,然后这一趴过来,感情就又被拉下来了。】   祈景听得愣愣的。   【方便水字数。】   996很是老道地分析,不过就在这时,门开了。   蓝色史莱姆立马闪退。   因为那串首饰的存在,祈景实际来的是原来的房间,没有去主卧,这里还保留着上次学习的书桌。   “小景。”   薄承彦嗓音是很沉的那种,有着很明显的压迫感。   但少年照旧是坐在椅子上,撑着手臂去看人。   眼神干干净净的。   质问道:   “你换衣服了。”   “为什么?” 第54章   建立亲密关系中的伴侣, 总是会敏锐地察觉另一半的细小变化。   薄承彦走到人跟前,阴影几乎要覆盖住椅子上的人,但少年只是仰头看着他。   眼睛中一点杂质都没有。   不害怕。   甚至有些生气。   祈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自己就被抱了起来, 只顾得发出一声“嗯”,再反应过来就坐在了书桌上,他偏开脑袋, 白皙的脖颈露了出来。   抬手就推着薄承彦的肩膀,神色很是不高兴。   但这种情形其实有些玩味, 上半身的距离是被那个纤细的手臂拉开了,但祈景的腰还在被环着。   “不信。”   “谁让你抱我了?”   语气很闷,带有着很显而易见的脾气。   少年人是容易情绪变化很快的。   薄承彦微垂着眼眸, 并不希望存在有些不必要的误会,只是很温和地道,“没骗你。”   “我父亲去世了,就在上午,所以去酒店修整了一下。”   “还有柚子叶, 闻得到么?”   他语气平静, 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一样。   少年愣住了, 他眼皮惶恐地抬了抬, 看了看人又低下头。   仿佛是在思考这种场合应该做什么。   祈景的手不自觉地就松了下来,两个人的距离直线缩短, 有股清雅的味道传来。   那是柚子叶,除晦气的。   “小景。”   又轻轻地唤了一声。   少年仿佛如梦初醒,仰头看着人,凑过来吻了下他的下巴。   动作轻轻的。   薄承彦喉结微滚了下,怀里人认真地道, “你、你不要伤心,生老病死是常有的事。”   “每个人都要……向前看。”   祈景磕磕巴巴地说鸡汤,他虽然从996知道这是既定的剧情,但是被面前人这么平和地说出来。   还是有些无措的。   他抬手环住人的肩背,看了好几下。   又仰头去亲对方的下巴。   但这次没太成功,亲了个空。   祈景蹙眉委屈巴巴,但下巴一下子被捏住,被迫仰着头,微凉的唇瓣贴了过来。   没有深入。   只是很简单地亲了下。   像是早安吻。   松开了,呼吸也仍然在缠绕,浅色的瞳孔望着那个暗沉的眼睛。   安静,又平和。   仿佛在看彼此的灵魂。   *   是在下午的时候,薄承彦同人说了过去的事。   他的母亲叫傅霜,是当时名门望族的小姐,那时候对女子教养没有什么要求,尽管读了洋大学,但仍然还是要受父母的摆布。   包办婚姻将两个人绑定到了一起,薄家当时在澳门就如日中天,薄仲林三十五了也未成婚,在商业上是继承了父亲的天赋,声名显赫。   傅霜听闻过那些未婚夫的声色犬马,但是她看了照片,仿佛是中了邪一样,以为自己可以拯救他。   但事实并不是如此,1990年成婚,彼时她二十岁,对自己的婚姻生活抱有美好的期待。   好景不长,从1990年到1999年,薄仲林先后迎进了三房太太,她的爱情破灭,郁郁寡欢,甚至有了身孕。   在1995年生下了薄家长子。   生活有所宽慰,但仍然痛苦万分。   直至解放,仍然有很多没有名分的女人出入薄家。   “我母亲是在2014年去世的,从四楼摔断了脖子,法医说是自杀,理由是我母亲曾经在医院的诊断书。”   “她患有焦虑症。”   祈景在床边坐着,薄承彦在给他揉淤青,那是昨晚上不小心磕到的。   “我回国查了,是一个佣人在源源不断地给她死亡暗示,传播消极信息。”   “那是其中一个姨太太的心腹。”   薄承彦面色平淡,揽着人的腰往上一提,又放到了自己腿上,主卧的床很大,白皙的小腿在暗色的被单上很是明显。   “所以你讨厌你父亲。”   少年语气闷闷的。   这个词的程度实在是太低了,大抵是恨。   薄承彦握着怀里的人的腕骨,轻轻地捏,眉眼温和地道:“可能吧。”   “他已经死了。”   少年抿了抿唇,觉得听完心口闷闷的,也不知道说什么,直到想起来一件事:   “那些姨太太怎么处理呢?”   *   过往其实是被隐去了很多东西的。   薄家后宅乱糟糟一片,佣人们在搬运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静悄悄的。   陈秀文气得脸色都微微发白,脸上的肌肉都在颤着,刚想破口大骂,但旁边的保镖就往前走了一步。   “您是要体面一些地走,还是不体面地走?”   话说得很直白了。   老宅的居住权本身在外界就是一个信号,能住进去,那好歹还是受到了薄家的认可的。   可一旦搬出去……新闻媒体不知道要怎么报!   陈秀文当时是个三房,本身就是从窑子里傍身来的,但由于没读过什么书,总是分不清局势。   同自己的儿子说薄家的产业有他的一分,自己也总是洋洋得意。   毕竟她是二房,二太太,一听就是前三。   但实际情况根本不是如此。   从收拾好东西,到被请上遣送的车,一共不到三个小时。   静悄悄的。   经过主宅的时候还特地开慢了,因为主家的人要午睡。   不能吵。   规矩变了。   或者说早就变了,只是维持着名义上的存在而已。   大房压根没有在老宅常住,得知这个消息后也不紧不慢的,甚至只回来收拾了珠宝之类的玩意,别的一概不要。   三房和四房看着倒是老实,从薄承彦回来的时候,就自动去了外头房子住,眼下见对方没有走的意思,而且还赶走了二房,才渐渐着急了。   薄仲林死了,再没人能讨好了,他们只能讨好大房,约了会面。   试图谋划一些东西。   *   祈景盖着毯子在睡觉,全程抱着男人的手,或许是有些肌肤依恋。   反正就是这样睡会更踏实些。   日落的时候。   床上的人才好似醒了,发出点轻微的起床音,眼皮还没掀开,就被一把捞了起来,下巴稳稳地落在男人的肩头。   对方似乎在通电话。   “你什么时候处理完澳门的事啊?”   “宝贝还要上学,你不能总是老给他请假,是谁说的开明啊?”   “切切切。”   薄承彦的嗓音很沉,从肩头还能听到些震动,少年抿了下唇,半梦半醒的。   “很快。”   “不会耽误他上学。”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还算满意。   但又语气认真地道:   “我听说你父亲的事,你……你最好控制点你自己啊。”   “他成年了,也很小。”   零零碎碎的嘱托。   祈景轻轻地“嗯”了声,抱紧了对方的肩膀,埋得更深了。   “你吵到他了。”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好一会,随即秒挂。   房间里很是安静。   怀里的人呼吸很是匀称,口腔里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薄承彦的脖颈上,带起微妙的反应。   祈景大约是又“赖床”了一会,才迷迷糊糊地问,“谁啊?”   嗓音都是哑的。   “林瑟。”   在澳门待了几天,京市的事好像被远远地放在后头了。   少年一下子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薄承彦。   一秒两秒。   “嗯?”   上位者的声音总是带着点引导。   祈景一下子又抱了过来,很天然地亲近,他刚醒的时候总是嗓子会有些哑,尾音不自觉地扬。   “想回家。”   少年人总是提起兴趣快,消退也快,澳门是要来的,但想回京市也是真的。   总之就是要时时刻刻提自己的要求。   仿佛是知道自己是被偏爱的。   “嗯,我尽快。”   *   大约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外头已经传出来些风言风语了,说是薄仲林的死有蹊跷,这么些年都不说出病因,难不成是谋杀?   关于这个死,还是有些说法的,有的人是寿终正寝,有的人是横死街头。   不同的因,得不同的果。   薄仲林,死于前列腺癌,是一个很不体面的病,生前风流成性,甚至老了也不改恶习。   久而久之,各种各样的性|病就侵袭而来,躯体逐步变得老化,成为一摊死气沉沉的烂肉。   但他似乎是总觉得自己是年轻时的样子,佣人也不能选女的,否则还是会用颤颤巍巍的手去做下贱的事。   这种人,似乎是改不了的。   死得也恶心。   陈芸约了人在郊外的一处庭院谈话,说是为了团结一致,实际上是来探口风。   “老头子的遗产分配书……有谁见过?”   她们毕竟是姨太太,尽管现在的法律程序不追究历史遗留问题,但从财产分割的角度来看,她们是无法享有“配偶”的财产继承权的。   所以,难免会争权夺利。   儿子是一个手段,因为非婚生子是享有对父亲的遗产继承权的。   陈芸进门早,儿子薄林业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满打满算比那个正妻的儿子也不过小五岁。   但那老头子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成心的,取得名字从来不按“承”字走,活像是不认可他的儿子似的。   要么说死人就是比活人存在感强。   “老爷子去了,凌越的核心也早就转移到内地了,现在留在澳门的,也就是个空壳子。”   “他的意思你们还看不明白?”   说到底人都是习惯抱团的,古往今来都是,陈芸环着手臂,眉眼很是柔和,“他当家很多年了是不假,但我们总得弄出来点事,让他忙一忙,不至于……说赶走就赶走。”   仿佛意有所指。   沈南知心不在焉地听着,她不是解放前进的门,名义上是五太太,但其实只能算是情妇。   一转眼十一年光阴都过去了。   那个糟老头子终于死了,但她都三十三岁了,还能有什么新生呢?   年轻时候的旖旎情愫终究还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消散了。   “主宅的那个人,大家都领教过了吧?”   一时半会周遭都安静了些。   *   似乎是停留的时间确实久了点,也或许是薄仲林的死还算有点知名度,京市那里倒是也掀起了波澜。   陈卓也有空来问了。   “你处理好了没?这姨太太应该搞不起什么风浪吧,都没读过几本书,教出来的儿子也都是草包,至于你耽搁这么久?”   薄承彦只是温文尔雅地看照片,那是截获的偷拍照,地点是国际机场和昨天出门的红绿灯路口。   人物都只有一个,祈景。   “不会等太久。”   电话那头很是困惑:“等?那堆草台班子还能使阴谋?不会是花钱雇小报辱骂你吧?”   或许还是巧了。   桌面上的监听设备传来了里面的对话,好巧不巧就是“起码要用舆论压住他吧,我联系一下媒体……”   电话那头:“……”   就在这漫不经心的档口,书房的门一下子开了,祈景穿着家居服,手腕还扶着门把手,提着一瓶饮料。   很重的那种像是一大瓶橙汁。   视线微微接触。   书房桌面都是一些档案,有的还是祈景本人的照片,监听设备还在传话。   薄承彦微微抬了下眉。   少年愣了下,觉得是不是自己是打扰他工作了,但是这种想法只持续了几秒。   祈景还是走了过去,表情很是认认真真。   薄承彦甚至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动作。   “楼下的佣人说她打不开这个瓶子。”   “我也打不开。”   “你来。” 第55章   啪嗒——   瓶盖被轻而易举地拧开了, 有锁环断掉的声音。   薄承彦面不改色的,只是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年,不咸不淡地同电话里道:   “挂了。”   有些瓶子确实是很难打开, 祈景很是认真地去看那个瓶口, 几乎都有些变形了。   什么坏果汁。   少年抱着那瓶饮料就准备走,但衣领被轻轻一拽,人不由得后退几步, 一双亮亮的眼眸就望了过来。   蹙着眉的,有点不高兴。   “唔?”   这种拽法实在有些偏向于对孩童的管控。   祈景认为自己是成年人, 很是认真地转了个身,歪了歪头,示意人松开。   “不给我说谢谢?”   薄承彦很温文尔雅地问, 抬手从人怀里提了出来那个果汁瓶子,不动声色地压在了桌面的一沓照片上。   早在人推门的时候,这堆东西就已经被收拢了,眼下倒扣在红木桌子上。   祈景的身子重心不稳,被对方轻而易举带到了视野盲区。   刚才的外放也早就关了, 信息会被自动录入。   薄承彦需要保持良好的形象。   监听这种事情, 他没必要知道。   “那好吧, 谢谢你。”   祈景很是认真地说道, 然后又去提那瓶大橙汁,转身刚想走几步, 腰又被扣住了。   他真的有些迷茫。   回头不解地道:“我还要去送过去这个呢。”   意思是,你要放开我。   好似在提醒一个大人。   薄承彦漫不经心地扣住祈景乱动的手腕,拉了过来,很温和地道:   “再待一会?”   祈景仰着头道:“我们不是一直待着吗?”   “你这几天没有出门。”   仿佛是找出了一个论据。   更多时候,少年是单纯的困惑, 他所有的一切几乎都与薄承彦相关,他获得了足够的安全感,所以没有任何杂念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但你在楼下,我在书房,没有待在一起。”   少年愣愣的,他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对,正常的伴侣关系需要时时刻刻贴在一起吗?   祈景腕骨上干干净净的,自从那天回来后他就没有再戴过手环,但也忘记说监听的事了。   但只记得,爱会让人去包容。   祈景蹙了蹙眉,心想难道这就是另一半安全感缺失的表现?   他懵懂地看着人。   “嗯?”   薄承彦眉眼低垂着,他偶尔会沉迷于这种表情,像是怀里的人……在向他求助。   喉结微滚了下。   但就在这时,少年主动地抱了过来,双手环住腰,脸颊贴着他的衬衫。   “这样可以吗?”   嗓音因为隔着布料,听起来闷闷的。   但也显得勾人。   *   不出半日,对面按捺不住了。   澳门的新闻媒体开始造势,不过倒不是针对于薄承彦个人的私事,而是关于凌越分公司的纳税问题。   或许是临时变了计划,那个被紧密看护的人,恐怕是心头肉。   真动了,事情反倒没了转机。   薄承彦在旧部的办公室看总助整理好的文件,无非是一些财务数据,的确是出了问题。   但在预料之中。   凌越是在零几年将核心产业迁移至京市的,算是赶上了红利政策的时代,也逐步扎根到了内陆。   至于澳门本土的,规模就缩小了很多。   但也完全能够让那群偏房锦衣玉食了。   说到底,人还是贪婪的。   沈南知蹙眉问了问,“阿彦,好处理么?”   女人此刻心情还算不错,因为她认为自己有被需要的价值的。   或许……她比那个少年要能帮助得多?   人总是会希望自己是“特殊”的。   薄承彦只是平和地道:“不是什么大事。”   沈南知这才松了口气,语气细腻,“我就说他们翻不出什么风浪。”   但就在这时——   “我父亲死了。”   薄承彦的语气很淡漠,很平静地看过来。   “啊……我知道啊,他、他早该死了。”沈南知有些无所适从,眼神有些低垂。   男人蹙了下眉:“所以你可以离开薄家。”   本身就是一场交易。   薄承彦当年在酒店里撞见那一幕的时候不过十八,但心思已经很沉,偏房众多,每个都对他恨之入骨。   他父亲那么爱纵情声色,倒不如他这个做儿子的亲自挑。   算是一桩恶事。   薄承彦看了下腕表,起身准备离开,随后临走的时候道:“你好好考虑。”   沈南知面色变得苍白。   她其实一直知道,对方其实有所愧疚,即使当年是她自己主动攀高枝的。   或许是过于年轻,觉得浪费了她的青春。   后面几年,他提出过让她离开。   沈南知拒绝了,理由当然不能选钱财,本来她就是解放后进门的,法律上也没有什么保护,只是个情妇。   名义上的五太太而已。   对方当时就承诺会给她一笔资产,那是一个很大的数目,足够她几辈子吃喝不愁了。   可是人就是有妄念的。   她仍然想要待在薄家,甚至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我出去会遭人耻笑的,你父亲这么老了,我还被赶出来,人言可畏。”   “我等他死了,我再走。”   可情妇上位的她,怎么会介意那些流言蜚语呢?   只是现在真一语成谶了。   反倒让她无法自处。   *   老宅。   祈景这几天过得无所事事,好在军训时间够长,他还可以再玩几天。   少年本来是仰躺着玩手机,但是后面想到了一件事,将自己翻了个面,用手肘撑着身子,认认真真地检索:   ——古生物学的就业前景怎么样?   下面弹出了好几条回答。   最高赞的是:   [都选古生物学了,就别谈就业了吧?]   祈景咬了咬唇,一个劲地往下翻,终于找到了一条算是正面的评论。   [专业的老师挺好的,一见你就跟见到香饽饽似的,毕竟人少得可怜。]   “……”   祈景不死心地去问AI,发现那边的信息也差不多,并将其归类为“超小众”专业。   郁闷极了。   少年把脸埋在了枕头里,蔫巴巴的,转专业听说也很难,自己能行吗?   祈景毕竟年纪小,他所焦虑的事还没有走出校园,其实是有些学生思维的。   就在这时,门开了。   有脚步声靠近。   祈景还埋着自己,迷迷瞪瞪地快要睡着了。   直到后颈被提了起来,脸颊红扑扑的,眼睛过了好一会才聚焦起来,看到薄承彦蹙了下眉。   “怎么睡觉的?”   腰很软,一揽就过来了,自然而然地拥抱到了一起。   祈景很是郁闷,语气哑哑的,“我的专业根本就不好找工作……”   “转专业看着也很难。”   他一点点地说出自己的烦恼,下巴尖埋在男人的肩头。   温室里的养的花。   是会抱怨外面的气候不好的。   “很多人都会被录入不喜欢的专业,这是很常见的事。”   薄承彦眉眼微垂,他年长许多,很多时候需要克制在生意场上的那种独断。   “你读一读,看看喜欢还是不喜欢。”   “你的就业不用担心。”   祈景一把抬头,拧眉道:“怎么不用担心啊,我要工作的,我还要给你买礼物,如果找不到,我就赚不到钱。”   思维很单纯。   他找工作是为了赚钱,是一份依靠他自己能力得来的钱。   与系统无关,与薄家无关。   那是小景自己的工作。   薄承彦拧眉,温声道:“是负担么?我不需要礼物,你读书不要带着世俗的功利性去读。”   祈景一听就不高兴,这分明和网上说的不一样,就业很困难得好不好。   他不由得偏头。   像是闹脾气。   直到脖颈被捏住,下巴被对方的指腹轻轻一抵,被迫就转回来了。   “不要不看人。”   语气甚至有点沉。   “唔,可是工作就是很难找,我……”   “我会安排,你当我是死人么?”   祈景愣了下,对方的视线很暗,有点烫人。   “我不想靠你。”   语气低低的。   薄承彦偶尔也会有些不理智,他长他这么些年岁,就是让他依靠的。   无论祈景以后长多大,他永远是追不上自己的年龄的,还是个羽毛未丰满的雏鸟。   让他去经历外头的风雨么?   “给我个理由。”   祈景抬眸看着人,莫名觉得他有点凶,撑着对方肩头的手不自觉地想要后缩。   但被直接扣着了,对方用掌心包住了他的手,弄不开。   “那我……靠你的话,那我赚的钱,不还是你提供给我的吗?”   “就像上次我捐款。”   语气磕磕巴巴的。   说的是上次去Z省的事,本来打算卖掉个珠宝,结果被薄承彦拿走又送了回来,白拿两百万,以他的名义。   祈景毕竟还是年轻,他尚未步入社会,尚不清楚外面的残酷,拥有着极为理想和纯粹的想象和追求。   他想要靠自己,想要拥有自己的事业。   “是因为这个?”   薄承彦语气和缓了起来,捻了下少年的手指,垂眸看着人。   “嗯。”   少年像是委屈了一样,贴了过来,脸颊靠在对方肩头,手腕也抽了出来。   不让他摸。   但还是被扣住了。   “毕业生就业率变低是现在的社会困境,但并不能盲目地归到专业上,这本质是因为经济下行,无力承担更多的岗位。”   “很多新开设的专业并不是为了让学生找到工作,是为了安置更多的青壮年力量,让他们推迟进入社会。”   薄承彦眼眸微垂,侧头看着人乌黑的软发,他掌心的脊骨甚至可以一节一节数出来。   “你想独立,可以,我不是不同意。”   怀里人在扯他的袖扣,软软的指腹偶尔会擦过他的虎口。   “但不能说出不依靠我。” 第56章   依靠。   实在是个很有安全感的词汇。   祈景其实不太懂, 应该没有人对另外一个人要负有终身的责任,爱情当中不是应该互相支持么?   他问了。   “可是,我们生不了孩子啊, 不会持续很久。”   少年的面色单纯, 也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残忍。   祈景在高中的时候并不只是看了片子,他还阅读了很多的相关书籍,996提供的, 但那些剧情大同小异。   两个人经历了波折,最后在感情美满的时候结束。   没有了。   没有讲述中年时期, 没有讲述老年时期,没有婚姻,没有死亡。   好像照片中的定格。   祈景觉得很美满, 但也很空泛,现实中的同性|爱情好像没有持续很久的。   他自然而然觉得自己也是。   或许是社会不被认可的天然障碍,少年觉得同性恋群体是居无定所的。   但是祈景心态很好,人总是要关注当下的。   所以他会焦虑自己的专业,自己的大学生活。   但并没有很长远地考虑过去。   “谁跟你说的?”   薄承彦拧了下眉, 有些时候真的很气血上涌, 但偏偏床上的少年一脸天真, 还牵着你的手。   很单纯的样子。   “社会上不都是这样子的?”   祈景很轻轻地说话, 眼眸朝上看,仿佛是有点敏感, 想要抽出来自己的手。   “你这样子很凶。”   薄承彦深吸一口气,将人拽了回来,平视看过去。   “我们结婚。”   “一辈子在一起。”   “死后埋在一起。”   祈景愣住了,他才二十不到,尚不知道生命的重量, 只是磕磕巴巴地问,“还、还要埋在一起?”   “你要和我谈一辈子的恋爱?”   反正后续是不太友好的交谈。   一直到了晚上,少年都在被子里睡,眼尾红红的,睫毛纤长地垂着。   薄承彦在床边看着人,掌心握着祈景的手,眉眼很是暗沉。   他没有想过分开的可能性。   祈景年纪小,他拥有更多的考虑时间,拥有选择的权力,可以犹豫,可以探索。   但不能离开他的监管范围。   社会上的信息很复杂,极其容易带动群体意识,他并没有受过情感创伤,就口口声声地说“都会分开的”。   好似成了真理一样。   就应该把他关在真空罩子里。   外头有什么好的。   *   楼下的佣人也在看手机,偶尔低声闲聊几句,无非是刷刷新闻、明星。   “欸,你看你看,这个人居然做这种事。”   “看底下高赞……喔,怪不得,她就是个绿茶。”   佣人很是义愤填膺,也发了几条评论,开口道:“果然现在闺蜜根本就不长久,人还是保持疏离为好。”   人传播了信息,信息重塑了人。   真真假假。   房子里静悄悄的,直到楼上传来脚步声,主家过来问事。   夜已经很深了。   厨房有温着的汤,想来也是给那位送的。   “他最近情绪怎么样?”   “有和你们搭话么?”   两个佣人认真回复了,心里七上八下的,但也没发生什么。   主家只是亲自把煲的汤拿上去了,衬衫的袖子微微往上捋着,分明是松散的感觉,但根本不敢直视。   外头连那位的照片都没有……   心头肉也不过如此。   听说还在上学?   祈景睡得很沉,只是在听到门关合的动静时眼皮动了动,身子被一把捞了起来,呼吸贴近。   夜里安安静静的。   偶尔有碗勺碰撞的动静。   *   翌日。   澳门本地媒体报道,凌越已补齐所有税款,并全力协助相关部分调查,并附上了一张薄林业上了警车的图。   所谓以卵击石。   不出半个小时,那位大房太太就找上了门,但频频碰壁,凌越的分公司虽然是立足在澳门,但实际上业务是关联内地的。   即使这里的董事都已经打点好了,但薄承彦一回来,就又临阵倒戈。   商人逐利而居,打感情牌是最没有用的。   程芸在楼下会客室里,穿着旗袍很是焦虑,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这么不讲体面。   那可是他弟弟。   女人红色的指甲深深地嵌着肉,面色很是难看,2014年薄承彦才十八,凭什么他可以,林业就不行?   说白了还是那群老头子不信任。   人,永远是变数。   就在这时,进门来了个一个助理,很温文尔雅地道,“程夫人,薄总比较繁忙,还请改日再约。”   ……   祈景此刻在薄承彦办公室待着,坐在沙发上看书,腿上盖着个毯子,桌面上还有没喝完的鲜奶茶。   他确实心乱乱的,结婚是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事。   要一辈子都……   少年咬了咬唇,弯腰去拿自己的奶茶,脚腕上的金环响了下。   叮铃铃的。   祈景一下子脸红了,缩了缩自己的脚,窝在沙发角,避开那个强烈的视线感。   奶茶甜甜的,里面有几个脆啵啵,咬开很好吃。   祈景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带自己来上班,要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吗?   现在还没有结婚。   要是结婚……   身后有脚步声过来。   男人走到人跟前,文质彬彬地倾身,抬手抽出来少年的手。   叮铃铃的声音在响。   祈景被环着腰往前带了下,闻到那股淡淡的木质香。   “好好坐,不要近视了。”   奶茶也被收走了。   薄承彦有些时候会很专权,比如现在,少年蹙眉道,“没、没喝完。”   “凉了,不喝。”   给一个原因,然后否决这件事。   但夏天本来就有凉奶茶,祈景觉得这种行为是不符合道义的,他刚想开口。   额发就被轻轻掀开,有冰凉的触感抵过来。   拭温。   少年一下子就安静了,等到结束了才好奇问,“我昨晚发烧了?”   薄承彦眼皮都没有掀,漫不经心地道,“嗯。”   “闹脾气。”   最后那句话淡淡的,带着点磁性。   祈景一下子低了低头,耳朵尖红了,他不知道自己情绪化发烧这么严重。   都不上高中了怎么还……   “后天就回去。”   薄承彦把人的脸转回来,眼眸深沉地道:“怎么教不会?”   “不要不看我。”   *   澳门这几天的新闻几乎都是凌越,角度倒不是最近的纳税风波,而是关于薄家大义灭亲这个角度。   薄仲林刚死就开始清算,倒是一点也不拖沓。   甚至有外界分析,似乎是为了给自己父亲留些情面……   薄尚屿很是魂不守舍地跟在自己母亲身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二哥关进去?   难道真……不是一家人?   姨太太……那个年代合法的,他名正言顺的。   就是出生得晚了点。   薄尚屿其实心里有点膈应,难道他妈真的是和老头……生的他?   他仿佛是吞了一口苍蝇。   外头总是那么说。   约的地点是个酒楼,眼下正有侍者往上领,二房太太扭着腰往上走,面色很是不好看。   老头子总不可能没立遗书,他在澳门苟延残喘这么些年,那薄承彦……一共来过几次啊。   到时候直接上诉。   好歹得多分点。   她怀个孩子可太不容易了。   包厢门是双开式的,旁边有两个人,面色沉静地打开了门。   里头死气沉沉的,甚至还带过来了那两个外室,薄尚屿一下子掉头就像走。   但被她妈给拽回来了,不尴不尬地入座了。   六房和七房原本就不是薄仲林的人,是大房二房在外头惹的种。   薄林业,好歹还算是成年了的。   薄尚屿,初中和熟|女|网恋,毛都没长齐,就搞出来个孩子。   六太太是个大学生样子,但七太太就是三十多的样子。   这个家就是畸形的。   不正之风。   薄承彦朝那边多看了一眼,管家弯腰解释道,“是那天的孩子。”   男孩冷汗直冒。   “孩子?”   似乎略有讽刺。   管家愣了下,又轻声道,“上学上得晚,现在是十七了。”   “这样啊。”   二房显然有些不高兴,拿捏着声音道,“阿彦你好歹也是个哥哥,连自己弟弟也不认得,这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么?”   此话一出,周遭一片寂静。   二房是个没读过书的,在老街巷子里长大,对传统旧俗倒是念念不忘,仍然觉得自己是名义上的“母亲”。   那薄承彦再厉害,不也是一“儿子”?   女人清澈又愚蠢。   薄承彦很是温文尔雅地道,”是么?”   二房还抬了下巴,有几分清高的样子。   直到看到那份财产分割书,整个人都面色发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是,股份呢?你什么意思?”   只有实体财产,没有一丁点股份。   薄尚屿本来就未成年,想要获得股份其实是手续比较复杂的,二房试图钻空子,但每次都被否了。   说白了,没有实权。   “薄仲林不可能这么对我们娘俩!”   圆桌上的人都很沉默,似乎完全不敢出声,直到律师将文件递了过去。   遗产分配书。   ——本人自愿将名下全部合法财产由独子……   二房愣住了。   独子?后面的名字是薄承彦?   为什么?   但下面明明白白是一个字迹颤抖的“薄仲林”。   那个老头子自己写的。   世上讽刺的事总是相同的,人总是看不到眼前人的付出,当成习以为常,反倒是对于从不联系的人,时常挂念。   二房觉得讽刺。   但还是深吸一口气,“那尚屿也是……”   “南山医院你花的钱还是太少了,试管的确比较麻烦不是么?我会给你一笔钱。”   薄承彦手指在膝上轻轻敲了几下,换了个说辞。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走法律诉讼的道路,薄家没有义务养外人。”   澳门先行法律尽管不追究以往历史遗留家庭关系,但对于偏房的继承权来说,是非常微弱的。   二房面色难看,最后看着那个财产分配书。   其实不少了。   但财富也只能维持在这一代了。   程芸有些坐不住,说了六房和七房的事,这毕竟还有小孩,总不能……   “您说笑了,这并不是我父亲的孩子,当然不享有财产分配。”   程芸愣住了,“你不是说为了体面才——”   声音戛然而止。   仿佛一瞬间全部理清楚了。   薄家的大门没有那么好进,薄林业和薄尚屿一前一后出事,外头风声鹤唳的,只能请薄承彦过来处理。   孩子都快要临盆了,打不掉。   就是明摆着要当太太。   不然就要闹大。   薄承彦当时倒是也没阻拦,只是把对象换成了薄仲林,原话是这么说的。   “父亲本来风流,外头也不会说什么,说不准会觉得他仍有雄风?”   语气是很淡漠的,甚至还轻笑了一声。   “他们还年纪小,当真这个时候奉子成婚?您看得上那小门小户么?”   程芸鬼迷心窍,一下子同意了,心想反正孙子在自己跟前就好。   到时候儿子再娶个好的就行。   旁边的律师适时地拿出了一早的亲子鉴定书,那是一年前的,那是薄仲林还未身亡。   而这对于法律诉讼来讲,时效是完全够用的。   “你早就算计好了?”   女人几乎失了神,音调都高了起来。   后面的四房跟前没有孩子,惶恐地坐在旁边,抱着自己的女儿不知所措。   薄承彦瞥了眼那里,面色平静,照旧吩咐助理把文件递过去。   钱财丰厚,只是让人动笔签个合同而已。   很多陈年旧病,清理起来也很快,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最后临走的时候,只有程芸还在包厢,她容颜已去,脸上的皱纹变得明显,人也没了精气神。   “你母亲的死,和我就一定有关系?那个佣人也想上位而已,我只不过是联系了几次。何必针对我?”   “沈南知不也是你首肯进门的,都是小妈,阿彦怎么就不叫我呢?”   仿佛有些癫狂了。   薄承彦从未正面说过这个称呼,但碍于沈南知是他一手利用的,他不介意通过管家来传达一个信息,给予她一些照拂。   亲口称呼?   从未有过。   管家佝偻着腰,始终眉眼平平的,直到男人转过了身。   “我若是针对您。”   “薄林业逃不回澳门的。”   女人一下子怔住了,他知道了?   还是说……就是因为林业对他身边的人动手了才……   有些时候是很无力的。   在绝对的把控和权势下,任何商业圈套和私下埋伏都变成了笑话,犹如跳梁小丑。   薄承彦面色冷淡,起身准备离开,但就在这时。   “你就这么信任沈南知?”   “她可从未在老宅受过苛待,托管家打电话给你本来就是很低劣的手段。”   “她喜欢你。”   程芸阴飕飕地道:“我知道她给你传消息,但我也在给她看照片……哈,我就是擅长这个。”   “她有精神分裂症,你不知道吧?”   “这会儿应该到老宅一段时间了。”   “听说你去南园的时候,那孩子和沈南知还同行过,你猜他会不会让那个女人进去呢?”   程芸拢了拢头发,低头伸展了下旗袍上的褶皱,微扬着下巴,很是体面地站了起来。 第57章   三个小时前——   祈景在楼上收拾行李, 明天终于可以回家了,996在他肩头趴着。   【你昨天怎么又戴了,我都没办法靠近。】   少年动作一顿, 眼皮垂着, 略显结巴道,【有、有事。】   说到底,那个东西蛮好用的。   起码保证996进不来。   祈景带了点澳门的特产, 而后在卧室里转来转去的,看了看桌面上的钢笔。   挺好看的。   是复古的金棕配色, 笔帽还带着一根抽绳。   似乎是方便携带,看着像是十八世纪的样式。   顺走。   祈景抿了下唇,走到行李箱那边, 拿个盒子装进去了,他喜欢这些小东西。   996看了一眼,【你为什么拿根笔?】   【我可以用来写字呀。】   996吐槽:【你怎么不拿点贵的?我看那个花瓶蛮值钱的,都谈恋爱了,还不——】   996扫描的结果出来, 那根笔是万宝龙的限量版, 大文豪系列, 售卖价格为三万八左右。   【好像是他用的签字笔, 我也想签字……】   少年很是单纯地想着,【很酷的样子。】   【你怎么不说话了?】   996:【……】   我不想说。   但就在这时, 门口传来叩叩的动静。   祈景应了声,佣人很温和地道:“楼下有客人来访……”   其实自从上次那个男生找上门来后,其实老宅这里清净了很多。   祈景蹙了下眉,他并没有在澳门有什么认识的人。   “来人是五太太,说要和您见一见。”   “我是直接回绝还是……”   祈景反应了一会, 还是996提醒了下,【沈南知。】   少年这才想起来,连忙道,“不用不用,我去看看。”   薄家实在是残留了很多封建元素。   大房、二房、三房……祈景没有一个认得的,太太也不讲姓氏,他很难一一对应。   好在996有存档。   楼梯扶手是原木的,少年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眼睛很是水润,遥遥地望了过去。   沈南知在门口。   还没有进来。   祈景心里有些狐疑,但还是走过去解释道,“薄承彦不在家里。”   女人面色似乎很苍白,穿着的旗袍是暗色的,口红色调也很深。   像是那种民国挂画的人物。   “你叫他名字?”   沈南知有几分恍惚,像是在自言自语地问。   祈景觉得这个问题好奇怪,不叫名字……叫什么?   他还是很温和地道:“你找他吗?他说要去办些事,应该是在林华大路那边,下午六点前会回来。”   这是薄承彦名义上的长辈,祈景还是很尊敬的。   但对方似乎面色更难看了,说了句,“你连地点都知道啊……”   佣人蹙了下眉,低声道,“可以回绝……”   沈南知抬眉看过去,语气很和缓,但有些阴郁:“你一个下人,在这里要赶我么?阿彦在也不可能对我这么无礼。”   祈景说实话有点觉得不舒服,刚想开口说什么,对方就又轻轻地道:   “我不找他,我找的是你。”   很是空灵的音色。   ……   时间往前提了。   薄承彦在往家里赶,面色冷漠,旁边的助理还在汇报传过来的消息。   “这个五太太……确实去过几次医院,确诊了轻度的精神分裂。”   “多久?”   大抵是停顿了一会。   “从两年前开始。”   很微妙的节点。   薄承彦蹙了蹙眉,他并不清楚沈南知的想法,也不想了解,眼下确实生出了烦躁。   他没有精力和时间去关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车子很快抵达老宅,西装革履的人推开门就往门口走。   总助在后头小跑跟着。   心里也扑通扑通的。   门开了,佣人似乎是有些惊讶,低声道:“先生,您回来了。”   提早了至少有一个小时。   祈景是坐在沙发的,手里握着个小茶杯,原本是对视着前面的人,听到动静才朝那边看。   安然无恙。   少年很是单纯地转过来,温和地道:“他回来了,你可以和——”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人就直接被抱了起来,只能发出点“嗯”的气音,祈景很是不满,手腕想要抽出来,但被捏得死死的。   “唔,有、客人……”   薄承彦抬步就往楼上走,语气很沉地对旁边的佣人吩咐,“下去招待。”   “以后谁来都要和我提前说。”   祈景被带着一路去了主卧,整个人都又红又恼的,对方坐到床边也不放开,他气得去推人的肩头。   但纹丝不动。   少年愣了下,以前是可以推开点的。   怎么……   薄承彦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这点轻飘飘的力道,只是垂眸看人的手。   检查完手,怀里人的上衣扣子也开了。   祈景懵懵的,但反应过来立马去抓对方的手臂,可是没什么作用,反而有点像引着对方来一样。   “唔……嗯。”   家居服布料很软,稍稍往上一拉,温热的皮肤就露了出来。   祈景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直到膝弯都被对方用手握住了,耳朵红得要滴血了。   怎么腿也要看?   “薄承彦!”   语气又软又恼。   最后没办法了,去咬对方的脖子。   很是用力。   “受伤了么?”   祈景松开了嘴巴,有些不解地看过来,但牙齿又被抵住了。   男人顺带看了下牙关。   “唔……嗯。”   一个劲地挣脱。   祈景面颊红红的,盯着人看。   好奇怪。   最后他被放到了床上,薄承彦没说什么,只是温和道:“稍等我下。”   起身走了。   祈景脸热热的,他睡衣都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唇瓣也湿漉漉的,只是困惑地歪了下头。   996宛若个随行挂件,从抽屉里探出来头.   【结束了?】   【……】   少年控制不住地咬唇,眼尾都洇出红了,大约过了两三秒,反应过来了。   “啊!”   “我咬了他一口。”   楼下——   沈南知整个人手都在发麻,直到旁边的助理问了句,“沈小姐?”   女人愣了下,“我是五太太。”   总助是土生土长的内地人,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根正苗红的,听到这话好半天绷不住。   “那也是沈小姐。”   封建社会,是会吃人的。   不是□□,是灵魂。   女孩生下来要从父,嫁出去要从夫,老了要从子。   你是X家的女儿?   你是X家的夫人?   你是X家的母亲?   人格上横贯着一条条的锁链,每一道都写着名义礼教。   “沈小姐……”   女人喃喃自语,最后眼圈很红地看过来,“谢谢你。”   人是很容易走失的,陷入灵魂的停摆。   薄仲林死之前,沈南知认为自己还有身份留在薄家,还可以同……保持微妙的联系。   但现在。   自由摆在她面前,人人都庆祝她。   沈南知只觉得是绝境。   久居牢笼,难返自然。   就在这时——   “我没有伤害他,我只是和他聊了聊天。”   女人的声音很细,又很飘浮。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薄承彦平和地看了下总助,吩咐道:“辛苦了,回京市我会给你放长假。”   青年点了下头,立马告退。   拎走了佣人送的小糕点。   走出大门的时候还长舒一口气。   今天又是幸运一天呢。   别墅里还是死气沉沉。   薄承彦并没有什么想谈的,只是淡漠地拆了手上的腕表,递给了旁边候着的佣人。   眉眼浅淡。   “程芸和你说的?”女人失心落魄地仰头问。   但对方仍旧没有理会。   沈南知掌心很凉,仿佛自言自语道:“她还是不了解你,有异心的人怎么可能会留在你身边,还敢动……你的人。”   玩弄人心是上层人再简单不过的权术了。   薄家的口碑一直很好,即使近代出了些岔子,但每逢天灾,必然捐款,单位是亿。   且不说在动荡的时候为政府提供了支持,在安置就业方面就已经是中流砥柱的存在。   没有人不忌惮。   没有人不好奇。   但凌越始终屹立不倒,上至亲信,下至员工,没有人不忠心耿耿。   “你还有什么话?”   薄承彦面色平淡,垂眸看了对方一眼。   沈南知精神恍惚,刚想说什么,入目而来是一个明显的咬痕,这很放肆。   他不在意……   女人愣了下。   面色灰败一片。   她做不到极端的事,也无法达到自洽。   “如果我真的伤害了他,你会怎么样?”   一楼客厅安静至极,一根针掉到地上也会被听闻的那种。   男人掀起眼皮看了过来。   或许是蔑视,又或许是怜悯。   时光好像倒流回了十多年前。   腌臜往事。   沈南知惊恐地用床单裹住自己的身体,大门敞开,薄家的佣人全部进了门。   那个淡漠的青年问她:   ——你想要什么?   一样的怜悯和冷漠。   沈南知走了。   旁边的佣人恭送,说了句,“五太太安。”   女人摇摇晃晃的,扭头看了过去,眼眸悲哀,笑着道:“你叫错了……”   “我是沈南知。”   不是什么五太太。   *   祈景当时着急地想要下楼拦住他,但佣人在门口守着,一来二去才知道了点原委。   “她生病了?”   薄承彦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人没穿鞋子,只是抬手将人抱了起来,蹙眉道:“地板凉。”   少年并不知道那些复杂的事,他只是闷声反驳道:   “有地毯的啊……”   有些时候,管得太严格,确实会激发一点逆反心理。   祈景被放回了床边,脚踝被揉了下。   “以后不要随便让人进来,不确定的打我电话。”   薄承彦单手环住人的腰,细致地检查他上次昨晚弄重了的痕迹。   消了一部分,但还是有点红痕。   “她喜欢你。”   动作一瞬间顿住了。   薄承彦拧眉纠正道:“错的,她不喜欢我。”   由于语气过于平静,以至于祈景有点愣……猜错了?   不应该吧?   “不对,她看起来喜欢你。”   “……”   祈景的人格建立得很完好,自从去过港城之后尤为如此,他的配给感增高,独立意识增强。   有自己客观的评判标准。   “你有回应她的感情——”   “什么时候和我结婚?” 第58章   结婚是很慎重的事。   祈景腰被揽着, 人都在对方怀里,偏偏薄承彦的眸色很严肃,他盯着人的时候有点沉。   少年不由自主地想要偏头。   但被掐着下巴转回来了。   从某些层面是这样的。   祈景觉得这很强势。   他还是磕磕巴巴地道:“我……我不是女孩子。”   “我不……”   后面的字还没说出来。   祈景就看到了对方的眼睛, 下巴收了收, 把否定词改掉了。   “我要考虑考虑。”   “我……只有十八岁。”   仿佛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   好像高中时候表白的不是他一样。   祈景心脏扑通扑通的。   直到耳边传来沉稳的嗓音。   “你下午的谈话,我会查。”   祈景仰头一下子看了过去,蹙了蹙眉, “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   薄承彦有些时候会很烦躁,他觉得大抵是孩子到了叛逆期, 变得不相信他。   无所谓的顾虑开始变多。   但那根本无足轻重。   祈景唇瓣有些水润,他隐约觉得自己被带跑偏了。   又自己拉了回来。   “你还没有回答我。”   “你有回应她的感情么?”   表情认真,言之凿凿。   薄承彦有些时候会看不懂面前的少年, 他或许是年轻,能够在意到一些细微的地方。   从着装、香水、会面……很是关心。   但那仅仅是他想起来了。   很多时候,他根本不想这些。   祈景并没有学会在感情上负责任,只是随心所欲。   那是他惯出来的。   “我在三个小时前才知道。”   “小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与精力去关心其他人。”   薄承彦更多的时候是具备领导者的身份, 留意周围人的工作能力是他的职责。   至于情感方面, 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祈景攥着人的衬衫, 点了点头, 好似满意了。   抬眸看了过来。   薄承彦面色并不是很好看。   他年纪太小。   不能让他产生任何害怕、畏惧的负面情绪。   但与此同时。   也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要骑到他头上去了。   眼皮微垂着,有些暗色涌动。   但就在这时——   少年仰头吻了吻他的下巴。   *   很多时候, 伴侣拥有的特权是另一半给出去的,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夜里是看护着人睡着的,少年睡衣堆叠着,额发盖住了眼睛, 手指认认真真地攥着薄承彦的扣子。   因为不想让对方去查。   但不可能。   薄家上上下下都依仗着他,问出来点东西再简单不过,祈景当时确实很困了,强撑着要“栓”住他。   但没有什么用。   大约是十点半左右。   楼下的佣人听到了动静,见主家过来,如实地递过来了录音笔。   程芸的确不了解他。   薄家人秉性如此,生意人是最谨慎的,外人来老宅,佣人会先接过手提包和外衣,放在特定的地方。   确保不能携带利器。   会谈要有主家允许,没有只能在正厅,有佣人在左右。   很封建。   很森严。   所谓的“意外”并不允许在薄家出现。   “下去吧。”   佣人垂眸离开了。   音频其实不长,大抵有二十分钟。   前面就是进门的一些事。   直到后面——   “你很年轻、美丽……他喜欢你很正常,就连……我看着也心生欢喜。”   “可是美丽是无法持久的。”   “有什么东西会永久呢?”   另一道声音是少年。   “你看着很不开心。”   “先喝点茶吧。”   有杯子递过来的动静。   夜间或许信号不好,传来些轻微的电流声。   “……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了。”   “我只是不甘心。”   “你喜欢他?”   少年直接问了。   但那边确实沉寂了很久,最后很空灵地道:   “我没有说过这种话……”   “可他还没有回来。”   “你大概要等一等。”   薄承彦闻言蹙了下眉,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他抬手将音频调快了些。   拉至了后面。   “你要跟他多久呢?”   “他不能轻而易举成婚……薄家这么厚重的家业……你承受得住么?”   薄承彦面色瞬间变得阴郁,但这还没完。   因为下一句是:   “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   翌日。   祈景醒过来的时候还很早,不由得想要揉揉眼睛,可是手半天没抽出来。   “唔……”   男人在椅子上看着人。   此时天还未大亮,凌晨起了雾,少年脸颊陷在毯子里,瓮声瓮气地道:“你怎么起这么早?”   薄承彦只是垂眸看着人。   祈景身子往后挪了下,很单纯地邀请:“上来。”   他是勾人的。   但又自由的。   直到口腔被捏开的时候,还很恍惚地看着对方,舌尖被勾了出来,湿哒哒的。   伴随着不匀称的呼吸。   睡衣被推到了上面,几乎是很直观的刺激。   祈景不由得往后退,但脚踝被一把握着,不容拒绝地扯了回来。   他衣冠楚楚,像是在品尝。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少年躲不开,也推不走,最后抱着人的手臂呜咽着。   “松……松开。”   眼睛哭红了。   一直到天大亮的时候,被带去洗了个澡。   祈景是被人抱着穿的衣服,唇瓣又红又肿的,脑子也晕晕沉沉的,靠着对方的肩头半梦半醒的。   他的腿都打颤了。   “我们回家。”   语气是偏冷的,像是冬日里的松林。   好似理智得很。   澳门的事处理的非常轻松,以至于996回头检测了很久,发现主角攻的情绪波动值几次高峰是在……   它还是有点困惑的。   怎么都在夜里?   祈景腕骨上套着金饰,上了飞机就睡了,下巴缩在毯子里,面颊只露出来一点。   好似一个洋娃娃。   全程少年只是走了几步路,后面要么是被抱着,要么是在车里睡觉。   偶尔要捏开嘴巴喂几口水。   到了锦江别苑已经是夜里了。   “先生?”   薄承彦怀里抱着人,面容平和地看了过去,“他太累了,晚饭我喂。”   似乎这个时候,时间和精力又很够用。   在简单的交谈的时候,怀里人似乎又要醒的意思,有微弱的气音。   “阿姨……”   但人被抱走了。   某种密不透风的占有欲显露出来了一点。   好似冰山一角。   到了卧室就是吻,舌尖勾缠,怀里人腰已经软得不成样子了,后颈没力气地要被托着。   祈景最后怎么样都不行,哭了,“薄承……”   人被抱到了腿上,腰被揽着,一杯温水递了过来。   眼睛湿哒哒的。   少年不由得仰头看过去。   “看我跟勾引我没区别。”   薄承彦很平和地去给人喂水,唇瓣被抵开,顺着人喉咙的起伏往下倾。   喝了有小半杯,唇边有点水渍。   祈景不知道为什么委屈巴巴的,门口有敲门的声音,他刚看过去,下巴就被捏了回来。   唇瓣相贴的吻。   薄承彦把人放到床上,起身去门口拿过来了晚饭,回头一看,人已经坐到床的另一边去了。   眼睛水润地看过来。   不说话。   “过来。”   祈景摇头,“不吃饭。”   很是倔强。   薄承彦什么也没说,把东西放下了,挽了下衬衫袖口。   抬步往那边走。   少年磕磕巴巴地道:“你太凶了……”   “你亲得很吓人。”   “你以前不这样的。”   祈景越说越急,最后吓得要往床那边缩,但脚腕被抓住了,一把扯了回来。   “以前怎么亲的?”   薄承彦抬手抱着人,垂眸盯着人,小臂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很……很温柔。”   口腔再度被吻了过来,仿佛是顺着人的意思。   但照样是一点空隙都不留。   最后喘得泪花都出来了。   祈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抓着人衬衫的手都往下滑了,最后被放开的时候大口大口地呼吸。   面色都是红晕。   夜色如水。   薄承彦垂眸看着人,手臂稳稳地托着少年的腰,在人喘匀了之后,捏着祈景的下巴转了过来。   唇瓣贴了下。   眼眸很凉薄。   但动作又很宽容。   祈景最后是被一口一口喂的饭,腰被锢着,吞咽得很认真,他饿了。   直到碗筷被放下。   “还要。”   “你饱了。”   空腹太久,不能一下子进食太多。   祈景不懂这个道理,他只是觉得今天他很凶,情绪立马上来了。   “你这样太过——”   肋骨中间被按了下,少年眼泪还没掉下来,突然就呕了下。   整个人懵懵的。   薄承彦起身抱着人去浴室,“不吃了。”   语气始终很平和。   祈景被解开扣子的时候,眼睛都是潮的,他站不稳,怎么都站不好。   硬是被托着洗完的。   牙齿也是对方带着指套清理的。   祈景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什么,被放在台面的时候,余光看到了对方手臂上的青筋。   凸起来了。   他呼吸都是热的。   磕磕巴巴地道:“你……你怎么了?”   “不高兴?”   歪了歪头。   少年语气单纯,和录音中的一模一样。   对任何一个陌生人,他都会关心。   “嗯。”   祈景被抱回了床边,睡衣是双开式的,尽管布料很顺滑,但是前面还是会有些摩擦。   薄承彦甚至始终保持比较冷静的状态,起身去床头拿药膏,身形修长,在墙壁上有一道剪影。   衬衫或许是克制的代表。   但此刻领口都解了,袖子也是挽起来的。   祈景是在手腕被拿起来的时候回过神来了,有冰冰凉凉的感觉。   他的腕骨有痕迹。   成熟的男人微微弯腰,半蹲在少年面前,手指撩开了那单薄的腰腹,一只手就揽住一半了。   “唔……”   祈景不由得想躲,但薄承彦抬眸看了过来,很暗沉。   他不由得又紧张了起来。   胡乱说了句。   “我让的。”   腰腹的上的淤青比较多,尽管很轻了,但还是多少留下来了。   祈景呼吸都有些颤颤,低头看着人。   鼻梁很挺。   胸前的伤口涂好之后。   脚踝又被握住了。   “这里也要吗?”   语气弱弱的。   腿根也有。   祈景几乎害怕了起来,小腿被对方握着,最后直接放在了薄承彦的肘弯里。   抽不出来。   他也不敢动。   睡裤很宽松,顺着衣服就能摸到膝弯,再往前就是腿根。   “要上药。”   “听话。” 第59章   台灯是很昏黄的。   祈景手撑着床边, 眼眶还红红的,被涂完药,整个人都晕晕沉沉的。   也不知道是缺氧还是怎么了。   他的脚踝被轻轻的揉着。   薄承彦垂着眼皮, 灯光打下来有阴影形成的暗部, 看不太清楚神色。   “为什么不高兴啊?”   少年最后还是问了,他唇瓣都是肿的,心脏怦怦, 有种麻麻的感觉。   “你认为你在和我谈恋爱么?”   薄承彦语气很温文尔雅,好似在聊天, 但眉眼是朝下的,面色很平淡。   祈景闻言还愣了下,不本来就是吗?   他刚刚这么一想。   “我从不和人谈恋爱。”   薄承彦倾身靠了过来, 掌心按住了少年的腕骨,顺着往下压,祈景眼睛里很是无措和慌张,他耳垂洇着粉。   “唔……”   就会发出一些雏鸟一样的气音。   最终柔软的发丝陷在了枕头里,唇瓣微张着, 单薄的胸膛一起一伏。   祈景的脸颊长得偏秀气, 但眼睛很是干净, 两年前在路边看他的时候就是那样。   空泛, 单纯。   像是一汪潭水。   “那你、你这样……”   仿佛是在控诉,语气很闷, 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   黑色的瞳仁上蒙着一层水雾。   “我对你有欲望。”   少年愣了下,而后眼神一下子躲开,呼吸变得急促。   最后控制不住地咬唇。   言语的直白,从某些层面,是大于肢体的触碰的。   薄承彦有些时候会后悔, 当初不应该顺着他的节奏,十几岁的人怎么可能会考虑很多。   他只要甜头,不要后面的束缚。   微微出汗的下巴被捏住,转了过来。   视线对视了起来。   什么叫……   ——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毕业之后还会去交其他的朋友?   还是要在外面飞走?   祈景感觉自己的魂都被勾走了,直到小腿被架在对方臂弯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不行……不行。   太酸了。   他甚至去吻对方,但使不出劲。   薄承彦只是看着他,眼眸很是暗沉。   祈景隐约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他手指在床单上抓着,发出闷哼的一瞬间。   耳边只隐约听见一句。   “就算不用法律程序。”   “你也是我的。”   *   人性本恶,规则永远只适用于愿意遵循规则的人。   克制、禁欲,本身就是在与世俗的本能在对抗。   薄承彦的生存环境是优越的,但情感是淡漠的,非常态的家庭环境,频频自杀的丑闻,媾和造出的人丁兴旺……   他对于社会的边界认知是模糊的。   阈值变得异常。   祈景根本记不清被喂了几次葡萄糖,他意识都混乱不清的,手指湿哒哒的。   脸颊埋在枕头的时候还在想……   很行。   很行。   眼皮都泛着湿气,完全像是坠进密不透风的海里了。   完全被控制着,酸麻的感觉一路从尾椎上到后脑勺。   有控制不住的泣音。   祈景是在凌晨睡着的,窗帘外面的光透了过来,照在人纤细的指节上。   那上面甚至也有痕迹。   “你用特权用太惯了,军训都不参加,这是交朋友的重要环节好不好?”   电话那头的青年很是絮絮叨叨。   “我会送他去上学。”   薄承彦整理了下腕表,眉眼平淡,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状态。   “……你精神状态还好吗?”   电话那头传来真正的问话目的,林瑟毕竟是他第一个心理医生,由于好友的关系,他了解得更隐秘。   过分的克制和禁欲,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一直希望对方能够回到正轨。   尽管后来找的对象……年纪小了点。   但也算回了正轨。   可是这次澳门发生的事很多,老爷子去世算是一桩,后面就是大房的儿子锒铛入狱,各种各样的姨太太被赶出了薄家的家门。   外头的媒体不敢报,但京市里有流言……   薄承彦的手段过于不留情面。   “很好。”   林瑟蹙眉:“……”   他总觉得心里咯噔。   祈景太小了,他现在还不能作为“伴侣”而言,他在成长当中,尚没有生长出成熟的情感枝桠。   他缺乏对亲密关系的深层次认知。   这其实是很危险的。   尤其是在面对一个阅历、认知远超于他的人。   人不能只在温房当中。   外面的阳光和雨水是必须的。   所以大学的社交和成长是他走向独立的必经环节。   林瑟想了想:“这样,我下午去给他做个体检。”   电话那头倒是没怎么立即回复。   林瑟只好又说:“大学还会有体测的,你再送进去几十万科研经费?”   “零花钱也没你这么给的。”   “你不能让他一点苦都不受。”   大约是过了几秒。   “可以。”   语气很是平静。   *   祈景一直被照顾的很好,他除了自己不高兴发烧之外,在床上……基本没有什么发烧的。   体验感很好。   就是很累。   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   大约是中午,少年被抱起来换衣服,他困得眼皮都掀不开,靠在对方肩头。   手指被捻了下。   “唔……”   很轻的气音,醒过来就会有。   仿佛是改不掉。   薄承彦始终面色平淡,给人全部换了长袖的家居服,很平和地道,“饿不饿?”   房间里光线很暗,没有开灯,床帘也只是留个缝隙。   人被抱着,摇了摇头。   祈景把下巴尖挪了地方,又安安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像是自己找寻了最舒服的位置。   他还是不长记性。   被弄得很累,但还是情不自禁地靠在欺负他的人。   好似幼童被母亲批评之后,还仍然哭着要找母亲。   祈景确实存在一定的冗杂。   他的所有正面情感和情绪全部来自于薄承彦。   充当着家长,充当着爱人,充当着依靠。   会混乱。   但很是依赖。   “待会有客人来,不能再睡了。”   祈景陷入一种很不高兴的状态,其实就是起床气,他没有睡好,最后是被抱着洗漱的。   眼睛红红的。   睫毛都弄潮了。   这种情况在普通人中也会常见,亲密行为之后的情绪敏感度会增强。   甚至会委屈。   林瑟进门的时候都愣住了,直接掉头又回去了。   很是不可思议地问,“你把孩子弄哭了?”   “你打他了?”   “他想睡觉。”   语气很平静。   祈景抬手揉了揉眼睛,在床边坐着,很是困惑地看过来。   “你好。”   嗓子哑哑的。   林瑟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这是一种示威,但他还是蹙眉过去了。   把了下脉。   少年很单纯地仰头,“我生病了吗?”   还是闷闷的。   很乖巧。   林瑟心都化了,他毕竟陪着去过医院,看过小朋友坐轮椅的样子。   很懂事。   为什么偏偏就是薄承彦呢?   他除了有钱、相貌还算可以之外……还有其他优点吗?   青年腹诽了下。   但还是很郁闷地收回了手。   “没事没事。”   语气都很温和。   仿佛是背后的视线感太强,总共没待三分钟,就出去了。   门被轻轻地合上了。   *   青年只能一再重复。   ——薄,你不能这样,我没有接受过中国的传统教育。   ——我下次还是会来。   ——我看不懂……人情世故。   似乎还是想了一下成语。   理直气壮的。   薄承彦只是拧眉:“他的身体健康,我会负责。”   “噢,我没有要和你抢这个的意思。”林瑟很讨巧地道,“我一直都是只负责你的身体健康的。”   越界的并不是自己。   而是对方。   什么时候,他开始失控了?   “你到底怎么了?”   “或许我可以给你解答。”   青年倚靠着门框,面色很是宽容,仿佛有上帝的慈光。   直到——   “结婚?!”   “你要知道,他只有十八岁,这简直是……”   林瑟收敛了一下。   毕竟他的工资还是对方发的。   老实为妙。   “禽兽么?”   薄承彦微微倚靠在书桌的台面,掌心把玩一个茶杯,那算是个古董玩意儿。   “我的确道貌岸然。”   “他不和我结婚,和谁结?”   “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林瑟愣住了,隐约觉得对方那点束缚的东西没了。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你是觉得我动心很随意么?”   “还是觉得我在诱导?”   薄承彦眼皮微垂,漫不经心地道:“我原本的打算,是等他上完学之后再回应。”   “可那天他一直在哭。”   “我忍着,再拒绝他?”   青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是少年人……主动的?   仿佛一瞬间没话说了。   “他太小,任性,还容易没有安全感。”   “不带他去澳门,他就要离家出走。”   语气很平静。   但林瑟是真的震惊了,他一直以为是……   “我什么都给他了。”   “他只把这当成恋爱,不考虑未来。”   语气戛然而止。   薄承彦捻了下掌心的茶杯,面无表情地道:   “他是我养的。”   “我不可能放手。”   自由在范围之内,不容逾越。   *   林瑟觉得复杂了起来。   尤其是在澳门老宅这件事之后,薄承彦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亲人了,他本就性情淡漠。   或许两年前带回来祈景,就是隐秘的“自救”。   培养出来一个“爱”的源泉。   他们相处得很好,他从未见过对方这么在意一个人。   身高要管。   体重要管。   上学的朋友也要筛选。   仿佛把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这上面了。   薄承彦甚至会频繁地进行心理诊疗。   以免在人的成长道路上成为阻碍。   林瑟承认自己存在偏见,他甚至回顾了下两年间的事。   祈景没有任何照片被流出来,在学校的信息也保护得很好,甚至还长高了有十厘米左右。   见到谁都会很坦然地打招呼。   很自洽,很善良。   青年这才惊觉,他从一开始见到的“宝贝”,就已经是对方养好了的花。 第60章   祈景一直睡到四点半, 房间光线很暗,自己撑着身子坐起来了。   环顾了下四周。   没有人。   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像是被世界丢弃了。   少年额发微垂着, 面色很是迷茫, 他慢吞吞地想要下去找人。   很累。   怎么会这么累?   小腿从床中间挪到床边都好费劲,酸酸麻麻的。   不由得抿了下唇。   眼眶蓄满了泪。   只是不高兴。   就在这时,门响了。   祈景抬眸看过去, 又没有那么不高兴了,见到人走过来的时候, 还仰着头去看。   也不说话。   只是伸了下手,被抱了起来。   宽阔的肩背很有安全感,淡淡的木质香显得成熟, 少年很认真地趴好,眼尾红红的。   “醒了?”   薄承彦的嗓音是带着点磁性的,沉稳中又有些主导性。   祈景很轻的“嗯”了声,但脸颊朝对方颈窝里埋了埋,黏糊糊的嗓音。   眼皮又闭上了。   犹如没断奶的猫。   但他也确实没有出社会。   晚饭在楼下吃, 阿姨做了很多甜口的, 很合祈景的胃口。   营养餐又恢复了正轨。   薄承彦年纪毕竟稍长, 他并不喜欢这种饮食, 更多的时候是让步。   锦江别苑的装潢都用了心思。   很多的植物与明亮的窗户,这有助于营造安定的生活环境, 对青少年心理健康有积极作用。   尤其是前两年。   祈景其实胃口不是很大,有点轻微地挑食,但从不浪费,只是把碗里的东西吃掉之后就停了。   现在就是这样。   纤细的手腕推了下那个碗,去慢吞吞地喝蔬果汁, 有250毫升左右。   甜甜的,但是,是怪怪的甜味。   “我好了。”   他不喝了。   少年低头看了下,发现自己没有鞋子,仰头去看薄承彦。   瓮声瓮气地道:“我自己走路吧,我没有拿鞋子,你给我拿。”   大抵是不好意思。   祈景认为自己已经是个法定意义上的大人了。   被抱来抱去,显得他不是很独立。   尽管是在家里。   可是阿姨看到会不会觉得不好呢?   祈景掌心软趴趴地撑着椅子,侧头看了下厨房那边,其实空空的,他又扭了下头。   找人。   “自己走路?”   男人语气淡淡的,很平。   薄承彦捻了下指腹,没有在意少年后半句的“颐指气使”,只是很温和地道:   “你会走么?”   一楼安安静静的。   祈景睡衣扣子太紧,下楼的时候被解开了两颗,现下隐隐露出来了锁骨的红痕。   少年其实是愣了下。   他不知道这句话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判断不出来。   困惑了一会。   “会啊。”   语气哑哑的,甚至一张一合的时候,还能看到里面红润的口腔。   他听不出来那是情|色的挑逗。   甚至为了证明自己,试图光脚下地。   地板很寒凉,没有地毯。   少年刚想这么做,一道阴影就覆了过来,手肘被轻飘飘地捏住了。   “嗯……”   祈景仰头看过去,掌心滑了几下,勉勉强强抓住对方的衬衫。   “薄承彦。”   钝钝的语气。   他的腰被一把带了起来,还没怎么反应过来,腿根就被托了起来,被稳稳地抱住了。   “去床上走。”   祈景下巴尖都磕到了下,懵懵的。   床上?   *   大开大合的撞击下,糍粑都能做成了。   更何况那种事。   泥泞的状态本身就是太过了。   少年看不到而已。   薄承彦还是照旧抱着人去浴室,等到彻底洗好之后,少年整个脸都白白的。   他坐在床边。   “我为什么还不能走路?”   “你掐我了?我怎么不知道我身上这么多印记,镜子里的好吓人。”   “你不能——”   语气都是闷闷的,像是幼稚园孩童的控诉。   “不能什么?”   祈景的小腿还在对方掌心里,温热的触感带起来阵阵烫意,他耳朵尖都红了。   “我还要上学……”   薄承彦起身揽起来人,自然而然地放到自己怀里,很淡然地道:“又不是天天做。”   [天天做……我会坏掉的。]   [那比片里的还要可怕。]   祈景安安静静地想着,看着自己的小腿在薄承彦的手里,试图往外抽。   但被原封不动地拉了回去。   耳边响起很平淡的嗓音。   “都看了什么片?”   祈景抬眸看过去,心想这是要考试吗?   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为什么要质疑这个。   面颊很是红。   “有玩具啊,还有各种各样的姿势。”   “这很正常,我觉得成年人都会。”   祈景仰头看了过去,透彻的眼睛中坦坦荡荡的。   又单纯,又色|情。   仿佛是后知后觉。   少年磕磕巴巴地道:“不行……我不行。”   理论和实践是完全不一样的。   生理卫生片还算可以参考,可是黄片多少还是有些夸张。   祈景耳垂红透了,最后宛若鸵鸟一样,把脸颊贴在对方肩头,呼吸的热气几乎要传到男人的喉结。   小腿被握得很紧。   “嗯。”   大约过了几秒钟。   湿漉漉的眼神望了过来。   像是某种小动物,犹犹豫豫地道:   “我表现得好吗?”   唇齿磕碰的声音响起,感官大于一切。   亲吻是最简单的性|交。   *   京大军训一般要持续几周,祈景其实还有几天空闲的时间,不过他躺归躺,还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了。   他是不是去查了?   少年翻了个面,手肘撑着枕头,很是郁闷地回想自己当时和沈南知说的话。   他好像是说了自己不打算结婚的意愿。   对面是怎么反应的?   记忆仿佛一下回溯了起来。   “你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女人仿佛很是不可置信,随即闷声笑了起来。   一开始声音还比较低。   后面就越来越大,像是听到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样。   沈南知最后眉眼弯弯地问,“阿彦知道么?”   仿佛是觉得荒唐。   上位者动了心。   但却不被考虑……   祈景是那个时候觉得不太好的。   他不想让薄承彦知道。   少年郁闷地把脸颊埋在枕头里,陷入了一些困惑,结婚……一定要结婚吗?   他又翻了个身,锁骨上的痕迹还有些没消。   一辈子。   实在是个恐怖的词。   社交媒体上都说婚姻不好,祈景水润的眼睛倒映出来天花板,很茫然。   直到一抹蓝色史莱姆突然出现。   豆豆眼眨巴眨巴。   【小景——】   很是幽怨。   996足足有两天无法靠近,整个统都萎靡不振,有种孩子离开了娘的感觉。   它绕着少年飞了几圈。   【我怎么感觉你血条都掉了两格?】   少年歪了下头,直接坐了起来,很是不解道:【什么意思?】   【你很虚的样子。】   【……】   祈景顿时有些不自在,好半天说不出话,手指勾了勾被子。   现在天气已经逐步转凉了,盖着薄被。   卧室里还有香薰,很安稳的环境。   【也不是什么体能,我怎么感觉你的数据条……】   【像是断了一截?】   996出于安全问题,问了问,【你有感觉哪里不对劲么?】   少年摇了摇头。   这是一场无用的排查活动。   一人一统,都没有往心声那里想。   最后还是说到了正题上。   【青时让我跟你说,港城那部分资产需要你提前考虑一下,你毕业他要交给你。】   【他的意思是,你或许可以向……主角攻学一学。】   【同时想想以后的打算。】   这实在是个比较遥远的问题。   至少在中学的时候,祈景是没有想过这些事的。   他当时给自己的规划是,考上本科,攒够钱,租房子,考个公务员。   过上朝九晚五的生活。   简简单单的。   可是现在的生活轨迹完全变了,并不是他最初的安排,“过好当下”是祈景找出来的解法。   但生活是长期考核。   还会有新的挑战。   祈景这才发现,他好像确实没有怎么想过未来,很是迷茫。   【小景?】   少年仿佛如梦初醒,清亮的眸子看着虚空,认认真真道:【我会好好想想的。】   *   生活不止有当下,还有怀念的过去,有想象的未来。   是有三部分构成的,缺一不可。   祈景在卧室里待了一会,有些犹犹豫豫的,他是不是应该直接问薄承彦?   这是天然的选择。   他充当着他的家长,很多时候监管着他的生活,有温情,也有权威。   祈景已经打开了手机通讯录,但还是切回去了,他面色红红的。   不知道为什么。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生出了点微妙的叛逆心理,像是遇到了难题,并不想去问老师,而是选择去问同学。   薄承彦会不会觉得他很麻烦?   觉得太费劲了。   怎么什么都要教?   祈景咬了咬唇,可是他真的不会打理资产,那看着就……很难。   以后的打算?   他要找什么工作?   996实在看不下去了,给了他一个提议:【每个人的个人经历都不一样,你找个样本问问先?】   【如果你不敢问……主角攻的话。】   仿佛是一下子刺激到了。   祈景直起腰板,很有理有据地道:“没有,他、他今天要去上班,早上走得本来就很晚了,我……我也可以改天再问。”   “嗯嗯。”   仿佛是自我肯定。   *   但说实话,心里有事很难再拖到明天。   仿佛有个小石子,不上不下的。   更何况祈景从未养出过积压心事的习惯,他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不过对象是阿姨。   ——职业?因为我很喜欢做饭,早年在厨艺比赛里拿过几个奖杯,可是那很无趣,小景,我觉得那像是炫技,对于食材是一种浪费。   ——我后来又去高级餐厅工作过,但那里水实在深,甚至有性别歧视,不过我还是挤走了那个技艺不精的男主厨。   祈景很认真地听着,有些入神,好精彩的人生。   ——但餐厅也很一般,我最初喜欢做饭,是因为美食可以让人感到愉悦,但那里几乎太安静了,大多是商业生意,真正吃饭的也没几个。   ——更何况后厨的食材也不够新鲜,虽然是昂贵的价格,但用的东西成本很低。所以,小景,不要乱吃外面的食物。   少年愣了下,然后认认真真地点头。   ——还问啊?后面我抽空结婚生子了,或许是遇见了合适的人一时兴起,也或许是想验证这个事究竟有没有别人说得那么“好”和那么“糟糕”,所以我去做了。   祈景仿佛一下子被拨了下心弦。   眼睛都亮亮的。   他好奇。   阿姨笑了笑。   ——结果就是,没有那么糟糕,也没有长辈吹得那么好,我有一个体贴的丈夫,和一个可爱的女儿。   ——后面我机缘巧合,找到了这份工作,先生说,他需要养一个孩子,要照顾得细致些。   似乎意有所指。   目光落了过来,秀美的面庞很是柔和。 第61章   人生是无法复制的。   祈景之前只是知道阿姨是姓林, 名字是忆阳,但现下他用手机搜索了下,发现还有一条百度百科。   上面有青年时期的照片, 手捧奖杯, 笑得温和。   很意气风发。   “那都很久之前了。”   祈景摇了摇头,只是仰着头道,“很有价值的人生, 特别好。”   但过了一会。   “不过照顾我……是不是有些委屈您了?”   少年的人生阅历还太短。   他看不懂“此起彼伏”,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么优秀的人, 屈居于这里照顾他,会不会埋没了才能?   “怎么会呢?小景,人生一定要有价值么?”   “你看到的奖杯、荣誉, 本身也是社会上另一批人创造出来的规则制度,它其实也只是一堆金属物质而已。”   妇人很是温文尔雅,眼角有些岁月的细纹,只是很温和地解释:   “我为什么要因为外界的评判体系来决定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过的生活是否有价值呢?”   祈景愣了下,他很是迷茫。   直到——   “我可以自己给自己颁发奖杯。”   *   卧室。   祈景坐在书桌上想事情, 桌面上的996滚来滚去的, 像个毛巾卷。   【小景, 其实那些钱很多, 你乱花也可以的。】   【可以买大房子,可以吃好吃的。】   【不都是这样子的吗?】   少年只是撑着下巴看窗户, 很是认认真真地道:   【不要。】   【我想……我应该学些什么。】   学校在某种程度上是象牙塔,传授的知识更偏向于理论,与现实社会有轻微的脱节。   但这并不能说明这种教育模式一无是处。   相反,它提供给了普罗大众最简明的学习途径,不需要通过复杂的求索, 就可以得知最明了的知识体系。   祈景看着窗户外的树木,冷不丁地说了句,“温带落叶阔叶林。”   996豆豆眼眨巴眨巴。   啊?   就在这时,手机嗡嗡地开始震动。   少年回了下神,抬手拿了过来手机,低头一看……   人一下子慌张了。   他几乎双手拿着手机,懵了一会,然后才接了。   耳垂有些红。   996坐在书桌旁边,不是很明白人类的心理活动,为什么在一起了,还是会紧张?   它又在桌子上滚来滚去。   “吃饭了么?”   电话那头的嗓音很沉,还有文件翻动的声音,好像很忙。   祈景垂着眼皮,很短促地应了一声“嗯”。   手指绞了绞。   “说说话。”   那边只是道。   少年歪了下头,想也不想,认真道:“薄承彦。”   语气闷闷的。   但已经没那么哑了。   “没别的要问我?”   仿佛是引导。   祈景一开始还没理解什么意思,直到对方漫不经心地道出来中午的事。   “小景,你应该来找我。”   这句话很是平静。   犹如起浪前的海面,层层叠叠的波纹,看似温和,实则内里有无法控制的暗流。   祈景一开始还愣了下,他怎么知道的?   还这么快?   但没有引起什么注意,少年只是认真道:“你不在家里。”   语气很软。   只是陈述事实。   电话那里的声音只是很温文尔雅,建议道:   “我可以让司机去接你。”   *   其实并没有分开多长时间。   无非是人的感知出现了问题。   觉得“度日如年”罢了。   总助非常高兴地来接人,这活简直就是太轻松了,他刚一下车就看到门口的少年了。   面颊干干净净的,似乎在侧头和阿姨说话。   等到转过头来,发现车子来了。   少年才小跑了过来。   “你好。”   呼吸还有些不稳,透彻的眼睛看了过来。   在打招呼。   总助愣了几秒,而后温和道:“你好你好。”   “那上车吧。”   车门打开。   祈景坐在了后座,抱着自己的书包。   里面装了充电宝和纸巾。   “谢谢。”   他语气很是认真。   顺带低头给自己扣上了安全带。   总助想了想,“你可以睡一会?车程有二十几分钟的。”   他之前整理过这小朋友的资料。   薄总还让他去医院拿过诊疗单,上面写的是高中生嗜睡……   其实就是在车上容易困乏。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也还是去看医生了。   很在意。   “好的。”   少年安安静静的。   一直等到车子开进凌越大楼的停车场内,祈景都没有睡觉,他跟着助理下了车,环顾了下四周。   分明已经来过几次了。   可还是觉得……好大。   专梯没一会就到了。   总助很顺利地将人送到了顶层,很温和地道:“进去就好了。”   少年抬眸看了过来,点了点头。   “谢谢。”   祈景这次算是一个人来的,难免有点紧张,毕竟被带着去“家长”办公的地方和自己独立来这里……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站在那个大厅那里,抿了下唇,又回头看了下电梯。   已经关上了。   助理已经走了。   不远处有秘书的办公处,那是一个类似于开放式的灰色台面,但对方正在接电话。   好像都很忙。   犹如进了成年人的世界。   祈景想了想,还是走到那个门那边了,上面甚至还有屏幕,有密码。   他忽然愣住了,上次他怎么进来的?   少年有些无措,他也忘记要打电话了,只是抬手碰了下,门自动响了下。   【已开门。】   声音有点大。   祈景不由得侧头看向不远处的秘书,磕磕巴巴地道:“对、对不起。”   但腕骨已经被扣住了,轻轻一带就进去了。   熟悉的气息靠近。   几乎本能地就伸手了,被抱起来,才算安定了。   祈景扯着人的衬衫,心跳都怦怦的,只是把下巴埋在对方的肩头。   也不知道说什么。   “薄承彦。”   板板正正的。   “在门口站那么久做什么?”   男人托着人的腿根往上带,眉眼微垂,单手从桌面拿了杯水,很是游刃有余。   “有密码。”   音调很低,怀里人有点委屈。   那种情绪是很随意就起的。   “你不是打开了?录入了你的指纹。”   祈景愣了下,什么时候的事,他不由得想要抬起头,但后颈被按住了,旁边有个门框。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进休息室了……   光线算是比较暗。   有个台灯。   怀里人的小腿被轻轻一带,算是很顺其自然地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少年眼尾泛红,双手还搭着男人的肩背,似乎是经了人事,有点明白了。   眼神避了避。   薄承彦垂着眸问,“怎么不看我?”   语气很淡漠。   祈景其实不知道这是个掌控意味很高的姿势,完全动不了,指节被捻了下,不轻不重的。   他呼吸很轻。   想了想,仰头看了过去。   那个视线实在是过于暗沉,像是化不开的浓墨……   唇瓣被顶开了。   仿佛一时间所有力气都没有了,后颈都需要被托着才行,祈景眼睛很潮,吻了好一会才被放开。   白T很宽松,锁骨都露了出来。   “嗯……”   祈景也不知道怎么了,还是又抱过去,他仿佛就是不长记性。   也或许,只是喜欢。   昏黄的灯,衣服起了褶皱。   有淡雅的木质香……   “问阿姨做什么?”   很纤细的脖颈,用手就可以圈住,好似稍稍一用力,就会折断。   “我本来想问你的,但你不在。”   少年的嗓音闷闷的,靠在对方肩头,眼尾泛着红。   “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以后。”   犹如一个石子击落了水面,荡起一阵阵的涟漪。   薄承彦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微微倾斜,似乎是吻了下怀里人的发丝。   如捧至宝。   “为什么这么想?”   不动声色地询问,是哪一个契机。   是人,还是物。   “唔……就觉得应该想一想了。”   “我以后要做什么呢?”   “我不能永远漫无目的。”   一开始是什么样的?是为了生存,要扮演“角色”,会焦虑于被“抛弃”。   在脱离这个虚拟的身份之后呢?   又要考试,怎么才能考上大学,学业压力很重。   再之后呢?   祈景有了爱情,但他会陷入微妙的焦虑,假想分开的未来……充斥着脑海。   未来是很恐惧的。   他几乎本能逃避。   “当下”是少年找出来最好的办法。   可以拖一拖。   反正没想过以后。   今天的事就放在今天吧。   “我想问问你,我以后怎么样才比较好呢?”   很幼稚、很直白的问法。   仿佛是真把面前人当成老师了。   薄承彦垂着眼眸看人,面无表情,他只是觉得血液流动的速度在加快。   以后?   以后当然是和我在一起。   一辈子都这样。   怎么弄都可以。   杂乱的思想涌了过来。   仿佛是劣质的基因在控制头脑。   但直到最后——   “小景,要看你喜欢什么,每个人的人生都没办法复制的。”   薄承彦的手背微微凸起些青筋,但面色很是如常。   “喜欢……我喜欢你。”   少年人几乎本能地这么回答,全然不知这种言辞是在风月场里早就淘汰了的版本。   但他不是故意的,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单纯、无知、易摆布。   未出社会的人共有的特征。   薄承彦完全可以仗着认知优势,将其带入一个被虚构过的未来,那里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只有他。   但时间一点点地流逝。   像是过了几秒钟,又像是过了很久。   “不是。”   “小景,你不能把我当成你的人生喜好,人和物是有区别的。”   “喜欢我,只是你人生的一小部分。” 第62章   “让我想想, 你的意思是,你把权力又让渡过去了?”   林瑟穿着白大褂,好奇地倚靠在工作台上, 手边还放着一本高价回收来的偏方书。   上面甚至有用专门治疗同性恋的方子。   薄承彦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对面, 深色淡漠。   他确实存在一些困扰。   对话式的诊疗更有助于他剖析自己。   “我不想称之为权力。”   青年的顿时笑了,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道:“薄, 事实上就是‘权力’。”   “现代婚姻的本质,不就是合法地奴役女性么?”   “不然缘何会出现‘家暴’?而不是‘故意伤害’?”   林瑟转了转手里的笔, “从十九世纪开始,人们就已经开始批判婚姻了。”   “无论是马克思、恩格斯,还是空想社会主义的傅立叶, 他们都剖析了这一社会现象。”   “权力是存在的。”   薄承彦只是轻微地蹙眉,“那是传统婚姻。”   “小景是男生,我们不会有孩子。”   林瑟抬手拿过来那本很旧的地摊书,翻了两页,头也不抬道:“那也是婚姻。”   “目前同性婚姻合法化已经成为国际上的流行趋势, 很多国家都在完善法律, 但也存在很多先行的障碍和弊端。”   “婚姻的另一面就是家庭, 家庭本身就是个很神圣的词汇。”   “生老病死, 离不开家庭。”   薄承彦隐约觉得这像是在说教,他只是皱了下眉。   抬眸看了过去。   “我并没有限制他的自由。”   林瑟翻书的动作一顿, 转而把手里的东西放置在原位,环着手臂道:   “是,但你确实很想掌控不是么?”   “不然为什么来找我?”   人是复杂的。   本性是卑劣的,但终其一生都在追求道德。   从口口相传的谚语、到奉为圭臬的典籍、再到时至今日的公益广告。   兜兜转转,还是一个“仁”字。   薄承彦眼皮微垂着, 修长的手指交叉着,骨节分明。   “我从未否认过我的欲望。”   仿佛是坠入井水的石子,只有沉闷的响。   青年闻言很是不在意,随口道:“那也没什么,有句古语怎么说的,君子论迹不论心……”   “况且他很喜欢你。”   林瑟想到这里还轻微蹙了下眉,因为那种喜欢并不完全是“爱情”,它甚至包含了亲情。   完全难以剥离的。   “我知道。”   这道声音很沉静。   青年不解,“你知道,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你们之间并不存在矛盾——”   薄承彦只是抬眸看了过来。   没有说什么话。   “你不会是为了减轻你的负罪感?”   “把我当成一个事后补丁吧?”   *   很多时候,心理疾病患者存在一种表演欲,会放大自己的缺点或优点,也会尝试引导着医生的诊断方向。   是比较恶劣的那种。   林瑟在人走了之后,想了又想,在工作台那里转了两圈,把杯子里的水全喝了。   不对。   十分有九分的不对。   薄承彦当年处理自己母亲的自杀案都很冷静,也没见他来咨询过。   是……是什么时候频繁的……   “……”   林瑟闭了闭眼,心道自己果然是被做局了,这个人从一开始就考虑了未来。   伴侣的形象是至关重要的。   假如失控了,祈景会不会害怕?会不会退缩?   掌控欲并不是一个稳定的值。   会波动,会有高峰。   迟早又装不下去的那一天。   林瑟觉得命很苦,他不会到时候被直接拿出来一用,成为被动的“补丁”吧?   助手在旁边收拾器皿,瞥了一眼,正好看到那一页,治疗同性恋的。   “老师,这是真的么?”   林瑟心里狠狠控诉,心道他才不要当爱情保安,回头看了下那本书,摆了摆手。   “看最后一句。”   助手很是懵,这偏方难道真的有用?   视线逐步下移。   落在了……   ——如若无用,是君无疾。   *   京市在九月份下了一场大雨,但好在不是很久,毕竟上次Z省的水患还是带来了警示效果。   “小景,拿个外套。”   少年穿着长袖卫衣,背了一个双肩包,在玄关处站定了。   祈景个子高了很多,已经正正好到了一米八零,不过好像一直没有再长了。   “今天还会下雨吗?”   声线还是没怎么变,还是两年前的样子。   乖巧。   “看着是有些阴,不要太信天气预报,冻感冒了就不好了。”   阿姨蹙了下眉,看着人穿好了衣服。   最后还是没忍住说:   “出去玩用家里的车不好么?司机直接候着,也方便。”   优渥的生活是常态。   阿姨照顾习惯了,自然而然也会心疼。   尽管这是很小很小的事。   祈景摇了摇头,“唔……我不能连打车都不会,阿姨,学校里的同学,很多没有司机的。”   “那样会显得我很奇怪。”   大学是高等教育的平台,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汇聚一堂,是更包容、更多样的,是一个微型社会。   少年一点点地长成,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世界的不同,以往阶层是在书本上体现的。   可是在大学里,贫困生补助、家教兼职、唱K社团、摄影社团、支教活动、滑雪社团……   混杂在一起的。   祈景有了全新的认知,他走出锦江别苑,步行走到了别墅区的门口。   准备打车。   996坐在少年肩头,探头探脑的。   【所以,你找到你的爱好了么?】   祈景叹了一口气的,招了下手,那个车子停了下来,少年报了下自己的手机尾号。   一切很顺畅。   车窗外的景色是相同的,但里面不太一样。   不舒服,狭窄。   甚至有劣质香烟的味道。   【没有,这看起来很难,我后面再试试。】   祈景垂着眼皮,认真地给自己戴上了口罩,安安静静的。   车子前面架着个手机,屏幕上是个微信群。   几乎全是语音条。   在自动播放着。   都是本地的方言,五句里有三句都有脏话。   很难听。   偏偏这个司机还全然忘我,瞥了一眼后头,仿佛是看出来是学生。   “我去,大阴天的,还以为能接个大单,结果……也就一点车程,还不够我油钱的。”   “敢情我就是一孙子,来接少爷出门了哈哈哈。”   显而易见的恶意。   等红绿灯的时候还急刹了下,祈景系着安全带也往前倾了下,额发都散了点。   手机嗡嗡震动了下。   是电话。   他心情闷闷的,抬手接了。   “到哪里了?”   对面的声音很沉稳,在电话里更显得成熟。   祈景见前面那司机终于消停了,算是松了口气,语气平平地道:“在车上。”   “刚出门。”   “什么车型?”   祈景愣了下,闷闷地道:“我没看……好像是……”   话峰一转。   “我在车上呢。”   语气有点小小的埋怨。   “司机态度不好么?说一下车型而已。”   祈景实在没有想到对方能猜得那么准,水润的视线乱晃,最后嘴硬道:   “我不想说。”   语气低低的,有点倔。   其实是因为薄承彦根本不同意他出门打车,一来觉得不安全,二来认为根本就不舒适。   独立不是这么个独立法子。   祈景只是觉得同学都是打车的,司机天天送……会很不好的。   他有点微妙的从众心理。   不想……特殊。   “……嗯?”   少年耳朵都红了,他就是不想屈服。   这是概率问题,网约车司机也有好的,车型也有很舒适的。   只不过他没有遇到而已。   “当然可以。”   薄承彦很温文尔雅地道,修长的手指在办公桌上的那一叠照片上的轻敲。   照旧有人偷拍。   就在这时——   电话那里传来一声闷哼,像是急刹,有一道嗓门很大的男声。   “成!欸,到地儿了。”   “哎呦喂,这什么停车点啊,赶紧下吧,不然要扣我钱了。”   薄承彦蹙了下眉。   但他什么都没说。   电话那头甚至还有一句“不好意思”,有关门的动静,还有车子急速驶走的声音。   少年呼吸一下子提高。   他被吓到了。   “我到地方了,那先挂了吧?”   祈景自以为自己的语气很平静,实际上那点委屈根本藏不住,薄承彦完全听得出来。   “好,记得和朋友带礼物。”   “拿了么?”   很温和,什么也没说。   “我拿了的。”   “拜拜。”   通话断了。   薄承彦垂眸看着电脑屏幕上移动的红点,神色平静,他只是看了下那个路口,本能地找了个人脉。   刚想要拨过去……   回了下神。   男人轻微拧了下眉,把手机放下了。   有些失控。   *   这个位置其实不对,定位错了。   祈景看着马路对面的花店,整个人都很郁闷,因为这是双向车道,他要走到前面的十字路口,过斑马线,再走到那个目的地。   起码有五百米。   “……”   没事。   不就是走路。   天气真是多变,刚才还是阴沉沉的,结果走了没多远,太阳出来了。   很热。   996还趴在他的肩头。   沉沉的。   与此同时——   江修远在扎花,他的头发已经养得很长了,在后脑勺扎了起来,眉眼干净又温和。   原来的首饰也回来了,不过只有耳钉,宽松的衬衫被围裙给勒住,显露出柔韧的腰身。   他包了一大束香槟玫瑰,想了想,又拿出来一个卡片。   弯腰在桌面上写字。   咚咚咚。   青年抬眸看了过去。   门口的人歪了下头,很是温和地笑了起来。   “好久不见。” 第63章   “好漂亮。”   江修远温和地拿了个凳子, 给人倒了茉莉花茶,温和地道:“花本来就很好看。”   祈景想了想,“我觉得你现在很好看。”   他还是那么直白。   不过青年这次倒是没有怔住, 只是轻声道:“你真的是象牙塔里的孩子……”   祈景没太听清楚, 蹙了蹙眉,还问了下说了什么。   但青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我这几个月攒够一些钱了,我先还给你五十万?”   祈景几乎忘记这件事了。   他面色闷闷的, 似乎在想事情。   “或者,按照你一开始的想法,算你投资, 我把每个月的盈利给你一部分?”   江修远坐在岛台边,撑着手臂问。   眉眼浅淡。   祈景抬眸看了过来,很是关心。   “我不缺钱了。”   “真的,我可以还给你那五十万,我还有剩得呢。”   “这里都有员工了。”   江修远仿佛在和一个小孩子解释, 毕竟祈景现在也只是个大学生, 他什么都不懂。   随随便便给出去一百万, 也不打欠条, 直接送。   当时……根本没有这么多交情。   “好吧。”   “不过花店有淡季和旺季,可能有时候一个月只能给你一千块左右, 不是很——”   “这么高?”   江修远蹙了蹙眉,这高么?   还不如你身上的一件外套贵。   但他没这么说。   “这是投资吗?”   青年点了点头,“算是。”   “不过这样子没有什么法律程序,这样,我回头咨询下律师, 给你保障。”   歪了歪头。   像是在过家家。   可是世界本来就是个草台班子。   创业类似于在星露谷摆摊。   大抵是聊了一会,自然而然地绕到了先前的事上。   江修远撑着下巴,很平和地道,“分手……是因为他骗我。”   “我父母死了,我都不知道。”   瞳孔是很分散的。   也没有什么恨和埋怨。   只是平静。   “其实我知道那是为了我好。”   “我如果在Z省知道……确实会自杀。”   语气很是平和,仿佛在说什么家常一样。   大约停顿了一两秒。   “对不起。”   江修远愣了下,直起身子来,“为什么?”   人是会不断成长的。   祈景抿了下唇,把当时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他本来就在担心是不是那件事。   结果,就是。   “你撞见了啊……”   江修远似乎觉得意外,但是又笑了下,“这么巧。”   不过或许是心弦被拨动了下。   青年想了想,温和道:“如果这么说的话,我也要向你道歉。”   “啊?”   *   薄承彦在处理那些照片,无非是人还在上学,那些来路不明的媒体自然会铤而走险。   敲诈一笔钱,就可以让小型传媒公司起死回生,何乐不为?   那些照片,多是在校园里的。   去食堂买东西。   排队。   上公开课。   大多时候,是一个人。   薄承彦轻微蹙了下眉,旁边总助看了一眼,温声道:“赵家好像有个孩子也是在京大。”   “品行不错。”   薄承彦想了想,还是否了。   “他可以自己交朋友。”   语气很沉。   如果不行,再说。   就在这时,秘书传来了消息,说是有人要拜访。   无预约。   陈卓整个人都很疲惫,来了就坐在了沙发上,扔过来一个光伏产业的合作书。   “家里头让谈的,你看看。”   男人双手搭在沙发上,整个人仰着头,眼底甚至都有乌青。   助理弯腰将文件递给老板,很是审时度势地又接了回来。   “那薄总,我先去整理下明日的行程。”   “嗯。”   办公室很是安静。   “陈卓。”   “你会结婚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薄承彦轻微蹙了下眉,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对方。   “我父母在催婚。”   “可是我本来就是个同性恋,我为什么非要结婚?害别人么?”   陈卓倒是少了那些吊儿郎当的神色,语气很平静,没有商业场上的那些伪装。   “我是不是有毛病啊……我又开始羡慕你了。”   “羡慕你家老头子驾鹤西去。”   薄承彦没什么表情,只是看了下腕表,漫不经心地道:“东西已经送到了。”   “代我和伯父问好。”   陈卓仿佛一下子受不了了,坐直了身子,很不解地道:“不是,你为什么这么游刃有余?”   “祈景今年才大一,满打满算是十八,他能一直跟着你么?”   “外头可都是盯着他的。”   在某些上流的圈层,是很突破下限的,玩物这个词造出来不是空穴来风。   有些人甚至会共用。   “够了。”   “出去。”   陈卓愣了下,临走的时候,想了想,或许是了解颇深,又或许是心有灵犀。   “你不会成婚吧?”   那是一个很忐忑的语气。   *   下午天气转阴,甚至有下雨的兆头。   祈景抱着一大束香槟玫瑰,坐在公交车站,面色懵懵的。   “咳咳咳……”   控制不住地咳嗽。   少年起身离旁边的人远了点,去给自己戴口罩,整个人晕乎乎的。   111:你到家了吗?   江修远并不知道对方没有坐家里的车过来,以为已经回去了,现下在问。   祈景想了想,打字道:   讨厌西兰花:回了回了,我没事。   又补发了个表情包。   他实在是一直在咳嗽,一开始去花店还没怎么样,只是觉得嗓子有些痒而已。   “你花粉过敏吗?过敏就不要抱着花了。”   公交车站有个人走了过来,试着说道。   那人也是个学生模样。   因为提着京大的帆布袋。   祈景戴着口罩摇头:“不是……咳咳……我做过筛查,不过敏……”   “可能是进灰尘了,谢谢。”   又后退了几步。   想了想,要不就不坐公共交通了。   祈景转头准备离开,可是就在这时候,天空中飘起来小雨了。   没拿伞。   只能停住了。   拿着的外套派上了用场,裹得严严实实的,外面还起风了。   公交车也慢悠悠地开了过来。   里面满都是人。   老人提着大包小包下来了,候车的人又上去了。   很挤。   “你不上去?下一班可能要费些时间。”   祈景愣了下,回头看了过去,发现还是那个青年。   他摇了摇头,“不、不上了,我……咳咳咳……我咳嗽。”   都是人。   传染了不好。   那个青年抬了下眉,“噢。”   公交车走了。   对方也没有上。   祈景没有在意,只是看外面的雨,心思有些放空。   手指冷冷的。   “你不打车么?”   旁边的人不知道何时走近了,又问。   祈景很是困惑,为什么这个人……话这么多?   “我待会打。”   偶尔还是会咳嗽。   祈景只是想在外面放空一下,他心情有些低落,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打车也打不好。   都是有烟味的。   旁边那个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靠近了点,试探地问:   “你男朋友送给你的?”   祈景很迷茫,他本来就坐在靠边的椅子上,再往这边来,他就要被雨淋到了。   “不是。”   祈景起身站了起来,朝另一边走了,觉得很奇怪。   就在这时,一辆低调的迈巴赫开了过来。   那青年还想搭话,“这车不错……”   几乎是同一时间,迈巴赫闪了下灯,那是一个示意上车的信号。   青年几乎愣住了。   直到旁边的少年走了过去,门已经被打开了。   修长的手伸了出来,那上面有个名贵的腕表,微微托着少年的掌心。   走了。   等到车尾烟都消散了。   青年才回过神来,骂了一句艹。   长那么带劲。   *   祈景浑身有点潮,那一大束玫瑰被放到旁边,人被轻而易举给带过去了,腰稳稳地落在对方怀里。   薄承彦给人解外套。   听到了几声闷咳。   祈景连忙解释,“没、没感冒。”   口罩被弄开了。   脸颊直接被捏住,唇瓣分开了点。   “那怎么咳嗽?”   嗓子眼很红,还有点肿。   “唔。”   祈景闷闷的,抱着对方的手臂,推了下。   但无果。   忍不住想咳嗽,很难受。   他想要转头。   薄承彦蹙眉,抬手盖住人的下半张脸,很温和地道,“没事。”   咳了起来。   很厉害。   最后是抽出来湿巾一点一点地擦唇瓣。   湿哒哒的。   怀里人胸膛一起一伏的,呼吸都有点费劲,手指很凉。   最后去了医院。   过敏了。   不过不是花,是香烟。   等到回家已经是晚上了。   被直接抱回来了。   家里开着灯,外面虽然不下雨了,但还是起了风,约莫只有十几度。   “这怎么了?”   阿姨一下子担心了,跟了几步。   祈景昏昏沉沉的,又困又像是在做梦,感觉到肩头在轻轻震动。   对方在交谈。   说的什么?   他被放在了卧室,床铺的布料是桑蚕丝,适配脆弱的皮肤。   祈景的后颈被托着,下巴被轻轻的捏开。   还有灯在照。   似乎是在看喉咙还肿不肿。   “唔……不舒服……”   床上的人推开那个手臂,眼睛有些红,不是很高兴。   “怎么了?”   祈景只是不说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娇气,这样很不好。   手背还贴着创可贴。   他说了。   仿佛是情绪累积到了一起。   “只是因为这个?”   这个音调很平,沉稳中又有一丝磁性。   祈景仰头看过去,很闷地道:“不只是这个,我连宿舍都住不了,会觉得床板很硬,会很吵,我睡不了。”   他仿佛是有些讨厌自己。   开始条条框框地数落。   “吃饭也是一样,食堂的饭菜还好,但我总是觉得有点油腻,别人都没有这样。”   “衣服也是……穿了不好的,会起疹子。”   “他们说的话很奇怪。”   “我不知道我衣服的价格……我不是故意穿贵的……”   祈景遇到了比高中更难应对的社交问题。   他很难去解决。   “我试着去买网上的,可是穿了很难受,怎么都不舒服。”   薄承彦蹙眉去看人的手肘,很干净,但隐约还是看到了点红痕。   怎么不说?   “我像女孩子吗?”   少年抬眸看了过来,面颊干净,眼眸很单纯。   他问得认真。   “小景是男生。”   薄承彦定定地道,眼眸很沉。   “我觉得也是,可能……可能有的女生留了短发,他们看错了,我去解释了,可是他们还是那么说。”   “像女生是贬义词吗?”   “不是。”   祈景肩膀单薄,他生的好看,骨架又小,即使个子高了,也看着像是少年。   “那为什么……”   “因为女生比较注重形象,更干净,更懂礼貌。”   少年愣了下。   薄承彦只是俯下身子,眉眼很温文尔雅,握着人纤细的手腕,很平和地道:   “这个社会存在很严重的性别歧视,一部分男性……或者说失意的男性,存在高度的仇富和拜金,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社会资源吸引异性,于是就丑化,污蔑,以此将别人拉至和他相同水平。”   “没有必要合群。”   “大流的,不一定就是对的。”   祈景仰着头,眼皮还有些肿,过敏了。   “偷拍、脏话……这些更普遍。”   “是对的么?”   祈景只是觉得喘不上来气。   他扯着薄承彦的袖子。   “不对。”   薄承彦很温和地弯腰,把人抱了起来,去了浴室。   水龙头被打开了。   蓄了一些水。   抬手又关了。   祈景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坐在洗手台的侧面,腿根被垫着,没有那么凉。   下巴被捏住了,喉咙又被看了看。   手指被一根一根地展开。   用棉柔巾擦拭。   “大学宿舍空间比较小,不舒服是正常的。食堂的饭菜种类很多,要容纳来自各个地区的学生,不合口味不止你一个。”   “网约车司机抽烟、粗鲁……那也不是你的责任。”   薄承彦很平和地道:   “小景,社会上的人很多,不同的生活背景和生活观念,没必要趋同,尊重就可以。”   “要去筛选朋友,而不是去迎合。”   浴室里安安静静的。   “我从两年前就是这么养你的,以后也会如此,不可能为了让你交一些不上台面的朋友,去降低你的生活水准。”   “让你不舒服的,那不是你的择友范围。”   祈景的腰被揽着,他靠在对方的肩头,额发盖住了一些眼睛。   “你要一直养着我?”   嗓音很低。   “爸爸妈妈才会一直养着的……”   年纪太小。   差了十一岁。   几乎很多时候都有困惑。   但都可以得到解答。   “你是我的爸爸妈妈吗?”   语气很轻,仿佛已经知道了什么。 第64章   永远有多远。   祈景撑着对方的肩膀, 小腿垂着,看着面前的男人,很一丝不苟。   俊美。   很多时候他是他的家长。   “你知道了?”   薄承彦照旧是垂眸看着人, 按开那个膝盖, 语调很平稳。   “要和我生气?”   真空罩子里不能养育花朵。   照旧还是要经历风雨。   祈景很迷茫地摇了摇头,认真地道:“江修远说,他们都是赌徒……欠债的……来找我只是来敲诈你……”   “不好的。”   他已经养成了正确的三观, 并不会因为虚无缥缈的亲情而立即动摇。   只是有点困惑。   “都、都进监狱了?”   量刑是个很弹性的存在。   祈景尚不知道具体的定罪项,只是有些无所适从……因为面前的这个人。   分明是对他很好很好的。   怎么会, 那么……   不留情面。   他有很复杂的情绪,不知道怎么办,好似一直陪着自己的人在外面是不一样的。   “不然?”   “我不会留任何后患。”   祈景手腕被扣住, 脉搏被顺着抚摸,有点轻轻的痒。   他抽了一下,但没能拿出来。   分明是一个不宽不紧的松度,但是怎么也弄不出来。   “薄承彦。”   嗓音很认真,由于过敏, 听着瓮声瓮气的。   “嗯?”   祈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是我的爸爸妈妈吗?”   他还是那样, 存在着单纯的幻想。   即使那些人品行低劣、肮脏至极……但好似生了孩子, 就一下子被赦免了。   薄承彦垂眸看着人, 盯着祈景,黑色水润的瞳仁里倒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   他很冷漠地道:   “不是。”   “你没有爸爸妈妈。”   *   林瑟是第二天过来的。   因为祈景又发烧了。   但这次有些特殊。   “你说那句话干什么, 他本来就是个小孩,这样一来会被吓到的。”   林瑟看了看人,吊瓶里的液体很稳定。   薄承彦推了所有的工作,在床边垂眸看着人,很平静地道:   “他不需要父母。”   床上的少年似乎在做梦, 眉心都蹙了蹙。   林瑟闻言直接翻了个白眼,控诉道:“不是,他多大啊?他只有十八岁,不可能和你拥有一样的认知。”   “你事业有成,商业巨头。”   薄承彦蹙了蹙眉。   “可他还很小,他进了大学,怎么解释自己没有父母,怎么和别人有话题,怎么解释……你的身份。”   “更何况,你现在还形象倒塌了。”   林瑟想到这里,还浑身打了个冷颤,“不是,你用了什么手段啊?”   “全进牢里了。”   这样的处置方式。   不会再有任何人来寻亲了。   直接断掉了。   薄承彦很平和地道:“我会让他接受我。”   林瑟只是觉得犯愁,想了又想,“他是喜欢你……”   “但你那句话。”   “还是有点太不遮掩了。”   祈景一直在做梦。   手指轻轻地动了下。   还是过去。   但不是那个柴房了,痛苦的记忆已经消散了很多。   是蓝天、白云……还有一望无际的群山。   很美丽。   也很压抑。   身后有脚步声。   少年回头看了下,发现看不真切,那些人……仿佛脸上都氤氲着白茫茫的雾气一样。   “回来吧。”   “回来吧,家里等着你。”   那是很奇怪的乡话。   祈景很困惑,他心想那是谁,但是身体似乎先于头脑一步,他已经起身了。   朝着那陌生的人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   祈景几乎很困惑,他问了,“你们是谁?”   那是标准的普通话,很干净透彻。   那团雾气很浓,甚至有越来越大的征兆,少年隐约感觉那三个人往这边走了。   距离开始拉近。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祈景甚至来不及躲。   直到身后被人拉了一下。   “唔!”   薄承彦本来是托着人的手腕的,因为要拔针,闻声给人按好针孔,抬手就把人抱起来了。   冷汗浸透了额发,皮肤很凉。   “做噩梦了?”   很轻的嗓音。   少年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只是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林瑟看了两眼,拿着医疗垃圾就撤退了,心里也有些无奈。   好好的吓他干什么。   才多大。   薄承彦抬手揽着人的腰,下巴轻轻靠着人的额发,很是温和道:“怎么了?”   “梦里都是假的。”   语气一直都很耐心。   祈景几乎不敢闭眼,因为他一闭眼,那些白色的三个人影好像还在,直接就平移到他眼前了。   很吓人。   少年几乎要抬手挥,但被锢得死死的。   “不动,有针孔,乖。”   沉稳的嗓音一直都在。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   怀里的人才安静了下来,睫毛都湿了。   “我梦到阿爸阿妈了。”   “还有那个弟弟。”   祈景的声音很哑,几乎像是被水里捞出来一样,蔫巴巴的。   他像是发烧在说胡话。   零零碎碎说了一堆。   才反应过来,很费劲地仰头问,“你信吗?”   薄承彦只是托着人的腿根,往前带了下,好让祈景舒服一些。   温文尔雅地道:“你说,我就信。”   少年几乎委屈极了,抬手抱住面前人的肩背,攥紧了衬衫的布料。   几乎是带着哭腔道:   “我、我为什么遇到的都是坏的……爸爸妈妈?”   “我真的没有爸爸妈妈……”   很多时候还是无法替代。   社会上糟糕的原生家庭很多,但子女往往终其一生都走不出来,甚至会在经济独立后回馈吸血的父母,为的是那微小的……来自于爸爸妈妈的爱。   可祈景不一样,他没有经历过好的。   他知道自己不是亲生。   会幻想所谓的“真正父母”……但怎么也找不到。   薄承彦眉眼温和,抬手揉怀里人的脖子,垂着眼皮道:   “我是坏人。”   “没办法,小景。”   ——你只有我。   祈景是在两三天后看到那个亲子鉴定书的,很懵,上面显示他和那个认亲的并不具备亲生关系。   996从港城回来了,在半空中飘来飘去的,解释道:   【小景,你是身穿的。】   【还记得我刚连接你的时候吗?你的身份是我进行合理化的,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父母。】   祈景在书房里看到这个东西后,不由自主地环顾周围,没有人。   【我知道了,我只是有点……】   害怕。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些父母什么时候来找过?什么时候被料理了?   完全不知道。   少年只是站在书房里,眉眼很是干净,很认真地道:   【我想通了。】   【没有父母……我也过得很好。】   很多时候,那只是一个很小的执念。   *   大约在一学期之后。   祈景提出了要搬出去,餐桌上一片死寂。   “我不会同意。”   薄承彦直接就否了。   一楼只有两个人。   “是因为什么?”   “你的定位,还是监听?还是必须要坐家里的车?”   都知道。   但不改。   仿佛是一场较量。   祈景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多想法,他只是觉得提前打理一下自己的资产,买个房子不成问题。   他要试着自己处理一些事。   但好像对方误会了。   “要和我分手?”   薄承彦抬眸看了过来,几乎神色是冷淡的,抬手就把人抱过来了。   膝上是个少年,像是娃娃一样。   一点点养大的。   “我不是……”   薄承彦只是平和道:“不是就好。”   “没有分手这个可能性。”   已经在顺着人的意思了。   谈恋爱,不是不可以。   不过是不分手的一种。   祈景被抱着,下巴轻轻地收着,他只是想了想,“我……我不想一直被你照顾着。”   薄承彦面色冷了下来。   “我其实有钱……是港城的朋友帮我打理的。”   “我可以自己买房子。”   那个微妙的地方。   薄承彦听着怀里的人胡言乱语,最后只是平和地问:   “哪里来的钱?”   少年面色闷闷的,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任务已经完成了。   祈景也不知道对方信不信,他被捏着手腕,皮肤贴着,很缓慢地说了出来。   那些很荒诞的事。   ……   “我就……有钱了。”   “扮演小鸟。”   薄承彦面无表情的,只是问,“那完成了,那个东西还在吗?”   不问真假。   只是顺着人的逻辑说。   祈景沉浸在一个温和的氛围里,好像又忘记前段时间得知的真相了,睫毛垂着,看了下人。   他好像真的信……   “它会来看我。”   “它很可爱的。”   薄承彦手背微微鼓起青筋,但面不改色,只是很温文尔雅地问:   “为什么来看你?”   少年倒是被问住了,蹙眉想了想,“应该是看我过得好不好。”   “它本来说的是,结束任务带我去港城的……”   一句一句地剖开。   薄承彦的理智像是断了线,他只听到自己在问:   “港城到底有谁?”   少年闷闷地道:“那里是996的……”   还没说完。   好像反应过来了。   祈景只是认真道:“我想要出去住一段时间。”   “你不要这样子。”   “很吓人。”   大约是在十月的时候。   少年买了个房子,在京大附近,他看来看去,很是满意。   那是一套学区房。   薄承彦倒是没想到那套房子会派上用场,分明可以直接过户,非要从他手里买。   “不一样的。”   “你让让我,我想试一试。”   能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房子是个平层,客厅很大,有主卧、书房、衣帽间、两个洗手间……和落地窗。   祈景花出去了一大笔钱。   他没有带任何锦江别苑的东西,在卧室给自己换好了衣服,然后出门一看,薄承彦在打电话。   还没走。   祈景板板正正地站在对方后面。   说了下现在几点。   他该走了。   仿佛是真正地在玩一个命为“独立”的游戏。   薄承彦垂眸看了过去,很自然地把手机放下,往人身边走。   或许是不装了。   祈景迷迷瞪瞪的,往后退了几步。   不知道怎么了,一个劲地后退。   “你、你答应我的。”   语气磕磕巴巴的。   祈景还没说完,一道阴影就覆了过来,他被抱了起来,卧室门被推开了。   “投资也不是你这么投的。”   “房地产也是夕阳行业,你从我这里买了房子,你卖得出去么?”   少年垂着下巴,耳朵很红。   他蹙眉:“我不卖。”   “我一直住。”   祈景突然感觉周遭安静了起来,刚一抬眼,下巴就被掐住了。   吻落了过来。   很闷,密不透风的。   手指在衬衫上打滑。   等到眼睛雾气蒙蒙的时候。   “小景,我是个商人。”   “不做亏本的买卖。” 第65章   薄承彦在面积很小的书房里看资料, 旁边的助理不由得多瞥了几眼。   这怎么突然在他家小区里了?   体验生活?   “没有别的了?”   薄承彦蹙眉问了下,抬手将东西放了过去,指腹轻微摩挲了下。   港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很多, 什么圈子的都有, 尽管没有什么头绪,但排查起来也不算困难。   “基本没有,身价低于10亿美元的没有统计, 您看是……”   “不用。”   薄承彦语气很平淡,垂眸看了下腕表, 只是吩咐道:“你先回去吧,之后的一些文件送到这里就可以。”   “今早辛苦你了。”   语气很是温和有礼。   总助离开后就打了个哈欠,大早上的, 牛马还没出栏呢……   万恶的资本家。   就在这时手机短信弹了下。   【代发工资:……xxxxxx……】   总助认认真真地给自己数零,唇角快要裂到后脑勺了,撞上一卷着头发的阿姨才反应过来。   “欸,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连路都不看了!”   青年头也不抬地道:“赦免!”   烫头阿姨:“……”   助理在电梯里宛若升华了, 他愿意做凌越一辈子的牛马, 愿意成为老板爱情的守门石。   通勤一百米, 买早餐还给报销三百块。   月入六位数是他应得的!   *   卧室——   现在是早上六点钟左右, 床上的人还睡得很踏实,乌发散在枕头上, 下巴的皮肤很是白皙莹润。   门发出很轻的动静。   窗帘没有拉开,卧室只有一个小台灯,薄承彦在床边看了人一会。   还早。   似乎是觉得年纪还小,让人多睡半个小时。   但就在这时,一阵滴滴滴滴的闹钟声响了起来。   床上的少年蹙了蹙眉, 抬手摸了下自己枕头底下的手机,啪嗒关掉了。   “唔……”   祈景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闷闷地准备起床。   余光看到人的时候还愣了下,不自觉地后挪了下,撑着的手臂内侧还有点零碎的痕迹。   “你怎么在床边——”   少年面前一片暗,对方挡住了台灯,温热的肌肤贴着微凉的衬衫,有点不舒服。   身子被往上带了下。   “起这么早做什么?”   嗓音是微沉的,大约是有些不解。   祈景腿有些软,控制不住地往下滑,但被正好托着膝盖了,对方的掌心完全包裹住了。   “嗯?”很沉的嗓音。   他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回话,抬手撑着对方的肩头,瞳仁很黑,看了一两秒。   薄承彦是完完全全垂着眼眸的,鼻梁的弧线很平直,眉骨下天然地形成阴影,在看着。   “要准备四六级考试。”   “这学期快结束了,我……我都没怎么准备的。”   语气很认真。   六点钟起床,十五分钟洗漱完,不到半点就坐在了书桌前。   好似像个高中生。   薄承彦只是在旁边陪了一会,少年就仰着头为难地道:“你出去。”   “我要练口语。”   闷声闷气的。   或许是就没有刻意地管教,面前的人已经很习惯说“陈述句”了,板板正正的。   一点也不内耗。   椅子是原木的,下面有个软垫,祈景仰头看着人,面前有个ipad。   面色其实很认真。   就是耳垂有些红。   高中本来就是国际部,英语是非常擅长的,口语课程全程都是外教讲授的。   少年不可能说得不好。   他就是……不自在。   尤其在薄承彦面前,或许是那种担心被家长挑到错处的情绪在。   害羞。   但是——   “四级的口语?你可以和我练。”   祈景本来是想要拒绝的,但是ipad已经被拿走了,他着急地伸手去够,但掌心被握住了。   薄承彦只是垂眸看了下页面,直接换了个语言体系,很随意地开始问。   是很不一样的感觉。   地道,又严格。   祈景想要抽自己的手,但是怎么也弄不开,仿佛又梦回高一的时候背一些条款的日子。   他磕磕巴巴的,发挥得很差劲。   回答了一些自己喜欢的食物。   毕竟口语考试的最后一个Part是搭档互动。   其实相当幼稚。   最后答完了,耳朵尖都红透了。   “小景喜欢吃土豆?我怎么不知道。”   语气淡淡的。   “还会做土豆浓汤,是中国菜的代表之一?你从哪里学的?”   祈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皮肤都变烫了,他抽自己的手腕,但被反手挤开指缝,硬生生地十指扣住了。   阴影覆了过来。   含混不清之间。   大抵是额头被轻抵了下。   “你是小水壶么?碰一碰就开了。”   意味不明。   祈景其实没太在意自己体温的事,顶多就是因为情绪引起的,但他并不知道床上的时候也这样。   在意识不清的时候,被捏着口腔量过很多次。   后面只不过是慢慢消退了。   “才没有。”   最后是闷闷的否认。   早餐看起来很丰盛,但少年只是很迷茫,他犹豫了半天,给薄承彦转了一百块钱。   几乎是个导火索。   询问原因。   ——我也有钱,我也有钱的。   ——我本来是想要自己做早饭的,结果……   ——薄、薄承彦。   祈景被放在腿上,睡衣都是松松垮垮的,他呼吸有点急促,几乎没太敢侧眸看人。   “你倒是会叫我名字。”   薄承彦不得不承认,怀里人喊他名字的时候,是会起到一定效果的。   因为他会停。   但现在是白天。   “你让让我……”   还是故技重施。   “小景——”   话还没有说出来,下巴被轻轻地吻了下。   祈景的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眼神很干净,就这么望着。   *   林瑟在一段时间后迎来了新的咨询。   不过在得知发生了什么后。   “这么乖?”   薄承彦蹙了下眉,沉声道:“林瑟。”   青年只是耸了耸肩,百思不得其解,“你是走了什么运?”   “他真的很喜欢你,甚至用不着我来给你善后。”   很多时候,人和人之间的社交关系是应该遵循正常的顺序的,相知,相爱。   任何逻辑链条都是这样的。   “他在和你谈恋爱。”   林瑟头也不抬地道,“或者说……以他认为的合理的方式,重新去确定和你的关系。”   养育,与被养育。   本身就是一种失衡的状态。   不公平的。   “父母养孩子,那孩子还会赡养的,他……”   “他不需要反哺我。”   林瑟直接不说话了,心想幸亏不是从几岁开始养,不然就这种方式,溺爱到没边了。   “十八到二十五岁……或者就是大学期间,是他三观重塑与稳定的关键时期。”   “合理的引导和支持,或许更好。”   ……   咨询归咨询,并不一定要采用。   薄承彦从不认为成长需要经历一些莫须有的“挫折”,“痛苦教育”在他这里没有任何位置。   祈景可以去试着重新定义,但这并不能改变他的认知。   所谓的平等,在他这里并不存在。   如果是年纪相仿,那没什么可说的,情有可原;但年纪相差悬殊,本身就是一种“相欺”,还要他放任不管,去让年少者跌跌撞撞地去找平等?   不可能。   他就是让他依靠的。   独立和自由,和爱并不冲突。   ……   天气愈发转凉,京大的期末考也如约而至。   祈景在高中打好了基础,对于一些大课和通识课没有什么困难,专业课也认认真真背诵和记录了,考得还算顺利。   一出校门口就看到了那辆低调的黑车。   薄承彦这些日子基本上都是亲自来接送人的,一来是离得近,二来也是省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给车费。   其实是给司机的钱……   祈景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他觉得男朋友是可以用的,但是额外的开支是需要共同承担的,相当认真。   薄承彦尽管并不赞同林瑟的说法,但他并没有彻底否定少年的行为模式。   无非是想要普通人的相处模式。   可以。   所有需要给他钱的环节,将驱动方换成“男朋友”就可以了。   祈景上了车之后,给自己扣上安全带,头也不抬道:“要去超市……”   没什么不可以妥协的。   去了。   拿了推车。   祈景在货架上看来看去的,手里有自己做的攻略,他购买了牛排、速冻饺子、蓝莓、果汁、卫生纸……   很多东西。   结算的时候花了将近两千块。   很奢侈了。   少年还认认真真地看了下余额,直到——   “什么时候告诉我?”   薄承彦语气很平静。   关于那些资产、那个东西、港城的人……还没有说完全。   兴许是年纪小,还是有别的顾虑。   祈景闻言本来想直接说的,但后颈突然被带了下,脚步往前挪了半步,被挡住了。   他想要抬头,但脖子被捏得很稳,动不了。   余光好像有个带着口罩的人在举手机。   大约是过了几秒。   “没事。”   少年有很多时候,存在着一些困惑,他隐约是觉得发生了什么。   但被轻飘飘地解决了。   晚上——   祈景认认真真地在厨房,看薄承彦处理食材、加热油温、煎制……摆盘。   他并不会做饭。   但是为了公平起见,少年决定去刷碗,不用洗碗机的那种。   “什么时候玩够?”   薄承彦抬手扣住人的手腕,直接拉了过来,面色平和地询问。   祈景站在一边,腰被环着往前带了下。   “没有玩……”   薄承彦很温文尔雅地换了个方式,“小景,我现在的身份是男朋友对么?”   其实很好懂。   少年只是想彻底地脱离“被养着”的这种状态,不一定是讨厌,更多的是无法辨别清楚。   养育,多存在亲属关系之内。   他会混淆。   所以要重新一步一步走。   “是。”   “那什么时候到下一步?” 第66章   这是个比较难回答的问题。   尽管祈景心里知道。   下一步——   [结婚。]   “什么时候愿意?”   “我可以等。”   祈景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想法的, 只是犹豫的时候,已经被拉进怀里了。   腰被圈着。   旁边有一道压迫感很强的视线。   很温和,但不让步。   “结婚有什么好处吗?”   少年揽着人的肩背, 很是单纯地问, 他只是好奇这一件事。   “我生不了宝宝。”   “你的家业怎么办?”   仿佛有条条框框的东西在限制着,祈景毕竟长大了,他还是会考虑很多。   从前上学的时候, 不需要思考很多。   他是被养护着的,薄承彦……甚至更像是他的……   爸爸。   尽管这样说很奇怪。   祈景存在很严重的混淆, 他记得澳门沈南知说的话,成婚对于薄家是很重要的事。   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或许,真的承担不起。   “想生孩子?”   薄承彦语气很寡淡, 只是垂了垂眼皮,掌心覆盖的腰腹很薄。   或许是只会长个子,身上的肉倒是没几两。   唯一软的地方就是这里。   祈景脸颊红红的,他抬手按住对方的手,摇了摇头:“没有。”   “生不了的。”   肚子里是空空的。   薄承彦始终很温和, 揽着人询问, “谁同你说的这些?沈南知?”   澳门那场对话的事, 还是被翻了出来。   祈景抿了下唇, 没有否认。   那么大的公司和企业。   是不是……应该留给自己的下一代。   财富是积累的,代际传承是最为常见的方式。   祈景记得薄承彦说过的话, 他的祖辈……已经在经商了。   那这样子的话……   他很混乱。   沈南知不仅说了这些,还说了薄家的子嗣,还说了那支离破碎的家族。   这些都要管。   仿佛是一张很大的网,少年站在边缘处,仿佛一踏进去……就会被捕获。   “嗯。”   “你就是在外面学封建糟粕?”   祈景愣了下, 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眼睛很是不解。   “同性恋,如果他还想着留后,那他不是同性恋。”   薄承彦语气很平淡,他看着人,似乎是在引导。   大约一两秒。   “那是什么?”倒是真的在求教,语气闷闷的。   “人渣。”   仿佛是循循善诱,又像是很有耐心。   “否则你以为社会上的骗婚是什么?一边要真爱,一边要忠孝?那是最低劣的人。”   祈景手指尖有些凉,他面色微微泛白。   “社会里有很多这种渣滓,在外面酒肉池林,回到家中扮演父亲和丈夫。”   薄承彦的语气很自然,仿佛是在叙述什么散文一样。   只是环着少年,温文尔雅地问:   “你是要给我留后路,想谈恋爱完走掉?让我去找人生孩子?”   一句句紧逼,语气很轻,但很逼仄。   暗沉的眸子里打量着人。   祈景垂着下巴,很是无措,他指头绞在一起,刚想用力剜自己的肉。   结果被一寸寸挤开了,硬生生展开。   但凡有用身体发泄的习惯,通通都不被允许。   “不、不要……”   几乎是带着点哭腔的。   祈景没有想那么多,他上学的时候就是只觉得谈恋爱就好了,没有想到成年之后的生活范围会更大。   要考虑的事情很多。   白茫茫一片,有些无法招架。   被逼着回应内心的想法。   蚌壳都被敲碎了。   “小景,同性恋一辈子都是同性恋,这条路不能折返。”   少年眼尾很红,只是点头。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这个世界的性少数群体很多,除了gay和lesibian之外,还有双性恋,还有自恋者,还有……   诸如此类。   那是个很不完善的世界。   薄承彦垂眸捏着那截腕骨,很自私地去教导,不可以退却。   即使年纪很小,即使会动摇。   也要在他怀里。   往前走。   祈景被逼问得整个人都泛红了,呼吸断断续续的,靠在对方的肩头。   额发盖住了些眼睛。   “是分不清么?”   仿佛一下子穿透了心脏,什么东西坠了下来。   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   阅历和年龄并不是白白增长的,薄承彦看得更远,更稳。   “那就不用分,我永远在你身边。”   无论是伴侣。   还是家人。   *   社会在高节奏的步伐之下,舆论会显得错综复杂,攻击性增高。   抨击富人与崇尚高消费是并行的。   鼓吹独立与躺平啃老是在同一个推荐页面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压力和问题,扔掉互联网上的新词与烂梗,那点尖锐和敏感也随之散去。   祈景没有换专业,他决定认认真真地学下去,毕竟从课程内容来看,研究一些已经消亡的东西是很有趣的。   像历史。   沉闷、古旧,看起来无用,但仍然有前赴后继的热爱者。   至于理想。   祈景觉得要好好打理自己的资产,去捐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一点还是来自于一场普通的谈话。   ……   “可是你真的不会后悔吗?那是很多钱?我看过你的报道。”   祈景被放在洗手台上,脸颊带着湿润的红。   刚洗完澡,睫毛都是一缕一缕的。   薄承彦只是捏着人的小腿在涂润肤的,眉眼微垂,衬衫袖扣微挽着,露出有力的小臂。   “很多钱么……”   “小景,钱是流动的,没有什么一定是谁的说法。经商无利不起早,但赚的钱仍然是来自于普通民众的。”   “你可以使用一部分,但那并不是永久。”   “企业也需要肩负一定的社会责任,提供就业,回馈社会,那是我曾祖父就在做的事。”   祈景的小腿有点酸酸麻麻的感觉,揉得很舒服,再往上是膝弯,他攥着人的扣子,乌黑的瞳仁很是认真。   “如果非要说个人占比,那我确实拥有很多的社会资源和财富……”   薄承彦略微停顿了下,而后道:   “大概是留给你。”   人生百年,何妨一试。   祈景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被带着膝弯往前,视线交互,他微微仰了仰头。   “为什么?”   语气很迷茫,无措,又像是不明白。   “我不要。”   或许是反应过来了。   祈景一下子红了眼睛,“我可以和你一起死掉。”   生死,始终是很复杂的命题。   一边出生,一边死去。   纵然是薄仲林,那样声色犬马、肮脏破败……死后也悄无声息了。   时代还在往前走。   “你仍然拥有自由。”   ……   祈景觉得来到这个世界实在是很幸运的事,那么回馈这个世界应该是应有之义。   他中学的时候,想的事情很简单。   要考上大学,要找个好工作,然后衣食无忧。   只是兼顾自己。   但是现在。   祈景觉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多,他或许可以学着去帮助别人,建造一些小学。   那样子,或许百年之后,还留存着什么。   996在年后视察的时候,发现了些许的不同,少年没有在房间里躺着玩手机。   而是认认真真地在看专业书。   过分用功了。   公寓那边是上学的时候住,寒暑假祈景还是在锦江别苑这里。   【你想好了?】   祈景闻言抬眼看了下,史莱姆端端正正地落在笔筒上,豆豆眼一眨不眨。   其实从澳门回来以后,他就很奇怪……   到底是什么剧情点?   他没有察觉到什么,反而是回来之后996就仿佛是解放了,偶尔会回来看看他。   祈景撑着下巴,还是问了问这件事。   【你不知道?其实是波动很高的,但是在夜里。】   【啊?】   蓝色史莱姆豆豆眼很是专注,窗户开了个缝隙,外头有树叶吹了进来。   寒冬料峭。   【你要看么?】   仿佛有些跃跃欲试。   祈景一开始还不明白,直到面前多了一个类似光屏的东西,那是在澳门的卧室。   每次都是他昏睡着的时候……   要么是洗完澡,要么是凌晨四五点。   很多时候,薄承彦都在看他。   那很奇怪,像脊背爬上来一点点蚂蚁噬咬的感觉。   祈景几乎看得愣住了。   怎么会……   他尽管不清楚这样是不是正确的。   但直觉这种长时间的看,有些不正常。   996想了想,【还有更多。】   【我备份了好几个G的数据。】   【要不要看?】   仿佛是某种不放心的心态,总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你确定了么?   他占有欲有点不正常的。   真的不换了?   祈景整个人坐在椅子上,有些恍惚,但还是摇了摇头。   【只、只是看看而已。】   【没什么的……】   没有办法,建立了不可撼动的可靠和权威。   信任是百分百的。   996身子变成了方块,很是苦大仇深的样子,【你完全接受了么?】   倒也不是一心拆散,只是更多的是担忧。   这个孩子太过于单纯,以后会不会把浓烈的占有欲当成习以为常?   【我觉得……】   996飘在了半空中,直接把数据面板展示了出来,那个信息表。   少年面色很恍惚,看不懂是很正常的。   阈值过高是什么意思?   【这样,小景,最后一次。】   【等你完全了解他了。】   【我想我会放心。】   *   寒假期间有一个同学聚会,祈景是看到了手机消息。   996丝毫不提自己偷偷把时间点提前的事,只是趴在人的肩头上,认认真真地道:   “你信不信,这么一个普通的社交活动。”   “你不告诉他。”   “他肯定会提前以各种方式掌控住,然后以不经意的方式把你拎走。”   祈景蹙了蹙眉,摇头道:【不会。】   【他很开明。】   996气得直冒烟。 第67章   祈景偷偷地下了楼, 觉得验证这件事很简单,不过是出去一趟而已。   【也不能和阿姨说。】   【不然不出几分钟电话就打过来了。】   少年停住了脚步,因为他本来就已经养成了出门要说一声的习惯, 那是从高中就开始的。   薄承彦教他的。   【那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祈景只是询问, 他的想法很简单,所谓的“束缚”在他这里存在感很低。   996豆豆眼都沮丧了,板板正正地同人解释:   【你过完年就二十岁了, 小景,只有小朋友才出门要报备。】   【况且时间很短, 大概晚饭前就回来了,正常人去超市购物、楼下散步,都是不需要说的。】   【这是自由!】   祈景手指在楼梯扶手上按了按, 倒是被说动了,不过还是很困惑地道:   【那很简单的样子,他工作很忙的,应该不会管我。】   【我都不戴手环了。】   这是很早之前的事。   手环有监听还有摄像,虽然后面发现是类似于国外军|方的设备, 安全系数很高。   但是……还是有点不习惯了。   万一在床上。   祈景几乎是很严重的抵触, 定位才换到了手机上。   也是知道的。   【……】   祈景很是认真地解释:【这很安全。】   【但是他应该不会一直看的。】   很是相信。   996:【……】   宝宝。   【那你怎么没有他的定位呢?】   仿佛一下子点明了问题。   祈景面色恍然大悟, 很懵地道:   【好像是。】   可能从中学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从来都是被照顾的, 生日的礼物、过年的传统红包、发烧了会赶回来陪着……   祈景是觉得很安稳的。   薄承彦只是在这里,就会传达一个安全感的信号。   【那我给他要。】   少年很是自然而然地道, 甚至想要回楼上,去打电话。   去要求。   996有时候也不是很了解。   【你怎么确定他会同意?】   祈景很迷茫:【他从来没有拒绝过我什么……具体的事。】   那很纵容了。   最终临出门的时候,阿姨还是看到了。   问了一句。   祈景用出门散步的说法敷衍过去了。   *   京市临近年关,外面气温很冷,道路上的车流量也相较于前几日少了很多。   外地人要返乡, 回家团圆。   祈景低头看了下手机的导航,那是个会所,他蹙了蹙眉,怎又是这种地方?   很昂贵,私密性较好。   这是优点。   缺点也不言而喻。   祈景其实后来差不多明白了大学和中学的环境为什么不一样了,他上的是国际部,身边的同学朋友非富即贵,自然而然可以处在一起。   对于自己身上那些没有吊牌的衣服见怪不怪,也不会去询问外套的价格。   因为很正常。   少年坐在公交车的侧位,看着外面的景色,不远处还有小学生在滑滑板。   旁边的妈妈在拍照。   也没有什么困难的,打车、坐公共交通、外出订餐、预约酒店……是很简单的事。   从理论到实践,只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   就在这时。   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   996整个系统开始炸毛,豆豆眼一眨不眨的,绝对是——   【是我同学。】   祈景抬手接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稳重,是林与泽。   “你到哪里了?”   “我还在公交车上,很多人吗?”   那头的声音顿了下,还是问了句。   “怎么坐公交?”   像是不理解,又像是担忧什么。   “比较环保。”   语气很是单纯。   林与泽想了想,“那我去外面接你。”   中学时期的生活,其实也不是很绝对的纯粹。   很多时候,祈景的身份是被严密保护的。   没有任何具体的人家。   教师也是很温和地看护着。   林与泽只是担心……怎么现在要坐公交车了……   他微微倚靠着门,刷了下手机页面。   那是比较合适的代步车。   但就在这时——   “买什么宝马啊!不上不下的牌子,还狗屁事很多,你品味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黄泽穿着一身夹克,个子很高,抬手搭在林与泽的肩膀,很是调侃。   “……”   “小景坐公交车来的。”   “啊?”   两个人站直身子。   仿佛是有些顾虑。   林与泽只是问,“我还是不确定,你当时溶洞那次,看到那个人是谁了么?”   很多时候,都是家里人在语焉不详地提醒。   保持好关系就可以,不必太过亲密。   只是隐隐觉得是……但又不敢去想。   薄家的人么?   直系还是高层?   前些日子的新闻已经出来了,澳门那里被清算的人很多……   那会不会秧及小景?   黄泽只是蹙眉道:“我没有看清……那时候对方已经带着小景走了。”   “不过后面我就被按在家里养了至少一个星期。”   “我家老头子骂了我半天。”   一阵相顾无言。   “是不是不能买太贵的?”   “宝马也还行。”   黄泽想了想,很灵机一动,“不如这样,今年生日,我们直接一人送一辆车,小景自己挑。”   “不是,你暴发户作风啊?”   身后有个很嫌弃的声音,女生环着手臂走了过来,姜姚头发剪短了些,眉眼还是很自信。   “那不然,小景都坐公交车了。”   “……”   姜姚:“那怎么了?”   黄泽蹙眉道:“这难道不是很困难吗?”   “哈哈。”   一板一眼的两个字,很是阴阳怪气。   林与泽反应过来了,把手机一关,“噢,原来真的是环保。”   姜姚家里是从|政的。   自然而然知道的很多。   “我去接他。”   “行,那我找个位置。”   黄泽整个人都很恍惚,“不是?欸……欸!”   *   祈景很顺利地下了公交车,肩膀上有一个996。   【冷冷的。】   史莱姆缩成一个圆球。   【你还会觉得冷?】   【数据运行会变慢的……】   豆豆眼甚至闭上了。   老态龙钟。   就在往会所里走的时候,手机开始嗡嗡震动了起来。   豆豆眼瞬间睁开一只。   996很是谨慎地观察。   祈景站定脚步,从口袋里拿出来手机,很轻地道:“啊……他真的打过来了。”   996立马窜了出来,很是义正词严地控诉:   【我就说——】   一个电瓶车驾驶了过来,差点把它刮走。   少年抬手把果冻体给捞了回来,很严肃地道:   【在路上不要乱飞。】   【……好的。】   996又落到了祈景的肩头,豆豆眼一直在朝左边移。   因为接了电话了。   “去散步了?”   那边的嗓音很温和。   祈景还是站在对方身边的,他觉得询问是很正常的事,可能就是阿姨说了一声而已。   “那怎么离家这么远?”   996身子都贴到手机上去了,像个手机壳子。   很是义愤填膺。   祈景反应过来了,抿了下唇,“你怎么知道?”   “我有你的定位。”   很是不遮掩。   少年心情相当复杂,他总觉得不应该是……996说的那样,或许是误会?   “你怎么有空看啊?”   “出去做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仿佛不是一个频道的。   祈景耳垂都红了,他仿佛有种考试选了错误答案的感觉,怎么会……   “同学聚会,我要去。”   “临时的?”   “嗯。”   薄承彦那边的嗓音很平和,倒也听不出来什么别的情绪。   “几点结束知道么?”   “不知道。”   语气轻轻的,咬了下唇。   996哼哼,围着祈景打转,仿佛在控诉什么。   ——你看吧。   ——我就说。   “没事。”   “玩得开心。”   祈景眼皮抬了起来,有些亮亮的,抿了下唇。   看向996。   ——没有。   ——他还是很好的。   仿佛是在对峙。   “好。”   少年本来还想在多说几句,但路对面有人在喊他。   祈景一看发现是同学,就很认真地同电话里讲:   “拜拜,有人叫我了。”   嘟嘟嘟……   薄承拧着眉看着屏幕上的红点,那是个新的会所,原来的被取缔了,现在还要去。   林瑟只是头也不抬地写方子,“出去玩了?正常,放寒假了小朋友会聚一聚。”   偏头疼其实是一直以来的顽疾。   这两年本来是有变好的趋势,但近几天又犯了几次。   “去的会所。”   青年一听就乐了,头也不抬地把那张纸交给助手,起身去取针。   “欸……他还小,当然是喜欢看看年轻的肉|体,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薄承彦面色冷淡,没说什么,只是想了一件事。   同学聚会。   高中的那些?   “话说你控制的怎么样了?你头疼的问题有一部分是精神层面引起的,不要太压抑。”   “这很难做到。”   林瑟蹙了下眉,双手插在白大褂里,倚靠着桌子很是沉默,大约停了一两秒。   “他被你养着,会无条件地接受你。”   “这本身并不利于你的自我控制。”   男人只是抬眼看了过来,“他不接受,更不利于我的控制。”   “……”   阈值过高,本身会导致人过于冷漠,难以共情。   但这也可以置之不理。   遵纪守法,不妨碍公共治安就好。   林瑟只是蹙眉,现在的问题没有那么简单,他养了祈景……一点点要变得正常。   可阈值变得不稳定。   性冷淡是很容易变成性|瘾的。   祈景是他一手看管的,那孩子几乎是无条件的信任和亲近,这本身就会助长一些负面的情绪。   譬如不正常的占有欲。   “那也不能太过分。”   “他还不知道你有病。”   林瑟环着手臂,最后只是头疼道:“你实在不行吃点药,自己调整好。”   仿佛是实在没办法了。   葡萄糖注射液当成口服剂了。   拿走多少了都?   临走的时候。   “那个手环你还让他戴了么?”   “没有,他不喜欢。”   林瑟倒是有些意外,这么通情达理,他双手撑着台面,耸了耸肩。   “我是看那边又出了民用的,数据更精准些。”   “他不是容易昏么?你要不就……在床上的时候,给他戴上,免得总是体温忽上忽下的,还不知道。”   “噢,我只是建议。”   “因为那个没有摄像和监听功能。”   薄承彦始终面色平静。   *   会所内。   祈景刚一进来就被抱住了,说实话有点闷,黄泽实在是太热情了。   他抬手推了下。   “松开。”   林与泽把人薅开,蹙眉道,“你多重你自己不知道吗?”   对面的青年很是郁闷道:“我自己一个人在国外好不好!”   “我整天就吃干巴面包,配干巴黄油,吞干巴奶酪,你们都不心疼我呢?!”   “小景——”   祈景仰头看着,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   黄泽就眯了眯眼,“欸,长高了是不是?”   “你现在到我下巴壳了。”   姜姚冷哼道:“你但凡脱了你那破增高鞋。”   黄泽净身高有一米八五,但他的鞋子底子很厚,基本上奔着一米九走了。   “不过真的长大了欸。”   祈景一直很恍惚,他都没有说话的机会,最后还是林与泽带他去了座位那里。   这里是一个很大的包厢,里面几乎有好几个沙发圆座,基本上玩得好的会坐在一起。   “坐这里。”   少年穿得很简单,一套卫衣和深色裤子,穿的是板鞋,学生气很重。   祈景有些认不太出来其他人。   女生们都很漂亮,各种各样的妆容和头发,很认真地在比照美甲。   男生……有几个体重上去了些,但发型也变得时髦。   “你不认得了?”   林与泽顺着人的目光看过去,一一说了名字,结果自己也有点卡壳。   仿佛高三之后,整个人的记忆都被重启了一样。   分明当时的暑假只是比以往的多了一个月。   但是忘东西忘得很快。   地理的降水带分布,数学的求导公式。   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人和事一点点变得模糊。   “我认得你。”   祈景只是仰头道,面色很坦然。   好朋友,不可能忘记。   林与泽愣了一会,心里是有触动的,这种话也就只有他能说得这么……   直白和单纯。   “你那个专业有想好——”   话还没说完。   黄泽冲了过来,“我呢?”   “认不认得我呀?”   祈景坐在沙发上,不由得蹙了下眉,因为面前的人甚至蹲在了地上。   很人来疯的样子。   “……”   少年慢吞吞地挪了自己的位置,朋友好像有些不正常。   姜姚翻了个白眼,“小景别理他。”   “他就是该喝中药了。”   本来一切都很热热闹闹的。   但就在这时。   一个很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小景,你记得我么?”   林与泽本来在到果汁,黄泽还在蹲在地上,姜姚拿着手机打算拍照。   一切都僵硬了。   视线不约而同地往后面看去。   那个人,穿着黑T恤,白裤子,打扮的干净清爽。   是个男生。   “不是,哥们儿。”   “你这是玩尬的?”   黄泽也不在地上cos狗了,起身看了过去,他完全记不起来这是谁了?   他本来就高,夹克又显得肩宽,像一堵墙,走了过去。   看了两秒。   倒也不是不懂礼貌。   转头问了下:   “小景,你认识?”   祈景整个人都愣住了,尤其是他发现周围的人好像都不怎么说话了。   全部在往这里看。   那个同学甚至走过来了,问了句,“你记得我么?”   祈景都忘记要站起来了,他只是脑子很空白,磕磕巴巴的,“啊……”   根本不记得。   皮肤都开始泛红了。   直到林与泽微微往前站了下,挡住了一部分视野,用口型告诉他。   ——江平。   “记、记得,江平。”   仿佛一下子松了口气。   姜姚全程坐在祈景的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偷偷打开了录音。   什么东东?   黄泽还是觉得很奇怪,叫“小景”,那是其他人叫得吗?   他有点不高兴。   抬眸一看,发现其他几桌确实都在往这边看。   于是很不乐意地说了几句。   倒是没在看了,周遭又有聊天的声音。   但这里还是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你原先拿了我的东西,你知道吗?”   那个叫江平的男生只是这么说,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撑了撑镜框,有些斯文。   祈景有些困惑,“我拿了你的东西?”   “是什么?”   江平只是道:“一张纸。”   这很扯了。   林与泽蹙了蹙眉,猜都猜出来了,直接说了,“这样,江同学,我转给你钱,你可以去买——”   “我那张纸很重要。”   “……”   姜姚心说这就是找茬,不过还是眯了眯眼,“这么重要你还给人?那看来不是很重要。”   黄泽单刀直入,走过来就问,“兄弟,你喜欢小景?”   氛围一下子变得尴尬到了极点。   祈景更尴尬地道:“不是不是不是。”   “江同学,我不知道那张纸的事,这样,我、我去给你买。”   “好。”   林与泽心想这人是司马昭吗?装都不装。   “小景,我跟你一起去。”   江平只是平静地道:“那我不去。”   “……”   “正好,小景,走。”   林与泽拉着祈景就走了,一边往门口走,一边余光看了下后面。   果不其然跟过来了。   ——我想起来了,真心话大冒险,问你性向的那个。   ——他是不是给过你什么东西啊?你还给他了么?文艺青年很麻烦的。   祈景摇了摇头,他真的不知道。   但就在拐角的时候,三个人都停了。   走廊不是很宽。   对面的经理还有服务员……几乎都在围着一个人,像是在引路。   林与泽愣了下,经济财报封面上有过旧照,对方是……   文艺青年蹙眉:“为什么不走?”   林与泽心想你完了。   祈景心脏怦怦的,996仿佛已经宣告了胜利,像个水母一样飘来飘去。   薄承彦垂眸看着人,旁边的经理还在问,“应该就在前面的包厢。”   “不用了。”   经理倒是有些意外,不由得看了过去。   对面是三个年轻人。   噢,这是碰上了。   中间的少年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去哪里?”   很沉的嗓音。   祈景垂着眼皮,有种被逮到的感觉,但对方已经伸了手。   意思很简单。   ——过来。   林与泽从善如流地说了自己的名字、身份、和同学聚会的事情。   “有个同学说是曾经给过小景一张纸。”   “但没还。”   “啊,这位就是,他想要小景还给他。”   “我们打算去买。”   语言的魅力。   江平一时半会也没太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这是祈景的家里人?   “噢,是么?”   男人语气很平稳,视线扫了过去。   林与泽记得官方数据说得是凌越当家人是一米八七的身高,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准,小景尽管已经长高了不少……   但是站在旁边还是显得很小。   “那小景,你家里人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林与泽其实也有些紧张,尾指不受控制地往上勾了下,他是知道父母的暗示。   可是京市这么大,凌越又实在势力雄厚。   怎么也联想不到的。   他从前只是觉得是薄家的旁支,从来没想过是……当家人。   被清算个毛线。   “和朋友再见。”   祈景是牵着手的,有点愣神,被轻拍了下背才反应过来,认真道,“那我待会回去。”   江平隐约有点慌张。   毕竟他们才上了一年的大学,满打满算也还是学生。   装成熟,是比不过真成熟的。 第68章   一张纸。   有什么重要的。   无非是纸上的情谊, 所谓纸短情长。   薄承彦没有想到这件事还有后续,还恰恰,撞到他脸上来。   *   会所负责人准备了一间单独的包厢。   里面的装潢很雅致, 显而易见是商谈标准的。   “叫什么名字?”   薄承彦交叠着双腿, 坐在一把椅子上,抬眸看了过去。   语气还算温和。   “你是小景的家长?”   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抿了好几次唇, 有椅子也不坐,似乎还有些质疑的情绪在。   薄承彦只是看了过来。   很淡漠。   “江、江平。”   “你父亲是江兆云?”   男生闻言一愣, 随即就是欣喜,认真道:   “对,您认识我父亲?”   “小景……”   “他的名字是祈景。”   薄承彦掀起眼皮看过来, 很冷地道:   “另外,你可以坐着,不必要站着。”   祈景已经站了好久了,因为是同辈,他不好也跟着坐。   其实挺困惑的。   云里雾里的。   没忍住问:“我和你不是很熟, 我拿了你的纸?我……是A4吗?”   语气单纯, 是真的很不明白。   男生一时间面红耳赤, 他不可能去坐下, 只是磕磕巴巴地道:   “不、不是,我给你写过信, 只是你一直没有回复我。”   “我其实是……”   很零碎的语言,视线不稳,眼底淤青,肩膀还晃。   没有任何自信心。   “你给我写过信?”   祈景很是困惑,他怎么不知道, 或许是语气过于诚实。   对面的人一下子着急了,“你没收到?”   “我……我……”   薄承彦面色始终很冷,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的人。   江平果然转移了视线。   “我能和小景单独聊聊吗?”   语气很低。   又或者像是“诚恳”。   薄承彦只是平静道:“你找的是他,问的是我?未免不尊重。”   语气很沉。   气氛仿佛降到了冰点。   男生后知后觉地感到身体发麻。   但又仿佛有一腔孤勇。   照做了。   但祈景拒绝了,很认真道:“你在这里说就可以。”   时间过了一秒、两秒。   “我挺喜欢你的。”   薄承彦额角都在跳,下颌绷得很直,抬眸看了过去。   “真的,我……我是真的,我又写了一封新的……”   男生低头去口袋里拿了出来。   很是认真地说:“你不是说你是同性恋吗?我、我觉得我应该有机会。”   “但后面一直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祈景愣住了。   996一直站在肩头,嘴巴都忘记合上了,豆豆眼都不眨了。   神人。   “让你父亲来接走你。”   “没教养的东西。”   *   薄承彦什么也没做,只是把那文艺青年的老父亲叫来了。   当着面扇了十个巴掌。   很快那点真心就没有了。   ——我、我送错了,我不喜欢他。   ——这真的是最后一个了,最后一个。   ——对不起、对不起。   ——爸!爸!我发誓,我以后不撒网了。   ——这真不是,我送错了,我大学的那个也分了。   ——我不当同性恋了,不是,坚决不是。   祈景最后吓得脸都白了,手腕被握着,很结巴地道:   “停、停了吧。”   因为那个江平,他的脸已经肿起来了。   口腔里甚至渗出来血丝了。   江兆云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现,他是真的动了怒了,他好不容易老来得子。   结果是个同性恋。   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惹事端,他押着人往前走,气得声音都在打颤。   “给我道歉!”   那男生抬眼看了下祈景,眼珠子在晃,仿佛是有笑,但惧怕又促使他压住了唇角。   “对、对不起啊。”   甚至有些轻快的语气。   脖子前伸着,像是闻了闻。   祈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人,还是他的同学,可是……根本就不熟。   薄承彦眼眸很暗沉,“带走吧。”   “时间也不早了。”   或许是拖走的动静太大,祈景直接转过去了,腕骨被轻轻地摩挲着。   “走了么?”   少年的声音很低,仿佛是吓坏了一样。   薄承彦只是抬眼看了过去,那是门的角落,缝隙里有一个沾着污渍的信封,被拖出去的一瞬间。   故意扔过来的。   “走了。”   祈景本来还想要说什么,但是薄承彦只是很温和地道:“楼下不是有你的朋友。”   “去玩吧。”   像是在哄孩子。   *   林与泽已经回头看了N次那个门口,心里难免有些担心,为什么这么长时间。   “江平?你当时怎么想起来的?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黄泽皱了皱眉头,很是不解。   “排除法。”   “……行吧。”   姜姚只是叼着棒棒糖在看手机,含糊不清地道:“江平……这男的被挂过啊,他到处约。”   “劈腿、三/P一条龙啊?”   “精彩,原来只是班里的小透明。”   姜姚摇了摇头,“人果然到了一定时间,就会变异。”   林与泽只是担心:“怪不得非要小景跟他走,恶心。”   “你敢信,他还发了论文呢。”   “文笔斐然噢。”   姜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但看对面两个望门石的样子,还是说道:“不是家里人来了?”   “没事儿的。”   也就在话音刚落的时候。   祈景回来了。   身后还有个服务员。   直接提供了一个餐车,后面琳琅满目的食物和酒水。   “我回来了。”   整个人其实还有些懵。   祈景这才发现996躺在桌子中间闻来闻去的,见到他过来才道:   【扇完了?】   兴致勃勃的。   【……】   林与泽只是问了下后面的事,得知后眉头皱了起来,顺便把姜姚刚查出来的信息说了。   “你不要太单纯,性向什么的也不要乱说,有的人真的很……”   “正解。”   姜姚点了点头,又说了句,“不认识的,就不要多聊就对了。”   “朋友又不是看数量的。”   仿佛一直以来的困惑解开了,祈景一点点把刚刚的插曲给忘了。   不过莫名有种安心感。   大抵是因为那句“去玩吧”。   “黄泽呢?”   祈景问了一下,四处环顾了下,真的不在。   林与泽起身道:“玩一会吧,那边有游戏,我去找他。”   包厢的隔音是很好的。   林与泽关上门之后,心情平复了些,只是去找人。   他去了二楼。   那里有卫生间,可能是喝多了?   但是随着他走步梯,那种沉闷的声音越来越响,像是皮肉摔打的动静。   大约是走到拐角的时候。   青年一下子屏住呼吸了,因为那个洗手台那里有个瘫软的人。   口腔里被人塞了一团纸。   像是那种黄色的信封。   呕也呕不出来。   对面似乎有两三个人,其中一个人始终在弯腰道歉。   林与泽认出来了。   几乎往后退了几步。   “对不住,我不知道他还存了这个心思。”   仿佛也是绝望了。   “没事,把‘心思’咽下去就好了。”   语气很是温和。   旁边似乎还有个衣着得体的人,弯腰提醒了什么。   “让他多玩一会儿,不是很久没见好朋友了?”   “不用催。”   二楼静悄悄的。   林与泽匆匆地走了,身后有些轻微的动静,像是吞咽,但那是对方自找的。   遇见黄泽是在楼梯间。   “欸?”   “那煞笔呢?”   “谁?江平?”   黄泽很是厌恶,“真的,我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姜姚说完之后,我都想吐了。”   “还想私自带出去小景。”   “我非揍死他。”   林与泽眼皮微微抽了下,“那倒是……不用了。”   差不多了。   *   很多时候,都是心照不宣的。   即使看到了很恶劣的场景,也依然选择不告诉。   毕竟过分单纯的人,就是要被严密的看护着。   才可以。   这是不冲突的。   996察觉到了数据的波动,但还是照旧在祈景肩膀上滚,像个圆球。   【他好像是有些占有欲高。】   【我赌输了。】   少年有些郁闷。   【也……也正常哈。】   祈景愣了下。   【啊?】   996想了想,原来那个手环其实还是不错的,稍微心跳异常就可以报警。   真安全啊……   【但是我还是要把那个阈值的事和你说了。】   【他其实很难达到彻底的性满足——】   “解散!”   “耶耶!”   所有的同学都站了起来,散伙,还鼓了掌。   祈景没太听清。   就在这时,门口的助理很温和地招了招手。   回家回家。   *   仍然考虑周全。   并不露面。   直到车门被拉开。   祈景很是认真地问,“你怎么不去接我啊?”   薄承彦的气场很阴郁,但侧眸看过来的时候,仍旧是伸了手。   ——过来。   很稳地托着了少年的腰,很温和地问:   “不合适。”   “你怎么介绍我?”   “男朋友。”   祈景很是认真。   “那你的家人是谁?别人问你怎么答?”   “家人也是你。”   祈景几乎本能地这么说,但是他自己也陷入了一定的混乱。   那怎么说。   会不会觉得他在……包养他?   一路上都很安静。   直到抵达了锦江别苑。   下车的时候。   夜已经黑了。   外面的路灯并不能完全照到车内,祈景一直在想事情,安全带也忘记解了。   直到车门从身边那侧打开。   手又很温和地伸了过来。   少年眼睛很亮,几乎看了好一会。   薄承彦轻微蹙了下眉,附身去给人解开,担心还是被吓到了。   但就在这时,祈景把手环了过去。   “我想到了。”   薄承彦只是把人抱了出来,很轻地道:“嗯。”   别墅里灯火通明。   直接去了楼上。   如何让人不那么抵触定位。   如何让他愿意去戴手环。   怎么控制……   薄承彦揽着人,尽管心思阴沉,但始终没有表露出来。   “你是我的家人。”   “也、也是我喜欢的人。”   “那、那是不是。”   卧室的门把手被握住了,在旋开的一瞬间。   “老公啊?” 第69章   仿佛是真的困惑。   不夹杂一丝情|色。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个基础事实, 传统社会的关系链条中,是从谈恋爱,进展到结婚, 养育孩子后会多一层“亲情”。   是交互的情感, 从陌生到熟悉再到灵魂共鸣。   祈景后知后觉,薄承彦是一开始就养着他的……   环节先后顺序是错的。   可是内容都够了。   人生这个卷子,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扣分吧?   房间里很安静。   祈景抱着人的肩背, 顺着对方的视线去看,发现门把手已经拧开了, 怎么不进去?   少年福泽心灵,抬手推开了那个门。   咣当——   像是推开了心房。   二楼安安静静的,主卧的窗户有月光透过来, 显得温和而静谧。   “你觉得呢?”   薄承彦垂着眼眸,眉骨挡住了晦暗不明的神色,似乎是很不解。   像是在求教。   少年年纪小,他不知道为什么不进门。   “嗯……”   声带都是刚长成没多久的。   很稚嫩。   独立判断的能力和自我抉择,是一个人走向成熟的必经过程。   祈景思考了很久, 最后闷闷地道:   “我觉得。”   “是吧。”   人是倚靠着社会身份而存在的, 薄承彦很多时候并不露面, 为的是让祈景不被打扰。   这个世界有各种各样的身份, 但合法的、符合伦理道德的只有几个……   他年轻,他更想自由。   这没什么错。   祈景唇瓣被抵开了, 里面甚至还有桃子气泡水的味道,很甜。   或许正如林瑟所说的,他不会躲,他不会拒绝。   因为这是最信任的人……   “唔……嗯。”   牙齿轻微地磕碰,单薄的胸膛抽|动着, 夜里看不清楚彼此。   月色下,只有一双手在攀附着衬衫扣子。   啪嗒。   灯开了。   祈景被抱到了床边,整个人呼吸都有些不匀称,他的腰被环着,算是半跪在床边。   “怎么、怎么不亲了?”   薄承彦眉眼垂着,看着还是一副温润有礼的样子,但还是揽着人道:   “把外衣换了,会不舒服。”   祈景难免是有些害羞,他抬手抓住那个手臂,脖子一片红晕,“我可以自己,换。”   甚至说话都有些钝钝的。   996说的没错。   薄承彦有不太正常的占有欲。   祈景意识到了。   但是他想着,他可以包容。   港城的那位朋友,不是就很……   “唔。”   上衣被轻而易举地弄开了,入目而来是莹润的皮肤,白皙又光滑。   祈景不由得往前倾,最后是抱住对方肩背,下巴缩在对方颈窝里。   弄不开。   像是个鸵鸟一样放弃抵抗。   主卧的恒温空调很适宜,祈景并没有感受到多冷。   侧耳似乎被轻吻了下。   少年的胳膊被拿了过来,穿好了衣服,棉质的。   祈景有些懵懵,被提着腰坐在床边的时候,还问了句:   “我们不做吗?”   薄承彦本来是在给人整理袖子,闻言动作顿了下,下巴有轻微地绷直。   “等一会。”   声音都是沉哑的。   祈景有些困惑,但还是轻轻地“嗯”了声。   很乖巧。   本来接下来的安排是去吃饭。   但不知道为什么阿姨是送上来的,祈景都有些困了,他被从床上捞了过来。   一勺一勺地喂。   或许是这种事习惯了。   少年也没有拒绝。   不觉得这是什么信号。   后面又去洗漱,刷干净了牙齿,甚至又被轻轻捏开口腔。   查看。   薄承彦直接抱着人去了床边,垂眸安抚道:“可以先睡一会。”   少年已经被伺候得很好了。   他困乏地点了点头,环着男人的肩背,亲了亲对方的下巴。   是显而易见的喜欢。   和依恋。   大约是八点钟。   吃完饭了,身上也很干/爽,祈景很快就睡了。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   似乎有浴室的水声。   洗澡了么?   八点钟至九点钟。   浴室开的都是冷水。   九点十分。   祈景半梦半醒的,腰被揽了起来,没太反应过来就被抱到了薄承彦腿上,面对面的。   后颈被轻轻捏着。   少年迷迷糊糊的,只是觉得很凉,喉咙凉……   吻得他受不住。   成年人最常用的薄荷牙膏。   很刺激。   他不喜欢。   舌尖轻微抵弄着。   或许是因为林瑟的提醒。   要喂好饭,要让他少费些力气。   长时间的空腹不利于青少年的健康。   不能又饿,又要被消耗。   ……   总之是泪眼模糊的。   成年人的亲密接触总是直白的,更偏向于占有与被占有,当身体被折叠成敞开的样子。   仿佛才展现出几分真实的内心。   社会赋予每个人以平等自由的权力,但人在坠入爱欲的时候,却总是迷恋如同暴风雨般的侵袭。   祈景睡到了第二天晚上,这次状态稍微好了点,肚子没有太过干瘪。   中间还被捞走去喂糖水。   还算顺利。   但就是下半身好似没了感觉,酸酸麻麻的。   祈景被抱起来的时候,脸都红透了,他甚至不想去看对方的脸。   鼻梁又挺又高,有个平直的流线。   有情|欲的样子和平常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祈景一闭眼就是……   几乎腿肚子抖了下。   “不舒服么?”   肩背被托着,像是问小孩子。   薄承彦是个很可靠的人,肩膀很宽,垂眸看过来的时候,很专注。   但又像是那种。   不回复,会被言语训斥的。   毕竟建立了足够的权威。   “没、没……”   睫毛都颤了下。   扑簌簌的。   少年弓了下脚背,不是很想被检查。   但没什么用,他的腰被轻轻一带,下巴放在对方的肩头,睡衣被往上捋。   皮肤变得脆弱敏感。   轻轻的触碰都会引起战栗。   “不舒服要讲。”   祈景眼睛湿漉漉的,皮肤有冰冰凉凉的感觉。   是药膏。   祈景有一搭没一搭地扯薄承彦的衬衫领子,后面像是在玩儿,咬住了,舌尖浸湿了一小块布料。   涂抹的动作一顿。   “小景。”   少年只好松开嘴巴,转头看了过去,很是无辜的样子。   直到感觉到什么。   一回生,二回熟。   祈景几乎是立马就要下来,但他忘记了腿没什么力气,往后挪也没挪开。   反倒是坐着的结结实实的。   薄承彦始终是垂眸看着他,掌心是那细白的小腿,脚踝上有吻痕。   “怕什么?”   “今晚不做。”   祈景肩背后有个手托着,很轻而易举地又拉近,他靠着对方的肩头。   呼吸都有些不匀称。   耳垂红得要滴血。   “我、我看片里,也没有那么久。”   “不久。”   祈景觉得小腹还是很涨,咬了咬唇,他只是道,“有时候是不舒服的。”   “要讲。”   薄承彦只是握着人的手,一寸一寸捻开那个指节,皮肉中间的骨头很细。   像是零几年售卖的第一批洋娃娃。   似乎是语气过于安稳。   少年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眼尾很是潮红。   “顶/得太深了。”   “会想干呕,这是为什么?”   薄承彦动作再度停顿了,或许他根本不会勾引,是自己品行低劣。   “我下次注意。”   “嗯。”   少年的语气很轻,扯着对方的袖子。   仿佛这才算满意。   祈景靠着人的肩头,仿佛也是累了,有一搭没一搭说了几句话。   像是控诉。   又坠进梦里去了……   就害怕一下。   得到保证后,就又亲近过来了。   不长记性。   卧室里很是干净整洁,有淡雅的熏香,怀里的人睡得很安稳。   眼皮红红的。   体温正常。   很多时候,娇气,是上位者亲自惯出来的。   比如床事之后。   要时时刻刻地守着,不能在醒过来的时候找不见人。   他会哭。   养育一个人是很难的事,即使祈景现在长得很大了,性格也没有那么内向了。   但薄承彦仍然认为自己有罪。   怀里人被抱过来的时候还很小,又闷又不爱说话。   做了将近一个多月的心理治疗。   催眠都用上了。   明明很缺陪伴的时候。   他却并不常来看。   或许是觉得养个活物,或许是更冷漠的想法。   但即使这样。   少年还是会表现得很依赖、喜欢。   仿佛分不清社会上的青红皂白。   甚至知道了包养的传闻后,轻而易举地接受了。   他还自己学会了讨好。   怕被抛弃……所以不愿意再进一步。   祈景年纪很小,少年人的困惑很好懂。   从始至终,错的是他。   薄承彦保持一个动作了很久,等到人睡熟了,才弯腰将人放床上,少年脸颊白皙,很青涩的眉眼。   男人撑着手臂看了一会,捏着人的下巴,很轻地吻了下。   只是唇瓣相贴。   一触即分。   *   大约是晚上,书房很安静。   男人衬衫起了褶皱,但依然服帖,身段很是修长。   薄承彦抬手旋开了一个药瓶,面无表情地就水吞服了,他垂眸拨了一个号码。   大约过了几秒。   “喂,不是,现在是晚上了,这是我的下班时——”   “他同意了。”   男人的嗓音很沉。   夜里很是静悄悄的。   电话那头的青年沉默了一会,或许是太过了解,语气并没有调侃,只是问:   “发生了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随着事情的原委被交代清楚。   电话那头的声音也清晰地传了过来。   “噢……宝贝,我的天,真的是一个好孩子。”   这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伴侣关系是多种多样的,有对抗型的,有依靠型的,还有相敬如宾型的……   没有高低之分,只是不同灵魂的匹配而已。   “居然没有强制,我还以为你失控了。”   “他把你当成他的……家长了,也觉得你是他的伴侣,自然而然地认同。”   “孩子找到一个可以接受的身份定位了。”   “这很好。”   “欧美不是有那种……daddy么?哈哈哈。”   薄承彦只是面色微冷,“林瑟。”   对面才收敛了下,很是平和地分析道:   “没办法,你已经做了,你切断了他正常的亲情关系,两波寻亲都被你处置了。”   “你如愿以偿了,他的亲情关系网络,中心只有你。”   “有些愧疚对么?”   “所以来让我给你合理的理论支撑,来证明你做的事没错?”   对面的青年似乎是做了个耸肩的动作,因为有衣服布料的摩挲声。   “从某种程度上说,薄,你真的很幸运。”   “我只能这么说。”   “我以朋友的身份来看,我认为你将那两波糟糕的父母处置了,是永绝后患,这是对祈景的身心健康的保护,我支持。”   “但是以你的医生的角度来看,你的占有欲很不正常,亲情和爱情的箭头都指向了你,我能理解你存在一定的愧疚。”   “但或许,更多的是心理快感吧?”   大约过了一两秒。   那边问了句。   “你吃药了么?” 第70章   压制性|欲的药还算好用, 多种精神控制类的药物的附带作用都有这个效果。   薄承彦在书房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眼眸很是暗沉,指关节凸起的地方还有点轻微的红痕。   少年在床上还问了下这个伤口, 但没得到回答, 只是被敷衍过去了。   毕竟,他仍然希望自己留有一个正面的形象。   粗暴、血腥的场面并不利于青少年的健康成长。   薄承彦所有动手的场合,都不会让祈景在身旁, 会所里的那个文艺青年也是如此……   下巴卸掉了。   他可以付医药费,可以给江家项目合作书。   就此, 一了了之。   很不符合社会道德的做法。   人一旦有了软肋。   容易变得失去控制。   但更糟糕的是。   薄承彦手指轻轻碰了下杯子,垂着的眼眸有清凉的光,喉结滚了下。   他不觉得这种感觉差。   *   翌日。   祈景下不了床, 还是很不稳当,在地毯上走几步就被捞起来了。   他很郁闷。   少年对于性\方面的图像教育来自于色|情网站,以至于认为那里的姿势和时间是正常人的标准模式。   深信不疑。   薄承彦只是比网站上的要久一些,而且……996给的书籍资料显示,一般是不会只有一次的。   那其实, 还算正常的吧。   祈景坐在床边蹙着眉毛, 还是有些轻微的不懂, 网站里的人……他们弄完没有感觉吗?   参考书籍里的情节……好像也没有大肆描写事后。   为什么他走不了路。   是自己太弱了?   祈景问了这件事, 微仰着头,他的睡衣领口很宽松,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红痕。   眼皮稍显肿胀。   “休息一天就好了。”   “可是,我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祈景被抱起来的时候,很自然地环住了对方的肩背,语气很是认真。   他虽然已经成年了,但不懂的事实在是太多。   国内缺乏成体系的性教育, 就连如何使用套也是薄承彦手把手教的。   祈景甚至一开始认为不需要用。   他没在片里见过。   “回头锻炼下身体。”   “好吧。”   这个话题暂时收尾。   祈景靠在对方的肩头上,眼眸清凉,算是终于睡够了。   早饭很是丰盛,有简单的牛奶和水煮蛋,也有层层叠叠的小笼子,里面全是些广式早茶。   祈景坐在椅子上,下面有个软垫,倒是也不觉得难受,很安稳地自己吃饭。   好似又回到了两年前。   其实刚来锦江别苑的时候,他甚至都不太记得是怎么来的,只是知道薄承彦会一周来看他一次。   一起吃饭。   也不说什么,大多时候他是直接问阿姨的。   好似是看看他长的怎么样。   祈景咬了咬筷子,心想那个时候他还是有点犯怵的,就在这时——   “待会量下|体重。”   “啊?”   很是无措的嗓音。   *   祈景其实很抗拒来书房。   甚至进门时候还抓了下门框,不过被一根一根掰开了。   “不要乱抓。”   语气很沉。   祈景被放到了办公桌上,腿根是有对方的手垫着的,他只是面色很红,抬手抵住那个肩膀。   他在这里背过一些所谓的“规矩”。   ——不让早恋。   ——不能学一些嘻哈文化……   ——还有在学校有不高兴的,要回家说,不然他就会去问老师。   条条框框的。   “我已经长大了。”   “嗯。”   语气很温和。   祈景只是很认真地道:“那就不用再定时称了,我已经长好了。”   仿佛是在说一个“完成体”。   但没什么用,他被单手揽起来了腰,抱到了那个体重秤上,抗议的话还没说完全,就噤了声。   仿佛是害怕口中的空气跑掉。   祈景是觉得那也是有有一些分量的。   现在的体重是——   59.5kg.   祈景立马四舍五入:“我有六十公斤,没、没那么瘦。”   “你知道你的身高么?”   薄承彦有些时候也不太明白,缘何青春期的孩子只长个子,他还是和中学的时候一样。   骨架很细,只是高了点。   少年没听出来反问的意思。   在被抱回办公桌的时候,还认真道:“我有一米八了。”   仿佛还有些骄傲。   谁家孩子个子高高的,都是会值得肯定的。   祈景经常在学校门口看到其他同学的家长谈论这些话,大抵是孩子长高了,孩子又瘦了,你家孩子吃钙片吗……   很多,很有趣。   他上司机的车前都会听几下。   然后开始等待周五,薄承彦会来陪他吃饭,大抵也会看一看他有没有长高。   很纯粹的感情。   “阿姨会高兴的。”   语气很温和。   祈景蹙眉问:“那你呢?”   就是这么一个问话,薄承彦反应过来,怀里的人确实一直都在混淆。   他分不清。   他把自己当成类似家长的角色。   “我也很高兴。”   祈景心情好了点,然后被抱走的时候,还有些困惑,他在女生身边会显得很大,但是在薄承彦这里……   好像还是很小。   他的小腿照旧是可以被单手握住的。   祈景被抱回了床边,卧室里很是亮堂,临近年关,外面其实有些冷。   “薄承彦。”   “你多高啊?”   语气很钝,叫名字也很是自如。   祈景的腕骨被扣着,手指在被检查,因为刚刚在门框那里抓了下,在看指甲有没有劈开。   或许是某种条件反射。   在床上会喊名字,导致在白天,也会形成某种心理投射。   巴甫洛夫的狗。   理论还是有一定的参照性的。   薄承彦微垂着眼皮,只是很平和地道:“没太量过,不记得了。”   祈景伸手要抱,自然而然地上来了,小腿被轻轻一拉,小臂正好托着人的腿根。   “我有个同学,他也很高……”   薄承彦蹙了下眉,轻微不悦。   好似是在分享。   “但是我觉得他没有你高。”   “嗯。”   关于身体数据,最早公开的信息是五年前,或许是为了亲民,总助给出的备选方案是一米八整。   凌越的当家人不需要相貌出众,不需要优越的身段,要需要铁血手腕和足够的能力。   早年是接受过一些采访,但现在基本已经查询不到了,甚至澳门本地还有些花样头条。   祈景很认真地要求,“去量一下,量一下。”   外头飘了点雪花。   薄承彦只好换了下手,将人的重量放到一个手臂上,那是婴儿抱的方式。   单手推开了门。   就应该不量。   祈景发现自己好像缩了一厘米,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一米七九了。   他整个人都很迷茫。   反倒是对方……确实很高,净身高就有实打实的一米八……九。   巨人。   祈景很是郁闷,坐在自己的书桌上,想不通,最后又看了下自己的手腕。   有点细。   他应该健健身才对。   少年郁闷了一会,然后又拿出来卷尺,想要去量肩宽。   薄承彦垂眸看着人,很是纵容,不过是好奇欲重。   肩宽:五十八。   中指长度:十厘米。   为什么人和人差距这么大……   祈景攥着那个指节都愣住了,这差、差的好多,他原先只是觉得有体型差。   可是。   “不量围度?”   男人很温和地提醒。   大约反应了一两秒。   错乱的记忆碎片涌了过来,错乱不清的喘息,还有强烈的感官刺激……   忘不掉。   祈景一下子红了,抬手就去推开那个手,侧过了头。   闷声闷气地道:“不量。”   *   很多时候,初步确认关系的伴侣会陷入热恋期。   表现在对于另一半方方面面的好奇。   但祈景的情况还是有些特殊,他偶尔会好奇,但大多数时候是做自己的事。   小孩子心性。   薄承彦一直都知道,占有欲强的一直是他,祈景从抱回来就处在一种很安全的环境中。   他很难生出来占有欲。   大多时候,是他想起来,才会问上一问。   衣领的香水味道……   很细枝末节的事。   或许是安全感一直都很足,发现后,更不好哄。   但这没什么。   薄承彦只是不喜欢,中午要同他打电话这件事还需要阿姨提醒。   他不上心。   所以在临近除夕的时候,在得知少年要定位的时候,薄承彦甚至觉得微妙的满足。   “要我的?”   “嗯嗯。”   祈景想了想,抱着对方的脖子,认真地道:“这样……你也安全。”   这个思维逻辑很简单。   因为“定位”从一开始被引入祈景的生活时,就是以“安全工具”来命名的。   他没有任何排斥,很是愉快地接受了。   并没有觉得丝毫的冒犯。   薄承彦捻着怀里人无名指的关节,很轻地问,“你自己想的?”   祈景愣了下,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嗯嗯。”   对于一个占有欲极端不正常的人来讲。   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礼物了。   他愿意。   他接受。   定位,是很安全的。   “当然可以。”   “我明天就吩咐人去办。”   祈景点了点头,觉得这应该是996所说的“公平起见”,他还是很满意的。   再一次达成和谐的统一。   不过关于那个手环的事。   祈景一开始还是不大乐意的,他觉得监听不太好,于是说了,但薄承彦只是问:   “那也监听我?可以么?”   少年几乎愣住了。   “开个玩笑。”   祈景的腕骨被拉了过来,扣上了新的手环,编号不一样,薄承彦垂着眼眸解释:   “这个没有摄像和监听功能,但对心跳和体温测量的方式比较合理,动态的,取平均值,不会突然报警。”   “能接受么?”   从始自终都是询问。   薄承彦抱着人,眉骨下的眼眸神色晦暗不明,几乎是期待怀里人的回答。   “能。”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够嘉奖人的了。   *   林瑟其实在几周前还是开了些药的,大抵是治疗常规的焦虑和妄想……   其实占有欲的不正常,可以直接关联至安全感的缺乏。   薄承彦确实什么都有,但是他六亲浅薄,情感上逐步走向了极端。   没有,空泛的虚无。   两年前去的一趟大凉山,或许是一种自救。   但青年觉得还是很神奇,因为当年……薄承彦似乎并没有去出席抗灾活动的打算,好像是临时起意的。   冥冥之中有天意?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这个现实。   但是——   他怎么不来拿药了?   林瑟决定大发善心,亲自去送一下药,其实是观测一下情况。   起码要稳定一些吧。   但是等到真到锦江别苑的时候,他还有些紧张,毕竟是年关,突然造访会不会不太礼貌?   可再不礼貌,也不能不吃药。   青年还是有几分担忧的。   祈景实在还很小。   就在这时,别墅门开了。 第71章   祈景在一楼看地质演变的纪录片, 穿着深色的家居服,眼尾的红晕已经基本消失了。   薄承彦只是在沙发旁给人剥干果,眉眼冷淡, 尤其是在看到来人的时候。   “嗯?”   少年看了过去, 有些意外,不是定时送水果的人。   是医生。   林瑟震惊无比,站在玄关那里好久没动静, 直到旁边的阿姨温和询问要不要先脱下外衣——   才勉强回了神。   啊?   这是在干什么?   他只是觉得从未见过对方这个样子,很礼貌地同阿姨道:“没事没事, 我自己来就好。”   在玄关收拾好自己之后,青年控制不住地往那边看。   薄承彦几乎起身挡住了将近一半祈景的影子,把果仁推进人的唇缝, 垂眸平和道:“上楼换衣服。”   少年歪了下头,咀嚼了几下,很是本能地问,“不是来给我看病的?”   他已经形成了思维惯性。   林瑟每次来,基本上都是给他看的。   祈景自然而然地熟悉, 不觉得对方是“外人”。   “不是。”   薄承彦垂眸看着人, 深色浅淡, 只是用指关节轻抚了下少年的脸颊。   “找你的啊?”   祈景抬手握住对方的手腕, 不由自主地想歪头看看来人,但被薄承彦用指腹给抵过来的。   男人的语气温和但又重复。   “嗯, 去楼上,换好衣服。”   林瑟走过来的时候,只赶上小朋友冲自己挥了挥手,然后人进电梯了。   “……”   锦江别苑其实原来只是一处闲置的住宅而已,具体启用好像也就是两年前。   不过这个楼层也不是很高。   二楼也坐电梯?   林瑟好奇地问了两句, 薄承彦只是蹙眉道:“他在楼梯上磕过膝盖。”   “有事?”   只是很简短的对话,立即询问目的。   说实话,有轻微的不悦。   “你怎么没来拿药?”   薄承彦很平静地道:“不需要了。”   “好了?”   男人抬眸看了过来。   林瑟双手插兜,倒是面不改色地对视过去。   笑话,他最早就已经发过誓了。   会监视一辈子的。   “我自己可以控制。”   少年正好从楼上下来,只是套了给长袖,灰色的裤子,或许是套得很快,额发还有些碎。   “医生。”   祈景打了个招呼,然后问,“你来给他看病?”   或许是问得太过于轻松自如。   以至于林瑟眉心一跳,不可置信地看向薄承彦,但对方也只是轻微皱了下眉。   传达了一个信息。   ——他不知道。   少年的思维逻辑很正常。   林瑟常出现的身份就是医生,医生造访,不就是看病?   林瑟想了想,只是走了下形式主义,把了下薄承彦的脉,但还是挑了下眉。   祈景在旁边看的认真,抬眸看了过来。   那个目光就是传达一种信任。   “啊,火气有点大。”   薄承彦抬眼看了过来,面色冷淡,林瑟仿佛感觉碰了煞神一样,收了回来。   心里还想……这么能装。   不过他看了眼茶几,和对面的投影布。   零散的干果皮,一个盘子里全是果仁。   伺候人的。   “……”   怎么不买现成的?   切。   祈景并不知道火气大算什么,但是中医的一些术语他还是了解的,于是问了问,“那怎么泄火?”   场面一时有些安静。   林瑟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最终反应了过来,“噢噢,去火是吧?”   成年人肮脏的大脑。   古早三级片里经常出现的台词就是“泄火”,而他最先接触地道中文是从这里出发的。   他真是品德败坏。   “没事,喝点凉茶就好。”   林瑟自动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变得顺滑了。   真的看起来很不专业。   他果然还是不擅长隐瞒人。   祈景虽然感到困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凉茶好像确实去火。   不过,这需要上门来看病么?   就在这时——   “给他看看。”   薄承彦从始自终都很平和,没有丝毫的担忧,只是抬手捏过身边的腕骨,让人去把脉。   林瑟有时候也实在困惑,他为什么永远这么游刃有余,好似什么也不担心一样。   万一小朋友被吓到呢?   “我生病了吗?”   思绪被轻轻带回现实,祈景在问他。   “没有。”   林瑟再一次震惊,这次没什么气血两亏了,还好,或者说,比上次好多了。   国内过年的威力这么大?   补回来了?   “你很健康。”   薄承彦神色浅淡,起身看向祈景,“小景,去拿下礼物。”   少年噢了一声,那是阿姨做的曲奇,有一份已经送给助理了,正好医生来了。   “好。”   人走了。   客厅这里暂时只剩下两个人。   林瑟只是不解:“你怎么养的?”   这是真诚的询问。   说实话。   祈景的个子是一直在长的,甚至精神状态也都是一点点变开朗的。   他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林瑟环着手臂道:“薄,我要回趟加拿大,进行所谓的团聚,我没办法一直为你诊疗。”   “你确定你可以控制好自己?”   薄承彦只是温文尔雅地看了过去,“我不会伤害到他。”   “可是这是很长的寒假。”   青年蹙了蹙眉,还是把带的药拿了过来。   那是个黑色袋子。   “我的建议是……”   “最好是正常的频率,而不是一次太久,那样容易使伴侣造成恐惧心理。”   “不过我看……”   林瑟看到祈景在帮阿姨整理饼干袋子,歪了下头,“他真的一点都没有被养出来负面情绪。”   仿佛是感叹。   “你怎么做到的。”   *   足够的安全感。   就够了。   祈景当时获得了定位的时候,还是会好奇地看一看,但是过了一个小时就没兴趣了。   薄承彦偶尔会通电话问问他,那个时候少年才会有点着急,拿着手机去看定位的走向。   好似个小考试。   但成绩永远是满分。   在床上也是一样。   湿哒哒的眼泪会弥漫出来,有时候是舒服的,有时候是委屈的。   要抱过来。   腰被托着,潮湿的手臂挂在他的肩背上,有模糊不清的嗓音。   断断续续地叫名字。   要安抚。   大约需要十五分钟。   之后再继续。   他年纪小,什么都可以。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祈景有时候也不懂,总是问出一些天真的事。   “为什么要出去?”   “你又没好。”   诸如此类。   时间拉回至现在。   祈景见医生离开了,就又回到了沙发角,脱掉了鞋子,盖着毯子看纪录片。   地质学的内容是古生物学的基础,生态演变实在是很有趣的过程,他并不觉得枯燥。   直到一道阴影覆了过来。   祈景不高兴地歪了下头,去看前面的投影,手腕被轻轻地拉了过来,脉搏的地方被吻了吻。   人被捞了起来,放到了怀里。   年关临近,阿姨晚上也回家了,倒是安静。   祈景对于这个动作接受程度很高,找到了舒服的位置就靠好了,抬眼接着看前面的屏幕。   额发被亲了下。   接着是耳廓。   然后是后颈。   “嗯……”   少年还在看纪录片。   祈景最后抽空扭头去吻了吻薄承彦的下巴,但刚想转头,又被捏住了脖颈。   很合适的力道,不容抗拒地拉了回来。   很直白地唇瓣相贴。   犹如什么印记。   亲了下。   “这么好看?”   薄承彦垂眸问了下,眉骨下的侧影显得轮廓很是立体,嗓音微沉。   祈景觉得不舒服,就直接跨坐在他身上了,回头看了下屏幕,倒是还认真思考了下:   “我要好好学习。”   “班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   “另外一个同学退学了。”   薄承彦皱了下眉,“怎么不说?下学期换了——”   “不行不行。”   祈景摇了摇头,“那样就没有人了。”   “老师天天上课给我带零食的。”   薄承彦托着人的腰,身子微微靠后,是很放松的姿态,只是语气很沉地道:   “因为小恩小惠就丧失自主权?”   “做得不好。”   祈景的掌心被抓住,五个指头被分开,轻掐了下。   “没、没。”   仿佛是着急了,起身往前坐了点,磕磕巴巴地解释:   “我不是,我不知道做什么。”   “我有很多钱的。”   薄承彦微抬了下眉。   很不动声色。   “嗯。”   “够花了,我想要做点好事,就、就好了。”   祈景只是想要回馈这个世界。   专业人这么少。   他的老师很欣喜的样子。   薄承彦只是问:“你喜欢古生物学么?”   “想过深造么?”   祈景懵懵的。   “你的老师表达喜欢,是想要你一直读下去,不是只有本科。”   “知道人才培养要几年么?”   祈景算了算,“八九年?”   “那是本硕博连读,久的要十年左右,并且要足够优秀才可以如期博士毕业。”   “真的喜欢么?”   祈景很是迷茫,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我、我有点喜欢……但……”   “那就一边走,一边试。”   “学科的浅层次理论都是好懂的,但是愈往深处走,就愈需要天分,要独立思考。”   “不要因为别人的道德绑架,就心软。”   “你不需要对其他人负责任。”   “我可以替你托底。”   年长者的引导是有必要的。   在面临一些重要人生路径的选择上,建议是珍贵的。   祈景最后把脸靠在了对方的胸膛,很郁闷地道:“那好吧,我想想。”   指腹被捻了下。   *   寒假的确很漫长。   凌越的福利制度很好,公司也放了年假,薄承彦大多时候都在陪人。   只是夜里会定时服药。   祈景在床上侧躺着,湿哒哒的额发有几缕贴在了额角上,手腕上的手环嘀嘀嘀一直吵。   少年抬手去弄开了。   “呼……”   薄承彦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抬手握住那个手腕,垂眸看了下,心率有些高。   又给抱了起来,怀里人几乎没什么力气了,只是有点喘气。   祈景有些迷茫……   是、是很舒服。   太过了。   他、他……   下巴被捏开,有甜甜的液体灌了进来,糖水。   很甜,太腻了。   “唔……嗯。”   少年抬手抵住那个手臂,但也只是像是扶着,喝完了,又有一杯纯净水。   杯壁压着唇边,被一点点地渡了进去。   喉结一上一下的。   很认真地吞咽。   等到被抱着好一会。   心跳又被重新侧了下。   回稳了。   但就在这时——   祈景隐约发现快感堆叠到一定程度是害怕的,真的会短暂地眼前一黑,有种扔到云端的感觉。   会不会……坏掉?   等到再度被放到床上的时候,少年抬手抵住那个宽厚的肩膀,语气很闷哑地道:   “薄、薄承彦。”   “你吃点药吧。” 第72章   夜里很是安静, 深色的被子盖住了腰腹,只有白皙的小腿露了出来。   祈景的手还搭在对方的肩头,唇瓣都没什么力气合上, 红润的口腔很是湿红。   薄承彦是微撑着床的, 类似一个前倾的姿态,垂眸在看人。   眸色暗沉。   “嗯?”   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只是单纯的意外。   祈景其实根本就没太推动,他的腰是往后倒的, 几乎是被压住的,最后没力气了, 还是靠着对方大手托着。   喘出来的气一丝一丝的。   “不做了。”   祈景有点郁闷地道,嗓音都带着闷哑,最后被一把抱了过来。   皮肤相贴, 小腿在男人的掌心。   台灯的光线是暖黄的。   薄承彦只是垂着眼皮给人揉小腿肚子,另外一只手去抚那单薄的脊背,一节一节地顺。   “好。”   祈景睫毛都潮湿了,小腿被揉好了,还要另外一只。   就这么抱着睡觉。   像是过了半个钟头。   迷迷糊糊又醒了过来。   祈景才发现自己还在人怀里, 依恋的情绪又翻涌了上来, 抬手抓了抓那个衬衫, 发出了点气音。   “哪里难受?”   薄承彦又托着人的腿根往上带, 让他舒服一些,低头问了下。   其实只能看到的发顶, 和半闭着的眼睛,睫毛是直垂的,没有什么弧度。   “肚子。”   “酸。”   祈景似乎是觉得委屈,他觉得这种事情做一晚上还是太久了,都这么久的?   那要孩子肯定更困难。   做|爱不一定能够怀孕, 那如果备孕的人岂不是要每天都要做?   一次一晚上,白天结束了,接着做?   祈景还是面色白了白的,那肯定会坏的。   他在心里很是碎碎念。   薄承彦只是动作一顿,但还是给人揉肚子,怀里人轻微喘着气。   很像猫。   祈景没一会就又困了,不过他还是仰头问,“你还没好吗?”   “没事。”   “我、我用手——”   “不用。”   祈景只是被放到了床上,下巴被轻轻抬了下,很温和地吻了下。   他去浴室了。   *   伴侣之间的性生活问题是十分重要的。   毕竟这关系一切。   祈景陷入了一定的困惑当中,毕竟在最开始,他一度认为薄承彦并不行,因为他好像一直都是文质彬彬的。   也没有动过怒。   也没有动过手。   看起来很性绝缘。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祈景几乎一闭上眼就是乱七八糟的画面。   很多时候他会教他。   如何掌握节奏,如何获得快感。   如何提出自己的要求。   这……这都很理智。   就是持续的太漫长了。   快感不是一点一滴,是汪洋大海,要溺死他了。   身体好似被打开了开关。   有水汩汩地往外流。   祈景试图求助,他先是想到的是网络,但每次发帖都会被屏蔽,更严重的一次,他直接被封号了。   理由是淫|秽|色|情。   少年真的很迷茫,他脸颊都红透了。   坐在床上想了半天,还是不敢去问薄承彦。   为什么这个世界又要人生育,却不教人怎么做|爱?   祈景委屈巴巴地看手机。   他试图申诉,但无果。   被禁言到2074年了。   祈景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下江修远,或许是稍稍长大了点。   他有一点不好意思。   讨厌西兰花:你在吗?   求助于人的常见开头。   111:?   111:不在。   祈景沮丧得很,直到手机上又传消息。   111:什么事啊?说说说。   江修远在京市过年,今天夜里就是除夕,白天的客单其实不少,有几个本地的员工在帮着弄,之后几天他们就闭店了。   “好了好了,去吃饭吧。”   青年系着围裙,倚靠着工作台,让员工提前下班了,他只是垂眸看着手机。   歪了下头。   讨厌西兰花:对不起……我又想找你咨询问题。   对面的少年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从社交礼仪来看,人不能把朋友当成工具来看,有需求了才去找人。   这是很不好的。   江修远只是不由得唇角弯了弯,打字道:   111:你不是忙着谈恋爱?   111:那很忙了。   讨厌西兰花:对不起,我本来有想着去找你玩的,但是我总是晚上才醒,就……没时间了。   111:?什么作息。   江修远一开始还以为是普通的“熬夜”导致的,直到后面发过来一条条堪称露骨的消息。   讨厌西兰花:你离线了吗?   讨厌西兰花:我能不能去找你?   江修远一下子回过了神,深吸一口气,看着那又发过来的新消息。   及时阻止。   111:好了好了,这也是我的工作号,别整封了。   111:来来来。   祈景出门得很顺利,因为毕竟已经休整一天了,再者薄承彦不在家。   好像是公司临时有事。   少年给自己穿好衣服,走到玄关处就准备出门。   但是脚步一顿,想起点什么,自己的手腕是空的。   祈景又转身上楼去了,觉得还是要戴上,或许已经养成了一种观念。   出门要拿着。   很安全。   有点类似小天才电话手表?   但它的功能比较多而已。   祈景在卧室里转了一圈,又去了次卧,发现还是没有,他也不记得那次去过几个地方了。   索性又跑去浴室找了找。   也没有。   最后才去的书房。   书房是暗色调的,沉闷又庄重,一整面墙都是些书,当时祈景还好奇地问看过没有,薄承彦说其实是装饰。   只是办公而已。   祈景在里面走来走去的,最终在一个书架的角落里看到了手环,垂眸给自己扣上了。   但是在准备走的时候,衣服勾到了红木桌子的抽屉缝,一下子拉开好大,里面的东西晃晃荡荡。   少年差点没站稳,但回头看了下,发现了那里面的白色药瓶。   祈景拿了一个看了看。   *   港城的事调查的稍有眉目。   祈景还尚未和他说起那些资产的事,或许是还有顾虑,或许是还没有考虑周全。   但那是他的自由。   薄承彦认为自己只是合理的关切,他需要知道,他交了什么朋友。   仅此而已。   港城的地头蛇无非是霍家,诚联集团……不过听说当家人都已经换了一轮了。   “似乎很年轻,仅有二十多岁。”   薄承彦看资料的动作一顿,大约有一两秒钟,才道,“多大?”   “今年二十四岁。”   气氛有一丝的沉默。   助理立即道:“不过听说行事风格很独断,还是比较年轻气盛。”   老板只是又开始翻起来资料了。   薄承彦垂眸看了一会,蹙眉问了句,“他有个同性爱人?”   “是的,但信息很少。”   “据说是个幕后投资人,只是知道姓顾。”   薄承彦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很温文尔雅地道:“查不到么?”   助理在业务上还是比较诚恳的。   “的确查不到,永远会有人出价更高,信息是被截断的。”   很多时候。   人是类似的。   “好,我知道了。”   薄承彦暂且将这件事搁置了,毕竟临近年关,他需要早些回去。   但远在大洋彼岸的林瑟似乎还是不放心,打来了视频通话。   或许是回了老家,所以连带着语言体系又变成英文。   青年只是道:   “薄,多伦多有个研究所,研发了新药,有助于降低性|阈值,你是否需要呢?”   “你知道,他只是个孩子,身体素质恐怕比不上你。”   “进行合理的治疗才是正确的道路。”   薄承彦只是平和道:   “我已经在定期服药。”   “不必担心。”   但其实那些药物只是抑制性|欲,而不是降低性|阈值,并不能根治。   直白地来讲。   祈景会觉得太超过了。   但那对薄承彦来说,远远不够。   视频那头的青年只是蹙眉,林瑟原来其实只负责对方的心理问题。   掌管情感的那一部分就够了,做公益、捐款……设立良好的员工福利制度。   本质上是人文关怀。   薄承彦维持得很好。   但有些时候还是会有破绽。   一个秦家的小公司被不正当竞争逐出京市;动用人脉和律师将那些寻亲的父母送进监狱;或者在背地里亲自料理那些滋生恶劣情愫的普通人。   他在不断地越界。   林瑟认为这并不符合一开始的“人文关怀”,他的情感波动与祈景高度相关。   道德标尺几乎与一个人绑定了起来。   这很不好。   如果伴侣遇到了并不公平的事,他会采取更不公平的方式处置。   特权的运用本来就是刻在薄家人的骨子里的。   但这必然会导致淡漠和缺乏人情。   “但我还是建议你重视起来,毕竟……怎么说,亚当与夏娃的禁果应当是甜美的,而不是有负担的。”   “你或许应该试着短期、规律地贴近你的伴侣,记住,只需要百分之五十的愉悦就可以,频繁多次,那会有助于调节你自身。”   视讯就此挂断。   *   祈景拿着药瓶走了,直接去了药店,询问了下这是什么。   “啊?精神类药物噢。”   “你家里人么?头一次发现?建议去大医院看一看。”   药物本身的使用是需要看功能的。   毕竟伟|哥也经常被用来治疗心脏病。   祈景显然还不知道这个事实,他本能地以为薄承彦得了最广泛的抑郁症。   反正应该是……   少年分不清太多。   但知道精神类疾病应该会很麻烦。   人是不是,就不快乐了?   可是“快乐”很重要,那是生命得以存续的原动力。   祈景郁郁寡欢地来到了花店,心里很沉重,这么想来,医生上次来真的是给他看病的。   江修远见到人过来了,招了招手,很不解地问,“怎么垂头丧气的?”   “至于么?”   青年心想那档子事很简单的,不就是床上不和谐么?调理一下就好了。   祈景走了过来,很蔫巴巴地问,“人为什么会突然觉得不快乐?”   “怎么去让人获得快乐?”   很哲学的话。   神神叨叨。   江修远只是环着手臂道:“快乐?过来过来,我给你找快乐。”   青年带人去了一个房间。   祈景跟了过去,然后看到了琳琅满目的“好东西”。 第73章   “这就是快乐。”   江修远环着胳膊去看人, 面色很是坦坦荡荡。   少年面色涨红,几乎是看了看里面,又不由得去看旁边的青年。   这个表情传达的信息很明显。   他无措。   毕竟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类型、材质的模型, 还有各种各样的弧度……   祈景整个人皮肤都在发烫, 刚才的郁闷情绪几乎完全被挤占走了。   “你不是不和谐吗?”   青年想的很简单,这种事情只有双方配合才行,要么下面的多多锻炼身体, 要么上面的增强体魄。   很简单的。   这个房间是一个类似于储藏室的东西,大约只有十平米左右, 里面有三面贴着墙的柜子,是透明的玻璃柜。   摆放着各色各样的模具。   但是除却这些之外,祈景还看到了其他的, 他走过去问了问,“这是什么?”   “那是口口,就是放在里面的,会很爽。”江修远倚靠着门框,很是闲适的样子。   不化妆的样子其实面容有些冷, 但说得每句话尺度都很大。   偏偏还是一本正经。   毕竟面前的人就是个正经人。   青年想了想, 他还是要介绍清楚为好。   祈景看到了小狗项圈, 好奇地问, “你养小狗了?”   “……”   “那个不用问,你用不着。”   江修远觉得人……没什么高贵的, 无非是肉体凡胎,塑料的、水晶的、玉石的、和肉长的,没有什么区别。   前者还不用伺候,多好。   不过一个玩意儿。   祈景整个人都泛着红,虽说是有几分不好意思, 但是真的好奇。   毕竟他没有见过这些东西。   片里教会他的还是太少了。   “这个是什么?”   “口口杯。”   江修远一一解答,并告诉人,“这个得看型号,有的人小的可怜,就没办法用。”   “那这个瓶子?”   “这个是口口。”   “你不能用,外国货,你不要碰。”   祈景绕了一圈,最终还是站在那个透明柜子那里,那些模型实在逼真。   “……”   “我……”   江修远只是歪了下头,“底下有一堆盒子看到了么?那是未拆封的,你可以带回去自己试一下。”   祈景整个人感觉都不会走路了,顺着人的视线去看,发现那里确实有好多囤货。   “噢,我还开了个网店。”   “厂家会给我送样品。”   很是不经意。   简单地参观了下,还是去了一楼休息。   毕竟冲击力太大了,还是需要缓一缓。   祈景坐在椅子上,对着一束茉莉花发呆,整个人像是在神游。   直到脸颊被贴过来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一听可乐。   冰镇的。   江修远只是蹙眉问,“我都担心你发烧了,怎么脸还是这么红?”   祈景时常给他一种既开放又保守的感觉。   上一秒或许还在询问做|爱怎么样才能维持体力。   下一秒就看到道具整个人都懵掉。   理论知识和现实操作还是不一样的。   但江修远只是不懂,他们应该……过了,怎么还这么无所知的样子。   “啊,谢谢——”   少年刚想接过来,但对方又收了回去,问了句:   “你家里让喝吗?有点凉。”   祈景立即点头点头,自己抬手弄开了,咕噜噜的气泡冒了出来,像是燥热的心事。   “因为我总是中途晕过去,这样很不好。”   “他好像……不是很满足。”   少年略去了一些详细的过程,他不可能什么都往外说,只是找出了自己的问题。   怎么才可以耐久度好一些?   “你自己多锻炼下就好了,要么多练习下。”   话音落下之后。   祈景的手腕被握住了,江修远只是蹙眉道:“你这样肯定会晕啊,腰这么薄,起码你得去举一举铁。”   很多时候,在强烈的运动刺激下,交感神经会导致血压升高,进而使得眼前一黑、或者有白光闪。   而肺活量过于低,也会导致换气不及时,进而呼吸急促,需要渡气。   锻炼身体似乎是唯一的道路。   祈景把自己的小礼物送了过来,那是一个天然琥珀,里面是一个漂亮的蝴蝶。   是他从二手市场收回来了的。   少年喜欢漂亮的东西,他会把自己觉得很好的东西送出去,以表心意。   “我觉得,你像蝴蝶。”   “麝凤蝶。”   江修远愣了下,他留了很久的长发了,垂着头去看掌心的那个小石头一样的玩意儿,还是笑了下。   “我很喜欢。”   “祈景……”   有些人或许就是拥有这种能力,爱人的能力。   “谢谢你。”   “新年快乐!”   “嗯。”   祈景红着脸抱着一堆东西走了,里面少说有四五个盒子,书包里只能放一些,剩余的则需要手提。   京市冬天还是比较冷的,此时又像是应景,已经飘起了小雪,不过落地就化了。   少年仰头看了下天,有雪花缓慢地落在了鼻尖。   打湿了。   但就在这时,花店门口像是停了一辆车,暗灰色的,是挂着空档的,里面显然是有人。   祈景蹙了下眉,那是一辆宝马M4,价位不便宜,里面的人……   他不由得往那边看了两眼。   就在这时,车窗缓缓地降了起来。   里面的人,不算陌生,也不算熟悉。   陈卓有几分不解地问:“怎么还不回家?家里大人会说你的噢。”   那是一种类似于调侃的语气。   但也令人不太舒服。   祈景只是道:“大人是谁?我已经成年了,你这样很没礼貌。”   “……”   陈卓抬了下眉,他对于伺候年轻人没有什么兴趣,一直不明白薄承彦心里怎么想的。   又要回去看人吃饭,又要看学校的学习,还要带着人去体检看病。   还不够累的。   “攻击力这么强?”   “……”   祈景不是很想和他说话,抬步就打算走,但是对方又叫住了他,“欸,欸,帮个忙好吗?”   现下外面飘着雪,陈卓开了门,下车走到了人跟前。   低头道:“算我求你。”   这实在古怪。   但祈景还是同意了。   毕竟那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江修远在桌面上仔细研究那个小琥珀,手机放在一旁,屏幕上是查询出来的麝凤蝶的图片,通体是黑色的,有红色斑纹,很幽静的美。   不过还没怎么研究明白,刚才走掉的少年去而折返,闷闷地指着那个花瓶。   “我能带走一支玫瑰么?”   江修远蹙眉:“要花?那个不好了,都蔫巴了,我给你包一束新的吧。”   他起身就要去收拾,但祈景着急道:   “不用不用,就要这个,我……我玩玩。”   很是不着调的话。   但江修远还是把那一束全部都拿了出来,蹙眉道:“摘着玩?”   “那你不要在路上乱扔。”   他把里面的蔫掉的花枝准备扔出去,但是少年又道:“不用不用,都给我就好。”   于是乎,祈景拿着一束品相不是很好的玫瑰出来了,走到了路的拐角处。   那辆宝马M4就停在那里。   少年送了过去。   “给。”   这实在是比较复杂的情绪,陈卓确实很讨厌,但是他确实替江修远要回来了钱款。   嗯……不好评价。   男人倚靠着自己车门,看到了那束花,抽出来了那一枝最难看的。   “那些是他给你的。”   “谢谢了。”   *   人生旅途中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风景,或好或坏,基本上会形成你为人处世的看法和观点。   祈景抱着那堆盒子,慢吞吞地走到了打车的地点,他顺利地回到了锦江别苑,还顺带给司机发了一个新年红包。   对方很是开心,同他说了家里女儿考上港大研究生的喜事,愉悦的情绪传递了过来。   薄承彦告诉他,愈是富有,愈要有同理心。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毕竟钱还是要还给这个社会的,以正当的方式获得财富没有问题,但不能踩着普通人的血肉之躯往上走。   那会遭报应的。   祈景想到这里,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资产,港城那边好像还没有处理。   那位说是让他询问下薄承彦……   让对方教教他。   “……”   不是很想。   祈景耳朵尖很是泛红,他不想总是被教育,更何况他真的被敲过手掌心。   换、换个人也好一些。   就在这时,996凭空冒了出来,抖了抖身子,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的那堆纸箱子上。   【欸,这什么?】   祈景弯腰将那东西拿了起来,岔开话题道:   【你这段时间又去干什么了?】   蓝色史莱姆豆豆眼转得浑圆,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小景,你的资产要不要拿回来啊?青时让我提醒你,他可能发现了……】   祈景愣住了,于是也没发现那史莱姆嘴边的薯片渣渣。   【我、我还没和他说。】   *   薄承彦看着那个红点在不断地移动,基本判断出了少年的行走路径,以及打车等待的时间。   他没有干涉,只是看着而已。   少年照旧地做出了他每一步的选择。   薄承彦起身准备回去,问了下旁边的总助,“下周的行程是什么?”   公司的业务是繁忙的,很多事情还是需要亲自监管。   时代的车轮还在往前走,凌越作为一个供养着数万个普通家庭经济收入的大型机器,它不能停歇。   无论以后是否姓薄。   凌越都会在。   总助很是专业地说了行程安排,但就在这时。   “你不用跟着我,休年假就好。”   “我会去趟澳门,绕道港城,中间的手续可能还是需要你今天处理下,辛苦。”   总助还能说什么,立即从善如流地退下。   不过他还有点舍不得。   假期工作,工资可不止是三倍。   但就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桌上有个很厚的红包。   封面还印着凌越的标。   嚯嚯嚯嚯——   青年靠着自己的工位拆开了东西。   里面不仅有一万块奖金,还有一张统一印的纸条。   是行书。   新年快乐。   听闻薄总有同母亲学过书法?   总助拿起那个统一印刷的纸条,倒是仔细看了看。   苍劲有力。   *   锦江别苑里灯火通明,外面的花园里还有灯笼,那是前些日子祈景在家做的。   他上中学的时候有实践课,主要是一些非遗传承人来讲授,零零散散学了不少东西。   家里还有一些裂开的瓷盘、飞不起来的风筝、歪歪扭扭的中国结……   前两年有些时候他赶不回来,即便是凌晨回来了,少年都睡了,只能在枕头底下放压岁钱。   算是走个形式。   阿姨是京市本地的,毕竟离得近,除夕夜也会过来,主要就是帮忙照看一些。   祈景当时毕竟还小,过年也没什么感触,只是觉得没什么人,有些空落落而已。   但他还是会很听话地去楼上睡觉,然后第二天早上,看到枕头底下有红包。   那会扫除他一整晚的不开心。   但薄承彦时常会觉得亏欠。   ……   年夜饭会有人定时送过来,倒是不必费心。   只是当他推开门的时候——   空空的。   没有人在客厅。   灯开得是最节能的,这算是个小缺点,少年怕黑,尤其是大房子,他会开最小的模式。   薄承彦蹙了下眉,自己解了腕表去楼上,主卧的房门是虚掩着的。   里面有暖黄色的台灯,很明显是还在床上。   还在睡?   男人不由得抬手推开门。   但却听到了些细微震动的声音。 第74章   被子是高高隆起的, 像是一个小山包。   类似于幼童的玩法,在里面爬来爬去,像是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但祈景不是小孩子。   薄承彦叩了下门, 抬步走了过来, 面色略有不解。   “小景,你不闷么?”   被子里的人,或者说三角粽子轮廓, 愣了下,那点着急的气音更加明显了。   像是在哼哼。   “走开!”   “你走开。”   很粘腻的嗓音, 像是某种蜜糖调制的产物。   但又带着点颤颤巍巍。   薄承彦只是把外套脱了,解了下领口,蹙眉道:“不能这么和我说话。”   语气很平和, 也不是训斥。   只是教导。   等到走到床边的时候,几乎是自然而然地伸手往被子里抓人,滑腻的皮肤很是滚烫,薄承彦愣了下。   那种嗡嗡的动静更大了。   他几乎有一瞬间的空白,但还是不由分说地穿过人单薄的腰肢, 直接将人从床边捞了出来。   嗡嗡嗡——   少年穿着宽大的衬衫, 下摆盖住了腿根, 只留下一点白色边边, 呼吸潮湿地打了过来。   “呼……你、你不要看!”   发尾都有些潮,唇瓣又红又润, 只是着急地用手去推开男人的肩膀,回头检查了下床铺。   薄承彦只是觉得他的腿根有点湿,很不介意地用指腹擦了下,温文尔雅地顺着人的视线去看。   但是晚了。   少年的掌心已经盖住了他的眼睛,呼吸都是喘的。   “出、出去, 先出去。”   被子里的震动声很明显。   薄承彦的鼻梁很高,单纯地用手盖其实不太严实,男人真是微垂着眼眸。   深色被子里面传来嗡嗡的动静,甚至又逐步往外挪动的意思。   薄承彦只是询问:“要去哪里?”   很好讲话的样子。   祈景脸颊红扑扑的,整个人体温都在往上升,磕磕巴巴地道:“反正、先出去。”   少年的双腿在人的肘关节那里,很是皮肤莹润,只是膝盖有点泛粉。   “可以。”   “但要穿衣服。”   祈景很懵懵的,心想穿衣服?   他不是已经穿了?少年低头看的时候,掌心滑了下来,薄承彦暗沉的眸子看着怀里人修长的脖颈,只是轻声问:   “穿得我的衬衫?”   仿佛是攻破了最后一道防线。   细密的水声响起,像是某种密不透风的品尝。   少年几乎来不及转头,下巴都是被固定住的。   直到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一根模具。   此刻正在地板上360度旋转,嗡嗡的。   *   关于衬衫这件事。   祈景确实很喜欢,或者说,相当喜欢。   他为了找找感觉,去柜子里拿了一件套上,但站在立身镜前,好似总是不对味。   肩线太宽,下摆很长,袖子也盖住了手背。   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   少年低头闻了闻袖口,那是一股淡雅的木质香,很成熟的一款香。   但已经有些散了……   直到现在。   衬衫都弄脏了。   祈景呆呆地坐在薄承彦的腿上,手指被捏着擦,床上的零零散散的盒子还在堆着。   “不要用那些,想要和我说。”   语气始终是温和的。   就是手背的青筋还在凸。   薄承彦侧眸看着人,少年唇瓣肿肿的,一副没了魂的样子,喉结也不是很明显。   他生得骨架小,也偏纤瘦。   “我……我想要锻炼下我自己。”   “我总是昏。”   男人的动作一顿。   倒是没说什么。   年夜饭送过来了,各色各样的,祈景拒绝下去吃饭。   只是面红耳赤地推着对方的肩膀,要求道:   “你,拿上来。”   很习惯于说祈使句了。   薄承彦只好弯腰将人带回床内侧,给少年盖上毯子,浅淡的眼眸中有着压抑的风暴。   平静,又潮湿。   “嗯。”   “回来我再问你。”   脚步声渐渐走远,随着房门的咔哒声。   祈景着急地去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啊啊啊啊——   还有荧光的。   那个原地转圈打转的,此刻像是没电了一样,偶尔抽动一下。   祈景捡一个,扔箱子里一个,很是勤勤恳恳。   最终算是把地面清理干净了。   他光着脚看了下床铺,扯了下被子,原地检查了下,应该没有……   床头还有个。   祈景承认他确实有些时候会很犯怵,他不希望薄承彦说他不听话。   那不是个好词汇。   少年抬腿上床,拿出来那个长条棒子,刚想去扔到箱子里。   门开了。   薄承彦隐约觉得头很痛,房间里的人跪坐在床上,额发甚至有几缕贴在了皮肤上,眼睫毛都是潮的,面颊的红晕很明显。   他的视线很无辜。   祈景甚至反应慢了半拍,他只是想收起这丢脸的东西,但是身体动作却没和大脑匹配上,他做了个很不妙的动作。   把手里的东西藏到了背后。   像是那种见到了大人之后,死活不交出来偷拿的东西似的。   夜很长。   别人都是一觉睡到天亮。   祈景睡到了大年初二。   *   薄承彦将机票改签了几天,在卧室里伺候人,少年睡得很沉,脸颊还有泪痕,手腕上的痕迹都很明显。   床铺都换了几次。   祈景皮肤很敏感,不喜欢脏的。   等到人被捞起来喂饭的时候,少年仍然还是不愿意,他似乎是休息好了些,力气稍微恢复了点。   “不、不吃。”   几乎要生气了。   祈景下巴尖埋在薄承彦的衬衫领口那里,不管不顾地去推那个手臂,最后没想到……   把碗打碎了。   薄承彦单手揽着腰,手背沾上了饭菜,是热的,他垂眸看了下怀里的人。   很平和的视线。   少年抬眸看了过来,黑色的瞳仁很是水润。   抿了下唇。   [弄脏了。]   “碎碎平安。”   薄承彦只是捏着人的后颈往上托,低头吻了下,自己起身收拾残局。   也不嫌麻烦。   祈景后面不太困了,勉强撑着身子去看面前的男人,视线黏在了对方身上。   [薄承彦。]   他只是叫名字。   没有任何意图。   重新弄了新的饭菜,照样是把人抱过来,不过这次是直接捏开了口腔。   “听话。”   到底是填饱了肚子。   健康还是很重要的。   祈景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等到提及要回趟澳门的时候,他才抽离出来思绪。   “累。”   “不去。”   语气很是闷哑。   但很倔。   薄承彦垂眸看着人,掌心的那截手腕在往外抽,他在发脾气。   “我抱你,不用走路。”   祈景一下子有些噎住了,他不想理他,只是环顾了下四周。   [我的箱子呢?]   薄承彦抬手捏着人的下巴转了回来,沉声道:   “用不着靠那个锻炼耐受度。”   “和我做。”   祈景皮肤都开始发烫了,他抬手去推那个手臂,但是弄不动。   睡衣很是松垮,里侧的皮肤几乎没一块好肉。   “不、不要,你太……太久。”   [会坏掉。]   “不会。”   祈景一下子仰头看了过去,眼睛很是水润,泛着光泽,有些好奇。   “你在和我说话吗?”   他好像终于发现了点问题。   祈景还没怎么再次询问,腋下就被穿过手臂,他被抱了起来。   “以后不那么久。”   “四十分钟可以么?”   一次的合理区间。   从医学层面,降低性阈值的有效方式是频繁多次地增加刺激,达到百分之五十兴奋度后停止,再降低到百分之二十后再次进行。   脱敏治疗。   最终回到正常人的均值。   祈景环着人的肩背,面色很是单纯,他一下子就忘记刚才自己问的事了。   “可以。”   嗓音还是哑的。   但是很顺从。   百分百的信任。   *   过年回老宅,无非是要祭祖。   一来去年有丧事,二来本地的新闻媒体会盯着薄家。   繁杂又琐碎。   祈景年纪小,薄承彦并不允许他跟着去墓地,只是哄着人在家里待着。   老宅的装潢也一点点地在变。   原来的卧室增添书桌和重新装修那是很早以前了,现在则是多了很多的百合,沉旧的家具也被撤了。   整体没有那么暗沉。   是为了符合年轻人的审美。   祈景一上午都在吃甜点,各种各样的,他坐在椅子上一直在想事情。   到底……忘了什么?   直到996从一个盘子里窜了出来。   【小景——】   祈景抬手就抓住了这个果冻体,以防它撞过来。   【我就知道你会过来!】   996言之凿凿地道,豆豆眼一眨一眨的。   祈景有些困惑,把它放在桌边,托着下巴问:   【为什么?】   【你好久没出现了。】   少年用手指戳了戳那小东西,很Q弹。   996只好解释:   【不行不行,青时说了这段时间我不能打扰你们,那样很不好。】   祈景先是一愣,而后耳朵一点点地红了,他坐直了身子,结巴道:   【也可以来。】   不过996只是趴在了桌子边边,闻了闻蛋挞的味道,扭头过来道:   【不过没事,你不是过来了吗?】   【过几天就绕道港城了。】   语气尾音是上扬的。   暗戳戳的。   祈景很懵,他怎么不知道?   于是问了下。   996很是不解,抬眼看了过来,老神在在地问:   【他还没告诉你?】   【他已经联系到了青时。】   *   薄家的墓地规格很高,在一座山上,灰白色的墓碑鳞次栉比,像是一道风景线。   一群身着黑色正装的人前来祭祀,墓碑前摆满了贡品,旁边还有当初的宅主人。   风水要看。   法事也要做。   “没事,还可以。”   没有不干不净的东西。   薄承彦只是垂眸看着那个墓碑上的照片,眉眼冷淡,没什么起伏地道:   “那看来父亲也算满意。”   人生前享受荣华富贵,死后则是归于尘土。   什么也带不走。   唯一能拿来作为攀比的,大抵就是那阵葬礼的唢呐,以及后人逢年过节烧的纸钱。   无论如何,阴阳两隔了。   薄家的那几房还是过来了,于情于理都要看看,毕竟外头有媒体小报盯着,不来也不行。   沈南知没什么想法,她只是穿着简约了很多,看着那个照片也没什么想法。   薄仲林年轻的时候的确俊美,但远远比不上其长子。   此刻天气阴沉,似乎有乌云密布,不远处的男人似乎在低声交代着什么,举手投足都有一种上位感。   沈南知看了下四周,发现他没带那个少年。   一股莫名的情愫涌了上来。   不带着祭祀?   那是不是,不会——   宅主人在旁边看着这坟头,心说这位置真不错,他搞风水那是一等一的。   但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女声。   “听说您卜卦也是一流的?”   沈南知轻声问了下。   其实就是看命数。   宅主人倒是认得这位五太太,上次似乎跟着去南园了,他笑眯眯地道:   “略通一二,太太是想知道以后的红线?”   薄家老头子一死,尽管身份是没了,但也算给了第二次人生的自由。   这五太太这么年轻,想来还是可以二婚的。   宅主人自然而然认为是问姻缘。   的确是。   但是人不一样。   “我想问一下,阿彦……他会成婚吗?”   这句话实在巧妙。   既不冒犯,又能达到目的。   国内不允许同性婚姻,他们不可能登记注册,只能是不成婚。   要是成婚……那在命理学上一定是男女之情……   沈南知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些魔怔。   但很难走出来。   这没办法。   直到——   “会成婚的。”   女人心跳速度变得很快,南园主人,卜卦最为灵验,不会有错。   但下一秒。   宅主人笑眯眯地补充:   “但应该是在国外成婚。” 第75章   祭祀结束之后已经临近中午。   薄承彦换了衣服才回的老宅, 有佣人迎了过来,接过主家手里的东西。   一些私房的甜点。   “他人呢?”   语气很是平淡,但还是蹙了下眉。   大抵是没见到的缘故。   佣人说了具体的位置之后, 薄承彦才又问:   “早上有好好吃饭么?”   “是喝了牛奶, 吃了一片吐司,和两个蛋挞。”   不太多。   薄承彦亲自去了楼上,边走边挽了下袖口。   神色淡然。   祈景得知消息之后还是有些无措的, 他在床上裹着毯子,捏着掌心的996。   史莱姆的脸被扯得很长, 又弹回去了。   豆豆眼变成ZZZZ的符号。   【揉揉……揉揉……】   少年只是郁闷:   【可是我还没有告诉他,他就……知道了?】   【会不会生我的气?】   伴侣是不是要足够坦白才好?   可是祈景仔细想了想,自己好像做的不是很好, 他从一开始就有“退路”。   那是996给自己安排的,港城的资产都有人帮忙打理。   他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出。   尽管是还在上学……   少年总觉得自己是占了“学生”这个身份的便宜。   【不、不会……再揉揉。】   996全然忘我,偷吃零食爽爽的,被捏捏也好舒服。   数据条几乎全分布在头顶了。   祈景咬了咬唇,有些迷茫。   【可是我会和他结——】   门开了。   “小景。”   嗓音是微沉的。   少年转头一看, 几乎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道为什么抬手就把996给扔出去了。   史莱姆在床铺上滚了圈, 成了一个球, 而后懵懵地抬头去看。   【!】   它原地遁走了。   薄承彦着装很干练,衬衫袖口往上捋了下, 倒是又显得亲和了点。   少年后颈被轻轻扣住,直接带过来了。   “早上做什么了?”   祈景身上的被子掉了点,露出了棉质的睡衣,他觉得稍微有点痒,抬手去扶住了那个手臂。   “没、没做什么。”   语气很闷。   少年只是抬了下手, 然后就感觉腰被环了过去,宽阔的肩背有淡淡的木质香。   半抱了起来。   膝盖还在床上,就这么揽着。   祈景眼皮垂了垂,他想了想,还是说:“我、我的港城的朋友……”   薄承彦指关节轻微一动,索性抬手绕过人的膝弯,将人腾空带了起来,坐在了床边。   怀里人被放在了他膝上,像个半大孩子。   整个动作都很自如。   没什么费力气的。   祈景最习惯的就是这个姿势,他的一个胳膊搭在人的肩膀上,双腿并着垂着,脚弓直了直。   “说。”   语气是很温和的。   卧室是很有安全感的场所,伴侣在一旁又会再叠加一层,很容易引导人说出自己的想法。   祈景一点点地说了出来。   “顾先生说会帮我打理,一直到我毕业……这样子我再拿回来。”   语气很是认真,说完还有些紧张。   过了一会。   “那很好。”   薄承彦只是这么说,并没有任何其他的表述。   “你不生我气?”   祈景抬眼看过去,有些意外,他的腰被环着,很安稳的样子。   “为什么要生气。”   薄承彦的音色是成熟的,即使是放低了语气,仍然很沉。   眼皮微垂地看人。   有种隐隐的掌控感。   “因、因为……我没告诉你,996说那笔资产,我可以毕业了用。”   “到时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祈景很是单纯地道:“可以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定——”   好似反应过来了。   语气戛然而止。   薄承彦只是看着人,面色淡漠。   “你说不生气的。”   祈景觉得腰有点紧,他躲开视线,有点觉得慌张。   不、不是。   “我不生气。”   陈述句。   少年一下子就仰头看过来了,有些意外。   薄承彦只是很平静地道:   “小景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都可以不告诉我。”   “这没什么。”   “我毕竟只是你谈谈恋爱的对象而已,不是么?”   几乎安静了一两秒。   祈景隐约发现了这是反语,仰头亲了下他的下巴,“不、不是。”   “结婚。”   “我和你结婚的。”   他着急地道,眼睛都变得水润。   少年已经被教会了一些东西。   薄承彦很多时候会觉得自己有罪,血脉里的劣质基因罢了。   但他只是侧头看着人,很轻地道:   “也可以不结婚。”   祈景眼睛都潮了,更无措了。   抬手抓了抓男人的衬衫。   “我永远是你的家人。”   其实说到底,还是不忍心。   少年被揽着抱了过来,交颈而拥,耳边有似有若无的叹息。   “不过是生气。”   “这件事,你不信任我罢了。”   *   他还小。   人生的容错率还很高。   更何况,那也不一定是错的。   薄承彦只是时常动摇,他并不能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否更有利于怀里人的成长。   是跟着他,一路走下去。   还是,给他自由。   “呜……结婚……我要结婚。”   祈景整个人都像是潮了,趴在人的肩头,很是重复地道。   他本来就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牵连。   只有薄承彦。   他、他的家人。   自从明白了这个,心性就仿佛又进入了新的阶段。   人是群居动物,即便是古人向往的隐居生活,也必然伴随着好友共酒、犬鸡成群。   婚姻的确是枷锁。   但也是家庭的必经之路,或许是某种文化血脉,人们催促于后代建立关系,并不只是为了某种“爱情”,而是为了缔结“关系”。   好似这是一种经验……   两个人携手相伴,是比一个人更好度日的。   那是可以追溯至原始社会的生存经验。   祈景是没有生存经验的,他被带过来后一直被好好的养护着。   他拥有爱,浸在糖罐里。   已经全然习惯了。   但他也有年轻人的盲目生长的枝桠,想要独立,又想要爱。   好似社会上的。   又要爸妈托底、又要创业亏钱的娇气鬼。   祈景眼眶都红了,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滋生出那种“被抛弃”的想法了。   只是学会了一遍遍地提自己的要求。   “结婚……”   嗓音都哑了。   薄承彦垂眸看着人的手指,关节都是细的,他还没有走入社会,只是个雏鸟而已。   “你还小。”   “毕业再说。”   道德的齿轮又开始转动。   祈景的额头被吻了吻。   *   [拉斯维加斯结婚年龄是多少?]   少年认认真真地在手机上打字。   很快搜索引擎就给了答案:   ——在拉斯维加斯,法定结婚年龄为18岁,结婚程序一般……   后面的解释一概没看。   祈景心脏怦怦的,可以结婚的,他成年了。   996不知何时从外头又飘了进来,落在少年的肩头。   【你和他说了吗?唔——】   史莱姆又没站稳,啪叽又掉了下去。   因为少年已经站了起来,似乎是急着找人。   但就在这时。   门开了。   薄承彦蹙了下眉,但还没说什么,少年就仰头道:   “你骗我。”   “可以结婚的。”   “不需要到二十二岁。”   甚至还举过来手机屏幕。   上面是检索的内容。   祈景眼尾都是红的,他有些情绪化。   薄承彦只是抬手把人抱了起来,直接带去了书房,另外一只手还拿着个杯子。   祈景被放到了办公桌上,腿垂着,眼睛很是红。   他有点委屈。   不明白为什么结婚又变得不那么顺利了。   非、非要等他毕业?   “结——”   仿佛就只会说这两个字一样。   祈景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些执拗。   直到脸颊被轻掐着,杯壁抵住了唇边。   “先喝点水。”   祈景本能地不想接受,刚想偏开头,脸颊就被用指腹抵过来了。   杯子开始倾斜。   他睫毛扑簌扑簌地颤,只能仰着头吞咽,是很甘甜的蜂蜜水。   很安静。   最后就这么被喂完了水。   祈景唇瓣湿漉漉的,轻微喘了点气。   他很迷茫。   “不要被情绪捕获。”   后颈被轻轻带了过来。   少年仰着头看人。   “到底怎么了?”   “慢慢说。”   祈景肩膀慢慢地沉了下去,睫毛很是潮湿,他在理顺他的情绪。   最后磕磕巴巴地道:   “对、对不起。”   “我不……”   “没关系。”   人被从桌子上又抱了起来,护着后颈,薄承彦抬手顺了下少年的脊骨。   祈景眼眸都起了雾气,闷闷地道:   “我不应该不告诉你的,你才是我最、最亲近的人。”   “我伤你的……心了吗?”   少年的处事思维是面前人教出来的。   但唯一没有教的。   是怎么和他道歉。   祈景其实只是在代偿,他后知后觉发现那句“去世界各地定居”说错了,但来不及了。   懵懂的行为促使他找办法。   薄承彦说过要结婚。   那、那就尽快结婚。   好表达他的“爱”。   但其实没有那么复杂。   爱你的人永远是不缺乏耐心的。   他会驻足留心,抽丝剥茧,找出那个敏感的源头。   解决掉。   “没有。”   “我永远爱你。”   *   中国的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二岁,是符合当前社会国情的,足够的义务教育使得人的身心成长。   在此基础之上,构建的家庭才会和谐稳固。   祈景的情绪好了很多,在说完了那些事之后,被带去了一个墓地。   是个公墓。   甚至人还很多。   薄承彦开门拉人下车的时候,还抬手拨开了少年的大衣领子,里面的黑绳子还在。   有个平安扣。   “唔?”   “没事。”   或许是因为土地资源昂贵,墓碑也紧紧相临着,祈景被牵着手腕走着,时不时地看一下经过的石碑。   有男有女。   不同年龄的。   爱妻、爱子、先父、慈母……   各种各样的社会关系。   [他们住在一起,好像也不是很孤单?]   少年人的想法是简单又纯粹的。   薄承彦脚步一停,很温和地道:“是,人多,不孤单。”   面前的墓碑平平无奇。   上面的照片是个温婉的女性,眉眼温和,大家闺秀。   碑文也很简单。   ——傅霜之墓。 第76章   束缚太久了, 也会想要自由。   一个人最重要的,应当是自己。   而不是由他者定义的名讳。   “这是……阿姨?”   祈景站在墓碑的面前,面色有些怔然, 抬起下巴去看薄承彦。   二人穿得都是黑色大衣, 显得肃穆又安静。   墓地周围也有人走来走去,都是互相寒暄,面带笑意。   好似这是一场阔别已久的聚会, 并没有那种淡蓝色的忧郁。   “嗯。”   祈景不知道为何,有些莫名的紧张, 脊椎传来一点麻感,他不自觉地站直了。   而后试图抽出来自己的手指。   他还是知道些社会关系的暗示的,见对方的家长, 要严肃一些。   薄承彦轻微皱了下眉,抬手扣住了那个手腕,修长的手指顺着少年的掌心往下延伸。   十指相扣。   “怎么了?”   祈景闻言脖子都红了,只是仰头看过来,“我、我……”   [这是你妈妈, 可是我什么都没带。]   [我还牵着你。]   仿佛是学会了处世。   伴侣见家长, 是需要带礼物的, 是不能动手动脚的。   况且, 是同性恋。   同性恋……不被社会主流所认可。   祈景以往从来不想这些,因为面前的人不仅仅是他的伴侣, 也是他的……家长。   少年从来不害怕被批评。   他永远有足够的安全感。   可是,现在见到的是家长的“家长”。   祈景自然而然地会审视自己,他很难不紧张,喉结往下滑了下,咽了口口水。   “我母亲去世了。”   “超度过了。”   薄承彦抬手轻轻一带, 抬手护着怀里人的后颈,轻轻按了下。   “这里是一捧骨灰。”   祈景微微攥住了对方的袖子,侧眸看了下那个墓碑,很是无措。   [妈妈。]   [他的妈妈……]   薄承彦手指顿了下,唇角有轻微的弧度,但很快又散去了。   还是天然地喜欢“父母”的角色。   改不掉么?   少年的脸颊被托了过来,眼神很是水润。   “你是我养的。”   语气很平直。   祈景愣了下,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个,只是觉得在墓碑前搂搂抱抱不是很好。   他抬手推了下对方,侧眸去看那个照片。   女人始终很温婉,但眼眸像是笼着一层淡淡的纱一样。   看不真切。   薄承彦只是松开了手,指腹还有余温残留,暗沉的视线扫了过去。   少年认认真真地在鞠躬。   说了句。   “阿姨好,我是小景。”   薄承彦只是看着人的后颈,没有阻拦,也没有打扰。   “我、我是——”   语气很是清脆,还是少年音色。   但他在慌张。   祈景毕竟被养护久了,他很难去承担一些事情,存在一定的惧怕。   身份,有些时候,是沉重的。   “慢慢说。”   沉稳的嗓音从背后响起,犹如一道安魂曲。   祈景隐约觉得自己进了一席温床,还是慢慢往下陷的那种,出不来。   “我是薄承彦的……”   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   最后音调都变得不稳。   少年几乎是眼睛有着雾气地转过来,他本能地求助,薄承彦的袖子被抓着。   [我、我不知道。]   世界上赋予同性伴侣的称呼是很少的,以传统婚姻的方式称呼对方难免会引发争议。   它毕竟是小径,不是大道。   “过来。”   祈景几乎是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抬手就抓住了对方的衣服。   那是很安全的位置。   发丝被轻轻吻了下。   薄承彦抬手环住少年的腰,抬眸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眼眸深沉。   “你是我的宝贝。”   家人是平等的,伴侣是法定称呼。   女性化的称谓并不适合祈景,他是个男孩子。   宝贝。   商人逐利,贝壳是最初的交易货币。   足够珍视,方是宝贝。   ……   傅霜并不爱自己的儿子。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薄家长子骨相很重,与其父颇似,但五官却又精雕细琢,仿肖其母。   冷淡,自持。   或许是察觉到了这种与日俱增的“怨恨”。   薄承彦选择出国留学。   尽可能少见面。   家中的佣人会向他通报母亲的一日三餐。   但连续两年,整整七百多天。   没有一天问过她的孩子。   直到死讯传来。   薄承彦当年甚至在想,母亲是不是带着对他的憎恶去世的。   毕竟他身上留有一半肮脏的血脉。   所谓父母双亲之爱,他其实并没有体会过。   行走在边缘地带,愈发难以消解沉积的情绪。   直到阴差阳错,去了大凉山。   带回来一个人。   干枯的心好似慢慢地……活了过来。   他开始关注一个孩子的养育守则。   去经营一段亲密关系。   直到彻底沉沦。   薄承彦只是看着墓碑上的相片,眼眸有化不开的浓墨。   ——母亲。   ——我会得到爱的。   祈景最后还是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宝贝,面颊红红的,直到看到不远处有个卖花的。   少年立马推开人,“等、等等我。”   一大束百合放在了墓碑前。   祈景也不知道说什么,仰头看了看薄承彦,想了想,认真道:   “谢谢您。”   或许是心有所通。   一阵风吹了过来。   地面上有碎叶挂了过来,堆积在脚踝的位置。   少年仰头看过去,夕阳挂在天边,洒在地面上一片流金,犹如“红毯”。   “回去?”   祈景转移了下视线,耳廓的发丝被轻抚了下。   薄承彦是逆光站着的,暗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人。   很专注。   少年往前走了一步,他们的手互相牵着。   两道影子重叠了一部分。   “嗯!”   金色的地毯很漂亮,台阶是一层一层的,身后是沉积过去的感怀,向前是温和可期的未来。   一点点走出去。   回到那个平静的当下。   *   祈景觉得这几天很累,白天情绪起伏太大,以至于到了车上就困了。   到了老宅,很从善如流地就伸出了手。   被抱起来很轻而易举。   少年微微靠着对方的肩头,温软的指腹有些抓不住那个衬衫领口。   成长的途中总有心境的动摇。   这很正常。   薄承彦会带着人走过那些迷茫的时期。   “先生。”   “晚饭送上去就好。”   语气很沉稳。   祈景被放到了床上,但是还没收回来手臂,只是虚虚地挂着薄承彦的肩头。   “换下衣服。”   少年迷迷糊糊,很是任由对方摆弄,腰被一双手稳稳地托着。   像是伺候孩子。   祈景的小腿是在床边的,他不由自主地仰了仰头,那是一种类似于小动物亲近的行为。   皮肤相贴。   “喜欢你。”   很单纯的语气。   不夹杂一丝情|色。   薄承彦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几乎垂着眼眸,等了几秒。   怀里的少年很是懵懂地亲了过来,磕磕碰碰的,唇瓣都是温热的。   祈景后颈被捏住了。   像是雏鸟被禁锢住了脖子。   大约是湿舌交缠,双腿被大手拉开,坐在了男人的腰胯处。   祈景有些晕乎乎的。   他今天情绪又起又落的。   难免想要发泄。   他长大了。   少年的唇瓣泛着水润的光泽,眼神有些迷离,几乎是看着薄承彦俊美的面庞。   犹豫了下。   侧头埋向了对方的脖颈,含住了那个凸起的喉结。   像是幼童一样地吮吸。   ……   四十分钟。   承诺了的。   但那也足够了。   或许是某种情绪反应,祈景的眼尾红得厉害,他容易哭,但又不愿意让人看到。   手指缩得厉害,要一根一根地掰开。   问问怎么了,不痛才可以。   薄承彦只是去浴室洗了冷水澡。   回来再亲自问人还可以么。   祈景被从床上捞出来,额发有些潮湿,白皙的后颈上有星星点点的痕迹。   印证发生了什么。   “嗯……”   祈景只是迷迷糊糊地想起来什么,那瓶药,他忘记的……原来是这件事。   不快乐。   薄承彦不快乐吗?   少年蹙了蹙眉,他不想他不快乐。   祈景想起了那堆成人玩具……   做|爱是不是应该是“快乐”?   祈景很认真地用手撑住对方的肩头,轻轻张开了唇瓣,里面是湿红的口腔。   “嗯……”   仿佛像是示意。   他学会舌吻了,所以一点也不挣扎。   很没有技巧地勾引。   薄承彦只是吻了下人的唇角,面色平静地道:“够了。”   怀里的少年却很是主动地伸出了舌尖,一点点地舔吻。   直到后颈被捏了过去。   硬生生拉开了。   祈景眼睛还是水润的,有些迷茫,湿哒哒的唇瓣,还在轻微喘气。   薄承彦只是蹙眉问:“还有没说完的?”   很细微的变化都能被捕捉到。   就在这时。   祈景不管不顾地抱了过来,下巴靠在人的肩头,磕磕绊绊地道:   “你、你生病了是不是?”   “我看到……药瓶了。”   少年只是一遍遍地说,带着点难以分辨的情愫,摇头道:   “抑郁症,不好。”   “不要不快乐。”   房间里陷入了寂静。   这实在是一个误会。   薄承彦确实没有打算那么早告诉人这件事,毕竟仍然还属于不可控的状态。   不可控,就是危险。   他不能知道。   祈景的脸颊被捏住了,潮红的面色很是靡丽。   耳边只有很沉的嗓音。   “我没有抑郁症,小景。”   “我只是,有些上瘾。”   *   996在港城一个跃层房子里翻跟头,三两下跳进玻璃杯子里,豆豆眼四处看。   不远处的青年只是在看书,高领毛衣挡住了那些暗红的痕迹,皮肤很是瓷白。   【他会抢走小景资产吗?】   996有些暗戳戳的担心,毕竟根据诸多的人类样本来看,谈了恋爱的人的理智水平会直线下降。   甚至会主动赠予财产。   相当不理智。   【不会。】   不远处的青年很是平和,撑着下巴看玻璃杯的小东西。   抬手用木签插了个苹果块,很懒散地晃了晃手。   996的豆豆眼跟着转来转去。   【他只是想看看我是谁。】   那是一种再熟悉不过的……掌控欲。 第77章   在澳门停留了大概有三四天。   房间里很是干净整洁, 少年在床上盘腿坐着,抬眸看着旁边的椅子。   祈景蹙了下眉,他不是很懂阈值的问题, 但查了查好像是心理疾病。   啪嗒——   药瓶的盖子被旋开, 修长的手指倒出来白色药片,男人垂眸吞服了下去。   很是面色平平。   “会治好么?”   祈景问了问,歪了下头。   他穿着睡衣, 露出来的皮肤实际很少,但眼皮还是略有肿胀。   “会。”   薄承彦掀起眼皮看人, 伸了下手,这几乎是个信号。   过来抱。   祈景没动,看了一会, 把自己的手放上去了。   “我想好了,我还是学这个专业吧。”   话题自然而然地切换了。   少年天然地认为,得到保证的事就不用再去考虑了。   因为那一定会达成。   手指修长,指甲是圆润的,就这么搭在上面。   祈景像是在认真地说自己的打算。   这种行为类似于“分享。”   像是那种放学路上同家人说的“见闻”一样。   “为什么?”   薄承彦十指扣住那个手腕, 倒是压住了抱人的动作, 温和询问。   那并不是个好专业。   “因为转专业好像也要成绩排名, 我还得在大二修完转专业的大一课程。”   “好累的。”   祈景似乎有些沮丧,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为什么觉得不好?”   “我因为一点点困难就放弃了。”   薄承彦只是问:“放弃的东西是你想要的么?”   祈景似乎一怔,摇了摇头。   “那就没有不好。”   人生只有三万天, 何必刻意迎合别人的标准。   “以后想要做什么?”   薄承彦的嗓音很是温文尔雅,抬手往自己身边拉了下,祈景小腿都落在床下面了。   少年不由得抿了下唇。   “还、还没想好。”   “喜欢的工作呢?”   又是询问。   有天然的威压。   祈景轻轻收紧呼吸,脑子里一片浆糊,手腕被捏着, 但他十分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公务员。”   房间里很是安静。   薄承彦有些意外,轻微抬了下,温和道:   “你要从|政?”   祈景立马慌张,摇了摇头,认真纠正:   “从、从吏。”   “小吏。”   这的确是他最初的理想。   上高中的时候,祈景就已经规化过了自己的人生路线。   上个本科、租个房子、找个稳定的工作。   这已经很好了。   况且公务员的医保好像报销比例高一些。   祈景试图抽出来自己的手,但是被攥得很紧,也弄不开。   “不对,小景。”   “这是你之前的理想是么?”   薄承彦只是想不通,抬手将人拉了过来,放到的自己膝上,单手锢着人的腰。   他只是问:   “求稳定,那是家境不佳的人的优选项,小景,你不应该,滋生这种想法。”   “还是说,你真的想过离开我?”   薄承彦语气很是平淡,他垂眸看着人,尽管不是质问。   但还是展露了几分不郁。   他听过最初的心声。   怀里的人,是真的有过那个打算。   祈景刚带回来只有十五岁,现在也不过只是陪他过了三个年而已。   太短,太少。   [我、我确实是真——]   “好好说。”   薄承彦垂眸看着人的唇,抬手捻了下怀里人手指的指骨。   又细又滑。   恐怕戒指都不好挑。   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没、没想过。”   少年闷闷地摇头,眼睛很是干净,黑色的瞳仁倒映着对方淡漠的脸。   “好。”   “以后不能有这些想法。”   薄承彦语气温和,好似在说什么平常话而已。   但他还是道:   “宝贝,不能当公务员。”   祈景一下子就愣神了,蹙着眉问,“为什么?”   那是他想出来的最好的职业了。   又有社会价值,又有个人价值。   “那是普通人晋升的渠道,富人去挤占这个空间。”   “并不道义。”   祈景靠着薄承彦的肩背,侧头抬着下巴,去看人,有着些许困惑。   “编制也是如此,不可以。”   “公务人员求得就是平稳度日,多半是家境普通的人,小景不需要去竞争。”   “我可以给你换一条路。”   仿佛是循循善诱。   *   扮演小鸟的奖励很丰厚。   祈景没有仔细看过,应当是人民币几个亿的样子,还有一些不动产。   他也问过996这些突然出现会不会很奇怪。   犹如荒郊野外出现了ATM机,祈景甚至还担忧自己会不会影响通货膨胀。   毕竟政治课本上学过,社会面流通的货币是一定的,要维持社会稳定。   但996当时只是很随意地在书桌上打滚,解释道:   【不会不会,有钱人是最会洗|钱的,名贵的珠宝甚至都几千万的。】   【还有什么一文不值的虚拟货币,一会就莫名蒸发了。】   果冻体很是Q弹,只是拍了拍胸脯道:   【放心,我只是更改了一下数据而已。】   【非常简单。】   祈景就没有怎么管过。   不过好像一直让顾先生打理不太好。   他站在书房的桌子上,薄承彦只是交叠着双腿看看桌上的资料,那是一些影视公司和投资的电影。   “一直麻烦别人不好。”   祈景的腰被一个手轻轻环着,往前带了下,少年走了几步。   垂着眼皮。   “嗯嗯。”   薄承彦只是抬眸看过来,很温和有礼地问,“我可以和他见一面么?”   “那是你的朋友?”   祈景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是一种信任的表现。   薄承彦手指摩挲了下,朋友,是他没有查过的人。   不过心声都听得到了。   姑且把接受度拉高一些。   “那好。”   “那小景,是不是应该让我认识一下你的朋友?”   男人嗓音很是慢条斯理。   抵达港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   祈景难免有些紧张,尽管996说这件事那位早就知道了……   可是这和带着家长去见老师有什么区别。   约的地方是个酒楼。   主打粤菜。   侍者引着人进了包厢,里面的青年看着年岁似乎不大,眉眼冷淡,倒是……像演员。   顾青时抬眸看了过去,倒是有些满意,掌心的996在乱拱,他的手指些往上抬。   【看着还可以。】   【相貌不错。】   原先996闯祸的时候有同他说过这个副本的剧情,本来是个配角,但那也年纪差得有些大。   祈景……他倒是一开始就看过。   不过这位薄总。   不怎么见过。   算是初次见面。   顾青时抬腿站了起来,很客套地伸了过去手,“顾青时。”   薄承彦往前走了几步,垂眸看了过去,“久仰。”   祈景甚至还在被扣着手腕,他头一次听到这种交际词汇,没见过薄承彦商谈的样子。   还有些好奇。   侧头看了下。   或许是那个眼神过于直白,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顾青时心里的分数又加了一些。   “小景。”   对面的男人侧眸看人,祈景这才收了眼神。   立马也去握手,很是认真道:   “顾先生,好久不见。”   “小景也好久不见。”   包厢很大,但并没有上菜,倒是适合会谈。   不过是两件事。   “祈景的资产是由我来打理是不错,不过需要等他毕业再交给他。”   薄承彦只是温声道:“我并不是来敲诈勒索的。”   大约停了一两秒。   “我只是听说,他交了朋友。”   996坐在桌边,仰着头看来看去的,震惊道:   【他真的不是来要资产的,青时,你猜对了。】   【不要咬叶子。】   蓝色史莱姆顿时石化。   老实本分。   顾青时很平和地道:“是,他什么都告诉你了?”   “那看来你接受度很高。”   旁边的少年神色单纯,只是抿了下唇。   祈景知道这是说得是996的事。   毕竟那么一大笔资产。   他又凭空消失了那么久。   薄承彦……他是真的信么?   少年不由得又去看。   “是。”   “我只是想问一下。”   “那个东西在么?”   996石化。   顾青时也有些意外,他来是为了这个?   视线扫到了桌面。   一时间,有三道视线。   *   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祈景的资产仍然在港城这边,不过最终方式是凌越会在所投资的项目上追加一笔。   这样子,稳赚不赔。   托底来处理。   最终只是问了下。   关于那个东西的事。   ——是,你想知道什么?但这并不能用常理解释。   ——我只能告诉你,事情已经结束了。   ——这笔资产本身就是“结算”产物,他已自由。   成年人是听得懂暗示的。   不过一个刚成年的小孩儿,知道什么海誓山盟。   言语的安全感是最不牢靠的。   比不上股份、法定程序、资产。   “我并不拘束。”   “我会等到他毕业。”   全程也没有待多久,他们就离开了。   只有996一个系统在桌子上站得板板正正,整得大汗淋漓。   真吓人。   不会被看到了吧?   【他好像确实能够看见你。】   顾青时蹙了蹙眉,【主系统不是给你上了儿童锁么?】   【安全锁!安全锁!】   996本身是主系统随手抽出来的数据条,压根没有接受过培训,只是扔它到256世界里玩一玩。   没想到后面成功了。   但也还是很纵容。   【好了,不要吵。】   语气淡淡的。   996自动闭麦,飘到了青年的掌心,又拱了拱。   包厢这个时候打开了门,来了真正要等的人。   西服革履的青年走过来就是直接牵起来手,996再度被挤到了地上。   霍尘问了问:   “还是那个小孩儿?”   顾青时抬眸看着人,神色淡淡的,幼稚。   “你不是小孩儿?”   *   祈景没想到离得那么快,被牵着手走出酒楼的时候还闷闷地问,“我们不留下来吃饭,会不会不礼貌?”   他还尚不清楚这些微妙的人情世故。   薄承彦只是牵着人的手道,“你的朋友,被预约了。”   所谓自由。   那位顾先生,也不见得有多少。   少年好奇地想要转头去看,但脸颊上的软肉被手指抵过来了。   “乖。”   “我们去吃饭。” 第78章   港城的饭菜还算可以, 也有烧鹅,还有炒蟹和焗龙虾。   祈景吃得很开心,尽管胃口不大, 但是全程被服务得很好。   一直等到回到了老宅。   薄承彦安排人去了书房, 因为少年说自己要看下学期的课表,要提前选课。   老宅里阴沉沉的。   兴许是天色逐步暗了,门口的管家候了一会, 直到看见当家人招了下手。   这才垂着眉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   “沈小姐割腕自杀了,现下已经救过来了, 是今早的事儿。”   老者语气平和,听不出来什么悲悯的感觉,有的只是淡漠。   薄家横死的人不少。   多是求财又求情的, 理不清自己的定位罢了。   薄承彦蹙了下眉,只是抬手看了下旁边佣人递过来的资料,那是祈景在家里吃得比较多的食物。   男人垂眸扫过去。   全是甜的。   “嗯,问清楚原因了么?”   薄承彦好似只是公事公办。   直到听到管家说了句,“似乎是种情于您。”   一楼安静了会儿。   薄承彦的确有所意外, 因为曾经要求她做的事, 有一部分是逢场作戏, 便于给他传消息而已。   很简单的事。   但是现下这句话, 显而易见不是如此。   不是演戏?   “先生,要传话么?”   “沈小姐似乎醒了。”   薄承彦只是抬手把手里的东西还给了佣人, 蹙眉道,“明天不要让他吃这么多甜的。”   “减一半。”   智齿都还没冒出来。   蛀牙了就不好了。   “不是才醒么?”薄承彦的语气很平淡,只是垂眸看了管家一眼,似乎是思忖了下。   “先修养一段时间吧。”   管家低头应了声好,主家抬步上楼了。   老宅里安静得很。   祈景在书房选课, 抢到了一门滑雪课,心里有些雀跃。   评分很高的。   看来他还是有些幸运的。   就在这时,门开了。   薄承彦走了过来,抬手按住那个椅子,顺着祈景的视线去看。   “好了么?”   “嗯嗯。”   祈景眼睛亮亮的,今天他的情绪好了很多了,没有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有双手伸了过来。   少年很顺从就握了过去,被牵了出来。   很自然而然的。   不过就是回到卧室被捏着下巴看了下牙齿。   “唔……”   祈景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冰凉的触感就撤离了。   腰被带着往前提了下。   很薄,很细。   “回去做个体检。”   薄承彦抬手揉了下怀里人的脖子,垂眸看着那个单纯的眼睛,“后天回京市。”   祈景点了点头,这个安排他还是接受良好的。   不过想起来一件事。   “我的红包呢?”   往年是都给的,大概是一叠钱的样子,厚厚的。   附带一个金子打的“金榜题名”。   很吉利的。   祈景站在人身边,仰着头去看,很是单纯的样子。   “明天。”   *   翌日一早。   薄承彦去了趟凌越的分部,看到了下属递过来的东西,那是一些合作方案。   代理人是姓顾。   祈景信任他,信任一个没有见过几次面的人。   “可以办理,最好的办法是成立一个基金会,之后也方便……”   下属倒是迟疑了下。   因为并不清楚以什么样子的称呼。   不过那位不是曾经落在过薄家旁支的户口上么?   下属没有过多犹豫。   “方便景少之后调动资金。”   薄承彦倒是抬了下眉,看了下说话的人。   “……”   “接着说。”   “大、大概过去几年之后,资金链就够了,届时正好……景少毕业,可以试着接受一部分业务。”   “风投的人挑好了么?”   下属面红耳赤的,也不知道自己这个称呼是不是说错了。   可是老婆手机里的有声小说,都这样的。   “有人选。”   薄承彦垂眸道:“那就安排,不过做得用心点。”   “他也不一定喜欢。”   说到底是个备选而已。   薄承彦并没有干涉那所谓的专业填报,本质上到了大学可以再换,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是孩子目前没有别的打算。   他不需要祈景费力地生活。   那些所谓能够支撑祈景“离开”他的资产,说实话,远远不够。   薄承彦面色很冷淡,手机上还传来了一些数据,那是心跳与心肺功能的显示,少年最近有些疲惫。   但还算健康。   或许是情绪到了极点。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打断了思绪。   来自大洋彼岸的问候。   “你去澳门了?怎么样?宝贝身体还好吗?”   薄承彦眉眼微动,起身站了起来,看了下腕表的时间。   “还好。”   倒也是很通情达理。   林瑟毕竟是他的心理医生,需要起到一定的作用。   譬如,时刻暗示,不能做违法乱纪的事。   “还有事么?”   薄承彦问了下,尽可能压制住那些轻微地不耐烦。   “噢,虽然你会觉得我是电灯泡。”   “但是我还是要说,我已经从加拿大飞回来了,温情的家庭聚会并不适合我。”   “我已落地澳门,让我看看宝贝。”   汉语说得跟土著没有任何区别。   但没有任何人情世故。   *   林瑟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在去往老宅的路上了,整个人都容光焕发。   他从某种程度上,是很有道德感的。   以至于在某社交app上能不带脏字的批判人,被封为判官momo,这种事情是令人着迷的。   大约是来自于一般血脉中的“八卦”属性。   会有正义感加持。   林瑟到了老宅之后,就有佣人迎了上来,温声道:“先生在二楼。”   绕过古典的楼梯,来到了主卧,有佣人推开了门。   卧室不是一般的大。   还走了一会。   “薄。”   青年的视线转移了下,然后迎面而来就是这样一幕。   少年手上有个金链子,旁边有拆开的盒子,也是成套的胸针和宝石。   还有红包。   半拆的,露出些红色的人民币。   祈景手边的ipad还在放着,他本来在打做饭的游戏,现在客人都挤在一起了,不过他也没空管。   “医生?”   语气很是上扬。   薄承彦穿得是黑色大衣,似乎是外套也没有脱,从公司直接回来了。   淡漠地看了过来。   林瑟:“……”   好像我是能很容易进老宅一样。   “小景新年好!”   林瑟走上前去,觉得还好,卧室也可以进的话,说明没什么大的问题。   祈景面色也很干净,眼神也正常。   他控制得很好。   “医生好。”   林瑟很自然地就笑了,不过刚从口袋里掏出来红包,甚至话都说了,“这是新年红——”   床铺上的珠宝金子到处都是,像是玩具。   倒是显着那厚厚一沓的红包不算什么了。   当然,显得他的红包更拿不出手了。   青年深吸一口气。   “薄,我有话要和你说。”   薄承彦倒是很好说话,起身站了起来,大衣显得身段尤为挺立,回头同人道:   “他可能有别的事,等一会,嗯。”   少年的脸颊被轻碰了下。   其实这算是解释。   林瑟几乎还愣了一会,他后知后觉,自己还是把祈景当小孩儿。   可是二十不到。   连社会都没有出。   他……倒是尊重。   “嗯嗯。”   少年头也不抬地去拿自己的ipad,又开了一局。   林瑟:“……”   这孩子,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别墅里这么多佣人……就不觉得是在看着你么?   还是从小养到现在的弊病。   没有一点抵触。   出门之后。   “你怎么这样子教育?我没看错的话,那首饰是之前商业慈善会的压轴吧?”   “点天灯啊?”   薄承彦始终眼神很平淡,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青年皱眉道:“你这样怎么让他产生良好的物价观,这样子他会对金钱缺少实在的感知。”   “不需要。”   男人只是淡漠道:“他永远不需要考虑物价观,是非观就够了。”   薄承彦当然不会说祈景同他讲的过去。   很零碎。   他查过大凉山的原生家庭,警方的笔录也看了,没有任何囚|禁的经历。   但祈景做了将近一个多月的心理治疗。   甚至很封闭。   那不是虚假的。   “……薄,你这样子,我会仇富。”   林瑟觉得此人完全是有条件地接受治疗,本质上对方就是有强大的自控能力的,治疗只是辅助,更多的是要依靠改变的内驱力。   但是。   似乎在教育模式上,他完全就是溺爱。   行吧。   好爸爸。   “拍卖的资金会投入公益项目,是以祈景的名义,这没什么不好。”   薄承彦只是蹙眉道:   “他中学的时候,并没有乱花过什么钱。”   甚至还想过助学贷款。   薄承彦难免会不郁。   “好了好了,你心疼,你有理。”   林瑟只是彻底妥协了,拿出来了自己的红包,里面有大约一千块,不过是美金。   “我时间来不及了,这一样的,都可以花。”   似乎空气安静了一下。   林瑟还在嘴硬:“那、那我手边只有美金,放太少就会显得……”   “换成人民币是不少。”   “可是。”   不说了。   林瑟最后只是不解道:“你当时怎么就去了大凉山?”   *   祈景在认真地做饭,996窝在被窝里,豆豆眼随着食物走来走去的。   一会儿一套煎饼果子。   一会一份猪脚饭。   快快的。   祈景玩完一局后也有些累了,他扔下平板去衣帽间换衣服了。   老宅的装潢还是偏古典的,即使是后期有逐步的调整的意思,但是那种很高的楼层度,仰头就可以看到顶部的雕纹设计。   甚至窗帘都是那种手工钩织的,很精美。   祈景只知道这是主宅,后面还有几栋,不太清楚。   薄家真的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但,薄承彦不复杂。   祈景换好衣服后就推了下衣帽间的门,手腕刚露出来就被扣住了,人往前走了几步。   “小景,怎么乱跑?”   男人的声音很是沉。   祈景心想他只是去了主卧内部的衣帽间,根本没有乱走,才不对。   不过他抬眸看了过去。   想了想,还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医生找你说什么了?”   板板正正的语气。 第79章   祈景仰头看了过去, 神色认真,他已经学会了询问。   想知道。   但他还没有听到回复,手腕就被往前轻轻一带, 刚走到了床边就被抱上去了。   因为站着的姿势不用仰头, 不那么费力。   薄承彦的鼻梁很平直,眉骨下有自然形成的阴影,在抬手给人挽袖口。   很是温和。   “说你还是偏瘦, 还是要多加调养。”   这倒是也没错。   后面林瑟确实说了两句,大体是让孩子多吃点肉蛋奶。   祈景找了件棉质的长袖, 贴肤又舒适,就是袖子偏长。   是设计的原因。   薄承彦给他卷起来了。   “还好吧。”   语气有点虚虚的。   祈景抽出来自己的手腕,换了另外一个胳膊, 递给人。   这个动作很是自如。   薄承彦也不觉得麻烦,抬手给人挽另外一个。   “那明天就回家?”少年的语气很是期待。   “嗯。”   床铺上的东西没有太收拾,还散乱着,祈景回头看了下,手是不自觉地抵住薄承彦的肩膀的, 那是一个无意识的“推拒”。   整理东西的念头还没起——   腰被扣住了, 往床边一带, 少年只能转头。   “喜欢么?”   祈景的视线很顺理成章地从“物”挪到了“人”身上。   薄承彦抬眼看着人, 很温和地询问。   “嗯嗯。”   语气都是开心的。   薄承彦只是握着人的手,听着少年同他说些琐碎的话。   “那个好看, 我还没有见过粉色的钻。”   “手链也好看,有刻着我的名字。”   “设计的好漂亮。”   “但是不是很贵?”   最终还是绕到了这个话题。   祈景不确定这是不是铺张浪费,因为往年他的过年礼物大多是手表来着的。   他没太戴过。   好像是从南园回来后,薄承彦就会给他带珠宝了。   确实,亮闪闪的, 好看……   祈景身子贴着对方的肩头,手指搭在对方的大衣上,指腹是很健康的血色。   “是很贵,但不是说了么,那些钱会捐掉。”   薄承彦很是漫不经心,语气沉稳,抬眸看着人解释:   “这样,小景也是做了好事。”   “不好么?”   祈景虽然有点不太懂,但是也没有生出什么“不配得”感。   或许是因为一直都是这么养着的。   没有任何“负面情绪”的土壤,有就铲掉。   干干净净的。   “好。”   薄承彦闻言眉眼浅淡,只是抓住少年的腕骨,吻了下脉搏的位置。   *   大约是下午。   祈景得知了沈南知割腕的消息。   其实也是碰巧,他在手机上看到了本地的小道新闻,是头条下面的图文版面。   就在那里挂着。   但评论不是很多的样子。   薄承彦在书房处理事情的时候,门就直接被推开了,祈景走了过来,很有礼貌地等他打完电话。   “嗯,就先按照备选的做。”   “别的不需要。”   语气很是沉稳。   但男人已经抬眸看了过来了,大衣没有再穿,只有一件衬衫,领口是微开的。   很自然地伸了下手。   祈景有点懵,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把自己的手放上去了。   然后就是被一拉。   腰被轻而易举地往上一提,坐到了薄承彦怀里。   但电话还在打。   “具体细节去找项目部秦昀。”   “可以。”   成年人的音色是很沉的。   祈景掌心还捏着那个手机,等了一会,就把脸颊靠在对方肩头了。   这么忙么……   大抵是在说什么工程。   少年抬眸看了过去,发现那个喉结动来动去的。   仿佛像是看入神了。   一秒,两秒。   他仰头含住了。   牙齿还没来得及磨。   “先——”   那边的下属还在问,“老板,是先执行A方案?”   但电话那头没有回应。   过了大概有一两秒。   “是。”   挂了。   会议室的人面面相觑。   因为薄总一般不是很独断,基本上做出决定后会简要地分析下,起码能将里面的逻辑环节说清楚。   而现在……   可能有事?   祈景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后颈就被扣住了,密不透风的吻落了过来,耳膜只能听到口腔里的水声。   “唔……嗯……”   他只会张着唇瓣,攥着对方的衬衫领口,眼皮瞬间就红了起来。   受不了了才慌张地去推,手指在裁剪得体的布料上打滑。   “不、不亲了。”   “呼……”   最后被亲得满脸潮气。   祈景唇瓣很是湿润,环着人的肩背,喘匀称了才看过去。   有些心虚。   “从哪里学的?”   祈景的手指被一节一节地揉开,有点麻麻的感觉。   [才没有。]   祈景只是去抽自己的手指,发觉弄不开有点泄气,偏了偏头。   抿唇不说话。   薄承彦对于自己亲手惯养出来的“脾气”接受良好,只是护着人的腰,往上带了些。   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着。   那是个小道新闻。   “是因为这个?”   嗓音带着点磁性。   似乎是因为刚接过吻,有些漫不经心的。   祈景本来还有些懊恼的,但是一转头,下巴被托着。   唇瓣相贴了下。   没有任何情|色的感觉,倒像是嘉奖。   “乖孩子。”   “知道来找我。”   祈景心脏怦怦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耳朵红了红,结巴道:   “你、你要解释。”   纤细的手指被一点点地从掌心分开,十指扣住。   “沈南知么?”   男人语气很是淡漠。   “早年她同我父亲在酒店开房,是我带着去捉奸的,是这么一个开头。”   祈景愣了下,几乎有些无措。   薄承彦似是蹙了下眉,“这本来不适合你过早地了解。”   他仿佛是完全抽离了出来,并不关注当事人,只是评判这一件事的性质而已。   怀里人年纪还小。   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有任何好处。   他的三观还没有稳定。   祈景发出轻微的气音,似乎是困惑。   随后立即摇了摇头,认真道:“我成年了,我、我可以——”   薄承彦只是面无表情地道:“小老婆是谁教你的?”   少年一整个宕机。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说过。   说过吗?   他、他原来只是觉得自己是小鸟。   自言自语出去了?   脑子一片混乱。   直到祈景感觉脖子被轻轻地揉了下,耳边才又有平和的嗓音传来。   “薄家有太多房姨太太了,我当年只是觉得,与其我父亲自己挑,倒不如我来亲自迎进门一个。”   “也算有个自己人。”   少年的思绪又被带走了,腰被环着,手搭在对方的手臂上,很是安稳地听着。   “我是利用过她一段时间,沈南知早年在风月场里游走过,很是八面玲珑,既能在大房二房那里探消息,又可以安然无恙地在管家这里通电话给我。”   “她给自己的人设是爱慕我,说是方便行事,我应允了。”   “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这是做戏。”   祈景有些回神,语气很闷地道,“可是她割腕了。”   “所以?”   “单方面的用情至深?”   薄承彦只是平和道:“小景,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选择权在自身。”   “拿生命要挟别人、博取他人关注。”   “这不值得同情。”   或许是语气过于冷漠。   以至于少年愣了好一会。   这和学校里教得不一样。   这种茫然的情绪被捕捉到了。   薄承彦眉眼轻微动了下,转而道:“但她已经获救了,不是么?”   怀里人这才反应过来,从那种恍惚的感觉中走了出来。   抬手抱了过来。   “嗯嗯。”   [新闻里写了,还好还好……]   祈景毕竟是个学生,他在思政课上接受的论点过于理想化。   生死教育也很片面。   薄承彦眼眸很是暗沉,垂头去看怀里的人,询问:   “会觉得我没有人文关怀?”   祈景摇了摇头。   [不是。]   去年谈论过的“话题”。   此刻被重提。   犹如一场完美的复习考试。   少年生不出来一点负面情绪。   *   书房里温度适宜。   薄承彦一边单手护着人,一边拿过来手机重新看了下那则新闻。   除了标题里的“医院、割腕”是真的,其余全是胡编乱造。   绘声绘色的。   “小景,这是没有什么价值的新闻。”   “过分的夸大和过分的细节,凌越不会去打点一些假新闻。”   薄承彦只是很温和地道,不觉得这很值得关注。   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关注这些空穴来风的事。   祈景点了点头。   不过一两秒后,他似乎有些不解:   “那要是,媒体写的是真的呢?”   书房里变得很安静。   大约过了一会儿。   薄承彦只是捻了下怀里人的指腹,很平和地教育道:   “那就成为那个媒体的股东。”   早在半年前,已经经历过一次清洗了。   少年全然无知。   *   996是晚上鬼鬼祟祟地来的,背上有个小包袱。   祈景本来还是有些郁闷的,但视线一转。   蓝色史莱姆认真打开小包袱,里面一共有两个果冻。   【……】   【小景一个,我一个。】   祈景困惑地道:【你不是不能吃了么?】   996豆豆眼有点心虚,只好老老实实地说了自己的状况。   已经直接自由退休了。   顺带升级了下系统。   其实就是耐受度。   【我知道这样不好,其实没关系的。】   【我闻闻也是可以的……】   史莱姆茶茶的,把两个果冻推了过来,但豆豆眼却满是期待。   祈景沉默了一会,想了想,去抽屉里拿了个香薰蜡烛。   包装是紫色的。   看着像是葡萄味道的。   给统点了。   【来闻这个。】   996飘了了过去,倒是守在那个容器旁边,有些好奇。   【香香的】   【好闻好闻。】   祈景想了想,把那两个果冻找了个盒子放起来了,和珠宝首饰堆在一个地方。   那很重视了。   直到996问了句:   【小景,你身体还好吗?】   少年有些不解:【还好啊。】   996有些意外,于是又把阈值的事说了一遍。   祈景愣住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   一人一统开始对账。   【我说了的,说了的。】   祈景根本没有印象,直到996倔强地调出来了历史回溯资料。   是那次的同学聚会。   当时大家解散的声音太大了,祈景没听到。   现在夜色已经很深了。   少年抿了下唇:   “他说那只是小事。”   “不必在意。”   996豆豆眼眨了眨,【你信了?】   祈景也忘了用心声对话了,直接说了。   “他会吃药。” 第80章   【可是那不会爽的。】   【看来他服务意识还是挺好的啊?】   996身子趴在桌子上, 豆豆眼看着那个紫色包装的香薰蜡烛,闻了闻。   数据条都在高温运行。   祈景坐在椅子上蹙眉,耳朵起了一片红晕。   “我、我不知道……”   他后面意识都断断续续的。   只是知道会被抱着去洗澡。   “那怎么办?”   996坐直了身子, 身子很是Q弹, 豆豆眼垂了垂,随后指了指那个盒子。   【我有办法。】   祈景给他拆了个果冻,系统没有手, 本来就不需要一直露实体。   所以没有发育出人类的手。   像是动画片里懒得画的那种,是个小圆弧, 只会夹起来一些东西。   但撕开塑封的食物还是费劲了点。   996:【啊——】   祈景蹙了下眉,给它咬了一小口。   【等等,是不是顾先生不让你吃?】   【你要不尝尝味道, 不要咽了。】   史莱姆立刻吞了下去,赶在祈景提着它的后腿晃的时候。   豆豆眼被转晕了也不吐。   【任务、任务做完了,小景,我死机也没关系的。】   【……】   祈景心情很复杂,【你不怕报废么?】   996愣了下。   【可是我已经不接任务了。】   一片沉默。   那是已经报废了的意思么?   “好了, 你说吧, 怎么办?”   996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桌面上, 认真开课:   【阈值过高, 本身包含很多方面,有疼痛阈值和性阈值, 这里……我们先说后面的。】   祈景一开始是以为只是上瘾。   原来不是。   【性|阈值过高,这个本来就有天生的,和后发的。】   祈景好奇地问了下:   【后发的是什么?】   996想了想:   【就是那些人为了追求刺激,不断地尝试一些*****的行为,最后发现用普通的方式, 完全无法获得**了。】   祈景整个人都面色白了下。   抿了下唇。   视线也有些偏移。   他本来觉得白天的事已经很震动了,但现在听到这些后,更恍惚。   “蚂、蚂蚁?”   【啊?我直接提取信息读出来了?】   【你不能听,你不能听!】   祈景只是抿了下唇,【我成年了,没事的。】   【好奇怪……】   学校毕竟是个象牙塔。   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   交际范围是不断扩大的。   而大学是最趋近于社会的。   也是三观重塑的时期。   【那不是很重要,反正,主角攻这种。】   【他是原生的。】   【而原生的,有原生的解决办法。】   996老神在在。   *   薄承彦在书房打了电话。   那边是疗养院的人。   “沈小姐目前情绪稳定,就是有些进食障碍,另外……”   “我不是来听这个的。”   那边的人愣了下。   或许是没有想到这么冷漠。   世人是惧怕死亡的,但死亡一旦和“爱情”沾上边,又开始歌颂了起来。   即使是单方面的。   “薄总,那……”   “她暂时不能死。”   “按照我父亲的规格走。”   电话挂断了。   薄承彦垂眸看了下腕表,起身从抽屉里拿了药瓶,看了下。   在旋开的时候。   林瑟打来了电话,仿佛没有时间观念一样。   已经晚上了。   “薄,新药给你了,你回头可以试试。”   “对了,我听说你家那个……那个什么小妈,自杀了?”   “你别让孩子知道——”   薄承彦蹙眉,漫不经心地说:“他当然可以知道。”   林瑟愣了下,在酒店里看一本弗洛伊德的著作,上面正在讲“恋|父|”情节。   尽管不是那么一回事。   但还是想找找参考。   因为这人实在管得太多了。   “啊,那你的形象不会——”   薄承彦只是眼皮微抬,很淡漠道:“林瑟,我不明白。”   “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关注其他人。”   “她已自由,她的自杀与否,与我无关。”   语气始终是平和的。   但却很冰冷。   林瑟怔了下,而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就是在祈景面前……   装得这么好。   青年蹙了下眉。   本来还想再问问,但是听到了药瓶的声音,愣住了。   要用?   “那、那个,我虽然说了是‘多次少时’,你、你还是……”   “是那个药么?在舌下要含一下。”   薄承彦面无表情地道:“还有别的事么?”   “……”   挂了。   书房的装潢很是古典,但又有种隐秘的压抑。   幼年时期便是如此。   他会在书房听到一些调情的话,很下流,且并不避讳。   老宅尽管没有进过外人。   但那些通话,比肉|体交缠更令人作呕。   母亲憎恶父亲,进而憎恶他。   薄仲林……纵情声色。   他就痛恨入骨。   长久的精神高压自然会出现问题。   薄承彦只是倚靠着桌面,舌根的药片慢慢化了,那是一种化学的苦。   修长的手指拉开了抽屉,那是一沓照片。   抵达澳门地界,就会有人拍。   挡也挡不住.   甚至有几张拍到了正脸。   祈景的眼睛很透彻,纯黑的,在日光下又有种疏离感。   像……瓷器。   薄承彦抬手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看了下腕表。   大约等了几分钟。   否则会苦。   或许是种劣质基因的延续。   薄承彦垂眸看着那个药盒,几乎条条框框离不开那些外文的成人词汇。   “性|瘾么……”   他确实面色变得很冷。   子肖其父。   犹如诅咒。   *   祈景在卧室里面红耳赤的,最后去浴室洗完澡后,还是有些担忧地问了下桌上的996。   “你确定可以吗?”   蓝色果冻正在把头往香薰埋,蜡烛已经灭了,它把自己沾得香香的。   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它尝过葡萄的,这个……是吗?   【当然可以,大千世界里的角色好多都有各种各样的病的,什么渴肤症、睡美人症……超级多。】   【都是有“解药”的。】   祈景抿了抿唇,索性抬腿上床了,看了下门口。   【他在书房忙。】   史莱姆专心致志地给自己身上留香,兢兢业业。   【没事,一会就过来了。】   少年还是有些紧张。   【这叫做控——】   996刚想大放厥词,门开了。   立马遁走了。   但由于被熏得迷迷糊糊的,走的时候还创翻了桌上的香薰蜡烛。   祈景只是披着浴巾,慌张的一时半会不知道看哪里,他刚想去捡地上碎了香薰蜡烛。   薄承彦已经走过来了。   “我看见佣人会用这个留香,角落里有一大箱。”   少年抬手抓住人的手臂,修长的脖颈伸着,就这么抬眸看人。   “好不好闻?”   祈景问了问,只是没话找话,他有点想勾引。   试一试。   如果对方一直不……那不是就服务他么?   不好。   “这个是葡萄味的。”少年又道。   薄承彦似乎有了动作,抬手将那东西放至了桌面,昏黄的台灯下有香薰蜡烛的“残影”。   标签是紫色,是一串英文。   祈景仰着头,抬手攥着对方的衬衫扣子。   “够、够不到你。”   几乎是明示。   祈景感觉自己的手腕被顺着往里抚摸,随即就是阴影的笼罩,气息的逼近。   分明很熟悉了。   他抬手环着薄承彦的肩背,腰被托着往里一带,到了床中央。   “嗯……”   主卧只开了台灯。   很是昏黄,有一种朦胧的氛围感。   影影绰绰。   每天都要练习。   这样会好得快些。   祈景昏昏沉沉的,后颈、手肘都湿哒哒的,几乎只是挂在对方身上。   也不是疼。   就是……   腰被带着往上提了下,抱起来了。   仿佛是怕人呼吸不畅通。   四十分钟……   差不多?   祈景还是有些羞于出口,最后决定先说个简单的语句。   ——再、再来一次。   大约等到手指都没劲抽出来的时候。   还是没忍住哭了。   泣音显得尤为可怜。   “宝宝。”   祈景感觉自己的额发被拨弄了下,湿透了,他眼尾很是红。   只能断断续续的哼哼。   像是某种乐器。   随着力度的强弱,会发出不同的音阶。   祈景最后几乎要害怕了,他只是抽|抽着抱着对方,被送到顶点的时候,想起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papa。”   语气很是依赖。   *   几个小时前。   【小景,这是任务世界,主角攻的病症大多会在结局得到解决】   996很是老道地讲,然后捧着果冻塑料壳舔舔。   就拆了一个。   【阈值过高……而且是那方面的话,那很明显他有心理负担,且没有得到足够的“奖赏”】   【或许,安全感缺乏?】   996想了想,其实也不太懂,只是认真地道:   【青时让我告诉你,你的伴侣占有欲过高,本质上是他没有得到足够的情感回馈,或者不成正比。】   祈景垂眸抓了抓手指,好像确实是这样。   每次都是这样。   伺候得很到位。   即使是他想帮忙,对方也不允许。   【这种心理负担,可能是与他的家庭因素有关。】   【你可以先试着从床上出发。】   祈景脸颊很红。   抬手捏着面前这个史莱姆。   果冻的触感,软软,不黏手。   偶尔瓷实,偶尔软趴趴。   【你怎么说得黄|黄的?】   996懵懵的,豆豆眼一眨一眨:   【你长大了呀。】   【我没有具体的年龄的,我肯定是比你大的。】   【青时教育我了。】   【我对你是负有永久监管责任的。】   996很是认真地在少年手里伸了个懒腰。   性教育是很重要的。   祈景很难不触动,他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还是不能给你吃太多果冻的。】   中国人的含蓄还是学到了几分。   【那我用什么词?】   996思考了下,豆豆眼有扫描的波纹,很是认真道:   【他的心理高压……主要来自于家庭因素,其并没有建立任何成功的亲密关系……原本趋近于边缘地带。】   【直到遇见你。】   996回了回神,分析出来了。   【最佳选择是,以传统家庭关系中的称谓。】   【会更容易打破心理桎梏。】   祈景愣了下。   【简而言之。】   【**】   翌日——   祈景难得的早上醒了,被抱着穿了衣服,一只手搭在薄承彦的肩头。   一只手在揉眼睛。   “回家。”   嗓音都很闷哑。   今天应该返程了。   这算是头一次两个人起得时间差不多,祈景觉得这样很好。   并不耽误第二天。   算一算还是可以睡五六个小时的。   现在是早上九点整。   但就在这时。   “和谁学的?”   祈景坐在对方的小臂上,愣了下,但眼神很是清凉。   想了想。   “你不喜欢?”   薄承彦动作一顿。   “没有。”   人生很短暂。   言不由衷实在太过浪费春光。   下午的飞机。   时间还很宽裕。   祈景被抱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原本是没有的,不过是念着人或许要看网课。   索性又托人运来了个。   色调统一,倒是也典雅。   桌面还是太硬,少年是坐在了薄承彦的手上,抬手撑着对方的肩头。   倒是看了下昨天碎掉的那个香薰。   “烂掉了。”   祈景抬手看了看那个玻璃瓶子,抽出来了那张环着的纸。   都是外文的。   “这不是葡萄么……”   声音突然慢慢地停了。   祈景在国际部学习的英语能力促使他看懂了一些基本的句子。   [Ylang Ylang ]   [enhance romance and intimacy]   [relieve stress and promote love]   [依兰香]   [提升浪漫和亲密感]   [缓解压力和促进爱意]   …… 第81章   祈景一上午都没缓回来, 尽管解释清楚了,但还是面红耳赤的,一直都没有下楼, 只是待在卧室收拾行李。   老宅的东西很齐全, 房间也很大,衣物一应俱全,每次过来, 这里的佣人都会备好新的。   所以来的时候是什么也没带的。   祈景只是每次返程都会拎走一些好看的小东西。   上次顺走了一根钢笔。   这次……   少年看了下桌子,抬手那几个盒子拿下来, 摆在自己的行李箱内,都是些漂亮的珠宝。   并不知道价格。   但或许是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放行李箱里有什么错, 抬手又往里面塞了些特色糕点,打算回去送给朋友。   就在这时门口被轻轻叩了下。   祈景应了声,“进。”   佣人端着盘子走了过来,那是一些水果,旁边还有些茉莉茶。   “先生说还早, 让您再睡一会儿。”   祈景懵了下, “不是下午两点的飞机?”   “或许是换了交通方式。”   佣人只是很温和地道。   祈景没太多想, 只是点了点头, 同佣人道了下谢。   *   楼下。   古典的吊灯下站着个佣人,似乎很是紧张, 只是磕磕巴巴地解释整件事。   他采购错了品类。   导致出现了助兴的香薰蜡烛。   佣人面色有些泛白。   觉得职业生涯要到头了。   面前的是管家,面色冷漠又平静。   “先生,可以辞退处理。”   其实这是很严重的失误。   毕竟色|情产品、助兴的玩具,本身是不应该出现在传统家庭之中的。   显得失序、又违和。   “不必。”   管家蹙了蹙眉,他在老宅待了许久, 仿佛从骨头缝里都沁着“尊卑观念”。   腐朽,又沉旧。   “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就可以。”   薄承彦面容冷淡,很平和地道,倒是弯腰拿了个香薰蜡烛出来。   设计得很精美。   香气也很浓郁。   眼皮微微垂着。   “先生,这实在是——”   “孟祥。”   管家立刻噤声。   很多时候,人是容易在长久的岁月中忘却自己的身份的。   尤其上一个是“传统家庭”。   “体面”是最重要的。   “按流程处理就可以。”   “是,先生。”   薄承彦无异于去构建一个沉闷、古板、压抑的家庭环境。   如若他在这种事上小惩大戒。   祈景会不会因此而害怕他?   没有必要。   不划算。   无论是沈南知的存活、还是对于某些事情得处理态度,都多了一个判定标尺。   弯弯绕绕的中间。   是一个少年。   *   祈景实在是不想下楼去找他,因为腿根很酸,实在好累。   可是为什么,他不累呢?   祈景觉得很奇怪,物理上……力的作用不是相互的么?   少年在床上坐好,甚至试图查了下,但大多都是色|情广告,眼花缭乱。   祈景抬手打算退出那个页面,但又不小心点到了,他自己又弹出来了。   很劣质的动图。   人都宕机了。   怎么还有人画这种……   直到门开了,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祈景整个人背都挺直了,抬手就把手机塞到被子里了,刚一回头。   他就被揽了过来,下巴甚至都贴到了衬衫上,手只能攀着对方的肩头。   “嗯……”   薄承彦只是将人放到自己腿上,看了两眼,“难受么?”   祈景一下子有些害羞,虽然坐得稳稳当当得,但是偏了偏头。   “不、不难受。”   语气有点结巴。   “我看看。”   祈景整个人都慌了,他几乎本能地抓住对方的手臂,去吻了吻。   房间里很是安静,或许是澳门气候本就不冷,窗外还有个小鸟。   “从哪里学的?”   薄承彦的确会陷入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   他会把怀里的人当成孩子。   即使祈景长大了。   也始终担心,他是不是会受到外界负面的影响。   甚至到了某种偏执的程度。   “学的?”   少年很是不懂,只是认真问:“亲的动作?”   祈景只是撑着对方的手臂,再次去吻了过去,唇瓣是温软的,贴着停留了几秒。   薄承彦垂眸看着人。   “这样。”   “你就会很好说话的。”   仿佛是被拿捏了。   但还远不止此。   祈景垂着眼皮想了想。   [还有一个……]   薄承彦眼眸微垂着,几乎有化不开的浓墨,在少年人仰头过来的时候,抬手托了下那截腰。   喉结被轻咬住了。   祈景用小尖牙磨了下。   松开。   又告诉人。   “这样。”   “你会y——”   音节被吞掉了。   其实很多时候,不需要刻意去网上学习。   这个年纪的孩子。   最不缺的就是探究欲。   *   大约在下午三点左右,祈景坐上了私人飞机。   更加降噪,也更加有私密性。   这里甚至有卧室、厨房和洗手间……像个小型房子。   祈景再次刷新了认知。   他坐在床边,手臂在被捏着上药,对面的人面色很是平和。   “这很贵吧?”   “应急而已。”   祈景没有考虑过很多,也不知道自己把好几千万的东西扔进行李箱里其实很不安全。   “你好有钱。”   板板正正的语气。   或许是仰着头的表情过于单纯。   薄承彦垂眸看人:   “讨厌?”   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祈景摇了摇头,只是看了下四周,他皮肤很白,近距离看甚至可以看到绒毛。   有些不谙世事。   只是迷茫地道:   “我以前只在书里看到过。”   996给的[金丝雀压缩包]。   “你好厉害。”   又是一句感叹。   直到被一把抱了起来。   祈景坐在人的小臂上,很自然地环住了对方的肩背,觉得这样也很好。   低头看了看地板。   [不用走路。]   薄承彦只是滋生出一些微妙的情绪,他还是没有控制住,提醒道:   “小景也买得起。”   那些合法的资产。   带有“自由”的标签。   离开他的“成本”。   “啊?”   是很轻的气音。   祈景并没有太关心那件事,顾先生是996的宿主,他自然而然就会信任。   是系统,带他到这里的。   “我还没有太考虑过那些事,毕业之后才……”   话音落下,又好似反应过来什么。   祈景把下巴放在对方的肩头。   “你要教教我。”   语气闷闷的,有种理直气壮的感觉。   薄承彦眉眼温和了些。   可以拥有庇护的伞,但要掌握生长的能力。   *   要学会打理资产。   那就需要换专业,或者修双学位。   祈景并不想放弃单纯的社科知识,但又觉得自己的资产应当自己处理。   如果什么都不会。   少年不是很喜欢。   寒假已经要过半了,他需要好好思考。   薄承彦说了,要认真斟酌。   大学和高中是不一样的。   要提前考虑自己的未来择业方向,这样才会不迷茫。   但就在祈景思考的时候,手机嗡嗡震动了下,是江修远的消息。   111:怎么样?好用吗?   祈景反应了一会,才发现说的是什么事,整个人有些发烫。   他也不知道怎么说……   后面没用过了。   111:是不是ok?这种就很能锻炼人的耐受度。   讨厌西蓝花:还、还行吧。   祈景本能地想要糊弄过去,他现在腿肚子还有点麻……   工具,不、不用了吧。   但这还没完。   111:多久?   讨厌西蓝花:什么多久?   111:要我打出来吗?   祈景刚愣了一会,然后还没来得及发消息,那边就已经传过来了。   111:当然是***的时长。   人称代词和动词的组合句。   祈景没见过这么有颜色的文字,尤其是那个字……原来是可以打出来的吗?   [111撤回了一条消息。]   111:对不起,忘了你在上学了。   111:就是做的时长。   祈景一时间有些犹豫,他、他……说多久,正常人应该多久合适?   少年甚至去查了下搜索引擎。   或许是整天搜这些有的没的,相关推荐都变得不对味了起来。   祈景整个人都陷入了纠结的状态中,他甚至觉得网上的都是假的。   但这种事又不是很好对外说。   讨厌西蓝花:那你多久?   祈景本能地想要找一下参考。   对面似乎是沉默了一会。   随后道:   111:那都不是人,神经病,***搞五个小时,脑残!   111:你记住,一定要拒绝。   111:五个小时起步,直接踹了算了。   祈景好半天不知道怎么打字。   直到那边又问了下。   111:你去哪了?   祈景很谨慎地打字。   讨厌西蓝花:四点五。   很严谨了。   *   林瑟已经回到了工位,一边在调配新的药贴,一边随口搭话道:   “怎么样,有副作用么?”   薄承彦只是很平和地道:“没有。”   “那我再给你开些调节多巴胺神经系统的……”   林瑟很是兢兢业业。   “不用了。”   薄承彦只是抬手接过来了旁边助手递过来的东西,那是一些维生素。   祈景的。   几乎每次来都会带。   林瑟本职并不是家庭医生,但现在也真成了个差不多的,他没忍住问:   “你这天天的,别这么不重视自己的病。”   “偏头痛好了么?那也是精神引起的。”   林瑟只是觉得对方全然像是上了瘾一样,祈景已经成年了,按道理个子也不会再长了。   但面前这个人还是那么照顾。   像祖宗一样伺候。   “没事。”   薄承彦只是漫不经心地问:   “林瑟,你信主?”   青年愣了下,抱着手臂道:   “怎么?要咨询什么?”   男人只是很平和地仰头看过去,问了句:   “我会受到审判么?”   *   祈景发完消息后还心有余悸的,他都忘了那档子事了。   好几箱子玩具。   少年直接去找了,但这种事又不能问阿姨,只能自己在一楼二楼绕圈。   最后还是被发现了。   “小景,找什么?”   祈景只好含糊不清地说:“我原先楼上有箱子,我、我忘记放在哪里了?”   阿姨始终都是温和的,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直接告诉人道:   “去三楼,小景,那里有个储藏室。”   “都是你的东西,会收到那里的。”   祈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房间,只是仰头看了看楼上。   阿姨只是在插花,随口呢喃着:   “真是一件也没有扔过呢……” 第82章   祈景闻言就坐了电梯, 直接去了三楼,那里其实不常去,大多是客房什么的。   少年看了看那个房间, 抬手推了下, 很容易就打开了。   可能本来就是储藏室,光线不是很好。   祈景抬手按了下墙边的灯,有些好奇地往里面看。   其实布局还好。   有沙发和座椅, 只是旁边有些玻璃柜子和相框,祈景不自觉地就走进去了。   门是开着的。   这里本来就是家。   他只是觉得好奇。   类似于家里人突然告诉你家里有个阁楼的感觉。   祈景以为这里会有些维修工具的, 但是柜子里一件这些东西都没有。   少年站在旁边,手指轻轻扶住那个玻璃,垂着眼眸往下看。   那是一张成绩单。   大约是两年前。   家里的外教课程结束后, 让他考了一场试,或许是为了激发学习热情,也或许是走运。   祈景考了四A。   成绩单上有阅读、听力、写作、口语……   下面有老师的评语。   [It's been incredible to witness XiaoJing's rapid progress……]   祈景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了,脸都红了。   为什么这个也在。   他当时确实是给薄承彦看了。   因为考得很好。   少年视线又往旁边看去,那是一张剪纸, 但是最最简单的“传统字”, 是一个“喜”。   “……”   但是他裱起来了。   下面甚至还有手写的记录。   ——2022.10.2.   ——手工课, 小景带回。   祈景只是觉得有些头脑发晕, 恍惚地去往其他地方看,有很多东西。   做坏了的灯笼。   去游学和同学的照片。   过年写的生日愿望和来年计划。   几乎都被存放着。   像是某种记录。   零零散散的, 尽管才过去三年,整个房间里几乎都摆满了。   祈景只是觉得心脏溢出来了什么,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直到门口有轻微的动静。   “小景。”   薄承彦似乎是刚回来,大衣也没有脱,拧了下眉。   “怎么来这里, 有灰尘。”   “过来——”   话还没有说完。   怀里就被抱住了,像是很久之前的样子,只是抱着腰。   薄承彦抬手刚想摸一下人的发稍。   [1、2……]   祈景还没有数完,腰就被带起来了,人整个都被往上一提。   眼眸有一层雾气。   只需要对视一眼,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   其实是想问:   [为什么都留着?]   祈景确实分不清感情,像是一株被放弃的幼苗,被人捡回家里,用温房仔细地照样。   叶子长出来一片,记录一下。   很是风雨无阻。   怎么能以简单的关系命名呢?   “怎么了?”   “不喜欢?”   薄承彦抬手擦了下怀里人的眼尾,很红,水光潋滟。   祈景把下巴埋在了他的肩头,只是闷闷地道:   “没有。”   没有人不喜欢被珍视着。   这实在是灵魂受到的最高规格的款待。   *   那些玩具确实不好销毁,被堆放在里侧的角落里。   祈景垂眸看了好一会,尴尬了起来。   手指在对方的大衣上抓了抓。   “江修远给你的?”   少年磕磕巴巴地“啊”了下,随后慌慌张张地道:   “其实我、我……那就是我……”   “是。”   祈景仿佛认命了,抱着薄承彦的肩背不吭声了,咬了下唇。   空气里安静了一会。   仿佛又反应过来什么。   祈景抬手撑着对方的肩头,补充道:“我、我去找人家的。”   “然后他,给我。”   还是要说清楚先后关系。   不然对朋友来说不是很好。   薄承彦只是蹙眉,“为什么这次还要找?”   “是不满意?”   人和器具还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祈景连忙摇了摇头,整个人都老实本分了。   直到被带出了储藏室。   门把手是单手拧开的,很是游刃有余。   薄承彦直接去了主卧,将祈景放到了床上,眉眼垂着,他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过于恶劣。   面前的少年,实在是太小。   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也会感动。   出了社会是不是也这样?   倒不如给他安排好一切。   无论“主”是否惩罚。   ……   “薄承彦。”   少年仰着头看人。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像是在说很平常的事,祈景在家里只穿睡衣,袖子很是宽松,白皙的手臂伸着,前面手指勾着对方的袖子。   他喜欢他。   即使已经知道小径与大道,知道了同性恋这个群体的负面现实,知道了婚姻本身就是束缚的真理。   祈景还是很喜欢。   他再不会遇见第二个薄承彦了。   [结婚好不好?]   “好。”   *   冬去春来。   大学的专业最后还是进行了调整。   祈景在大二学期申请了双学位的修读模式,最终过上了比高中还要命苦的模式。   MBA是工商管理,看起来就很笼统的专业。   祈景一开始也在想,他为什么不去学一些人工智能、大数据分析、金融……   看起来就很前沿和高级。   但是被告知,读起来会有些困难,因为祈景的选科是比较偏文的。   ——不用那么焦虑,你只是学习一些基本的浅显知识,不要走向绩点主义。   ——经营资产是很简单的事,你完全可以雇佣会经营的人来帮助你。   薄承彦是这么同他讲的。   可是祈景没有听懂另一重意思,只是认认真真地在学校里念书。   偶尔碰上高数根本就不会的,还是要在书桌面前问人。   本来是可以请专职的老师来讲的。   但薄承彦只是认为不必。   甚至在毕业的时候,论文都是他校对的,怀里人靠着他的肩头睡了一夜。   大学时光不同于中学,分明多一年,但时间好似一瞬间就溜走了。   祈景还很认真地学了健身。   看着身形是好了很多,但体重又往下掉。   到了五十二千克。   “……”   祈景觉得这根本就不好控制,他在毕业典礼前夕称了□□重,整个人呼吸都屏住了。   “啊……我锻炼了啊。”   “薄承彦——”   音色还是前两年的样子,但很中气十足,音调在后面会拐个弯。   或许是夏日炎炎。   少年甚至穿的是无袖灰色上衣,仰头看着面前西装革履的人。   一高一低,倒是有种莫名的反差。   关于身高这件事。   祈景总是很懊恼,他总是一会儿一米八零,一会儿一米七九。   有次学校体检甚至变成了一米七八。   这真的很憋屈。   因为大多数人都只会认为最低身高是真实身高,祈景没好意思谎报。   每回都说的一米七八。   他倒是要看看,会不会缩到一米六。   薄承彦足足比他高了十厘米多。   但具体多少后面他也没量过了。   祈景也不想量。   “不想吃饭。”   少年最后直接蹲在了体重秤上,原本是长长一条的,但身子缩在一起,占地面积小得很。   只是仰头看着人。   犹如小鹿一样的眸子。   不服。   *   或许就是骨架小。   薄承彦后面在人办完毕业手续后,带着人去了医院体检。   林瑟甚至还陪同了下。   报告显示一切正常。   只是偏瘦。   “也没什么大事,可能就是天生的……我看也不贫血、也没有缺什么微量元素。”   林瑟环着手臂说道,很是无奈地看着对方,男人身高挺立,身着西服,甚至是从公司抽空过来的。   也不觉得繁忙。   只是看着那个报告单,眉眼平和。   “那就好。”   林瑟觉得这人没救了。   即使祈景长到二十二,薄承彦可能还是会当孩子养。   青年不由得抬眼看过去……   不远处的长椅上,少年在吃雪糕,这甚至不是祈景主动要的。   是面前这人吩咐助理买的。   每去澳门一次,祈景过来送礼物就有各种精致糕点。   全是那些死贵死贵的百年老店。   限号的。   林瑟心想自己何尝不是沾了光。   而且这个医院是个私立机构,体检的项目比公立医院还要完备,还会筛查是否有基因病。   除了一次要花两万多,没有别的缺点。   据他所知,祈景每年都会来体检一次,中学的时候还打过什么……免疫针。   视力也有定期地干预。   尽管不知道是否起到了效果。   但少年确实是从未生过什么大病,顶多就是焦虑引发的发热。   “你好点没有?”   林瑟后面基本没有接待过面对面的心理诊疗了,偶尔会扎几针,治疗一下偏头痛。   但阈值的事……   “没事。”   男人语气始终很沉稳。   时间一晃过去了两三年,薄承彦的相貌仍然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比前些年要少了些阴郁,反而显得更加……出众了。   啧,这老男人。   “那我就先走了?”   林瑟也没有再追问什么,因为那档子事……说到底他看祈景就知道。   无论好,还是没好。   面前这个人恐怕都舍不得那孩子痛。   不过有些时候,林瑟还是会想到当年大凉山的事……   不过时过境迁。   谁知道,会是这么一个妙结局。   青年下楼梯拐角的时候,回头看了下。   在外杀伐果断的人,此刻却在温和地抬手碰了碰少年的脸颊。   旁人可能看不出来端倪。   但林瑟一下子就心领神会。   在拭温。   京市这几天连续高温。   权当是小孩子。   怕人中暑罢了。   林瑟毕竟也“看”了这么多年。   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   或许再没有比薄承彦更疼祈景的人了。   *   在几分钟前——   祈景原本是在偷偷喂996雪糕吃的,因为史莱姆没有尝过。   张了大大的嘴巴。   尝了一口还不满足。   【小景,小景,我刚刚没有认真吃……囫囵就下去了。】   【再来一口吧。】   祈景心说这又不是人参果,香味很大的,少在这里装可怜。   【不行,这已经很妥协了。】   【我怕你烧了。】   说来也是不好意思。   祈景当时以为996很皮实,对方喜欢敷面膜来着,他帮它敷了好多张。   后来发现,会短路。   “小景。”   祈景一下子一慌,转头看了过去,雪糕盒正好掉地上。   996眼疾手快,在椅子下面蓄势待发,一头栽了进去。   塞得满满的。   薄承彦只是不动声色地顺着人的视线看了看那个位置,没太在意。   只是拭了拭少年的脸颊温度。   没有太热了。 第83章   最后还是去了公司, 因为毕竟是抽空过来看体检的,还没有到下班时间。   祈景对此接受良好。   毕竟薄承彦以往就是很忙的,但是会按时把他接回来。   在办公室。   因为写论文实在很头疼, 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小组作业, 以及各种各样的活动。   祈景在家里就想睡觉。   索性被带去了办公室。   倒是认认真真地盘腿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敲字,即使有外人过来也习惯了。   视线都不敢乱移。   毕竟那是老板家的孩子。   “我吃过饭了的。”   祈景蹙了蹙眉,他几乎本能地就要往后走, 手都撑着门了。   但面前的男人只是侧眸看了过来。   腕骨扯都扯不动。   “薄承彦——”   语气都是有点性子的,拉得长长的尾音。   其实这两年过去, 少年也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他管得真的很严。   薄承彦只是很平静地道:“今天早上,助理给我发了你在京大的饭卡流水。”   祈景愣了下, 手也没挣了,只是仰着头。   有点犯怵。   “三四天才吃一次午饭?”   语气并不算好听。   祈景一下子百口莫辩,被拉过去后,还磕磕巴巴地顶嘴:   “你侵犯人权。”   这件事本身还是大二之后发生的,因为学业压力比较大, 祈景也不是很想薄承彦去动用特权。   那样子公平不公平另说。   很丢人是真的。   所以就说了早晚饭在家里吃, 午饭就在学校吃, 看起来相当懂事。   当时家里本来是要送的。   但祈景还是不要。   薄承彦当时有问原因, 很是耐心,结果是觉得这样子会很特殊。   他不要特殊。   要合群。   大学毕竟是个人格培养的动荡期, 薄承彦也在试图收敛自己的掌控欲,索性就让他去食堂吃饭了。   结果就是三天饱一顿。   “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吃三餐。”   “我觉得我饿了再吃也是一样的。”   “我晚饭都补回来了。”   “我虽然瘦,但是——”   很是喋喋不休。   像个小鸟。   祈景最后被放到了薄承彦腿上,还是面对面坐的那种。   他的腰被托着,没忍住抿了抿唇。   “过瘦并不是个好事。”   “你没力气。”   薄承彦只是蹙眉, 他或许并不应该给他太多的自由,他照顾不好自己。   面前的少年愣了下。   随即就想要证明自己。   试图抽出来自己的手。   但也真的是打脸,他弄不开,到最后甚至是薄承彦主动放开的。   可是也下不去。   还是被抱着。   最后那个手腕还是被扣住了,宽大的手犹如一个镣铐。   挣不开的。   “听话。”   “你有些厌食。”   “等你好了,我们去瑞士看雪。”   少年只是抬眸看了过来。   确确实实是有些心动的。   因为薄承彦承诺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   “真的?”   “嗯。”   *   ——促进食欲的?   ——不是体检了么,孩子没问题啊。   林瑟还以为这件事过去了。   就是瘦了点。   可那不是写论文写得么?   过几个月就正常了。   “不是开了一些锌么?微量元素不好补,就让他多吃点海鲜、红肉……还有牛奶。”   青年转了转笔,似乎也反应过来了。   “这怎么还不如高中了。”   “你说你非让他学那么多知识做什么?”   林瑟托着下巴道:“为什么?”   “祈景可以随便学一学,混过去就可以了。”   青年眯了眯眼,像是在试探。   外界的传闻基本全部被压下去了。   孩子大学时期的管控尽管明面上是自由多了。   但是媒体也封得更严了。   别说照片了,就是同音字、同名的……凌越的法务部都会查。   “不能随便。”   “他很年轻,我有资源和能力,为什么不让他多学些。”   薄承彦只是蹙眉,最后道:   “他需要长大。”   祈景确确实实是严苛教育的,刚抱回来的时候,学习跟不上。   每周的假期都有补课,薄承彦回来的时候还会问反馈。   那些成绩单都收着的。   得到A的就给人裱起来。   的确有东亚家长的风范。   上大学也没有轻松,祈景需要把绩点搞上去的,不然不能成功地修双学位。   有时候也会觉得压力很大。   甚至都气哭了。   因为几乎排满了课程,没有时间去完成很多的课程作业,后面甚至是被抱着安抚情绪的,结果喜提一门新的时间管理课。   除此之外,还有每周的冥想和调整。   大学四年,几乎每分每秒都在适应。   祈景犹如一根竹子,从笋到枝干,一节节地生长。   最终挺立而修长。   薄承彦并不认为“过分保护”是合适的,人格的独立是至关重要的。   他很年轻,人生还很宽广。   真正的自由是可以选择任何想要的人生,可以学习任何从未了解过的知识。   见识没有看过的风景。   而不是只留在锦江别苑。   三点一线的生活,并不会造就精彩的人生。   *   祈景在大学期间学了很多有意思的技能,滑雪、书法、绘画……   都是高中时期就培养好了的。   上手也不觉得困难。   就是知道自己要去瑞士后。   心心念念地把自己的滑雪板拿出来了。   盘腿坐在地上仔细地擦了擦。   直到卧室门开了。   薄承彦回来了,面前的少年也不起来,只是仰头看着人。   “我还没有吃晚饭。”   这是一个约定,到月末了。   要称一称。   祈景眼睛很是亮,或许是毕业前的高压学习消失了,这几天睡眠也好了很多。   面色也泛着健康的血色。   “好。”   男人走了过来。   祈景放下了戒心,因为他担心体重不够不带他去,尽管自己也可以去。   但是……两个人,还是不一样的。   少年伸了下手,被从地上抱了起来。   薄承彦三十四岁了,面色却仍旧没有什么岁月的痕迹,反而更有力了些。   祈景不知道这是什么回春现象,凑过去亲了下他。   还是没有什么技巧。   只是吻的下巴。   “什么时候去?我还有毕业旅行呢。”   语气尾调是扬着的。   薄承彦只是垂着眸看人,“毕业旅行?”   “和谁?”   祈景吞了口口水,心想果然好用,只是含糊其辞地道:   “我的高中同学啊……就是还没定日期。”   “就这两天了,我得告诉他们。”   说完话之后。   祈景还抬眼看了下男人,手拿把掐。   “推后。”   “我们有安排。”   *   最终也没有晚上称体重,那毕竟不是很准确,还是选择的是早上空腹。   祈景还在床上睡着,眼角都是红的,因为被骗了,昨天吃了很多晚饭。   虽说消耗了不少。   但就是委屈巴巴。   一天四顿饭,真的很撑。   昨天做的时候,被顶|得要干呕。   讨厌。   越想越生气,梦里都想要踢。   但脚踝被扣住了。   祈景眼皮很沉,刚睁开眼睛就被捞了过来,身子趴在对方的肩头。   还是闭着的。   薄承彦只是照旧细致地去看怀里人的腰,他太瘦了,再轻也会有印记。   肚皮也薄。   ……   祈景彻底醒过来都九点多了,他站不太稳,眼角又红又恼。   “唔……”   最后被抱着站在了体重称上,本来是很生气的,但是看到数字在变之后,又本能地紧张了起来。   手指还牵着对方的手,低头认真地去看。   抿了抿唇。   [55.01kg。]   好歹是花了一个月。   总算有点效果。   祈景仰头就道,“我、我可以了,可以……”   脚步往前一走,但腿根立马软了起来。   最后还是被抱了起来。   由于是夏天,穿的睡衣都是短款,皮肤很自然地就露了出来。   吻痕很重。   祈景双手环住薄承彦的脖子,整个人还有点发懵,之后又继续道:   “够、够了吧。”   原本的目标是涨够八斤。   现在其实只有六斤。   “嗯。”   语气很是沉稳。   但也算满意。   祈景从上学的时候就容易焦虑,这并不是个好现象,高中是发热,到了大学就会变得没胃口。   不好养。   人被带到了洗手间。   台面很宽大,还垫了一层厚厚的毛巾,少年坐在上面靠着人的肩头睡。   读书实在是好累。   每天都要考虑的事很多,加各种各样的群聊,留心院校各种各样的通知。   五湖四海的同学都有着自己的安排。   祈景只是觉得一下子松弛了起来。   他终于又回到了最安稳的环境里。   不用担心就业。   不必考虑未来。   口腔被捏开,牙齿长得很齐整,舌尖都是红润的。   湿哒哒的。   用指套清洁实际上是一种很私人的行为,带有隐隐的控制感,无非是做|爱了。   身体上的关联还没有完全扯断。   尤其是早上。   祈景最后被弄得人后仰,眼眶又潮了起来,最后手指搭在衬衫的肩头。   从平顺的放着,到一点点蜷缩起来。   吻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少年环着男人的肩头,膝盖也被按开了。   空气中弥漫着潮气。   软舌被抵住,整个口腔都被侵袭了,最后睫毛甚至都蒙上了雾气。   在一点点的推进中,颤了两下。   或许是年龄差异。   有些时候是很明显的压制。   挣不脱。   腰腹都在被一点点地摩挲。   *   等到真正要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八月份了。   下午的飞机。   祈景收拾的行李很简单,带的相机、滑雪板和衣服。   没有食物。   996偷偷丢进去一袋子果冻,四处看了看,又往里塞了几包麻辣豆干,黄瓜薯片,趁着祈景还没有转身。   认认真真地躺在里面,给自己拉上拉链。   安详jpg.   祈景确实没太发现,索性直接合上了,他就带这一个行李箱。   反正到那里也可以买。   少年天然地这么想着,因为薄承彦就是这么同他说的,带太多东西对于出游来说是很累的。   不过这次是出国。   祈景托着腮想了想,起身朝书桌那里走去,拉开那个抽屉,把一个小东西塞进了行李箱的边角。   耳根子还有些红。   就在这时手机嗡嗡响了下。   111:转账[42000]   111:毕业季就是不错,大赚特赚。   祈景确实有些意外,花店开在京市很好的地段,旁边就是商圈和高档社区,他想过会赚很多,但没想到又这么多。   仔细算了算。   江修远给自己的钱已经远远超过当初的一百万了,投资果然是一门学问。   讨厌西蓝花:收到收到[玫瑰]   讨厌西蓝花:我要去瑞士玩一下,回头给你带礼物。   对面比了个ok手势。   随后只是问:   111:你送给他了吗? 第84章   祈景抿了抿唇, 发了条消息回去。   但就在这时,卧室门开了。   薄承彦身着西装,照旧一丝不苟, 只是抬手整理了下袖口。   “小景。”   祈景还是穿的睡衣, 就是手不自觉背上了,心虚得很。   把手机藏了藏。   不过后知后觉。   他为什么紧张?   自己又没有做坏事。   或许是相处了很久,轻微的反应都能被捕捉到, 薄承彦抬手将人的后颈按了过来,不动声色地看了下四周:   没有东西。   暗色的眼眸微垂。   “收拾好了?”   祈景感觉耳垂被捻了下, 抿了抿唇,抬手攀附着对方的西服外套。   “嗯……”   “没、没带太多的。”   少年还伸手指了指那个宝缇嘉的行李箱。   这是以往教育过的,出行不必带太多重物, 证件和药物是必须的,但是衣物不必太多,因为可以从当地买。   单薄的身子贴着成熟的西服,手肘还有些粉。   少年脖子被揉了揉。   “乖,我们要走了。”   下午的飞机, 预计抵达瑞士是次日晚上。   阿姨收拾了些常用的药物, 还特地查了海关的要求, 最后扔进去了一个小红布。   寺庙里求的, 保出行平安。   回望祈景刚来的时候,还很瑟缩, 半大孩子,很多时候是在卧室自己待着的。   直到那次在楼梯上摔了下。   磕到头了。   被牵着上药的时候,才亲近地说了句:   “阿、阿姨。”   是个很慢热的孩子。   不是亲生,但也跟带大的没什么区别了。   祈景长成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健康、自信、善良。   先生……会护住他的余生的。   “阿姨再见!”   少年的提着行李箱,准备上车的时候还冲家里挥了挥手。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   瑞士此时气候适宜, 最高气温也就是二十多度,没有太冷和太热,可以去高海拔地区看雪山,也可以四处转转。   就是飞机时间有些长。   祈景在头等舱直接睡着了。   他身上盖着毯子,纤细的手指被捻着,有些迷迷糊糊的。   只是感觉听到了外文的对话。   肩头有轻微的震鸣。   “果汁就好,谢谢。”   祈景还是继续睡,因为头等舱是有包厢的,买两张票就可以封在一起。   像个小型卧室。   从来没有坐过这么长时间的飞机,祈景的兴奋劲一点点泄了下来,最后直接在床上睡了。   薄承彦只是在旁边看护着。   一开始在怀里,后面就闷闷地要抽手指,推了推他的肩头。   “唔……”   还是平躺着睡了。   少年的腕骨被扣着。   等到次日晚上。   终于来到了异国他乡。   司机从前排下车为客人拉开车门,酒店的管家也早已恭候,弯腰用英文说明房间的位置和服务。   祈景穿着外套,人被牵着,就是眼皮还有些睁不开,唇瓣有些湿润。   “您好,我是酒店的……”   管家是个年纪较长的人,甚至还有白胡子,语气很是儒雅。   瑞士的官方语言有很多种,主流是德语法语之类,但为了接待外国游客,服务行业大多还是英文。   祈景被牵着手,也迷迷糊糊地能听懂。   大多是说什么房间位置、配备私人健身房、水疗项目……   很多。   祈景也就听了一会,然后就不想听了,只是很困乏地跟在后面。   甚至迷迷瞪瞪地靠在薄承彦手臂上。   有点累了。   直到——   “酒店已经准备了特色晚餐,希望您和您的孩子度过美好的亲子假期。”   ?   什么?   祈景一点都不困了,立马纠正道:“我不是儿子。”   “我是他的男朋友。”   语气很是认真,甚至有些严肃。   管家先是完全愣住了,然后就是一套“sorry”、“so sorry”连招,最后还是问了句。   “您多大?”   祈景略有不解,说了下自己的年龄,“我二十二岁。”   那管家好似彻底红温了,连忙道歉,最后不仅免费提供了各种餐食和糕点,还赔偿了将近三百法郎。   亚洲人难以辨别出来具体年龄,尤其是刚成年的大学生,很容易被认为是高中生或者是初中生。   薄承彦西服革履,身高已隐隐超过一米九,打眼看过去就是成年人。   但祈景完全不同,他只是刚大学毕业,而且一路上都是被牵着的,甚至时不时地犯困,要倚靠着对方的手臂。   像个孩子。   “实在是抱歉,希望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而毁掉你们的美好夜晚。”   管家引领人去了房间,那里有很豪华的烛光晚餐。   祈景整个人都有些郁闷,他不想当薄承彦的儿子,最后在吃饭的时候情绪都表露出来了。   薄承彦从一开始就没有干涉,当时也只是垂眸盯着人,看着少年出声交涉,他的口语已经很流畅了。   坦坦荡荡。   “不高兴要讲。”   这几乎是个约定。   不用言明的。   祈景咬了咬唇,最后抬眼去看人,“我是你的小老婆么?”   他又想起来那个称呼。   后知后觉,好像不是什么褒义的。   薄承彦眉眼微动,倒是看不出来具体的情绪,只是伸了下手。   ——过来。   祈景在飞机上睡了很久的,倒是也没太困了,尤其被认错年龄后。   那管家觉得他才十四岁。   太过分了。   少年直接抬腿跨坐在对方身上,把下巴放在薄承彦的肩头,眼皮垂着。   情绪很外露。   “你是男孩子。”   “当然不是小老婆。”   祈景感觉耳廓有醇厚的声音传了过来,很缓和,后颈被按了按。   指腹的温度很适宜。   揉得人一下子就委屈了。   零零散散地说了出来。   “我比你小。”   “总是有人这么说。”   少年腰被托着,单薄得很,五脏六腑都好似可以一只手扣的住,   “嗯。”   薄承彦手穿过人的衣服,按了按脊骨,很漫不经心地道:   “我永远比你大。”   “这是事实。”   年龄是跨越不过的鸿沟,命运在最开始会划下残忍的分界线。   如何安度一生。   祈景不是来听这个的,抬手就去推那个肩膀,但是后颈又被按了过来。   唇瓣被弄开。   酒店的顶光是暖黄色的,少年被抬手往上提了下。   祈景没太费力地仰,手指搭在对方的西装上,有些控制不住地抖了下。   口腔里很潮湿,有红酒的味道。   像是一种醇厚的风味。   又浓烈,又晕沉。   “嗯……”   呼吸都变得不匀称。   手指从顺从,变得焦躁,攥住了衣服。   “哈……呼……”   祈景整个人都软了,眼睛变得水润,一下子就埋在对方的颈窝。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被亲害羞了?   “正常的伴侣关系,应当是差距三岁左右,这不会遭人非议。”   薄承彦语气很是平淡。   纤细的手被握着,少年的指节甚至都被捻红了。   “我比你年长。”   “这是我应该受得。”   祈景被吻得眼眸都潮了,听到这话一愣,试图抵住对方的肩头起身,但被按住了。   耳廓处传来很沉的语气。   “宝贝。”   “你在国内听不到杂音。”   “那是因为我干涉了。”   祈景几乎有些恍惚,他从十五岁长到二十二岁,一共过了七年。   金丝雀这个身份,是996告诉他的。   包养的设定,也是文中会有的。   他好像……确实得知的信息很少。   “你现在长大了。”   “会讨厌么?”   语气很轻。   但其实这句话有个很明显的漏洞。   讨厌就会放手么?   不会。   薄承彦的确不能否认,他在看到少年先一步解释好关系后。   是存有隐秘的快感的。   但是又陷入一种道德的伪命题。   是他真的这么想。   还是因为自己这么教了?   独立人格有没有生长出来?   他获得的是少年的爱,还是那尚未成形的迷恋?   假使十年、二十年过去。   祈景是否会走出那层幻境,离开他。   薄承彦面色冷淡,或许是家庭关系的缘故,他只是担忧“离开”的念。   而不是实质性的行为。   他可以抓回来。   一遍遍。   “不讨厌。”   祈景面色很是困惑,他不知道讨厌什么,也不知道指代的什么。   只是知道。   薄承彦带给他的,都很好。   他很喜欢。   仿佛是又想起来了“安全感”的知识。   祈景去含住了那个喉结。   舌尖抵了下。   吮吸。   酒店的夜晚很好,管家得知确切的关系后,甚至吩咐人在楼上提前备了玫瑰,和一些关键的用品。   祈景浑身都是潮气的,他面颊很容易泛红,只是在震荡中看着自己的小腿。   迷迷糊糊的。   它在薄承彦的肘弯处。   隐约还能看见握印。   那是一种很明显的掌控欲。   喉咙像是被什么堆积了起来,隐忍不发,几乎不知道怎么办。   慌张地抵住对方的肩头。   眼神蒙上了水雾。   头顶的吊灯开始分离,成为了两个重影。   仿佛是忍不住了,要喘出声音。   但却被吻住了。   眼皮也被盖住了。   五感全部被占据。   几乎产生了很明显的恐惧。   祈景控制不住地哭了。   有抽噎的动静。   但在夜里被吻了好几遍,薄承彦抱着哄了很久。   小腿上的淤青却是半分不减。   异国他乡,本身就是自由。   不必再被陈规旧俗所框住。   可以放纵。   *   在酒店里待了很久,缓了一天。   祈景眼皮很是红肿。   尽管是怕,但还是要人抱。   几乎第二天是被带着喂饭的。   “我要滑雪。”   语气闷闷的,但很坚持。   薄承彦愣了下,蹙眉同人解释,“推后几天可以么?”   “你现在不能滑。”   祈景一下子就委屈了,眼角蒙着水汽,把脸偏过去了。   下巴靠在对方的肩头。   做得那么重。   他都没办法走路了。   最后是被捏着后颈带过来,语气虽然还是很沉稳,但已经相当有耐心。   “宝贝。”   “我回国内给你建个滑雪场。”   “好么?”   *   为了好好修养。   还是第三天开始出游的。   祈景鼻尖很红,瑞士这段时间温度虽然很温和,但相较于京市还是有点凉的。   少年穿好外套就出发了。   要从苏黎世出发,去看“欧洲之巅”少女峰。   他头一次坐火车,还是有些新奇。   周边的风景很是宜人。   就在这时,996不知何时冒了出来。   叼着个豆干。   豆豆眼看了看外面景色。   【外国农村。】   【……】   祈景只是觉得震惊,它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但还没来得及多想。   “小景,我们要换乘。”   手被牵着,很自然地下了车。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薄承彦没有西服革履,而是穿得简约的冲锋衣。   好似亲和了许多。   也看着凌厉感少了几分。   祈景难免走神,他没有见过薄承彦更年轻的时候。   “过来。”   身子被轻轻一拉,进到了对方怀里,后颈被护住了。   有人在往前行走。   有些挤。   从特拉肯东站开始,乘坐的红皮的齿轮火车,车窗外面的景色很震撼。   很宽广的山谷,旁边都是高山密林,下面有湍急的河流,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祈景被牵着手,心里安定又丰盈。   下一幕是达劳特布龙嫩镇,山崖下有多条瀑布往下垂坠,犹如白色丝带,高远又美丽。   祈景甚至忘记拍照片了。   因为再往后就到少女峰顶了,雪山远景犹如图画一样,呈现出很高的饱和度。   但温度也开始变低。   祈景被牵着戴好了手套,帽子,跟随导游的指引下了车。   冰天雪地。   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薄承彦垂眸看着人,少年再次露出了那种抽离的情绪,仿佛完全沉浸了其中。   直到脸颊被捏了过来。   “唔。”   祈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带去了峰顶的商店,换上了羽绒服。   温度将近零下,美景固好。   但不能伤身。   大约是过了十多分钟。   祈景全身都换了,加绒的裤子,防风防水的鞋子,整个被包得严严实实。   但薄承彦只是将衣服换了。   垂眸给人戴防风的口罩。   “好漂亮。”   少年仰头看着人,眼皮都冻红了,但语气还是很清亮。   “喜欢?”   “嗯嗯。”   祈景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新奇的地方,但他没有真正的见过,现在感觉胸腔满满的。   [喜欢。]   没有任何具体的对象。   只是仰着头看薄承彦。   神采奕奕。   与此同时——   996已经回到了酒店,努力去用嘴啃薯片袋子,像个啄木鸟。   少女峰的温度很低。   统容易死机。   统不去。   *   祈景毕竟是个年轻人,也不害怕冷,在斯芬克斯观景台拍了好多照片。   大多数都是风景。   直到身后的一位游客笑着提醒道:   “或许你应该和你的爱人合影一张。”   祈景倒是一怔,本能地问了句怎么猜到的,因为实在是很多人认错。   “因为他不看风景,只看你。”   祈景先是一呆,然后面颊一点点地红了起来,侧眸望了过去。   “说谢谢。”   薄承彦只是眉眼温和。   少年反应了过来,立马开口表示感谢,然后想了想,把相机递了过去。   用流畅的英文道:   “可以帮我们拍张照片么?”   那对游客当然是同意,就是提醒了下,“那能让你的男朋友笑一笑么?”   祈景一愣,不高兴地仰头看过去。   但就在这时。   快门按了。   是个有心的设计。   那对游客将相机递了过来,女方很是直接,“宝贝,你太甜了。”   祈景不知道这个怎么礼貌回话。   本能地看向薄承彦。   但就在这时,旁边的男友啧了声,提醒了下自己女友。   “噢,我很抱歉,但你们确实很登对。”   女生语气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只是笑着道:   “祝福你们有愉快的假期。”   他们这才离开。   *   祈景看了看那张照片,还愣了下,因为拍得确实很好。   是互相对视的。   背后是大片的雪山。   或许是长久的陪伴,祈景确实没有太多的照片,现在想想还有些遗憾。   少年还尚且不知道自己每年都会被拦截数百张照片的事。   他只是沉迷于检查照片。   鼻尖很红。   只是呼吸有点不舒服,下巴轻轻地抬出围巾处,张了张口。   是很细小的反应。   薄承彦蹙了下眉,抬手将人拉了过来,拿起背包的东西,氧气瓶。   面罩几乎挡住了半张脸。   有白色的雾气   祈景一边攥着薄承彦的袖子,一边深呼吸,后颈被稳稳地托着。   “唔嗯……”   “我们三点需要返程。”   可以自由地尝试很多事情。   但要足够安全。   祈景一下子着急了,因为现在已经两点二十了,他牵着人的手。   “薄、薄承彦——”   不行。   要及时返程,夜间温度会更低。   祈景其实不是贪玩,他只是有件事还没完成,最后得知下方还有个景点,并且距离观景台仅仅只有二十米。   那是从冰川里凿出来的宫殿。   四周都是淡蓝色的冰,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导游还认真地解释,少女峰的旅游旺季是7-8月,8月之后前来是个很合适的决定。   景色还很宜人。   晴朗的天气也没有完全消退。   人流量也不是很多。   祈景其实没空听,他只是环顾了下四周,发现了一块非常漂亮的蓝冰,觉得这里就不错。   他转头看向导游。   刚想礼貌说下不用他跟随了。   但薄承彦看出来了,已经提前说了,导游已经离开了。   “怎么了?”   祈景一时间有点磕磕巴巴的,回避了下眼神,又觉得心脏怦怦的。   [我……我。]   但他已经毕业了。   或许确实不是旺季,也或许祈景乱走的角落很隐蔽,没什么人。   只是蓝冰泛着光,还有人工凿出来的雕像。   薄承彦拧眉将人牵过来,刚想仔细问问是不是不舒服。   结果少年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盒子。   那里面是枚卡地亚的戒指。   简约的款式。   材质是白金,镶嵌了八颗钻。   祈景一路上偷偷摸摸的,或许是学会了打点,倒是真的没让人知道。   但是也是心性不够,忘记了这只是旅游的前几天,甚至后面还有很久的时间。   直白地就拿出来了。   语气也很板正。   陈述句。   “要,结婚。” 第85章   很多时候。   薄承彦是很放纵祈景的, 什么都可以,只要他能做到。   基本全部满足。   没有任何痛苦教育。   祈景那很潦草的求婚也是一样,他被建立了很好的性别意识, 天然地认为男女求婚的单膝下跪并不适合同性婚姻。   他只是学会了, 有要求,要提。   薄承彦会给他建议和解决办法。   祈景自己去定制的对戒,圈内还有名字, 是他们的姓氏。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还年纪小,只是有些不解, 为什么时间到了还不领证。   后来想了想。   缺少一个求婚的环节。   他自己的钱应该是那一笔投资所赚过来的利息。   江修远让他签了个合同,会按时给他分红,零零散散还是攒了不少的。   少年就去买对戒了。   很简单的心态。   薄承彦看着床边的人安眠, 守了一夜,他不得不承认,祈景几乎是在扯着他的底线往下拽。   如果他不听话。   如果他逃一逃。   什么都好说。   薄承彦可以将自己那些阴暗的想法合理化,并付诸行动,让他回来。   婚姻是权力的让渡。   林瑟说得没有错。   可祈景从来没有生出过不爱的瞬间, 在中学的时候学不会知识, 很难受。   但是还是会在周五的时候赶出来一份漂亮的试卷。   交给自己。   他觉得对, 就会听你的, 去做。   很乖。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种单纯至极的爱,导致祈景根本就不要所谓的“权力”, 他想结婚,只是因为喜欢,基于爱。   基于永远。   法定程序一绑定,就拥有了合法身份。   他那么小,付出的爱却是无条件的, 无时不刻传达着一种危险的信号:   ——什么都可以的,对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我还是会在第二天早上拥抱你。   薄承彦不得不将权力让渡回去。   从此之后。   做什么都可以。   天上月,海底心。   什么都给你。   祈景睡了很久,无名指上套了戒指,很是迷迷糊糊的,直到朦胧的视线里看到薄承彦在看他。   发出了点气音,抬手就要抱。   很依赖。   没有办法。   已经潜移默化地养成了。   每次发烧,身边都会有人陪着。   他天然地认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无论天涯海角,薄承彦都会在。   可以确定的未来。   瘦弱的身子被抱着,肩头有下巴的轻轻戳弄,少年在找一个合适的位置。   然后就趴好了。   闭上了眼睛。   *   祈景求婚很顺利,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会失败,薄承彦什么都会答应他的。   除了身体健康方面的事。   祈景穿着滑雪服,带着墨镜,被要求在初级道上滑,甚至全部清空了其他人。   具体不清楚花了多少法郎。   但这种感觉确实很好,教练会始终配着滑,有种飞一样的感觉。   大学的时候选修了体育课,因为很感兴趣后面还去了训练馆。   但是后面摔了一次。   幸亏是没骨折,只是护目镜碎了,脸颊磕出了淤青。   祈景像个倔强的孩子,坚持地道:“不痛不痛。”   薄承彦本来是彻底否了的。   但是少年很是不高兴。   来来回回地解释。   最后开始去自己上学时候的卧室睡。   闹脾气。   薄承彦有时候会真切地意识到祈景年纪实在是轻,他对自己新的爱好有着很极高的热忱。   有时间,有精力。   像个小太阳。   最后取了个折中的法子,去初级赛道,戴好各种安全装备。   祈景从坡上滑下来很是开心。   还优雅地来了个急刹。   少年看了看围栏外面的位置,发觉薄承彦不在,有点跃跃欲试。   说了要在下午三点前出滑雪场。   祈景看了看手环,已经三点了。   但是他没有看着他。   那……多玩一会儿……应该没事。   少年心里怦怦的,他悄悄地魔毯那里站好,没一会就又到上面了。   再滑一次。   长长的雪道,犹如列车一样悠长,少年在其中犹如一道流线,很是自如。   还在坡道的时候滞空了下。   非常喜欢。   但就在急刹的时候,前面突然闯进来个小孩子,就正正好在中间。   祈景立马要改道,但是刹不住了。   就在这时,身后沉默寡言的教练突然往前加速,立即带着人的胳膊一转。   一瞬间很快,等到祈景反应过来的时候的,他距离那个雪网已经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了。   那孩童被工作人员驱赶走了。   走错场地了。   祈景仰头去看那个教练,心脏扑通扑通的,直到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听话。”   语气很沉,带着点凌厉。   是薄承彦。   预约的时间到三点,滑雪场就会重新开放场地,教练也会提前下班。   但少年只顾得玩。   不放心他一个人在里面,只能过去。   结果就是祈景压根不去找人,反而很是谨慎地东张西望,站在魔毯上就要上去。   滑雪比他更重要。   *   更衣室内。   祈景脸颊都被冻红了,衣服都是被带着穿的,整个人安分极了。   他想说点什么,但是嘴巴张了张,又正好撞入那暗沉的眸子。   祈景很是犯怵,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偏开头了。   刚求完婚没多久。   薄承彦抬手拉了下,将人带到怀里,细致地给他围上围巾,外头气温有些低。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祈景直接抱住人的腰,语气都放轻了,眼巴巴地看人。   他年纪小,很会学东西。   不管好的坏的,都会试试看。   包括“撒娇”。   “明天。”   祈景瞳仁很亮,表面上点了点头。   心里碎碎念。   [啊……这么早。]   薄承彦垂眸看着人脸上无害的表情,只是漫不经心地想着。   欠教育。   时间观念是非常重要的,不仅是对自我负责,也是对其他人负责。   祈景原本以为这茬过去了,毕竟他没有磕破皮什么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晚上就有些难熬了。   像是完全浸透在水里了,溺水的感觉尤为明显。   额发都湿哒哒的。   “……薄、薄承彦,时间……够了。”   “你超时。”   下巴被捏了过来,接了个密不透风的吻。   祈景眼皮都是红的,他没力气睁开,抬手去推,但手指在衬衫上滑了两下就掉下去了。   其实本来已经调整好了。   没有特别久。   但是现在就是故意的……   祈景被放开的时候唇瓣都合不上了,眼神也很迷离,但还是委屈巴巴地去咬喉结。   后颈本来是被捏着的,轻而易举就拉开了,像是一个粘人的猫。   薄承彦大多时候在床上是抱着人的,因为这样比较有安全感,祈景衣服松松垮垮的,坐在他的腰上。   眼睛一下子就盛满了泪。   他不高兴。   薄承彦有时候也会在想,怀里人是不是知道,他什么都会答应。   犹如五六岁以下的孩童,他们被所有成年人环绕,能够提出任何要求。   都会被满足。   不同意就磨一磨。   总会同意的。   这是亲情。   可薄承彦在以往的家庭中并没有感知过亲情,他的父母,他的“兄弟”,从来都是淡漠相对的。   没有来往的必要。   林瑟当时指责过这种行为,觉得太过于“缺乏人文关怀”。   但薄承彦对于那些婚外媾和而出的生命,的确生不出来半分同情。   犹如路边的杂草。   不如除掉。   林瑟甚至觉得他不会有真正的“亲人”。   直到遇到变数。   他刚带人回来的时候,林瑟又问过他到底要做什么,神色甚至相当严肃。   因为那毕竟是个不到十八岁的孩子。   其实什么都没有。   薄承彦只是想,养一下。   如果能活了就更好。   在错乱的感情开始前,他已经在遗产分配书上写了祈景的名字。   只是单纯的照拂。   那能概括为亲情么?   薄承彦并不清楚,只是偶然想起林瑟说过的一句话。   ——你有时候真的像他的**   喉结被咬住了。   怀里的人牙齿一个劲地在磨。   好似在“泄愤”。   祈景的后颈被再度提了起来,少年面色潮红,仰头看了过去,水润的眼睛倒映出薄承彦的面容。   或许想通了。   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   他都会永远爱他。   下巴被托了过来。   唇瓣轻贴了下。   *   祈景在回国后获得了一枚新的戒指,那是在主卧的午后,他才刚醒没多久。   身子都靠在对方的肩头。   两个戒指款式相近,但后者那个明显更贵些,因为少年见过那个款式。   很贵。   要三十多万。   祈景仰头看了下,很是不解道:“我求过婚了。”   他语气简单又纯粹。   “所以?”   薄承彦垂眸看着人,掌心的指骨很细,两个戒指并排着,倒是衬得好看。   “就不用你求了。”   少年的想法很直接,他认为这只是一个环节,谁完成都可以。   “我们只有一对无名指,两个戒指就够了的。”   “可以结婚了。”   祈景说完还揉揉了眼睛,他刚醒,家里开着恒温空调,也不冷。   只是又在人怀里缩了缩。   很安稳。   无名指上的戒指乍一看像是成套的,叠在一起很好看。   但少年还是很困惑。   这样会不会很奇怪?   “求婚的核心不是送戒指。”   祈景愣了下,仰头看了过去,他觉得不对。   [怎么不是送戒指——]   “是承诺。”   薄承彦语气很平稳,只是同人去解释:   “婚姻是枷锁。”   “是与人类本性相违背的,要一辈子和一个人相守。”   “那是与自由相反的道路。”   祈景不是很能听得懂。   他没有想过很多东西。   “你年纪很小,对我有迷恋,我的确占据了一些优势,这是不公平的。”   “我分明知道。”   薄承彦只是垂眸看着人,犹如自我审问。   他从前并不如此。   这些话实在很复杂,祈景并没有太深入研究过哲学,只是板板正正地道:   “可是,你……有钱,还好看。”   “我,喜欢。”   这很正常。   “……”   薄承彦轻微蹙了下眉,只能先抽离出情绪,问了句。   “喜欢我的脸?”   祈景点点头。   耳根子很红。   抬手攥着那个衬衫扣子。   “嗯嗯……”   语气都很轻,还抬眼看了下人。   瞳仁很亮。   俨然很满意。   *   上位者经常沉浸在是否自己无意识中扭曲了爱人的三观,终日背负着累累的道德枷锁。   但事实是。   少年拥有独立的人格,拥有正常的审美,拥有自己的资产。   甚至拥有一个外挂。   薄承彦以为是钱权“逼迫”了人。   结果是以“色”侍人。   爱情不会厚此薄彼。   谁来都会心神不定。   是谁在被选择。   是谁在被包容。   求婚,求的是“承诺”。   而非一枚贵金属。   “那我少了承诺是吗?”   少年的语气闷闷的,仰头看着人,他仍旧是没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动荡。   只是很单纯地道:   “那我承诺,无论……”   嘴巴被捂住了。   薄承彦眼眸很是暗沉,只是面无表情地道:   “我不会给你离开的机会。”   “还要和我结婚么?”   祈景还是没太反应过来,看了看人。   似乎不懂。   [要啊。]   *   在十月初,两枚对戒已高额价格重新定制,将其交缠设计。   寓意永不分离。   坊间传闻,那是凌越集团的当家人的“婚戒”。   但对象至今被保护严密。   并未流出任何信息。 第86章   其实从中学的时候, 林与泽就隐约觉得祈景的身份不一般。   尽管国际部本来都是些子弟,家境都是优中之优。   但……还是有些奇怪的地方。   祈景似乎家教很严格,他的成绩也提高得飞快, 学校里的老师有时候会温和地来找他。   让他去办公室接电话。   说是家人来找。   林与泽一开始没多想, 后面发现基本是定时的,大约会在周四。   祈景接完电话回来后,有些时候很沮丧。   问了才知道。   他说他家里人周五不回来了。   林与泽是从那个时候有意无意地照顾祈景的, 看着像个留守儿童。   反正也不是很大。   祈景学习很认真,有些时候不会允许黄泽去抄他的作业, 理由也很简单。   家里人要看他的成绩单。   又是家里人。   是父亲,还是母亲?   无从得知。   班级里的所有信息表都是在老师手里,基本上不存在让同学去填, 所以家庭情况基本都是玩开了才知道的。   直到林与泽发现其他班级不那样。   “啊,太奇怪了吧?那多麻烦啊?我们班主任用的共享表格。”   他蹙了蹙眉,没多谈论这个问题。   岔开话题了。   祈景是个很善良的人,当时学校课间有跑操,是每个人都要参与的, 除非生病请假。   他不止一次替同学送过请假条。   很好说话。   直到那一天。   林与泽注意到了祈景, 他的膝盖磕破了, 但似乎不是在学校磕到的。   缠着绷带。   课间祈景只能在教室里待着。   但班规要求留在教室的要通风擦黑板。   林与泽是校内的学生会委员, 就是戴个红袖章看每个班级的步伐是否整齐。   扣扣分而已。   他有些心不在焉,心想那窗户很高, 阀门是很紧的。   会不会很难弄?   林与泽将扣分表递给邻班的同学,提前返回了教室。   祈景当时正尝试着站在椅子上,因为门上的顶窗也要打开,这是规定。   很莫名其妙的规定。   “我来帮你。”   林与泽走了过去,微微抬手, 将那个窗户阀给拧开了。   祈景有些愣愣的,他似乎是接收到了善意,很认真地说了谢谢。   “没事的。”   其实这算是关系递进的一步,毕竟之前林与泽只是作为班委和前桌的祈景说过几句话而已。   “你膝盖怎么回事?”   他低头看了下,解释道:“我在家里下楼梯摔倒了。”   家里有楼梯。   那是别墅。   林与泽心里一下子理清了,班里的信息保护的人,就是他。   “以后要小心。”   他原本以为这件事结束了。   直到下周一。   林与泽获得了一盒巧克力,是Debauve & Gallais牌子的,很贵。   “谁给你的?”   他几乎本能地这么问。   看到祈景困惑的表情后才补了句:   “啊,抱歉,这个很贵。”   “我只是问问。”   祈景似乎也不知道,他只是道,“很贵吗?我、我不知道,这是家里的。”   “这个牌子,不好吃吗?”   林与泽当然没有这么说,只是收下了,而后又问了几句。   很容易就知道了来龙去脉。   他分享了那天的事。   他家里人让他来道谢。   说要有礼貌。   林与泽其实存有一些不适。   祈景是个高中生。   他还会和家里人分享这些琐碎的事?   这很不正常。   林与泽不得不承认,他产生了浓重的好奇欲,他的家人是谁?   为什么保护这么严密。   直到他父亲亲自把他叫进了书房,眉眼和善,让他写了毛笔字,夸了几句。   最后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好好交朋友。”   这让他产生一种逆反心理。   林与泽并不确定那是否指代的是祈景,但是他的确不喜欢参杂利益因素的靠近。   那很卑劣。   直到祈景再次地送来了礼物。   “又是你家里人要你送的?”   林与泽承认自己的语气不太好听,有些冷淡。   但抬眼看过去。   祈景只是有点懵,手里的东西还这么拿着,放也不是,拿走也不是。   “我……没有,我自己要送的。”   “你是生气了么?”   “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理……”   那是一盒健达巧克力,价位稍稍便宜些,林与泽愣住了。   他的思维很清晰。   一下子就明白了。   那是祈景找出的“问题”。   少年在思考是不是因为上次巧克力太贵,导致对方不喜欢自己了。   林与泽张了张嘴,刚想起身解释,但不知道黄泽什么时候过来了。   祈景的肩头被搭住,对方笑嘻嘻地道:   “小景,他不吃我吃。”   “你送给我。”   ——他什么时候和祈景是朋友了?   林与泽最后还是把巧克力要回来了,还趁着下课的时候给人道歉。   “我父亲的事。”   “我最近态度不好,希望你不要生气。”   祈景连忙摆手,抿了下唇,“没有没有。”   “没有生气。”   林与泽没有见过这么单纯的人。   他想了想,问:   “我们是朋友吗?”   对面的少年似乎是有些意外,很直白地问:   “可以吗?”   林与泽蹙了下眉,心想为什么会这样说,直到下一句。   “那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中学时期实在是过得很快。   一眨眼就没有了。   林与泽偶尔也会回想当年的事,其实很幼稚,只是因为父亲的表态而疏远,那很不理智。   他想了想当时祈景说完那句话后。   自己似乎没有在探究祈景的身份问题。   只是满脑子的想。   ——我去,黄泽个骗子。   ——我才是第一个朋友。   时过境迁。   现在想想也很感怀。   *   尤其是得知祈景要结婚的消息。   什么?   结婚!   姜姚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最早就知道祈景的家世,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或许是女性与生俱来的同理心。   她当时还去问了爷爷。   不过说得很玄之又玄。   ——风言风语,皆是表象。   老头儿退休后经常文邹邹的,尽管已经不从|政了,但是对于京市的一些事,还是知道很多的。   姜姚不是什么蠢的,爷爷说的意思很明显,那位应该还算是个好人。   那她希望小景多捞点。   “对,你要回来么?可能要去拉斯维加斯。”   林与泽只是倚靠在自家书房的办公桌上,面色很是冷淡。   电话那头的女声很是激动。   “当然!”   “我看到消息我整个人都懵了,那消息不是谣传的吗?我怎么回啊?”   林与泽面无表情地道:“我发了新婚快乐。”   “……”   姜姚只是沉默了片刻,随后好奇地问了下,“黄泽回来了么?”   黄泽在国外读书后,也没有直接回来,听他父母的意思是,正好接受一些国外的业务。   顺便历练一下。   因为时差的不同,青年从国外回来的时候,直接站在林与泽的公寓面前。   面色和鬼一样。   “他才多大?”   “不行,我要理一理。”   最后还是三个人抽空聚了下。   黄泽托着腮看着酒杯,他面容还是和上学那会一样,像个金毛犬。   他性格比较大大咧咧,总是粗心大意,他自己知道。   父亲教导他,这是藏拙。   是为人处世的手段。   可是祈景,他……   “你没事吧?”   “我觉得你还是冷静一下。”   两个好友都这么说。   “我没有非分之想。”   黄泽坐直了身子,皱了皱眉,只好解释道:   “我早就知道祈景会和他在一起。”   溶洞那天。   其实也并不是没有看到。   那人身量很高,单手就把祈景抱起来了,旁边的助理似乎在给他们撑伞。   可是隐隐约约的。   黄泽还是能看到对方握住祈景的脚踝,放在了他的大衣里面,裹住了。   很高级别的爱护。   他们最后走了。   只留下一点背影。   偶尔在消防员的手电筒照射下,能看到祈景环着那人的肩背。   很依恋。   那不是祈景口中的“资助人”。   那是他的家人。   家人怎么可能会分开?   *   拉斯维加斯秋季气温凉爽,风景宜人,婚礼仪式也就定在这段时间。   林瑟身着白色长袍,全然一副牧师模样,与自己的同僚交谈了下。   ——是的,这是我朋友的婚礼。   ——我的确没有想到他会成婚。   ——这是难以置信的。   华人群体本身就是出自于保守国家,挣脱性向的束缚会更加困难。   也正缘于此,Little Vegas Chapel 的工作人员在听到出席人员并没有双方的父母,不由得更加心疼。   一连说了好几个“sorry”。   林瑟心想这可不必,薄承彦巴不得祈景只有他一个家人的,至于他老爹,更是在地里比较安全。   但青年还是客套了下。   很温和且坚定地道:   “他们是彼此永远的家人。”   拉斯维加斯的结婚程序是与国内不同的,仪式也是其中一环,所以登记完之后,就会立即举办。   当地的教堂比较出名的就是Little Vegas Chapel,它位于拉斯维加斯大道的中心地带,内部装潢尤为美丽,是诸多同性伴侣的选择之地。   祈景已经提前一个月来到了拉斯维加斯,他本来以为结婚是很简单的事,结果发现还是需要签署一些东西。   除了一些比较正常的申请表、许可证之外,印象比较深刻的是誓言书。   那将会被教会存档。   祈景认为是很严肃的,剩下的就是些婚前协议什么的,看不太懂。   顶多就是财产。   他已经有很多钱了,于是在那里还很单纯地问了句,“可以不签这个吗?”   那里的工作人员似乎是愣住了,随后反应过来什么,很温和地笑着道:   “很明显,你得到的爱已经溢出来了。”   那份婚前协议,包含股权的增值部分、完全扩大的共同财产、明确的继承权以及相应的信托。   几乎偏向性很明显。   祈景闻言耳朵红了红,最后还是签了。   侧眸看了下薄承彦。   “好了。”   语气很是闷。   像是当初带去改户口的样子,很听话。   只会在家里闹。   那工作人员是个年长的白人老太太,还很高兴地道,“或许你应该改下称呼。”   祈景想了想,“老公?”   这种直白的语调还引来了模仿。   中文和英文是完全不同的语系。   难免会有所好奇。   登记所内有此起彼伏的“老公”。   随即都是爽朗一笑。   “Congratulations!”   薄承彦只是温文尔雅地道了谢,随即就牵着人走了。   直到三日后——   他们临时去了酒店,要换衣服,准备的是西服,主色调是黑灰与白色。   祈景去年在家里养了很久,体重终于又上去了,腰身虽然单薄,但是很柔韧。   精致的裁剪显得人很有生命力。   像八音盒上的小王子。   薄承彦只是在垂眸整理袖扣,余光看到少年在化妆镜那里站着,似乎是在看那些化妆品。   “小景。”   人这才把视线挪了过来。   祈景觉得结婚好像也没有什么的特殊的,流程甚至还很繁琐。   走了过来。   祈景仰头看过去,很认真地问,“我在网上查了,我们还要交换戒指是么?”   少年抬手抓住对方的手指,拽了拽,闷闷地道:   “那换一换。”   薄承彦并没有准备太多的戒指,并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流程,所谓的订婚戒指、结婚戒指,额外分开都是没有必要。   他从去年开始就已经戴着那枚交缠的对戒。   没有摘下来过。   祈景如愿以偿地拿到了。   然后把自己的也给了过去。   很多时候,婚礼总是会有些仪式。   看着繁琐且无趣。   但好在有些意义。   人生亦是如此。   无论东西方文化,人们的日常生活总是乏善可陈的,缘何会继续下去,大抵是为了那些“意义”。   而婚礼是共通的。   宗教上的内涵尤为重。   “婚礼上我们要亲吗?”   祈景仰头又问。   “我觉得我有些不适应。”   薄承彦垂眸看着人,很是温和,他已经可以自然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没有负担。   “可以不用。”   语气很是沉稳。   祈景很是高兴,抬手环着人的肩背,很自然地吻了过去。   贴了贴。   [不要别人看。]   但就在这时——   电话来了。   “亲爱的,或许你们应该要来了吧?”   林瑟很是皮笑肉不笑地道:   “薄,你知道内华达州的证婚人资格多难搞定么?我动用了我最大人脉。”   薄承彦眉眼浅淡,直到少年拿过来手机,认真道:   “马上。”   语气瓮声瓮气的。   “不着急不着急。”   那边几乎是立马改了说辞。   祈景是一天天地长大,但他身边的人也是同步的,他受到的关爱仍旧和中学时期一样。   没有区别。   薄承彦捻了下怀里人的手指,很是温文尔雅,只是眼眸有些晦暗不明。   “好孩子。”   祈景闻言抬眸看了过来,眼神水润。   最后仰头做了个口型。   那是个叠词。   ——**   红润的口腔一张一合。   直白的目光很是单纯。   祈景在看反应。   他已经长大了。   *   “创造万物的神,你按自己的形象造男造女,也造一切性别与性向的子民……求你赐给他们力量,如同彩虹见证你的约……”   林瑟面容沉静,整个教会安静肃穆,仪式进行的也很完整。   如果祈景没有看到端坐在林瑟肩头的996的话。   史莱姆认为自己很高贵。   它才是万物之主,自己才应该是牧师,但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于是把豆豆眼调整了下。   左右是两个数字。   【99。】   宾客不多不少,都是比较值得信任的人,尽管他们心境不一,但来这里的目的却是共通的。   去见证一些生命中的重要时刻。   顾青时眉眼温和,看着面前的一副场景,但身边的青年只是蹙眉,自顾自地多想:   “为什么一直看?”   “我们的不好么?”   最后被盯了下。   仿佛才舒坦了。   陈卓面色平和,仿佛是释然了,人与人终究不同,不能比较。   他的确比自己做得好。   江修远全然投入,穿得是白色休闲衬衫,袖口还有艺术化处理的花边。   他还是很爱漂亮。   长发被扎在了一起。   只是由衷地感到高兴。   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有一道视线。   林与泽只是觉得有些怅然,其实还很小,怎么就……   黄泽整个人都很郁闷,最后没忍住问,“他比我高。”   “……”   姜姚一开始很担心,但是来了就只顾得拍照了,整个人乐得跟什么似的。   长得这么好看。   好好好。   亲亲亲。   举着相机等了半天。   ?   耍老娘。   阿姨坐在最前排,眉眼很是温和,她还记得自己刚去锦江别苑的时候。   那孩子是先生从楼上抱下来的,因为不是很敢见人,眉眼很是单纯但又谨慎。   “小景,叫人。”   语气温和但坚定。   一点点地把人从封闭的空间里拉出来。   足够的耐心和精力。   这很难不打动人。   总助也在后面坐着,整个人都洋溢着打工人的热情。   又搞到钱了。   他愿意永远做老板的爱情保安。   美滋滋。   ……   婚礼结束之后就是小型的宴会,大抵是走了走流程。   外面的草坪打理得很好,有专人准备的酒水塔,香槟被打开。   迸发出自由的泡沫。   林瑟觉得还可以,这样子看,果然正常多了嘛。   薄承彦看起来也是好了……   人呢?   青年四处看了一圈,好的,很好,一对都不在。   林瑟只好去找人,绕过工作人员,想了想去了礼拜堂那里。   宾客还没有走完。   薄承彦按道理不会——   脚步一停。   林瑟再度刷新了接受度。   薄承彦只是坐在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怀里抱着人,很明显是祈景,不过他们没有做任何事。   只是,睡了。   “抱歉,他有些困。”   “二十分钟后我会回去。”   林瑟整个人都被什么震动住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够了解了。   从当初那个用手背降体温,托着少年的脖颈维持不动……   再到现在。   林瑟认为自己多虑了,他原本还担心祈景这么小会不会被哄骗了。   但到头来。   根本不是骗。   他是真的很爱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