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已经是第五天了。
  岑筝躺在床上,又仔细数了一遍,确实是第五天。
  ——还是没能把这个破铁盒子撬开。
  他疲倦地长叹一口气,酸痛的手指终于从铁盒盖口处松开了。
  岑筝不甘心地把这个桃心形的盒子塞回床下藏好。他每次晃荡它的时候,都能清晰地听到里面的钞票起伏摩擦,沙沙作响——在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狭小卧室里,这声音显得尤为悦耳。
  把这个造型品味极其落伍的盒子打开,就是岑筝目前的头等大事。
  正活动着手指,岑筝忽然听见外面防盗门的锁眼在转动。他立刻抓起手边的被子盖到身上,闭眼躺好,装作正熟睡的模样。
  沉缓的脚步声从客厅地板蔓延到卧室门口,岑筝知道那个人要进来了。
  果然,下一秒虚掩的木门就被人慢慢推开更大的缝隙。但是脚步也随之停下,没有再继续前进。岑筝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最平缓的状态,眉头微蹙,宛如沉浸在睡梦中。
  就算闭着眼,也能感觉到对方炙热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游走。
  一想到那种视线里包含着某种陌生的情愫,岑筝心里不可避免地慌张了一下。
  空气凝结片刻。终于,那个人向外退了两步,重新把门关好,不打扰床上人的清梦。
  岑筝身体放松下来,眼皮睁开,露出自己漆黑深邃的瞳仁。他望着天花板的泛黄一隅,大脑陷入冥想状态。
  卧室的隔音效果很差,没过多久就听到外面洗菜切菜的动静,刀子落得慢而轻,显然是在刻意压制噪音,生怕吵醒了屋子里熟睡的人。
  岑筝回过神才发现这个细节,随后暗自嗤笑一声。
  没想到那男人看着憨傻,实际倒还挺细心。
  他从床上坐起来,捋顺自己柔软的头发,又随手用头绳在后脑勺扎了个圆润的小丸子。
  照照镜子,扯起嘴角。然后给自己一个情绪积极的心理暗示:今天也依然是美貌满分的一天呢!
  下一秒,岑筝迅速收起这个荒谬的假笑,恢复平日冷淡的脸色。他翻身下床,装出刚睡醒的困倦模样,揉着眼走出卧室。
  门拉开后,四目交接。
  “醒了?我买了梨,给你放糖煮一煮,喝完嗓子就能快点好了。”年轻男人的嗓音干净透亮,他看到岑筝后,眼睛就像是开了自动锁定模式,盯着那张脸舍不得移开,“或者你要是饿了,我可以先做饭。”
  岑筝抿了抿唇,指着案板上刚切了一半的梨,点头。
  年轻男人心领神会,嘴角笑意不止,落刀也变得十分干脆利落。
  这个出租屋里没有厨房,炉灶只能安置在阳台,岑筝所坐的旧沙发旁边,还靠着一辆老化生锈的自行车。尽管这里的环境穷酸了点,但也不是不能住人,地板和茶几都没有明显污渍,可见屋子主人平时挺爱干净的。
  “汤好了,给你放桌上,晾一会儿再喝。”男人端着碗从阳台走过来,瓷碗烫手,他一撂下就急忙摸耳朵,“不够的话锅里还有。”
  岑筝沉默地站起身,到餐桌旁坐下,一声不吭地拿起勺子舀了块煮软的梨吃。低头嚼东西的时候,岑筝很清楚这个年轻男人又在偷瞄自己,于是抬头向他递了个淡漠的眼神,想示意他可以走了。
  男人眼神闪烁,不自然地避开岑筝的视线,心情愉悦道:“你先喝着,我进屋直播。”
  岑筝没再给他任何反应。
  进屋前,他握着门把手,忍不住回头对岑筝补充了一句:“你今天发型真可爱。”
  身为男人,却被另一个男人用这种词夸奖,岑筝心里不由得一阵恶寒,但还是抬起脸回以对方微笑。
  等男人进屋后,岑筝才把发圈从小团子上扯了下来,让头发就这么普通地散着。
  过了几分钟,超大音量的电子音乐隔着卧室门板传出来,旋律乡土气息浓重,节奏令人心神不宁。
  魔音灌耳还未结束,紧随其后的就是男人刻意压粗的大嗓门,字正腔圆,铿锵有力——
  “万丈高楼平地起,辉煌只能靠自己;灯红酒绿惹人醉,墨哥带你混社会!手机屏幕前的兄弟们中午好!放下你们手中的碗筷,跟我一起,摇起来!”
  话音刚落,BGM旋律正好进入到高潮阶段。只这样听着,会觉得氛围仿佛真的High到了极点一般。
  岑筝皱着眉头,眼球灵活地打了个转。
  第五天了,这是自己重生的第五天。
  没了光鲜亮丽的明星身份,没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水平,更别提事业、梦想和无数粉丝。五天前还触手可及的人生,再睁眼就好像蒸发了一场镀了金的梦。
  他醒来,除了拥有陌生的身体外,身边只有这么一个整天用手机直播跳社会摇的“男朋友”。
  岑筝之前不了解“社会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天偶然从门缝里瞄了一次这位“男朋友”极不协调的肢体动作,同时还激烈地摇头晃脑,吓得他以为这人嗑了药。还好冷静观察了几分钟,发现貌似有点像上个世纪的舞蹈风格,岑筝这才忍住没报警。
  习惯了“男朋友”的兴趣爱好后,岑筝脑袋里只剩一个念头——
  分手。
  但要马上分手,似乎也没那么容易。
  这五天来,岑筝大概了解了一下原主的身份环境:男,不到二十岁,住在某个不知名小县城,没工作,不上学,父母不在身边。
  至于死因,似乎是在屋子里封窗烧炭打算自杀,一氧化碳中毒,窒息身亡。
  虽然及时地送到医院抢救,但救回来的却是借尸还魂的另一人。
  岑筝一睁开眼,就莫名其妙地继承了别人的名字和身体……以及男朋友。
  而在搞清状况以后,岑筝又不得不一直装记忆受损,装哑了嗓子,装睡眠不足,尽可能避免和原主的男朋友进行过多接触,所以两个人才相安无事地过了五天。
  毕竟他还不够了解男朋友的性格,万一自己贸然坦白,转眼被对方扭送精神病院就不好了。
  前不久也得知了这位男朋友的名字——吴墨。
  胸无点墨……的意思吗?岑筝思考。
  他也差不多搞清楚了吴墨的生活规律,非常多姿多彩:每天起很早,去镇上的市场买新鲜蔬菜,中午一边做饭一边录像;下午要么直播喊麦“我要送你九十九朵玫瑰花”,要么放歌跳社会摇;晚上就在饭桌前表演十秒吃一碗饭,连续表演三次。如果半夜还有精力,就拿着手机和手电筒,去镇子上哪个危房里转悠,直播探灵。
  吴墨每天的收入都是靠直播时的观众打赏。岑筝十分怀疑,这真能赚到钱吗?
  卧室里的音乐声太吵闹,岑筝索性找耳机戴上,用原主的手机刷微博。
  热搜上“宋明琢”三个字居高不下,岑筝点进去逐条翻阅,没什么新内容,还是那些连他自己都看腻的新闻标题——
  【人气男星宋明琢酒后意外坠楼,经纪公司深夜发声明确认死亡】
  【演员宋明琢出殡仪式,生前好友悲痛送行,亲弟弟宋厌欢崩溃大哭】
  【宋明琢死亡内幕曝光,惊澜公司有脱不开的责任!】
  ……
  岑筝的拇指不停地上划屏幕,将那些媒体拍摄的照片一扫而过,从不去点开大图,更不会去点开粉丝评论。
  这几天他上网的次数很少,因为只要手机屏幕一亮,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己不幸身亡的消息。于是他把时间都用来进行情绪自我调节和心理建设上,脑海里时刻紧绷一根弦,咬紧牙关不停地强迫自己接受新身份,绝对不能因此崩溃。
  然而,任他心理素质再强大,作为一个铁骨铮铮的直男,这几天总被另一个男人深情款款地盯着,心态也免不了有点崩。
  更令他悲从中来的是,自己身体还有点虚弱,没办法立刻跑路。万一吴墨这段时间有什么生理需求,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自然而然地脱裤子就上。
  ……不,从两人的身材外表差异来看,自己大概率只需要做到自然而然地脱裤子就够了。
  岑筝不敢再往下细想,只能颓然叹息一声。
  他正愣神的片刻,脖子上忽然有温暖的东西贴过来,着实把他吓一跳。
  “你干什么!”岑筝条件反射地回头,发现吴墨不知什么时候从小卧室里出来了,现在居然搂着自己的肩膀。
  吴墨稍稍松开了手臂,惊喜地问:“你嗓子好了?”
  岑筝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态,只好稳住心率,嗫嚅道:“嗯……早上一醒,好多了。”
  听他声带恢复得不错,吴墨终于放心地松一口气。他拉过岑筝纤瘦的手,脸上挂着朴实无华的笑容,诚恳道:“我今天的直播打赏比昨天多了五十块,厉不厉害?”
  吴墨的年纪看着也不大,但这样兴高采烈的表情还是过分孩子气了,尤其再配上说出来的话,落进岑筝眼里,实在有点冒傻气。
  岑筝冲他露了个敷衍的微笑,点头回答:“厉害。”
  吴墨的笑容不知收敛,继续说:“要是你去直播,肯定赚得更多,但是你不喜欢抛头露面,我也舍不得让你整天那么累地摇。”
  摇?岑筝迟疑了一下,反应过来是指跳那个土气满满的舞蹈。
  “嗯。”岑筝把手从对方掌心抽回来,“你继续去直播吧,我……我收拾一下碗。”
  吴墨点头答应了,却依然站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不知道他还想干嘛,岑筝只好试探性地问:“怎么了?”
  “你能亲我一下吗?”吴墨乌黑的眸子里闪着期待的光芒。


第2章 
  岑筝怔愣住,心里响起一声“大事不妙”。
  好在他又迅速察觉到,吴墨用的是请求语气,自己是有拒绝的余地的。
  “不能。”岑筝果断回答,不过怕态度这么坚决会引起对方怀疑,便多跟吴墨补充了一句:“今天不亲了,我先欠着。”
  吴墨喜出望外道:“好啊。”
  原来这么听话。
  岑筝心里松口气。
  中午跟吴墨一起吃了饭,相当家常的西红柿炒蛋和木须肉。原主的胃口很小,岑筝吃了不到一碗就有饱腹感了。
  吴墨见他放下了筷子,就问他:“你要不要喝蜂蜜水?”
  岑筝想了一下,点头。
  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吴墨过得还挺精致呢?
  但当吴墨把泡蜂蜜水的材料拿出来后,岑筝意识到是自己见识短浅了。
  “我今天去市场看到有蜂农在卖,就提了一箱回来。”吴墨把放在门口的透明塑料箱抱起来,撂到桌上。一掀开盖子,岑筝嗅到扑面而来的甜腻味道。
  他低头一看,里面全是大块大块堆积在一起的蜂巢蜜,造型粗糙,颜色暗淡,部分缓缓流出的蜂蜜透着棕黄光泽。总体来说卖相很差,确实是纯天然没加工过的样子。
  吴墨用小木铲使劲挖了一块出来,递给岑筝,让他尝尝。
  岑筝习惯保护嗓子,不太喜欢甜食,便有点抵触地问:“这东西很甜吧?”
  吴墨不假思索道:“没有你甜。”
  “……”岑筝猝不及防,打了个寒颤。
  他硬着头皮,张口咬了一丁点蜂巢,在舌尖上咂摸味道。
  吴墨拿勺取了一些蜂蜜泡进温水里搅拌,给岑筝喝,说对嗓子好。
  这么一大箱蜂蜜得什么时候才能吃完?岑筝一边喝水一边寻思着,吴墨可倒是真敢买。
  很快,岑筝明白自己又多虑了。
  只见吴墨把茶几上的杂物都清空,在上面铺了两层报纸,然后把那箱蜂巢蜜“咚”地一声摆了上去。
  接着他坐在地板上,把手机架好。
  “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今天的泪水是明天的骄傲!脚踏实地不怕被人嘲笑,听天由命不如听你墨少!帅哥美女们下午好!今天我给大家表演吃蜂巢蜜,看——”
  吴墨再次挖了一大块,对着镜头展示几秒,晶莹剔透的蜂蜜在滤镜作用下更加诱人,直播间的弹幕迅速因此多了起来。
  “野生蜂巢蜜,没有任何添加剂,保证过瘾。”吴墨冲着观众说完,就立即一口咬下。
  甜腻润滑的蜂蜜瞬间刺激喉咙,几口过后嗓子开始发痛,但为了保持住直播间的人气,他还是面带笑容坚持吃完了两块。
  茶几上的报纸没多久,就被不小心滴落的蜂蜜浸湿了,有眼尖的观众发现,就在直播间带起了节奏:“主播也太浪费了吧,桌上还有那么多呢,想办法吃了吧!”
  很快有人跟着起哄:“主播快把报纸上的舔干净啊。”
  吴墨看到那些观众留言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他心里有些慌乱,怕一会儿节奏真带起来,自己就骑虎难下了。于是他匆忙把最后一小块蜂巢蜜吃完,冲镜头露出和煦的笑容,打算就此结束:“各位魔拍的兄弟姐妹们,要是喜欢我的视频,就点击右上角的‘关注’,我每天都有直播,晚上咱们不见不散!”
  吴墨说完,赶紧冲手机屏幕轻轻挥了挥手。
  岑筝一直站在旁边,他看不见直播间的弹幕情况,只能看着吴墨一个人无聊地吃。
  这人明明都腻得脸色不好了,还一个劲儿强颜欢笑讨好观众。
  ……未免也太耿直了。
  说实话,吴墨的外表在岑筝眼里还看得过去,尽管那掉色的黄头发不敢恭维,但整个人至少干干净净的。而且普通话也很标准,听得出是念过书,没什么乡土口音。
  然而他年纪轻轻的,不找点正经工作做,整天卖力气跟那么一丁点观众赔笑脸,实在是有点浪费大好青春。
  收拾好茶几以后,吴墨在阳台洗手。
  岑筝犹豫着走过去了,这几天以来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吴墨。”
  “嗯?”
  “我想出去工作。”
  “要去打工?”吴墨双手在水龙头下甩了甩。
  岑筝斟酌着“工作”和“打工”的区别,回应吴墨:“对,我想出去打工。”
  吴墨表情很开心,说:“你终于肯出门了,太好了。”
  接着他又问:“是要穿现在这种衣服吗,还是……裙子?”
  岑筝愣了愣,合着这原主还有女装癖啊。
  “噢……只穿这个就好。”岑筝捏了捏自己的T-恤,“天气越来越凉了,裙子不合适。”
  吴墨点头,又欲言又止。
  岑筝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那以后,你还穿裙子吗?”吴墨小心翼翼地问。
  “以后再说。”岑筝含糊回答,不再看他。
  吴墨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晚饭的时候再出门吧,我们可以在外面喝鱼骨汤,庆祝你嗓子好了。”
  “哦。”
  艺人当惯了,在外出之前,岑筝得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形象。
  原主的发质很好,就算蓄到脖子的长度也不会显得凌乱邋遢,更何况还有这么一张五官俊美的脸,这让岑筝很是庆幸。
  只不过这个长相偏向于柔美的漂亮,眼尾稍长,乍一看甚至还有些烟花气,这和岑筝上辈子玉树临风的模样截然不同。他照镜子的时候,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完全适应。
  如果用这副身体重回娱乐圈……
  岑筝这几天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现在的脸型线条圆滑流畅,五官和头的比例没有缺陷,笑起来也不见任何多余的皱纹。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这张脸面在对中长焦镜头时,是十分上镜的。
  ——但也仅限于上镜。
  就算他还拥有合格的演技水平,可光是这作为男性过分漂亮的长相,戏路也不会宽。至少受众最多的角色类型,比如什么荷尔蒙爆棚的霸道总裁、风流倜傥的古代侠客、当下流行的这狼狗那奶狗等……都基本与他无缘。
  顶多用这张脸在大众面前晃几眼,让他们图个新鲜,粉丝疼爱个把月后迅速爬墙,“岑筝”这个名字很快就埋没进娱乐圈流量时代的洪流中。
  最后……被人遗忘。
  他绝不甘心新的人生活成这样。
  岑筝用头绳简单扎了个小马尾,看起来更加清爽了。
  今天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出门,这种小镇子街道不会太宽,走在路上总要担心后面的自行车会蹭到自己。街边的店铺牌匾也是一家比一家脏,看起来都没什么生气。
  吴墨偶尔路过认识的人家,会笑着打招呼。对方说着一口乡音,而吴墨还是依然用普通话回答。
  岑筝估计,吴墨也不是本地人。
  “这周围都不缺人手,咱们去白羊街那边,给钱多,还不累。”吴墨说着,下意识想去拉岑筝的手,结果被对方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吴墨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手指微微蜷缩了起来。他悄悄离岑筝近了两步,紧挨着对方走。
  岑筝问他:“这离市区有多远?”
  “嗯……坐车要两个小时吧。你想去玩吗?我可以攒钱。”
  “不用。”
  两人走了好几条街道,再前方是一大片平旷而贫瘠的土地,踩上去能听见窸窸窣窣的枯草断裂声。
  岑筝一路上都在旁敲侧击地跟吴墨打听情况,时不时装自己一氧化碳吸多了记性不好,很顺利地从吴墨嘴里获取不少有用的信息。
  自己目前所在象牙镇,想去市区只能挑每周的一三五七,一大早到客运站等车。而这小县城还没机场,要去首都就得先坐火车到隔壁的城市,路程不远,半个小时就到。
  岑筝大概算了一下所需的费用,加上期间的酒店住宿,按最低标准怎么也得攒够三四千块钱。
  ……世事难料,几千块对于以前的自己来说,吃顿饭就没了。
  他正多愁善感着,忽然听到远处隐约传来轰隆隆的机械响动。一回头,才发现这片废弃的土壤旁边不是桥,而是火车轨道。这个距离感觉不到火车是怎样呼啸而过,只能看到它载着一排排车厢的乘客匀速驶向前方。
  岑筝望着车尾逐渐远去,再慢慢消失,鼻梁忽然因此一阵酸涩。他仓促地深吸一口气,把情绪稳定住了。
  吴墨听见他呼吸的声音,以为是走路累了,便贴心地问他:“要不要我背你?”
  岑筝望了他一眼。
  不知道原主这时候该怎么选择。岑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手臂,趴在了吴墨宽大的背上。
  就这样走了十几米岑筝觉得有点不大对劲,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现在都没有不好意思呢?
  想了想,岑筝下了个结论:一定是因为原主外表太秀气,身材纤瘦,体力不足,才导致他不由自主也跟着变娇弱了。
  这么一想,他心里就平衡许多,继续把自己的身体重心依附在吴墨身上。
  到白羊街后,岑筝赶紧趁周围没人,从吴墨身上蹦下来。
  岑筝问:“有没有那种,不卖身,还来钱比较快的工作?”
  吴墨说:“包车司机,好像一天拉活儿挺多的,可你不会开车。”
  岑筝道:“我就算会,我们也没车啊。”
  吴墨迟钝地反应过来:“也是哦。”
  岑筝走马观花,确实看到不少店铺外面都贴着招人启示,但一个月下来最高的才一千八,买张机票钱就没了。
  “要不,咱们还是先吃饭吧?”岑筝看来看去,只觉得新的人生好特么艰难。
  餐馆很小,没空调,电扇嗡嗡作响。
  吴墨点了鱼骨汤,盐煎肉,还有两道开胃凉菜。他说都是按照岑筝的喜好点的,岑筝也不清楚原主的口味,就只能假装开心地点头。
  吴墨夹了一筷子鱼进嘴,嚼两下忽然抬头问岑筝:“这肉是不是煎焦了?”
  岑筝尝后回答:“没有啊。”
  吴墨像是努力要嗅什么似的吸了两下鼻子,随后恍然大悟道:“噢,原来是我的心在为你熊熊燃烧!”
  岑筝:“……吃饭。”
  吴墨老老实实吃了几口米饭,又撂下筷子,叹息道:“米饭太少。”
  岑筝:“不够让老板再添。”
  吴墨:“一碗米粒的数量,却还比不上我每天想你的次数!”
  岑筝:“……赶紧吃饭!”
  这顿饭总算快吃完了,吴墨端正坐好,询问岑筝:“你渴吗,我们要不喝点酒?”
  岑筝眼皮不抬,反问:“什么酒?”
  吴墨:“和我的长长久——”
  岑筝:“不喝!”
  再也不想听吴墨说话了,岑筝只能低头专注玩手机。
  当他看到今晚的热门微博时,手指一僵——
  【宋明琢手机云相册公开,五百张花式自拍】
  [@CoCo卷]:我靠……这画风不是那个宋明琢吧。
  [@快乐蛙奶茶]:趴床上那张好可爱,真的是直男?不信。
  [@Ahsid]:真希望你能再多拍一些给我们看,唉。
  [@哈噜哈噜]:这是被盗流出来的!不是公开!麻烦营销号尊重艺人隐私,逝者为大!
  ……
  岑筝把自己那些自拍照一张一张划过去,忍不住低声骂了句“操”。
  ——连他悄悄拍的嘟嘴照都被发出来了!
  听见岑筝骂脏话的吴墨很是惊讶,在他印象里岑筝一直说话轻声细语的,别说脏字了,平时连重一点的语气都不会有。难道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吴墨开始绞尽脑汁想办法,一定要让岑筝开心起来。
  结账的时候,老板亲切地告诉他们,今天鱼骨汤打折。
  吴墨灵光一现,拽了拽岑筝的袖口。
  岑筝斜睨一眼,“干嘛?”
  吴墨诚恳道:“虽然今天鱼骨汤打折……”
  岑筝听他这话茬感觉不对劲。
  吴墨:“但是我对你的感情永不打折!”
  岑筝被这连环土味情话攻击得快没脾气了,只能忍无可忍地翻白眼。


第3章 
  很快,热搜榜第一的关键字就成了“宋明琢是gay”。
  直男岑筝这顿饭吃得相当没胃口,喝了碗鱼汤就把筷子撂下了。
  吴墨以为他是因为没找到工作心情不好,就讲笑话转移他的注意力。岑筝听得心不在焉,抬头瞪了一眼,吴墨就乖乖闭嘴不说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岑筝从医院里醒来,对自己的态度就和以前差别很大,再也没温柔地笑过。
  吴墨因此不免有点失落。
  吃完饭,吴墨想带岑筝继续去找打工的地方,却被对方拒绝了:“先不找了,我累了,回去吧。”
  看吴墨的意思,是要原路步行返回。岑筝想叫辆车,随后又放弃了这个念头——毕竟吴墨一天也赚不了多少钱,人家的心意是花在男朋友身上的,不是换了芯的自己。
  走到那片荒废的庄稼地时,吴墨还想弯下腰背他。
  岑筝毫不客气,胳膊往上一搭,被吴墨轻轻松松背起来了。
  虽然脑子不够灵光,但倒是挺会心疼人的。
  岑筝心想。
  自己上辈子没体会过恋爱的感觉,没想到现在却在男人身上享受了一把朴实的关怀。
  ……呸!男人之间卿卿我我算什么“关怀”!
  岑筝立刻清醒了脑子。
  回到出租屋,岑筝还是沉默。
  毕竟死后公开处刑,比活着爆出绯闻更加耻辱,他身为艺人的最后一点价值还是为人们提供笑料。至于到底是公司把控不严,还是竞争对手蓄谋已久,岑筝已经没心思考虑了。
  他现在唯一要考虑的东西,就是钱。
  上辈子银行卡里的存款应该全被转移走了,微信钱包没准还剩几万块,可他不敢提出来,要是被人发现就添了大乱子。
  对了,还有原主的私房钱。
  岑筝又想起了那个桃心形状的破铁盒子。
  他起身去卧室,一推开门看到吴墨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我给你变个魔术吧。”吴墨兴致勃勃地说。
  岑筝坐下来,安静地看他表演。
  “瞧好咯,我要让这支笔消失在我手里。”吴墨拿着一支圆珠笔,像是用飞镖瞄准一样靶子一样,对着另一只摊开的手掌上下比划。
  忽然他握笔的手用力向上一抬,再眨眼,那支圆珠笔就真的凭空不见了。
  岑筝看着那支别在吴墨耳朵上的圆珠笔:“……”
  吴墨想把耳朵上的笔遮住,就故意只给岑筝露了另外半边脸,得意洋洋问:“厉不厉害?”
  岑筝有点不耐烦:“你当我傻吗?”
  没得到预料中的赞许,吴墨悻悻地把笔从耳廓上拿下来,握在手里。
  岑筝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稍稍动容了一点,好歹自己借了人家对象的身子,不能欺负过分了。
  “你今天晚上不去探灵了?”岑筝抬起手,帮吴墨整理了一下头发。
  吴墨神色恢复得很快,摇摇头说:“不去了,昨晚被人说了,危房不安全。”
  岑筝点头,气氛安静了几秒,他忽然抬起手,冲吴墨勾了勾手指。
  这潇洒又撩人的小动作令吴墨心跳加速,愣了愣,马上乖乖凑过去听岑筝吩咐。
  “我好看吗?”岑筝挑眉问他。
  吴墨毫不犹豫回答:“好看。”
  “你觉得我这张脸,进娱乐圈有戏吗?”
  吴墨一愣,下意识喃喃开口:“你不是最讨厌……”
  话说半截他又止住了,转而认真回答岑筝:“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去当明星,肯定人见人爱的,绝对能火。”
  ——老子要是人见人爱了,那你怎么办?
  “是吗,我能火?”岑筝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随口提起了生前竞争对手的名字,“火得过唐昼吗?”
  吴墨连唐昼长什么样都没想起来,直接回答:“当然能。”
  岑筝心情莫名好起来,继续问:“那能火得过宋明琢吗?”
  吴墨迟疑了:“这个人……好像前几天去世了。”
  岑筝的笑容渐渐褪去,漫不经心地感叹了一句:“嗯,真可惜啊。”
  他才刚二十六岁,正处于演艺事业的上升期,本以为今年能靠着电影《深自缄默》蹭个金犀奖最佳男主提名,结果去参加一次熟人的订婚宴后,就有去无回变成灰了。
  那天晚上他确实喝了酒,但分量不多,怎么都不至于像公司声明里描述的那样,醉到看不清路,在楼顶一脚踏空的程度。
  除非产生幻觉。
  岑筝前几天一琢磨,心里就有了这个答案。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缺德的给自己下了药,他自认为没得罪过谁。
  “岑筝,”吴墨忽然开口,“你还记不记得,这个月我们约好要做什么?”
  岑筝立刻警惕起来,生怕他接下来嘴里蹦出个“爱”字。
  “呃……我想想啊。”岑筝装模作样地思考,可他哪知道人家小情侣之间的秘密。片刻后,他冲吴墨叹气一声,诚恳道:“唉,自从我出院,脑子就晕乎乎的总忘事。我们约好干嘛来着?”
  谁知吴墨听他这样问,反而欣喜起来,说:“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这样我到时候就能给你个惊喜了。”
  ……你倒是挺乐观。
  岑筝无奈地跟着他笑了笑,想起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就催吴墨去洗澡了。
  淋浴的声音一响,岑筝就把床下的桃心铁盒拿出来,去厨房用刀割。盒子底部比较薄,用刀尖磨十几下就裂出缝隙。他将利器探进去,向外发力,终于把铁皮划开了一条细长的口子。
  岑筝迫不及待地把铁皮边缘揭起来,往里一瞧却大失所望——
  一张红钞票都没有,全是白花花的纸。
  岑筝扫兴地把菜刀摆回原处,抱着盒子回卧室了。
  他把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倒在床上,翻了翻,似乎都是信。随手拿起来一张纸,字体清秀,排列整齐,一目十行地看下来,更像是原主的日记。
  室内的灯泡老旧,光线太暗,岑筝决定还是白天再仔细看看。
  浴室的水声停了,岑筝拿好要换的衣服,等吴墨出来自己再去洗澡。
  他经过吴墨身边时,能闻到对方身上像苹果一样清淡的香皂味。吴墨湿漉漉的头发也终于撩了起来,露出眉眼和光洁的额头,没有厚重的刘海遮挡后,整个人的气质与平日差别很大。
  岑筝这才发现吴墨的五官还挺不错的,眼神里有种稚气未脱的英气。自己之前光注意他的一头黄毛了,忽略了这人的身高和长相……这么一看,和自己的外表倒是般配。
  卧室的床很小,容不下两个人,吴墨一直都睡外面的沙发。
  他躺下来,打开手机看看自己的魔拍账号又涨了多少粉丝,比昨天多了七十来个,这让他开心得不行。
  每天的收入也开始稳定增加了,勉强够两个人糊口。幸好半年前他一次性付了房租,现在的经济压力没有那么大。
  如果能早点赚够房钱和车钱,回去让父母开心就好了……吴墨边这么想着,边把今天中午的做菜教程上传发布。
  小镇的夜晚静谧无声,与车水马龙的城市截然不同。
  岑筝向来黑白颠倒,生物钟混乱,就算换了新身体也习惯性熬夜。
  他半夜睡不着,就用手机尝试登陆以前的微信。
  幸好账号还没被冻结……岑筝刚一登陆,就有无数的消息弹出来,手机因此卡顿半晌。
  他不去点开那些红圈数字,只打开了好友列表,迅速把里面一些圈内人的账号保存,又去朋友圈里翻翻,看最近哪些剧组在拍戏。他来不及细细研究,全部先截图了。
  做完这些,岑筝心里暂且有了点底气。
  本该现在就立刻退出账号的,但他忽然发现,此时此刻还有个人不停地给自己发消息。
  所有历史对话早就加载完毕,只有他亲弟弟的聊天框里还在增加新的文字内容,右侧时间正好与手机系统同步。
  岑筝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许久,最终还是没按下去。
  宋厌欢才刚考上大学,读的影视表演。他从小就向往进演艺圈,因此总是想让哥哥宋明琢“提携”一下自己,但从未如愿以偿过。每次宋厌欢想方设法地向哥哥暗示时,宋明琢拒绝得都很干脆坚决,甚至经常直言不讳“你根本就不适合”,难免伤了小孩子的自尊。
  往后几年,他们之间基本无交流,各自工作学业越来越忙,代沟也随之越来越深。
  岑筝知道他对自己多少有些心怀芥蒂,然而作为哥哥,岑筝更清楚宋厌欢那三分钟热度的性子,在家养尊处优还不满足,就向往演艺圈的纸醉金迷,却不考虑怎么承受住层层浮华背后的艰辛。
  岑筝有些懊悔,自己当初要是心软一点,帮他积累些人脉就好了。至少这样,宋厌欢以后的路能好走一点,自己上辈子的遗憾也能因此少一些。
  岑筝深呼吸,退出这个微信,切回了另一个空落落的账号。
  原主的通讯录里也就十来个好友,唯一一个有聊天记录的就是吴墨。
  [吴墨]:睡了吗?
  岑筝随便给他回了个表情。
  [吴墨]:没有水的地方是什么?
  岑筝知道他这是又要跟自己脑筋急转弯瞎扯淡了,但还是耐心回了两个字“沙漠”。
  [吴墨]:那没有你的地方是什么呢?
  这题岑筝答不上来,如实说不知道。
  [吴墨]:是寂寞。
  岑筝看着这几句聊天对话,明明没什么意义内涵,却让他冷不丁笑了一声。
  [吴墨]:嘿嘿!晚安(^_^)
  俩人相隔一堵墙,非要网络一线牵。
  岑筝无奈地扯扯嘴角,输入“晚安”俩字发送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再提醒我换设备后没有验证码无法登陆微信了
  我文里的微信创造者是我,不是马化腾,所以我说了算


第4章 
  这几天,岑筝一直在看原主那些写在纸上的日记。
  对于原主身世,岑筝多少也了解到了一些:母亲生二胎羊水栓塞,走得早,婴儿喘了几天气也跟着去了。父亲伤心酗酒了一阵子才恢复正常生活,但很快这男人又勾搭上了邻村的姑娘,被人家丈夫那边找来的几个壮汉教训了一顿,从此左腿落下病根,走路很歪,没钱治。
  看到这里,岑筝以为原主跟父亲的关系不好,毕竟日记里对父亲的代称都是“老色鬼”“老流氓”,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嫌弃。
  可再继续往后看时,岑筝又不免唏嘘——原主从小就想当女孩,曾经穿着妈妈的裙子出去玩,被村里人笑话是“二椅子”,后来父亲知道了就挨家挨户上门说理。这位乡下男人的确好色又粗鄙,可也是世上唯一一个真心对待原主的人,甚至打算以后日子好过了就卖地存钱,给儿子做手术。
  家里存款不多,父子俩可谓相依为命,原主再长大些就离开村子打工,隔半年回一次家。
  他上一次再回来,见到的却是父亲沾满泥土和血液的尸体。
  肇事者是在其他乡镇有点脸面的人物,聚餐到半夜酒后驾驶,乡间道路没有灯,把人撞得直接顺坡滚入水沟,后颈骨折,当场毙命。尽管很快就赔了钱,也道了歉,但给原主造成的阴影是毁天灭地式的。那几十万赔款他捐给了癌症病人,之后失魂落魄地回到吴墨这里,郁郁寡欢几天选择离开人间。
  岑筝向来不喜欢看充满压抑和苦痛的故事,也不会悲天悯人同情心泛滥,但现在他灵魂直接附到这样生活坎坷的人身上,难免有所共情。
  他紧皱着眉头把这几页纸折好,端正地放在一旁。
  发呆了几分钟,他听见门被人敲了两声。
  抬眼看到门被吴墨推开一条缝隙,他笑着在门口说:“来吃早饭,我煎馒头,上面裹了鸡蛋。”
  岑筝点头,把这一小摞信纸压在枕头下。
  吴墨每天都是这么一副脸上挂笑,知足常乐的样子,连吃个鸡蛋煎馒头片都好像特别享受。
  他吃着吃着,就用筷子尖挨个指点碟子里的东西,说:“这是煮蛋,这是煎蛋——”然后抬起头看着岑筝:“你是我的小笨蛋。”
  岑筝默默喝了口豆浆,把自己欲言又止的“小王八蛋”咽回去。
  得不到岑筝的配合也没关系,吴墨自顾自地愉悦着,夹起一块烤饼递到岑筝嘴边,问:“你能不能跟它说一句话?”
  岑筝瞥了一眼,有点警惕:“干嘛?”
  吴墨:“因为我想蘸糖!”
  岑筝绝不是被他逗开心的,只是吴墨这种神经的小套路实在令人招架不住,他因此气极反笑。
  吴墨见他唇角上扬,以为他是被自己的情话功力折服了,便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岑筝偶尔瞟他几眼,回忆起了原主日记里与吴墨相识的描述。
  他俩都是读过一些书,但社会经验为零的年轻人,原主在外地打工时被人蒙骗到了一个传销组织。就在那里,认识了同样被骗来交钱的吴墨。
  但这两人不同的是,原主很快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计划着跑掉;而吴墨浑然不觉,还一天到晚跟着小头目一起喊口号,做发财梦。
  幸好后来两人在警察的帮助下成功脱身,吴墨觉得这个男孩长得好看还善良,就耿直地一门心思追求,天天薅路边野花假装是玫瑰,叼嘴里在人家面前晃悠。
  岑筝还没把那些日记看完,关于原主对吴墨的感情,他印象最深的是这一句话:
  「墨哥喜欢男的,我也喜欢男的,但是我跟他不一样,我讨厌自己也是男的。」
  再结合原主关于性别不寻常的微妙心理,岑筝猜想这俩人的感情状况应该没那么和谐,或者说没那么理想纯粹。
  毕竟吴墨是个纯Gay,但原主却只有生理特征为男性,跟吴墨交往也是半推半就答应了,恐怕连他本人都不确定自己对吴墨到底是异性还是同性的好感。
  总之,岑筝发自内心地同情身体原主。也出于感激,希望这人下辈子投个好胎,无论男女富贵,至少能身体健康,家庭和睦。
  除祝福以外,他不会再为这具身体多做任何事。
  吃完早饭,吴墨休息一会儿就开直播,岑筝则回房间。
  关上门之后没多久,吴墨的声音又在外面清晰响起:“真正的弱者,不是没有成功的人,而是害怕失败不敢尝试的人!真正的强者,不是没有眼泪的人,而是含着眼泪努力奔跑的人!我是皇甫墨,我在魔拍为你直播,点关注,不迷路!”
  经过这些天土嗨电音和灵魂喊麦的洗礼,岑筝已经对吴墨每天直播的开场白见怪不怪了。
  只是他还不能理解,吴墨非要取个艺名叫“皇甫墨”,听起来就像是个暴发户富二代,还不如本名好听。
  “今天虽然不是很热,但看西瓜很便宜,我就买了三个,兄弟姐妹们看看大不大!”
  吴墨对着镜头拍了拍手边圆润的西瓜,煞有介事地说:“我试试徒手把这个大西瓜劈开,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如果劈开了,希望各位能捧个场双击送爱心,右上角点个关注,谢谢大家!”
  他扎马步式地在西瓜前摆好造型,左手扶稳,右手悬在空中蓄力,正当他在心里默数五秒倒计时的时候,直播间的弹幕忽然有人开始刷屏:
  [发发是鹅霸]:主播敢不敢用头砸?砸开给你刷五个告白气球。
  [发发是鹅霸]:主播敢不敢用头砸?砸开给你刷五个告白气球。
  ……
  吴墨呆愣了几秒,眼睛盯着“五个告白气球”的字样,忘了自己现在要干什么了。
  在魔拍直播APP里,粉丝能给主播打赏的最高级别礼物,就是告白气球和荣耀皇冠,这两样礼物价格均达到了四位数,并且还都附带了广播效果,能让直播间外的在线用户看到打赏提示,帮助主播引流粉丝。
  吴墨从开直播那天起,至今没收到过大额的礼物,更别提什么“五个告白气球”了。所以当有粉丝提出这个条件时,吴墨第一反应不是对方怀有什么态度,而是自己有没有能力完成这个表演。
  最重要的是,岑筝生日快到了。如果今天能入账那么多钱,自己就可以给岑筝买更好的生日礼物了!
  一想到这个,吴墨就更加有满足观众愿望的动力。
  用头砸西瓜而已……反正,只要多用点力气就行了吧?
  与此同时,岑筝正趴在床上,拿纸笔练字。
  原主的字迹方方正正,每个字的最后一笔会习惯性延长,左右结构的字通常会写得有些宽。岑筝以前练过硬笔书法,抓特点模仿字迹还是比较擅长的。
  他刚要写完最后一个字,打算休息一会儿,就忽然听见吴墨在外面大喝一声,接着又好像出现了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
  岑筝担心外面出了什么状况,把笔一扔,立刻下床出去看。
  一开门,他就因眼前的状况懵住了。
  茶几上有一颗因神秘力量裂成两半的西瓜,而吴墨面前却又摆了一个全新的。不等岑筝推测出刚刚发生了什么,吴墨就用行动向岑筝解释清楚——
  只见他先是冲手机屏幕真挚地喊了声“谢谢大家送的玫瑰花”,接着又屏住呼吸,气沉丹田,凝视着手中的西瓜几秒,最后下定决心似的,大声“嘿”了一下,脑袋直直地向西瓜砸去。
  砰!
  一下子就碎了。
  岑筝被这眼前的景象震惊得睫毛颤抖。
  吴墨没注意到岑筝已经从卧室出来,他专注看直播间的观众留言,一只手忍不住抬起来,轻轻抚摸自己的额头。
  [骑着小鱼去追猪]:666主播头真铁!给你刷个漂流瓶!
  [莫吉托]:woc还真砸了啊……不愧是皇甫家族的男人!就是刚!
  [AA微商鬼谷子]:一进来就看见这么“血腥”的画面,吓得我连广告怎么打都忘了。
  [GLOAT]:刚才说要刷五个告白气球的是谁来着?
  [姬皇]:墨少已经砸完西瓜了,刷告白气球的观众哪去了?
  [二百斤的秃头慌]:那位要刷五个气球的大佬还在吗?该不会是驴人的吧。
  吴墨逐条翻阅,看到后面大家都在呼唤那位最初提条件的观众,然而那个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正等待着,吴墨听到身后不远处响起岑筝低低的声音:“跳梁小丑。”
  说是小声嘀咕,可音量也足以让吴墨听见。岑筝不屑地剜了他一眼,转身回屋,重重关上了门。
  虽然自己与吴墨原本素不相识,但以情侣关系一起相处了好几天,岑筝心里对他也自然也产生了些要求和标准。于是,越是看到吴墨喜欢在网络上出洋相博关注,岑筝就越是有恨铁不成钢的羞耻。
  还是趁早离开他比较好……至少这样能减少吴墨的经济负担,免得他以后再做些什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用头砸西瓜?亏他这榆木脑袋想得出来。
  直播间的弹幕内容此时相当统一,所有人都在怀疑那个扬言要刷五个告白气球的人,根本就是诓皇甫墨的。
  吴墨当然很是失落,然而失落的原因和告白气球关系不大,只是他感觉到自己好像惹岑筝生气了。
  要是岑筝不开心,他当然也笑不出来,便打算再随便说几句话就下播。
  他刚张开口,半字还未吐露,却看见屏幕上亮起了金光闪闪的特效。
  吴墨没搞清这是发生了什么,他只看见一顶镶满宝石的黄金皇冠从屏幕下方冉冉升起,然后自动悬浮在了自己的头顶。璀璨的光芒在屏幕上不断闪耀,不出十秒,直播间的弹幕以迅猛之势疯狂增长。
  [扒鸡]:路过路过,围观土豪。
  [阿囤在线秒蜂巢]:哇,哪个大佬这么有气势!
  [四眼哥哥]:关注这个主播以来,第一次见这么大的礼物。
  ……
  吴墨迟疑了很久,不敢相信。眼前的特效不仅一直没消失,甚至还一次又一次循环了起来。这说明有人在不停地给自己刷礼物。
  屏幕右侧有观众送礼公告,吴墨眼睁睁看着那个数字由“5”上涨到了“50”,而数字后面的礼物名字显示的是——
  荣、荣耀皇冠?!


第5章 
  足足五十个荣耀皇冠!
  吴墨有点不知所措。
  [木棱小仙女]:这跟刚才要刷告白气球的不是一个人吧?
  [隽兮]:靠,用头砸个西瓜就能日入七八万,我也要去开直播了。
  [CC小潮丶]:看到广播来的,以为有美女呢,失望。
  ……
  吴墨盯着滚动的弹幕列表,然而实际内容也没看进去,半天才想起来要感谢那位砸钱的观众。
  “谢谢这位名为‘TAG’的朋友送来的五十个荣耀皇冠,”吴墨把这数字真念出来的时候,声音都止不住地飘,“谢谢,非常感谢。”
  [TAG]:不用谢,加油。
  下播之后,吴墨去给这个人发了私聊。
  ["﹏皇甫墨ゝ]:谢谢你的荣耀皇冠、但我不能收这么多、留一个就行了、你把你账户给我、我把剩下的给你、、、
  [TAG]:不用,你拿着吧,我不差钱。
  ["﹏皇甫墨ゝ]:我真的不能收、太多了、我又没做什么高水平的表演、拿这么多打赏我心里过意不去、、
  [TAG]:别废话了,都说了我有的是钱,我就是看不爽有SB骗你们这些乡下人。
  ["﹏皇甫墨ゝ]:可我不想让我男朋友误会、
  [TAG]:谁他妈管你误不误会,再废话取关了!
  吴墨:“……”
  城里的有钱人可真是暴躁啊。
  今天一下子入账五位数,吴墨一时间不知道该拿这笔钱干嘛,总之要先给岑筝买一份生日礼物。
  可岑筝喜欢什么呢?以前喜欢穿裙子绑头花,但现在似乎没这个爱好了,而且吴墨也不情愿男朋友整天假扮女人。
  啊,对了,给他买条项链吧!
  首饰都比较贵重,在吴墨的认知里,越贵重的东西才越能表现自己的心意。像戒指就很贵重,但这个东西包含了很多特殊含义,他跟岑筝的关系还没到那种地步,所以贸然送戒指不合适。
  吴墨思考良久,还是决定——就给他买条项链,买金的!
  这往后又过了好几天,吴墨看天气不热,就一个人出门,悄悄去了趟市区。
  他对金银珠宝不懂行,只认得商场柜台的那些算好的货色,又听柜姐夸得神乎其神,就花两万块买下了一条金链子。
  回去的路上吴墨欣喜得不行,满脑子都是岑筝收到这条项链时得多开心的模样。
  自从岑筝出了院,就没怎么再见他笑过,尽管出院前岑筝再三保证过不会再自杀了,但吴墨一直都很担心他会不会以后又寻短见。
  岑筝以前也时不时流露出厌世的情绪,不过心情好时笑容也是真的灿烂,吴墨就没太在意。哪想到上次趁自己出去捕鱼时,岑筝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直接就打算一了百了,这让吴墨惊慌之余也有许多挫败——原来自己在岑筝心里,也不是太值得留恋的。
  眼看很快就要到岑筝十九岁生日了,吴墨之前答应过他,要为他点燃九十九支摆成爱心型的烟花。
  不过这个承诺已经被岑筝忘记了,那么自己就更应该精心准备一番,给他的惊喜。
  吴墨把买好的烟花藏在出租屋外的墙角,避免阳光暴晒,就算下雨也能靠房檐遮挡。
  岑筝这几天都没兴趣关注吴墨又捣鼓什么,他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依然拿着纸笔练字。
  现在的笔迹跟原主已经有八九分像了,足够以假乱真。
  于是他找出一张全新的纸,在左上角端端正正写下三个字:致吴墨。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终于到了岑筝的生日。
  吴墨做好早餐就出门了,他去了那片荒废的庄稼地,象牙镇只有这个地方足够宽敞,适合燃放烟花。
  他将一大捆烟花棒放地上摊开,数出九十九支放到一边,然后开始一根一根地把它们插进土中,摆出了一个硕大的桃心。
  把这个步骤做完,剩下的就是难点了。
  烟花棒燃放的时间都不长,要是逐根点燃,根本没办法营造出浪漫震撼的效果。所以只能把它们的顶端用一根引线连接,到时候自己站在中间,找好位置再点火。
  吴墨研究好后,开始拿细绳,从第一根开始小心翼翼地系好。这样同样的工作要重复九十九次,他耐心地从早上忙活到了中午。
  这附近除了火车,鲜少有人路过,吴墨在烟花旁边撑起了一把硕大的太阳伞才离开,打算等晚上再带岑筝过来。
  吴墨半路买了肉和虾,回家放厨房里,还来不及洗,他想先去把生日礼物送给岑筝。
  敲了两下卧室门,没人回应,吴墨当岑筝还在睡懒觉,就拿着金项链推门进去,准备放在枕头旁。
  然而一开门,根本不见岑筝人影。
  被子叠得很整齐,牡丹花盛开的床单上只有一封雪白的信。
  吴墨走过去把那封信展开,几秒过后,那条沉甸甸的金链子就从他掌心滑落,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嘭——”
  岑筝歪着脑袋打盹,一不小心又撞上了玻璃。
  他眯着眼睛打哈欠,随手掀开窗帘,看外面的风景。长途巴士还在快速行驶,邻座几个乘客大声聊天,其中有人随口一提“快到火车站了”。
  岑筝这才心神松弛下来。
  他查了好几天的火车票和飞机航班,再考虑长途巴士的发车时间,发现最方便离开这个小县城的日子就是今天。
  由于大巴的发车频率和吴墨的作息规律有重合,岑筝原以为今天没法顺利跑路了,没想到吴墨今早出门极早,恰好给了自己足够的时间为离开做准备。
  可惜他没有单独坐长途车的经验,早上买票浪费时间太长,又等错了车站,导致没赶上最早的那一辆,因此下午的火车也要重新考虑班次。
  前几日他写好了一封告别信,临出门前,把它放在了床的正中央。
  但愿吴墨能早点看见……
  岑筝望着窗外一排排飞速掠过的白杨树,思绪飘散,大脑放空。
  傍晚随便吃了几口面包,然后就等火车进站。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坐火车,为了省钱买的硬座,靠窗,坐下没多久,岑筝就被车厢里的空气闷得有些头疼。
  还好这里距离目的地只需要半小时,忍忍就过去了。
  路上又会再经过一次象牙镇,眼前的景色不少都是岑筝眼熟的,看腻了就收回视线,戴上一次性口罩,闭目养神。
  过了几分钟,对面座位的小孩子开始吵闹了,家长也不管教,任由他拍打火车窗户。
  岑筝听见那孩子口齿不清地大声说:“樱花!樱花!”
  他下意识睁开眼,朝窗外望去——
  眼前依然是一片广阔而荒芜的土地,哪有什么樱……
  忽然,岑筝眼里闪过一丝明晃晃的光,定睛一看,远处居然有个人影!
  那人双手握着燃放的烟花棒,冲火车这边摇臂挥舞。
  “……”还是个很熟悉的人影。
  岑筝懵了一下,尴尬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平地上的那人不仅手里高举着烟花,很快还跟着火车前进的方向奔跑了起来!那人修长有力的双腿前后交换频率极快,在人眼的视觉暂留现象下犹如踩着风火轮,正以迅猛之势在旷野上平移。
  岑筝眼皮狂跳。他觉得,倘若现在把车窗抬起,没准都能听见那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没有错。
  此时的吴墨眼中含泪,努力向前奔跑,他一边挥舞着烟花仙女棒,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喊——
  “岑筝!岑筝!你若执意要走,我不强行挽留!臣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这真挚而悲怆的声音没多久就消散在空气里,无法再继续向前传达。
  火车沿着轨道机械地向前驶去,直到最后一节车厢也渐渐消失在了男人的视线里,他才慢慢地停下脚步。
  余晖将尽,残阳如血。枯黄杂草,随风摇曳。
  吴墨中午看完岑筝的信后,就一直在这片荒地上等着。整个下午,旁边的铁道上路过一班又一班的火车,可他却不知道到底是哪节车厢里坐着岑筝。
  于是,他只能在每次有火车经过的时候,高高地举起仙女棒,尽自己最大努力挥着手臂,在空中勾勒出最美的弧度。
  他答应过岑筝,要在生日这天燃放九十九支烟花。这个诺言就算被忘记也没关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火车也难追,他答应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烟花星星点点的火光洒在空中,却又转瞬即逝。正宛如他们两人的爱情,绚烂而短暂。
  初秋的夜晚凉风习习,月光下,形单影只的男人正悲伤地自言自语:“真正的强者,不是没有眼泪的人,而是……含着眼泪奔跑的人。”
  他抹抹眼角,哀叹一声:“唉,跑得我腿疼。”
  强者的体力也是有限的,吴墨挥舞烟花追了一下午火车,自然四肢酸痛,连开手机直播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是他跟魔拍平台签了约,如果缺了今天的直播时长,就拿不到这个月的全勤奖励。吴墨只好随便把手机架在地上,自己坐在出租屋门口的台阶前,有气无力地向观众打招呼:“大家晚上好,今天我给兄弟姐妹们直播放烟花……”
  原本为岑筝准备的生日烟花已经快被吴墨放干净了,现在也就还剩了那么四五支,被他拿在手里,不疾不徐地点燃,然后冲着镜头垂头丧气地晃悠。
  经常看皇甫墨直播的观众很容易就发现,他今天的状态和往日截然不同。皇甫墨向来都是雷打不动地精神抖擞,怎么今天一副病恹恹的状态?
  有不少人关心地问候他,吴墨心不在焉地看进去,过了半晌反应过来:自己不能在观众面前这么丧气,这未免也太不敬业了。
  他深吸一口气,清清嗓子,尽可能缓和自己现在的情绪。
  “来,朋友们!我今天给大家表演秒喝啤酒!”他努力挤出笑容,“喝醉了酒,我谁都不服,就扶墙!哈哈哈……”
  吴墨讪笑着,把四个玻璃瓶整齐排列到地上,拿起第一瓶,“啵”地一声,直接用牙咬开了盖子。
  他没再说任何废话,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下去。喉结快速地上下滚动,只需十几秒的时间,这杯酒就见了底。
  长舒一口气后,吴墨又拎起了第二瓶。这次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瓶盖咬下来,喝酒的速度也比之前慢了一些。直播间的观众早就察觉出他今天心情糟糕,大家都劝他停下来别喝了,但吴墨光顾着借酒消愁,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等到第三瓶喝了一半,吴墨感觉到胃口有点火烧似的难受了,这才犹豫着停了下来。
  [老e]:兄弟,你这是失恋了吗?
  [悠悠要睡觉]:墨少今天有一种忧郁美感,像王子。
  [甜总宇宙最美]:━墨少вμ哭,詀唭淶擼-
  陌生人们的关怀隔着屏幕传达过来,吴墨看着那些文字感觉到人间可贵的温暖。
  他苦笑着摆摆手,道:“没什么,男人嘛,总是要失恋的。”
  话毕,他眉眼的笑意褪去,只留下满目的无可奈何。
  烟花放完了,酒也喝够了,吴墨望着天边缺了小半边的月亮悄悄叹息。
  他喃喃自语着:“岑筝,下辈子我想做你的一颗牙,这样我难受的时候,你也会疼。”
  随后,他将握着酒瓶的手臂高举过头顶,手腕一转,剩下的半瓶啤酒就稀里哗啦地从上至下,如瀑布一般,把自己从头到尾淋了个遍。
  “啊——!!!”吴墨仰天长啸。


第6章 
  曼江市这几年大力发展旅游业,原先无人问津的爱琴海商场如今也焕然一新,连带着前后街道全部翻修,濒临倒闭的商业区迅速被改造成全国知名购物城。
  面向十字路口的大屏幕上,从早至晚循环播放当红男星唐昼的奢侈品广告,那张英俊坚毅的脸在光影处理后显得更加棱角分明,每一个年轻女性路过这条街时都免不了抬头望几眼。
  而在上个月,这块位置还是属于宋明琢的代言。
  绿灯亮起后,岑筝把视线从大屏幕上移开,鼻腔里忍不住冷哼一声。
  他生前倒也没有跟唐昼正面起过冲突,只是纯粹跟对方气场不和,互相不待见彼此。两人形象接近,戏路不少重合,人气不相上下,演技水平旗鼓相当,就连在时尚圈也是受同样的品牌商青睐。两家公司抢资源煞费苦心,媒体通稿也是经常cue两人进行比较撕出热度。只要是比较,就总有一方被人踩,无论是谁心里都不会痛快。
  岑筝极其厌恶这种无形捆绑,他努力磨练演技,争取更多的实绩,除了为了拿金犀奖影帝这个梦想外,眼前最近的目标就是彻底压过唐昼的风头。
  结果,自己英年早逝,属于他的东西自然慢慢分到了其他人身上,彻底便宜竞争对手了。
  岑筝进了一家理发店,大早上顾客不多,他洗完头,坐下来干脆地说明自己的要求:“剪短。”
  理发师也话不多说,跟岑筝讨论好发型后就直接上手,过程中忍不住感叹一句:“你这头发挺漂亮,剪了还有点可惜呢。”
  岑筝笑了笑,随口说:“没办法,工作需要。”
  “方便问一句,什么工作的?”
  “还没找呢。”岑筝漫不经心地说,“恒龙影视基地离这里远吗?”
  “你说拍戏的那里嘛,打车用不了一小时就到。”理发师干活聊天两不误,手上剪刀飞快削下岑筝后颈的碎发,“我们店里也有几个小孩去过那里跑龙套,一天就赚一百块,累得要死。”
  头发一寸一寸变短,岑筝感觉到脑袋变轻松了点,镜子里的自己终于有了些男性的清爽感。
  他抬手揉了揉额前的刘海,把上面残留的碎发抖下来,示意理发师拿吹风机帮自己清理干净。
  “你有修眉刀吗?”岑筝前倾身子,打量着镜子里的脸,“借我用用……嗯,我自己来就好。”
  理发师把东西递给他,岑筝把座椅向前拉了拉,左手撩起额前的头发,右手小心翼翼地用刀片细修眉毛。
  原主的眉形生长得很平,这就衬托出眼睛透润无害来,五官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整个人的气质因此显得太过柔美。
  但这位新内芯的性格却并非如此,他待人接物冷淡惯了,就觉得这张漂亮却平易近人的脸很是别扭。
  在他眼里,“美丽”的东西怎么能“平易近人”?这两个词本身就是矛盾的,前者该是冰冷锐利的武器,不是随便谁都能拿得起。
  岑筝把两边的眉毛修完,仔细对镜端详。此时眉峰分明,眉尾细长,连带着眼睛都略显凌厉。人的五官稍一改动,就能产生牵一发动全身的变化,更何况还换了发型,此时终于有了些气场。
  他眼神不经意一瞥,发现理发师一直没走,站在椅子后面瞧着自己。
  “怎么了,头发还没弄完?”
  “不是。”年轻的理发师忍不住笑,“看你长得也太秀气了,像电视明星。”
  岑筝薄唇轻抿,不再看他,站起身要去结账。临走前,他轻描淡写说了一句:“以后就在电视上看我吧。”
  完全理所应当的口吻。
  可出了理发店,岑筝云淡风轻的神色就一秒破功,瞬间愁眉苦脸。
  他是真的不知道,这里的理发店价格原来是这么他妈的贵,剪完头发连买件衣服的钱都挤不出来了!
  这点理发钱对以前的岑筝来说当然什么都不算,但现在自己浑身上下存款只有几千,除去已经花完的机票和住宿费,所剩的也不多了。
  他心疼地“啧啧”两声,接着又不忘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看看自己这张脸苦大仇深起来还好不好看。
  岑筝之所以没去首都,改来曼江,一是因为去澜城的机票负担不起,二是因为曼江有全国最大的影视基地,想最快接触圈子里的人还是要直接跟剧组。
  其实勉强还能凑出个第三条原因……岑筝怕吴墨想不开,也跟着出县城找自己。
  毕竟,他可是连火车都追过了。
  岑筝写的告别信内容不多,三言两语交代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爱情如同塑料,不堪一击;又把分手的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千错万错都是他这个女装大佬的错。他经历生死后,现在脑子开窍了,大丈夫不能沉溺儿女情长,要去首都发展自己的人生事业。
  不清楚这种方式能不能让吴墨死心,反正岑筝心里很过意得去。
  住的酒店条件一般,挺便宜,有空调有热水就能让岑筝知足了。
  他中午随便吃了外卖,然后开始照镜子,训练自己的五官。这是任何艺人在面对镜头前都要做的基本功,找准自己哪个角度拍照最好看,熟悉自己的嘴角在笑到什么位置时最动人,眼球用几分力气转动才能展现出该有的情绪。
  岑筝这半天一直练习定眼,到了晚上眼眶酸痛,洗完澡倒头就要睡了。
  他头发还没沾上枕头,就听见床头的墙后传来隔壁房客铿锵有力的声音:“粉红墙上发轰凰!轰凰画在粉红墙!黄黄黄——”
  是个女生,却声如洪钟,岑筝紧锁眉头爬起来,手握拳头使劲敲了三下墙壁。
  显然那边根本没听到,这句绕口令念完又开始喊“八百标兵奔北坡了”。
  岑筝只好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出门,找到隔壁敲了敲。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喊话终于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人向门走动的声音。门开了一条狭小的缝隙,一双杏仁眼在防盗链后警惕地注视着岑筝。
  “这酒店隔音不好,麻烦你音量小一点。”岑筝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诉求,懒得多看对方一眼,准备转身离开。
  “等一下。”女孩在背后叫住他。
  岑筝停下来回头,看到她跑进屋里,很快又拿了什么东西过来。女孩把防盗链取下,纤瘦的胳膊从门里伸出。她脸上挂着歉疚的笑,道:“不好意思啊小哥,请你吃个苹果吧,我老家特产,可甜可脆了。”
  “不用了。”岑筝下意识拒绝,但是他一想,自己现在吃顿饭还得精打细算呢,一个苹果也算挺值钱了,至少能补充维生素。
  于是他拒绝的话音还没落,又伸手把人家的苹果接过来了。
  这口是心非的举动让女生愣了一下,随后悄悄抿嘴笑。
  岑筝看了她一眼,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是在练声?”
  “嗯呐。”
  岑筝飞速地打量了她的外表,身高刚过一米六,素颜清秀,说话带了点口音。
  “你是演员?”岑筝试探性地问道。
  女孩羞涩地摆摆手,笑答:“我哪算什么演员,就是在恒龙跑龙套的。”
  岑筝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便直截了当地说:“我也想去,有什么门路?”
  女孩点头,很是热情大方地掏出手机,递给岑筝看。
  “小哥你扫一下我微信,我拉你进个群,接戏什么的都在里面找。”
  岑筝照做了,很快系统发来好友验证通过的消息。
  [你已添加了じ☆上倌珊ル☆じ,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上官珊儿?”岑筝认真辨认这个字体,有点迟疑,“这是你本名吗?”
  “艺名。”
  怎么现在的年轻人给自己取艺名都这么花里胡哨的。
  “来,进群了吧?”上官珊儿探头瞧了一眼,“小哥你点开看群成员,这个群主就是我们领队冰哥,他在群里说什么话都得注意点儿。要报戏就拍个自我介绍视频,发给冰哥,到时候报上了他就在群里艾特。”
  “行。”岑筝记住了她说的话,“明天你去恒龙吗?”
  上官珊儿点头道:“去。对了,小哥你要是也打算天天跑群演的话,最好也在恒龙附近租房哦,不贵的。”
  岑筝跟她多聊了几分钟,看时间也不早了,就让她早点回屋睡觉。
  转天凌晨五点,岑筝就被敲门声吵醒了。
  他提前跟上官珊儿约定好今天早上一起去恒龙,洗漱完就立刻提着包出来。他从吴墨那里带出来的东西很少,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是原主的日记,还有两支圆珠笔,一个背包全都能塞进去。
  “六点半集合,咱们得先找住的地方,要是时间来得及还能吃早饭。”上官珊儿提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走到楼梯口,手里的行囊被岑筝不动声色地接过去了,“谢谢小哥。对了,我还没问你叫啥呢。”
  “岑筝。”
  名字发音太拗口,上官珊儿尝试几次均以失败告终,索性放弃喊他名字了。
  从包车到酒店住宿都是小姑娘一个人安排好的,岑筝除了帮她提提行李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等进了恒龙影视基地,岑筝先被她带去办了一张演员通行证,证件上印着持卡人的个人信息和付款二维码,每次上工前把证交给领队,下班就能拿走,然后登录官网就可以查每天的入账。
  “昨天你在群里报戏了吧?”上官珊儿买了两个豆沙包给岑筝,“现在咱们就跟着领队走,你看队伍最前面那个,就是冰哥。”
  岑筝以前在恒龙拍过几次戏,对路线还是比较熟悉的,往这个方向走就是还愿台景区,拍武侠仙侠剧通常都少不了这里。到了剧组集合的地点,冰哥让他们在旁边的空地排队站好,别妨碍工作人员干活。
  他周围站了不少群演,有几个人见今天这位跟着来的新人外貌出众,便饶有兴趣地主动过来跟岑筝聊天。
  但岑筝没兴趣跟他们说话,有什么事都故意转身只问上官珊儿,然后俩人一言一句来来回回,别人自然就插不上嘴,自讨没趣地站回去了。
  “这都快八点半了,还不开始拍?”岑筝环顾四周,发现该有的剧组职位人员都到齐了,演员里都有好几个他以前认识的,“谁迟到了吗?”
  上官珊儿说:“猜对了,就是男主呗。每天七点上工,九点才到,而且化妆还得好久呢,他就可劲儿耽误。”
  敢这么高频率迟到,必定背后有人撑腰,岑筝感觉是自己熟悉的人,便问:“谁啊?”
  “就那个惊澜的强推之耻,袁踏歌。”
  噢,果然是自己认识的,同公司后辈。
  岑筝跟他吃过几次饭,算不上熟,能感觉出这位后辈挺目中无人,对谁打招呼都很是敷衍。以前还时不时听经纪人吐槽过他,说是无论哪方面的成绩都难以服众。袁踏歌本身上进心也不高,到处被人这么叫都无所谓,该拖后腿还是拖后腿。
  上官珊儿回答完这个名字,摇头叹气:“唉,《剑灵传》男主是他,女主是高见秋,俩人整天比着似的耍大牌。”
  对于后面那位当红女演员,岑筝一直不熟,只知道她负`面新闻很多,这个名字所到之处必定粉黑大战,腥风血雨。
  “欸,来了来了,袁踏歌的车!”
  过不久,《剑灵传》的动作导演拿着大喇叭喊了一声:“来二十个男群演!赶紧换衣服!”
  岑筝眼前一亮,立刻举起手。
  作者有话要说:
  岑筝跑龙套的时候,墨少也会慢慢从小主播变大网红,到时候两人再见面时应该都挺有钱了吧!
  姐妹们记住一句话:谋爱之前先谋生!


第7章 
  群演的衣服全放在纸盒子里,动作导演的喇叭还没从嘴边移开,这边几十个人就一股脑冲上去了。
  只有岑筝还站在原地,像个三好学生似的高举手臂,愣愣地看着争先恐后的人群,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上官珊儿拍了一下他的手,催促:“哎呀你别傻站着了,好看的衣服都被人抢了!”
  岑筝意会,赶紧过去钻进人群,从纸盒子里胡乱抓了一件青蓝色长衫换上。
  “来来来,群演都站在这儿,排好排好。”动作导演举着喇叭走过来给他们安排队形,“一人一把剑,握在右手防御,你们左边三个人先倒地,倒的时候往那个方向飞,别挡镜头。中间的人就一直保持住拿剑的防御姿势,表情紧张点,慢慢往后退,明白了吗?”
  岑筝跟着大家一起点头,他站好自己的位置,拿着剑试了试姿势。
  远处的男主角袁踏歌换好衣服化完妆,总算拎着长剑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站他旁边的配角也算在演艺圈有名有姓,出道多年,资历颇丰,但论咖位却远远比不了袁踏歌。搭戏的主角迟到,他也要跟着一起等。
  场记板一开一合,发出清脆的响声。全场屏息凝神,眼睛全都注视着袁踏歌的方向。
  只见袁踏歌那张无可挑剔的脸扬了扬,皱起眉头,朝群众演员喊道:“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
  搭戏的演员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利索地拔出佩剑直指前方,字正腔圆地说台词:“师弟,念在我们同门多年的情谊上,我还愿意喊你这一声‘师弟’。我可以不计较你闯禁地,不追究你盗法器,但若你再向前踏出半步,我的剑不会再留半分情面!”
  袁踏歌把背上的酒葫芦摘下来一扔,似是悲伤地扬声道:“师兄,一二三四五六七。”
  有群演没忍住,笑场了。还好摄像机拍不到,导演也没在意。
  岑筝在心里暗自叹气,不愧是惊澜传媒的强推之耻,出道几年了连台词都背不下来。
  不,看袁踏歌从容自若的状态,也许根本就没有背的打算。
  群戏的场面调度复杂,NG的次数也多。岑筝所在的位置每次都要尽全力打滚似的往后摔,就算有垫子护着,十几次下来也头昏脑涨了。
  而袁踏歌还有好几个动作记不熟,跟配角搭起戏来很是吃力,导演又没办法重骂这尊大佛,只好先让群演们休息一下,找人手把手教男主角动作戏。
  袁踏歌俊秀的脸上堆满了消极,烦躁地问:“导演,用替身不行吗?”
  “这场全是要你露脸的长镜头,必须你亲自来。”
  袁踏歌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有气无力道:“我今天状态不行。反正你这又不是拍电影,把长镜头揉碎了分给别人吧,你看,这不是有好多群演了吗?”
  “他们哪能——”导演气够呛,脏话就在嘴边差点蹦出来,又活生生咽回去了。他知道跟这种天价片酬小鲜肉较真没有用,还是得赶紧想出对策,不然规定的时间内拍不完,这边的场地就得交给下个剧组了。
  袁踏歌凤眼一眯,打了个哈欠,若无其事地说:“你们导演自己商量吧。”
  之后商量出的结果就是,把原本的长镜头砍掉,袁踏歌驾驭不了的打戏就让几个特邀演员来做。但是这其中涉及到几个要演员露脸的画面,剧组的特邀演员里,可不是谁的脸都能上镜的。
  没办法,执行导演只好在群演里挑,看来看去还真发现个长得不错的,伸手指指喊那人:“你,过来一下。”
  被选中的岑筝不由得挑眉。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导演给了他两个镜头,一个是跟袁踏歌比划两下剑法就后仰倒地,另一个是倒地后痛苦地吐一口血。
  这种戏对岑筝来说不在话下,挥剑的几个动作一学就会,表情也几乎完全还原了导演的要求,令人甚是满意。随后导演还给他多拍了几个中景镜头,留着备用。
  等这场打戏拍完,已经到中午了。群演们衣服都来不及脱,全去排队领盒饭和饮料。
  岑筝把假发一摘,坐在台阶上吃午餐。上官珊儿在旁边着啃鸡腿,兴致勃勃地说:“你挥剑的姿势挺美的嘛,比袁踏歌都强多了,绝对有天赋!”
  “一般般吧。”岑筝轻描淡写。
  说起天赋,岑筝上辈子的确是有的。他第一次进入到公众的视线时也就七八岁,在大型家庭伦理连续剧《修灯》里演女主角的儿子,因此“宋明琢”这个名字在那时候家喻户晓。不过那之后他就没拍过戏了,专心学业,艺考进入戏剧学院攻读话剧表演,毕业后才签约出道,凭借某部大热偶像剧一炮而红。
  “欸!你!”远处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岑筝光顾着吃饭,听到声音没在意。没多久,自己头顶忽然有阴影降临,一抬头看见张陌生脸孔。
  “执行导演想喊你过去,问你普通话标准吗?”
  岑筝一听这话,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
  “标准,我记性还好。”
  “成!”跑腿传话的助理笑起来,“导演把男主角的戏份都掰开了,临时加了几个小角色给特邀,看你外形不错,也给你个机会。”
  群演通常都不会随便加台词的,毕竟和工资固定的跟组演员不同,群演的薪水比较自由,多说一句话就得多加好几十块钱。也会有特殊情况,比如现在这样,需要挑几个形象不错的龙套出镜念词。
  岑筝足够淡定,在他看来自己的条件在群演里混出头是早晚的事,只不过现在机会来得更快而已。
  下午开机,导演分给他的角色是某一门派的小弟子,性格傲慢刻薄,言语讥讽男主后却被打得落花流水。单人镜头两个,台词虽短,但足足有四句。
  岑筝观察了一圈发现,这些被临时加戏的演员里,只有自己是跟袁踏歌搭得上戏的。也就是说,只要后期不删袁踏歌的这段戏,自己的镜头也会跟着保留。
  他心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附近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转移了他的注意:“还玩手机呢,人家群演台词背得都比你多,你也稍微看看剧本行不行?”
  岑筝循声望去,思绪一滞。
  前不久还跟自己规划未来发展道路的经纪人,此时已经成了陌路。她脸上有着妆容都遮不住的困倦,拎了把椅子,放在袁踏歌旁边坐下,哑着嗓子说:“早点拍完早点下班,我有事跟你说。”
  袁踏歌听到声音头也不抬,只是摘下一边耳机,懒洋洋道:“蕴姐,你怎么来了?”
  “刚弄完宋明琢的那些合同。”高蕴心平气和地道,“听说你连续好多天迟到,在片场消极怠工,严重耽误剧组拍摄进度,我得腾空出来看看你。”
  被经纪人数落的袁踏歌鼻腔一哼,倦慵地抱着手机,靠在躺椅上。他身着一袭白衣戏服,这样软着身子缩起来就像只憩息的雪狐。
  高蕴已经习惯他这副懒散模样了,就算好话歹话说尽,袁踏歌也是照样烂泥扶不上墙。她索性也不计较他敬不敬业了,只要能多赚钱别惹事就行。
  袁踏歌用余光注意着她的脸色,轻声抱怨起来:“背台词有什么用,反正到时候配音口型对上就行。我连着拍了三天广告,昨晚没睡直接赶路来的,现在困得要死。”
  高蕴没搭理他,把目光移到了别处。
  一抬头,四目相接。
  倒也不是故意盯着她,岑筝只是见到熟人感到亲切,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
  结果,两人就不小心对视上了。
  于是岑筝立刻自然而迅速地转过头,若无其事状。他重生以来有个新习惯,就是紧张时会下意识伸手把鬓边的头发别到耳后。
  然而指尖抬起时,触碰到的却是皮肤,他这才想起来头发已经剪短了。
  高蕴只觉得眼前这个小演员长得挺不错的,视线便在他身上多停了两秒,不过也没太在意。她偏过脸继续跟袁踏歌说话:“手机收好,别玩了,这附近有记者。”
  “让他们随便拍。”
  高蕴立刻抬手拍了一下他脑袋。
  她佯装怒意清了清嗓子,直接把他手机夺走了。
  袁踏歌本来正津津有味地看视频,耳机插头却猝不及防地从手机接口弹出来。
  “欸,蕴姐!”他脸色骤变。
  下一秒,周围人全都听见了袁踏歌手机外放的声音——
  “商店的玫瑰看不上路边的野花!高空的雄鹰瞧不起树上的乌鸦!兄弟姐妹们记住我一句话,遇到困难不要害怕,大胆向前走别当井底之蛙!下面我皇甫墨为大家摇一首《为了他》!谢谢大家!”
  岑筝在不远处听到这熟悉的嗓音,顿时背脊一凉。
  作者有话要说:  吴墨说“为了他”的时候,那个“了”字一定是念成了liao


第8章 
  有些人表面光鲜亮丽,实际上也会抱着手机偷偷看魔拍APP。
  自己的隐秘爱好在众目睽睽之下曝光的刹那起,袁踏歌这张素来面瘫的脸可谓精彩纷呈,惊慌失措之际还不忘冲周围一圈无辜人员吹胡瞪眼,仿佛他现在无地自容都是旁人长了耳朵的错一样。
  “看什么乱七八糟的呢。”高蕴眉头一皱,赶紧把这个软件强行关掉了。
  “是广告,我不小心点到的!”袁踏歌耳根发红,拔高音量解释,生怕别人听不见。
  高蕴的表情显然对此不以为然,她把袁踏歌的手机丢进包里,甩给他一份从助理那拿来的《剑灵传》剧本。无比贴心的是,她还特意用荧光笔帮袁踏歌的台词划上线,这当然超出了经纪人的工作范畴,反倒像是每学期为儿子成绩的操心甚至想陪读的妈妈,润物细无声。
  在她的催促和帮助下,袁踏歌的态度总算有所收敛,赶工似的把今天的戏拍完,阴沉着脸要回手机,快步上了自己的房车。
  群演们也因此早早下班。岑筝脱完戏服,被上官珊儿带去聚餐,反正有人大方请客,吃白食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这群人大部分来自外地,通常是喜欢演戏才来恒龙,虽然每个月也就挣那么三四千块钱,但其间的满足感是普通打工赚不到的。也有人是不缺钱,只单纯觉得在这里整天见明星很好玩,所以跑龙套的薪水就用来请客吃饭,交交朋友。
  每天都有很多怀揣着明星梦的人涌入这个全国最大的影视基地,只不过对于他们绝大部分人来说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认清现实后留下,挣点生活费;要么认清现实后流泪,收拾东西各回各家。至于绝少数人,流泪过后不肯走,还在这里坚`挺着——不是“坚强”,也不是“坚持”,仅仅是像沐浴阳光并全身瘫软的雪人那样,在万物复苏的世界里固执地“坚`挺”着。
  跟岑筝一起吃饭的,全部都是“绝大部分人”中的前者,拎得清自己几斤几两,是恒龙群演组织里最正常人的存在。
  此时此刻,这些人正热心地教龙套新人岑筝……怎么使用魔拍APP。
  “你会什么才艺吗?不会也没关系,长得好看随便拍也会有人看的。来来来,点这里就是录像,一个视频能录十秒,也能三十秒、五十秒,录完发布就行了。有人给你的视频双击了才能有热度,双击出来的小爱心多了就能上热门!”
  岑筝听得稀里糊涂,他早就习惯把微博之类的社交账号交给公司打理,也一向讨厌私生活暴露在陌生人的视野之下。但普通人与明星不同,很多人都喜欢在网上发点每天的生活片段,被点赞了就特有成就感。
  所以就算心里不情愿,岑筝最起码的情商还是有,脸上时不时配合他们露出恍然大悟状,然后拿着手机独自摆弄起来。
  首页的视频没有能够吸引他的,翻来翻去,岑筝忍不住在搜索栏里输入“皇甫墨”三个字。
  主播专栏最上方显示着:正在直播。
  岑筝戴上耳机,点了进去。
  吴墨正坐在饭桌前啃着包子形状的东西,艳粉色,很坚硬,耳机里“嘎吱嘎吱”的声音十分清脆。岑筝盯着他手里的玩意儿看半天,终于瞧出来那是用红心火龙果汁冻出来的一坨冰块。
  自从上次被一位大佬打赏五十个荣耀皇冠后,皇甫墨的直播间人气暴涨,原先弹幕寥寥无几,现在留言的滚动速度已经让肉眼无法看清内容了。
  吴墨吃完包子形状的火龙果冰,又从冰箱里取出新的模具,将其中冻好的冰块抠出来,展示在镜头面前。
  这些冰都是冻成什么白菜、键盘、梳妆镜等形状,五颜六色的,一看就是掺了不少食用色素,吴墨却嚼得有滋有味,还时不时感叹一句:“真香!”
  看他现在挺精神的样子,岑筝也稍稍放心了。
  而在屏幕的另一端,吴墨努力扯起快被冻僵的嘴角,微笑着感谢观众们的礼物打赏。
  【魔拍广播:粉丝TAG为主播"﹏皇甫墨ゝ送上十个荣耀皇冠!】
  伴随着手机振动,大家知道那位财大气粗的用户又来了。这人每次一出手都相当大手笔,令“皇甫墨”这个名字在短短几天之内频繁被系统广播,引得无数路人来直播间围观。
  [TAG]:继续吃,把这些都吃完。
  袁踏歌面无表情地输入这行字。
  不久之前,他发现魔拍上的这位主播对观众几乎是有求必应,用头砸西瓜徒手劈砖头什么的都不在话下。于是袁踏歌现在一旦心情不好了,就过来尽情地给皇甫墨刷礼物,与此同时他还会附带上自己的要求。
  这样发号施令、得到回应的感觉,给了袁踏歌很大的精神缓释。在魔拍APP的世界里,他不需要看谁眼色,不需要谨言慎行,完全可以像古代捧角儿的达官贵人一样,想翻谁牌子就立刻一掷千金,看完表演还会被对方感恩戴德。
  ——比自己当明星轻松愉悦多了。
  袁踏歌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另一只手飞速地点击礼物列表,又送出去一连串的荣耀皇冠。
  他这刷礼物刷得正爽,房车的门忽然被人拉开,吓得他立刻把手机屏幕锁上了。
  袁踏歌稳住脸色抬头,看到经纪人高蕴端着一罐咖啡进来,目不斜视地在自己旁边坐下。
  她从包里拿出个信封,丢到袁踏歌身上。
  “打开看看,认识是什么东西吗?”
  袁踏歌从里面抽出一张相片,纸面有点黏,应该是刚洗出来不久。
  视线落在相片正面的瞬间,他心脏附近的温度骤降,浑身的血液也仿佛凝固住。
  照片上能看见的只有三样东西:桌子,桌子上的透明袋子,还有袋子里的“黄油曲奇”。
  不等高蕴对照片有任何补充说明,袁踏歌就立刻求饶似的抓住高蕴的胳膊,湿着眼眶说:“蕴姐,我错了。”
  高蕴一口气把咖啡喝完,罐子丢进脚边的垃圾桶。
  见她冷着脸一声不吭,袁踏歌心里发慌,语无伦次地解释起来:“就一次,真的,白孟溪当着好几个人的面给我,我不敢不吃,不然我就……但是那、那之后我再也没碰过,蕴姐你相信我。”
  高蕴推开他,皱眉道:“我当然是信你的,你有多怂多蠢我还不清楚吗?”
  袁踏歌很认同这个评价,拼命点头。
  “我只是很生气这么严重的事你不告诉我。”高蕴心口有些难受,“就算不上瘾,我也怕你身体健康会受这种药影响,更怕你不敢得罪人,以后就一直被他们欺负。”
  袁踏歌眼泪当即落下,“对不起,我那天想着等回来一定找你,但是……但是宋明琢晚上出了事,我不敢再让你分心了。”
  “宋明琢当时跟你们在一起吗?”高蕴问。
  袁踏歌回忆了一下,摇头道:“不在,他一听说白孟溪那群人来了,就赶紧躲远了,不想见。”
  “他那天都跟谁待着?”
  “我不清楚。”
  “不清楚?”高蕴望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挺关注他的。”
  袁踏歌视线移开,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反感:“那也是很久以前的我才会这样。”
  高蕴不再说什么了,她也不希望袁踏歌的精神状态受到影响,毕竟接下来还有四五个通告。
  她拿出打火机,把油墨未干的照片点燃放进烟灰缸里,看着它在几秒钟之内化为灰烬。
  “我给你发个医院地址,你有空了就去检查一下,以防万一。”高蕴长叹一口气,疲惫地站起来揉揉眉心,“你早点休息,明天好好拍戏,多背台词,别惹导演生气,别耽误剧组下班。”
  袁踏歌忙不迭地点头。
  高蕴一走,他擦干脸上的泪痕,调整呼吸。
  果然跟经纪人坦白后,他心里舒服多了。至少又能肯定,身边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
  袁踏歌静静地发呆很久,接着又好了伤疤忘了疼似的把剧本丢开,拿起手机,继续看魔拍。
  皇甫墨的直播今天看腻了,袁踏歌就在魔拍首页上乱逛。这个软件有定位功能,同城频道里,被推送的视频基本都是附近的魔拍用户。
  在恒龙,十个群演就有七八个用魔拍APP的,整天拍点在剧组的小视频发上去,特别容易增加热度。
  不过《剑灵传》作为恒龙近期最大的剧组,当然把控非常严格,群演只要待在拍摄场地就得上交手机,方圆三十米内打个电话都会被人留意。更可况像袁踏歌和高见秋这种当红艺人,偷拍一张照片就直接律师函警告。
  而出了恒龙,群演们便可以放心大胆地吐槽,只要别透露具体艺人名字就行,用“某某男演员”“某女星”代称。
  袁踏歌点开了个距离自己不到一公里的直播,画面还没看清,耳机里立刻传来一群人的哈哈大笑,震得他连忙调小音量。
  “老铁们!我再哈哈哈哈给你们模仿一下高、高哈哈哈某个女主角的哭戏!呜呜呜咕咕咕……噗——”
  “哈哈哈不行,我演不下去了,一想起她当时的表情我就肚子疼……怎么会哭出鸟叫的啊?”
  “你躲开!我来给观众们表演‘用一种表情表达喜怒哀乐’。”
  “那你好了不起!”
  ……
  不瞎的人都能瞧出来他们在恶搞高见秋和袁踏歌,‘用一种表情表达喜怒哀乐’本尊更有自知之明。于是退出直播间前,他随手点了个“举报”。
  他记不住跑龙套小配角们的脸,但其中有一个让他觉得眼熟。那人皮肤白皙,五官相当清秀,笑起来的眼睛更是带了股甜劲儿,在普通人周围一对比特别显眼,绝对今天见过。
  袁踏歌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嘁”了一声。
  明天,等明天就让导演给自己加动作戏,他要把这些群演挨个打一遍!
  先从那个长得漂亮的男孩开始!


第9章 
  第二天,岑筝没有报戏,躺在出租房的床上不动弹。
  经历完昨天的动作戏拍摄,岑筝今天早上一醒就浑身肌肉酸痛。明明他也没做什么太困难的动作,但这副平常缺乏锻炼的身体就是承受不住那几下挥剑比划。
  他只好躺着休养,拿了个小镜子照,训练表情和眼神。
  岑筝做完二十组眼珠转动后闭眼休息,过了一会儿他拿起手机,打算放松放松心情。
  他不是特意想看魔拍的,只不过这个时间段恰好是吴墨在直播,他才顺便点开看看这人今天又在作什么妖。
  意外的是,皇甫墨直播间正处于关闭状态,搁平时吴墨应该在表演吞五碗米饭才对。
  岑筝刷新了几下,依然没反应,索性退出软件了。
  等他又完成了二十组表情训练后,再打开魔拍,还是没看见吴墨的直播提示。
  难道是最近又多赚了几十块所以心飘了?
  岑筝在床上翻了个身,点进吴墨的主页,发现他现在的头像旁边还多了几个亮晶晶的勋章,主播等级标志也从原来的灰色变为青铜。
  看来不止多赚了几十块啊……岑筝忽然轻笑一声,气息比呼吸稍深一丁点。
  这之后一下午,岑筝每当练习累了就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戳进吴墨的直播间。
  倒也不是期待他上线,就是岑筝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能猜中吴墨的行为轨迹。结果一天下来总共看了五六次,每次打开手机验证,看到的都是黑漆漆的屏幕,和一行“主播现在没有开直播哦”的字样。
  这勾起了岑筝的好奇心,他登录微信想看看吴墨朋友圈有没有在忙活什么,点开好友列表时,岑筝才忽然想起来——自己离开那天就把吴墨删了。
  也对,既然删了,那么这层联系就该断了,干嘛还窥探别人的生活呢。
  岑筝顿时兴味索然地笑了笑,果然还是自己现在太无所事事了。
  到了晚饭时间,上官珊儿来敲门,帮他带了份炒饭。
  “袁踏歌今天居然六点就到片场化妆了,你敢信吗?而且他居然还背了台词!”上官珊儿瞪大眼睛,嘴巴说完话就呈一个惊讶的“O”型,“本来拍完男女主吻戏就能结束的,袁踏歌非要把昨天的动作戏加回来,结果他威亚一吊起来就把自己的腿弄劈叉了,裤子勒蛋,疼得乱颤。”
  岑筝笑了笑,想微信给她转炒饭钱。上官珊儿大手一挥道:“客气什么,你家离曼江这么远,赚钱要比我辛苦多了,姐姐请你!”
  萍水相逢尽是客,这份好意岑筝就收下了,打算改天再请她喝奶茶。
  秋夜已深,雨水噼里啪啦地拍打房檐,凉风从窗户缝隙钻进室内。
  吴墨今天也是躺在床上度过的。
  这两天他吃了很多冰,除了他自己愿意表演,也有观众的要求。昨天连续吃完火龙果冰包子和黑芝麻冰键盘后,半夜就不出意外地开始胃疼,他吃完药忍到凌晨才好受一点,但今天早上一醒,就头昏脑热地发烧了。
  状态不好时不开直播,这不光是对自己身体负责,也是对观众的尊重。
  吴墨裹紧被子,睡眼朦胧望着紧闭的窗帘,分不清现在是下午还是晚上。
  十几个小时没有正常进食,吴墨感觉到饿了,他拖着沉重的身体去厨房,给自己熬了一碗白米粥。
  自己离开家也有一两年的时间,这么久也就偶尔经历换季感冒,像今天这样正经生病还是第一次。他不由得想起母亲来,不知道她是不是盼着自己今年中秋节能回家。
  吴墨尝着没有味道的白粥,在安静的小出租屋里感觉到很孤单。平时他开直播可以跟陌生的观众交流,虽然大家素不相识,但吴墨把他们都当自己未曾谋面的朋友。而当网线一断,吴墨才意识到这个现实世界,才是唯一能承载人类全部感知的地方。
  吃饱喝足后,吴墨咽下两片药,又回到被子里缩着。
  转天睡醒,总算精神充沛起来,吴墨赶紧把手机充好电,打算直播吃早饭。
  一打开魔拍APP,屏幕中央忽然崩出来一个深蓝色信封,旁边还有引导用户戳开它的特效。
  吴墨点击之后,魔拍自动跳转进入一个活动页面。
  【大千世界,相遇魔拍——神秘代言人揭晓,荣耀皇冠落入谁家?为你喜爱的主播投喂魔芋吧!】
  吴墨仔细看了看,忽然想起来魔拍确实从上个月就在预热一个活动,总结来说就是粉丝财力比拼,被打赏“魔芋”这一活动礼物最多的主播,会获得一顶由真正的黄金制成的“荣耀皇冠”——这只是算纪念奖品,毕竟在这种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的直播平台,能争得起人气第一位置的主播,月薪起码得有七位数,不会缺买黄金的钱。
  真正的重头戏,是这次获得人气奖的后续资源:前三名均有“乐益乳”酸奶代言资格,但人气第一的主播还会额外获得开屏海报宣传,并无条件签约悠竹文化。
  魔拍直播作为悠竹文化旗下产品,一直都致力于为公司培养有条件进军娱乐界的未来艺人,只不过……在主播排行榜上,前几名的不是喊麦社会语录,就是哭着唱伤感情歌,要么就是塑料普通话尬戏,实在和娱乐圈需要的艺人形象出入太大。
  这次活动,官方还特意请来了悠竹的人气男星唐昼拍开屏海报,在他旁边的位置,则暂时用虚线和灰色阴影涂成人形,脸上画了个问号。
  吴墨只是一个直播间刚有几万关注的小主播,对这种大型活动没有兴趣,不过只要是平台签约的主播都会被系统自动报名,如果入围前一千名,都会获得魔拍官方送出的中秋月饼礼盒。
  还是月饼对吴墨比较有吸引力。
  吴墨喝了半杯水洇嗓子,找出墨镜,犹豫了几分钟,又戴上了给岑筝买的金链子。
  他开启直播间,把摄像头打开,很快观看人数就从“0”涨到了“5781”。
  吴墨歪着肩膀迈开腿站着,伸出右手食指,一边居高临下地对准屏幕指指点点,一边说着自己今天的开场白——
  “朋友,用心交!爹娘,拿命孝!你有你的复杂社会,我有我的简单纯粹!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你帮我我帮你你不帮我我还帮你我帮了你你要是不帮我你还害我那我就干你!”
  虽然他嘴角故意霸道地向上歪,但声音腔调还保持着中气十足,越说到后面语速越惊人,观众佩服得立刻疯狂刷起了“666”和活动礼物“魔芋”。
  系统提示:【Lv.8贵族用户TAG进入了直播间。】
  [拍拍肚皮就可爱]:哇,大佬来了!
  [铭刻┰]:八级?我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等级的……
  [染吖染]:tag大佬!快送魔芋吖!墨少昨天没播,今天排名好低吖。
  系统提示:【粉丝TAG为主播送上8000个魔芋!】
  [TAG]:数字输错了,重来。
  系统提示:【粉丝TAG为主播送上80000个魔芋!】
  [_菠菜须须]:卧槽八万?
  [雎鳩燼]:魔芋一块钱一个啊各位,这都是白花花血淋淋的钱啊!
  [我不晚睡]:报!墨少现在已经进圈了!冲鸦!!!
  [本质脸吹]:再报!墨少实时排名78!
  [TAG]:离第一名还差多少?
  一看这位大佬问了这话,吴墨立刻在镜头前开口阻止了他的想法:“兄弟别这样,我、我没想参加这个活动的,大家也都不要再送魔芋了,留给真正需要的主播吧!”
  袁踏歌抱着手机,冲屏幕嗤之以鼻地冷笑一声。
  这才几个钱就诚惶诚恐的?呵,到底是真没出息,还是看不起他TAG的财力?
  系统提示:【粉丝TAG为主播送上88888个魔芋!】
  系统提示:【粉丝TAG为主播送上88888个魔芋!】
  [阿切企鹅切]:数字五个八,讲究。
  [张张张三岁___]:连续都是8,讲究。
  [长渊之落]:一拳一个讲究怪,一看就是没给主播打赏过魔芋,一次能输入的最大值就是88888,OK?
  吴墨看到这么大额的数字一连串冒出来,迷茫得不知所措,而且还有人在弹幕里报他的实时排名,眼看着就要进入前十了,他当机立断,把直播关了。
  屏幕瞬间漆黑,系统弹幕延迟了几秒后也停止了滚动。
  礼物数量显示:267693.
  吴墨摘下墨镜,仔仔细细把这个数从个位开始数了三遍,然后陷入深深的愁绪里。
  能有一个舍得砸钱的壕粉,确实给他最近的生活带来了很多实质性收获,但“一个人出100块”和“一百个人每人出1块”是不一样的,吴墨知道自己真正的人气完全达不到竞争排名的程度,这样靠一个人贸然砸钱,肯定会影响其他主播的排名位置。
  可是礼物数值又不可逆,联系魔拍官方直接放弃参赛资格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吴墨揉着太阳穴,真是头疼。
  今天从早到晚,吴墨都没再开直播,就怕魔芋数量又涨起来。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注册个小号登录,看看活动排行榜上前十主播的数值,以便估算一下自己停播的天数。
  【☆魔芋投喂榜☆】
  TOP1:"﹏皇甫墨ゝ┈┈┈[382694]
  TOP2:魔拍◆丹女王┈┈┈[313356]
  TOP3:爷傲√奈我何?┈┈┈[306694]
  TOP4:BadBaby┈┈┈[293784]
  TOP5:魔拍︶ㄣ彪哥┈┈┈[289023]
  ……
  ?!?!
  这数字和排名让吴墨瞠目结舌。
  不对,他明明已经关了直播间,为什么魔芋数量比早上还多了好几万?吴墨手指快速划动屏幕,翻到了活动规则介绍的那一页。
  没错,规则上明明写得很清楚,“直播间停播期间无法投喂魔芋”。
  吴墨猜想着会不会是系统数据出了Bug,紧接着他忽然注意到规则后面还有个不起眼的“[?]”标志。
  点开看到的是一句补充说明:Lv.8及以上等级用户不受本条规则限制。
  “……”他明白了,这就是鼓励壕粉砸钱的。
  吴墨叹了口气,看来这件事还是得和官方商量,毕竟那个叫“TAG”的观众实在太有钱任性了。
  他打算先去找在线客服,于是就点进了魔拍社区论坛。
  接着,吴墨就看到论坛首页上,最上方飘“火”字的帖子,是一个令他惊诧的标题——
  【无名主播皇甫墨空降榜首,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撞破了头!】
  里面的跟帖回复也是清一色霸气。
  “挡我女王者必诛之!”
  “犯我傲爷者必除之!”
  “扰我坏宝者必伐之!”
  “触我彪哥者必灭之!”
  ……
  〔12L〕:嚯,这是谁惹了四大家族,不想在魔拍混了?
  ……
  〔33L〕:家族粉停一停,别刷屏了,能否给小弟解释一下来龙去脉?
  〔34L〕:楼上,直接看这次活动的投喂榜前几,第一名哪位?呵呵。
  〔35L〕:四大家族平时撕得你死我活,这次是联手把矛头对准共同敌人了?
  〔36L〕:皇甫墨是谁,快来签收你的战书!
  吴墨怔愣了数十秒,终于反应过来——
  自己好像惹到真正的社会人了!


第10章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他是懂的,真实人气与排名不匹配的后果是被人口诛笔伐,吴墨理解,也不会有怨言。只是他从来就没经历过这种事,见到自己的名字直接被挂在论坛人身攻击,心里难免有点委屈。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把贴子点开,看进去了。
  【丹女王连续霸占榜首三年,从来没掉下来过,凭什么被一个无名小卒压在头上?】
  发帖人:许大头
  -楼主从下载魔拍第一天开始,就是一颗凤凰蛋,如今也是女王千日粉丝了,这三年来我为她每一次成绩进步感到高兴,是看着她一点一点从几万粉的小主播走到今天的。
  -这次活动首日,我给女王投喂了两万魔芋(见截图),被我媳妇知道以后差点JB都打断,但是看到女王的名字排在TOP1,我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但是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就有人刷榜,一位在魔拍五百强都查无此人的主播(注意,他的等级才只是个青铜),直接一跃而上,毫无预兆,超过了四大家族,盘踞榜首!
  -直播间平均在线人数不足五千的主播,魔芋投喂居然高达三十多万,这刷榜的力度简直令人发指!
  -在此我呼吁魔拍的兄弟姐妹们一起举报他,还魔芋榜一个公正!还四大家族荣誉!
  ……
  回帖都纷纷义愤填膺地表示赞同。
  吴墨看到这么多人情绪激动地要把他赶出魔拍,心里更对四大家族感到歉疚,客服那边也只是很官方地让他等待处理结果,半天没有下文。
  要不发帖子解释一下?可自己语文不好,这时候往枪口上撞,万一说错话恐怕会更加引起众怒。
  吴墨思前想后,还是不知道现在做什么才能让大家满意,他只好先登录大号,把个人简介改成了“近期有事,直播请假”,然后就退出了魔拍。
  “四大家族”这个名号,在魔拍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们四个就是魔拍直播的台柱子,其中的丹女王更是当之无愧四大家族之首,永远都妆容精致,冷艳非凡,社会气息浓重,在外也被尊称为“魔拍一姐”。她和她的团队靠拍摄连载视频出名,以巧妙的剧情和深刻的台词在魔拍打出了自己的名号。代表作品有《总裁的傻子老婆》《我只不过是一个看客》《农村转校生》等。
  吴墨也追过丹女王的视频连载,当初那一部《豪门虐爱,宠妻归来》看得他如痴如醉,每天拿着手机盼星星盼月亮等更新,看到丹女王饰演的女主角终于与男主终成眷属后,吴墨感动的泪水噼里啪啦打湿了枕巾。
  因此,丹女王可以说是吴墨的半个偶像了(之所以不是整个,是因为在吴墨心里最大的偶像是自己),本该属于偶像的排名却被自己夺去,吴墨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准备这两天好好学习说话的技巧,然后公开发一封道歉信,安抚四大家族的粉丝,把荣誉还给那些大主播。
  转天,吴墨想看看论坛里的风向如何了,点进去瞧,果然自己还是正处在舆论中心,首页连举报教程都有。家族粉势要把这个空降榜首的小主播彻底扳倒,吃瓜路人也都喜闻乐见贡献热度,甚至关于皇甫墨的扒皮贴都层出不穷——
  【皇甫墨人气数据分析,平滑直线某一天为何突然暴涨?!】
  【其实皇甫墨家庭背景很硬,直播时故意打扮得很穷,住很破很小的房子引起别人同情,实际上家里有好几套别墅】
  【皇甫墨是不是被一个叫TAG的包养了啊?那三十多万全是金主打赏的,比不过比不过】
  ……
  最后那个标题引起了吴墨注意,他先是大脑一片空白,随后自己一直歉疚的心情……终于被怒火取代。
  “楼主前阵子就知道皇甫墨这个人了,当时魔拍广播突然有人给他刷了五十个荣耀皇冠,我就去他直播间看了看,发现在线观众才几百人。后来我断断续续看过他的直播,没什么创意,只不过社会摇喊麦吃播他全都干而已……”
  “发现他直接登顶,我又去看了那个最近总给他大额打赏的观众(叫TAG),这个观众关注的主播也就几个,但却只给皇甫墨一个人打赏,而且累积打赏都差不多十万了……”
  “那么问题来了:1.皇甫墨一直籍籍无名,这位壕粉是怎么在几千万账号里找到他的?2.皇甫墨本身的视频水平不出众,为什么这位粉愿意给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主播砸这么多钱(现在快要五十万了)?3.凭良心话,皇甫墨外形条件不错,被哪个贵妇看上很正常,剩下的任君想象。”
  好一个“任君想象”。
  袁踏歌对着手机屏幕笑出了声。
  高见秋正吃冰镇葡萄,听到袁踏歌冷不丁笑了一声,便随口问:“你看什么呢,网瘾少年?”
  她房车的空调坏了,今天上午拍完戏就在袁踏歌的车里休息。
  袁踏歌上扬的嘴角稍稍收敛,“没什么,八卦贴。”
  “又是扒谁?我也要听。”
  “你都不认识,网红主播圈的。”
  高见秋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笑道:“你看上哪个嫩模了吧?”
  袁踏歌不置可否,抬起头与她对视了两秒后,又仓促地移开了目光。
  “我不喜欢模特,我要是找……就找圈内的。”他说完,忍不住瞄了一眼高见秋的表情,却见到对方毫不在意,还继续吃葡萄。
  袁踏歌稍稍失落,也不再理她了,继续看手机上的扒皮贴。
  没想到贴子里面的内容捏造得还有模有样的,关于TAG的身份,论坛里已经有好几个版本了,什么皇甫墨的贵妇金主、皇甫墨亲爹、皇甫墨豪门前女友……就是没人猜TAG只是个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普通观众——只不过有点钱而已。
  看到皇甫墨因为TAG闲钱多而被造谣,袁踏歌幸灾乐祸地笑了。
  他脑子里缺德想法挺多,正愁没处实现呢,要是早知道自己对一个破人气榜能有那么大影响力,他就该从银行卡里多提几百万,然后去直播里找几个看得顺眼的小主播,用魔芋砸得他们眼冒金星,再看他们被网友骂得头破血流。
  反正自己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在乱七八糟的娱乐圈里待久了,袁踏歌反而享受起唯恐天下不乱的快感来,这世界越热闹越喧嚣,他就越兴奋越想笑,随手花点钱就能在一个范围里引起轩然大波,这正好顺了他的意。
  叮——
  您有一则公共消息推送。
  【主播"﹏皇甫墨ゝ正在直播:@全体粉丝。快来围观吧!】
  袁踏歌扬起嘴角,等了这么久才等到当事人出面,终于心理承受不住打算甩锅给TAG了?
  他饶有兴趣地进入直播间,等着接锅。
  “大家好,我是皇甫墨……”
  吴墨把手机端端正正放在桌上,面容严肃。
  他刚一开口,直播间在线观众数量十秒内飙升至七万,暴涨的弹幕造成了屏幕卡顿,令他不得不又重启一遍。
  “我今天开直播,只是想澄清一件事。”
  吴墨皱起眉,双手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诚恳说道:“我跟那个叫TAG的观众并不认识,他为我打赏只是好心,没有图我什么东西。魔芋榜的事我已经联系客服了,这几天你们要是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怎么骂都可以!但是别造谣无辜的观众!”
  “我不怕你们!再见!”
  屏幕延迟几秒,变黑了,只浮现了一行“主播现在没有开直播哦”。
  吴墨一关上直播间,就立刻把手机倒扣到桌上,双手捂住了怦怦直跳的胸口,快速深呼吸。
  好紧张!他这辈子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面说话!要是再晚几秒声音都要抖了!
  ……
  屏幕另一边,袁踏歌脸色阴沉地摘下耳机,手指关节活动几下。
  他有点后悔给这么个没脑子的主播打赏了。
  处于风口浪尖的时候最忌讳立刻站出来表态,就算不得不站出来,说自己完全不知情不就好了?滴点眼药水卖惨不就好了?反正“TAG”只是一个隐匿在人海中的虚拟账户,而“皇甫墨”却是一个需要公开露面直播赚钱的活人——神经病,这个时候出来逞什么能?
  袁踏歌心不在焉地吃葡萄,吃了几颗忽然反应过来碗里的都是高见秋剥好的。
  他嘴角一僵,不自在地咳嗽两声,赶紧低头摆出认真看手机的样子。
  等脸上的温度冷却下来后,袁踏歌理智地考虑:自己对于魔拍到底有多大的影响力?
  于是他进入论坛,点击“发布新贴”,想好措辞编辑起来。
  二十分钟后,在魔拍论坛的首页上,一个贴子引起轩然大波——
  【你们不是觉得不公平吗,我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不公平】
  发帖人:TAG
  -我跟皇甫墨确实没关系,我们互相不认识,我给他打赏几十万,只是因为我给得起几十万而已。
  -不过我也确实没想到,才这么点钱就能让他冲上野鸡榜第一当鸡头,吓死我了,感觉我能把你们魔拍买下来。
  -有些人说我只给他一个人打赏,就是因为有内幕?
  -一个傻逼听观众的话用头砸西瓜结果被耍了,我同情一下都不行?
  -至于你们说因为我,导致什么破榜单不公平之类的,OK,等着。
  -从榜单最后一名开始,我挨个打赏二十万,把人气最低的那排主播全部扶上榜为止。
  -嘻嘻。


第11章 
  “什么乱七八糟的。”
  岑筝在树荫下乘凉,眯着眼摆弄手机。
  刚才看到魔拍的直播提示,岑筝下意识点进去了,但吴墨说的那几句话他都听不明白。不过岑筝看他面色凝重,知道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岑筝开始研究魔拍。
  他以前连微博都不怎么会玩,现在想看个八卦,捣鼓半天才发现魔拍里还有个社区论坛。一进去,就看到首页被“皇甫墨”三个字刷屏了,随便点开哪个都是谩骂。
  研究了贴子半小时,岑筝终于理顺了事情的发展脉络,总结起来就是:吴墨发财了。
  过不久,岑筝也看到了“TAG”的发贴,这人语气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不过也让他注意到了其中一句话——
  “一个傻逼听观众的话用头砸西瓜结果被耍了”。
  岑筝思绪一滞,想起来自己还没离开吴墨的时候,他确实这么干过。
  原来这种行径是观众要求的。
  可这样一看……对观众有求必应,好像显得吴墨更傻了。
  岑筝无奈地斜了下嘴角。
  算了,就当他是傻人有傻福吧,反正现在能赚到钱就够了。可到底什么人……会愿意给他一次性打赏那么多钱?岑筝又去看了一遍那个“TAG”的贴子。
  既得整天有闲工夫看直播,又要舍得给陌生人砸几十万,岑筝估摸着这人不是商圈败家富二代,就是职业跟娱乐产业沾边,要不然就是涉嫌违法,总不可能是真有哪个贵妇瞧上吴墨了吧。
  “T、A……tag?”岑筝默默把这个单词拼出来,踏歌?
  岑筝推测出这人的身份后,难以置信地翻了个白眼。袁踏歌那天确实在看吴墨的视频来着,没想到这小子还是魔拍忠实用户呢?
  那边的执行导演又喊群演上工了,岑筝不再多看手机,过去换好戏服戴上假发,听从安排。
  这几日他在两三个剧组混脸熟,一天内赚几百块还是不难的,何况普通话标准,还有出色的外貌条件加持,有时候拿到的镜头比正经跟组演员的还多。领队冰哥还干脆问他要不要去签约特邀,岑筝拒绝了,他觉得自己还能把握住更好的机会。
  平常岑筝习惯冷着脸,也不主动跟谁说话,拍完戏直接下班不多逗留,浑身散发生人勿进的气场。这种脾气在恒龙群演里肯定不讨喜,但见过他本人的容貌和拍戏的状态后,大家都一致认为这个男孩是有天赋的,早晚都能进圈子,自然也不会费力气跟他争角色了。
  “我都明明白白告诉你怎么演了,还是不懂吗?歪着嘴张开,对,保持住……然后眼球往上翻一翻。”导演手把手教一个特邀演员怎么做好表情,好不容易快达到要求,导演突然唉声叹气:“哎呦,你怎么又把嘴合上了!”
  正在努力翻白眼的特邀演员恢复正常脸色,讪讪道:“对不住啊导演,我五官有点不协调……动眼睛的时候,我别的地方就不会动了。”
  导演也无奈了:“你在学校不都早就训练过了?”
  年轻男孩尴尬地咧嘴一笑,连忙道歉。
  “算了算了,我找别人替。”导演大手一挥,让人喊其他几个艺术学院的学生演员过来。
  但他们一听说要演的角色表情很是特殊,就都开始扭扭捏捏不想试镜。
  “你们演艺圈还没踏进去半条腿呢,在这儿跟我甩什么偶像包袱!”导演脾气暴躁,不想耽误时间,骂了他们几句后,又说:“跟组协议都签完了,你们痛快点,下面我要抓一个幸运的在校生坐在轮椅上演智障!来,就你了——”
  正在旁边看热闹的岑筝一怔,笑容僵住了,指了指自己,“我?可我不是跟组演员。”
  “群演?”
  “是。”
  “长得不错,你过来吧。”导演情绪稳定了,还特意补充了句“给你多加钱”。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岑筝犹豫了。
  他要演的角色吧,是这部喜剧电影里某个中了旷世奇毒的皇子,具体中毒的表现是:间接性嘴歪眼斜,习惯性手脚抽筋,时不时癫狂大笑,最后噫呜呜噫嘤嘤嘤暴毙身亡。
  导演笑点清奇,非要把这段相当神经病的临床表现,作为今天拍摄的重点。
  既然已经被导演点名上场了,岑筝没有拒绝的道理,好歹他也拿过金鸥奖最佳男主——在过去他是不屑提起这个奖项的,因为近年金鸥的评审风向越来越偏大众化,人气越高拿奖几率越大,所以当时他被封“金鸥影帝”时,是十分抗拒这种称号的。
  而现在,这个含金量可能不那么大的名号,倒是给了他去表演的底气。
  不就是装疯卖傻吗……记得当年大学时,也有很多次类似的表演课题,他都得了挺不错的分数。
  弄好造型化好妆后,岑筝坐在木质轮椅上,认真聆听导演的要求。之后他跟导演打了个商量,就是别手脚抽筋了,这样也能显得中毒的特征没那么像中风。
  “来,先试几条,要是合适就直接过。”导演有意鼓励他,“放飞天性知道吗?三,二,一,放飞!”
  ——激动得连“Action”都不喊了。
  岑筝硬着头皮,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歪着脖子靠在轮椅上,先是努力将自己唇形优美的嘴向右上四十五度扯出弧度,再试着让眼球上翻的同时快速眨了几下眼皮,然后按照导演的要求,嘴里发出奇怪的呜咽。
  由于现在是第一次试戏,连岑筝自己都不清楚表演出来的水准如何,他只能忘记自己正处于拍戏片场,忘记周围还有一大圈围观群众,就这样放空大脑,调动着还没完全熟悉的五官,全身心地投入到这段戏里。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段戏开始前的那几分钟,没有人会相信这样一个五官秀美,却面若冰霜的年轻男孩,能演绎出如此生动准确的人物形象来——甚至连导演都因为看得太入神,而忘记叫停。
  其中有人在恒龙待了好几年了,却从来、从来没见过还能有群演在第一次试镜时,竟然能发挥出如此震撼的高超水平。他每一个翻白眼的细节都恰到好处,每一次勾起的嘴角都有摄人心魄的魅力。短短的几秒钟,就能让这么多人为之折服,让刚刚不敢试镜的表演系学生们也因此自惭形秽。
  他的演技太精湛,让所有人都差点以为轮椅上的不是演员——
  而是一个真正的活体智障!
  终于,导演回过神,喊了一声“Cut”。
  话音刚落,岑筝变脸似的恢复正常神色。
  他薄唇微抿,黑白分明的眼眸里而泛着晶莹亮光。就算长发虽然稍稍凌乱,但垂在他肩头却有着疏懒迷离的美感。
  尤其是在刚才那场戏的衬托之下,此时正常的岑筝仅仅身着雍容华贵的金色戏服,但他漫不经心的表情依然能尽显一个皇子该有的贵气。
  这样的前后反差,堪称“惊艳”。
  导演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好,一条过!你演得太好了!”
  围观群众也纷纷赞同:“就是,简直就是智障本人啊!”
  “太厉害了,居然不是科班出身?那他绝对是天才!”
  岑筝面无表情地摘下假发,找化妆师要来了卸妆湿巾。他一边擦脸,一边接受旁人对他的赞许。
  所有人对他夸奖无外乎一个内容——你的戏演得出神入化!
  听多了,岑筝都差点怀疑:自己该不会真的是智障吧?
  总之,今天是值得纪念的。纪念自己重生以来,终于拿到了第一个有名有姓有正式戏份的角色——
  一个智障。
  岑筝在心里幸福地骂起了“甘霖娘”。


第12章 
  这天过后,在恒龙的很多群演聊天群里,“岑筝”这个名字都能引起不少讨论。
  最初只是有人说“有个没学过表演的男孩,把智障演得惟妙惟肖,太有灵气了”;之后没多久就传成了“有个男孩专门演智障,演得特别像”;到最后岑筝自己听到的版本又变成“看,这就是那个智障男孩,还在努力坚持演戏呢”。
  ……太励志了!
  幸好岑筝接下来的小角色都很正常,几次白衣长发的造型就算站在主演旁边也颇有风采,这让他在同行里挽回了些颜面,也让几家在恒龙挑艺人的小影视公司看上了,有意向谈签约。
  岑筝都不感兴趣地回绝了,宁愿继续以自由身跑龙套。
  今天报戏又是去《剑灵传》剧组,岑筝演女主角的同门小师弟,跟其他几个龙套站在她身后,不露脸。女主角台词背不熟,连后期配音对口型都做不到,只能一条接一条慢慢拍。
  岑筝杵在她背后,耐着性子等拍完下工。中午烈日刺眼,加上到了饭点,所有人都被晒得疲累了。岑筝忽然察觉到眼前的人身子似乎站得不稳,下意识伸出手,正好下一秒女主角手里的剑掉落在地,身体失去重心地往后仰——
  还好迅速被背后的岑筝扶住了。
  导演立即喊停,高见秋的几个助理连忙跑过来,小心翼翼扶她坐在旁边阴凉处的椅子上,为她撑伞敷上冰毛巾。
  “有点低血糖。”高见秋声音沙哑,她视线发黑,“去帮我买雪糕……多买点儿,分给大家。”
  女主状态不行,只能提前结束上午的拍摄。但这个场地剧组只有二十天拍摄期限,期间内没完成拍摄量就得等下次申请。导演为了赶时间并凑镜头,便多叫了些群演来,下午拍门派弟子舞剑的戏。
  几个动作都很简单,都不需要武术指导挨个训练,一排排站好后跟广播体操似的。
  按照颜值划分,岑筝自然就站在最靠前的一排,而且还能念几句门规。与之前随便喊几句“师父师兄师姐”之类的台词不同,这次是要他尽量一字不差地背下来,这样后期配音时也能用上最合适的镜头。
  岑筝大学攻读话剧表演,大三大四两年又有很丰富的剧场表演经验,台词功底扎实,就算换了嗓子舌头也能很快找到正确的发音方式。尽管和以前的自己还存在很大差距,但作为一个普通的龙套,这字正腔圆的清晰吐字还是能令众人眼前一亮。
  要不是现场环境嘈杂导致收音问题,岑筝的念词水平在后期完全可以只用原声。
  下工以后,岑筝估计自己今天的工资可以直接多加一千块了,就打算直接回出租屋歇着,不晒太阳。
  女主角的助理买了很多冰品,几人现在正拎着大纸箱分给工作人员和群演们。岑筝毫不客气,换完衣服就去拿了根鲜奶雪糕,叼在嘴里,准备找辆共享单车骑回去。
  “您又来了?袁踏歌的车在树林后面停着呢。”
  “我不找他。”
  岑筝听到附近有熟人的声音,不禁回头看了眼,是经纪人高蕴。
  真巧,又不小心跟她对视上了。
  岑筝不在原地多逗留,跟她相视不到一秒就又把眼神移开,小口咬着雪糕解渴。
  “你好,稍等一下。”
  刚走出几步,岑筝很意外自己居然被她叫住了。
  高蕴走路姿势很有职业女性的干练优雅,她随手捋了下头发,问岑筝:“你好,你是戏剧学院的吧,我在你们学校见过你。”
  岑筝心里憋住笑。
  自家经纪人的说话方式,岑筝还是相当了解的。他知道以前高蕴抽空给下属培训的时候,特意教他们区分各大艺术学院表演系的教学风格,这样发掘有潜力的新生艺人时比较好套近乎,也能很快抓准对方的优劣势,尤其是像高蕴这样猜完对方院校直接一句“我见过你”,很容易让那些单纯又热血的学生受宠若惊,接着就被对方的言语绕进去了。
  比起这个,岑筝还是更意外高蕴作为业内知名经纪人,居然会亲自出面与自己这种无名龙套搭话,而且看样子她刚才一直在这里等着。
  “我不是。”岑筝把嘴里的牛奶雪糕咽下去,“我没念过大学。”
  “嗯?”高蕴挑眉,显然完全不相信,“那你是哪个话剧班子的?”
  曾经的金鸥影帝大言不惭:“我没干过表演,最近刚来恒龙跑跑龙套。”
  高蕴“噢”了一声,道:“那你很有天赋啊,没接触过表演,台词念得倒是像训练过几年的一样。”
  岑筝听得出她这赞许实在够阴阳怪气,笑了笑:“嗯,我经常看电视,好多演员就那么演,我就跟着电视学。”
  “是吗……你都学过谁?”
  “挺多的,老一辈的像王连成,陈自如;年轻的演员里……我就学宋明琢。”
  岑筝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跳,还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眼睛很平静地直视高蕴,无视她身上强势的气场。
  “宋明琢……”听到这个名字,高蕴又忍不住轻轻叹气,“我就说你说话的语气怎么跟他这么像,原来你常模仿他。”
  高蕴虽然没有完全相信他所说的话,但还是姑且当他是真没接触过表演训练。她把话题转开:“我姓高,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近期我们影视公司准备签约新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学表演进影视圈的意向?”
  岑筝想反问她“你哪个公司的”,不过还是老实闭上嘴,只点了几下头。
  他琢磨着,高蕴应该更喜欢培养性格简单,头脑懵懂的孩子,这样她比较有把傻子培养成人精的成就感。比如袁踏歌那种,听说他刚进公司的时候,连回答记者问题都磕磕巴巴语无伦次。
  岑筝给了她自己的微信和电话,过几天有个试镜可以邀请他去试一试,之后还有方方面面的东西进行考核,如果整体符合高蕴的期待和标准,那么岑筝很有可能再一次被她签下。
  临走前,高蕴意味深长地再次看了他一眼。
  岑筝装没看见她目光,自顾自咬着雪糕,若无其事地去旁边扫码自行车。
  这淡定的神态怎么看都不像装出来的……高蕴望着他背影,不由得皱起眉。这小孩的气质给她感觉很奇怪,明明脸庞年轻稚嫩,但看人的眼神经常流露出一种令她熟悉的老成。
  算了,就当她是还没从失去最宝贵艺人的阴影里走出来吧,所以但凡见到个有灵气的孩子……都觉得像当年的宋明琢。
  岑筝回到出租屋后,点了份外卖,然后边吃边看魔拍。
  在不久前,岑筝还觉得这个软件的在线流量都是虚假数据,正常人谁会整天看一群神经兮兮的人吞米饭砸西瓜啊?
  但前几天他因为好奇吴墨的近况,就多花了点时间研究魔拍,没想到看着看着……竟然还养成习惯了。
  尤其是在吃饭的时候,打开魔拍看看首页上的吃播,听主播对着话筒嚼东西的清脆声音,居然比碗里的配菜还下饭。
  怪不得叫“魔拍”,产品经理有先见,这个破软件还真挺魔性的。
  岑筝快吃饱的时候,又想起来吴墨的事了,便找了找那个叫什么“魔芋投喂榜”的东西,发现顶端的位置还是属于皇甫墨的。
  打赏都已经七十万了?!
  又是袁踏歌有钱没处花?岑筝把主播后面的“投喂粉丝”列表展开,发现TAG除了最开始砸的那三十多万外,没再为吴墨送过多余的钱了。
  也就是说,这几天涨起来的魔芋,全是更多的普通粉丝用钱一点一点堆积起来的,包括皇甫墨直播间的观众数量也在几天内暴涨。
  岑筝点进论坛,想看看最近吴墨又惹了什么幺蛾子。
  没想到,魔拍社区首页的风向早就变了——自从那个叫“TAG”的观众一口气给倒数十名的主播打赏好几十万后,大家都不再编造谣言带节奏Diss皇甫墨,生怕这位粉丝再发疯扶贫,把原本的人气主播全都挤下去,那么也等于让这些主播的粉丝们花更多钱冲榜。
  不仅如此,“四大家族”的粉丝也起了内讧。
  【麻烦蛋女王的粉丝不要再捆绑四大家族了,撕皇甫墨本来就是鹌鹑蛋的行为,为什么最后把锅都甩给家族粉?】
  【丹女王已经掉到第八了,皇甫墨人气吊打她,四大家族请改朝换代,从此是墨皇的天下!】
  【什么女王什么家族的,四个老主播一起排挤新人都多少年了?我支持皇甫墨上位,墨家军冲啊!】
  ……
  岑筝紧皱眉头。
  这又是家族又是女王的,如此尊贵耀眼的称号仿佛让他梦回初中。在那个学校门口文具店里堆满非主流贴纸海报的年代,岑筝完全不追随时代潮流,甚至还很厌恶非主流文化。他收到的贺年卡都是写“兲荒地老,浔zhao,属于自己鍀,摩天纶……”——忧伤得他差点当场跟同学翻脸。
  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非主流也不再是当年的非主流,而是在维持傲慢不羁的基础上焕然一新,在魔拍平台上以“社会人”的方式发光发热。
  【爆料爆料!皇甫墨之前跟对象分过一次手!当天的视频我还留着!】
  岑筝眼皮一跳,心脏像是在胸口沉了一下。
  “废话不多说!直接上皇甫墨伤感视频,如果你看哭了,请给我点个赞!”
  “点这里:[浇啤酒.avi]”
  岑筝不多犹豫,直接下载视频,他倒想看看吴墨那天是怎么悲伤的。
  “……”
  岑筝看了几分钟,沉默了。他料到了吴墨会把手里的啤酒淋在头上,但他没想到这人啤酒浇头后还得仰天大吼一声——
  “啊!!!”
  “如果爱!请深爱!爱了就别怕离开!”
  “爱情,就是吞一个人的心!吞了就吐不出来了!”
  ……
  [帽子带歪啦]:天啊,太悲伤了,我看哭了。
  [毒奶]:啤酒不喝给我。
  [猴怒宁]:你心吐不出来可能是卡嗓子眼了,你用筷子抠抠。
  ……
  岑筝觉得这种失恋小视频在这种大平台挺哗众取宠,毕竟正常人失恋时的状态再悲伤,也不可能架个手机录像吧?然而当吴墨的视频结束后,魔拍又很贴心地为他推荐了很多“相似视频”。
  有分手后裸奔的(已打码),有分手后头砸榴莲的,还有分手后往大马路上一趟碰瓷造成交通拥堵的……
  这样对比看来,吴墨的行为已经是魔拍这个大平台上最环保安全、不影响他人的了。
  嗯……好孩子,值得夸奖。
  岑筝看着看着,忽然醒悟过来了——
  “魔拍”之所以有个“魔”字,其实不是“魔性”的意思。
  而是魔鬼啊!


第13章 
  自从公开对四大家族粉丝喊话“我不怕你们”,吴墨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有开直播了,魔拍的客服也拒绝了他清空魔芋的申请。
  不使用魔拍的日子,吴墨觉得很孤单,于是就去试着注册了一个微博,取名叫“魔拍皇甫墨”。他平时除了魔拍,很少用其他社交软件,一登录微博被系统塞了三百多个关注他都没发现,还喜滋滋地刷起热门来。
  【高见秋拍戏晕倒,知情人爆料恐怕已有身孕?】
  吴墨一直很喜欢高见秋这个女演员,他看到这名字在首页出现,便立刻把微博展开仔细阅读起来。
  原来是在片场拍戏低血糖啊……吴墨把图放大,照片上女演员明显脸色不好,让人看着很是心疼。他正要往下继续刷的时候,眼神却瞥见了高见秋身后的人影——
  岑……岑筝?
  就算图像再模糊,吴墨也认得出这俊秀的五官属于谁。
  可岑筝为什么会在拍戏的地方?看样子还穿着戏服。他不是最讨厌娱乐圈里那些乌烟瘴气的人吗?吴墨知道岑筝在认识自己之前,曾经做过一段时间明星梦,但很快就因为差点被人坑骗而放弃了这种念头,往后岑筝再看到什么娱乐圈的八卦,都很嗤之以鼻。
  ……难道岑筝与自己分手,就是因为这个明星梦重新燃起来了吗?
  而且吴墨听说娱乐圈都不准明星随便谈恋爱的……那么如果他们再交往下去,自己的存在可能会拖累他,所以岑筝才这么快断绝关系吧。
  吴墨不免感到失落。
  但沮丧归沮丧,吴墨还是知道事业对一个人的未来更加重要,毕竟爱情解决不了温饱,岑筝选择新的路走,他能理解,愿意祝福。
  眼下,自己也正处于事业的上升阶段,吴墨根本来不及催发负面情绪,脑子里就自动冒出一百句心灵鸡汤鼓励自己了——爱情就如指间沙,握不住就干脆扬了它!加油,皇甫墨!
  正好今天他觉得之前魔芋榜的风头过去了,便登陆了魔拍账号,点“我要直播”。
  直播间开启的第一分钟,魔芋数量就以超乎他想象的速度增长。到目前为止,已经积累了七十多万。
  那天的公开喊话确实为他圈了不少粉,尤其是很多看不惯四大家族的观众,都不约而同地支持他这个后起之秀。无论是真对他有好感,还是跟风狂欢,总之魔拍用户的基数摆在那里,就算一人一块钱也足够让皇甫墨保持在魔芋投喂榜前十的位置。
  当然,只要关注度高了,就肯定有粉有黑。吴墨本想像过去那样回复观众留言,但这件事在如今已经没那么容易了。一方面是弹幕滚动速度过快,另一方面……还有很多有心之人混迹其中。
  [噜噜略略略]:皇甫墨,我关注你很久了。今天是我生日,你能给我磕个头吗?
  [一颗化了的奶糖]:墨少声音真好听,我家养的母猪听了都怀孕了~
  [弦鸣]:我从来没有黑过皇甫墨!你们知道墨少有多好吗?好就好在好他妈了个比!
  ……
  吴墨无心争吵,只能调整自己的状态,尽量无视那些恶意攻击他的留言。为了让自己显得霸气一点,吴墨又把墨镜和金链子戴好,嘴角一歪,露出标准的邪魅笑容。
  “辉煌时刻谁都有,别拿一刻当永久!十年兴败谁知晓,三穷三富过到老!今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愿屏幕前的朋友们一切安好,找人个伴、你、到、老!”
  话音刚落,吴墨立刻大声播放了一首今年最流行的DJ电音舞曲,在这动感无比的BGM衬托之下,他仰头推墨镜的动作都显得潇洒恣意。
  然而,观众们显然对此不满意。
  [瘦成暖嘤]:摇呢?你TM今天怎么不摇了?你觉得自己现在火了就飘了是不?呸,你连傲爷彪哥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
  [CTian奶黄包]:啥意思,你嘲讽丹女王还是嘲讽谁?
  [格白读]:老铁们听懂皇甫墨这意思了吗?跟四大家族叫板呢,要把前辈都拍死在沙滩上。
  ……
  吴墨没想到现在自己说个开场白都能被人误解成这个意思,只好摘下墨镜连忙解释:“不好意思,我没针对谁。”
  [樱井优]:你没针对谁?意思就是我们在场的各位都是垃圾?
  [Aiden_]:不爱看的都滚出去!墨少的直播间我来守护!
  [薇薇白99]:请丹女王的鹌鹑蛋们不要再用四大家族粉的名号到处刷存在感了。
  ……
  眼看众人又要争吵起来,吴墨只好喊停:“大家冷静一下,冷静一下!我今天之所以开直播,就是因为觉得一直躲起来不好,我沉默解决不了任何事,所以就还是开直播跟大家聊天吧。也麻烦大家不要在我的直播间刷无关的主播,不要骂人。”
  吴墨觉得做人要心平气和,以德服人。没想到观众们根本不吃这口,反而抱怨:“主播你怎么一点都不强势呢?假社会人,取关了!”
  被识破假社会人的身份后,吴墨脸上挺挂不住,他只能尴尬地转移话题:“那什么,朋友们,今天我注册了个微博,叫‘魔拍皇甫墨’,感兴趣的可以去关注一下,我会多多分享自己的生活日常,跟大家聊天交友。”
  [橘一卷]:简称魔皇?
  [墨七七_]:好耶,支持!
  [青龙秘宝]:你多大脸,好意思在自己名字前加上‘魔拍’俩字?你觉得你现在魔芋吃多了很了不起?只有那些正式签约魔拍艺人部门的主播才会带上平台的名字好么,你一个普通签约直播的凑什么热闹。
  ……
  吴墨确实不懂还有这个规矩,于是很快就听话地把微博名字改了。
  看来在这个魔芋投喂活动没结束之前,他还是少直播比较好,不然说什么都能被抓住字眼过度解读,容易引起众怒,他可不想再继续得罪四大家族了。
  现在魔芋榜上第一的位置还是属于自己,这让吴墨很苦恼,因为他对成为大明星什么的并没有执念,他只是挺喜欢在别人面前展示自己而已,像现在这样当个普通主播也挺开心的。
  叮——
  您有一则私人消息推送。
  吴墨手机振动了一下,他点进魔拍的收信箱,发现有一条来自“经纪人王姐”的未读消息。
  经纪人……王姐?
  吴墨既觉得这名字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具体是谁。他只好在魔拍里搜了一下这个账户——显示出来的主页可不得了!
  主播等级黄金,账户等级Lv.9,粉丝数量五百万,甚至还有专属魔拍身份认证。
  看着这些五颜六色彰显尊贵的个人信息,吴墨终于想起来她是谁了——
  魔拍一姐丹女王的经纪人!
  以前吴墨看过丹女王的直播,听女王说,当年她就是收到了经纪人王姐的一条私人消息,沟通之后才签约成为魔拍正式艺人的,也从此拉开了她独霸魔拍的帷幕。
  那么,现在经纪人王姐给自己发了一条私人短信,难道也是有和自己签约合作的意向吗?
  吴墨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就被自己的这份不自量力吓得心脏怦怦直跳。
  不,也许只是经纪人代表丹女王出面,给他个下马威吧。
  吴墨觉得这个设想还比较合理,于是做好了被社会大姐骂的心理准备,紧张地点开私信,阅读内容。
  [发件人:经纪人王姐]
  “小伙子,你想不想少奋斗二十年?”


第14章 
  吴墨还是第一次被人询问这么直白又大胆的问题,虽然他懵逼了几秒,但很快又心如止水,屏息凝神考虑回复的措辞。
  面对“二十年”这个充满诱惑力的数字,吴墨拿着手机不为所动,坐姿端端正正,手指有力地输入几行字给王姐发过去了——
  “纯爷们从不投机取巧!”
  “爷们儿、”
  “加个儿化音、”
  小学课本里都讲过“富贵不能淫”,面对诱惑就要勇敢说“不”。吴墨对自己这份坚守道德底线的美好品质甚是满意。
  过了不到一分钟,对方给他回话了。
  [经纪人王姐]:你在说什么玩意呢。
  [经纪人王姐]:玩意儿。
  [经纪人王姐]:我也加个儿化音。
  ["﹏皇甫墨ゝ]:你想干什么?
  [经纪人王姐]:我看你直播成绩不错啊,要不要签约咱们公司?签约后有保底工资,五险一金什么的该有的都有。现在不是有魔芋活动吗,你签约之后对榜单也有利。
  “保底工资”四个字让吴墨很是心动,他自从离开家以后才明白成年人赚钱的不易,要是每个月能有稳定收入就好了。而且把直播这件事当成正经工作,又开心又能养活自己,万一以后有名气了,回家还能让爸妈骄傲一把。
  ["﹏皇甫墨ゝ]:那我考虑一下……这几天给您回话?
  [经纪人王姐]:行,我等你。
  吴墨顺手给王姐点了个关注,发现她正开直播呢,于是退出收信箱,去她直播间瞧瞧了。
  在魔拍,不仅签约的主播每天直播,连公司员工都允许开直播赚钱,甚至还能给个身份认证的福利。王姐作为知名经纪人,直播间在线人数跟当红主播们都有得一拼(不过其中一半都是公司送的僵尸粉),她每天也不需要表演什么,纯聊天,回答观众问题。
  [山崎绿人]:王姐,蛋女王身高到底多少?她资料卡写的一米六八,可我看视频没那么高啊。
  王姐嗑着瓜子,“呸”地一声把嘴边的壳吹开,瞪着烟熏妆浓颜的眼睛回答:“咋了,她就是一米六八。”
  [Junoo]:王姐,你又在睁大眼睛说瞎话了,蛋蛋那身高顶多一米五。
  王姐向来是一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女人,她亲口盖章的东西相当于权威的官方认证,谁敢反驳,她就拍桌子吼一声:“一天到晚盯她身高没完没了!我告诉你们,我说张瀚丹一米六八那她就是一米六八,哪怕她只有一米三,那她也是一米六八!”
  要是把王姐这种魔拍高层惹生气了,封号封IP的可能都有,于是很多丹女王的黑粉也不胡搅蛮缠了,默默退出直播间。
  [-火火火火阿-]:王姐,你最近是不是又胖了,大脸盘子放在脖子上看着有点沉。
  王姐直播多年,对这种挑衅的弹幕留言早就见怪不怪,因此她总能采取很妥善的回应方式:“滚!”
  吴墨看了几分钟直播,被她这火爆的脾气吓到了。不过转而一想,王姐都签下了那么多爆红的主播,做人办事方面必定是有她的过人之处,就算表面暴躁一点,应该也不影响她在工作方面的能力。
  王姐这时候嗑多了瓜子口干舌燥,端起一碗凉白开就使劲往嗓子里灌,喝得太猛导致几滴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一批刚进直播间的观众看她姿势这么豪迈,还以为她在喝二斤白酒。
  [灯心灰]:王姐,你这是要去打虎吗?
  [Finedo]:王姐王姐,最近那个皇甫墨你知道吗?他到底什么背景?
  [九九八十一]:讲讲皇甫墨吧,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他?
  王姐睨了眼弹幕,“啪”地把碗撂下,说:“我哪知道他什么背景,你以为我是人口调查的啊?哎,你们这些人真是……整天脑子里净是什么八卦爆料花里胡哨,人家过得怎么样跟你们有关系吗!我跟你们说啊,魔芋榜的事别再来问,皇甫墨收到的打赏也是真金白银,你们不服就多给你们喜欢的主播花钱。”
  有人抱怨:“你们这平台只认钱,还有良心吗?”
  王姐这下急眼了,当即骂了句三字脏话,怒道:“我们不认钱还认你啊?你有良心你怎么不把你家房子卖了捐款呢!”
  又有人立即指出来:“肥婆注意素质!黄金级主播在魔拍骂脏话可是要罚款的!一个脏字二百五,王姐刚才骂了‘操`你妈’,一共罚款七百五。”
  然而在王姐面前,规则就是专门用来打破的。她冷笑一声,点名这个观众冲他连骂三句“操`你妈”,把罚款凑了个整数。
  吴墨第一次看主播当场跟观众发脾气的,也感受到了王姐这个人的任性和彪悍,怕她这样随心所欲破口大骂在公共场合影响不好,就下意识发了一条留言:“王姐,相逢相识因缘起,请别因气让缘去!仔细想想又何必,莫为他人伤自己!”
  这句劝告发出去没多久,弹幕忽然炸开了锅——
  “皇甫墨?WOC墨少来了!”
  “是本人吗是本人吗是本人吗?”
  “前排表白墨少!原来墨少也看王姐直播啊!”
  “惊了,是不是要跟王姐签约了所以……”
  “皇甫墨来王姐这?emmmm该不会以后跟丹女王当同事……”
  ……
  完了,吴墨这才发现自己是直接用大号发的,估计一会儿社区论坛上又都是讨论他签不签约的贴子。
  王姐这边看自己直播间的节奏快要带起来了,容易给皇甫墨这个新人造成压力,于是她就随便跟观众打了声招呼,关直播了。
  吴墨今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让他翻来覆去想的事不是自己到底签不签约,而是猜岑筝最近过得怎么样了。
  他知道岑筝很勤快,生活起居方面不用让人担心。可岑筝外表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很少有男孩长得像他这么秀气,说话也温声细语,万一被人觉得好欺负怎么办呢?想完这个,吴墨又开始担心岑筝跑龙套顺不顺利。他不了解这圈子怎么才能出头,就怕有人对岑筝图谋不轨,拿什么条件诱惑他怎么办?
  唉!明明已经是前任了,但自己对他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倒不是对这段感情念念不忘,而是吴墨觉得,就算分手也应该认同对方的优点,不然不就是变相否定自己的眼光了吗?
  吴墨呆呆地望向窗外,发现天开始亮了。
  熬夜一宿,吴墨的脑子还是很清醒。他下定决心,给王姐发了条私信:“我考虑清楚了,可以签约。”
  到了中午王姐才看到这条消息,给了他个地址,说:“这个月结束前来公司,路费我报销。”
  ["﹏皇甫墨ゝ]:啊?合同不是寄过来就行吗?
  [经纪人王姐]:傻弟弟,你都魔芋数第一了,签的合同还能是只邮寄的那种吗?而且你签完我们还得开会怎么给你定造型呢,先把你这b头发染成正常颜色。
  ["﹏皇甫墨ゝ]:哦……
  跟王姐又多商量了几句后,吴墨动作很快地收拾行李去了。家里没有贵重物品必须要带,吴墨把岑筝的东西都收拾好放进了一个纸箱子里,还有那封分手信也一并留下。
  男人,不能沉湎于过去,要学会忘记,勇敢地向前迈进!
  吴墨看着自己的行李箱,情不自禁喊了一声:“加油!”
  他转天坐飞机到了首都澜城,出了机场被王姐派来的助理接走了。到了目的地,吴墨抬头看见的是四个大字,“悠竹文化”。
  吴墨被助理带去了休息室,王姐早就坐在这等着,见到他以后王姐很热情,还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水。
  王姐说:“合同在这儿,你慢慢看,先不急着签,明天早上去医院体检。”
  吴墨点头,“是不是以后要求的直播时间更长啊?”
  王姐叹气道:“看清楚你这写的是‘艺人合同’,属于悠竹影视部的,以后都能接戏了你还老想着直播干嘛?”
  吴墨犹豫了:“啊?可我不会演戏……我觉得直播挺好的。”
  “这个你放心,”王姐大手一挥,“肯定会给你请专业的表演老师来教的,现在不会没关系。对了,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吴墨坦诚说:“我爸以前搞煤矿。”
  王姐了然,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唉,以前当煤老板能赚大钱,现在都不景气了吧。”
  吴墨点头说:“嗯啊,所以我爸去搞房地产了。”
  王姐沉默了,眼神对他肃然起敬。
  “合着你是富二代啊?”王姐打量着他的装扮,印了“潮男”俩字的黑T-恤、破洞牛仔裤、瞧不出什么牌子的旅游鞋……这富二代也太朴实无华了。
  吴墨忙解释:“我从不多花家里的一分钱,我要自己努力!”
  王姐活了大半辈子阅人无数,最欣赏这种心灵纯粹还脚踏实地的小孩,便鼓励他:“行,你条件不错,只要努力肯定能火。放心,王姐别的不敢跟你保证,‘捧你’这件事我肯定是要花大力气的,好资源肯定给你争取。哦对了,最近就有一个剧本,我觉得你很合适!”
  吴墨乌黑的眸子里亮着感激的光芒。
  果然,王姐本人根本没直播时那么蛮横,反而还很有长辈的温柔。怪不得连那些讨厌王姐的人都尊称她一声“王姐”呢,看来她的威信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不过到了后来签合同时吴墨才知道,王姐之所以被人叫“王姐”,是因为她姓王,名姐。


第15章 
  近日天气转凉,在片场稍不注意都可能着凉感冒。高蕴让助理给岑筝送了一罐花果茶,补气降火,嘱咐他保护嗓子。
  就这么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被助理随口在袁踏歌面前说出来,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自从宋明琢出了意外后,高蕴确实有签约新人的打算,但袁踏歌以为她怎么都得挑最近几个风头正盛的小演员捧,怎么偏偏现在对一个小龙套感兴趣了?
  很快袁踏歌又听说,前几天高见秋拍戏低血糖晕倒的新闻就是公司发的。
  袁踏歌搜了几个公司养的营销号,确实发现他们都发了同样的微博,而且底下评论内容也都差不多:“这不是低血糖这是公主病”“只有我注意到高见秋身后那个小哥长得不错嘛”“哈哈哈感觉她身后的男演员表情以为她在碰瓷”……
  而高见秋并不是惊澜传媒的签约艺人,只不过她近几年话题与争议颇多,总是能带动巨大流量,隔三差五上头条,被蹭热度也完全不奇怪。
  袁踏歌皱起眉头,这么快就替一个无名小卒预热上了,看来高蕴还是真心想签这人的,不然根本懒得叫人买图发营销号。
  虽然私心替高见秋感到一丝丝不平,但自己刚出道时也被营销团队这么奶过,所以能理解这点不光彩却快捷有效的手段,毕竟这在娱乐圈营销方式里太低级常见了。
  正好今天袁踏歌结束在《剑灵传》剧组的合约档期,高蕴晚上来给他看广告合同,袁踏歌好奇地提了一句她签新人的事。
  “我安排他今天去试镜了,”高蕴掏出手机,“你要不要看看?”
  试镜的视频无非就是念几段台词,做几个命题表演。袁踏歌随便瞄了几眼,忽然被一股既视感击中,他迅速凑上前回拉进度条,重新看了一遍。
  他看到一半就忍不住了:“我怎么觉得他表演的方式这么像……”
  高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像宋明琢。”袁踏歌揉了揉眉心,“你确定这人没学过表演吗,怎么可能,台词话剧腔太重了。”
  高蕴笑了一声,道:“我查过他学历,高中都没读完。他说爱看电视,模仿演员的表情和口音,所以才会像宋明琢。”
  袁踏歌难以置信:“真的假的,这么容易模仿出来,那也得是天才吧。”
  “谁知道呢。”高蕴不以为然,“反正可塑性很高的小孩,虽然是农村人,但好像挺老实的。”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怎么样,在‘模仿宋明琢’这方面,你遇到对手了。”
  袁踏歌一听这话,顿时触犯神经,语气炸起来:“什么模仿宋明琢,我都出道多少年了我还模仿他?蕴姐,你怎么一个破梗玩一百年都不累啊!”
  高蕴笑起来,保养甚好的皮肤上只有眼角才看得到细纹。她拍了拍袁踏歌肩膀,提醒他:“明天去机场别磨蹭了,注意好助理说的时间。哦对了,岑筝也跟我们一起回澜城。”
  这名字很拗口,袁踏歌听完就不记得,但是这位新人的脸现在倒是令他过目不忘了。
  半夜,岑筝没有困意,就起来收拾行李。
  他刚来恒龙的时候经济拮据,好在得到了一些群演的帮助,经常好心请他吃饭,有合适的角色都提醒他报戏。这些朴素真诚的好意,岑筝在过去顺风顺水的日子里没有感受过,因此实在不晓得该以什么样的分寸回报,只好把最近挣到的跑龙套钱取出来,去超市买了几瓶酒,托上官珊儿明早转交。
  临走前,上官珊儿特意送了他一枚护身符,说是自己以前去寺庙求的,能保佑他以后大红大紫。
  岑筝淡笑道:“借你吉言。”
  等到白天光线充足时,岑筝无意间把这个东西拿出来,才发现其实是个姻缘符。保佑不了他大红大紫,不过可以帮他招点桃花。
  岑筝嘴角扯了扯,就他这辈子毫无男性荷尔蒙可言的纤瘦身材,皮肤比小姑娘都细腻,会有哪个女人愿意给他扔桃花吗?
  登机后,岑筝坐在头等舱靠边的位置,高蕴则坐在过道的另一边。等到袁踏歌戴着墨镜走过来,发现只有岑筝身边的位置了。
  他不情愿地坐下,完全无视岑筝,从助理那拿出来护颈枕,套脖子上开始睡觉。
  岑筝不经意看了他一眼,忽然发现他用的护颈枕跟自己以前的是同款,一个很小众的日本牌子。
  不光是枕头,过了一会儿岑筝又看见袁踏歌拿出耳机戴上,从颜色到型号也跟自己上辈子爱用的一模一样。
  没想到自己跟袁踏歌的品味还挺接近……岑筝顿时对这只小狐狸精有了一丁丁点的欣赏。
  殊不知,那些其实都是袁踏歌偷偷视奸“宋明琢同款每日发布”这个微博,然后照着买的。
  ……
  航行一路顺利,飞机停稳在首都机场。岑筝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这才后知后觉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把光鲜亮丽的人生推翻再来——这对于很多人来说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哪怕运气稍少都可能再也回不到巅峰。但岑筝现在此时的情绪倒是毫无波澜,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再一次出人头地。
  在表演这条路上,拿到金犀奖是他最大的愿望,为了这个目标,宋明琢也好岑筝也好,无论重来多少次人生,他都愿意从最底层慢慢尝试。
  高蕴给他安排了高级公寓,早就让人打扫过卫生,设备齐全,直接拎包入住。
  “下午去见造型师,当面聊一聊,先确定你第一个杂志形象。”高蕴拿出手机设置了一个闹钟,“时间很赶,造型师最近档期太满了。”
  岑筝点头,中午随便吃了几口饭,就跟高蕴一起去造型师的工作室。车还没到地方,岑筝就认出这熟悉的路线是要去哪里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位造型师就是以前的一位熟人,跟他合作过十几次。
  高蕴下车前跟他说:“这造型师呢,就跟艺术家差不多,艺术家的脾气阴晴不定的,你就叫他Erin老师吧。”
  Erin的工作室其实也算他大半个家,从厨房到浴室应有尽有,而且他更多的时候也确实住在工作室,能省下很多时间来进行创作。
  这刚被助理带过来,岑筝还没等见到谁,就听到一个人尖着嗓子,声音沙哑喊:“蕴姐!你好久没来了,我好想你啊!么么么么!”
  岑筝一听这声音瞬间背脊发麻。
  一抬眼,看见身轻如燕的Erin从椅子上蹦起来,脚步轻盈飘到高蕴身边,十根纤长的手指弹钢琴似的在高蕴肩膀上敲打,嘴里还发出他自认为甜美的诡异笑声。
  他又换了新发型,岑筝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齐耳短发,现在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把头发剃得只有一厘米长了。
  Erin看到岑筝,不由得“哎呦”一声,“这就是你家新人吧,长得可真漂亮。”
  说罢,还伸手捏了一下岑筝白皙的脸颊,瞬间让岑筝打了个寒颤。
  岑筝来过Erin这里很多次了,这工作室一进门的墙上就挂着一大张书法作品,是Erin母亲的亲笔。她自创字体,融合了狂草和篆书的特点,还参考了华文彩云的现代感,才写下的繁简并存两个字:“毋需”。
  她的意思就是希望儿子以后遇到烦恼时,抬头看看这俩字能心平气和下来,让他明白这世间许多事都无需生气,无需焦躁,要得失坦然。
  可惜这俩字乍一看太像“母零”,让很多人进门时误以为这是Erin在自我介绍。
  来不及寒暄几句,Erin就赶紧让助理去给岑筝拿准备好的衣服。作为国内时尚圈顶级造型师,他时间宝贵得能以秒为单位计算价格。不过他跟高蕴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了,当年大学同级,入圈以来也是互相牵桥搭线。时尚资源方面,Erin从来都是无条件偏向高蕴的艺人。
  岑筝化完妆后,摄影师灯光师也都准备完毕,Erin站在白布前想指导一下岑筝这个新人怎么拍照,还不等他开口,岑筝就默默坐在了正中央的椅子上。
  他靠椅的姿势略微慵懒随意,眼神对准镜头却含着锐气寒光。他手腕上,还不知什么时候缠绕了一条半透明的黑丝带,可能是刚才在道具箱里随便拿的。
  “欸?你很懂哦。”Erin没想到一个新人还挺专业,懂不少小细节,因此对他很满意。
  而一旁的高蕴看到岑筝这毫不拖泥带水的拍照水平,却深深皱起眉头。
  要是演戏方面说自己爱看电视模仿专业演员,她勉强还能信,但是现在连拍杂志照都像是被训练过的一样……难道是以前在影楼之类的地方工作过?
  等岑筝休息时,高蕴忍不住问他了。
  “噢,”岑筝仰头喝水,面不改色,“我在魔拍上学会的,有模特天天发自己工作视频,我就知道该怎么做表情摆姿势了。”
  高蕴一头雾水:“魔拍是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Erin凑过来,用他那标志性的尖锐嗓音说:“一个直播软件,现在可火了,我过阵子还得给这里的主播做造型呢。”
  高蕴明白了:“哦,就是那群整天作妖的网红呗。”
  这时候,Erin的女助理走过来提醒他:“Erin老师,悠竹那边发来了艺人生活照,你要不要现在……看一下?”
  她说到后半句时,语气有些不确定的试探。Erin察觉出她在暗示自己什么,转头问:“怎么了?该不会是个丑逼吧?那也没什么呀,我早就过了以貌取人的年纪了。”
  助理:“那倒不至于,只不过我怕你看完他的T-恤后会生气。”
  Erin:“为什么要生气?难道上面印着NIKE吗?”
  助理微微一笑:“你猜错了。”
  Erin有点慌:“BAPE?”
  助理仍然摇头。
  Erin倒吸一口凉气:“该不会是印着Supreme吧!”
  助理这才把手机递过来给他看,“恭喜,印着‘潮男’。”
  Erin眼前一黑,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只见照片上的男孩子笑容灿烂,还冲着镜头比了个大大的剪刀手。


第16章 
  “潮男”到底是个什么自我认同的标签?近义词是“靓女”吗?
  Erin在看完邮箱里的照片后,浓妆艳抹的脸苦大仇深了一个多小时。
  ——简直就是在难为他艾琳姐姐!
  这位国内时尚圈顶级造型师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气质如此返璞归真的模特了,他甚至以为是悠竹那边的人故意整他。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这家公司的艺人都是以唐昼为合格标准的。
  高蕴看出他今晚状态不好,于是拍完几组不同风格的样片后,就立刻带着岑筝离开了,让Erin有时间多休息。
  没过几天,精修照片就发到了岑筝手里,高蕴让Erin选出最合适岑筝的一组造型,然后敲定了下个月拍摄正式定妆照的日期。
  “怎么样,你觉得这种OK吗?我跟Erin商量一下,要不要风格再偏向性感一些,感觉你应该能驾驭。”高蕴把画册递给他,顺手拨通了Erin助理的电话。
  岑筝翻看几遍,道:“我没意见,一切听你们安排。”
  高蕴点点头,正好电话这时接通,“喂?Tina,他现在能不能接电话?”
  助理礼貌地回答:“Erin老师现在很忙,大概四个小时后休息。”
  高蕴:“这么久,在工作吗?”
  助理礼貌地笑道:“在抓狂。”
  高蕴沉默了一下,说:“那我不打扰了。”
  “好的,祝您今天愉快。”
  Tina这边放下电话后,脸上仍然保持着标准的职业笑容,转身为Erin和今天到来的艺人团队送上冰镇石榴汁。
  而Erin此时精神完全沉浸在工作之中,无视了她递过来的杯子,只顾着跟站中间的男人说话:“亲爱的,别紧张,相信我的专业能力。好了,现在按我说的去摆姿势,先站直,手扶一下这个吧台……”
  年轻男人似懂非懂地点头,斜着身子倚靠在白色吧台边缘——然后一条胳膊横着搭在了桌面上。
  为了让自己看着潇洒点,他另一条胳膊还特意叉起了腰。
  “……”Erin怔愣住了。
  在那个大街小巷播放着“在我地盘这儿你就得听我的”时代,能摆出这么酷拽的Pose绝对是买得起摩托罗拉的时尚弄潮儿。
  Erin以为这个Pose已经结束,没想到接下来,那个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不知从哪捡到的塑料玫瑰花,叼在了嘴边。
  “……”Erin瞳孔呆滞了,他微微张了张口,哑然失声。
  在前一秒他还以为自己能化腐朽为神奇,没想到这个男人先他一步,化腐朽为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样?”吴墨把玫瑰花从嘴边拿下来,期待地问Erin,“老师,我这样帅吗?”
  Erin冷笑一声:“帅死了,你就像刚从海澜之家的衣柜里出来一样。”
  吴墨获得了人生目前为止的最高赞誉,兴高采烈道:“谢谢老师!”
  Erin:“?”
  “算了算了,先休息一会儿,我嗓子累了。”Erin长舒一口气,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回了男人本音,他转头面向助理,悄悄问她:“你确定这位是悠竹要推的人气第一网红吗?现在网红的门槛这么低了吗?”
  Tina淡定回答:“信息确认很多遍了,的确是目前魔拍软件的人气第一。”
  见Erin露出失望的神色,助理Tina微微一笑安慰他:“Erin老师您不必替他担心,一个人的气质可以后天培养,尤其是这位叫……”她低头看了一眼备忘录,“叫吴墨的先生,其实外貌条件尚好,只要您耐心教一教,相信他下次拍定妆照的时候会有很大进步。”
  Erin叹息道:“教他不是教学,那是做慈善。”
  于是今天原本的工作计划中止,为了作品质量的完美,Erin不得不亲自教吴墨造型与摆拍的技巧。
  好在吴墨记性很好,全神贯注地听完,慢慢学以致用,总算让Erin看到了点希望。
  “要不这样吧,反正你们公司给我的时间很长,你不如先……去健身房塑塑型?”Erin观察着吴墨的五官,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算是不可多得的好底子。
  “好啊!”吴墨点头答应了,“我要努力变成猛男!”
  这话听得Erin胆战心惊,连忙说:“适当,适当。练练胸肌腹肌就够了,千万别太过分了……”
  听完Erin老师的建议,吴墨第二天就去健身房办了张会员卡,跟着教练学举铁学仰卧起坐。
  很快,王姐听说吴墨最近在健身,觉得这小子很有上进心和悟性,便好心叫人给他送了好几盒蛋白`粉。有天她还亲自过来看看他的成果,确实发现他看着比以前精神许多。
  王姐对他露出赞许的神色,“哎,看得我也想来运动运动了。”
  吴墨表示热烈欢迎。
  王姐又叹气:“唉,算了,我要是下决心减肥那就是个大工程。”
  吴墨诚恳说:“王姐,你不胖的,你只要一日三餐注意热量就行。”
  这句“你不胖”很是讨王姐欢心,她当即笑出一声清脆又响亮的猪叫。
  “哦对了,等这个魔芋榜结束后,公司安排你去拍戏,剧本都给你找好了,等晚上我发邮件给你。”
  吴墨点头答应。
  晚上吴墨冲完澡,打开手机接收邮件,看王姐发来的剧本大纲。等他看完,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王姐,说:“姐,我觉得男一号的责任太重大了,我一个新人担任不了。”
  王姐说:“没关系,这个剧就是专门为了捧新人的,不需要你什么演技。”
  吴墨不明白:“为什么啊?”
  王姐跟他长话短说:“简单概括,就是现在越有雷点的剧,越容易网络营销,得先让你有点知名度供人讨论,中后期团队大力包装,能圈一大波粉。”
  吴墨大概懂了。
  王姐又说:“不过你放心,投资方不傻,这部剧幕后班底不错,剧本很硬,笑点也足。你这个男一的资源还是靠唐昼工作室的关系引来的,原本投资是想直接塞人的。”
  吴墨受宠若惊,连忙道谢。
  “行了,时候不早了,我先挂了,你也早点睡。”
  “好,王姐再见。”
  吴墨撂下电话后很是兴奋,他下定决心要在拍戏前好好跟表演老师学习,争取以后让魔拍的观众们也认同他皇甫墨。
  今天他以魔拍为骄傲,愿明天魔拍以他为骄傲!
  直到临睡前,吴墨都还开心地念着自己第一部 戏的名字——爱你十分泪七分。 
  一场暴雨过后,温度骤降。
  岑筝已经好久没在这么柔软舒适的床上醒来过了,今早一睁眼发现不用再跑龙套,顿时觉得自己的新人生幸福感暴涨。
  他爬起来,叫了份外卖,然后开始看高蕴给他发来的几个剧本。
  高蕴特意给他发微信备注:“你主要就看看那个《香蕉达人》吧,咱们公司自己出品发行的,喜剧片,走惊澜院线的强推,审查顺利的话,也能赶上明年国产电影保护月。”
  岑筝回了个“好”,不过还是把其他几个剧本梗概一起看了。
  高蕴跟他提起:“最近公司也进了别的新人,宋明琢有个弟弟知道吗?他现在已经算半个网红了,资源可能得从我这分出去,你得有点紧迫感。”
  岑筝看到自己的名字忽然出现,心跳倏地大幅度波动。
  他谨慎地打字:“我知道他,他不是今年才高考吗?”
  高蕴回复:“他开学以来就上过那么几节课,然后就找他哥的发小,托关系签进来了。”
  岑筝抱着手机,嘴里忍不住骂了一句宋厌欢又投机取巧,不学无术。
  对他失望归失望,岑筝还是很担心他的近况的,多问了高蕴一句:“他也要拍戏了吗?”
  “嗯,不过是个校园偶像剧男二。他现在也不敢接太好的资源,毕竟容易跟他哥相提并论,外面要是有团队想趁早压他,很容易控制住宋明琢粉丝舆论,还没火就先把他网络暴力了。”
  岑筝翻看自己邮箱里的剧本,只找到了一个符合校园偶像剧特点的,便问高蕴:“是那部……《爱你十分泪七分》吗?”
  “对。”
  岑筝仔细看了遍剧本大纲,犹豫了很久,终于给高蕴发微信:“我想拍那个。”
  高蕴:“哪个?香蕉是吧?”
  岑筝:“不是,是《爱你十分泪七分》。”
  高蕴:“…………???”
  岑筝说:“我觉得我现在的水平,胜任不了喜剧片的男主,毕竟我这个外形挺不合适的。”
  高蕴无奈了:“你不需要管外表合不合适,造型师自然会给你安排好。这个资源你不接我只能给袁踏歌,你知道他有多票房毒药吗?他的名字已经是烂片代言了。”
  可是自己亲弟弟第一次拍戏,岑筝怎么可能放心,比起自己快速出名,他还是更想确认宋厌欢现在的状况。
  他真挚地写道:“蕴姐,我真的很喜欢《爱你》里的角色,我觉得我能演好,而且男三号没有那么大压力,我想从小角色开始慢慢进步。”
  高蕴难以置信:“……你对演女主角的男闺蜜感兴趣?”
  岑筝:“对!我特别喜欢这个角色。”
  高蕴那边沉默了很久,才回了他一句:“我还是再给你几天考虑吧。”
  看来经纪人不会轻易答应,岑筝只好先说“好”。
  然而过了几天,岑筝还是给出了同样的答案。
  高蕴向来很尊重艺人的意愿,既然拗不过他,只好勉强答应了——反正这个年轻男孩的天赋摆在这儿,就算起点没那么高,也不会影响之后发展,那干脆就先花几个月时间锻炼一下吧,适应演员的工作规律。
  于是,岑筝终于获得了重生以来第一个有分量的角色。
  “对了,这部戏选定的男一好像也是新人,一个我不认识的网红。”高蕴说,“据我所知是悠竹的,这家传媒公司培养演员没什么能力,你放松演就行,这男主就是来衬托你们演技的。”
  岑筝当然不会把一个新人当回事,哪怕是悠竹一哥唐昼来,他也有足够的信心靠演技去较量一番。
  ——更可况只是一个网红而已。


第17章 
  一个月后,岑筝的首次杂志拍摄工作顺利完成,不过发行则要等到他正式出道。
  现在的清闲日子对岑筝来说尤为珍贵,他一个人在公寓待着,练练表情和台词,或者试着练形体,为第一部 戏做准备。 
  《爱你十分泪七分》的剧本在前不久已经被重新更改过了,主要就是把岑筝饰演的那个角色改头换面。
  在惊澜传媒的要求下,这个角色原本设定的刻薄妖娆形象不复存在,变成了颇有神秘气息的禁欲感,与女主角之间的闺蜜情谊,也更改为青梅竹马若即若离的暧昧。
  这是高蕴与对方协商的结果,为的就是定位岑筝的出道形象,将他个人气质的优点最大化。
  很快,公司给岑筝开通了一个微博,让他现在开始发点自拍和生活日常,团队也会经营这个号,编一些看起来单纯呆萌的话。
  虽然这个微博暂时不宣传,但以后有热度了这些旧微博都可以被粉丝慢慢挖出,到时候可以让他质朴的一面展现出来,和人设有一定的反差萌。
  岑筝一打开前置摄像头,就想起来之前自己手机云相册被盗,几百张自拍流出来的事了,这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面积超大。
  但是……但是吧,自己现在换了张脸,还换了一张这么五官柔美的脸,这就很容易让他忘了前世的羞耻,又对自拍软件跃跃欲试。
  放大眼睛和瘦脸功能他不需要,只挨个试试那些贴纸就好。
  在他没自拍过的日子里,这些软件又更新了好几个版本,所增加的功能让人眼花缭乱。岑筝从兔耳朵到猫胡须拍了个遍,每一张滤镜都把他的美貌加深了好几度,看得他以后再也不想照镜子了。
  人的喜好就是这么善变而自私,对自己的宽容度永远都比对别人高。岑筝刚重生那会儿,特别抗拒这种小娘炮长相,但现在习惯了这副身体以后,也终于欣然接受这种风格的美,甚至还越来越满意了。
  他拍得快手机没电,挑了两张只有滤镜没贴纸的照片发微博,一脸冷漠地给图配上字:“背了一整天台词,但还是很不熟练,真希望自己能快点进步呀!”
  不知道这样说话能不能显出乡下小男孩的朴实努力……岑筝思忖半晌,决定打开魔拍学习一下。
  一打开软件,岑筝猝不及防看到了开屏海报上唐昼的脸,于是赶紧点了右上角的“跳过”。
  至于站在唐昼旁边的人影,他连一根头发都没注意到。
  [系统提示:荣耀皇冠——主播魔芋投喂活动圆满结束,快看看你Pick的主播上榜了吗~]
  岑筝犹豫了一下,顺手点进去看看。眼睛刚停留在页面上不到一秒,他就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惊愕的感叹词:“我操。”
  【☆魔芋投喂榜☆】
  TOP1:"﹏皇甫墨ゝ┈┈┈[8715432]
  TOP2:魔拍◆丹女王┈┈┈[5833900]
  TOP3:BadBaby┈┈┈[2867841]
  TOP4:魔拍︶ㄣ彪哥┈┈┈[2856236]
  TOP5:爷傲√奈我何?┈┈┈[2839354]
  ……
  个、十、百、千、万……八百多万的数量?!
  由于跟在“皇甫墨”后面的数字过于魔幻,岑筝不可置信地笑了一声。
  他怎么不知道原来吴墨还有这么大魅力呢?
  岑筝虽然无法理解魔拍用户的审美,但还是想着去吴墨直播间发一句“恭喜”。打开关注列表后,却发现对方没在直播。
  [主播累积断播天数:13天]
  看来,入账好几百万后人都变懒了不少。
  这点钱对岑筝来说不算什么,可吴墨毕竟是个生活过得穷的小孩,现在一夜暴富了,肯定想先给自己放假挥霍一把爽些日子,岑筝能理解。
  眼下,他也没兴趣多关注别人的生活,看了几个视频后就匆匆退出魔拍。
  前几日高蕴带他去跟主创见了一面,聊聊自己的角色,导演和制片人对自己的印象还不错。
  到了开机仪式这天,岑筝也是所有主演里到场最早的。没过多久女一号也露面,岑筝不认识她,听高蕴说是毕业不到两年的演员,去年演了两部校园网剧在网络上引起不少关注,现在还算有点红。
  “那个宋明琢的弟弟呢?”岑筝提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我不清楚,估计懒得来。”
  岑筝有点失望,“今天有这么多记者,他就不怕被乱写一笔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高蕴嗤之以鼻,“我都替他想好怎么解释了,今天要去学校上课,抓紧时间多学习呗。”
  岑筝缄口不言。他就知道,宋厌欢永远不能让人省心。
  这时候,附近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男一的车来了,赶紧准备好,再过二十分钟就开始!”
  “你就跟着导演合影吧。”高蕴跟他说,“我去跟那边的记者说点话,有好多熟人,以后让他们多照顾你。”
  岑筝点头,先坐一旁休息了。
  女一邵朗筠正好坐在旁边,她长相甜美,性格也随和,主动跟他打了招呼。
  “我好像见过你。”邵朗筠边说着边拿出手机,“你等一下,我给你找图。”
  岑筝偏过头看她手机屏幕,有个名叫“帅哥美女每日拍”的微博,上个月发了一组九宫格,每张图都是岑筝长发白衣的造型,似乎都是在《剑灵传》剧组跑龙套的时候。
  并且还附带一行文字:“大声告诉日日,这个群演小哥哥美不美!”
  “日日”就是这个博主给自己取的昵称,不是营销号,纯粹是一个爱好街拍的业余摄影师。岑筝看了看,关于自己这条转发两千多,而博主粉丝数还不到五百,平时的转发量都是十几、二十。
  一对比,确实是岑筝的照片有很不错的反响,倘若人像再清晰一些,热度应该会更高。
  邵朗筠给他看完,随口问了句:“你玩微博吗,要不要互个粉?”
  岑筝点头,一个剧组的演员保持表面和谐关系是必须的。
  进到她微博主页点了关注后,微博页面自动弹出了一栏“她关注了32个娱乐明星博主”。
  忽然就出现了“皇甫墨Nemo”这个名字。
  看这人还是个红V,岑筝眉头一皱,该不会这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皇甫墨吧……
  还没等他来得及好奇地点进去看看,旁边的邵朗筠提醒他:“来了,男一来了!”
  在今天之前,所有关于《爱你十分泪七分》的信息里都隐蔽了男一号的身份,只有剧组主创和搭戏的女一号知情。这样造势了一阵子,普通观众纷纷参与话题,网络上关于男主的猜测已经演变出了无数版本。
  “啊,他好帅的,我天天都看他视频!”邵朗筠仰起脖子,眼神里充满崇拜,“我现在的感觉,就跟小女孩追星见到偶像一样。”
  岑筝抬头望去,只见远处有个穿着黑色正装的男人从一辆银色保姆车上下来,身材高大,比例匀称。
  由于戴着墨镜,岑筝这个距离只能看清他的发型,梳着黑色偏分背头短发,鬓角和耳侧都精心修剪过,头顶发梢被微微烫卷,营造出了富有纹理的蓬松感。
  从气质上来看,的确完美符合“帅”这个字,怪不得邵朗筠对他期待值这么高。
  男一号已经走到了开机仪式的地毯上,他见到工作人员们时,立刻绽放阳光礼貌的笑容,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随后,男人迅速摘下墨镜,恭恭敬敬地冲大家点头问好。
  岑筝漫不经心地多看了几眼。忽然凝固住了呼吸。
  ——那个人?
  “对不起啊,我本来打算提前一个小时到帮帮忙的,可是路上堵车。”
  男一号英俊的脸上浮现出歉疚的神色,止不住地跟导演和制片人道歉。他手里还攥着自己的墨镜和半瓶喝剩的矿泉水,忘记转交给随行的助理。
  岑筝盯着那张脸看了十几秒,眼睛微微睁大了。
  “啊?要放鞭炮吗……这样对环境不太好吧……噢噢原来是电子的,哈哈哈我没见过这种,好高级啊。”男人讪笑着,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一把剪刀,眼睛里含着光亮,“这么重要的事让我来吗?谢谢!”
  ——那个人!
  岑筝感觉到自己的指尖止不住抖了几下,立即转头面向身旁的邵朗筠。
  “他……他叫什么名字?”
  几乎是同一时间,刚与男一号亲切握过手的导演冲这边喊了一声:“小邵,岑筝!化好妆了吗?来来来准备一下,咱们先拍照!”
  话音刚落,岑筝浑身的骨头都僵住了。
  在他抬头望去的方向,那个男人的目光也笔直地穿越过人群,毫无保留地落到他身上。
  四目交接,静默无言。


第18章 
  “走吧。”邵朗筠先他一步站起来,回头见岑筝坐着不动,脸色也有些阴沉,忙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太阳晒到了。”
  岑筝匆匆把视线收回,恢复注意力,淡笑着回应她:“没事,只是我在人多的时候容易紧张。”
  他敛去唇边的笑意,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走上台阶红毯,跟着她到主创们身边站好。
  男一号与自己相隔好几个身位,岑筝半低着头不去看他,气定神闲地站在最边缘的位置,冲面前记者们的摄像头露出从容的微笑。
  演员们与主创合完影就可以暂时离开,到台下等待主持人介绍之后的流程。
  岑筝以为靠中间的人会先走下台阶,于是就不紧不慢地站在原地。然而余光却瞥见那个黑色人影也停在旁边不动弹,岑筝只好立即挪开脚步下台。
  他走完最后一级台阶后就快步钻进人群,和其他几个配角站在一起,低头假装自己在忙着玩手机。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岑筝依然期待是自己认错了人,只是五官和声音比较像而已,全国人口十几亿,万一基因就是这么巧合呢?
  直到导演讲完话,喊男女主演一起上台时,岑筝这点希望的小火苗终于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遍布全身的尴尬。
  主持人说什么岑筝都听不进去,他满脑子都是当时那个人在小出租屋里跳社会摇,身穿毫无美感可言的地摊货,故意粗着嗓子喊“自古英雄百座坟,我的威名你听闻”的样子;或者几碗米饭排列在饭桌上,噎得脸红还拼命狼吞虎咽,希望观众给他点赞的样子;还有挥舞烟花仙女棒追着火车跑,土黄色的头发随风飘摇,人影在夕阳下仿佛被镀了层金光的样子。
  ——粗俗,肤浅,过时,装腔作势。
  “下面我亲自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的男主角。”导演拿着话筒,笑着冲身旁的男人打了个手势,“今天来的记者朋友们可能不大认识这个小伙子,他呢,是我见到第一眼就确定下来的男主人选……吴墨,跟大家打个招呼。”
  ——天真,愚笨,糊涂,不可理喻。
  高大俊朗的男人腼腆地笑起来,声音很是爽朗:“大家好,我叫吴墨,其实我有个艺名的。”
  ——然而。
  “……我之前是当网络主播,后来在公司的帮助下,我很幸运接触到了《爱你十分泪七分》剧组,从见到剧本到昨天,我都在跟表演老师学习,希望以后能发挥出合格的水平,不让大家失望。”
  ——然而却与高台上那个风度翩翩的男人。
  ——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岑筝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正视前方。
  “还有,特别感谢给了我这个机会的出品方,能让我跟这么多优秀的人一起……”
  吴墨说着说着,声音戛然而止。
  他发现自己的眼神总是不由自主瞄到的那个人,也正在台下注视着自己。
  一瞬间,他大脑空白地把之前准备好的发言词全忘了,使开机仪式的氛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几秒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笑出声。
  导演笑着打圆场:“你是不是走神儿了刚才。”
  吴墨恍惚地回过神,红着耳根仓促地向众人道歉。
  岑筝抿抿唇,浅淡的笑容在他脸上转瞬即逝。
  这场开机仪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演员轮流上香拜神时,吴墨祭拜的样子无比虔诚,嘴里还念念有词,让人看着都差点以为他想跪下给关二爷磕头。
  烟熏味太呛鼻,岑筝咳嗽两声,上完香赶紧远离了案桌。高蕴过来一把拉过他,去接受媒体群访。
  在他背后不远处,吴墨落寞地凝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差点又错过听见身边人跟自己说话。
  等开机仪式和记者采访全部结束后,人群散去,吴墨也回到了公司给他配的保姆车里。然后,拿出手机开直播。
  今时不同往日,自从他在魔芋榜上盘踞榜首长达一个月后,魔拍观众们对他的抵制声也越来越少,包括“四大家族”粉丝也因皇甫墨一骑绝尘的成绩对他有了几分忌惮。
  前不久,吴墨去拍开屏海报时,魔拍社区还在不断地质疑他人气掺有水分。但这之后,吴墨主动将自己在魔芋榜上除去平台分成的入账,全额捐给了公益协会,这让很多人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
  “我不知道在我辉煌时谁跟我称兄道弟!我只知道谁在我落魄时对我不离不弃!那才是真正的兄弟!”
  吴墨兴致勃勃地喊完开场白,倚靠在车座上,笑着对手机屏幕挥了挥手,“大家下午好。好久没直播了,得有半个月了吧,今天想跟你们聊聊天。”
  他这一笑,弹幕和礼物瞬间疯狂齐飞,好几个财大气粗的粉丝争先恐后地给他刷起了告白气球荣耀皇冠。没过几分钟,魔拍广场上都被“皇甫墨”三个字刷屏了。
  [白夜幕]:嗷嗷嗷老公我好想你!!
  [溪云]:???开屏海报上的那个帅哥是你吗,主播?
  [一只甜唧]:人生在世必须嗨,不爱墨少不应该!一拳一个墨鱼怪,兄弟姐妹摇起来!
  ……
  在吴墨不直播的日子里,仅靠魔拍的开屏海报就为他圈了不少粉,尤其是自诩女友的居多,她们还给皇甫墨的黑粉取名为“墨鱼怪”,在社区论坛里已经粉黑大战过五百回合了。
  看到她们留言冲自己满口“老公”这么叫,吴墨不好意思地劝道:“大家不要这么亲密的叫我,这种称呼还是留给你们的男朋友吧。”
  [大嘴怪小企鹅]:我们要是有男朋友还玩什么魔拍。
  [惰性痒痒肉]:那是西柚,这是蜜柚,你是我的男朋友。
  [乾坤朗朗]:墨少,你有好多土,让我栽到你身上了。
  ……
  铺天盖地的情话朝他涌来,吴墨忍俊不禁,给直播间的观众们发了很多个红包。
  “很多人问我怎么最近不直播了,是不是飘了。”吴墨慢慢跟大家解释,“不是的,放心,我现在心态很好。只不过最近要有新工作了,比较忙。嗯……具体是什么,我还不能给你们透露,等公司发宣吧。”
  眼看车快要停在了酒店门口,吴墨跟粉丝们道了别:“我要先下播了。等过阵子我不忙了,就给大家摇一段新的,最近有什么火的歌你们想看可以去我微博下面留言。拜拜!”
  他关了手机,下车跟助理一起提着行李上楼。
  酒店已经被剧组包下,主要演员都住在三层。吴墨刚到出电梯,一拐角,就看到走廊尽头的窗台边侧身站立着一个纤瘦的人影。
  吴墨心脏“咯噔”跳了一下,还没等对方注意自己,吴墨就先注意到那个人的手指间……
  竟然夹了一根烟。
  岑筝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里感叹着首都空气质量常年如一日糟糕。他根本没注意到在走廊另一端,有人快步向他走来。
  忽然,岑筝感觉到手腕被人不轻不重的扼住,紧接着手指被人掰开——
  “吸烟有害健康!”
  吴墨说着,就把岑筝手里的烟抢过来,狠狠地杵在垃圾箱上的石米里,摁灭了。
  岑筝:“……”


第19章 
  这突如其来的公益口号响在耳边,岑筝一时间倒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只好沉默地看着吴墨。
  烟抽得好好的忽然被人抢走,正好他嘴里还有半口烟雾含着,于是下意识吐出来,几乎飘到了吴墨的脸上。
  吴墨闻到烟味后蹙起眉头,透过模糊的视野,盯着岑筝那张若无其事的脸。
  几十天不见,两人光是外表都分别有不小的变化。吴墨习惯了岑筝像记忆里的那样黑发垂肩,现在虽然剪短了,却也同时拥有全新的气质,看起来比以前有气场多了。
  “不是我想多管闲事,”吴墨伸手扇了扇两人之间弥漫烟雾的空气,“楼道里人来人往,虽然这个地方很靠里,但还是可能影响到别人。所以……No Smoking!”
  岑筝指了指身旁敞开的窗户,道:“我房里窗户太紧推不开,正好这里通风好。”
  吴墨“噢”了一声,别人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他总是会习惯性地想去帮忙。但现在话到嘴边,他却欲言又止——就算事小,他也不希望被岑筝误会成是自己想献殷勤,这样就等于多给对方添麻烦了。
  “那你让酒店帮帮忙吧。”吴墨不方便再跟他多说话,又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走远,找助理一起提行李了。
  岑筝靠着窗吹风,顺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看着吴墨进房间,大门紧闭。
  他暗自松了口气。
  也许是因为外表风格变化太大,岑筝感觉吴墨看起来比以前可靠多了,言行举止也更贴近正常人。当然,正常人不会直接抢别人手里的烟……这一点,岑筝就当他是太关心别人了,所以有时会不知分寸。
  回房后,岑筝踩着凳子,使出浑身的劲儿才终于把窗户推开。
  听酒店工作人员说,这间屋子的窗户一直这么紧,得等过几天才有人来维修。岑筝因此不得不在晚上睡觉时也敞开缝隙,免得第二天又要费力气推。
  结果就是深秋的晚风钻进来,吹得他头脑昏沉,转天吃了好几颗感冒药调养。
  《爱你十分泪七分》已经正式开机,早上都是拍女主角的家庭戏份,到下午岑筝才去化妆准备。
  吴墨很早就待在了片场,就算没他的戏,他也一直在旁边看着大家怎样工作的。等配角有空了,他还跟人家一起对台词。
  这么认真又努力的态度给大家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岑筝化妆时,都听见两个女化妆师聊起吴墨来,夸他皮肤很好,还特别愿意主动配合。
  岑筝悄悄笑了一声。
  吴墨一个外行来拍戏,岑筝还以为他会闹出状况让人费心,没想到这边的人都对他一致好评,这让自己也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了。
  然而到了晚上,吴墨拍戏时的缺点终于暴露了出来。
  这场戏除了男女主角,还有女主的几个朋友,其中也包括岑筝。一群人走在街上忽然下起雨,唯一一把雨伞在男主手里,原本不熟悉的男女主角因此产生交集。
  由于需要淋雨,这场戏的台词已经被编剧缩减到最少,为的就是争取少拍几条,减少剧组工作量。
  剧本里的男主性格傲慢自私,但被吴墨演绎起来,该给自己一个人撑伞的时候,他的手腕总是不自觉地偏向女主角,免得她被水淋湿妆容。
  不出意外,吴墨这样不按照人设来演,反而多NG了几次。被导演指导后,他才明白原来再微小的细节,在镜头面前也会明显放大,身为主演不可以掉以轻心。吸取了教训后,吴墨总算把这场戏拍完了。
  导演一喊停,今天主演的拍摄内容也告一段落,剩下的都是群演工作。
  由于自己的疏忽,拖累其他演员多淋了一会儿水,吴墨挨个表示歉意,承诺明天请大家吃早餐。
  等人都走了,岑筝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上前主动跟吴墨说话:“你没必要每时每刻都对别人保持热情。”
  吴墨正用毛巾擦头发,没想到岑筝忽然对自己这么说,他愣了下,开始回味这句话。
  让他意外的不是岑筝特意来找他,而是这样的语气……不像是从岑筝嘴里说出来的。
  以前的岑筝虽然内向些,可依然会对关心别人,并不会刻意和别人保持距离。现在的岑筝,从表情到说话方式,总是让他觉得……很疏离,很淡漠。
  ——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吴墨与他对视了两秒,忽然反应过来,问岑筝:“你是不是感冒了?”
  “啊?”岑筝清了清嗓子,“只有一点点而已,是声音有变化吗?”
  “嗯。”吴墨点头,“我听得出来。”
  话音刚落,吴墨察觉出自己的话容易令人浮想联翩,连忙语无伦次地解释起来:“你别误会,我没有特意关注你,就是正好听出来,所以随口问问而已。”
  自己既然说过“臣退了”,那就必定要说到做到,一退就是一辈子!
  岑筝不以为然:“哦。”
  ……就这么淡定吗?
  一对比起来,吴墨觉得自己好像太容易紧张了,可是明明岑筝的年纪比自己还小,为什么性格却变化得这么像一个大人了呢?
  而且,居然还学会了抽烟。
  “我先回去了。”岑筝早就换好了干燥的衣服,临走前,他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你多背背台词,今天的念错了,只是导演没发现。”
  岑筝一直都是这样,凡是自己要背的台词,他都会顺便多看看前后其他人的词,免得到时候接不上。所以吴墨的那几句他都有印象,稍微有差错就注意到了。
  “好……”吴墨迟钝地应了一声。
  这天晚上,吴墨真听了岑筝的话,熬夜到一点半复习明天的台词。
  他知道自己记性不大好,以前上学背古诗词,他总是全班倒数几个背下来的,而且背完以后再默写还是错字连篇。
  为了不拖剧组后腿,吴墨翻来覆去地看剧本,连闭眼睡觉都得再默背一遍才敢放松大脑。
  但这样死记硬背并非是适合他的方法,到了第二天,他又忘了一大半。
  或许这就是天赋原因吧……吴墨承认自己的学习能力有点愚钝,连他妈妈都觉得儿子不适合上学,就应该早点跟着父亲踏入社会,等到了年纪继承家业。
  化妆的时候,吴墨瞄了一眼旁边镜子里的岑筝,发现他的剧本上是用五颜六色记号笔标注出来的。
  原来如此,果然还是自己不够努力的原因,从方法上他就比岑筝粗糙很多了。
  “外面什么声音,好像吵起来了?”岑筝闭着眼睛被化妆师描眼线。
  化妆师说:“今天有新演员进组,外面都是他粉丝。”
  吴墨听见,问道:“谁啊?”
  “那个宋明琢的弟弟。”
  岑筝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倏地把眼睛睁开了。
  “欸,别乱动。”化妆师赶紧抽了根棉签出来,小心翼翼蹭他眼皮上歪掉的眼线。
  吴墨不了解那个宋明琢的弟弟到底是谁,他只觉得剧组来了新成员,是件很值得开心的事。
  岑筝睨了他一眼,“怎么,你想现在出去欢迎他?”
  吴墨说:“明知道人家到了还不去打招呼,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岑筝重新把眼睛闭上,“剧组只是互相合作,大家又不是来认亲的。”
  说完,岑筝感觉这话好像哪里不对……明明他自己就是来认亲的。
  但是他也不急这几分钟,越是想见的人,他越是想多些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过了几分钟,外面一群女粉丝的热情呼声终于停了。
  随后没多久,化妆间的大门被人推开。
  吴墨一抬眼,看见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被几个助理簇拥着进来。男孩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吴墨旁边的空椅上,朝自己助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拉开椅子。
  就这么一个伸手的动作都要别人代劳,这副盛气凌人的德行让岑筝看了不由得蹙起眉。
  论五官,宋厌欢的长相完全不输给他亲哥,俩人都完美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只不过他现在年纪还小,所以仍是俊朗却稚气未脱的少年模样。
  他坐下来,随手拿起桌上的瓶瓶罐罐,也不正眼看化妆师,就问:“你们团队这用的都是什么产品啊?”
  化妆师耐心地给他介绍了几个牌子,宋厌欢压根儿没仔细听,反正他只认识那些大牌货,见LOGO眼熟就放心了。
  进行打底的时候,化妆师给宋厌欢多涂了两层唇膏,忍不住说了句:“嘴唇有点干,多喝水啊。”
  也不知道哪里戳中了宋厌欢的敏感点,他反口抬起杠来:“我喝了啊,你怎么知道我没喝?”
  化妆师哑口无言,懒得再理他了,专注手上的工作。
  屋子里也就这么几号人,上妆时都尽量少说话,于是气氛很容易就安静下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屋里陡然响起一声轻蔑的冷笑。


第20章 
  宋厌欢吓了一跳,因为他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声音;吴墨也心里一抖,因为他知道这是旁边的岑筝发出的声音。
  要不是碍于现在的身份,岑筝真想揪着宋厌欢的耳朵把他压地上打,边打还得边质问他“你还敢在老子面前装逼吗”。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吴墨拿过自己的包翻找起来,拿出一个深蓝色的长方形盒子。打开后,他从中取出一枚新的润唇膏,递给宋厌欢。
  “送给你。”
  宋厌欢看着前方的镜子,也没注意吴墨给了他什么,就直接一把抓住了。
  他送到自己眼前端详,怀疑起来:“什么啊,你的?”
  “是新的,我没拆开过。”吴墨手里抱着的是之前魔拍官方送他的礼物,某个化妆品牌新出的唇膏产品,一盒六支,市面上卖得很贵。他正好用不完,就想着拿来送其他演员。
  “哦。”听他说是全新的,宋厌欢这才放心地把唇膏扔进助理的包里。
  岑筝冷着脸,轻轻拨开化妆师的手,转了半个身子面向宋厌欢这边,也不再忌讳什么,直截了当地问他:“你就不会说一句‘谢谢’吗?”
  俩人中间还隔着吴墨,听到岑筝如此陌生严肃的口吻,吴墨不由得惊诧地看着他。
  宋厌欢还处在状况之外,察觉出屋子里气氛古怪后,他才不确定地偏过头,发现那个人好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那人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宋厌欢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在学校犯了错,当场被老师抓住一样,顿时情绪低落,什么都没想就下意识跟随对方脱口而出:“谢……”
  他又突然反应过来了,差点改口“关你什么事啊”。
  但是岑筝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像是蒙了层冷霜。明明是如此柔和的五官相貌,冷峭起来却也能给人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完全陌生的面孔,却敢跟自己这种态度说话……宋厌欢意识到这人不是什么善茬,于是赶紧把嘴边的话咽回去了。
  他来剧组之前就听说,这里有个男演员是个红V网红,粉丝战斗力彪悍,绝对不是他这种公司买三千水军赠五百比得了的。
  这么看来,恐怕就是那个态度嚣张的小白脸吧。
  宋厌欢在心里对此嗤之以鼻。
  网红而已,论粉丝数不过就是他哥哥的零头,只能在网上得意几下罢了!
  可一想起哥哥……宋厌欢的鼻子又酸涩起来。
  吴墨看岑筝现在没有好脸色,于是从盒子里拿出一支新的唇膏,递给他,“也送你一个吧,草莓味的。”
  岑筝不动声色地接过来了。
  宋厌欢悄悄观察了几秒,然后理直气壮地开口问岑筝:“你不是也没谢谢人家吗?”
  岑筝转头瞪了他一眼。
  吴墨赶紧出来打圆场缓和气氛:“没事没事,一个小玩意而已。”
  换好衣服化完妆,几人出去到拍摄场地等着。远处的街道有不少年轻女孩围堵,她们无一例外全都是来蹲宋厌欢的。
  他目前有不小的知名度,年初艺考时他就因为“宋明琢弟弟”这个身份频频上热搜。最近又在哥哥朋友的帮助下签约了惊澜传媒,靠着这张神似宋明琢的脸,和独一无二的少年气质,引起了很多话题。
  趁几人之间有些距离,岑筝抬头提醒了吴墨:“以后别跟这种小孩客气,他不识好歹。”
  吴墨意外岑筝这么轻易就给别人下判断,于是摇摇头,不大同意他的话:“大家只是现在还不熟而已,但只要好好相处,误会都能迎刃而解。记住,人生相逢就是缘,用心相处才是情!”
  岑筝白了他一眼。
  之后拍摄时,岑筝其实对宋厌欢是毫无期待的,毕竟在他记忆里,这个弟弟从来都是只顾着吃喝玩乐,正经事得过且过。
  ——没想到台词倒是背得挺熟练。
  虽然演技还是相当青涩,也没有过硬的台词功底,但水平确实足够应付普通校园偶像剧的男二号了。
  而另一边,吴墨还在嘟嘟囔囔地背着那五六句话,从表情上看似乎很是吃力。
  岑筝趁现在有空,过去拿起了吴墨的剧本,从容自若道:“我教你。”
  面对这份好意,吴墨本想客气地推辞,但见岑筝都这么坦然,自己也没必要紧张了,便感激地点头。
  “背台词之前,一定要先理解你角色的性格。”岑筝翻看吴墨的剧本,找到开篇写人物小传的那一页,“然后慢慢试着把自己融入到这个角色当中去,之后你要知道,这个人说话做事的原则是什么,面对某件事时,他应该会有什么样的态度,在情绪波动时,他又绝对说不出哪种话。”
  吴墨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只能一个劲点头应和。
  “在足够了解你的角色后,也要去结合台词,揣摩出人物这时候该是什么样的心情。比如你这句——”
  岑筝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记号笔,在吴墨的剧本上划出一条线,“这句话是男主对女主刚刚有印象,但还没有心动的时候。你背这里时总和后面的台词混淆,就是因为你不自觉认定,男主角已经对她有好感了。”
  吴墨恍然大悟,接过岑筝手里的笔迅速标注了记号。
  岑筝继续说:“背台词也不一定要每个字都准确,当然,剧本上提前已经把某些词加粗了,这些的确要死记硬背。剩下的,你要先记住大概意思,万一拍摄时突然忘词了,也能有办法临场发挥。至于怎么快速记住大概意思,就像我这样……”
  吴墨听岑筝讲了这么多,心里对他很是佩服。没想到这才多少日不见,岑筝从一个小龙套,居然在“表演”这个完全未知的领域,有着如此突飞猛进的成果和个人心得。
  原来……原来岑筝是这么有天赋的啊。
  吴墨忽然替他感到庆幸了,还好他们之间的关系早早止在了那一天,不然自己岂不是耽误了人家的大好前程吗?
  按照岑筝教给他的办法,吴墨果然背起台词来更有效率了,而且今天拍戏时居然还有一条过的时候,终于没有让导演多费口舌给他讲戏了。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休息的时候,岑筝跟吴墨都在化妆间卸妆,而宋厌欢懒得用化妆棉擦脸,就躺在沙发上拖时间。
  “这一大箱粉丝礼物,沉死我了……”助理提着一个硕大的纸箱进来,放到宋厌欢脚边。
  宋厌欢头也不抬地玩手机,问他:“都有什么啊,有好玩的吗?”
  “有几个玩偶,还有香水,耳机,衣服……噢,还有一盒糖!”
  听到“糖”这个字,宋厌欢眼里终于有了光亮,从沙发上坐直,低头往箱子里看。
  正好助理直接把那个纸盒拿起来,递到宋厌欢腿上了。
  他一看,是一盒印满外文的进口杏仁糖,雪白色的盒子还缠了一圈精致的红丝带。
  这个包装他实在熟得不能再熟,宋厌欢表情瞬间垮下来,抓起盒子丢进了沙发旁的纸篓里,嫌恶地说:“我最讨厌这个。”
  助理觉得可惜:“那也别扔啊……”
  宋厌欢冷哼一声,“我自己的东西,想扔就扔。”
  岑筝在旁边看着,啧了声舌头,懒得出声搭理他。
  随后屋子里又陷入沉默。宋厌欢攥着手机发呆了几分钟,忽然吸了下鼻子,站起身匆匆推开门出去了。
  吴墨试探性地小声问宋厌欢的助理:“他是哭了吗?”
  助理茫然地摇头,不清楚。
  吴墨也不大确定自己刚才看没看清,而且跟人家也不熟,如果冒昧地去安慰实在太自以为是了,所以他依然待在化妆间里。
  岑筝听到吴墨说宋厌欢好像哭了,虽不清楚具体原因,但他心中总算有了点作为兄长的动容,顺便问那个助理:“他平时从来不去学校上课吗?”
  助理说:“我记得开学时去过。”
  而现在一个学期都过半了。
  岑筝又问他:“宋厌欢一直都这么对你趾高气昂的?”
  助理一愣,随后笑道:“还好还好,我也不是第一次当明星助理了,以前还遇到过脾气更坏的呢。而且啊,我跟你说……”
  他头向前探了探,一只手掌搭在嘴边作私语状:“其实他私下不这样,越在人前他才越横。”
  岑筝笑了一声,若有所思道:“就是想给别人下马威呗。”
  顿了顿,岑筝又问:“宋厌欢怎么进的公司,他是不是认识一个姓冯的制片人?”
  “对啊,那个制片人是他哥发小,这事网友都知道,不稀奇。”助理说,“其实现在网上都传,宋明琢跟那个制片人有点别的关系……你懂的吧。”
  岑筝怔愣住,对这意味深长的语气感到莫名其妙:“啊?”
  八卦听到一半没讲完,吴墨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追问起来:“什么关系呀?”
  岑筝忍不住掐了一下吴墨的胳膊,一本正经道:“别问了,单纯的父子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墨少今日鸡汤:“记住,人生相逢就是缘,用心相处才是情!”


第21章 
  也不知道这种谣言怎么传起来的,明明自己跟朋友俩人都是直得不能再直,偏偏在他死了以后任人评头论足。
  不过……这也不怪大众八卦心理严重,谁让他之前手机相册防盗没做好,流出那么多自恋照片,很容易让人刻板印象。
  岑筝正思考这辈子还有没有办法澄清一下,化妆间的门忽然被人“咣”一声推开了。
  宋厌欢直直地走进来,板着脸问他助理:“你又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呢,当我出去一会儿就聋了?”
  他眼眶红迹未消,声音因恼火而气息不稳:“我哥跟冯哥俩人从小玩到大,他俩的关系是你知道还是我清楚?”
  助理哑口无言。宋厌欢剜了他一眼,望着岑筝和吴墨俩人,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宋厌欢走到洗手台前拿了罐化妆水,极其粗糙地往脸上抹,然后快速用清水冲干。他双唇紧闭,一边拿纸巾擦脸一边收拾自己的包,直接开门走了。
  助理见状况不对,也赶紧跟着出去。
  岑筝不清楚宋厌欢是回酒店休息还是去了别的地方,只觉得宋厌欢现在情绪似乎有点阴晴不定,显然是心里有事憋着。
  现在只剩俩人,吴墨想起来要感谢岑筝教自己背台词的事,拿着钱包起身道:“我请你喝奶茶吧。”
  岑筝以前为了保持身材,从来都对高热量的食物敬而远之。不过自己如今都快瘦得偏离男性正常体重了,饮食方面也不必太谨慎。
  “我跟你一起去。”岑筝一直对奶茶店的清单很好奇。
  有家网红奶茶店就开在附近,一进店门,岑筝看到了张眼熟的面孔。
  本剧的女主角邵朗筠正好也在买饮料,看到他俩,惊喜地摘下口罩打招呼。
  她旁边还有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女孩,剧组最小的演员,饰演小时候的女主。小朋友比较认生,躲在邵朗筠身后小声说了句“哥哥们好”。
  岑筝一直对小孩子没兴趣,只居高临下地冲她敷衍笑了下,就转头跟邵朗筠说话。
  “你们第一次喝这牌子的吗,我来推荐吧。”邵朗筠把饮品清单推到岑筝和吴墨面前,“我觉得最好喝的是柠檬香草冻,紫芋芝士马卡龙,还有乌龙玛奇朵。”
  岑筝看得眼花缭乱,陷入选择困难症中。他犹豫着到底是选果茶还是奶盖,吴墨的胳膊忽然从自己肩头伸过来,手指坚定地往列表上某个位置敲打一下,跟店员说:“姐姐,我要这个!”
  邵朗筠顺着吴墨的手指探头一看……“3D打印咖啡奶盖”?这个名字列在清单右下角,不仔细看都不容易发现,而且听着这名字就觉得是款低销产品。
  “好像是个高科技欸。”吴墨兴致勃勃地跟岑筝悄声说。
  店员微微一笑,跟吴墨介绍制作方法,然后询问他:“先生您有想制作的照片吗?可以直接扫码传输到我们这台机器上。如果没准备,本店也有一些推荐的图案供您选择哦。”
  吴墨一听这还能DIY,立刻掏出手机翻开相册,找了半天选定一张自己的自拍,然后扫码给店员发过去了。
  柜台的机器响了一声接收成功的音效,随后屏幕上就浮现了一张高清照片。
  岑筝定睛一看,嚯。
  照片上的吴墨好像是刚染黑发不久,坐在阳光下拿了杯红酒贴在嘴边。墨镜往下拉了点距离,搭在英挺的鼻梁上,还对着镜头摆出个冷酷的眼神。
  再往下看,一条粗重的大金链子栓脖子上,在光线反射下熠熠生辉。
  邵朗筠:“有自信的男人好帅哦。”
  岑筝:“……”
  邵朗筠还把自己旁边的小女孩抱起来了,指着屏幕给她看,“小芙,看,这是哪个哥哥?”
  名叫小芙的女孩果断看了眼吴墨。
  吴墨微微欠身,跟女孩保持视线平行,语速慢慢地问:“小芙,你今年多大了?”
  “七岁。”
  “嗯。”吴墨点点头,“你要珍惜童年时光,好好学习。”
  邵朗筠笑了,“你别看她这么小就出来拍戏,其实成绩可好了,是不是呀小芙?”
  女孩只羞涩地笑,不说话。
  吴墨挺直了背脊,语气忽然深沉了些:“‘昨天是一张废弃了的支票,明天是一笔尚未到期的存款。只有今天,是你可以支配的现金’……”
  店员立刻礼貌地提醒他:“不好意思先生,本店现在只能微信或支付宝。”
  吴墨尴尬地恢复正常语气:“我前阵子看书,觉得里面这句话说得特别好,我就背下来了。”
  说完,他还回头得意地冲小芙笑了一声:“以后写作文能用上。”
  小芙安静地愣了几秒,然后看着吴墨咯咯笑起来了。
  岑筝无奈地抿了抿嘴角。
  很快,几人的奶茶都做好了。吴墨的那一杯刚端上来,他就赶紧拿手机拍了张照。
  “做得好逼真啊……”吴墨不由得感叹,“简直就像直接剪了张照片贴上的。谢谢!”
  岑筝还以为吴墨舍不得喝呢,没想到他拍完几张照片,就直接拿吸管把印着自己的奶盖搅拌得稀碎,彻底跟下面的咖啡融合在一起了。
  邵朗筠看吴墨那搅拌的力道也很惊讶:“你对自己这么下得去手啊?”
  吴墨“哎”了一声,不怎么在意,“不就是张照片吗,看几眼就够了,咖啡凉了才是不好喝呢。”
  走了以后,吴墨想到了什么,问岑筝:“我是不是应该请剧组吃点东西啊,我听经纪人说,公司里别的前辈拍戏时都会请工作人员吃饭。”
  “请客喝奶茶就行了,批量买方便。”岑筝嘬了口酸甜冰凉的柠檬香草冻,味道还不错,“或者你送点伴手礼,数量多也不贵的。”
  伴手礼……吴墨回酒店的路上陷入沉思。
  作为本剧的主要演员,他知道自己的拍戏片酬占了剧组经费很大比重,明明也没有出色的演技,吴墨觉得自己根本比不了那些工作人员的辛苦。
  他深思熟虑后决定,既然要请客,就得拿出自己最大的诚意犒劳剧组!
  之后,吴墨从场记那里打听出了剧组的大概人数,然后回去默默联系了一家饭店,预订明天的午餐晚餐。
  为了保证口味,他今天提前叫了份这家店的外卖,套餐很丰富,还赠了一盒水果雪媚娘。
  吴墨觉得自己吃不完,而且想起宋厌欢今天好像心情不好,于是拿着这盒点心出去,敲了敲他房间门。
  没有任何反应。
  吴墨记得副导演规定过演员晚上不能私自出门的,宋厌欢这么久还没回来,吴墨不由得替他担心之后会不会被导演骂。
  ……
  夜晚的澜城街道灯光璀璨,川流不息。高档轿车停在酒店前,车门被里面的人粗鲁地推开。
  宋厌欢阴沉着脸,按照手机上发来的位置找到那个贵宾包厢,没敲门,直接拧着门把进去了。
  “冯哥!”他进去以后直接喊了一声,却见到沙发上的男人正搂着个长发美人嘴对嘴喂葡萄,这么成人的场面吓得宋厌欢立刻转身背对着他们。
  冯有期注意到他来了,泰然自若地示意腿上的女演员坐到旁边去。为了视线看得清楚,他把茶几上的眼镜戴上,抬头问宋厌欢:“你这个时候不待在剧组,急着跑出来干什么,就为了让我帮你换助理?你给你经纪人打电话说啊。”
  “说了好几次了,他都不搭理我,嫌我事多。”宋厌欢语气萎了,转身过来,俊秀的脸委屈巴巴,“现在这个助理嫌钱少,嘴还不严实,闲得没事就……哎,我看我哥那个助理就挺好的,为什么不能过继给我啊?”
  “你当人家是你哥遗产呢,还‘过继’。”冯有期的镜片反射出幽幽蓝光。
  “差不多这个意思,我语文不好。”宋厌欢心情沮丧,抬眼不小心跟那个女演员对视了,发现居然还是个正当红的。
  他愣了愣,赶紧把视线移开,继续跟冯有期说话:“对了,冯哥,你想办法澄清网上那些谣言吧。”
  “你怎么什么事都找我解决,我又不是你的公关团队。”冯有期笑了,伸手推了推眼镜,“不过你说吧,你又被造什么谣了?”
  “不是我……是我哥,跟你。总有人说我哥是Gay,还跟你有一腿!”宋厌欢越想越气愤,“真是膈应死我了,我哥明明是因为太敬业才不找女朋友的……妈的,能不能把这群网友封号啊!”
  听他这么说,冯有期面色也跟着沉下来,蹙着眉头答应他:“我会找人处理好的,你别担心了。”
  “嗯。”宋厌欢这才展露出笑意,开始习惯性地得寸进尺了,“那冯哥,再给我雇个贴身保镖吧!”
  冯有期惬意地靠在沙发上,手指玩弄着旁边女人的头发,怀疑地问宋厌欢:“你现在需要保护得这么严实吗?私人保镖可不便宜。”
  “需要!”宋厌欢拔高声音,急着解释,“今天我从机场出来,还有人摸我呢!”
  “摸你哪了?”
  宋厌欢欲言又止,侧了半个身子,红着脸冲冯有期指了指自己腰部以下腿往上的位置。
  冯有期哈哈大笑,冲他扬了扬手,“知道了,你赶紧回你剧组待着。还有,别有事没事直接找我,打电话就行。”
  “哦。”宋厌欢得到了想要的,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
  回剧组的酒店还得花上一大段时间,他就干脆在外面开了间房睡了。
  转天日上三竿自然醒,宋厌欢饭也没吃,直接让司机送他回剧组。
  车子向前徐徐开进,还没等拐弯,宋厌欢就听见附近有嘈杂的音乐声。
  他赶紧下车一看,中午片场暂时收工,场地外不知为什么搭起了铺着红布的木台子,路边还停着两辆面包车。
  宋厌欢不记得剧本里有类似的场景,走过去见到人一问,才知道是男主角请剧组和群演吃饭。
  这倒是不稀奇,但凡薪酬稍高的演员都会这么做,可宋厌欢以为也就是请客喝点奶茶吃冰淇淋什么的,怎么眼前又是搭台又是音响的,至于这么大阵仗?
  “让一让,让一让!”背后有人喊话。宋厌欢一转头,就看见几个像是酒店的员工从面包车里下来,抬着硕大的保温箱下来了。走到铺着红布的餐桌前,“咚”地一声撂上去,挨个揭开铁盖,热气腾腾——
  清蒸海蟹、酱炖猪肘、蜜汁排骨、蒜香牛蹄、红烧羊排……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蓝莓山药、提拉米苏、杏仁果冻、荷花芙蓉、杨枝甘露……五花八门,无所不包!
  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隔壁的小孩都搬家了!
  宋厌欢惊呆了,他从小到大养尊处优,此时却深深意识到了自己的见识短浅。
  不远处刚从休息室出来的岑筝也愣住了,他在剧组拍戏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哪个主演请客是这种排场。
  他不是跟吴墨说请客喝奶茶买点伴手礼就行了吗?为什么吴墨理解的“伴手礼”是每人一份佛跳墙啊!
  “喂喂?喂喂?”吴墨站在刚搭建好的木台上,拿着话筒拍了拍试声音。
  岑筝望着他这么气定神闲的样子,心里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大家中午好,很感谢咱们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演员,群演,助理等人的辛苦付出!”
  吴墨站在高台上跟这么多人说话,还是不免有点紧张,“那个,我之前在开机仪式上说,我是个主播。其实吧,我会的才艺不多,今天正好有机会请大家吃饭,那我就顺便表演点节目,给大家助助兴吧!”
  这么放得开的主角还是第一次见,底下的剧组人员都鼓掌欢呼。
  很快,音响里的曲子就切换成了一首节奏劲爆的DJ舞曲。
  岑筝整个人瞬间僵硬。
  “我给大家摇一首我的魔拍主题歌,《近墨者黑》!谢谢!”


第22章 
  晚上十二点左右,魔拍社区首页持续飘着一条贴子。
  【皇甫墨最近不直播是因为他去拍戏了,这个爆料是真的,信我】
  发贴人:带刀大哥
  -楼主不是标题党!
  -我朋友在某剧组工作,具体是哪个剧组不能透露,也请大家别私聊问我,我不会说的。
  -我朋友不玩魔拍,也不认识皇甫墨,只是拍了个剧组演员的搞笑视频发给我看。我一瞧,这不就是皇甫墨么!从脸到身高到发型都一模一样!跳的社会摇,还是他自己那首歌。
  -当然剧组有规定不能拍摄,所以视频我看完就删了,我朋友那里也没有备份。
  -楼主拿项上人头担保不是编假料,不信等剧播了你们来挖坟。
  〔1L〕:抢沙发~火钳留明!
  〔2L〕:图呢?没视频你好歹截个图证明吧,光随便说说我怀疑你是替皇甫墨遛粉。
  〔3L〕:前排提醒墨镜不要上钩!一切都听墨少的!
  〔4L〕:楼上都怎么回事,你们不刷微博的吗?皇甫墨确实在拍戏啊,今天那个请剧组吃饭的某男演员就是他,太明显了。
  〔5L〕:帮忙搬运编剧鹦叔微博![cp]今天某个男演员请剧组吃饭,直接上了满汉全席,他自己还上台给我们跳舞,哈哈哈太有排面了!照片打码了,你们认不出来滴![/cp]
  〔6L〕:这编剧,以为把脸遮上我们就认不出来皇甫墨的皮带了吗= =那么大一个龙头栓腰上,除了他谁还会买这种。
  ……
  转天一早,“皇甫墨”“邵朗筠”“爱你十分泪七分”三个名字一起上了微博热搜。邵朗筠虽然刚出名不久,但之前的角色给她带来不错的口碑,路人好感较多,一看她又有新剧在拍都纷纷点进去象征性支持一下。
  而皇甫墨则不同,微博跟魔拍之间受众群里差别很大,就算他现在稳坐魔拍人气榜第一的位置,在微博上也只是跟魔拍的粉丝自嗨,绝大部分观众都对这个名字完全陌生。
  好在微博上还有好几个搬运魔拍土味视频的网红博主,在皇甫墨上热搜后,名叫“品土达人”的百万大V特意发了一条关于皇甫墨的微博蹭热度——
  “真是个情种!我哭了,你们呢?”
  并附上了皇甫墨黄发时期失恋浇啤酒的视频。
  在众人还没搞清楚皇甫墨到底何许人也时,这条微博给了大家很强烈的精神冲击。不到半天就已经转发过了九千。到了晚上流量高峰期,已经将近四万转发,七万点赞。
  这个数据在土味视频界是相当爆红的水准了。
  [千年梦]:我也哭了,我边哭边往头上浇硫酸。
  [猪不花花]:@袁踏歌,进来哭丧。
  [鱼香瘸子]:你哭你妈呢,你先看看你这几天的转发量吧,凉b蹭热度给自己挽尊。
  [炒年糕w]:这瓶啤酒的微博找到了@袁踏歌
  [不要蒸]:这要是我儿子我就自杀。
  [梦龙超好吃]:啤酒为什么这么咸?因为他的眼泪在里面。
  ……
  一整天都在拍戏的吴墨自然对网上的事毫不知情,休息的时候他也没拿手机,陪着那个叫小芙的小演员写作业。
  “小芙的字写得真好看啊。”吴墨这个写字永远歪七八扭的成年人很是羡慕。
  女孩还是不爱说话,低头默默写数学题,偶尔才会回应吴墨。
  等她写完了一张卷子,吴墨才再次开口打扰她:“你每天又要拍戏,又要念书,是不是没有时间玩了啊?”
  小芙把铅笔橡皮整整齐齐装进笔袋里,小声说:“我不需要玩。”
  她顿了顿,又说:“我觉得学习更有意思。”
  吴墨对她这份觉悟感到惊奇,世界上居然还有爱学习不爱玩的小孩子,怪不得她能这么好平衡拍戏和写作业的时间呢,长大以后绝对是要干大事的。
  “可是你好像不太爱笑啊……你在剧组开心吗,是不是因为这里都是大人,你跟我们找不到共同话题啊?”吴墨关切地问她。
  小芙点头,反问道:“那哥哥你开心吗?”
  “嗯!”吴墨冲她粲然一笑,“能学到好多东西呢,别看我是大人,但我演戏水平还没你好呢……多亏了导演和另一个哥哥教我。啊,他过来了,小芙记得跟哥哥问好。”
  不用他多说,小芙也是相当有礼貌。
  岑筝卸完妆准备回酒店了,临走前过来叫上吴墨。他们最近相处得很融洽,原先那种微妙的尴尬已经逐渐消散,现在已经差不多是普通朋友了。
  其实岑筝之前并没有太在意两人关系,他只是怕吴墨这一根筋的男孩胡思乱想。然而事实却是自己低估了吴墨,人家明明拿得起放得下,坦然面对所有变化,并默默一个人消化。
  “那个小女孩是自己在剧组?”离开了片场,岑筝好奇地问吴墨。
  “是啊,只有一个老师陪着。她妈妈把她送来就不跟着了,说是锻炼她……”吴墨沉思几秒,又加上了自己的见解,“但我觉得是她家长不愿意跟着一起受累吧,毕竟拍戏有时候黑白颠倒,在旁边看着挺无聊的。”
  岑筝听他这么说,思绪不由得飘回了自己小时候。当年他拍《修灯》的时候,也跟那个女孩年纪差不多大。那时候他不懂“压力”为何物,只知道当童星的滋味根本没有家长描述那么美好。
  他这正出神,旁边的吴墨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了。
  “哇,你看,有人给我截图说我今天上热搜了欸!”吴墨很兴奋,在他的认知里能上微博热搜的一定是很有名的明星。
  岑筝也拿出手机,搜了搜,热门微博被营销号和媒体新闻覆盖,显然是邵朗筠的公司和悠竹文化联合营销了一把,买了个微博热搜套餐一条龙服务。
  不过再多观察一会儿,又会发现这个热搜买得挺实惠,后续热度基本都是活人贡献,实时栏里讨论持续增加,可见反馈量很高。
  吴墨喜上眉梢,跟岑筝说:“为了庆祝一下,我请你吃鸡`吧!”
  “……好。”
  岑筝这几天吃了很多高热量食物了,炸鸡汉堡奶茶披萨一样不落,这些都是他上辈子鲜少体会的美味,现在越来越容易上瘾。
  吴墨看他一口直接吞下翅根,三下两下剔骨,感到惊讶:“你吃饭都这么豪迈了啊……”
  岑筝嘴立刻停住了,悄悄改成斯文地小口咬。
  吴墨没有太在意,还是笑了笑,说:“没事,人总是会变的,你大口吃吧。”
  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和公司安排的人设,岑筝只吃了个半饱就停手了。
  回到酒店后,岑筝靠着电梯角落,忍不住提心吴墨:“热搜这个东西,也没你想的那么真实,以后要是在上面看到什么不好的,别往心里去。”
  吴墨没怎么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但还是先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
  ——又是这种违和感在心里作祟。
  吴墨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只是总觉得岑筝经常会说出让人费解的话。
  “费解”的地方并非话语中的内容,而是整个人气质都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冷淡。
  吴墨跟在他身后出电梯,往前走两步,忽然听见前方大厅传来少年爽朗的笑声。
  宋厌欢没带房卡,就在大厅的沙发坐着等酒店工作人员过来帮他。这下他有空刷微博,连着看到好几个搞笑视频,乐得他嘴角都麻木了。
  听见电梯的铃声一抬头,他正好看到吴墨。
  “欸,你别走!”宋厌欢从沙发上弹起来,跑到吴墨身边,“给你看个视频,长得跟你好像!”
  他立刻点进自己的微博收藏夹里,把屏幕递向吴墨。
  视频里男人刚浇完啤酒,正仰天长啸了一声,宋厌欢又开始笑得手抖,一边笑还一边感叹:“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傻逼!”
  吴墨脸上瞬间一阵燥热,不大好意思地讪笑两声,径自回了房间。
  不好笑吗?宋厌欢没得到期待中对方的反应,感到很失望。
  他也不搭理岑筝,因为这人上次在化妆间针对过自己,宋厌欢看见他就心里不爽。
  等工作人员帮自己刷了房卡,宋厌欢终于放松惬意地趴在柔软大床上,愉悦地刷起土味视频看。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品土达人”“土味教主”“野鸡少女”等著名土味视频博主,全都发布了同一个男人的土味视频。从浇啤酒到社会摇,从砸西瓜到唱情歌,这个男人今天好像统治了人们的笑点一样!
  宋厌欢倒想看看这人什么来头,是不是给这些博主塞钱了。到处翻热评才知道,这人是魔拍著名主播。
  他知道魔拍这个软件,高中时班里同学好几个玩的,他嫌太Low,从来不参与进去。
  看着看着,有条热评吸引了他注意——
  “接受不了,这都啥玩意,咋请了这人跟邵朗筠拍戏啊。”
  宋厌欢一愣,这不是剧组女一吗。
  再仔细看,发现有人已经扒出来那个魔拍皇甫墨的本名了。
  “我靠!”宋厌欢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昨天中午跳社会摇的男一号,跟那个浇啤酒的黄毛是同一个人?
  他不相信!
  刚才自己亲眼见到的明明就是个帅哥,就算跳了社会摇也有独一无二的气场,实在令人无法接受他以前是这么挫这么土的穿衣打扮。
  宋厌欢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魔法少女的欺骗。
  这天半夜,他翻来覆去地看皇甫墨的视频,从黄毛时期一直看到了最近一次直播录屏,终于明白了“逆袭”这俩字究竟是什么含义。
  ……
  第二天一早,吴墨洗漱完听到了敲门声。
  他以为是剧组在催,过去一开,就听到一道清脆的少年声音:“墨、墨哥早!”
  宋厌欢还是生平第一次主动跟别人问好。
  吴墨感到新奇:“早啊。”
  “你、你能再给我表演一下‘那个’吗?”宋厌欢顶着俩黑眼圈,期待又忐忑地问。
  作者有话要说:  岑筝:你TM叫谁哥呢(╯‵□′)╯︵┻━┻


第23章 
  岑筝靠在外面的躺椅上看剧本,他时不时抬眼,都能看见吴墨跟宋厌欢俩人厮混在一起。
  他之所以在心里用“厮混”这个词,就是因为他观察很久也没发现——这俩人到底是因为什么,关系居然一夜之间变得这么要好了?
  甚至岑筝还听到宋厌欢对吴墨尊称一声“墨哥”。
  “我的妈呀,一天只吃健身餐,你不觉得单调吗?”宋厌欢仰头托腮,看着吴墨,“唉,我每次去健身房,跑十分钟就累了。”
  吴墨语重心长地鼓励他:“做出一个决定并不难,难的是为了这个决定,坚持到底。你不要害怕它,哪怕一天只跑十分钟也是坚持,积累下来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宋厌欢唉声叹气:“我知道啊,可是我懒。唉……墨哥,你好牛逼啊,居然能从一个‘土’字蜕变成‘王’!除了我哥,我现在最佩服的人就是你了!”
  岑筝一直悄悄竖起耳朵听这俩人说话,突然自己被宋厌欢用敬佩的语气Cue了一下,心里不由得窃喜几秒。
  不过,怎么自己活着的时候就没听过这小孩夸自己呢?
  “对了墨哥,你说你是社会人,那你有纹身吗?”宋厌欢满眼期待。
  那东西多伤身体啊。吴墨心里这么想,但他还是换了个更优美的说法:“我把图案纹在了内心深处。”
  “啊?什么图案啊?”
  “墨镜!”
  岑筝在附近光顾着听他们闲聊,自己该背的台词一点都没看进去。这俩人处在一块玩,总给他一种学前班带幼儿园的感觉。
  果然,没多大会儿,他俩的话题都开始回忆童年了。
  吴墨说自己是独生子女,爹妈望子成龙对他期待可高了,但是他却很叛逆不爱学习,更不想按照父母的意愿生活,于是成年之际就选择了离家出走独自打拼。
  宋厌欢作为一个即将成年却中二晚期的大学生,对“离家出走”四个字充满迷恋和向往。
  然而,他身边的人对他都很是溺爱,他再怎么任性叛逆也只能是恃宠而骄,根本没人给他青春疼痛的机会。
  岑筝在旁边听着,明白了宋厌欢这到底是个什么心态。总结起来就是——缺少社会人的毒打。
  幸亏这吴墨是独生子女,他要是说“我哥敢吃Shi”,估计宋厌欢这傻子能立马耀武扬威地接一句“我哥也敢啊”。
  今天剧组又来了一群少年宫的小朋友,拍完戏留在剧组等着吃饭,现在还没到饭点,于是吴墨就主动去带着这群小朋友在附近玩捉迷藏。反正这边场地范围不大,还有安保人员监控,小孩子不会走丢。
  宋厌欢本来对这群小孩是不屑一顾的,但是既然吴墨有兴致,那他也跟着加入,一起消磨时间。
  他们一离开,岑筝的耳边终于清静了。他这才注意力集中地看剧本,然后过去跟邵朗筠提前对戏,准备下一场拍摄。
  岑筝没在她身边看到平时跟着的女孩,随口问道:“那个小姑娘杀青了?”
  “是啊,她总算能好好休息了。”邵朗筠伸了个懒腰,替小芙感到庆幸,“我听说她来剧组的前几个月还大病了一场,严重到送医院抢救的地步。结果病好以后,她妈又让她出来拍戏接广告了。”
  连岑筝一个外人听了都皱起眉,“就这么想把小孩培养成童星?”
  “这种控制欲过强的家长真恐怖。”邵朗筠不忍心再多说了,蹲下来收拾自己散落在椅子上的剧本,讶异一声,“哎呀,小芙的语文作业落我这儿了。”
  “让我助理送一下吧,她还在休息室?”岑筝伸手接过。
  拿到手后他下意识瞄了一眼,作业本上的字迹隽秀,方方正正,比高三的学生写得都要漂亮。
  岑筝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把纸张凑近脸前,认真看清了每个字的特点。最后一笔都稍稍延长,左右结构的字总是写得有些宽。
  这些字越看越熟悉,岑筝的心跳剧烈起伏,捏着纸的手指深深发力,指甲泛白。
  邵朗筠正想跟他继续对台词,低头背了几句再一抬眼,岑筝人就不见了。
  ……
  “捉迷藏”这个游戏,吴墨觉得自己很在行。
  小时候跟邻居家的小孩们一起玩,他永远都是最后被找到的那个,每次躲的地方都让人意想不到。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但过去的经验还在,他有信心带领小朋友们走向胜利!
  这次是宋厌欢当鬼抓人,双方准备的时间都是六十秒。
  太狭小的地方吴墨钻不进去,藏在门后又太容易被发现,于是他只好先去自己熟悉的房间。
  休息室内只有小芙一人,她正低头整理自己的作业,发现少了一份后她有点心急,赶紧到处翻找。
  “咔哒”一声,门被人开了。她转头望去,看到吴墨冲自己伸出一根食指,比划了个“嘘”。
  他神神秘秘地环顾四周,视线落到窗台上后眼前一亮,迅速走过去掀开窗帘,坐到了窗台上。
  “小芙,我藏在这里,如果有人来了你就说我不在。”吴墨谨慎地叮嘱她,说完还把自己的双腿蜷缩起来,藏在了窗帘后面。
  吴墨觉得自己这个位置太巧妙了,宋厌欢绝对想不到他这种成年人的体型也能藏在窗台这种狭小地方。
  当然,保持这种极限姿势并不容易,他必须屏住呼吸,连根头发都不能动一下,否则窗帘会有所起伏。
  在宋厌欢还没找到自己的时候,吴墨忍不住想象他进来找一圈却没发现人的模样了。越到时间截止,他一定会越焦急,到时候自己可以让让他,露出点破绽让他找到。
  毕竟除了自己,还有好多小朋友藏起来呢,宋厌欢挨个找肯定找不全。
  吴墨正这么想着,下一秒就听见了门把拧开的声音。
  ——这么快!
  看来自己低估了宋厌欢的搜索能力,没想到他也是个捉迷藏高玩,居然先从房间里找。
  吴墨心里默念着“别往这边看”,紧张地屏住呼吸。
  “岑筝。”
  听到这个男声,吴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明显不是宋厌欢的声音,而是……
  等他意识到这是谁时,整个人已经僵住了。
  “岑筝,”面若冰霜的青年不可置信地盯着小芙的脸,再次重复了一句,“……是你吗?”


第24章 
  岑筝稳定住情绪, 直视女孩因惊讶而睁大的眼睛, 试探地开口:“我听人说,你之前被送医院抢救过?”
  靠直觉作出的判断总是有很大概率错误, 但岑筝当初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特意模仿了无数次那个人的字体, 从比划角度到整体结构都牢记于心。
  就算被证明是自己胡思乱想也没关系,每一个字微妙相似的细节都令他不想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
  女孩仍旧沉默着不说话, 并避开了他的目光。
  这反应令岑筝看到了一点希望:“真的……是你吗?”
  在这个世界上……好像终于找到了跟自己有共鸣的人, 或许他可以暂时放松下来,此刻做回原来的身份。
  “我——”岑筝再次冲她开口, 然而背后的门忽然被推开, 闯进来的人瞬间打断了他想说话的欲望。
  “人呢?”宋厌欢先检查了门后, 接着抬头望向了窗台。
  奇怪,大白天拉什么窗帘……他果断意识到这后面藏了人,快步走过去,“唰”地一下把布拉开了——
  吴墨蜷缩起来的姿势相当巧妙而优雅, 宋厌欢当即大笑出声, 冲他喊了句:“Surprise!”
  这声“Surprise”传到岑筝耳朵里, 令他止不住地眼皮狂跳,惊愕地与吴墨面面相觑。
  吴墨目光躲闪,没有理会抓到人而兴奋的宋厌欢,沉着脸色伸开自己两条修长的腿,从窗台上下来,慢慢走到了门口, 闭口不言出去了。
  “墨哥,你去哪儿啊?你也要跟着我抓人!”宋厌欢完全没有看人眼色察觉气氛的能力,见吴墨出门,他也心情愉悦地跟上去。
  岑筝望着已经空了的窗台,帘子还在轻微地摇晃。
  他睫毛微颤,脑子里像是有跟弦崩断了,转身把门关紧,深呼吸两次后才再次望向小女孩。
  相视无言的半分钟后,她终于着垂头,对岑筝说了第一句话:“对不起。”
  岑筝憋在心头的那口气一下子长舒出来。他此刻再多的情绪也不过都汇聚成一句“太好了”,发自真心地吐露出来。
  太好了,他总算找到了和自己一样经历的“同伴”。
  这份莫名的归属感持续了短暂的时间,岑筝犹豫着,歉疚地喃喃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毕竟擅自用了你的身体,开始过我的人生……而且,更抱歉的是,以后我也打算这样继续过下去。”
  他话音刚落,忽然想起来这个真正的“岑筝”现在不也是……和自己一样占据了别人的身体。
  成年人的灵魂藏在小女孩的身体里,仔细一琢磨还真有点诡异。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岑筝对自己的事点到为止,把话题转到了她身上。
  “就这样。”她身体像是失去重心,一下子疲惫地躺在沙发上,重复着嘴里的话,“就这样。”
  岑筝暂且放下心来。
  “那,吴墨他……”岑筝目前最担心的事就是这个,除了他们俩还有第三人听到了刚才的话,“你要不要去见吴墨?”
  岑筝以为她至少会纠结一会儿,然而还没等他话说完全,她就毫不犹豫地使劲摇头。
  “真的不见他吗?”岑筝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思量着用词,再次劝说道:“我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恐怕不能再跟他在一起,但既然你还活着……总是要让他心安吧?我相信吴墨他——”
  “我不想见。”她把头埋进了靠枕,“我不想见。”
  岑筝哑然。
  安静了半晌,她又缓慢地说:“我现在过得很好了……比以前好很多了。”
  岑筝这才听出她说长句子时带了点口音。
  “过得比以前好,所以就不想被以前的人打扰……吗?”岑筝蹙起眉头,试着理解她的心思。
  印象里,原主一直渴望自己的性别改变,现如今也算换了个方式如愿以偿了。
  而这愿望实现的结果,就是她选择慢慢遗忘掉曾经压抑又辛苦的人生。
  岑筝忽然不知道现在是该安慰她,还是该祝福她。
  果然,自己当初的猜测是对的,这段感情里只有吴墨在傻傻付出而已。
  “那……”岑筝嘴唇微启,“那我去见他,说清楚。”
  .
  楼道里的静谧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男人快步向前,完全不理会身后一直叫他名字的人。
  “墨哥,你要去哪儿啊?”宋厌欢小跑起来,这才跟上了吴墨的背影,“你怎么不说话,饿了吗?累了吗?困了吗?”
  少年在耳边喋喋不休,吴墨拐进了楼梯间,停下了脚步,差点让宋厌欢因惯性一下子撞上来。
  “我没事,就是想先一个人静一静。”吴墨说着,往楼梯台阶上一坐,盯着地板凝眉沉思起来。
  他现在思绪一团凌乱,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岑筝要对着小芙喊他自己的名字,这种场景吴墨只在小时候的恐怖片里见过。
  难道……
  吴墨脑袋里浮现出一个似乎能解释岑筝行为的理由。
  难道,岑筝被鬼附身了?!
  吴墨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宋厌欢看他神色古怪,一个人不知道思考什么,于是也跟着坐下来,双手托着脸等吴墨回过神儿。
  宋厌欢无聊地发呆,他听见楼下的台阶有人在往上走,就探头看了眼,发现是那个小白脸。
  见吴墨在这里后,岑筝加快脚步跑上来。还没来得及喊出名字,吴墨就率先站起身,警惕地看着岑筝,然后悄悄把宋厌欢护到了身后。
  “吴墨,我有事找你。”岑筝快速喘息几下,调整呼吸,“能不能跟我聊聊?”
  “聊、聊什么?”吴墨扬了扬下巴,语气故意强硬。
  实际上他现在心里很没底,一个鬼还能跟人类聊什么?聊斋!
  不过既然是冲自己来的,为了无辜的宋厌欢安全,吴墨还是先转头说:“你先走吧,我跟他聊一聊。”
  宋厌欢搞不清这俩人的状况,他也没兴趣打听别人的八卦,只好点头先走了。就是他很奇怪,怎么墨哥刚才语气那么悲壮呢?
  等宋厌欢下楼走了,吴墨才视死如归地跟岑筝讲条件:“要说话可以,咱们去太阳底下聊。”
  岑筝答应了。
  站在夕阳下,吴墨总算有了底气。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才不怕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对不起。”岑筝开门见山,向吴墨道歉,“很早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当时的我根本不了解你的为人,万一你直接跟我动手,或者把我送到精神病院了……那我就更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所以只好先……以假乱真了。”
  吴墨不说话,就一直和岑筝保持着一段距离,用余光瞥着这个被鬼附身的人,提防他吸自己的阳气。
  “当然,最抱歉的还是分手。要是正牌岑筝在,他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减少你当时的伤心。”
  岑筝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犹豫着要不要替原主传达一下真正的意愿,可是这样无疑又会让吴墨受到二次伤害。无论旁人动用再多的逻辑说再多的道理,都不能感同身受吴墨作为当事人的委屈。
  又继续解释了一句又一句,岑筝才准备好接受吴墨对自己的态度。
  愤怒也好,厌恶也好,能这么把实话说出来他已经很知足了,不会再自以为是地期待吴墨能宽宏大量。
  等了几分钟,吴墨终于肯说话了,严肃审问似的问:“你来人界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岑筝诧异一下,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人活着还能有什么目的,当然是为了活下去啊。”
  原来如此。
  吴墨似懂非懂,眯着眼睛怀疑地打量岑筝,退后几步,赶紧转身走了。
  岑筝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独自叹息一声。
  .
  转天清晨,天空微蓝深邃,水雾氤氲。
  吴墨心里倒数了五个数字,迈上最后一级石台阶后快速呼着凉薄的空气。
  他今天跟剧组请了假,特意凌晨起床打车来到这座山,开启手机语音导航寻找一个网上发布的地址。
  吴墨在一扇红木门前停下,收起手机,礼貌地敲了三声门。
  三声之后又三声,终于过了几分钟,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双惺忪睡眼从缝隙里凑出,并伴随着一道严厉的男声:“干嘛呀!”
  “大师?是弘益大师吗?”吴墨双眼充满期许。
  “是,你要干嘛呀?”大师只穿着睡衣出来,冻得他打了个喷嚏。
  吴墨毕恭毕敬喊了声“大师好”,然后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我朋友被鬼附身了,我想请您去驱鬼。”
  门敞开了,大师伸了个懒腰,示意他进来。
  两人进屋坐下来后,大师给吴墨斟了杯水,“说吧,你那个朋友都有什么症状?身体抽搐,还是半夜梦游?去医院查过了吗?”
  “就是从医院出来后,才被鬼附身的。”吴墨说得煞有介事,“大师,你帮帮他,多少钱都行。”
  大师摆摆手,“这不是钱的问题。”
  问题是他就是个算命的,怎么总有人找他来驱鬼。
  而且他见识过所有称“被鬼附身”的人,百分之百都是癔症或者装病,要是真有那么邪乎的事能遇到,他还能活到今天?
  但眼前这小伙子态度虔诚无比,大师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就问他:“那个鬼害过人没有?”
  “暂时没有。”
  “既然没有,那就不是恶鬼。既然不是恶鬼,那就不需要我亲自出马降服。”
  “哦……”吴墨有点失望。
  “这样吧,送你点道具。”大师迈腿下炕,往自己柜子里翻找一番,拿出一个棕色小瓶子,和一沓三块钱批发的黄纸符咒,“你拿去用,要是没有效果,就把人送到医院,让这鬼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吴墨豁然开朗,感恩戴德地给大师鞠了一躬,“谢谢大师!”
  之后他带着这几个道具下山,打车回剧组。早上大家才刚起床不久,他悄悄把这些东西藏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跟着演员们一起去片场。
  岑筝觉得短时间内吴墨应该都不想见自己,于是就主动避开他,除非有对手戏时才不得不说话。
  和吴墨这种话痨相比,岑筝在剧组能说得上话的人寥寥无几,他也不喜欢主动跟谁聊天,一个人待着反而更轻松自在。
  只是休息时身边空了个位置,岑筝突然有点不习惯而已。
  在化妆镜前坐下,岑筝忽然听见椅子上有轻微的摩擦声,以为是自己裤子哪里划破了。起身低头一看,坐垫上散落着一些半透明的白色小颗粒。
  不知道是什么道具洒在了这里,岑筝不在意地伸手拍干净。
  过了半天,岑筝翻开剧本后,发现又有同样的小颗粒滑出来,掉落在自己腿上。
  他疑惑地捻起来几粒观察,没猜到是什么东西散出来的。
  这种小事岑筝一直没往心里去,直到晚上回房间,才发现自己的门框下方,也有白色颗粒堆积在角落里。
  他悄悄往左右两个房间看了看,别人的门前都是干干净净的。
  那就是有人在针对自己?比起这个,他还是更担心这种颗粒有没有毒,万一掺在饭里误食恐怕会有严重后果。
  接下来的每分每秒岑筝都变得谨慎,喝水的杯子要冲刷好几遍后再饮用。
  他拿着水杯路过邵朗筠身边时,忽然被她叫住了。
  “你背后是什么啊?”她扶住岑筝的肩膀,伸手把他背后的东西摘下来了。
  俩人一看,明黄色的纸上画着深红色的符文。
  邵朗筠笑了,“谁恶作剧啊。”
  岑筝愣了一下,随后冲她从容地扬起嘴角,把这当做跟朋友之间开的玩笑。
  他把那张符咒捏在手里,总算明白自己这两天为什么频繁见到莫名的白色颗粒了。
  听人说,吴墨刚才拍完戏就回酒店了。岑筝看自己的时间还来得及,立刻离开片场,去找吴墨问清楚。
  大中午门被“咣咣”连续敲,吴墨吓了一跳,透过猫眼发现居然是岑筝的脸,他赶紧转身回去拿大师给自己的小罐子,蹲着洒在门缝下面,把这些盐粒连成一条线。
  “吴墨,开门。”岑筝声音沉着冷静,“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躲着不出声。”
  撒完盐,吴墨心里踏实了许多,又往掌心倒了一把,才慢慢拧开门,没摘防盗链。
  “这是你贴的吧?”岑筝把那张褶皱的符咒递给他看,“你这是想……封印我吗?”
  目的被他识破,吴墨不知所措。
  为了不被对方看出破绽,吴墨还是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来,“怎么了?我不怕你。”
  说着,他迅速转动手腕,悄悄把掌心的那一小撮盐粒冲岑筝的腹部撒出去了。
  岑筝不可置信地笑出声,装作没看见吴墨的小动作。
  “吴墨,你出来一下,或者我进去,咱俩好好谈谈。”岑筝收敛了嘴角,真诚地望着他,“你放心,我是活人,用不着你为自己带盐,搞这些驱魔辟邪的东西。”
  吴墨警惕地盯着他,两根眉毛皱起来的角度都显得无比怀疑。
  岑筝冲他摊开手掌,道:“我的手也是热的。”
  吴墨碰了一下他的手腕,又赶紧缩回来了。
  尽管心里仍然觉得眼前的人有嫌疑,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开了门,摘防盗链的时候嘴里念念有词:“南无阿弥陀佛般若波罗蜜人之初性本善……”
  “上次没让你理解清楚,是我表达有误,应该用更直白的方式跟你说的。”
  岑筝再次确认了四下无人,才仰头直视他的眼睛,吐字清晰道:“吴墨,我是人,只不过死了一次,又借尸还魂了。所以你眼前的这个岑筝才换成了别人。”
  吴墨缄口不言,听到“借尸还魂”四个字后愣住了,片刻后嗫嚅问:“那、那他真的死了?”
  “放心,没有。”岑筝抿抿嘴唇,不再看吴墨的正脸,“不知道说出来你能不能接受,原本的那个岑筝……就是现在那个叫江芙的小演员。”
  他说完,自己先苦笑了一下,“这样说实在太魔幻了,可我没骗你。”
  吴墨静立许久后,抬手敞开门扉,低头小声说:“你进来吧。”
  门关上后,吴墨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发呆许久才把岑筝刚才说的这几句话消化。理清楚关系后,他问:“那以前的江芙呢?”
  “我不清楚……也许几个月前在医院生病的时候,就转世投胎了吧。”岑筝给吴墨一个理由,可是他哪知道人死后到底是轮回还是消失,他连自己的死都还没意识到,睁眼就成现在这样了。
  吴墨还是觉得费解,但他也没心情多问,就沉重着脸色坐在床上。
  “你想见她吗?”岑筝问,“虽然她已经杀青走了,但你要是想的话,我去帮你联系。”
  吴墨沉默了几秒,安静地摇头。
  “之前不是见过很多次了吗?”吴墨回忆起来自己跟小芙聊天的场景,“但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应该就是,不想让我知道吧。”
  听他语气淡然,岑筝以为他是沮丧,便出口附和:“嗯,毕竟身体和以前差距太大了。”
  “不是这个原因。”吴墨凝视着墙壁一隅,声音飘散在空气里,“我知道他一直想当女孩子,现在有机会这么活一次,肯定不希望我去打扰吧。”
  这个回答出乎岑筝的意料。
  他以为吴墨会灰心丧气,或者黯然神伤,没准儿又会落下眼泪想借酒消愁——但是都没有。
  而是就这样平平静静坐着,语气听不出是怒是悲,完全精准地说出对方不想见自己的理由。
  ——原来自己又低估他了。
  岑筝手指蜷缩起来,踌躇不决,但最终还是没有把手掌放在吴墨的肩膀上。
  “安慰”对这个男人来说似乎是多余的,就像是摔倒了以后,别人还没来得及问他痛不痛,他就已经拍拍身上的尘土继续向前走了。
  “我现在最庆幸的是,”吴墨抬起头看向岑筝,“你不是鬼,太好了。”
  他说完,还捂着脸颊长舒一口气。
  吴墨从小到大每一次看恐怖片都是贴着手指间的缝隙,明知道是假的他也害怕,看完以后洗脸都得睁着眼睛,时不时回头确认自己身后安不安全。
  还好,面前的是活人。这样他也终于能顺利理解,为什么岑筝性格变化这么大了。
  岑筝见他状态比较稳定,也因此如释重负地退出房间,让吴墨好好休息。
  合上门,岑筝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后恐怕没办法再跟吴墨当朋友了吧。
  换位思考,要是自己的熟人换了芯,岑筝绝对难以直视这个人了。
  从开机以来,岑筝也逐渐了解吴墨的真正脾性,不再是像过去总戴着有色眼镜瞧他。尤其是吴墨身上还有很多自己缺少的优点,光是“与人为善”这一点,岑筝就完全做不到。
  他永远都想和别人保持距离,心中时刻拉起一条警戒线。在娱乐圈中就算不能独善其身,他也不想和任何人成群打伙。
  但是吴墨与别人不同,岑筝清楚这个人要是接近你,那他就是真心实意想与你交好的,根本不会掺上乱七八糟的想法。
  和这样一个人失去了做朋友的权利……岑筝生平第一次为这种小事感到惋惜。
  .
  在这个场地的拍摄工作进入尾声,很快就要转到下个景。
  岑筝把包裹收拾好交给助理提下去,自己不紧不慢地在房间里护肤。以前他为了形象也很注意保养,但没现在这么重视细节,连保湿喷雾都随身携带。
  口袋里还留着吴墨送他的唇膏,岑筝拆开涂抹在樱红色的唇上,草莓味十分香甜。
  还挺好用的……他多闻了一下,合上盖子。
  出门后,岑筝没有急着下楼,站在房间门口等助理上来通知。
  他低头玩手机,听到对面门开了,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
  ?
  岑筝惊讶地看着宋厌欢房间里走出了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那个男人也瞄了他一眼,泰然自若地手插口袋,步伐懒散潇洒地走向电梯。
  根据对方的高挑身材和英气面貌,岑筝判断出来这位是新来的演员。可什么时候跟宋厌欢换了房间?就住在自己对面应该有点搬东西的动静才对,可他完全没有印象。
  正奇怪着,对面的门再次开了,这回出来的面孔终于是宋厌欢。
  他完全没注意到岑筝,瞪着眼睛跑出来,冲楼到尽头喊了一声“喂”。
  “你给我回来!”少年的声音扬起来后有些沙哑,“你倒是提行李啊!五六个包你让我怎么拿?!”
  已经走远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回过头,反问他:“我是你保镖,又不是你助理,为什么要帮你提行李?”
  宋厌欢无言以对,眼看人就要进电梯了,他急得冲上去挽留道:“你帮我提一下怎么了,你一个月工资那么高,稍微干点助理的工作也不亏吧?大不了,我再给你加钱!”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他,笑了笑,按下电梯关门键。
  宋厌欢冲闭合的电梯门“呸”了一声,趿拉着拖鞋快步走回来了,停在吴墨的房间前敲门。
  门一开,他立刻露出愁苦的神色,央求着吴墨:“墨哥,你能不能让你助理帮我提行李啊?”
  这种小男孩撒娇的语气可把岑筝震惊到了,他难以置信宋厌欢还能发出这种声音。
  而且还是对吴墨这个认识没多少天的人,一口一个“墨哥”叫得倒是挺亲热。
  岑筝早上空腹不舒服,听完宋厌欢说话后,忍不住干呕一声,在楼道里十分突兀。
  “……”宋厌欢尴尬地望过来,岑筝只好用手指掐着喉结,表示自己嗓子难受。
  吴墨看了他几秒,转身回房,然后拿出了一个茶叶罐,什么话都不多说,递给岑筝。
  岑筝一愣,接过来道了声谢。
  下个片场在郊区,离这里不远,剧组的车行驶了四十分钟就到。但令人没想到的是,今天的拍摄地点提早泄露,车到目的地后,路口被热情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几个保镖护着主要演员艰难地向前挤进,不少粉丝大声呼喊着“皇甫墨”三个字,热情程度令吴墨倍感意外。
  “天生一副傲骨,别跟墨少摆谱!”
  “玩归玩,闹归闹,喜欢墨少请尖叫!啊啊啊——”
  “天高任墨飞,墨军永相随!”
  “墨少吃好睡好,墨镜陪你到老!”
  居然有这么多陌生人喜欢自己……这种感觉和直播间观众数量上涨截然不同。
  身后的保镖们都在严厉地喊“不要挤”,吴墨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岑筝在自己身后。
  看样子公司还没给他请私人保镖。吴墨看两人之间还有点空隙,就转身折回去,冲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岑筝抬头看到是他,来不及多想,抬起胳膊握住了。
  手掌的温度很快互相融合。多亏了吴墨的帮助,岑筝总算最大效率地穿过人群,进到大楼。
  远离人群后,吴墨不动声色地把手松开,看了看岑筝,又是什么话都不说,跟着工作人员去安排好的休息室。
  岑筝觉得吴墨应该不想理会自己,但性格原因,又不会对别人的困难视而不见。
  那个挺拔的背影落入岑筝眼中,很久也没消散。
  “疼疼疼,放开!”大楼门口传来宋厌欢的喊叫,岑筝回头,看见早上那个男人箍着宋厌欢的胳膊,把他拎了进来。
  宋厌欢把手里的包裹摔在地上,推开保镖,活动自己酸痛的胳膊。
  “我要解雇你,妈的,原来的助理都比你好!”
  男人满不在乎地整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任由宋厌欢在旁边对自己骂骂咧咧,他也毫无反应。
  岑筝估计宋厌欢又在这位保镖面前碰壁了,可他现在也没有立场替这个弟弟说话,只好先把这些事记着。
  他不在大厅多逗留,等助理拿好东西过来后就一起上楼。
  今天的拍摄内容是女主角落水,男主角去救。岑筝要露脸的镜头不多,不过还是早早到了化妆间。
  还没等他把虚掩的门推开,就听到里面响起一个熟悉的尖锐嗓音——
  “洗衣服?为什么要洗衣服?衣服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只穿一次让所有人看见然后就扔掉的吗?”
  Erin将自己的半个身子都缠绕在木椅上,白了一眼身边的助理,鼻腔里发出冷哼。
  “好的,Erin老师,我不会再提购买洗衣机的事了。”Tina礼貌地微微一笑。
  Erin嘴里嘀咕着什么,化妆间的门推开后,他眼睛往外瞥,接着惊喜地大呼一声:“哎呦,这是谁来了!”
  在Erin冲过来想要拥抱亲吻自己之前,岑筝就眼疾手快伸出手臂把他推回了椅子上。
  在前不久合作拍摄了杂志封面后,Erin对岑筝的镜头敏感度十分满意,好感成倍增长,两人迅速熟络。
  这次《爱你十分泪七分》剧组为了某几集戏特意邀请Erin来当造型顾问,他果断答应了。
  受邀的原因很简单,这几集出镜演员在他看来都比较有可塑性,除了天赋异禀的岑筝,还有一个脱胎换骨的吴墨,这俩人都能让他对工作瞬间产生热情。
  现在,他们都跟自己处在同一空间,Erin兴奋起来直接突破了话痨标准,聒噪不停。
  而且时尚圈的Gay说起话来总是阴阳怪气的,岑筝揉着自己耳朵,顺手还给Erin掐了个表,“你再说五分钟就闭嘴,好吗?”
  “我刚才说到哪了?”被岑筝一打岔,Erin陷入短暂性失忆,询问旁边的吴墨。
  吴墨这么长时间的确在认真听,提醒道:“那个什么男模团。”
  “哦,对了。”Erin的眼神里瞬间充满希冀,“他们过了二十年再拍主题杂志,身材好得还是让人浮想联翩。你们知道吗,我高中时期的梦想——就是被他们轮一遍!”
  像吴墨这样稳重内敛的正常人,听了这话只会替Erin羞臊。
  岑筝已经对Erin这人相当熟悉,对于他的梦想,只会抱有不屑的态度:“你想得美。”
  而作为与Erin朝夕相处的助理,Tina对他更是了如指掌,直接礼貌地提出质疑:“您确定只要一遍?”
  虽然Erin本身伦理开放,但其实在工作方面他还是一丝不苟,有时候也会为了作品的完成度选择保守。
  就像今天这样,原本剧组的造型师给吴墨准备了一套能露出腹肌的背心,但Erin深思熟虑后还是换成了一件普通的白衬衣。
  “你看,这衣服湿身以后贴在皮肤上,能让肌肉若隐若现的,多诱人啊。你说是吧,岑筝?”Erin又跑过来跟他搭话。
  岑筝当然不明白为什么这种话题Erin总是觉得自己能跟他有共鸣,而且他隐约听见Erin说到“多诱人啊”的时候,似乎还咽了下口水。
  比起衣服合不合适,岑筝还是更好奇另一件事——
  吴墨什么时候都有腹肌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当岑筝不久后亲眼见到吴墨的身材后,简直真的想把眼睛抠下来了。
  他过去也是健身房的常客,相当清楚在短时间内练出这样的身材,需要多大毅力和勇气。
  白衬衣湿透后紧贴着吴墨线条分明的身体,在导演喊停后,周围一圈工作人员都忍不住起哄,夸得吴墨不好意思地用毛巾挡住了脸。
  .
  今晚收工后,岑筝独自去了顶楼吹风。
  他以前不是个爱欣赏风景的人,现在却迷恋上了夜晚暗紫色的天空,静谧深沉,幽暗广袤。
  微信的联系人列表最近增加了好几个,剧组主要演员都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连宋厌欢都想办法加上了,唯独吴墨的微信一直躺在岑筝的黑名单列表。
  之前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对此避而不谈,因为一旦提出加好友,就要一起面对“拉黑”与“被拉黑”这种尴尬的关系。
  现在岑筝的身份也不需要再对吴墨隐瞒,但这下好像……更不需要互相加好友了。
  岑筝趴在栏杆上,拇指在屏幕划了几下,还是下定决心点击了“添加到通讯录”。
  不出十秒,手机传来振动。
  [吴墨]: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岑筝不擅长主动抛出聊天话题,思忖良久,才打出一行字:“茶我喝了,谢谢。”
  [吴墨]:为什么不开门啊?
  [岑筝]:?你在哪
  [吴墨]:小邵今天请大家吃烧仙草,你的那份我帮她送来。
  [岑筝]:我在顶楼,等我现在下去。
  他迅速把手机塞进口袋,踩着台阶快步下楼,到了楼道才慢了脚步。
  吴墨就在他的房间门口等着,见岑筝回来了,抬手把烧仙草的袋子交给他,有点抱歉地说:“我没拿好,冰块好像有点化了。”
  “嗯,没事。”岑筝接过来,看到吴墨还站在原地,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那个……”吴墨攥着手机,“我该给你写什么备注啊?”
  岑筝恍然,自己原来一直都忘记告诉吴墨名字了。
  “你不说也没事,我不是想打听这个的。”吴墨连忙补充。
  岑筝轻轻笑起来,冲吴墨张开手,“手机给我,我写给你。”
  他低头将吴墨微信备注上“岑筝”两个字删除,然后慢慢拼出自己的本名。
  “我以为你可能会无视我好友申请,”岑筝低声说着,“没想到这么快就通过了。”
  写完备注,岑筝把手机交还给他。
  吴墨拿到手后却没有急着看,依然直视岑筝,接他刚才的那句话问:“那我们可以……做朋友吧?”
  岑筝没想到吴墨会主动提出,便笃定地点头回答:“你愿意的话,我就没问题。”
  吴墨扬起唇角,露出青涩的浅笑,他坦白讲:“这几天我想了很多……虽然我现在还是觉得你身上发生的事有点恐怖,但是我又觉得……你一个人守着秘密在这里,肯定会很孤单吧。那、那我跟你做朋友,你是不是会感觉好点?”
  岑筝怔住。
  ——为什么眼前这个人……
  “哎,可能我对你也不会有太大帮助吧,不过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跟我说就好。而且之前你也教我背台词,导演都说我进步很快,谢谢你。”
  ——都这种时候了,还肯为他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着想。
  岑筝喉咙忽然哽住了,苦笑着低头。
  “对了,要是方便,你能告诉我年龄吗?你应该比我大吧。”吴墨眼神闪烁,隐隐的期待含在其中,“大几岁呢?”
  岑筝紧绷着嗓子说不出话,只伸手冲他比划了个“五”。
  “哇。”吴墨惊叹一声,“五百年!”
  岑筝:“?”
  “活聊斋啊!”吴墨神采奕奕道,“佛说,五百年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你大我五百岁,说明咱俩可能上辈子就见过。”
  “哦。”岑筝原本温热的眼眶瞬间凉了。


第25章 
  吴墨今晚就在自己的《拍戏日记》里写道:“这是一场跨世纪的友谊。”
  写完这个开头, 吴墨才把屏幕倒扣的手机从桌上拿起, 看看这位特殊的新朋友叫什么名字。
  “宋明琢……”吴墨在房间里喃喃自语。
  宋明琢?!
  他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为了确认叫这个名字的人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他特意上网搜索这三个字, 发现五百年内果然只有这么一个宋明琢!
  他激动了还没两秒, 又突然反应过来了:五百年前根本没有网。
  吴墨看了网络上关于宋明琢的个人资料, 出生年月确实比自己大了五岁。如果不是名字重复,那么自己微信列表里的这位, 岂不就是那个大红大紫又英年早逝的男演员吗?!
  活到现在, 吴墨第一次亲自接触这种高知名度的明星,瞬间有了一种见到神仙的恍惚感。
  在他小学时代, 《修灯》这部大型家庭伦理电视剧每逢暑假就会在几个电视台播出, 宋明琢饰演女主角林逾静的儿子, 年仅七岁的他在电视机上呈现出机灵天真的形象,在那些年是当之无愧的国民儿子。
  虽然之后沉寂了很久专心学业,名字也渐渐被人遗忘,但复出后还是凭借一部偶像剧一炮而红, 迅速上位, 在几个月前还拍了热门手机广告, 正是吴墨现在用的这一款。
  这么一个令人遗憾惋惜的大明星,此时此刻竟然还活在自己身边——吴墨被这个秘密震惊得失眠,兴奋了一晚上。
  翌日天亮,吴墨就让助理去买了两份早餐,一份被他悄悄挂在了岑筝的房间门把上,袋子里还装了张他亲手写的便条。
  “请您吃饭——Nemo”。
  岑筝只要是拍戏期间, 生活作息都极其规律,洗漱完要下楼买咖啡提神,出去就看见个塑料袋挂自己门上。
  “Nemo?”岑筝把早餐袋子拿回来,观察这张便签的笔迹。
  没记错的话,吴墨的微博不是叫“皇甫墨Nemo”来着?
  岑筝不敢吃陌生人塞的东西,于是给吴墨发了条消息确认一下:“Nemo是你英文名吗?”
  [吴墨]:是的!
  岑筝又问他:“灵感来源《海底总动员》?”
  [吴墨]:不是,这是我经纪人给我取的、
  [吴墨]:翻译成中文是
  [吴墨]:你墨、
  岑筝本来刚起床还不太精神,冷不丁被他这俩字逗笑了一声,输入了一行省略号过去。
  “你最近怎么都不直播了?”岑筝打字问他。
  自己前不久就养成了吃饭看魔拍的习惯,这平台上的主播一个比一个会狼吞虎咽,刚开始看着渗人,但看习惯了也觉得他们津津有味的吃相很下饭了。
  [吴墨]:拍戏有点累,开直播也只能聊聊天,没有表演、
  [吴墨]:!!!难道您会看我直播吗
  岑筝指尖一顿,悔之不及。自己现在跟吴墨说话前怎么都忘记思考了,居然直接问他不开直播的原因,这不是等于告诉对方“我经常关注你”吗?
  这样感觉很奇怪。
  不过岑筝觉得吴墨应该不会想太多,便简单回了两个字,“偶尔”。
  接下来的几分钟,吴墨那边都没再回复消息了。
  岑筝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回答太敷衍,所以才没话说,于是自己也把手机放下,专心吃早餐。
  叮——
  【主播"﹏皇甫墨ゝ正在直播:@全体粉丝。快来围观吧!】
  看到这行系统提示的时候,岑筝的心脏像是浸在温水中又被人轻柔地捏了一下,嘴边的豆浆举了半天都忘记喝。
  他点进消息提示,屏幕自动转入了吴墨的直播间页面。这才不到早上七点,在线观众人数却已经蹿升到了六千多。
  吴墨好多天没直播,面对镜头时稍微有点生疏了,但喊开场白的气势丝毫不减:“真龙不怕水中卧,金子早晚会闪烁!不信耶稣不信佛,因为我是皇甫墨!”
  弹幕疯狂刷起了“666666”“墨少你终于出现了”“墨少早上好”,一时间热闹非凡,等候多日的粉丝们此时仿佛过年一样喜气洋洋,又开始轮番上阵,比拼刷礼物。
  “早,大家都早啊。”吴墨面容精神,冲镜头粲然一笑,仿佛带着晨曦的清爽感。
  他耐心地回答观众们的问题,但时间有限,他还是主要看着镜头自己讲话:“你们都在看吧?”
  “在看在看!”“啊啊啊来晚了表白!”“墨墨起得好早,吃饭了吗?”“一直在看!我的母港锁定了你!!!”
  ……
  吴墨面带微笑地看着快速滚动的弹幕,他再抬眼看向镜头时,忽然加深了笑容。嘴角的弧度正好连接上窗外漏进来的光,引得粉丝们再次嚎啕大哭式截图等着一会儿发微博。
  “墨少最近不开直播,难道是在谈恋爱吗?”
  一位观众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吴墨眼睛瞄到这行字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语无伦次地解释:“没、没没没有!这可别瞎说,好多人……都在看呢。”
  说完,他又忍不住用敬重的目光盯了下摄像头的位置。
  房间另一边的岑筝托着下巴,随手送了点礼物。不过都不是大额的,因为他也稍微清楚魔拍的规则,直接送告白气球等级以上的礼物会有广播提示。他不想让吴墨发现自己的魔拍账号,只这样当一个无名观众,默默看几眼就好。
  “那个,你们要是玩微博的话,可能会知道我现在正拍戏吧?前几天公司发了宣传,我有转发哦。关注我,不寂墨!”
  吴墨冲屏幕挥了挥手,准备下播去片场。
  岑筝不久后也出了门,看到吴墨正好在楼道等电梯。他刚想开口谢一下对方的早饭,吴墨就率先喊了他一声“宋老师”。
  “啊?”岑筝听到这称呼的第一反应是环顾四周,看附近会不会有人。
  吴墨小心翼翼地问:“可以这么叫吗?”
  岑筝犹豫了几秒,“还是叫‘岑筝’更好吧……不过对你来说应该很奇怪。”
  “嗯。”吴墨点头,“但是您的角色不也是姓宋吗,我这么叫,就算被人听到也不会怀疑吧?”
  经他提醒,岑筝觉得也有点道理,毕竟正常人的脑回路怎么都联想不到宋明琢身上。
  “那好吧。”岑筝接受了这个充满尊敬意味的称呼,“至于敬语什么的还是免了吧,你要是对我太有礼貌,不等别人怀疑,我自己就先有压力了。”
  吴墨积极地点头。
  两人进电梯以后,吴墨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口念叨了声:“宋老师。”
  “怎么?”岑筝看他现在态度毕恭毕敬的,总觉得下一秒会找自己要签名。
  “没什么,就是觉得……”吴墨低头讷讷笑道,“有这么个专属称呼,我得趁别人不在的时候多叫叫。”
  岑筝面无表情地凝视了他几秒,终于忍不住再次笑出声。
  “‘老师’什么的……是你太高看我了,我没那么大能耐。”
  “不会!你好厉害的,年纪轻轻,很会演戏,还被那么那么多人喜欢。”
  吴墨就算以前对宋明琢的关注度不高,但昨晚已经通宵上网查了很多资料,知道他当年艺考第一名进入戏剧学院,第一部 电影就拿到了金鸥奖的最佳新人,两年之后又顺利成为金鸥最佳男主。 
  这些还只是他记得住的荣誉,还有很多很多他来不及了解的成绩,一排一排罗列在宋明琢的百科全书里。
  岑筝听他这么不留余地夸奖自己,心里既没感到优越,也没产生落差,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一句:“这些都是宋明琢的东西,跟现在的我没关系。”
  吴墨抿抿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岑筝活动了几下自己的脖子,走出电梯。
  “宋老师!”
  吴墨在背后又叫住了他。
  岑筝手扶在后颈上,偏头看向对方,挑了下眉毛。
  “重新开始吧。”吴墨目光炯炯,“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像以前一样……不,你会比以前更好!”
  岑筝又被他这副天真向上的样子逗笑了,这张素日神色冷淡的脸总算有了点温度。
  吴墨握起拳头,竖起手臂,在胸前从上至下做了个“加油”的动作,并大声鼓励岑筝:“拼一个春夏秋冬,赢一个无悔人生!”
  正好这时候隔壁电梯也开了门,从里面走出来好几个同组演员,听到这句字正腔圆的口号后都以为误入微商传销现场。
  “墨哥,早啊。”宋厌欢从旁边电梯里钻出来,愉快地跟吴墨打招呼,并无视了岑筝。
  岑筝也不想主动搭理他。
  一直都知道宋厌欢在家被宠惯了,出门在外也许会不懂收敛脾气,但没想到他会无礼到这个份上。当然,对自己态度不好没关系,毕竟见面第一天岑筝就忍不住教训了他一句,年纪小记仇应该的。
  可最近这些天观察下来,岑筝发现宋厌欢特别会看碟下菜,对吴墨和邵朗筠这种名气比他大的就随和热情,时不时像个孩子似的撒娇;对待工作人员时,则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模样。
  眼下,他又对那个随行的保镖颐指气使了:“霍蝉,你去给我买一箱巧克力牛奶,我中午吃饭就要喝。”
  穿着休闲迷彩外套的年轻男人正在角落里抽烟,听到宋厌欢的喊话以后,抬头吐了个圆润的烟圈在空中。
  “我再问你一句,”霍蝉眼里寒意弥漫,“我是你助理吗?”
  被他用这种阴戾的眼神一瞪,宋厌欢手掌一凉,瞬间没了底气:“不买就、就不买呗,凶什么啊……”
  霍蝉漫不经心地把眼神移开了,不再看他。
  岑筝无意间多瞧了那个保镖两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花眼,好像霍蝉的嘴角有那么一秒翘起……又迅速沉下来了。
  吴墨走过来,随口催促岑筝:“走吧,宋老师。”
  宋厌欢在旁边听见了,疑惑地问:“你叫谁呢?这里有人姓宋?”


第26章 
  吴墨以为自己这么快就暴露了宋老师的秘密, 顿时为这份疏忽懊悔不已, 哑然无声。
  随后,宋厌欢琢磨过来了, 恍然大悟。
  他受宠若惊地问:“墨哥, 难道你是在叫我吗?”
  看他那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吴墨又不好意思直接否定他的猜想,只得嘴上支支吾吾想办法转移话题。
  倒是岑筝难得主动说话, 替吴墨开口了:“叫我呢, 我演的角色就姓宋。”
  说完,他还特意用一种“你倒是还真敢想”的淡漠眼神瞥了眼宋厌欢, 然后得到了对方更加不屑一顾的白眼。
  虽然宋厌欢不晓得为什么吴墨要称呼岑筝这种小演员为“老师”, 但碍于当事人在场, 他也就收起八卦心不多问。
  总算把这个小小的突发状况揭过去了,吴墨在心里松口气,并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再掉以轻心,这可是属于宋老师的惊天大秘密, 天机不可泄露!
  今天要拍的重头戏是女主角被混混围堵, 男三号挺身而出英雄救美的群戏。按理说, 这种讨喜的剧情应该是交给男一号演更加能调动观众的情绪,可偏偏《爱你十分泪七分》是个女主万人迷玛丽苏青春疼痛剧本,所有男性角色都对女主有强烈的保护欲。
  对于岑筝来说,学会偶像剧里的一场打戏根本轻而易举,只要记忆还在,身体就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感觉。
  一个人提前练熟动作后, 岑筝再跟群演排练了半小时就直接开拍。由于他现在的身高体型纤瘦,每个动作只要衔接流畅,都能凸显出与众不同的轻盈感,展现在摄像机前则更加飘逸。
  再加上他自己多年拍戏的丰富经验,切换到近景镜头时的表情也拿捏得恰到好处,从容自如,令导演不由得眼前一亮。
  就连旁边的宋厌欢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那一连串的动作处理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难以置信之前只跟群演排练了不到半小时。
  明明……跟自己一样都是新人。
  宋厌欢胸口忽然发闷,目光黯淡地移到别处假装看风景。
  他原以为自己在同代艺考生里已经是算很有天赋的类型,就算没有拍戏经验,但亲哥是那么出名的年轻演员,自己也该耳濡目染,做得比同龄人更优秀才对。
  ——可为什么这么轻易就遇到了强劲的对手。
  宋厌欢这一大早就为此相当沮丧,他心里非常清楚,同样的动作让自己去拍,绝对要全身心投入记两个小时,才只能发挥出合格水平。
  更不用提还心有余力调动五官表情了。
  与岑筝之间有如此明显的差距,让他都没办法自欺欺人憋出几句心理安慰。况且俩人都是同一公司,以后内部资源竞争是少不了的。
  只能继续依赖冯哥了……宋厌欢勉强给自己找到了底气。
  岑筝拍完打戏就可以直接去休息了,但吴墨接下来还有不少戏份,岑筝便留在旁边帮他背台词,揣摩人物心理情绪。
  远处的宋厌欢虽然很想过去跟吴墨一起玩,但是看他俩在认真背台词,自己也不好意思凑热闹。
  以前在学校时也是这样,看到别的同学玩在一起气氛甚好,他就越羞耻开口加入其中,必须得在旁边摆出不屑一顾的冷漠脸色,等他们邀请自己去才行。
  吴墨低头用绿色和粉色的荧光笔标注出重点台词,其中有段跟宋厌欢的对手戏,他就下意识抬头寻找对方的身影。
  “对了,宋老师,”吴墨忽然转头面向岑筝,“你不打算告诉宋厌欢吗?”
  宋厌欢是宋明琢的弟弟,这层关系人尽皆知。
  岑筝被他这个问题绊住了舌头,嘴里的台词刚念一半就卡壳。自己确实一直想主动向别人透露身份的,但那个人并不是宋厌欢。
  “我跟他已经……”岑筝神色有些尴尬,“好几年没说过话了。”
  他们之间无话可谈,这是事实。
  如果生离死别近在眼前,岑筝也许体会得了血浓于水的可贵。然而现在两人都相安无事,本来就无法心灵相通的两个人,这时候去袒露事实,也只是自动摘除了兄弟这层关系罢了——更何况,岑筝对这个弟弟本来就没有太深的信任。
  吴墨认为这是他们的家事,自然也不敢多嘴劝说岑筝,只是忍不住提醒他:“宋老师,只要你的决定都不会后悔就好。”
  岑筝点头,思绪却因这话慢慢飘到了其他地方。
  他记得自己刚复活的那阵子登录过一次以前的微信,宋厌欢当时给自己发了无数条消息都被他忽略了,现如今回想起来,倒是十分好奇内容是什么。
  辅导完吴墨后,岑筝找他借了副耳机,一个人回酒店打算看看自己跟宋厌欢的聊天记录。
  由于以前的微信账号已经是逝者的私有财产,岑筝很担心自己的登录记录会被谁发现,万一有人觉得奇怪而调查一番,那现在的自己绝对无法用科学道理解释清楚,惹了麻烦就不好了。
  他想办法挂了个虚拟IP,然后戴好耳机,顺便开了手机录屏。
  登录微信后,拥挤的消息瞬间爆发,屏幕持续卡顿半晌,才慢慢加载完这几个月来的消息。
  其中不乏生前的同事朋友发自真心留言缅怀自己,还有人干脆把他的对话框当成了树洞,平时往里面吐槽琐碎的负能量,或者求他在天之灵保佑的。
  岑筝浏览过去,发现宋厌欢的头像又停在了自己列表最上方,最近一次消息记录时间显示的居然是二十分钟前。
  他点进去,有几百条宋厌欢的未读消息。
  岑筝从头开始看,自己刚出事的那天,宋厌欢疯狂给自己发“你没事对吧”“手机没电了吗”“看到回话”。
  自己的身体出殡以后的几日,宋厌欢则是发来大段大段语音。岑筝把音量调高,点开第一段就是宋厌欢边哭边说“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吵架了”,重复了很多很多遍,最后抽噎着央求:“你回来吧,哥……”
  少年的哭腔听得岑筝揪心,他瞬间哽咽,视线模糊。
  聊天记录再往后几日,基本都是纯手打文字。每句话都不长,罗列起来看像是宋厌欢在里面写日记一样,汇报他自己的生活和心情。
  “哥,我收到录取通知书了,虽然不能跟你当校友,但我是电影学院第一名耶!”
  “今天去找冯哥了,冯哥说以后会一直照顾我的,只要有他在,我就不用担心在娱乐圈的路。”
  “啊啊啊啊嗷嗷!我今天去海洋馆看大鲨鱼了,超大超大!!”
  “[图片]”
  “跟我们小时候看的一样哈哈哈”
  “我好想拥有一只大鲨鱼手办啊啊啊!!!”
  ……
  岑筝刚看几分钟,就立刻将手机倒扣在床上,手掌覆盖上湿热的眼眶。
  半晌后,他才艰难地调整好呼吸,紧锁眉头继续往下看。
  “我接到第一部 戏了,男二,冯哥说因为我是你弟弟,最好低调出道,可不是因为我演不了男一哦。” 
  “我到剧组啦!外面粉丝好多,爱的潮水把我包围,让帅气的我不知所措~”
  “哥……我好想你。我好难受。想吃杏仁糖。”
  “烦死了,我把助理开除了,他这张嘴迟早会烂掉!”
  ……
  岑筝时不时伸手抹干净脸颊,再回过神时,自己的掌心和下颏已经湿漉漉的了。
  “白痴……”他苦笑着盯住屏幕喃喃自语,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句话到底是形容他们兄弟俩谁。
  岑筝根本记不得他们具体有几年没说过话了,哪怕他过年回家,连压岁钱都是父母转交的。
  有太多不想沟通的原因,之前的争吵、争吵累积的怨气、九年的代沟、代沟造成的无言……还有这些加在一起后的尴尬氛围,只要一次不破解,那么之后会一直持续增多。
  ——两个白痴。
  尴尬持续增多的后果,就是这样可笑的局面。
  一个只能隔着这个世界把所有真心传递出去,另一个只敢隔着这个屏幕把所有情绪沉默接收。
  要是小朋友没那么叛逆,成年人也早点懂得沟通就好了。
  如果前几年多对他的成长关心一点,哪怕就那么一点……
  岑筝喉结上下滚动着,忍过鼻腔的酸涩后,他还要继续把宋厌欢的消息看完。
  往下拖拽,都是最近几日的了。
  “哈哈哈哈哈,给你看个好笑的!我真的笑死了快!”
  “[视频]”
  岑筝光看到封面就先破涕为笑。
  他都不用点开,也能想象出吴墨跳社会摇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墨哥看着好傻啊,但是我觉得他人挺好的,总请我喝奶茶。”
  岑筝拇指慢慢上抬,终于将消息划到了最近一条。
  “我好难过啊……为什么一个农村来的男生比我天赋高那么多……他只是男三啊。”
  岑筝一愣,随后心情复杂地叹气。
  查阅聊天记录的录屏已经保存好,岑筝退出了这个微信号,切回自己现在用的。
  他摘下耳机,安静地在房间里坐立发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挑个日子跟宋厌欢坦白。
  估计会吓到他吧……岑筝考虑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比较合适。
  对了,他记得这个月是宋厌欢的十八岁生日。
  惭愧的是,作为亲哥哥他已经不记得到底哪天了,还得从网络百科上搜出来才知晓。
  成年礼对很多人来说都具有生命中最特殊的意义,不能敷衍了事。岑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天比较适合给宋厌欢最大的惊喜。
  眼看快到中午,岑筝下楼去了趟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几瓶冰镇的可可奶。
  好像早上宋厌欢说过想喝来着,不清楚他哪个牌子会喜欢,只好每样买了一瓶。
  他提早去了演员的休息室,找好宋厌欢的位置后,把袋子放桌上。
  没过多久,大家陆陆续续回来吃饭,岑筝让吴墨帮自己捎了一份。
  宋厌欢是最后才进的屋子,他不爱吃剧组供餐,就跑到外面买汉堡薯条。
  他坐下来,第一眼就发现了桌上多了份东西,往里一瞥发现居然是自己早上心心念念的可可奶!好几个牌子全都放进来了,简直百分百符合他的心意。
  宋厌欢立刻紧紧地抿住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音。
  ——没想到,霍蝉嘴上说着不会帮自己,实际上还是挺勤快的嘛!
  宋厌欢当即决定,这个月给他涨五百块工资。
  岑筝当然不晓得自己的心意全被宋厌欢单方面拱手让人了,悄悄观察小孩的表情,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主动示好才这么开心。
  “宋老师,宋老师。”吴墨在旁边压低了声音,悄悄喊他。
  岑筝俯下身,把耳朵凑过去了。
  “今天宋厌欢提到你好多次呢。”吴墨举起一只手,把自己的嘴和岑筝的耳朵遮住了。
  岑筝下意识问他:“哪个我啊?”
  “都有。不过主要还是那个。”
  “哦。”岑筝直起了腰。
  他偏过脸,发现吴墨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还在盯着自己,黑白分明的瞳仁令他这么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产生了小动物般的乖顺感,岑筝看了不由得失笑道:“怎么了?”
  “没什么。”吴墨也跟着笑起来,“就是我每次叫你‘宋老师’的时候,都能想着现在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能这么叫你,就感觉好幸运好开心啊。”
  他说完,还自然又诚恳地“嘿嘿”笑两声。
  不知道为什么,岑筝觉得吴墨的笑容越来越有感染力了,不然怎么最近总能成功逗笑自己。
  明明他笑点不低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日常(请问这算是小剧场吗0.0,我没写过这种)
  某一天,岑筝和吴墨并肩走在楼道里,迎面遇到匆匆走来的助理Tina。
  Tina用她职业性假笑跟两位热情而敷衍地打了招呼,随后高跟鞋继续“哒哒哒”向前走,在他们二人背后的一扇门前停下了,用钥匙拧开锁。
  门一开,很快里面就传出来Erin抑扬顿挫的嚎叫,和宋厌欢愁眉苦脸的抱怨。
  吴墨走过去,问他们发生了什么。
  “霍蝉那个傻逼,”宋厌欢现在一肚子怨气,“把我们锁在了里面!”
  “为什么要锁你们啊?”吴墨一脸担忧。
  岑筝似乎知道原因,于是扯了扯吴墨的衣角,把手机递给他看。
  微信朋友圈里,宋厌欢一条广告引起了很多人注意。
  “好消息,好消息!一米八六帅哥保镖明码标价让人摸啦!摸腹肌五千,摸胸肌八千,摸全身一万!在此,我宋厌欢宣布打0.1折!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并配上了两张自己偷拍的照片。
  底下评论第一个就是字里行间都流露出渴望的Erin:“求求你了,我愿意出原价两倍的价格,办个会员卡成吗?用的时候刷我就好![色][色][色]”
  吴墨看完:“……”
  真是活该被锁啊。
  岑筝又拽了拽吴墨的衣角,淡笑着问他:“脑筋急转弯,宋厌欢跟Erin被关在一起是哪四个字?”
  吴墨认真思考:“咎由自取?”
  岑筝:“错,是鸡兔同笼。”
  吴墨:“……”
  当天霍蝉的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扇锁得严严实实的门。
  并配字:“宋厌欢Erin锁了。”


第27章 
  这天晚上不到半夜十二点, 岑筝盯着手机时间, 准备一会儿给宋厌欢发送生日祝福。
  ——用原来的微信号。
  虽然不清楚宋厌欢看到后会是什么反应,但岑筝觉得在自己亲口坦白前, 还是应该让宋厌欢做足心理准备比较好。
  零点一到, 岑筝终于将早已编辑好的“生日快乐”四个字发送了出去。
  宋厌欢就住在岑筝旁边的房间, 他这时候正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为自己终于成年而感到兴奋呢。
  手机放在枕头边振动两下, 他抓起来一看屏幕, 大脑懵了。
  接着就手抖把手机砸在了脸上,疼得他捂着鼻子叫唤两声, 赶紧翻了个身子, 想仔细看清微信消息。
  [宋明琢]:生日快乐。
  宋厌欢挤了两下眼睛, 再三确认这个对话框不是别人的恶作剧。
  而是……
  宋厌欢心里原本的喜悦烟消云散,瞬间遍体生寒。他整个人趴在床上缩成一团,大脑迟钝地想不出原因。
  他只好抓起手机,快步跑到浴室敲门, 催促道:“霍、霍蝉你快点出来……快点快点!”
  被他喊得不耐烦了, 霍蝉连花洒还没来得及关, 先走到门口给宋厌欢开了条缝隙。
  “我哥给我发发发发了条微信……”宋厌欢仰头望着霍蝉,直白地把这么诡异的事说出来都令他感到恐惧。话音未落,眼眶就先被自己吓湿了。
  霍蝉瞥了一下他发红的眼角,伸手拿过宋厌欢的手机看了看。
  “是不是……是不是我哥想来找我?”宋厌欢说完自己的猜想,眼睛里不停地渗出泪水,“他该不会是想带我走吧!”
  他害怕得一下子哭出声, 捂着脸自己碎碎念起来:“别带我走,哥,求你了,我还没活够……”
  霍蝉本来对这位小孩的私事没兴趣,但看他突然哭起来也怪可怜的,只好伸手拽着他的衣角把人拉近,俯身将手机塞回了宋厌欢口袋,低声对他说了句:“你别自己吓自己。”
  “那你还想得出别的原因吗……”宋厌欢使劲抹干脸上的泪痕,望着霍蝉的眼神像是在看救命稻草,盼着他这个成年人能给自己合理的解释。
  霍蝉哪有工夫跟他走近科学,漫不经心说了句“我先想想”,就赶紧把门关上,折回去继续洗澡了。
  宋厌欢见他也不想搭理自己,只好又垂头丧气地跑回床上弓起身子,用被子将身体紧紧裹住,瑟瑟发抖。
  难道哥哥在另一个世界也能用微信吗……宋厌欢喉咙哽住,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站在宋明琢的角度考虑这件事的真实性。
  对啊,人死后去到的世界,活着的人怎么会知道呢?也许哥哥在的地方也能刷微博聊微信,或者科技比现在这个时代更发达吧!那么能跨越两个世界给自己送生日祝福,应该也不足为奇了。
  由于一往迷信的方向想就忍不住打寒颤,宋厌欢只好不停地用科学道理给自己洗脑,在短短几分钟内重塑了世界观,并接受了自己临时编造的设定。
  他思绪沉浸太久,连霍蝉已经从浴室里出来,走到门口说了句“关灯了”都没听见。
  这忽然眼前一黑,宋厌欢这才惊恐地回过神,脑袋往枕头上一贴,死抓被子不松手。
  他找剧组要的房间本来就是两张床,一张用来睡觉,另一张是来摆放衣服的。结果霍蝉来了以后直接霸占了那张床,害得宋厌欢只能把行李收拾好放地上。
  不过现在,宋厌欢反而庆幸霍蝉住在这里了,免得自己半夜有什么意外状况发生,他还能及时保护自己。
  黑暗中,恐惧依然萦绕心头,宋厌欢闭着眼睡不着,又不敢喊霍蝉起来陪他聊天,只能独自一人胡思乱想。眼泪还时不时从眼角渗出,沾湿了枕头。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就这样慢慢消耗体力,直到天亮才缓缓入睡。
  岑筝今天不用上工,早上醒了第一件事先拿出手机查物流,包裹已经显示送到了澜城,足够快的话应该今天能收到。
  房间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岑筝过去一看,果然是吴墨。
  “早安!”吴墨手里提着热气腾腾的帕尼尼套餐,塞到岑筝怀里,“宋老师,看看窗外的阳光。”
  岑筝按照他的指示回过头,看到一道道暖金色的光漏过半透明的纱帘,洒在床边的地板上。
  “这不仅仅是初升的太阳,也是梦想的信号!”吴墨坚定的目光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平时如果只有吴墨早上要工作,他都会给同楼层的几个演员带早饭,而且属于岑筝的那份他会亲自送过来。
  倒不是他想献殷勤,只是岑筝现在身边也没朋友,吴墨担心他总一个人待着可能会寂寞,所以有空就来鼓励他,传播人与人之间的真情温暖。
  岑筝唇角微微翘起,接受他的好意。
  其实自己根本没吴墨想象中那么需要被人关爱,一个人待着反倒更有满足感。但吴墨身上由内到外发散出的真诚感和那双蕴含着笑意的眼睛,实在令人无法忍心拒绝。所以每次只要他来,岑筝都会耐心地看他表演听他说话。
  “我先去片场了,宋老师晚上见,拜拜!”
  “嗯。”天天被他这么称呼,岑筝现在还真有一种看学生的欣慰感。
  早餐纸袋里还有两颗果汁软糖,显然是吴墨自己放进去的。
  可惜帕尼尼刚出炉还很热,软糖贴着放都快融化了,岑筝也不想扔,就放小冰箱里等它恢复形状。
  晚上应该也不会耽误太久时间,要不带宋厌欢和吴墨一起去吃饭好了……岑筝琢磨着。万一他们兄弟俩到时候真情实感想抱头痛哭,好歹有吴墨在场,也能收敛住情绪别在外面崩坏了形象。
  快递到货的短信发来时已经是下午,岑筝换好衣服下楼,要亲自去附近的站点拿。
  走到一楼大厅,岑筝还发现片场的很多人都陆陆续续进来了,看样子像是已经收工。
  这么早?
  岑筝有点意外,莫非吴墨今天台词全都背熟练了吗?不过他暂时没空去找吴墨表扬几句,急着去拿快递,也没听清后面工作人员的聊天内容。
  他网购的东西是一个鲨鱼模型,记得宋厌欢在微信里说过很想要,于是岑筝在网上挑了三天才下单了个最好看的。拿完快递他又跑到附近文具店,让店员帮忙包装礼物。
  没记错的话,今天宋厌欢应该也不需要上工。岑筝拿着礼物回去了,一进电梯碰见邵朗筠,她主动打了声招呼。
  “你们这么快就拍完了?”岑筝好奇地问她。
  邵朗筠叹了口气,担忧道:“没有,吴墨早上拿道具划伤了手,去医院包扎了。导演也一起去了,所以我们才先撤回来。”
  岑筝脸色一沉,不等他开口,邵朗筠先给了他定心丸:“放心,已经缝完针了,大夫说不严重。”
  “那……那一会儿我去看看他吧。”岑筝松了口气,找邵朗筠要了医院地址。
  上楼后,岑筝先去敲宋厌欢的房间,门开以后一道阴影落下来。
  “他睡觉呢。”霍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小声说道,“有事吗?”
  岑筝迅速感觉到他身上强烈的压迫感,但由于自己的气场也是同样生人勿近,两人面对面说话时,中间的空气都仿佛降了好几个温度。
  “刚睡着?”岑筝问。
  霍蝉耸肩道:“我不知道,也许他半夜就没睡吧。”
  岑筝思忖几秒,还是决定把手里的东西交给霍蝉,“等他醒了帮我给他。”
  反正睡觉至少得好几个小时,不如自己先趁这个时候去看看吴墨的情况,等晚上回来再找宋厌欢。
  霍蝉接过扫了一眼,然后什么也不再多说,直接关上了门。
  屋内极其寂静,他轻着脚步走到宋厌欢床边,把东西撂在了床头柜上。
  ……礼物吗?霍蝉通过包装判断出来。
  原来今天还真是他的生日?
  床上的人正在熟睡,眼睛明显红肿一圈,似乎昨夜哭了好几次。
  霍蝉呼吸平缓,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愣神什么呢。
  .
  按照邵朗筠给的地址,岑筝顺利找到了吴墨所在病房。除了导演还有好几个剧组主要人员,围着吴墨嘘寒问暖。
  看到岑筝来了,吴墨眼前一亮,刚想喊一句“宋老师”,意识到同样的错误绝对不能再犯第二次,赶紧闭上嘴,只冲他笑笑。
  岑筝看到他伤口在右手,包扎了好几圈白纱布,恐怕近日会严重影响到生活了。
  “对了,今天是不是宋厌欢生日啊?”吴墨坐在椅子上小声问他,“我刚刷微博,看到他的后援会发了一条祝他生日快乐。”
  “嗯。”岑筝点头,“我打算……今天跟他说清楚。”
  见他下定决心了,吴墨由衷地替他感到开心。他拿起手机打开微信,说:“那我也先祝他生日快乐吧。”
  吴墨还特别有诚意地给宋厌欢录了一条长达59秒的祝福,附带一首《祝你生日快乐》。
  过了几分钟,宋厌欢就回了消息:“墨哥,你在哪啊?拍戏去了吗?”
  吴墨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就所问非所答:“今天来不及给你买礼物了,过两天补上行吗?”
  [宋厌欢]:我撞邪了。
  吴墨左手不方便打字,只回了三个问号给他。
  [宋厌欢]:凌晨我哥的微信突然给我发来一条生日快乐[大哭][大哭]
  吴墨抬头看了眼岑筝,把屏幕递给他瞧。
  [宋厌欢]:现在聊天记录还在呢,我都不敢截图。
  岑筝替吴墨发送消息:“也许那就是你哥呢?他想着你今天十八岁了,特意发一条。”
  [宋厌欢]:不了吧!!!!!
  [宋厌欢]:真的好吓人[大哭][大哭]我要不要去买块玉辟邪啊,我怕我出了这个门,再回来就是地狱[大哭]
  岑筝无言以对。
  还以为宋厌欢能像吴墨一样拥有迅速接受魔幻现实的能力,没想到是高估了他的心理素质,连一条微信都能引起这么大恐慌。
  这下他有点尴尬了,抬头问吴墨:“怎么同样怕鬼,你就敢跟鬼聊天呢?”
  吴墨理所应当地回答:“因为你之前没害过人啊……”
  接着,他又补充道:“我只是怕你吸我阳气。”
  岑筝嗤笑一声:“你那天直播还跟观众说,你‘不信耶稣不信佛’呢。”
  能把自己的开场白台词记得这么清楚,吴墨有点不大好意思,诚实回答:“那都是为了押韵……”
  “但是,”吴墨继续说,“我觉得人活着,确实得Don't missing,不然总给自己平添烦恼。”
  岑筝正低头思考采取什么措施面对宋厌欢呢,听到吴墨嘴里突然冒出一句英文,着实令他诧异。
  没想到吴墨虽然学历不高,英语倒是没落下。
  “我明白你的意思。”被吴墨这样安慰,岑筝心里放松很多,“你是让我别去管太多,直接跟他相认,把握好现在相处的日子,对吗?”
  吴墨抿了抿嘴,摇头。
  “不要迷信!”吴墨把自己的英文翻译了一遍。
  岑筝:“……”


第28章 
  岑筝觉得自己把握不好跟宋厌欢交谈的分寸, 倘若真把他吓到了可能适得其反, 没准从此以后每年生日都有心理阴影了。
  连吴墨也觉得循序渐进地暗示宋厌欢更好,反正在亲兄弟之间的记忆里, 总会有外人不知道的秘密。要是宋厌欢脑子机灵一点, 迟早会发现岑筝的与众不同。
  可最大的问题是, 他脑子根本不可能机灵得起来啊……岑筝心里腹诽。
  吴墨现在手掌还是疼得不行,电话来了都是岑筝帮他划开屏幕, 递他左手里。
  “王姐?”吴墨听到对方的声音后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 “噢,我没事, 口子不深, 就是要保养一阵子……放心放心。”
  正当他疑惑怎么王姐这么快就知道自己手伤的事时, 王姐就跟他说明起了情况:“你们拍戏片场那附近苟着不少粉丝,偷拍了张你早上的照片发微博了,质问剧组怎么回事儿,现在转发量贼多。”
  吴墨不知该怎么弥补这种误会, 其实是他当时自己不小心拿不好道具的, 跟剧组没关系。
  “你先给我拍张手, 我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王姐说,“别的我帮你发微博解释,你别担心了,好好养伤。”
  吴墨答应下来,电话挂断后立刻拍照发给王姐。但是别人替他出面,不一定能顺利安抚好众多粉丝, 吴墨也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剧组被网络暴力感到歉疚,心里过意不去,决定现在就开直播亲自解释。
  岑筝看时间不早,也该回去见宋厌欢一面说说话,就不打扰吴墨的休息了。
  吴墨清了清嗓子,把直播间打开。
  “女人如烟烟似梦,男人似酒酒若情!抽烟只抽煊赫门,一生只爱一个人!万水千山总是情,少喝一杯行不行!”
  刚走到门口的岑筝听到背后这铿锵有力的声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
  这吴墨,自己明明是个Gay,整天倒还挺会把异性恋的那套念叨得有模有样的。
  把开场白大声喊出来也能稍微转移手痛的注意力,吴墨嘴角扬起爽快明朗的笑容,刚要张嘴跟观众打招呼时,就听见门口传来岑筝的一声哂笑。
  吴墨冲那个方向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岑筝在不远处侧脸望过来的目光。
  那张熟悉的俊美面容上浮现出令吴墨陌生的浅笑,虽依旧眉眼如画,但瞳仁里却漾着优雅动人的傲慢。在白皙如玉的光滑皮肤衬托下,从眼窝到嘴角,每一处弧度都凸显着恰到好处的成熟风流。
  完全不属于这副身体的轻浮感,却又不会让人产生抗拒。那分明,分明是……
  吴墨怔怔地动了动嘴唇,把刚想说的话忘记了。
  岑筝斜睨了他最后一眼,笑着摇了下头,推门扬长而去。
  “嗨,大家好……”吴墨仍然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下午好……”
  在线关注数量飞升,弹幕每一秒都能加载百条,清一色关心吴墨伤势如何。
  他还回味着岑筝刚才的表情,愣了半晌,才想起来正在直播。
  于是吴墨连忙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好久不见啊大家,下午好!”
  弹幕除了回应他以外,还有人提醒他刚才已经连续打了几遍招呼了。
  “今天开直播主要想跟大家说一下,可能有人知道我手伤到了,放心,其实没多大问题,口子很小的,不信你们看。”
  吴墨抬起右手挥了挥,表示自己现在行动正常。
  他接着说:“是我自己早上太不小心了,不是导演他们的原因,请大家相信我哦,保持理智,不用去责怪谁。”
  见他现在还生龙活虎的样子,粉丝们也放心了,大家七嘴八舌嘱咐了他半个小时,要多喝热水早点睡觉,之后才纷纷讨论起别的话题。
  他最近一阵子涨的粉丝里,有很大一部分是从微博上转来的。以“品土达人”“土味少女”“土味教主”为代表的搞笑视频博主,隔三差五都会发布皇甫墨的旧视频供人调笑。
  只要他出镜,评论区里总是充满了快活的空气。有人觉得他的外貌在土味视频里太鹤立鸡群,干脆下载了魔拍看他直播,发现皇甫墨居然还不开美颜镜头,五官英俊的程度不输那些当红艺人。
  “墨少,你现在拍的什么戏啊?跟女演员会有吻戏吗?”弹幕观众问他。
  还不等吴墨注意到这个问题,其他粉丝都像炸开锅一样蹦出来反对。
  “不行不行不行!墨少不要去拍吻戏!”
  “别吧,难道男女主角一定得亲密接触才行吗?就不能只纯洁地谈感情吗?”
  “讨厌邵朗筠。”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邵朗筠很爱装嫩吗,她都二十四岁了还演校园剧。”
  ……
  吴墨眼看着节奏就要带起来了,赶紧喊停把她们的注意力转移:“大家不要吵,不要吵!我跟邵邵从拍戏认识以来,合作都很愉快,现在是好朋友喔,希望大家不要多想。”
  墨镜们很乖巧听话,附和他:“嗯嗯!有吻戏也没关系,工作需要嘛!”
  也有人居安思危起来:“现在虽然是同事,就怕你们日久生情。”
  但更多的人还是呼吁着:“墨哥!以后别谈恋爱!妈妈不准!”
  ……
  弹幕消息汹涌而至,吴墨看得眼花缭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大家放心——自己确实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而且……他只喜欢男人。
  当然,这件事不能说,王姐再三叮嘱过他。
  这时候,有人刷屏给他发:“墨少!你微博刚才250万粉啦!发个二百五粉丝福利吧!”
  吴墨眼睛里闪着惊喜的光彩,不敢相信地问:“真的吗?我终于是二百五了!”
  很快,直播间的氛围又恢复了喜气洋洋,众人纷纷捧场——
  “天会黑,雨会停,墨少跟我三生情!”
  “抽烟只抽小熊猫,不爱墨少你往后稍!”
  “墨少说过要低调,可我偏给你尖叫!”
  ……
  .
  安静的房间里,只偶尔会响起宋厌欢独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
  他被一个问题困扰住了:今天十八岁生日,难道剧组没有给自己准备惊喜吗?
  以前看过一些剧组的花絮,有的演员生日那天,大家都会偷偷布置现场,晚上趁其不备送上一个超级大蛋糕!然后当事人感动得稀里哗啦,闭眼许愿吹蜡烛。
  这都到晚上了,怎么还没人邀请自己出门呢?
  可能就是……大家都不知道今天是他生日吧。唯一一个知道的墨哥,也不见人在哪里。
  宋厌欢一个人寂寞得乱哼哼,皱眉噘嘴把脸埋进枕头。
  门外“嘀”了一声,他抬起脸,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回头望去。
  啧!原来是霍蝉刷房卡进来了。
  宋厌欢失望地趴回床上,眼睛直愣愣地失焦,过了一会儿,他才终于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个深蓝色的盒子。
  上面还用浅灰色丝带缠绕了个蝴蝶结,显然是一份礼物的包装样式。
  宋厌欢来了精神,探身拿过来端详,抬头期待地问霍蝉:“这是谁的啊?”
  明知故问……霍蝉扫了他一眼,回答:“那个很白的男演员送你的。”
  宋厌欢在记忆里搜寻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物形象,唯一对应上的只有……岑筝?
  不可能。他们俩根本不熟,而且岑筝显然很讨厌自己。
  为了完全否定这个猜想,宋厌欢还是多问了一句霍蝉,加以确认:“不是那个叫岑筝送的吧?”
  “就是他。”霍蝉考虑了两秒。
  宋厌欢不可置信地哑然失声。
  ——为什么啊?
  他成年的第一份礼物,居然是来自那个总给自己甩脸色的男生。
  难道岑筝打算通过这样示好,跟他交朋友吗?
  不过现在既然知道这个东西是给自己的,宋厌欢也就迫不及待地把它拆开了。撕完包装纸露出的图案,是一只灰蓝色的鲨鱼,印在一个手办盒子上。
  “哇。”宋厌欢感到意外,“好帅啊。”
  可惜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之前向宋明琢的聊天框里发过类似的东西。
  平时他有事没事都会往宋明琢的微信里发自己的生活记录,但发完就不敢再往回看了,怕再次胡思乱想,容易伤感。
  他正为炫酷的鲨鱼模型感到兴奋,眼前忽然多了个白色的东西遮住视线。他脑袋稍稍往后,看清了霍蝉递给他的东西。
  一个不大不小的蛋糕盒子。
  宋厌欢懵懵地接过来,却不好意思跟自己的保镖道声“谢谢”。怎么说他都是霍蝉的上属,哪有对员工恭敬客气的道理?本来他在霍蝉面前就没有威严,要是太有礼貌,岂不是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太好哄?
  打开蛋糕盒子,奶油和草莓的甜腻香气扑面而来。
  宋厌欢拿出塑料刀,切了一块放在纸碟上,然后下床踩着拖鞋出门去了。
  如果岑筝送礼物是想与他交好的话,自己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宋厌欢手托着盘子,去敲岑筝的门。
  正准备订蛋糕的岑筝放下手机,过去瞄了一下猫眼,看到的居然是宋厌欢。
  他毫不犹豫地解下防盗链,把门拉开。
  两人对视几秒后,宋厌欢迅速伸直胳膊递给他手里的碟子,说:“给你吃。”
  岑筝“噢”了一声,拿着透明小叉子蹭了蹭蛋糕边缘的奶油。
  看来自己不用多花一份蛋糕钱了。
  宋厌欢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恰好岑筝盯过来,他就赶紧挪开眼睛,然后头也不回地往自己房间走了。
  这样算是和好吗?
  少年心里犹豫不决。在学校,要是两人有矛盾,请对方吃小零食就能恢复正常了。
  不过岑筝都接过自己的蛋糕了,证明以后就可以一起玩了吧……宋厌欢比较相信是这个答案。
  岑筝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发觉这个孩子都长这么高了。
  ……比现在的自己都要高那么一点了。
  妈的。
  合着全剧组男演员里只有他不到一米八?
  .
  再过了些时日,吴墨的手伤有所好转,人也回到片场继续工作。
  上次没拍完的内容是男女主角第一次吻戏,在吴墨养伤不在的日子里,导演和其他演员赶工把剩下的戏拍完了,留下的只有吴墨的十来场。
  该去片场时,吴墨还在房间里不动弹。手上的纱布已经拆下去了,他盯着自己的掌心好半天,又从包里拿出崭新的纱布,给自己缠上了几圈。
  到了导演那里,吴墨认真地听他给自己讲戏。按照剧本要求,这场吻戏必须霸道又深情,细节处理得让观众觉得“甜”。
  可吴墨作为一个吻戏经验为零的新人演员,别说是表演了,就连他自己本身都没接过吻啊……难道不是两个人嘴唇贴上就够了吗,为什么非要动来动去像要吃掉对方一样才显得感情真挚呢?
  吴墨相当苦恼,他一点都不想拍吻戏。
  跟导演说,导演却回答这是投资方的要求,必须有吻戏;跟王姐说,王姐也不插手不了剧组的事,还嫌他大男人太磨叽。
  倒不是他害羞,而是——
  “想把初吻留给喜欢的人。”
  吴墨最终只能跟岑筝诉苦了。
  岑筝一口珍珠奶茶差点呛着嗓子。
  而且他听吴墨声音里满是委屈,显然不是在开玩笑,这人还真是……天真纯情到这种地步。
  “合着你之前谈恋爱连亲都不亲的吗?”岑筝眯着眼睛感到匪夷所思。
  不进行太深入的欲望交流还能理解,但是连嘴都不碰一下,只牵手也太保守了吧?恐怕还不如现在小学生早恋的程度。
  “如果你实在不想按照导演说的拍,借位就行了,他也不会强迫你的。”岑筝安慰他。
  吴墨面露难色:“我没学过这种技巧……”
  岑筝叹口气,好歹自己也被他叫了这么多天“宋老师”了,总得多教点东西才对得起吴墨对自己的这份敬重。于是看了眼手机时间,道:“你晚上找我来吧,我教你。”
  吴墨倍感意外,惶恐得语无伦次:“不、不不,这不太好,我……那个,你直接说一下方法就行了,其他的我我我可以自己揣摩!”
  岑筝托着脸看他这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冷不丁笑出声,问他:“你该不会以为‘我教你’的意思,是我亲身教你吧?”
  吴墨缄口不言,愣住了。
  岑筝轻轻叹口气,“你找道具组拿个玩偶过来吧。”
  吴墨恍然大悟,并为自己之前的胡思乱想感到羞愧。
  到了晚上九点多钟,吴墨拎着一只泪流满面的悲伤蛙,敲响了岑筝的房间。
  岑筝刚洗完澡,裹着白色浴袍,趿拉着拖鞋过来开门。
  “宋老师,晚上……好啊。”吴墨本来嘴角噙着从容的笑,结果门一开,自己的眼睛却不小心瞄到了岑筝白皙光洁的胸口,他慌忙移开了脸。
  “嗯,进来吧。”岑筝脸上还残留着浴室的热气,耳根透出淡淡的红,“等一下,你这带的什么娃娃?”
  他蹙起眉头,伸手夺过吴墨怀里的那只悲伤蛙,乍一看很丑,仔细一看不仅丑,还是一只山寨的悲伤蛙。两瓣嘴唇十分厚实,都扯到耳朵上去了。
  这让他怎么下得了口……岑筝笑起来。
  他湿漉漉的发丝还滴着水珠,顺下颚划过光洁的脖颈,滑进领口。
  吴墨始终不敢正眼看他,总觉得岑筝这副懒散随意的样子要是被自己看太多次,就好像占了人家便宜。
  岑筝把他领进来,示意他坐床边,自己拿着玩偶给他示范。
  “如果摄像机在这个位置,你就稍稍侧一点角度身体,让邵朗筠半张脸露出来。”岑筝面色平静地跟他分享经验,“要是必须拍中景或者近景,你就拇指像我这样角度,贴在她下巴的位置上。”
  吴墨一字不落地听着,随时都点头附和。
  “然后……”岑筝说着就缓缓闭上眼,稍微偏过脸,朝自己的指尖吻上去。
  吴墨眼皮一跳,他怔怔地盯着岑筝那完全入戏的表情,心里忽然有一丝像是撞见别人隐私的困窘。
  明明岑筝怀里的是一只没有生机的盗版悲伤蛙,甚至还相当丑陋……但是在岑筝深情款款地亲吻下,吴墨完全意识不到这只是个示范,眼睛牢牢被岑筝身上散发出的暧昧气息吸引住了。
  岑筝给吴墨表演了个长达十五秒的全套,连最后移开玩偶的眼神都充满恋恋不舍的情愫。
  很快,他恢复了正常的淡漠神色,把悲伤蛙往吴墨怀里一丢,说:“你试试吧,嘴别蹭到布料上。”
  吴墨点头,睫毛却止不住发颤。
  根本做不到吧……像宋老师那样。
  他捧起悲伤蛙的脸,拇指按到它嘴唇上,然后迟疑地将自己的脸贴上去……碰到指尖后,就不动弹了。
  岑筝忍俊不禁。
  “怎么,嘴僵住了?”岑筝坐到他旁边盯着表演,呼吸似有若无地扫过吴墨耳畔。
  “我有点紧张。”吴墨坦白说道。
  “那就先用手练一下位置吧。”岑筝说,“这蛤`蟆的嘴尺寸太大了,你把手放你自己嘴上试试。”
  语毕,吴墨听话地按照要求做了。但眼前没有镜子,他自我感觉又不到位,手指按到的地方总是和正常标准偏离许多。
  “不对。”岑筝下意识伸手,指尖摁在了吴墨的唇上。
  他光顾着帮吴墨找准角度,手指不自觉在那柔软的唇瓣上摩挲几下,眼睛都没注意到对方此刻怔愣住的表情。
  “把这个位置记住,明白了——”岑筝抬眼对上他的视线,自己嘴里的“吗”字一下子顿住半截。
  岑筝大脑一懵,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随后作若无其事状咳嗽两声。
  吴墨喉结滚动两下,说了声“谢谢”。
  “我先回去自己练习吧,”他干笑两声,“不打扰你休息了。”
  岑筝不去看他,只点头。
  吴墨紧紧抱着那只悲伤蛙,快步出门的样子……倒是很像落荒而逃。
  等他走后,岑筝低着头打量自己纤长的手指,白皙的指尖上隐约透出淡粉色,就像是从吴墨樱红的唇边蹭下来的一样。
  ——不知分寸。
  明知吴墨喜欢男人,明知他喜欢过自己现在这张脸……却总是因为对方的热情和善,就擅自忽略他们之间那层尴尬隐秘的关系。
  岑筝垂下眼眸,为自己的低级过失感到烦闷。
  吴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先冲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用手机搜索了“宋明琢吻戏合集”。
  不好意思再让宋老师亲自教自己,吴墨只能翻找这些片段剪辑来学习了。
  从第一场吻戏开始,就让他看得面红耳赤。
  视频的剪辑者还特意在旁边标注这是宋明琢的荧幕初吻,这个只框住了两个主角侧脸的近景镜头,吴墨清晰地看到两个演员都伸了舌头。
  接下来,吴墨发现随着吻戏次数递增,宋明琢的技巧似乎更加娴熟。不仅仅是唇瓣的磨蹭交融,他留有余力地搂住女演员的腰,轻抚她的头发。
  每个细节都处理得令观众心里发颤,根本没办法打开弹幕欣赏,因为会被满屏幕的“啊啊啊”遮挡。
  吴墨心里忽然产生一阵强烈的失落感。
  同样是男人……为什么自己就偏偏学不会这种高超的技能。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瓣。
  仿佛还残留着……宋明琢的温度。


第29章 
  “来, 争取这是最后一条了, 吴墨你再辛苦一下。”导演今天心情还不错,本来都做好连续NG二十遍的心理准备了, 没想到吴墨的表现比上次出色很多, 拍吻戏也不表情僵硬了。
  可惜方法还是借位, 如果两个主角能按照投资方建议做出点牺牲,镜头呈现的效果一定会好很多倍。
  每条开始前, 吴墨都得低头小声跟邵朗筠说句“不好意思”, 才伸手抚住对方的脸。态度太礼貌,反而让心情平静的邵朗筠也跟着紧张起来, 耐心地找机会配合他, 慢慢达到了让导演满意的程度。
  吴墨昨晚仔细研究了宋明琢的吻戏, 从脑袋微微倾斜的角度,到嘴唇蹭弄的频率,细节处理着实令他惊叹不已。而且弹幕里还有很多观众补充强调——宋明琢无师自通,荧幕初吻之前也没亲过任何人。
  原来接吻也需要天赋啊……吴墨以为所有人都是从最简单的嘴碰嘴开始学会的。
  不对不对, 这又不是什么人生必备技能, 为什么自己总是忍不住羡慕别人的这种天赋?吴墨赶紧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富贵不能淫”来教育自己。
  最后一遍吻戏拍完, 导演特意走上前拍了拍两位演员肩膀跟他们说“辛苦了”,吴墨这才如释重负,擦干净指甲上蹭到的润唇膏,觉得终于不用再受这种心理煎熬了。
  岑筝随手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不动声色地说:“你别高兴太早,后面肯定还有床戏呢。”
  吴墨正拧瓶盖的手瞬间僵住了, 惶恐之色跃然脸上,震惊地看着岑筝。
  “逗你的。”岑筝用余光打量了一下他那精彩纷呈的表情,忍着笑意转身离开了。
  虚惊一场,吴墨下意识捂住心口大声叹气,然后跟了上去,疲惫地感慨道:“宋老师,你好会吓唬人啊。”
  “只是帮你锻炼一下心理素质而已。”岑筝说得冠冕堂皇。
  也不知怎么,逗完吴墨以后,岑筝居然感觉心情很好,还没等他意识到,嘴角就先自己微微上扬了。
  几个演员都在休息室吃午饭,岑筝已经饿得不行,但还是忍不住想细嚼慢咽,免得又像上次那样被吴墨评价吃相豪放。
  本来气氛挺安静,大家都抱着手机各干各的,忽然有人在屋里语气意外地提了一句:“杜闲嗑药被抓了你们知道吗?”
  下一秒,众人都停下筷子抬起头,双眼冒出惊愕与八卦并存的光芒,七嘴八舌参与讨论。连吴墨都忍不住拿手机搜了一下新闻,确实是今早发生的事。
  唯独岑筝还不紧不慢地吃饭喝汤,对周遭的热烈讨论漠不关心,只是竖起耳朵听着。
  “妈呀,我上个月还在晚会见过他,感觉本人还挺老实的呢。”
  “这种老油条的本性哪是能这么轻易就看出来的……对了,我记得他是不是都结婚了,有孩子吗?”
  “不清楚,我见过他媳妇一次,挺漂亮的。”
  “好突然,而且不是有人爆料这次是聚众吗,新闻像是只抓了他一个?”
  “得罪人了呗,一下子抖落出来了。”
  ……
  吴墨知道这个演员,大概一两年前拍了部谍战剧,迅速蹿红,那阵子微博上铺天盖地都是这部剧的宣传,主演杜闲也被成为“间谍演技教科书”。
  “好可惜啊,怎么好好的人要知法犯法呢?”吴墨为此人感到遗憾,当年自己还挺喜欢那部电视剧来着。
  岑筝捧起碗一口气把汤喝光,伸手扯了张纸巾擦嘴,慢条斯理地跟吴墨说:“明星本来就是卖人设,谁都不知道自己以外的人私下是什么德行,没必要为他可惜。”
  吴墨理解地点头,说:“我明白,只是觉得人不可貌相。”
  他又低头继续看新闻,很快发现微博上有条新的爆料转发量飙升。
  岑筝把纸团扔掉,收拾餐盒时听见吴墨在旁边抱着手机嘀咕:“‘跟杜闲在一起的还有Y姓艺人’……姓杨吗?还是严?”
  “你求知欲还挺强。”岑筝笑了一下,随手把乱七八糟的盒子丢进塑料袋。
  吴墨点开这条微博热评,问岑筝:“好多人说是袁踏歌,这人是你公司的吧?”
  岑筝“嗯”了一声,斜眼望过去,道:“袁踏歌不可能的,别听这群网友瞎扯。”
  具体原因他也懒得跟吴墨过多解释。虽然袁踏歌他了解得不深入,但高蕴的脾气他是相当清楚,相信那个姓袁的小狐狸精不敢背着她放肆。
  而且据他所知,袁踏歌也不在某些危险人物的圈子里,更不至于自己主动接触违禁药物吧。
  岑筝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吴墨:“你觉得袁踏歌这人怎么样?”
  “啊?”吴墨不明所以。他想了想,如实回答:“我没见过他,不好评价……只是感觉演技不太好。”
  他又接着补充一句:“但那也比我好多了!哎,我没资格说这些的。”
  岑筝伸直的手臂放松地从头顶落下,半只手抬起,遮住了悄悄弯起弧度的嘴。
  那边的几个女演员还在喋喋不休,从杜闲又聊到了以前犯事被抓的其他演员,这时候不知谁提了一句:“那个宋明琢是不是也——”
  没等她话说完,旁边的人就赶紧伸腿从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
  接着,几个人又用眼神互相示意。刚刚那个说话的女配才反应过来,宋明琢的弟弟就坐在自己背后呢。
  幸好,回头时发现宋厌欢正戴着个硕大的耳机,专注地玩手机赛车游戏,从头到尾根本没听见屋子里这群人讨论什么。
  倒是岑筝坐在椅子上,目光冷冽地剜了那群人一眼。
  接着他转头看向吴墨,对方却仓促地移开目光。
  过了十几秒,岑筝微信上接收到吴墨发来的一条消息。
  [吴墨]:我相信你!
  本来岑筝不在意别人的胡乱猜测,没想到吴墨直接毫不避讳地跟自己表明态度,这倒是让他心里猝不及防地柔软下来。
  岑筝藏着笑意,顺手给他回了一句:“饭都凉了,赶紧吃。”
  趁吴墨低头继续吃饭的工夫,岑筝恢复了冷淡神色,迅速在微博里搜索“宋明琢”三个字。
  还真有人在把宋明琢和杜闲的事联想到一起,煞有介事地长篇大论分析这俩人的相似之处,连圈内共同好友都挨个罗列出来了。
  岑筝想刷新一下,看看到底多少人这样捕风捉影。然而拇指一往下划拉,刚才看到的内容全都不见了,关于宋明琢的实时微博,全都是粉丝花式告白,放眼望去,一派祥和。
  他心跳忽然慌乱了几下,皱起眉头再次刷新,依然毫无异样。
  ……所以刚才自己看到的好多则谣言,已经这么快被公关删除了?
  像是在实时监控关于宋明琢的舆论一样。
  岑筝感到诧异,除非杜闲的这点破事真能跟自己扯上关系,否则他想不出公司此时介入的理由。
  自己果然是这么死的吧……岑筝再次确认猜想。那天就算真喝醉了酒,也不至于故意翻过楼顶护栏跳下去,分明当时脑子已经混乱到认不清哪里才是路了。
  给他酒里下药的人,岑筝心里有几个人选,无非就是白孟溪为首的那群纨绔子弟,背靠澜城地头蛇,喜欢在娱乐圈拉帮结派,排除异己。
  他虽自认为不是清高之人,但也不可能为了前途跪舔那群废物,出道这么多年也我行我素惯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们谁。
  其实被人用这种方式暗算,岑筝倒不觉得太可怕,他只是可惜,自己那天偏偏选择往楼顶这种空无一人的地方吹风,就算做出奇怪的事也无法被及时发现。
  要是当时换个有人在的地方待着……
  岑筝思绪停滞,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
  ——没有这种可能性。
  无论哪次酒宴或是聚会都如此,他总是不停地想要避开热闹的人群,独自一人待在静谧的地方,才能不被打扰。讨厌社交,讨厌旁人,讨厌自己不感兴趣的一切。当时他宁可饿肚子只吃朋友给的两块碎饼干,也不想跟大家坐下来正经地共享晚餐,聊天喝酒。
  连高蕴都念叨了无数遍,让他在应酬时多假装对别人的话题感兴趣,必要的交好不能少,可他就是觉得麻烦。
  一想到高蕴,岑筝也觉得遗憾。
  作为经纪人,高蕴肯定清楚他的真实死因。但岑筝却不知道她到底是相信宋明琢无辜,还是会伤心宋明琢瞒着她……犯了大错。
  岑筝眨了眨眼,抬头深吸一口气,不去想了。
  他握着手机,指尖在吴墨那句“我相信你”上面蹭了蹭,仿佛能触碰到每个字笔画一样。
  吃完饭,那群演员一走,休息室内就只剩了四个人。
  岑筝见宋厌欢在那边戴着耳机也听不见别人说话,就大大方方地转头,懒散地问吴墨:“你干嘛相信我?”
  吴墨愣了一下,挺直了背,严肃道:“因为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人。”
  “那你又知道我以前是什么人吗?”岑筝托着脸问他。
  吴墨犹豫地摇头。
  “这不就得了。”岑筝垂下眼,漫不经心地开口,“别凭自己的直觉相信别人,不然你以后正式进了娱乐圈,会被人欺负。”
  吴墨若有所思,淡淡道:“我只是想相信你而已。”
  岑筝轻笑一声。
  “真的,宋老师,这不是直觉。”吴墨跟他解释,“我昨天看了你很多视频,也有访谈,觉得你是一个事业心很强的人,能为了电影几秒钟的镜头健身三个月,又自律又有毅力,说明你爱惜羽毛,不会做傻事的。”
  岑筝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脑袋一歪,戏谑地问他:“你闲的没事看我那么多视频干嘛?”
  “呃。”吴墨一时语塞,“我是想学习你的吻戏,所以顺便看了很多别的。”
  “啊?”岑筝脸色微变,想象了一下吴墨抱着手机看自己跟别人接吻的画面……顿时感到有点羞耻。
  吴墨干咳两声,想起来还有件重要的事没做,起身翻开自己的包,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走向宋厌欢,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上次说生日礼物晚点送你,结果推迟了这么久。”吴墨歉疚地把东西递给他。
  宋厌欢惊喜接过,撕完包装打开一看,是一副镶了金边的墨镜。
  “太有排面了,墨哥!”宋厌欢迫不及待地夹在鼻梁上。
  岑筝拿着手机,眼疾手快偷拍了一张宋厌欢。那副墨镜硕大无比,宋厌欢脸又很小,戴上去显得很滑稽,引人发笑。
  令岑筝想不到的是,宋厌欢戴上金边墨镜也就罢了,还站起来伸出手,模仿皇甫墨的口吻大喊了一句:“如果天堂太拥挤,那我们一起去地狱猖獗!”
  一直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玩手机的霍蝉听到这句话,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那双看着宋厌欢的眼睛里充满了抗拒。
  而且吴墨又是个相当能捧场的性格,他不会让宋厌欢一个人表演,便掏出自己的墨镜戴上,也跟着大声接了一句:“等我杀光了天上神佛,就去地狱陪你成魔!”
  岑筝立刻低头,把刚才偷拍的照片删除了,仿佛也连带删除了脑海里关于他俩的这段记忆。
  等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闹够了,吴墨摘下墨镜,问宋厌欢:“对了,你上次跟我说的你哥微信那事……怎么样了?”
  宋厌欢脸色一沉,咬定答案:“肯定是被盗号了,没有别的原因。”
  他相信科学!
  “噢……”吴墨瞥了眼岑筝,“其实如果是我的话,我挺希望是他通过什么神秘力量给我发的。”
  宋厌欢沉默了几秒,伸手慢慢摘下墨镜,低声道:“不是我不敢这么想,只是我知道,我哥不会对我那么说。”
  吴墨问:“为什么?”
  “因为……”宋厌欢低着头坐下来,神色黯淡,“我哥讨厌我。”


第30章 
  “小时候会陪我一起玩, 但我越长越大, 他就嫌我烦了。”
  宋厌欢心里清楚,哥哥的条件比自己优越得不是一星半点, 对他不屑一顾也是正常的。在同龄人还哭着背九九乘法表的年纪, 宋明琢已经能为家里挣出好几套别墅了。
  关于六七岁的记忆已经很模糊, 宋厌欢只能确定那时候他们的关系还很好,冬天在室外堆雪人打雪仗, 晚上吃饭一起挤在电视前看动画片。自己每次生病喝汤药, 哥哥都愿意提前准备好杏仁糖哄他。
  但哥哥上了高中以后,每天都只跟学校的朋友发短信打电话, 周末也是出门跟那些哥哥姐姐一起玩, 再也不会理他这个小学生了。
  宋厌欢好几次想拉着他去外面捉蛐蛐儿, 都被他不耐烦地甩开;学不会英语音标想去找他请教,却被反问“为什么上课不听讲”。
  后来哥哥大学毕业越来越红,自己也跟着萌生了进入娱乐圈的念头,本以为宋明琢愿意帮他, 没想到却完全不被看好。两人为这事吵了很多遍, 宋厌欢进入青春期后很好面子, 再也不主动搭理宋明琢,从此他们就陷入了长达几年的冷战中。
  现在想来……自己当初那么幼稚,连“今天的月亮为什么不圆了”都能问好几遍,还不停地想依赖别人的风光走后门,肯定很招哥哥嫌弃。
  “而且,他早就不记得我生日了, 我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就没收到过他的礼物。”宋厌欢垂头丧气,手指头不停摆弄手里的废纸盒子发出噪音,来以此掩盖自己声音里的失落。
  岑筝不忍心再去看他,将脸偏开。
  屋子里的空气凝结半晌,宋厌欢最先受不了这种低沉的气氛,于是把墨镜重新戴回脸上。
  他站起身面向霍蝉,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扬起下巴道:“你怎么回事儿啊,朕早上吩咐你中午买杨枝甘露,哪呢?我都差点忘——”
  话说到半截,霍蝉就伸腿勾住他的脚踝,稍稍发力。宋厌欢被绊得一下子重心不稳向前跌去,然后准确无误地栽进对方怀里。
  “当然是我自己喝了啊。”
  男人阴沉的声音响在宋厌欢头顶,额前还有丝丝热气拂过。
  霍蝉视线下垂,看到宋厌欢面色难堪,墨镜也歪斜在鼻尖上。没了这个遮挡物,那双轮廓发红的眼睛一下子暴露无遗,晶莹剔透的泪珠在眼睑边缘摇摇欲坠。
  霍蝉一愣,原本上扬的嘴角立即恢复正常角度。
  他伸手把宋厌欢的墨镜拨正,重新挡住了眼睛。圈在纤瘦腰肢上的手臂也自然抬起,膝盖抵着少年的腿,扶着对方站起来。
  宋厌欢趁抬镜框的动作,手指迅速抹了一下眼眶,不理会霍蝉,也不再去想宋明琢的事。
  他嬉皮笑脸地看着吴墨,问他:“等杀青以后,我们去欢乐谷玩好不好啊?”
  没等吴墨点头答应,宋厌欢又转头看向岑筝,紧张地大声问了一句:“好不好啊?”
  一直以来,都还没怎么跟这位新朋友正经说过话呢,宋厌欢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慢热孤僻的人。
  岑筝刚才独自出神,要不是吴墨特意帮忙重复问了一遍,他都没意识到宋厌欢主动跟自己说话了。
  “好。”他强迫自己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
  通过宋厌欢对宋明琢的几次描述,吴墨总觉得那个人和自己认识的不太一样。
  好像以前的宋明琢在旁人印象里十分不近人情,而现在这个与他朝夕相处的,明明要平易近人许多。
  当然,人都是会改变的,吴墨不想知晓别人变化的原因,只是他现在很关心一个问题……
  “宋老师,我好像每天都占用你不少时间了吧。”吴墨低头跟他并肩行走,“会不会很烦啊?”
  岑筝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不会。”
  随后他才意外吴墨为什么会这样问。
  “感觉比起跟别人相处,你好像更喜欢一个人待着吧。”吴墨犹豫着说出自己的判断。
  “嗯。”岑筝并不否定他这么说,“不过这仅限对待不熟的人而已,影响不到你,你不用替我多想这些。”
  潜台词就是他们两个现在很熟了吗?吴墨琢磨了一下,好像就是这个意思。他不由得窃喜——自己现在真的跟大明星成为朋友了。
  岑筝路上沉思着宋厌欢说过的话,原来在这个孩子的记忆里,自己就是这么一个没有耐心又不讲情理的人吗?难怪他后来根本不愿意跟自己亲近了……小孩子也是很有自尊心的,连自己生日都记不住的人,又何必还再上前讨好呢。
  想通了以后,岑筝苦笑了一声,自嘲道:“在家人面前,我活得还真是很讨厌啊。”
  吴墨听他这么说,立刻顿住脚步,然后又快速追上去挡住了岑筝的去路。
  “谁都有任性的时候,”他说话的语气一本正经,“就算是家人,也经常会互相误解对方,所以你没必要否定自己。反正,以后还有弥补的机会呢,是不是?”
  吴墨个子很高,岑筝每次跟他面对面说话都必须仰着脑袋。
  望着他那双目光坚定的眼睛,岑筝的心情也跟着乐观起来,点头称是。
  “不过那个保镖跟他形影不离的,有点碍事。”
  岑筝随口这么一说,忽然又想到了个逗吴墨的法子,就立刻冷起脸来。
  “要不然……”岑筝故意眼神凶狠,还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去帮我做掉那个人吧。”
  “啊?”吴墨顿时惊慌失措,伸手按住岑筝肩膀摇晃着劝慰他,“宋老师,你可不能做傻事。好人有好报,害人终害己!”
  岑筝被他摇得舌尖都打颤了,笑着拨开他的手,“行了行了,我逗你玩呢。”
  听他这么说,吴墨脸色恢复正常,手也离开岑筝肩膀回到原位。
  他低头轻松道:“我知道,我也是逗你的。”
  岑筝挑了下细长的眉毛。
  没想到吴墨现在不会这么轻易上当了……岑筝对他进步的智商感到欣慰。
  各自回房间前,岑筝又下意识多问了一句他:“手还疼吗?”
  吴墨摇头。
  岑筝往前再走了两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以前连好朋友剪短了头发都看不出来,现在居然对只认识几个月的吴墨关心得这么自然。
  明明不久前还挺嫌弃他来着……为什么现在看他倒觉得有趣很多了呢?
  岑筝余光多瞄了几眼吴墨,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果然只是因为这人变帅了而已吧。
  两人各自回房间后,吴墨冲了个澡,趴在床上看电视剧。看的也不是别的,正是宋明琢前两年的作品。
  吴墨以前没有很喜欢的男明星,但现在他了解多了以后,觉得年轻艺人里最帅气的就是宋明琢。外貌俊逸,眉眼深情,举手投足间潇洒自如,无论是主角还是反派都能驾驭出独特的魅力。
  他每看完一集,后面都会跟着出现一排相关视频,标题取得噱头满满,什么“宋明琢深夜与神秘女星酒店门口幽会”“宋明琢与男性伴侣交往十几年”“宋明琢自曝结婚理想型”等。
  吴墨没兴趣八卦别人的绯闻,只专注作品就好,可看到那么多吸引眼球的新闻整齐排列,他难免会义愤填膺地讨厌这些不负责任乱写一通的记者。
  宋明琢在访谈里亲口说过没有谈恋爱的兴趣:“两个人在一起真的很浪费时间,还不如我一个人孤独终老有意思。”
  吴墨对这句话印象很深,虽然很惊讶世界上居然还有宋明琢这样对爱情毫无期待的人,但还是愿意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所以,当自己身边的人被捏造出绯闻,吴墨恐怕会比当事人都无法忍受。
  他看着看着,想起来还没关注宋明琢微博呢,就把视频暂时切换了出去。
  不过在搜索名字的时候,吴墨迟疑了几秒,把“宋”删掉,输入“岑筝”。
  岑筝的微博新注册不久,连V都还没认证,粉丝数还不到三万。
  吴墨往下浏览了几分钟就到头了,于是他顺手从第一条微博开始,把岑筝发过的东西都点了赞。
  然而微博并不是吴墨的常用软件,他每天使用最多的还是魔拍。所以他觉得微博点赞就跟微信朋友圈的点赞一样,只要看到了就该给别人一个红心,表示鼓励。
  转天岑筝睡醒,一看手机,感到莫名其妙。
  自己的粉丝数从三万一下子涨到了十二万,并且现在每秒还在刷新数字。
  第一反应是,公司想起来给他买粉了。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转发和评论也增长了好几十倍,甚至连未关注人私信都挤满了屏幕。
  岑筝退出微博,把流量跟WIFI全部关闭,然后才再次登录查阅那些私信,防止对方的对话框内显示“已读”。
  [Vamplain]:你是GG还是MM????[疑问][疑问]
  [睡很多课]:我从墨少那里看见你哒,小哥哥你好漂酿~[狗头]你们该不会是……emmmm……
  [风森林irr]:在吗?你跟皇甫墨一起拍戏吗?你是演员吗?你们只是合作吗?能回答一下吗?在吗?请问你跟他还有别的关系吗?
  ……
  岑筝看了一部分人的消息,大致明白了她们的意思,也意识到这些人基本都是通过吴墨微博找到了自己。
  难道吴墨微博提到他了吗?岑筝搜过去看了看,发现吴墨上一条微博发布时间已经是上礼拜了,而且跟自己没关系。
  他再仔细一瞧,原来是吴墨的点赞列表里有他的自拍微博。
  可这也不至于一夜之间带给他这么大的流量吧。
  岑筝疑惑着,再定睛一看,顿时两眼一黑——
  “他10小时前赞过的微博(46)”。
  短时间内给同一个人连续点了四十多个赞……嚯,这能怪别人因此浮想联翩找上门吗?!
  岑筝哑然失笑。
  看来吴墨连最基本的社交软件潜规则都不清楚,自己得找时间好好给他上堂课。
  拍戏之前,岑筝到了化妆间。
  化妆师正在给吴墨擦防晒,观察着他的眼眶,忍不住小声说了句:“怎么感觉你这两天有点黑眼圈了,拍戏熬夜?”
  吴墨感到诧异,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脸上还有这种变化。
  这几天他确实熬夜来着……因为电视剧的故事太精彩,他就忍不住多看两集。
  “没事,不明显。”化妆师安慰他,“我稍微给你遮一下就看不出来了。”
  岑筝走过去,在吴墨旁边坐下,故作严厉口吻道:“十个小时前你在看什么呢?”
  不等吴墨回答,岑筝又压着声线补充:“说实话,别以为我不知道。”
  吴墨愣了一下,看周围还有几个化妆师在场,他感觉不方便,只好讷讷开口问岑筝:“能一会儿再说吗?”
  岑筝答应了。
  等化完妆,吴墨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跟岑筝坦白。
  “看你的床戏合集呢……”


第31章 
  要不是吴墨提醒了他, 岑筝到现在还不知道粉丝给他做过那么多合集。
  直接剪辑电视剧里的吻戏和床戏也就罢了, 他这上网一搜,还看到什么“宋明琢冷笑合集”“宋明琢翻白眼合集”“宋明琢Wink失败合集”……凡是他在镜头面前不经意重复过的细枝末节, 都被粉丝们整理归类, 悉数加入在“宋明琢”这一标签之下。
  “好厉害啊。”
  吴墨对此产生了发自内心的感叹。
  “嗯?”岑筝的感受却与吴墨截然相反, 他索然无味地关掉手机,“她们只是闲得无聊而已。”
  虽然没料到岑筝会是这样毫无触动的反应, 但吴墨现在也渐渐习惯了他面对什么都波澜不惊的态度。
  “事情本身看起来确实很无聊, 剪辑的过程也肯定很枯燥。”吴墨的大脑在努力思考措辞,对岑筝说, “可是, 她们能为了你做这么多无聊的事, 当时心里也肯定是很开心的吧?在我看来,能被这么多人同时喜欢着,真的是超级厉害了。”
  岑筝从没考虑过这方面,就算吴墨这么说, 他也神色如常, 无动于衷。
  只不过, 很快他注视着吴墨的眼睛多了几分温度,轻声道:“你现在也有很多人喜欢。”
  吴墨笑得腼腆,否认着摇头说:“没有,我跟你比还是差很远。”
  “你不用谦虚,”岑筝迟疑地叫出他另一个名字,“皇甫墨。”
  从早上到现在, 岑筝的微博未读私信数量因为昨晚吴墨的疯狂点赞,已经增长到了不可思议的数字。
  岑筝早就习惯消息铺天盖地的感觉,当然不会受此影响,所以他也没有把这事告诉吴墨,省得对方小题大做自责。
  今天要拍泳池的戏份,剧本里的内容其实没什么特别,纯粹只是让这群年轻演员们给观众发福利而已。
  狭小的更衣室密不透风,空气闷热。岑筝拿了件崭新的泳裤换上,一转头,发现宋厌欢在旁边慢手慢脚地一层一层褪下衣物。
  “墨哥身材好好喔。”宋厌欢攥着自己的衬衣领口,扭扭捏捏地挪动到岑筝旁边,“怎么办,有他在这里脱衣服,我都不想出镜了。”
  说完,他撇着嘴,低头打量着自己瘦弱的肋骨和平坦的小腹。
  岑筝听他说完,下意识地朝吴墨那个方向望去。这个角度只能看清吴墨宽厚的背脊,肩胛线条饱满分明,臂膀结实有力,每一寸肌肤都锻炼得适当正好,既满足了男人的健康性感标准,也绝不会过分夸张造成视觉冲击。
  尽管上次拍湿身戏码时,岑筝已经见识到了吴墨身材上的成长,但现在完全脱光了上衣,毫无遮蔽,他才真正看出吴墨是经历了什么程度的蜕变。
  ……以前那个发色枯黄毫无身材可言的村头瘦小伙已经不复存在了。
  岑筝收回视线,隐隐感觉到欣慰。
  旁边的宋厌欢还苦着脸色,为了避免对比之后丢人现眼得太厉害,他特意找了条长毛巾披在了肩膀上,把自己上半身严严实实裹了起来。
  岑筝早就无所谓身材了,自己现在根本就是吃不胖的体格,尤其身为男性还长了这么一张五官柔美的脸,越纤瘦也越能衬出独一无二脱俗的气质。
  不过他最近也没懈怠,没有健身房照样天天抽空锻炼。所以他干脆利落地脱完衣服后,宋厌欢一眼就瞄到了岑筝小腹之上若隐若现的马甲线条。
  宋厌欢披着毛巾愤慨地扬长而去。
  他走到外面,环顾四周,总算找到了霍蝉的位置,对方正在阳光充足的地方坐着听音乐呢。
  “喂。”宋厌欢过去一把扯下他的耳机,“你也去换泳衣,跟我一起下水。”
  霍蝉今早还没睡够就被强行叫醒,现在耳朵里的抒情音乐戛然而止,他也更加不耐烦。
  “为什么?”霍蝉抬头,眼睛被刺眼的阳光直射后自然眯起。
  宋厌欢低头,理直气壮道:“还能为什么,戏在深水区拍,可我不会游泳啊,万一我出了意外怎么办。你难道不得在旁边,提前保护好我?”
  霍蝉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反问他:“剧组请救生员来干嘛的?”
  宋厌欢这下底气不足了,坦白讲道:“我不相信他们。”
  霍蝉听他这么说,才开始饶有兴趣:“你不相信专业人员,反而信我?”
  宋厌欢听他的语气似乎在揶揄自己,遂恼羞成怒起来,说:“你是我花钱雇来的,一个月工资都够我好几集戏了,多让你干点活儿怎么了!”
  霍蝉抬头,看到宋厌欢的脸被太阳晒得有些红,嘴里还这么振振有词,俨然一副小孩子虚张声势的样子。
  不过倒是不讨人厌。
  霍蝉的困意也因此一扫而空,开始有意逗弄他:“这样吧,你要是溺水了,他们负责把你捞上来,我负责给你人工呼吸,行不行?”
  他笑着把这话说完,宋厌欢却再也没有反应了。
  少年的脸颊皮肤天生就极其单薄,阳光一晒红得像是过敏。一听到“人工呼吸”四个字,宋厌欢脑袋里也像是冉冉升起了一颗新的太阳,灼得他头脑发热。
  他缄口不言,慌忙避开霍蝉的目光。接着攥紧身上披着的毛巾,匆匆离开对方眼前。
  这一边,造型师Erin听说今天又有福利戏码,特意开车跟着跑过来,拿着手机跟吴墨不停地自拍。
  他时不时“哎呦”几声,感叹吴墨进步的速度怎么能如此之快。在Erin印象里,吴墨仿佛昨天还是那个叼着玫瑰花自称“潮男”的土鳖,如今却成了一个哪怕只穿件太平鸟也能毫无畏惧走巴黎T台的英俊男人,实在令他惊叹不已。
  “摸一下腹肌多少钱?”Erin煞有介事地问。
  吴墨不懂他的意思,只单纯回答:“不要钱。”
  就在Erin将罪恶之爪伸向无辜男孩的刹那,岑筝抬手就是一巴掌,趁机把俩人距离拉开了,免得吴墨又傻愣愣地被人占便宜。
  Erin语气里尽是难以掩盖的失望,悄悄凑到岑筝耳边,语重心长地说:“妹妹,你这样想吃独食不厚道。”
  岑筝竭尽全力把声线压到最粗:“滚!”
  其实不光是Erin总误把岑筝当Gay,连高蕴都在跟他签约之后特意问了句“你现在没男朋友吧”,直接就这么跳过了“确认”这个环节,只通过外表判断,然后先入为主得出个结论。
  泳池戏开拍后,岑筝跟邵朗筠肩并肩坐在池边,半条腿没入水中划拉几下。他肤色是所有演员里最白的,坐在女生旁边相比较都稍显文气,现在赤裸着上身,忽然很容易让旁人有种……微妙的负罪感。
  “感觉水边像是坐了俩女主。”导演琢磨半天这个画面,总算看出来哪里不对劲了。
  最关键的是,其中一个“女主”还没穿上衣,干干净净地靠在邵朗筠身边,一下子让氛围变得引人遐想。
  导演赶紧让化妆师重新给岑筝化了个妆,擦去眼线,加重眉毛,然后让人也跟着下水了,留邵朗筠一个人在池边坐着。
  这样看着终于和谐许多。
  然而在深水区,体重偏低的岑筝没办法像别人那样快速站稳,再加上身高原因,又必须踮着脚尖踩池底才能让自己在镜头里显得不那么孱弱。岑筝一下水,就只能颤颤悠悠着身体保持平衡。
  趁这条还没开始,吴墨往岑筝的方向挪了一点位置,小臂在水下抬起伸向他,悄声道:“扶着我手吧。”
  岑筝来不及看他,就自然地在水下抓住了对方手臂。
  好不容易坚持拍完,岑筝的腿部力气已经流失殆尽,之后踩到台阶却一下子滑落。幸好吴墨一直跟在他背后,不等岑筝重新跌回水中,就扶住了他的腰部,手掌稍稍用力帮着向前推了几秒,岑筝才顺利上岸。
  男士沐浴室内,每个花洒之间都有隔板,水龙头一开就声音嘈杂,谁也听不出浴室里还有几个人在。
  岑筝向来喜欢温水流淌全身的温柔触感,所以洗澡的速度一直都相当缓慢。他原以为现在只剩自己一人,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隔壁传来了一阵吴墨的歌声。
  唱就唱吧,唱之前还得自己数个“三,二,一”的拍子。
  岑筝忍俊不禁,刚抬手想敲敲板子提醒吴墨这里还有人,但接着仔细听了几句,发现吴墨唱起歌来,声线比平时说话都要有磁性许多。
  他缩回了手,默不作声地放下。
  温热的水流亲密地划过肌肤,令岑筝心里一阵酥麻。他听着旁边的歌声,渐渐地有一种水温升高的错觉。
  ……
  宋厌欢早早地就换好衣服离开片场,可是四处找了半天也没发现霍蝉的踪影,于是只好一个人拎着背包回酒店了。
  到了下午,他昏昏欲睡地趴在床上玩手机,才听见外面响起刷房卡的声音。
  宋厌欢翻身从床上坐起,冲门口的霍蝉闷闷不乐道:“你去哪儿了啊?”
  霍蝉没有回答,而是甩手丢给宋厌欢一个硕大的袋子。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宋厌欢前倾身子,解开超市的白色塑料袋,发现里面塞满了五花八门的零食。
  他喜出望外,却又不想在霍蝉面前表现出情绪,就努力忍着笑,强行冷哼了一声。
  “看着就知道,全都不是我爱吃的,啧。”宋厌欢抱怨一句,然后抬头看霍蝉,“那、那我拿去分人了啊!”
  霍蝉懒得理会他,脱下外套就倒在另一张床上补觉。
  见他背对自己躺着,宋厌欢这才咧嘴偷偷笑起来,抱起一大兜子零食出门了。
  ——表面要大大方方分享,实则想得意洋洋炫耀。
  楼道里碰见了吴墨,宋厌欢忘了收敛脸上的表情,喜笑颜开地拿出一盒小熊饼干递过去,“墨哥,给你吃!”
  吴墨不知道他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才这么开心,便问了句:“你要去哪儿啊?”
  “我去找岑筝。”宋厌欢边向前走边回头说。
  吴墨倏地停下脚步,捏着房卡的手搭在门边,忘了向上抬。
  怔怔几秒,宋厌欢的背影也消失在了楼道尽头。吴墨回过神,迅速刷卡进门。
  他沉沉地舒了一口气,心想着:“太好了。”
  太好了,他们两个人终于可以好好说话了吧……宋老师其实不像是能说出什么温情话语来的人,但是吴墨相信,这次他会跟弟弟坦诚相处的。
  吴墨扬起嘴角,可再恢复平静脸色时,他隐约觉得刚刚笑起来需要不少力气。
  自己独占着这个秘密已经成了习惯,很快就要有人来接替这份守口如瓶的负担了,他不需要再时刻替别人紧张,岑筝也会轻松许多。
  但是……但是还是有难以名状的失落感盘踞在心口。
  吴墨坐在床边,想起了那天岑筝向他一五一十坦白的样子。
  或许,自己从来没把这个秘密当成负担。
  每次当着别人的面悄悄称呼那个人为“宋老师”的时候,他也没有惴惴不安,反而是窃喜着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拥有这样称呼对方的权利。
  吴墨意识到这点后,失落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负罪感。
  宋老师平时很信任他,可是自己现在……竟然会因为无法继续独占这份秘密而感到沮丧。
  就算脸上露出最灿烂的笑容,吴墨也没办法控制住心里的情绪,尤其是当他清楚自己心情变化的原因后,则更加觉得歉疚和辜负。
  “对不起。”吴墨侧脸埋在柔软蓬松的枕头里,眼神涣散,喃喃自语着。
  ……
  宋厌欢坐在岑筝房间的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大袋子,问他:“你说,一个人要是愿意给别人买这么多好吃的,是不是就代表他不讨厌这个人?”
  岑筝正在泡咖啡,斜睨了宋厌欢一眼,道:“你怎么总觉得别人讨厌你?”
  莫非是自己过去留给他的阴影太大了,才导致这个孩子总这么不自信吗……
  “我没有‘总觉得’,只是霍蝉年纪比我大好几岁,应该不会愿意跟我一起玩吧。”
  宋厌欢把袋子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巧克力饼干棒,抵在门牙边,然后“嘎吱嘎吱”地快速推着送进嘴里嚼。
  岑筝用汤匙搅拌着杯子,皱眉回头问:“你跟保镖只是雇佣关系,干嘛非得跟他交朋友?”
  宋厌欢咬巧克力棒的速度慢下来,抬眼飞速地瞄了眼岑筝,嗫嚅道:“霍蝉很贵的,只当保镖用,那我多亏啊。”
  岑筝轻轻抿了口咖啡,随口问:“他多大?”
  “跟我哥同年的。”宋厌欢说着,眼里有了点光彩,“但是他又不像我哥跟我有那么大代沟,我喜欢的游戏他也喜欢,而且玩得比我好。”
  这有什么值得笑出来的……岑筝喝着咖啡,莫名其妙地翻了个白眼。
  宋厌欢身体放松,慢慢歪躺在沙发上,双眼放空,轻声说:“而且霍蝉很帅。”
  岑筝一下子被咖啡烫疼了嘴,用冷水冲了好几遍才缓解过来。
  他感觉宋厌欢说的话都有点不对劲儿,但又想不通是哪里诡异。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宋厌欢又从沙发上坐直,扒拉着塑料袋里的东西,挨个给岑筝展示一遍,末了还附带上一句话:“这些都是我爱吃的。”
  岑筝:“……哦。”
  接下来,岑筝心不在焉地听宋厌欢小嘴叭叭地讲霍蝉这个人到底帅在哪里,什么八块腹肌什么会吐烟圈……听得岑筝感觉相当古怪,而且还觉得现在的宋厌欢有点似曾相识。
  他琢磨半天,这种熟悉又违和的气质来源哪里呢?愣神半天终于想起来了,Erin平时跟他聊天的神色状态也他妈的差不多是这样。
  岑筝这下惊住了,开始怀疑宋厌欢的性取向。
  等宋厌欢跟他从头到尾倾诉完了,终于抱着那个零食袋子站起来,轻松地跟他告别:“我先回去了啊,给你留几个果冻。”
  岑筝:“……哦。”
  他一走,岑筝脸上立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捏着那几枚果冻也不想吃,转身放进了小冰箱。
  余光瞥见了冰箱架子上还躺了两枚软糖,岑筝这才想起来,那是吴墨上次给他送早餐时捎带放进来的。
  应该没有坏掉,只是形状有点一言难尽而已。
  岑筝顺手撕开放进嘴中,酸酸甜甜的水蜜桃味,已经被冻得有些硬了。
  他一个人边吃糖边喝咖啡,思考很久宋厌欢的事。
  取向这个问题他不会干涉别人,哪怕是家人一样,随便怎么开心就好,他作为一个对恋爱没什么兴趣的人,根本没资格评价别人的喜好。
  只是有一件事他耿耿于怀——
  为什么宋厌欢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找自己聊这种话题啊?!
  岑筝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
  Erin这种旁人也就罢了,难道连亲弟弟都自动把他当某种同类吗……
  岑筝托腮凝思,等嘴里的软糖都融化干净了,他才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
  昔日兄弟,手足情深;今非昔比,姐妹相认。
  呸,谁跟你们是姐妹。


第32章 
  拍戏的这段日子以来, 吴墨都保持每周直播两次的频率。而魔拍有规定, 观众只能在主播开播期间内送礼物,因此皇甫墨的人气排名最近有明显下滑, 丹女王终于又重新统治了魔拍人气榜。
  每一次排名变化, 都能引起魔拍社区的热烈讨论。当大家都在猜测皇甫墨以后是不是准备进军娱乐圈, 彻底告别网红主播身份时,他的直播间又突然亮起了屏幕。
  吴墨粗着嗓子, 戴好墨镜, 播放动感BGM,霸道地仰起脖子喊道:“是狼到哪都吃肉, 是犊子到哪都挨揍!有些朋友就像狗, 谁有骨头跟谁走!兄弟姐们擦亮眼睛, 看清对方到底是敌是友,是人是狗!”
  今天的直播很突然,平时皇甫墨都会提前在微博通知的,粉丝们猝不及防收到了大份惊喜。
  皇甫墨喊完开场白, 就摘下墨镜, 老老实实地坐在镜头前, 完全没了刚才的社会气息,友好地跟观众们打招呼。
  他刚洗过澡,不加修饰的黑发蓬松随意地垂在额前,恢复了一个阳光潇洒大男孩的本来面貌,眉眼深邃,笑容清爽。
  “今天拍完戏了, 可以一直休息。”吴墨面向屏幕解释,“大家最近有什么开心的事吗,来跟我说说吧。”
  过了半分钟,弹幕列表都被长篇大论挤满,来自全国各地的粉丝们纷纷向皇甫墨分享生活中的幸福点滴。吴墨慢慢浏览,看到大家在工作、学习、恋爱等不同方面获得了值得欢喜的成就,他也不由自主地情绪高涨,替这些陌生人感到开心。
  很快有许多人问了:“墨少,说说你吧,最近过得开心吗?”
  吴墨重重地点头“嗯”了一声,道:“学到了很多东西,还认识了新朋友。可惜剩下拍戏的日子越来越少,等杀青那天,应该很舍不得吧。”
  他说着,脸上逐渐浮现出遗憾的神色。
  在连续几百条的弹幕安慰之后,也有人不停刷屏问其他演员的事。
  “岑筝是谁啊?”“你跟邵朗筠吻戏是真亲的吗?”“岑筝小哥哥也是剧组的吧。”“新朋友是说那个岑吗?”
  ……
  吴墨微微诧异,怎么今天弹幕都这么一致地询问岑筝这个名字?印象里,宋老师说过他的公司还没给他正式出道宣传,微博等社交账号也很低调。
  类似的弹幕太多,吴墨犹豫着是该直接无视还是含糊着说几句。正好这时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方,弹出来一条来自岑筝的微信消息。
  [宋老师]:一个男人无缘无故给另一个男人买吃的,是什么意思?
  吴墨眼睛瞄到上面以后,一下子把自己刚才想跟观众说的内容全忘了。他伸出手指将消息栏下拉,仔细看清了这句话。
  他为了勤俭节约,现在只用一台手机,所以直播的时候最好专心跟观众交流。可岑筝发来的那个问题实在让吴墨有点在意,于是切换了软件,快速点了几下键盘发了一句自己的答案。
  [吴墨]:没有什么意思、、
  岑筝把咖啡杯丢进洗手台泡着,双手打字:“如果那个人是Gay呢?”
  宋厌欢带着一大堆零食走后,岑筝就琢磨了半天霍蝉的这个行为。
  他不清楚这个男人到底是直是弯,但岑筝相当清楚像自己这个年纪的男人,越好的皮囊底下通常都没什么正经心思。
  也就是自己一直对恋爱没兴趣罢了,倘若岑筝以前有点这方面的经验,现在恐怕会更加怀疑霍蝉。
  然而岑筝光顾着向吴墨旁敲侧击地试探答案,完全没发现自己的问题里存在表达歧义。
  吴墨这才刚关掉对话框没几秒,看到岑筝发来的那两条消息后,他又想切换进微信了。
  观众们已经察觉出他在分心,有人问:“墨少刚刚手戳了几下屏幕,是在打字吧?”
  吴墨只好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嗯,我经纪人在跟我说话,我得快点回。”
  说着,他就将魔拍最小化,开着直播去回复岑筝的消息。
  吴墨并不知道宋厌欢的那袋子零食是别人买的,看到岑筝的问题后,他第一反应是:自己最近送早餐的次数很多吗?
  没想到岑筝补充了那个人的性取向,这让吴墨直接下意识以为在说自己。
  难道让宋老师误会什么了……吴墨小心翼翼地解释:“真的没有特别的意思、、”
  岑筝再次陷入沉思。
  吴墨对Gay肯定了解得比自己多,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霍蝉也许就真的只是单纯地对小男孩关爱而已?岑筝无法深入揣测,只能尽量往好的方面猜,谁知道他们这些人平时都是怎么交好的。
  他想跟吴墨多聊几句别的,不过忽然发现系统推送了一条魔拍通知,显示皇甫墨正在直播。
  岑筝意识到自己似乎打扰到他了,就不再多说。
  吴墨看到聊天框再也没有新消息弹出,心里顿时有点失落。
  他重新回到直播间,扬起嘴角跟观众们继续聊天,却发现弹幕列表持续刷了很多“哈哈哈哈哈”之类的队形。
  快速往上翻阅历史弹幕,吴墨终于发现了一条金光闪闪的留言——
  [经纪人王姐]:你小子干什么坏事呢,拉我出来当理由?
  下面接着就是观众们哈哈大笑,“哇靠王姐本人出来打脸了!”“哈哈哈哈哈墨少说谎当场被抓”“墨少直播跟别人聊天呢吧?”“王姐别生气,墨少刚才只是在跟我谈情说爱罢了。”
  ……
  吴墨确定王姐还在自己的直播间,于是立即讪讪地低头认错。
  至于皇甫墨刚才到底在跟谁聊天,观众们也没办法猜出个所以然,今天的直播很快就和谐地结束了。
  眼下,《爱你十分泪七分》的拍摄进度也快步入尾声,最近几天来了不少娱乐节目的记者探班,主要都是围绕邵朗筠和吴墨两位主演采访。
  记者坐在吴墨旁边,问:“我知道你在网上被粉丝们亲切地称呼为‘墨少’,听起来相当霸气啊,想问问他们是怎么给你取了这样的外号呢?”
  吴墨大方回答:“这是我给自己取的,然后大家就都这么叫了。”
  记者又问他:“……好的。那请问墨少,你之前好像没有表演相关的经验吧,处女作就直接担任男一号,压力大吗?”
  吴墨想了想,说:“确实很紧张,也总出差错,不过好在他们会耐心指导我,尤其是……”
  他知道这些采访和花絮都会在剧播后放送,而最近记者们几乎都只围着自己和邵朗筠两个人,那也就是说,其他演员后期出镜恐怕不多。
  “尤其是岑筝,给我很大帮助。”吴墨看着记者那双专注的眼神,继续把自己的话说完。
  之后吴墨也尽量在回答问题时捎带上岑筝的名字,果然很快就引起了记者们的好奇,转而去寻找那个新人演员了。
  吴墨坐在角落里,望着远处岑筝体型单薄的背影,能想象出对方此时面对记者侃侃而谈的样子。
  应该……就像以前那样对答如流,从容果断吧。
  尽管如今的岑筝已经失去那层光鲜亮丽的身份,但吴墨看着现在一无所有的他,却产生了一种见证历史的感觉。他知道未来的岑筝必定重新闪耀,到时候对方跟自己的距离一定也会越来越远。
  吴墨怔了怔,意识到他跟那个人最大的交集,也许就只存在于这个剧组的最后一段日子里了。
  很快,天气进入深秋。
  原本最先杀青的应该是宋厌欢,但他总是不注意保暖,体格又一般,室外温度转凉后就染上风寒,该拍的戏份只能往后拖几天。他现在正头昏脑热地蜷缩在被子里,一副可怜模样。
  岑筝晚上去看看他的情况,由于那个保镖总在旁边守着,岑筝也不方便说太多话,只提醒宋厌欢记得按时吃饭喝药。
  “为什么不给我买胶囊那种啊。”宋厌欢只露出半张脸,埋怨霍蝉,“汤药太苦了,你自己尝尝。”
  霍蝉不说话。岑筝看到床头柜上摆放了几袋包装熟悉的药液,跟宋厌欢说:“喝这个好得快。”
  “你们都这么说,因为进的不是你们嘴里。”宋厌欢就算浑身没力气,也能抱怨没完没了,“好歹给我准备几块糖也行吧,我小时候喝这个药的时候,就得吃糖的……”
  他沙哑着嗓子,声音渐渐虚弱,不再继续说了。
  岑筝关切地看着他,仔细思索宋厌欢小时候生病的状态,总算让模糊的记忆慢慢冒出。
  好像,自己以前确实用糖哄过他喝药……可是,是哪种糖来着?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一直都靠在另张床上的霍蝉,这时候终于抬眼扫向岑筝。
  他漠然低声道:“你先回去吧。”
  岑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平静地“嗯”了一声。
  又多嘱咐了宋厌欢几句,岑筝才保持着脸色如常,默不作声地起身离开。
  房门一关,霍蝉翻身下床,准备把宋厌欢扶起来。
  “你干什么,我不喝,有本事你把我嘴撬开。”少年声音有气无力,却还是坚持自己的蛮横态度。
  霍蝉一把握住他的肩膀,轻松就将纤瘦的身体抬起,依附在自己胸膛之上。
  宋厌欢窝在他怀里不能动弹,咬紧牙关,抿住嘴唇,抵死不肯开口。
  霍蝉的手指重重地抵在宋厌欢唇边,要是再发力,就真的要把嘴撬开了。
  宋厌欢疼得抬手给了他胸口一拳,终于说话了:“你他妈怎么总这么凶啊。”
  霍蝉只好松开手,顺势揉了揉那双被自己掐得发红的嘴唇。他这下动作轻慢,再加上两人此时的亲密姿势,连身体之间的空气都涌动着暧昧。
  “你、你别碰我了。”宋厌欢耳朵发烫,赶紧从床上坐起来,挣开霍蝉的手臂。
  他看了看桌上的药,一脸放弃似的说:“我喝可以……但是你不能看着我喝。”
  “为什么?”
  “不为什么,被人盯着我喝不下去。”
  听他这么说,霍蝉只好转身背对着他。
  宋厌欢松了口气,手掌快速朝脸上扇风,努力让红晕退散。
  转天早上,岑筝又去宋厌欢的房里看看他有没有好转,正赶上他在吃早餐。
  看样子精神恢复得不错,岑筝放心许多。
  “墨哥买的这家早餐还挺好吃的,你尝尝吗?”宋厌欢递过来一块草莓松饼。
  岑筝在低头看手机,耳朵听到吴墨的名字后,注意力立即集中起来。
  他伸手接过宋厌欢给的食物,愣了一下,问:“这份是吴墨买的吗?”
  “是啊,他今天早上有戏。”
  岑筝放进嘴里咬了口,早餐还是温热的。
  他知道吴墨平时如果有早晨的戏,就会顺带给这层楼的其他演员也带早餐,但与别人不同的是——
  岑筝的那份,每次都是吴墨亲自送来的。
  可为什么今天早上,就没见到他人呢……
  岑筝双眼出神,脸色严峻地咬掉这份松饼。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人问兄弟俩人难道是父母双亡吗?
  回答:不是!都健在呢!只是我不想写而已。他们的家庭关系比较自由,不会互相干涉彼此,以后我也不打算写岑筝的父母。
  还有个问题:霍蝉为什么很贵?
  回答:没有为什么,只是我想让他身价很贵而已。


第33章 
  @情报师:《爱你十分泪七分》女主邵朗筠今日杀青~撒花花!相信很快这部新剧就要跟我们见面了, 听说是个超级甜甜甜的校园故事哦[偷笑][偷笑]小编为大家带来了一组现场拍摄的花絮, 男主是知名网红皇甫墨,你们觉得这个颜值跟邵邵配不配呢?
  半天时间不到, 营销号的这条微博已经转发近三万。
  然而通过转发和评论可以发现, 网友们之所以对这条微博参与度高, 并非是期待这部新剧播出,而是完全把这个花絮当成了搞笑土味视频, 纷纷艾特朋友和土味大V博主们前来欣赏。
  晚上, “土味教主”将“情报师”发布的花絮视频作为新素材,与皇甫墨数量众多的土味视频混合剪辑, 发布了一条笑点密集又土又尬的恶搞版预告片, 转发点赞迅速飙升。
  [Kinlin]:年度雷剧已经出现, 教主怎能停止不前!
  [w熏鱼w]:又他妈发皇甫墨这个尬b,他是给你塞钱了吗,咦奇怪我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GArrrr]:@袁踏歌,进来看猴。
  ……
  吴墨杀青在即, 这时候又多添了波热度, 一夜之间微博粉丝数量暴增, 魔拍的人气排名也在他最近一次直播时,重新回到了TOP1的位置。
  岑筝侧身躺在床上,抱着手机看吴墨直播喊麦。
  本身词就乱七八糟,语速还快,岑筝听半天也只能听出来这是在押韵。他就是不懂,怎么吴墨喊着喊着还一脸悲伤, 声音越听越觉得肝肠寸断。
  终于,音乐停了,喊完麦的吴墨如释重负舒了口气:“哎……憋气太累了。”
  合着这才是原因,岑筝冷不丁笑了一声,亏自己刚才还担心他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为了给吴墨打赏点礼物,岑筝特意把自己账号昵称改成了“软糖小仙女”,头像也换了个粉色系的卡通猫,这样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女粉丝而已。
  吴墨活动着脖子把耳机摘下,看时间不早,就简单告别关了直播。
  屏幕一黑,岑筝点中的那枚荣耀皇冠也发送不出去了。
  ……就差一个!
  岑筝忍不住“啧”了一声,划开皇甫墨的粉丝打赏排行列表,进前一百名只要再打赏个荣耀皇冠就行了。刚才就是手速差一秒钟的事,弄得他现在强迫症犯了很不舒服。
  算了,心血来潮的小事而已,没必要介意。
  岑筝松开手机,翻身正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
  吴墨这两天很奇怪——岑筝得出了这个结论。
  首先自己并没有过多关注吴墨,但还是很容易察觉出,吴墨最近好像刻意疏远了他。
  先是没了早餐,接着午饭时间也总是不见人影,最重要的是……吴墨现在喝奶茶都不问他点什么了!
  好不容易在这辈子体会到了奶茶是何等的人间快乐水,却连着几天错过点单时间,岑筝的生活幸福感大打折扣。
  是自己哪里得罪了吴墨吗,岑筝咬着下唇回忆。
  平时对你很照顾的人忽然态度冷淡了,岑筝只觉得是矛盾造成的。可他跟吴墨一直相处得挺融洽,那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吴墨这种心地耿直的人,开始拐弯抹角的?
  岑筝过去就没有太多交朋友的经验,现在身边更是只有吴墨这么一个能说话的人,关系要是稍微有点动摇,岑筝就会明显感觉出自己的世界安静许多。
  他再次拿起手机,犹豫着上网搜索“朋友之间变淡了怎么办”。
  弹出来的第一条回答就是:“朋友之间,你来我往才能和睦相处,如果一个人只等着获取却从不付出,那么他一定就不是你的真朋友。”
  岑筝仔细读了几遍,恍然大悟。
  原来男人之间交个朋友还这么讲究呢……岑筝回忆了几分钟,好像自己确实没怎么主动给过吴墨什么好处,倒是他一直对自己多加照顾。
  怪不得这两天不怎么理会自己了,大概吴墨这种年轻人,就是心思敏感吧。
  于是,岑筝转天出去买东西时,也不忘给吴墨带了盒点心。
  敲门递出去时,吴墨一脸意外,懵懵接过来道谢。
  等门一关,吴墨看着手里的这盒蛋糕,心脏开始强烈地撞击胸口。
  虽然食物不能长期保存,但吴墨还是相当开心。这是他第一次从宋老师那里收到东西,应该就是杀青礼物?
  他洗干净手,拿着塑料叉子戳了块白玉卷塞进嘴里,丝滑的奶油沾到舌尖,唇齿间也很快又软又甜。
  普通人一般吃两块就腻了,而吴墨作为一个敢连吞两大块蜂巢蜜的魔拍主播,几块小点心根本威胁不了他。
  心满意足地吃完,吴墨看着空荡荡的纸盒子,又突然懊丧起来——
  他吃之前忘记拍照了。
  .
  到了正式杀青那天,剧组内的工作人员们几乎都看过了那条转发近十万的土味预告片,虽然这与剧情本身的画风相差甚远,但幸运得到了如此大力度的宣传,全都是托了吴墨的福。
  导演因此心情甚好,自掏腰包大摆宴席。
  杀青宴上演员们都坐得很近,岑筝为了避免跟别人多交流,自然就挨着吴墨坐下。
  “宋老师晚上好……”吴墨悄悄收回自己靠在桌角的手臂,避免触碰到对方。
  岑筝“嗯”了一声,拿起手边的一大瓶饮料自然地递到吴墨眼前,问:“要给你倒点吗?”
  “谢谢。”吴墨赶紧把自己的玻璃杯推上前,他余光打量着岑筝平静的表情,又忍不住看了眼宋厌欢在附近哪个位置。
  “宋老师不去跟他坐吗?”吴墨小声问道。
  “谁?”岑筝抬头看了眼吴墨的视线,明白了他的意思,“噢,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合适的契机,还是按照你之前说的那样,循序渐进吧。”
  岑筝抿了口果酒,补充道:“最重要的是,我担心他年纪小,嘴不严实。”
  吴墨手指微微蜷缩,握住冰凉的杯子喝了几口饮料。
  原来,宋老师比自己想象得更理智些。就算感情已经足够饱满,但他依然能做到不盲目相信任何人,哪怕是……
  吴墨望着不远处正大口吃饭的宋厌欢,心里涌现出莫名的失落。
  ——更何况是连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外人吧。
  并非是自己在独占这个秘密,只是恰好被他意外撞见了而已。
  “你拍完戏,之后去做什么?”岑筝的声音将吴墨的思绪拉回来,“还继续直播吗?”
  “这个要听公司安排,我没有意见。”吴墨想了想,“不过我确实不想这么快再拍戏了,水平还是不够,回去多补课才行。”
  岑筝不停往碗里夹菜,之后却迟迟不动筷子。
  “要是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岑筝从来没跟谁像这样示好过,所以话一出口,声线都不像平常稳定,“反正,反正我现在也不忙,一个人练习没太大意思,带带你也好。”
  听他这么说,吴墨刚才心里的那点消沉立即散尽。
  既然表示愿意帮他,那么就证明宋老师没有误会他什么吧,否则以这个人的性格,早就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了……吴墨总算放下心来,然后忍不住转头,冲岑筝粲然一笑。
  吴墨:“嘿嘿。”
  岑筝:“?”
  很快,吴墨就悄悄地把岑筝的微信备注,从“宋老师”改成了“宋老师^_^”。
  这顿饭吃到差不多一半时,工作人员就在大厅里连上了音响和麦克风,几个喝多了的主创轮流上去唱歌助兴。总导演唱完以后,视线往下扫了一圈,大喊一声:“那个谁,吴……不对,皇甫墨,上来!”
  吴墨被点名也没有别的原因,毕竟本职是网红主播,在外行人眼里必定是多才多艺的。上台以后他也不负众望,把他的《近墨者黑》《惜墨如金》《粉墨登场》等代表作挨个摇了一遍,令宴席的气氛热烈到了最高点。
  而且吴墨不光表演,他还教学。社会摇难度比较大不适合新手,所以他就教大家一些简单易学的魔拍流行舞蹈,什么“发芽”“三连踢”“挠头杀”,看得在场的各位受益匪浅,也为本来只想拍点短采访就走人的记者们提供了很多素材。
  深夜宴席才散去,秋夜晚风习习,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就能感觉到寒意。
  公司的车还没来,岑筝裹紧自己身上的薄外套,见到宋厌欢的车后走上前,轻轻敲了敲车窗。
  玻璃缓缓摇下,少年脸上露出困倦,但还是坚持睁大眼睛望着岑筝。
  “给你的。”岑筝伸手将一盒糖果从车窗扔下,准确掉到宋厌欢腿上,“注意身体,别总生病了。”
  可惜自己不清楚他爱吃什么糖,只好乱七八糟见什么都买点来。
  宋厌欢抱着那个盒子,重重地向他点头。
  车子很快就扬长而去,岑筝望着那黑色的壳子逐渐消失在自己视野里,在酒精的隐隐作用下,终于有了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宋老师。”
  岑筝闻声回头,见到吴墨站在自己身后。
  微风拂面,吴墨的头发被风吹得稍显凌乱,却也更有年轻男人的随意和亲切。
  岑筝看见他还没走,原本沉下去的情绪又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些。
  吴墨笑容还是干净得不掺一丝杂质,他说:“下次再见面,我应该会有很大进步了。总有一天,我也许能……能像你那么帅。”
  “啊?”岑筝意外笑出声,“我现在长这个样子,你也觉得我帅吗?”
  吴墨欲言又止,尽管这张曾经熟悉的脸已经有了焕然一新的气质,但身上的美感确实还是远超出“帅”这个形容词。
  “这跟外表无关。”吴墨移开眼睛,今晚酒喝多了,脸上总是一阵燥热,“在我看来,男人的帅气有很多方面,比如你打架很帅,接吻很帅,还有……”
  “停停停。”岑筝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我知道,你不用说这么细致。”
  他看着吴墨那双清澈的眼睛,不由得扯扯嘴角,叹息道:“谢谢你。”
  吴墨将目光重新移回岑筝身上。
  “比起交朋友,我确实觉得一个人待着更好。”岑筝仰起脸,直视吴墨,“但是这段日子以来有你在身边,我也发现,有人陪着是件挺有趣的事。”
  吴墨微怔,接着看到岑筝的脸上又露出了令他陌生的笑容。
  岑筝话音刚落,手机来了司机的电话,通知他车子停靠的位置。
  “嗯,蕴姐已经帮我把东西搬到新公寓了吗?好的。”岑筝简单跟对方说了几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刚要转身跟吴墨再郑重地道个别,忽然眼前的视野一黑,身体被人轻轻抱住了。
  岑筝来不及反应,这个拥抱就迅速结束,总共停留的时间也就那么三四秒。
  吴墨松开手臂慌忙地退了几步,感觉自己的脸颊已经快被酒精烧破。他仓皇失措地看了岑筝最后一眼,丢下句“对不起”就匆匆转身,头也不回地朝自己的保姆车走去。
  岑筝站在原地愣住了,眼睛快速眨了眨。
  只是告别的拥抱而已,再正常不过,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他哑然失笑。
  司机姗姗来迟,岑筝上车后就先给经纪人打了电话汇报情况,然后高蕴又把他新家地址重新发了一遍。
  “你原来那地方的东西我都帮你收拾好了,应该没有落下的。”高蕴在那边说道,“你就先好好休息吧,有需要的跟助理说。”
  “好,辛苦了,蕴姐。”
  岑筝在车上迷糊着睡了一阵子,再醒来时已经到了新公寓楼下。
  他行李不多,天色晚了就让助理跟司机早点回家,自己提着箱子坐电梯上楼。原本的困意因为透支了点体力而消失,他进屋不急着洗澡,先去露天阳台醒酒透气。
  他没有跟吴墨撒谎,最近他确实发现身边有人说话聊天时,自己也会跟着心情爽朗许多。
  只是他没想到,原来剩他独自一人时,心里居然也能有种空荡荡的寂寞感。
  岑筝望着暗紫色的天空,点燃了根烟,低头嗤笑一声。
  毕竟吴墨实在太特别了,要是习惯了这么个奇葩在身边,再分离时肯定会有些不适应。
  他的思绪慢慢分散,想起吴墨在片场的种种画面,脑海里莫名其妙地也跟着冒出那些BGM来。
  果然还是太魔性了……岑筝没想到自己光是回忆了一下吴墨,居然还能产生幻听。
  嘎吱——
  不远处传来门开的声音,让他分散的注意力重新回来。
  岑筝不经意偏过头,朝旁边看了一眼。
  隔壁住户的阳台落地门推开,屋子里慢慢走出个人影。
  没了这扇玻璃的隔音,隔壁屋内的电子音乐也跟着倾泻而出,不过隔壁住户担心声音影响到他人,就立刻转身把门关上了,音乐也恢复了之前的若隐若现。
  “唉……”吴墨趿拉着拖鞋走到露天阳台边,手里拿着一罐啤酒,自言自语的声音相当悲伤,“难道,我就是这么一个肤浅的男人吗?难道,我就这么在乎——”
  他话说到半截时,不小心往旁边的阳台望了一眼,紧接着声音就戛然而止,手里的啤酒也差点吓得掉地上。
  岑筝手指夹着烟,嘴唇微张着跟隔壁住户面面相觑,半晌都忘了弹一下烟灰。
  “……”两人相视无言。
  最终还是岑筝先开了口,笑道:“好巧啊。”
  吴墨好不容易恢复正常温度的脸又再次发烫,他满脑子都是不久前,自己借着酒劲抱了岑筝那一下的画面。
  他捏着啤酒罐,什么话都不敢说,赶紧推开门回屋子里。
  一进浴室,吴墨就迅速用冷水泼了下脸,然后拿起啤酒淋向自己的头顶,好让大脑清醒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吴墨:对不起,打扰了。


第34章 
  “拥抱”本身能有很多种含意, 可吴墨却无法给自己的举动下个准确定义。杀青宴上他也会跟熟悉的工作人员们勾肩搭背, 唯独在拥抱岑筝之前,他反复犹豫了几次才敢张开手臂。
  为什么潜意识里, 自己对面宋老师时总是全神贯注的态度呢……吴墨觉得这种感觉太微妙, 想不通时他就将大半个身体都沉浸在浴缸里, 让温水渐渐漫过他的下巴,涣散注意力。
  手机就放在浴室门口的架子上, 吴墨隐约听见消息提示的振动声。
  他从浴缸里站起来, 拧开花洒把身上的泡沫从头到尾清理干净,披上干燥的浴巾快步出门拿起手机——果然, 消息都来自隔壁的岑筝。
  [宋老师^_^]:跑什么呢?
  [宋老师^_^]:你长期住这里吗?
  [吴墨]:我fly没想g你6爱我额lp
  吴墨指尖的水滴还没擦干, 蹭到屏幕上总是接二连三误操作, 一句话拼出来大半错误音节。
  他把手机屏幕往毛巾上快速擦了几下,赶紧把刚才那句撤回,重新编辑了一条发给岑筝:“我没想到你也在这、”
  [宋老师^_^]:嗯,我才搬家。
  吴墨攥着手机专注地回消息, 连内裤都忘了穿, 就这样无意识地往卧室走, 坐到柔软舒适的床上。
  [吴墨]:那欢迎以后来我家蹭饭!
  岑筝靠在阳台边,额角的碎发被深夜凉风拂起。感觉身上越来越凉,他转身回到温暖的屋内,顺手在屏幕上输入了一个“好”字。
  他静静地看着自己和吴墨的这几条消息,心里忽然有种失而复得的安定感。
  吴墨也确实没说客套话,转天他做早餐之前, 特意给岑筝发了条微信问要不要过来吃。
  [宋老师^_^]:你门牌号?
  吴墨发完号码后过了不到十分钟,岑筝就在外面按起了门铃。
  “我家里现在也没什么材料,今天临时去早市买了点。”吴墨一边说着一边走回厨房,将几枚鸡蛋磕进碗里,用筷子快速搅拌,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蛋液倒入平底锅中。很快,厨房里就被这份香气盈满。
  等他把早餐的碟子挨个端上来,岑筝看着这熟悉的摆盘,记忆也慢慢浮现。
  以前住在那个狭小的出租屋里时,吴墨也是这样把每顿饭都做得很精致,再普通的食材都能搞出好几种花样来。现在盘中的食物依然如此,香肠被从中间一刀划开却不切断,首尾两端用牙签固定成爱心形状,鸡蛋就躺在这颗桃心中央熟得正当好。
  岑筝抿起唇角,拿起筷子问他:“你现在吃饭不直播了吗?”
  吴墨往杯子里倒了杯热牛奶递过去,笑着说:“我直播挺吵的,太影响你。而且我现在不缺生活费,所以也不需要一天到晚什么都播了,经纪人也让我以后尽量发一些有质量的视频。”
  岑筝对魔拍的流行不甚了解,以为所谓的“有质量”就是从秒吃七碗饭增加到十碗。不过吴墨跟他聊着就纠正了这观点,告诉了他魔拍现在真正的人气视频都是向影视方面靠拢的,以前那种普通的大胃王吃播和喊麦已经过气了。
  “过气了?”岑筝有点意外,“你自己以前不就是拍这种的吗,那你接下来给观众表演什么?”
  “经纪人让我跟其他主播联动,合拍故事短片,这种在魔拍最火了。”吴墨说,“今天下午就去,拍一个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你要来看看吗?”
  反正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岑筝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吴墨的邀请。
  到了下午,岑筝随便穿了件外套就跟吴墨一起出门,乘上一辆黑色越野车。目的地是一个喷泉广场,附近没有商业街区,只有几年前废弃的剧院,确实是个不会影响路人的环境。
  可两人下车后等了十几分钟,这周围也不见几个人影,岑筝怀疑是不是吴墨记错了跟其他主播汇合的时间。
  “就是今天。”吴墨毫不担心,心态平和,“毕竟我要合作的是魔拍大前辈,晚点到也是应该的。”
  他正说着,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听见远处隐约传来的电子音乐声。岑筝向前眺望,发现似乎有几辆车朝这边驶来,刚想开口问吴墨会不会是他同事,吴墨就抬手冲比划了一个“嘘”。
  他屏息凝神,侧耳辨认那若隐若现的旋律究竟是哪首曲子。
  随着远方的那几辆车逐渐靠近,外放的音乐也逐渐清晰起来。吴墨当即拍了下手掌,兴奋地跟岑筝说:“来了!这首就是丹女王的主打歌——《灵丹妙药》!我还会唱呢!”
  接着,吴墨还跟着那节奏哼了几句,又简单向岑筝介绍了魔拍著名的“四大家族”,听得岑筝一头雾水还得连连敷衍点头。
  丹女王的几辆车与广场越来越接近,然而快到吴墨他们面前时,车子却并没有停下,反而继续向前驶去。没等岑筝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要去哪儿,旁边的吴墨就望着几辆车的行驶轨迹,肃然起敬道:“看,丹女王的车打算绕场一周!”
  岑筝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特殊的魔拍礼仪,但还是耐心站在原地等这群人下车。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几辆车绕场一周后还不打算消停下来,依旧保持匀速行驶,回到最初的起点后,又继续往前开——甚至还切了几首歌!
  就这样,岑筝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围着广场转悠了好几圈,直到这五辆黑色奥迪慢慢在眼前停下,岑筝的脑子里还有强烈的《灵丹妙药》《一寸丹心》等歌曲旋律挥之不去。
  连续几声“咔”,五辆车的侧门几乎同时打开,并且每辆车上都有一条穿着红色小脚裤的腿迈出。
  岑筝忽然感觉到眼睛被什么刺眼的东西晃了几下,定睛一看,原来在那些红色紧身裤下,还有一双双布满铆钉与亮片的豆豆鞋!
  从五辆车上总共下来了七八个同样衣着打扮的男人,他们身材纤瘦,每个人的锅盖头都圆润无比,只不过有点颜色上的区别。漆黑的墨镜将他们瘦削的脸遮住大半,红色西装与紧身裤一脉相承,再仔细看,还会发现他们每个人的领口都挂着金光闪闪的链子。
  这群男人下车后就只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手插着口袋一字排开,保持着队形。
  岑筝知道魔拍上有挺多主播都爱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排场,估计面前这一排男人就是为那个丹女王保驾护航撑场子的。
  过了半分钟,那五辆车上又缓缓走下几个高挑的年轻女生,浓妆艳抹,细长高跟,踱着轻盈的脚步到那一排男人旁边侧身站立,一对一手搭肩膀摆出冷艳撩人的Pose。
  这时候,车载音响又切了一首歌,与刚才的丹女王主打歌曲风不同,这次的旋律给了岑筝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以前在哪里听过。
  正当他努力回想这份熟悉感从何而来时,最中间的那辆车再次被人拉开门,从里面迅速滚落出了一条红毯!
  只听一声嘈杂的电流声掠过耳畔,接着车厢内就缓缓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通过麦克风传递出来,萦绕在整个喷泉广场上空——
  “这个世界这么脏,谁有资格说悲伤?我陪你闹,你就得笑!我给你脸,你就得要!”
  原本列好队形的男男女女此时又默契地向两边散开,给中间的红毯腾出一条道路,其中有个红西装转身走到车前,弯腰伸出自己的手臂,扶出车内那个手握麦克风的女人。
  岑筝忍不住抬起下巴向前张望,他看到一个妆容精致的娃娃脸女孩踩在红毯上,迈着高傲的步伐朝自己这边走来。
  不,准确地说,是朝着吴墨走来。
  岑筝心里忽然毛骨悚然,一转头却发现,吴墨仍然一脸云淡风轻,显然对此习以为常。
  丹女王踩着高跟鞋走到人群中央时的气势,犹如众星捧月般,让那群男女都立即自觉弯腰低头,对她俯首称臣表忠心。
  她的话筒举在嘴边,原本搭在随从小臂上的手抬起,冲吴墨伸出了一根食指。
  “眼泪你忘了吗?心莫非死了吗?爱我你怕了吗?少年,玩心吗?”
  不等吴墨有任何表态,丹女王又拿着话筒大喊了一声:“安排!”
  她话音刚落,那排身穿红西装小脚裤铆钉豆豆鞋的男人们一个个全都挺直腰板,迈着懒散的步子重新排列队形,歪头伸舌舔嘴角,冲吴墨不屑一顾地邪笑。
  领头的那个高举手臂,心里默数节拍,手指冲旁边的兄弟们比划出了“三,二,一”倒计时。正好音乐也播放到了高潮阶段,他们所有人在一秒之内完全没了刚才的散漫感,动作全部整齐划一,跟随着强烈街拍扭动四肢,跳出了只属于丹家军的社会摇!
  岑筝每次看吴墨solo时就已经够不忍直视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亲眼见到群魔乱舞,这直接给他造成了难以磨灭的视觉冲击。
  终于,他意识到了耳边的旋律究竟为何能频繁带给他熟悉感——
  原来这首是DJ版的《山丹丹花开红艳艳》!
  虽然岑筝就今天只是来看热闹的,但现在的场面着实令他惶恐不安。他忍不住抬头问吴墨:“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在挑衅你?”
  吴墨思索片刻,给了他坚定回答:“不,他们是想跟我堂堂正正地决斗。”
  岑筝:“……啊?”
  他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接着,吴墨就把口袋里的手机钱包掏出来,递到岑筝手里。
  “等一下,你该不会是要……”岑筝睁大眼睛,伸手拦住吴墨结实的手臂,“你清醒一点,你今天不是来拍什么故事小短片的吗?别摇了!”
  然而吴墨心意已决,只留给了岑筝一个胸有成竹的眼神,并用自己一贯温柔的口气说道:“男人就该迎难而上。”
  岑筝脸色相当不好。
  吴墨全身家当已经交出,手里只留下一副墨镜。他缓缓将它戴上,双眼在和煦的阳光下泛着五彩斑斓的黑色光泽。
  他向前走了几步,点头数对节拍后开始即兴创作。社会摇的舞步他都一清二楚,就算是一首他从来没摇过的歌曲,吴墨也能根据旋律拍子迅速串联起流畅的动作。无论是甩头还是踢脚,都不在话下;无论是发芽还是扭腰,都驾轻就熟!
  此时的吴墨,已经不是岑筝印象里彬彬有礼的年轻男人了,而是那个在魔拍引起过腥风血雨还能全身而退的人气一哥——皇甫墨!
  就算千夫所指,他也不卑不亢;就算面对千军万马,他也坦坦荡荡。
  眼前虽然人数悬殊,但在社会摇的Battle里,皇甫墨也绝不认输!
  岑筝看得哑口无言,他默默地转过身,抬头四十五度望天,思考自己今天到底是为什么鬼迷心窍了,跟着吴墨出来看热闹。
  这首《山丹丹花开红艳艳》即将结束时,双方还依然势均力敌。吴墨以为这就是这场对决的结局,但是令他猝不及防的是,对面一排社会人突然不约而同地双手插兜,不到半秒就将里面的面粉掏出,并加快了四肢摇摆的幅度,使手中的面粉如雪花飞舞,飘向空中!
  吴墨完全没预料到他们竟然还留了这手,这是魔拍社会摇界少部分人才能掌握的特殊秘诀——天女散花!
  他愣住了,明白过来:从这一刻开始,他就会被对方远远拉开差距!
  但是,如果现在有人愿意为自己加油鼓起的话……吴墨回头望向岑筝,叫了一声:“宋老师,我可能需要你!”
  岑筝头也不回道:“滚!”
  吴墨眼睛里布满失落。
  原来这场Battle,终究还是他输了。
  ……
  等到一曲社会摇结束,丹家军一方已经筋疲力尽,纷纷摘下墨镜坐到地上气喘吁吁。而吴墨却只是额头稍稍出了点汗,整个人依然英俊潇洒,器宇不凡。
  “啪——啪——啪——”
  丹女王不疾不徐地鼓掌,走到吴墨跟前,脖子往后仰了将近九十度才能直视到对方的眼睛。
  “后生可畏啊!皇甫墨,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还要牛逼不少。”
  “女王过奖了。”吴墨摘下墨镜,脸上恢复了自己的谦虚和善,“小生不才,只是今天还有朋友在场,我才斗胆跟丹家军共摇一曲。”
  “哦?”丹女王听他这么说,目光不由得锁定了他背后的那个身影,“这位是你请来的援兵吗?”
  意识到这个女生好像是在说自己,岑筝迅速转过头,举起自己的手机,急忙道:“我不是,我只是吴……皇甫墨找来给你们拍视频的。”
  丹女王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仰脖子跟吴墨说:“行,咱们都休息一下,一会儿拍《说不上爱就别说谎》,剧本发你微信了。”
  这群人总算暂时安静了,岑筝松口气,把吴墨拉到自己身旁,悄声问:“你们这个直播平台奔现的时候,都得搞这么多名堂吗?”
  吴墨低头凑到岑筝耳边:“丹女王不一样,我不是介绍过了吗,魔拍有四大家族,她就是四大家族之首,当然比普通人有排面!”
  岑筝被吴墨说话时的温热气息蹭得耳廓发痒。
  他忍不住又问了:“什么‘四大家族啊’?‘妖、魔、鬼、怪’吗?”
  吴墨摇头,张嘴想再跟岑筝仔细介绍一番,却被对方抬手打断了话茬,“别给我讲了,我现在头疼,感觉有好多小红花在我脑子里漫山遍野得开……”
  等他们一群人休息够了,今天的主要任务也正式开始。
  拍的第一幕,就是分手戏。
  丹女王和吴墨并肩走在喷泉边,忽然吴墨把手松开了,转身站到她面前,深沉着语气说:“对不起,丹丹,我们分手吧。”
  一秒前还眉开眼笑的女孩立即变了脸色,慌张地皱眉问道:“为什么?昨天你还好好的,不是说还要带我去浪漫的土耳其看埃菲尔铁塔吗?”
  见她满脸委屈,吴墨于心不忍地避开她的视线,哑着嗓子回答:“都是我的错,是我不爱你了,是我没有履行好对你的承诺,你要打要骂尽管来吧,我不会有任何怨言。”
  丹女王忽然发出一阵呜咽的声音,一只手痛苦地捂住嘴。
  过了半晌,她才松开手,用虚弱的声音问:“难道是因为你的前女友吗?你,对她还念念不忘吗?”
  吴墨一脸悲伤,闭口不言。
  见他已经默认,丹女王露出心如死灰的眼神。
  “好,这瓶水,我代替酒敬你!”她拿起事先放在脚边的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仰头猛然灌入喉咙。
  吴墨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随后便不留情面地转身离去。
  当他转身的刹那,丹女王拿水瓶的手也终于不稳,她半张脸都挂满水珠,像是在皇甫墨的无情海洋中挣扎了许久,几乎毙命。
  她哭笑不得地举起手中水瓶,倒向自己的头顶,把自己浇得狼狈不堪。
  这个场景拍完,很快又无缝衔接之后的剧情。
  岑筝一直都拿着手机跟拍吴墨,他景别和光影都选取得十分妥当,让画面呈现出的效果远比普通的魔拍小视频专业。
  吴墨眼神空洞,缓缓走到喷泉池边,一下子失去重心似的坐下。
  “对不起,丹丹,对不起……”他不停悲伤地喃喃自语,“可是医生说,我已经不行了……”
  接着,吴墨从口袋里掏出了剧情的关键道具:一张早已被团皱的白纸。
  岑筝知道这时候该拍道具特写了,于是走上前调准焦距,想让吴墨手里病历单显示清晰。
  只见那张雪白的A4纸上,清晰地显示着吴墨用黑色马克笔写下的两个大字——
  “癌证”。


第35章 
  光是在旁边观看这么一个小短片的拍摄过程, 岑筝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重生是不是一场噩梦了。
  休息时间, 他一边掐着自己的胳膊,一边在吴墨身旁坐下, 手肘碰了碰对方, 问道:“怎么回事, 你一个男主就这么得癌症死了?那观众乐意看吗?”
  “观众一定会哭的。”吴墨笃定地说,并跟岑筝解释, “后期还有很悲伤的配乐和旁白呢, 慢镜头跟回忆杀也少不了,虽然挺虐心的, 但是我相信看过的人绝对会被男女主角的爱情所感动!”
  岑筝:“……你倒是还挺有文化自信呢。”
  吴墨咧嘴一笑, 继续说:“这次联动, 丹女王负责发这个让观众哭的,我就发一个让观众爽的,这样能平衡一下。”
  岑筝现在已经懒得开口说话了,只冲他点点头。
  等吴墨和丹家军们都恢复精力后, 今天的第二个视频拍摄也正式开始。
  这次岑筝不想再拿着手机近距离观赏了, 那些魔拍台柱子们是真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他还是独自坐在角落里默默当个误入异世界的路人吧。
  远处,丹女王跟着在一个步履匆匆的红西装身后,不停地大喊:“你等等我,哎,你别把我落下!”
  她语气里充满委屈和无助,走着走着还险些摔倒。
  然而红西装依然头也不回地走自己的路, 丹女王终于忍受不住,快步跑上去拽住了他的手臂,大声解释:“我不就是收到了一条前男友的短信吗,我跟他真的没关系了!他找我只是想问什么你要打我——”
  啪——
  红西装转身给了丹女王一个响亮的耳光!
  当然,这是假打。岑筝还看见开拍前,吴墨亲自去教他们怎么借位假打耳光,把之前在《爱你十分泪七分》剧组里学到的东西都传授出去了。
  “我打你怎么了!你要不是一直跟那个男人藕断丝连,我能打你吗?!”红西装开口就是一段相当不标准的塑料普通话,狠戾无情的话语着实伤透了丹女王的心。
  不仅如此,他还抬起手臂,补充了一句:“我现在就要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你到底是谁的女——”
  正当这时,红西装的旁边猛然伸出一双手,扼住了他的手腕,然后迅速向后发力,将红西装轻松撂倒在地,力道大得竟然还令他在地上连续滚了几圈。
  吴墨嘴角叼着一根白色的烟卷(经岑筝5.3视力的双眼核实,那应该是根棒棒糖),踱着懒散的步子走到镜头中央,居高临下地睨着那个躺在地上灰头土脸的红西装。
  “女人,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打的!当你抬手的那一刻,你这辈子就注定是个废物!”吴墨举起拳头,佯装要再次教训这个红西装,但是很快他就放下手臂,不屑一顾地活动手腕,显然是不想跟这种男人置气。
  他回头看了眼丹女王,温柔问道:“你没事吧?”
  女王摇摇头。
  临走前,吴墨再次回头,冷漠地望了一眼地上的红西装,用傲慢得不可一世的语气说:“被狮子宠爱过的女人,又怎么会看得上野狗!”
  按理说,岑筝觉得自己现在应该看得头皮发麻了,然而他居然还心平气和地看完了背影Ending,眼神都没移从吴墨身上移开过。
  而且,吴墨的普通话极其标准,字正腔圆,声线又温厚爽朗,就算是念出这么羞耻的台词,旁人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尴尬。
  岑筝心里忽然警惕起来——难道是自己跟吴墨待久了,已经身在土中不知土,见尬不尬了吗?!
  不管怎么说,今天总算是把这两个联动短片拍完了,岑筝这个热闹凑得也是够令他心灰意冷,发誓回去以后就卸载魔拍。
  到了该和丹家军告别的时刻,吴墨作为后辈很讲究礼仪,冲丹女王双手抱拳,道:“谢谢女王今天不辞辛苦,来跟晚辈合作,皇甫某人感到十分荣幸!”
  丹女王作为魔拍四大家族之首,也相当有大家风范,潇洒地挥手,让吴墨不必这么客气。
  “看你今天也挺累的,姐请你吃个饭吧!”
  吴墨轻轻摇头,婉拒了:“我得送朋友早点回家,等下次,我一定会搞最大的排场宴请丹家军!”
  “好,那咱们后会有期!”丹女王仰着自己向上九十度的脖子,想抬手拍拍吴墨的肩膀。然而她手臂高举过头顶时还够不着吴墨的膝盖,遂放弃了这一念头。
  很快,丹女王的五辆黑色奥迪就播放着《灵丹妙药》扬长而去,喷泉广场又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岑筝总算长舒一口气。
  “你晚上想吃什么?”吴墨刚挂完司机的电话,收好手机偏头问岑筝。
  “喝汤吧,番茄汤。”岑筝不假思索地回答。
  说完话,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跟吴墨现在相处得倒是……意外的和谐自然,隐约觉得哪里奇怪,却又像是错觉。
  上车后,吴墨靠着椅背终于产生了点疲惫感,双眼逐渐困倦起来。
  他思维涣散,歪着头慢慢朝车窗的方向靠去,脑袋轻轻撞了一下玻璃,声音在车厢内稍显突兀,让岑筝下意识转头看着吴墨。
  路不平稳,车子颠簸。岑筝凝视着吴墨侧脸半晌,还是决定往他那边靠近一点,伸出胳膊探过吴墨的后颈,手掌轻轻扶起对方的脑袋,隔开了玻璃。
  岑筝犹豫着要不要将吴墨慢慢挪起来,却又觉得动作幅度太大会弄醒他,索性就这样伸着手保持原姿势,免得吴墨再无意识地撞上窗户。
  可惜他完全没察觉到,那只贴着自己手腕的耳朵正逐渐变热。
  ……
  车子在公寓楼下停稳,岑筝这才晃了晃吴墨的肩膀将他喊醒,并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臂。
  “到了。你要去市场买什么菜吗?”岑筝问。
  吴墨揉了揉眼睛,低头说:“不用,我早上已经买过了……”
  上楼后,吴墨看了眼岑筝,又迅速移开脸。
  “那个,我先做饭,等做好了就发微信告诉你。哦对了,还有汤,番茄汤可以吗?”
  岑筝点头,毫不在意,“我随便,不挑食。”
  终于回到家里,门一关,吴墨就深呼吸快步走进卧室,浑身放松扑在了床上。
  脸颊贴着柔软的床垫,吴墨怔怔地盯着雪白的墙壁,然后慢慢地抬起手……覆盖在了自己的头发上。
  心跳渐渐因此升高了频率,吴墨倏地放下手,将脸埋进了松软的被子里蹭了蹭。
  晚上,“水墨丹青”主播联动视频第一弹发布,由丹女王和皇甫墨领衔主演的催泪爱情短片《说不上爱别说谎》,在发布后的两个小时内登上“魔拍今日最热”的TOP1,凡是关注过之前魔芋榜事件的用户全都为之一振,议论纷纷——
  “女王跟墨少和解了?”
  “别造谣,压根儿就没有过矛盾好吧,俩人同一个经纪人,当初掐起来显然是互相炒作。”
  “这视频里他们俩是演情侣吗?我怎么只看见皇甫墨一个人出镜啊……哦不好意思,蛋女王原来在屏幕最下面。”
  “张瀚丹跳起来能打到吴墨膝盖吗?”
  “癌症是不是写错字了额。”
  ……
  很快,“土味教主”也将此条视频搬运到微博,并倾情配字:果然看到最后还是没忍住,哭了,他们真是一对痴情又苦命的鸳鸯!
  [@叽里呱啦]:我的天啊,一个尬b不够还一下子来了俩,我要Fong了!
  [@日飞天了]:教主你怎么又在哭丧,@袁踏歌,进来跟教主一起磕头哭。
  [@拨浪我]:都别骂教主了!教主这辈子就是来替皇甫墨还泪的!
  ……
  吴墨做晚饭的时候总是走神,岑筝来了一趟吃完就走了,剩他一个人安静地在厨房里刷碗,嘴角时不时无意识地扬起。
  很快他接到了经纪人王姐的电话,让他趁今天有联动短片的热度赶紧抽时间直播。吴墨答应着,洗完澡后才出来不疾不徐地打开手机摄像头,冲观众们打招呼:“你喝你的清茶,我喝我的烈酒!从此以后……”
  他说着说着忽然卡壳了,冲镜头尴尬地笑了一下。
  “墨少忘词了?”“墨少今天不行啊。”“呜呜呜,刚看完墨少和女王的视频,太感人了,这应该就是爱情吧!”“皇甫墨你演技好好哦,我看前面的时候也别想喊渣男,但是看到结局又为你感到心酸……”
  吴墨干咳两声,重新组织了语言,道:“今天直播是想跟大家聊聊‘爱情’这个话题的,我跟丹女王拍这个片子确实很感人,不知道大家对这种不得不分手的恋爱怎么看呢?”
  弹幕七嘴八舌,吴墨耐心地浏览,断断续续地回答粉丝提问。
  [草莓牛奶]:墨少,如果你的爱人得了癌症你会离开她吗?
  吴墨毫不犹豫道:“不会!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他身边的。”
  [最能杠]:墨!墨!看我!你喜欢什么类型的?选择题:长得好看的还是有内涵的?
  吴墨思考了一下,才说:“我觉得这两者并不冲突。”
  弹幕开始哈哈大笑,帮吴墨翻译了一下一个答案:“成年人全都要!”
  吴墨慌忙解释起来:“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外表和内涵这两样东西并不对立,大家没必要加以区分。”
  [三点一线]:那墨少,你喜欢一个人的理由是什么呢?
  吴墨本想忽略掉这个难以概括回答的问题,但手指在那个“喜欢”两个字上多停了几秒,他心里忽然就有了答案。
  “喜欢一个人的理由,都只是说给别人听的。”
  当吴墨开口时,心里就这么涌起一阵暖意来。
  “外表也好,性格也好,内涵也好……这些东西统统在喜欢对方之后,才会变得更符合自己的心意。如果真要有一个理由才能概括‘喜欢’这件事的话,那应该就是……”
  “他在我心里与众不同。”
  他说着又快要走神,幸好屏幕上正好出现了荣耀皇冠的闪亮特效,及时把他的注意力扯了回来。
  “谢谢这位名叫‘软糖小仙女’的粉丝送来的五个荣耀皇冠。”吴墨冲着镜头绽放出温和的笑容,“谢谢你,晚上好。”
  与他只有一墙之隔的岑筝抱着手机,听到吴墨念到自己的ID时,冷不丁笑出声。这名字还真挺像个女粉丝的,躺在粉丝打赏前一百名里毫无违和感。
  [dhdy]:墨少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时很有经验的样子???
  很快直播间又遍布一个问题:“墨少,你难道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吗?”
  吴墨矢口否认:“没有,大家不要多想。我刚才只是说实话而已……”
  粉丝们听他这么说就放心了,又其乐融融地继续讨论别的话题。
  等到了下播以后,吴墨关好摄像头,手机倒扣在了桌上。无论直播时他多滔滔不绝,但只要断了网,自己的世界又这样恢复安静。
  静默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叹出。
  好像“给别人讲道理”这件事,真的很没道理。就算他能准确描述出自己对“喜欢”这件事的看法,一旦自己真的察觉到心意浮现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慌张无措。
  难道自己就是这么一个肤浅的男人吗?
  难道自己就这么在乎一个人漂亮的脸吗?
  吴墨这几天一直在心里质问自己。为什么总是要忍不住多看岑筝的脸,为什么看到他笑一下就跟着心情很好……可是,就算这张脸再合他心意,现在也是属于宋老师的,自己怎么可以对朋友有这种方面的在意呢。
  原因只能是……自己真的是一个在乎别人外表的肤浅男人吧。
  吴墨想到这里,就觉得沮丧。
  嘴上跟粉丝说着不能以貌取人,自己还不是常常看岑筝的脸。
  这一晚上,吴墨沉思很久才睡去。到了第二天一早,他打辆车到一个熟悉的地址,然后独自上了山,来到一扇红木门前,敲了三声。
  门开了,不等里面的人说话,吴墨就探过头亲切地喊了一声:“弘益大师,我又来啦!”
  大师当然记得他,这小伙子长得精神俊朗,就是印象里有点愣愣的。
  吴墨进门后,坐在屋里的垫子上,虔诚地想给大师磕个头。
  “停停停,免礼,别拜我。”大师拒绝了他的礼仪,“你又来干嘛呀,上次说的鬼捉到没有?”
  吴墨摇头,道:“他不是鬼,是活聊斋……这个我不跟您细说了,我这次来,是诚心诚意想要问您,该怎么放下心里的一点点……不该有的念头呢?”
  “什么‘一点点’?”大师两眼一眯,“既然为了身体好,那就不要喝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多喝白开水!”
  吴墨正襟危坐,说:“有的时候,我知道不是什么大事,可我怕我总忍不住去想……”
  大师意味深长地接住他的话:“本来无事,想多了,就把自己陷进去了,对吧?”
  吴墨也不知道该承认还是该否认,毕竟他没有经历过这种感觉,只好说:“我觉得不会那么严重。”
  “行。”大师在吴墨的对面坐下来,从两人之间的小方桌上拿起一个杯子递给他,“拿好。”
  接着,大师提起手边的紫砂壶,往吴墨手中的杯子里倒热茶水。快到杯口时,大师依然保持着倒水的姿势,吴墨也跟着拿稳杯子。
  很快,杯子里的热水就溢了出来,顺着杯壁流到吴墨的手腕上,烫得他皱起眉。
  但还好,这个温度是他能忍受的,也不会对皮肤造成伤害,于是他就听大师之前的话,一直稳稳地拿好杯子。
  “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放不下的。”大师语重心长,然而他的下半句话却迟迟没法说出来。
  他倒了半天水,也不见吴墨把杯子撂下。于是大师眉头一皱,“咣”地把紫砂壶放到旁边,伸出手掌重重地拍向吴墨拿杯的手。
  这一巴掌力道很重,吴墨疼得松开了手,不小心让手里的小茶杯掉到桌上,洒了一桌茶水。
  “痛了,你自然就会放下!”大师咬牙切齿。
  吴墨抚摸着自己无辜的手,懵懵地点头称是。
  这次上山却没有什么收获,吴墨只好失落地回家。看来这种憋在心里的事就得独自消化,找谁唠都不好使。
  出了电梯,走进拐角,吴墨正在口袋里翻找钥匙,一抬眼就顿住了脚步。
  岑筝靠在他家门前低头看手机,另一只手夹着已经燃了一半的烟。听到附近有动静,岑筝仰起脸看到吴墨,冲他轻轻勾起唇角。
  “你早上干嘛去了?”岑筝想起吴墨特别反对别人吸烟,于是掐灭了,“怎么才回来?”
  吴墨嘴唇动了动,什么话都没说。
  岑筝打了个哈欠,纤长的睫毛颤动。
  他穿着睡衣,伸了伸胳膊以后,冲吴墨懒洋洋地笑起来,说:“我饿了,来蹭饭。”
  “嗯。”吴墨攥紧了手里的钥匙,心里瞬间踏实下来。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飘忽:“……随时欢迎。”


第36章 
  澜城的秋天来去匆匆, 没等人们来得及适应这个天气变化规律, 冬季的寒意就已经开始阵阵袭来。
  清晨,岑筝敞开阳台的落地门, 裹紧身上的薄毯踱到窗边, 缓缓将凉润的空气吸入鼻腔, 好让自己快速清醒。
  洗漱完毕后,岑筝趿拉着拖鞋出门, 走到隔壁敲了敲。吴墨开门后也神色如常, 笑着打了声招呼,就折回厨房继续忙活两人的早餐了。
  自从在吴墨家蹭了几天饭后, 岑筝已经不想再点粗糙的外卖了, 吴墨也很乐意他来。不过为了感谢对方每次都这么盛情款待, 岑筝还是下单了一台洗碗机送到了吴墨家里。
  “你拍的那个视频挺火啊,都转到我首页来了。”岑筝坐在餐桌前,托腮玩手机,“这么快都五万转发了, 你那个同事转了多少来着?”
  吴墨端着热气腾腾的盘子从厨房里出来, 轻放到桌面上, 边擦手边说:“我不想跟女王攀比,大家都很棒。”
  岑筝拿起筷子夹了口土豆饼,随手点开“土味教主”的评论,发现里面的评论内容都有很大的相似性——
  “连这个土b都知道保护女孩子,那些光鲜亮丽的明星却动手家暴,对比起来真是讽刺。”
  “魔拍这些视频虽然看得让人尴尬症犯了, 但是土归土,里面有的东西说得很对。老婆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打的,垃圾@杜闲,去牢里反思吧。”
  “谁说前男友就都是渣男的,皇甫墨要是成了前男友照样是个好男人,同意的赞我上去!”
  ……
  看到热评第三时,岑筝忍俊不禁。
  喝了两口豆奶,他又拿起手机看热搜,原来是前阵子嗑药被抓的杜闲又有个大新闻,凌晨的时候他老婆发微博指控他长期家暴,九张长图实锤,引发了网友对杜闲的强烈谴责。
  正好昨晚“水墨丹青”联动视频第二弹发布,本来就已经足够高的热度,又赶上杜闲的新闻,网友们情绪激动有感而发,转发多了,皇甫墨主演的这个短片就出了土味视频圈,他的微博也因此涨粉好几万。
  岑筝百无聊赖地放下手机,专心跟吴墨一起享用早餐。
  “宋老师,你不去录《冲呀!老铁》吗?”吴墨问他。
  “不去,我经纪人给我接了别的通告,那天得去做品牌推广。”岑筝慢条斯理地将全麦面包咽下,抬头看了吴墨一眼,“放心,等节目播出那天我肯定会看的。”
  吴墨用筷子搅拌自己杯里沉淀的豆奶粉,笑道:“嗯,反正以后等剧播了,有的是剧组宣传活动,到时候又可以跟大家见面啦。”
  岑筝对主创人员重聚没什么期待,不过看吴墨总像是毕业后想参加同学会的样子,他也只好跟着配合地笑几下。
  “对了,我得多提醒你。”岑筝过了一会儿想起来,跟吴墨说,“录这种综艺真人秀得把握好分寸,别去故意抢镜头,多配合那些常驻的人气明星完成任务,比较容易积累观众缘。”
  吴墨似懂非懂地点头。
  岑筝吃完早餐休息了不到半小时,就准备起身回自己家里看剧本。这次是部故事性很强的电影,惊澜传媒投资出品,导演汪宁笙之前的几部作品连续引爆`口碑,尽管主创们才开会不久,但电影情报一出就已经能让众多影迷翘首以盼。
  不过要等明年春天才开拍,剩下的这段时间岑筝可以尽情休息,钻研角色,顺便赶几个《爱你十分泪七分》的通告。
  临走前,吴墨犹豫着叫住了岑筝。
  “那个,宋老师,你十二月忙不忙啊?”吴墨把碟子碗筷收拾起来,准备去厨房。
  岑筝稍微回忆了一下,又掏出手机看助理整理的时间计划,回答:“十二月初好像都是咱们一起的宣传,月底应该都是空的,怎么了?”
  吴墨凝望着他的脸,轻声问道:“圣诞节可以一起去玩吗……”
  自从大学毕业后,岑筝基本就没参与过这种节日,一是太忙,二是年纪越大就觉得没意思了。
  但是吴墨主动邀请自己,岑筝倒是对圣诞节忽然来了点兴趣,没有多想就答应了:“那我提前跟经纪人说一下,把那天空出来。”
  吴墨抿嘴点头,而当岑筝关门一走,他就开心得忍不住在安静的屋子里笑了两声。
  圣诞节在他的认知里,那可是关系亲密的朋友才会一起去过的,宋老师能愿意把这么重要的日子安排给自己,说明在他的心里,自己也是他的老铁!
  吴墨确定了他们俩的这层关系后,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并不是吴墨自作多情,对于岑筝来说,吴墨的确是他现在唯一一个能交心的朋友。
  不仅仅因为吴墨知道他身份的秘密,更重要的是,吴墨在知道后还愿意无所顾忌地接受他,真心实意地去关心陪伴,最近更是每天都变着花样换着口味做饭给他吃。
  这份无微不至的照顾,已经渐渐让岑筝习以为常,甚至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岑筝的生活习惯。
  难以置信……居然会对吴墨产生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依赖。
  岑筝躺在沙发上思考。
  他意识到自从搬家后,吴墨就在自己生活里占据了相当多的存在感。
  虽然之前也怀疑,这样不停地麻烦吴墨会不会给对方造成特殊影响,但每天见到吴墨时,这个大男孩的脸上露出的都是纯粹无邪的笑容,岑筝立即就什么都不会多想了。
  反而当自己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时,会频频产生微弱的寂寞感来。盼着午饭和晚饭时间快点到,睡前更是无意识地去猜测明天早上吴墨会研究出什么新花样。
  ——莫名其妙。
  岑筝对自己的这份心情产生困惑。
  他叹着气,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却不小心直接摔到了地上。
  ——莫名其妙!
  岑筝疼得皱起眉毛,反手把打印的剧本甩在茶几上,起身回房躺大床去了。
  这样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到了岑筝该去参加推广活动的那天,也是先在吴墨家吃了早饭再走。
  “别忘了我嘱咐过你的。”岑筝端起手边的一杯热牛奶一饮而尽,杯子撂回桌上,“节目上好好表现,多让着女嘉宾。”
  吴墨“嗯”了一声,这时他不经意地看了眼桌上的东西,然后猛然抬头望着岑筝。
  “宋、宋老师,你喝的……”吴墨嘴唇颤动两下,不知道该不该直说。
  助理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岑筝赶时间,只来得及回头看了眼吴墨。
  “噢。”岑筝看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立即恍然大悟,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出来擦掉嘴边那一圈牛奶印,然后匆匆出门了。
  吴墨尴尬地在餐桌前深呼吸,愣神几秒后,喃喃自语起来:“你喝的那杯是我的啊……”
  .
  这次跟岑筝合作的是当下热门的手机品牌,主打拍照功能,备受女性用户青睐。
  岑筝熟练使用七八种自拍软件,也曾了解过这个手机品牌的旗舰产品,镜头更新换代极快,软件内置的拍照功能也十分与时俱进。
  采访环节时,主持人笑着问岑筝:“你知道最近的网络流行语是什么吗?”
  岑筝向来对网络不敏感,平时也就看看正经新闻什么的,便如实回答:“我不太清楚。”
  接着,主持人从背后拿出了几张卡片,展示给岑筝看,笑道:“最近啊,‘土味情话’在网上特别受欢迎……”
  岑筝:“……哦。”
  他本以为主持人只会介绍几句就完了,结果耐心地等了半天,主持人却说:“接下来呢,想请你对今天到来的粉丝们说几句土味情话,这几句也会被制作成贴纸加入拍照功能哦。”
  岑筝猝不及防,来之前他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任务。
  就算他每天都跟魔拍一哥皇甫墨见面,他也都做不到立即信手拈来几句土味情话。这并非是自己脑子转不过弯来,而是说这种东西……太羞耻了。
  可既然品牌商有这个要求,他现在作为一个连代表作品都没有的新人演员,实在没有理由开口拒绝。
  于是,他只好努力回忆吴墨的各种视频,试着把对方说过的话重复出来——
  “你长得特别像我一个亲戚。”岑筝拿着话筒,冲台下来的品牌粉丝们说,“我妈。”
  不对!
  话音未落,岑筝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赶紧补充:“的儿媳妇。”
  看台下的粉丝们反应还比较正常,岑筝心里暂且松口气,继续回忆第二句。
  “你……你有地图吗?”他嘴里每蹦出来一个字,脸上就一阵燥热,“我在你身体里迷路了。”
  又错了!
  岑筝说完这句后琢磨了半秒,哪有在人家身体里迷路的?原话应该是“眼睛”才对,怎么自己说出来的内容就感觉怪怪的。
  但好在主持人也没开口打断,岑筝就继续硬着头皮回想下一句。
  “我的房租到期了,”这一次,岑筝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可以去你心里住吗?”
  然而,说完这句土味情话后,岑筝却立即被内容肉麻得打了个寒颤,倒吸凉气的声音从话筒里准确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主持人:“……谢谢你,辛苦了。”
  岑筝僵硬地扯起嘴角,白皙的脸颊因为连说三句土味情话羞耻得红了起来。
  幸亏这只是个普通的推广活动,万一自己跟着吴墨去录了《冲呀!老铁》遇到这种任务,恐怕就是他心里的黑历史了。
  晚上回家后,岑筝又只能叫外卖填饱肚子。估计吴墨这时候在回来的飞机上,到家也要差不多得凌晨了。
  岑筝边吃面边看手机,他在微博搜了下“皇甫墨”,想看看今天他们录的节目有没有图透。
  搜出来的第一条,是该节目常驻的艺人黄轶伦于两分钟前发的微博:“今天的录制,让我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排面![good][good]@皇甫墨Nemo,兄弟,我觉得我今晚做梦都是你了。”
  再往下看,第二条是该节目另一位常驻艺人下午发的微博:“录节目前,编导偷偷告诉我今天来的是一个天王。@皇甫墨Nemo,今天起我也是墨家军了,土味天王,请多指教![邪笑][邪笑]”
  岑筝找了半天,也没见有哪个博主发现场照片。再仔细看了些相关微博才知道,原来今天的录制是在乡下,普通的粉丝就算提前接到了情报也不至于跟这么远。
  不过这些节目常驻主持都纷纷@了吴墨,看样子他今天的表现应该挺出彩,至少肯定是跟这些艺人关系搞得不错。
  岑筝姑且放下心来。
  两周过后,终于到了《爱你十分泪七分》电视剧开播的日子,这之前吴墨参与录制的《冲呀!老铁》也会在晚八点播出。
  今天之前,网友们已经对这部准年度雷剧期待多时,毕竟有魔拍一哥皇甫墨在,再怎么宣传这是青春校园偶像剧,人们潜意识里也会在“偶像剧”三个字前加上“土味”。
  晚上,吴墨被经纪人要求直播俩小时,原本打算跟他一起看节目的岑筝也就不多打扰,吃完晚饭就直接回去了。
  他洗完澡给自己冲了杯热可可,打开电视看《冲呀!老铁》准时播出。
  前面十分钟都是常驻主持人之间相互调侃抖包袱的开场,岑筝以前也参与过几次录制,常驻艺人们的综艺感他相当认可,每次的合作体验都非常愉快。
  终于到了嘉宾正式出场的时候,由于开场安排在一条平旷的农间小道上,嘉宾们的出场方式也不会有太多夸张花样,无非就是骑着毛驴,或者乘坐拖拉机“轰隆隆”地向前驶来。
  岑筝慢慢抿着手中温热的可可,盯着电视屏幕上宋厌欢的表现。还不错,没像自己猜想的那样故意冷脸耍大牌,而是保持着十七八岁男孩独有的活泼朝气,礼貌地跟主持人打招呼。
  直到女主角邵朗筠都出场了,吴墨居然还不见人影。
  岑筝有点意外,吴墨作为一个网红,论公众知名度肯定不如女主的,编导没道理安排他最后压台出场的播出分量。
  他心里这么想着,下一秒就看见主持人们忽然都面向背后的方向,面露惊愕之色。后期还将他们每个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截出放大循环两遍,接着伴随几声特殊音效,屏幕上冒出来一排金光闪闪的“!!!”。
  岑筝知道应该是吴墨出场了,作为魔拍知名主播,大概怎么也得是坐一辆挖掘机出——
  画面一转,岑筝脑子里的猜测立即消失了。
  乡间道路两旁都是玉米地,绿油油的玉米杆已经生长到了一个成年人那么高。而中间的这条道路虽然稍显狭窄,但它好在平坦,任何车辆或者动物都能顺利经过。
  哪怕是小毛驴。
  哪怕是拖拉机。
  哪怕是……
  一头老母猪!
  只见在嘉宾们身后几十米外的位置,一个身穿黑色西装身材高大的男人,挺直腰板地坐在一只淡粉色的母猪背上,朝着镜头方向颠簸奔驰而来!
  在场的所有人看到这个交通方式,都情不自禁地张大嘴巴:“哇——!”
  而电视机前的岑筝,也震惊地感叹了一句“我操”,并忘记手里还拿着杯子,里面的热可可就这样洒在腿上也完全没知觉。
  画面上,景别已经从远景切换到了全景,让观众清晰地看好吴墨到底是怎么骑猪登场的。
  他戴着那副黑得五彩斑斓的墨镜,面色平静,嘴角丝毫没有任何变化。这副淡定自若的样子与他胯`下的那头猪形成鲜明对比——
  “呵呵!”母猪咧着长长的嘴嚎叫了两声,四肢以惊人的速度切换前行。
  尽管吴墨已经双手抓着它的耳朵控制方向,但它仍然是跌跌撞撞左摇右晃,幸好吴墨及时令自己重心稳固,若是换了别人早就会被这头母猪甩到地上。
  “我的天!”画面外,传来邵朗筠的惊呼,“你们看他骑猪的姿势,好像白马王子哦!”
  “哔——”一声尖锐又和谐的屏蔽音后,宋厌欢也不由得感叹:“墨哥就是强啊,骑了这么远都面不改色的。”
  母猪此时奔腾得摇头晃脑,肥大的耳朵就算被吴墨抓住,剩下的大半部分在空中剧烈甩动。
  就这样跑了几十米远,即将接近人群时,母猪像是受到惊吓一般不受控制地向道路边缘冲去!
  主持人连忙喊“危险危险”想要冲过去拦住,然而还是迟了——
  两秒后,母猪踏着疯狂的步伐冲向玉米杆,将背上的吴墨着着实实甩进了玉米地里!
  “快快快,千万别受伤了!”主持人跟摄像担忧地跑过去察看吴墨的情况,可令众人意料不到的是,当镜头对准玉米杆下的身影时,见到的竟然是一个身体斜躺在地上、伸出一只手掌托着侧脸、墨镜规规矩矩戴在鼻梁上——如此若无其事的男人!
  “我的天!”画面外,再次传来邵朗筠的惊呼,“你们看他摔倒的姿势,好像一个贵族哦!”
  ……
  岑筝坐在沙发上瞳孔地震,最终,他不可置信地闭上眼。
  ——就是天黑。


第37章 
  这期《冲呀!老铁》刚播出半个小时, 微博就已经有博主同步搬运了皇甫墨的出场片段, 转发量在晚间的流量高峰期迅速飙升,热转前三的内容分别是“???”“wtmxs”“哈哈哈哈哈哈都给我点开看”。
  今年土味视频风靡网络, “皇甫墨”这个名字更是在最近几个月频繁闯入网友们的视野中。本期《冲呀!老铁》不仅是他的综艺首秀, 也是他第一个走出魔拍平台面向大众的机会, 于是“墨镜”们特意为他建立了一个微博话题“#皇甫墨骑猪#”,并欢迎圈外网友们一起参与讨论——
  [@一世風魔]:关公战马身上纹, 粉猪墨少心中存!
  [@墨菇]:原来猪这么矮, 墨少的大长腿这么抬着也都快秃噜地了。
  [@小确丧]:这个节目后期怎么回事???母猪的奶`子也要打马赛克???
  [@小查菜奈]:打了奶`子的马赛克不要扔,裹上鸡蛋液, 粘上面包糠, 下锅炸至金黄酥脆控油捞出, 老人小孩都爱吃,隔壁的墨少都馋哭了。
  ……
  广告时间,岑筝拿着手机刷微博看这个话题讨论,他思想斗争了很久, 还是手贱点开了一个动图, 结果看到的却是放大几倍的母猪身体, 那两坨甩动的乳`房隔着一层马赛克若隐若现。
  岑筝瞬间就受到了二次伤害。
  这期的《冲呀!老铁》分为三个环节:线索推理寻找食材、游戏任务获得道具、规定时间完成料理。
  毕竟吴墨那种惊人的登场方式已经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接下来的两个环节分量就没有那么多,镜头大部分都剪给了其他嘉宾。
  岑筝始终认真观察宋厌欢的表现,生怕他口无遮拦无意间招黑。幸好,他全程都跟在吴墨身边搞个人崇拜,那张嘴嘚啵嘚个没完, 经过后期的美化加工反而让这份聒噪显得可爱起来。
  到了最后的料理任务时,包括常驻主持在内的大部分人都无从下手,他们之中真正熟悉厨房的人不超过三个。更麻烦的是,饭菜做好后还要邀请村民过来享用并评分,嘉宾组获胜后才能有长达三十秒的电视剧宣传机会。
  而嘉宾组这边获得的食材和厨具对他们十分不利,计时开始后一群人都手忙脚乱,不知道先进行哪个步骤。
  电视机前的岑筝倒是完全不替他们担心,吴墨的厨艺他是清楚的,不可能轻易地被食材限制住。
  不过让他稍稍意外的是,吴墨在这个任务里并没有包揽全部工作,他干脆利落地展现刀工的同时,也不忘提醒其他嘉宾做别的准备。很快,在吴墨有条不紊的指挥下,这一组的进度慢慢赶上了对手。
  做饭环节比较枯燥,岑筝趁着时候去拿拖把擦干净地板,又把沾上可可的睡衣裤子换下丢进洗衣机。他正洗手的时候,听见客厅的电视里传来众人的几声大呼。
  “皇甫墨,你难道是专业的吗?”主持人黄轶伦惊讶地笑出声。
  岑筝听到他的名字时,来不及擦手,关上水龙头就匆匆回到屏幕前,一下子被画面上的东西震慑住了。
  吴墨居然把一颗圆润的绿色西瓜雕刻成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花!
  在花的下面,还刻出了四个字母——L、O、V、E!
  “我本来想刻‘龙凤呈祥’的”,吴墨被大家纷纷夸奖,腼腆地笑起来,“但是我刚才想不起来‘呈’字怎么写了。”
  黄轶伦接着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问他:“那你这个西瓜是想送给谁吗?”
  稍微有点眼色的嘉宾都知道黄叔这是在抛梗给皇甫墨,让他自然地把西瓜转手送给邵朗筠,这样剧播之前能让男女主这对CP多些存在感。
  没想到吴墨根本没这种脑回路,主持人问完后,他就直接老老实实地回答:“想给的人不在这儿。”
  梗没被接住也没关系,黄轶伦仍然很配合地问吴墨是谁。
  吴墨这时候环顾面前的几台摄像机,最终选定一台直视镜头。
  那双熟悉的眼睛在屏幕上展现时显得更诚恳纯粹,瞳仁漆黑却蕴含着水波般柔和的光泽。
  “那就是……”吴墨淡笑着开口。
  这仿佛不小心跟他对视,岑筝心跳也因此忽然加快,隐隐期待着吴墨接下来叫出的名字。
  “我的妈妈!”
  说完,吴墨还笑着拍了拍这枚大西瓜,冲镜头说:“妈妈你在看吗?玫瑰开在三月里,我的西瓜送给你!”
  “……”
  岑筝冷眼看着电视屏幕,抬手按下了遥控器的红色关闭键。
  这期《冲呀!老铁》播完后,微博热搜前十名关键词基本都被《爱你十分泪七分》剧组占领,而“皇甫墨骑猪”这个话题也攀升到了热门榜第一。
  [@TTLStar]: #皇甫墨骑猪# 墨少一出镜我就想笑,而且墨墨好孝顺哦,感动了,我也想当他妈。
  [@不是本人]: #皇甫墨骑猪# 我瞎了?这话题里怎么都是夸的,皇甫墨这个尬b能不能滚回魔拍,别出来作妖了我谢谢他,好好的节目因为他突然土得没眼看。
  [@是我没错]: #皇甫墨骑猪# 土怎么了,墨少是居家好男人啊!想象一下他以后每天都下厨房给老婆做一日三餐,简直不要太羡慕QAQ
  ……
  岑筝用小号把话题里那些夸吴墨的微博都点赞顶到前排,谩骂的就随手举报。
  手机振动了一下,吴墨发来一条微信。
  [吴墨]:宋老师,我直播完啦、、你有看《冲呀!老铁》吗?
  岑筝回了一个“哦”。
  [吴墨]:我表现还可以吗[可怜][可怜]
  岑筝缓了缓,心态重新稳定下来,回答他:“挺好的。”
  不等吴墨再发来新消息,岑筝就问了一句:“你那里有夜宵吗,这节目把我看饿了。”
  吴墨几乎是秒回:“有”。
  岑筝换了条新睡裤,拿好手机就过去了。
  “你有什么想吃的?”吴墨打开冰箱,转头问岑筝,“我这里应该能做鸡蛋羹,酸奶麦片,西兰花……”
  岑筝窝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你还有速冻馄饨吗?”
  吴墨弯腰打开冷冻室查看,“啊,有的。”
  “那就随便煮点吧,不用多加别的了。”
  “好。”吴墨把冰凉的袋子拿出来时,悄悄叹了口气。
  ——还是更想亲手做给他吃啊。
  热气腾腾的馄饨煮好后摆在了茶几上,岑筝身子前倾小口吹凉,时不时抬眼看电视上播出的《爱你十分泪七分》第一集 。 
  吴墨坐在他旁边,倚靠着沙发背。
  “其实……”吴墨望着岑筝微微弯曲的背脊,“节目里那个西瓜,我想送给你的。”
  岑筝握勺的手腕立即顿在半空中。
  “但是,但是我当时想着,西瓜无论哪天都能买来给你刻,可我好久没跟我妈见面了,如果她看到节目的话,应该会很开心。”
  吴墨忐忑地开口解释。
  馄饨温热的香气不断蹭着自己的鼻尖,岑筝眨了下眼睛,把勺子送进嘴中。
  “嗯。”岑筝心情愉悦地回头看向吴墨,依靠快速嚼馄饨的动作,盖住自己上扬的唇角。
  吃完饭后,岑筝陪着吴墨看完了第一集 。接下来的情节他也没兴趣看,时间也不早,就起身回去了。 
  吴墨跟他道了晚安,之后他把碗勺放进厨房的洗碗机里,按照说明书的指导尝试使用。
  岑筝走到自家门前,手伸进口袋摸了摸,却意外发现里面空荡荡的。
  啊……钥匙在原来的睡裤里,放进洗衣机前把它掏出来搁在桌上,结果就完全忘记了。
  可惜防盗门没有密码锁。
  岑筝独自站在紧闭的门前,思索办法。直接打电话找物业就可以了,然而,现在自己的内心却产生了恶劣的念头。
  只因为吴墨坦白想把那个丑陋的西瓜送给自己,岑筝就情不自禁地想去试探对方的底线。
  ——违背原则,又遵从内心的……恶劣念头。
  岑筝低头凝视着门把手,忽然自嘲似的冷笑一声。
  很快他转过头,幽深的双眼望向了吴墨所在的方向。
  吴墨这时候还没看懂说明书上的图画,注意力又被敲门声吸引走了。
  “忘拿东西了吗?”吴墨开门后,低头看着岑筝。
  “我一直没带家里的钥匙。”岑筝攥着手机,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听他遇到了这样的困难,吴墨安慰道:“没关系,我手机里存了物业的电话,他那里应该有备用。”
  说着,吴墨就拿起手机翻找通讯录,却被岑筝一把扼住了手腕。
  “我联系过了。”岑筝叹了口气,“物业那边有别的状况,所以明天才能拿到钥匙。”
  吴墨皱起眉头,不由得替岑筝担忧起来:“啊?那可怎么办呀。”
  岑筝暗自咬牙,眼神忽然凌厉地盯着吴墨,语速稍稍变快:“能留我一晚上吗?”
  吴墨愣了愣,迅速避开岑筝的视线,不假思索地回答:“好——呃,可以啊。”
  把吴墨眼神躲闪的细节尽收眼底之后,岑筝的目光也平和下来,毫不客气地进门了。
  果然。
  岑筝借用浴室洗澡时,心里思忖着吴墨最近对自己的态度。
  果然有点……逾越了普通朋友的界限吧。
  其实岑筝早就注意到吴墨有时候会偷偷盯着自己,比如他某次放下筷子准备喝汤时,吴墨就直接站起来去厨房拿了个勺子回来;比如他每次观察桌面想找胡椒粉时,吴墨就开口问“要什么东西吗”;比如他每隔两天就在下午晾衣服时,总能碰巧遇见吴墨在隔壁的阳台看风景。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一次两次倒是巧合,三番五次也不会怀疑,可是几乎每天都有相似的状况发生,这他妈要是能算得上“心有灵犀”,只有活了五百年的鬼才会信。
  岑筝在花洒下阴沉着脸,回忆那些细枝末节。
  等他回过神儿来时,忽然笑了一声——
  这吴墨好歹也是二十岁往上的人了,怎么连最基本的掩饰都不会呢。
  岑筝仰起脖子,让温水顺着自己发红的脸颊流遍全身。
  洗完澡,岑筝裹着崭新的浴巾吹头发。这台吹风机比自己家里的功率强大许多,即使开到最小档也忍不住眯着眼睛。
  吹了半天,发型凌乱不堪,岑筝在浴室里没找到梳子,就冲外面喊了吴墨一声。
  吴墨走到浴室前还不忘敲门询问:“可以进吗?”
  “能不能进,你听水声还听不出来吗?”岑筝在里面照着镜子反问他。
  吴墨犹豫了两秒,推门进去,看到岑筝严严实实穿着浴衣也就放心了。
  “你有梳子吗,我这头发太乱了。”岑筝拿着硕大的吹风机,另一只手在头顶上随意抓了抓。
  吴墨摇头。
  “唉,那算了。”岑筝垂下手臂,又抬起吹风机,“我把头发弄湿以后重新吹吧。”
  看样子,应该没有自己帮得上忙的地方了,吴墨挪开脚步向门外走去。
  “等一下。”岑筝望着镜子里的吴墨,心中又浮现出新的念头。
  “我看不见后面的头发什么样子,”岑筝声音相当漫不经心,“你能帮我吹一下吗?”
  背对着他的吴墨脚步停顿,立在原地。
  因为岑筝的这个请求,吴墨喉结快速上下滚动了几下,眼睛也无意识地微微睁大。
  “可以吗?”岑筝深深地凝视着镜子里的身影,眉眼依旧平静无辜,嘴角却扯起了不易察觉的黠傲弧度。
  吴墨悄悄深吸一口气,似乎还能嗅到浴室里残留的沐浴露香气。
  “好。”他回答。


第38章 
  卧室漆黑, 双眼适应很久后也只能依稀辨认出部分家具的轮廓。岑筝独自半坐在床上静靠枕头, 呼吸声极其平稳微弱。
  吴墨此时睡在客厅的沙发,这是他自己再三要求的, 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岑筝一个客人躺在外面。
  岑筝欣然接受。不过他现在倚着床头, 却是一丁点困意都没有。
  静默半晌, 他在黑暗中抬起手掌,伸向头后, 慢慢抚摸着自己的枕骨处。
  似乎自己现在用的力道有些重……岑筝一边回忆着吴墨为他吹头发时的触感, 一边调整自己手上抓揉发丝的力气。
  几分钟后,他终于找到了相似的感觉。
  接着, 岑筝保持着手掌上的这份力气, 再次模拟吴墨指尖的动作幅度。
  最终他得出来了结论——
  原来吴墨当时……手上是如此轻得近乎小心翼翼的程度?
  这下好像麻烦了。
  岑筝轻微地叹了口气, 手臂失去力气落回原处。
  在他看来,一个人行动上的细节都是情绪的反应,当然这也许是他职业病造成的认知偏颇,但判断吴墨这么一个直脑筋的心思, 岑筝倒是觉得完全可以用理论来解决。
  如果之前的猜测都只是缺乏经验的他在自作多情, 那当吴墨抚摸自己头发的时候……又何必这样温柔又谨慎呢。
  “妈的。”岑筝嘴唇轻轻动了动, 胸口一阵难以言喻的慌张沉闷。
  他深呼吸,身体向前挪了些位置,转手把背后的枕头放平,再放松地躺下去。
  屋子里的温度稍凉,松软的被子就在旁边。岑筝抓住被角后又立即松开了手,然后不自在地蜷缩起身体。
  枕头就罢了, 这被子好歹是吴墨每天贴身的东西,岑筝从心理上没办法坦然地接受它裹住自己。
  早知道去验证吴墨的心思也会令自己滋生出烦恼,岑筝之前就该老老实实给物业打电话拿钥匙。
  倘若能一直保持现在这种无伤大雅的现状就好了……
  他不想求自己的心里安稳就刻意疏远吴墨,可又怕吴墨以后越来越不懂掩饰,单纯又赤诚地丢给他更多难题。
  岑筝翻了个身,忍不住心道:“太麻烦了。”
  太麻烦了,尝试为别人着想和换位思考之类的事实在让他厌烦。
  可岑筝每每想起宋厌欢因为自己对他太冷淡而默默难过了好几年的样子,就又警惕地意识到:要是再像以前那样敷衍对待关心自己的人,未免也太无情任性了。
  尤其吴墨还是这么一个只懂付出不求回报的老实人,恐怕心里有委屈时都得先自省一遍吧。况且,自己已经用这张脸抛下过他一次了,要是再用同样的方式……那吴墨得浪费多少啤酒啊。
  “?”岑筝脑子里冒出了个问号,大半夜的脑回路怎么一下子拐到那里了。
  对了。
  岑筝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就是这张脸啊。
  吴墨只是因为对这张脸余情未了而已,怎么可能真对皮囊下的他有什么朋友以外的心思。
  岑筝恍然,一下子就找到了最合适的逃避理由。他心头的愁郁很快消散,接着也能理直气壮地躺在吴墨床上,甚至扯过被子盖上取暖。
  转天上午六点多钟,吴墨准时起床出门去早市买菜。经过卧室时他向里望了一眼,看到自己的被子盖过了岑筝的肩头时,心情就像是湖面荡漾起了阵阵波纹,蹭得船底发痒。
  等吴墨一走,岑筝才睁开困倦的眼睛。
  也不知道这床被子上喷了什么香水,清淡又柔和,多闻几下似乎还有助眠的效果。
  岑筝本想早点给物业打电话送钥匙的,但自己现在被这阵清甜的味道包裹住后,舒服得只想在这张床上一睡不醒。
  直到日上三竿他才彻底醒来,阳光透过印满牡丹花的窗帘射进屋内,岑筝眯起眼想翻身,却发现自己睡觉时被子踢来踢去,最终……夹在了两腿之间。
  岑筝打了个寒颤,赶紧岔开腿,把被子拨到旁边。
  早餐已经错过,岑筝拿到钥匙后先回去洗漱,再来吴墨这里等着午饭。
  他闲着没事用小号刷微博,热搜上还有几条关于剧组的关键词,岑筝不假思索地点进去看看观众们对这部剧的评价。
  [@咖喱鱼蛋]:看完《冲呀!老铁》后就直接看了剧,我还寻思着这皇甫墨该不会是要走流氓步出场吧,没想到他在剧里还挺正常的。
  [@唐糖棠]:墨少正经起来有1··帅,话说女主的竹马长得真是好看啊!很久没见到这种漂亮型的男生了。
  ……
  岑筝快速浏览,过了会儿瞄了眼日期,想起来好像今天是自己第一本封面杂志发售的日子。他打开备忘录确认了一遍,确实是今晚八点预售。
  怪不得大号最近又涨了不少粉丝,岑筝去几个官博看了一圈,原来上礼拜就给自己宣传了,只不过他小号没关注过,大号交给团队管理了,所以没及时发现。
  “没有米了,我就先买了千层饼。”吴墨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把主食的袋子放到岑筝面前。
  岑筝边看手机边去接,眼睛正好看到那条“有人入股皇甫墨×岑筝这对吗,我有预感会成热门cp,信我”时,一下子忘了把手从半空缩回来。
  他立即点开看下面二十多条评论。
  “不了吧,男主是女主的,竹马就给男二好啦。”
  “剧里嗑不了可以嗑剧外啊,靠,难道你们不知道皇甫墨一夜给岑筝连续点赞46条微博的事?”
  “我我我!剧还在拍的时候我就等着这对了[跪了]墨少大半夜不睡觉疯狂给岑筝点赞这真的是有点emmm”
  ……
  岑筝一直看不懂那个“emmm”是什么意思,上网搜了搜才明白。他多看这个词几秒就觉得讨厌,没想到还能被人用来形容自己跟吴墨的关系,阴阳怪气的。
  还好目前男三号剪出来的戏份不多,就算观众们想看这对拉郎,也扒拉不出什么糖,岑筝稍稍放心下来。他一直都不怎么喜欢“CP”这种东西,捆绑容易解绑难,未必双赢就罢了,营业起来还怪刻意的。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吴墨知道,怕吴墨不懂这些圈内潜规则,容易胡思乱想。
  可岑筝没有意料到,在今晚的两集《爱你十分泪七分》播出后,微博上对他们两个人的呼声却渐渐升高了。再仔细观察发现,让这些观众兴奋的并不是男一和男三两个角色,而是吴墨和岑筝本人。
  [@醉勋]:剪了皇甫墨的花絮访谈Cut……嗯,他还真是三句话不离岑筝。(46条点赞实锤见评论!)
  [@少年孤勇]:整理了花絮文字版:记者总共问了墨少三个问题,你跟剧组里谁玩的时间最多,台词背不下来怎么办(找谁求助),流落荒岛的话希望谁来救你。墨少全都回答岑筝,而且,注意了!墨少每次回答之前毫、不、犹、豫。
  [@祝檎]:不是,这俩人是之前就认识吧,不然刚拍戏没多久也未免熟得太快了?啊啊啊什么时候出岑筝的采访啊,我不想嗑单箭头!
  ……
  岑筝把这些热门微博截了图,给高蕴发过去了。
  宣传团队怎么打算的岑筝暂时还没交流太深,不过他知道高蕴一直也很反感CP这个东西,在她眼里就是百害无一利,上辈子为了帮宋明琢斩断一切CP捆绑花费不少精力。
  高蕴过了几分钟回了他的消息:“我晚上看见了,一直刷微博呢。”
  [岑筝]:我不想有这个。
  [高蕴]:不用理这些,我看是那个网红的团队想贴你炒,要是他那边谈合作,咱们肯定会拒绝的,放心吧。
  [岑筝]:嗯。
  想了想,他又跟高蕴补充了一句:“吴墨人很好,他也不想走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
  其实跟高蕴提这人她都未必想得起吴墨的长相,但岑筝还是不想让她误会吴墨。
  高蕴确实无视了他那句话,说起别的:“你杂志卖得很不错呀,记得发微博谢谢Erin。”
  “好。”
  岑筝按照高蕴的要求切换到大号,发了自己两张杂志图,然后@了Erin并配字:谢谢艾琳哥哥的造型[挤眼][害羞]
  过了半晌,Erin评论他了:“叫姐,我只是一个带把的女人罢了。”
  岑筝没有理会他,换回小号继续去关注《爱你十分泪七分》的观众反馈。等过了他洗完澡的工夫,再拿起手机一看,CP粉居然又有新动态了。
  原来是刚才Erin评论完后,很多人跟他说“艾琳姐姐,不要吓到岑筝这个农村来的朴实孩子”“艾琳老师不要这么猛”,结果Erin选了个人回复道:“我没吓他,他懂很多[阴险][阴险]”
  尽管这条回复在发出两秒后就被删除掉了,但还是有人眼疾手快截了图,发在了#十七#这个专为各家CP粉开辟的新超话里。
  岑筝手机振动一声,是Erin发来的微信。
  [为母则刚]:您好,我是Erin老师的助理,老师晚上出去玩喝多了所以不小心发出令人误会的微博,我会尽快替他解释清楚。不好意思。
  然而就算解释,Erin那句玩笑也是带来了一点影响,截图被转发多次后,现在超话里已经有不少人根据Erin的言论怀疑岑筝的取向了。
  “#十七# 那个造型师是Gay,他还说岑筝懂很多,结果这条秒删了,那是不是证明……”
  “#十七# 我就知道长得这么好看不是直男,话说皇甫墨知不知道啊,他要是知道,还不停地Cue岑筝,那他俩关系还真是有点好哦[并不简单]”
  “#十七# 不是,怎么我吃个晚饭再回来,冷cp又有了姓名= =姐妹们抠糖的速度也太快了,这俩人不是还没同框过吗?”
  ……
  岑筝犹豫了几分钟,还是决定用小号亲身上阵,在超话里发了一条微博。
  [@软糖小仙女]: #十七# 你们不要是两个男人就拉郎好吧,吴墨和岑筝明显只是朋友,别那么魔怔。
  十分钟内,自己收到了五条评论——
  “关你p事,抬眼看看你带的哪个话题,17里不嗑cp还嗑你吗[疑问]”
  “谁说他们是两个男人了,万一岑是女人呢。”
  “哪里4我们拉郎,分明4墨少本人带头倒贴。”
  “【魔怔】这个名字取得好哇!”
  “博主是友军!别误伤!魔怔这个名字取的我也觉得挺不错。”
  ……
  岑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这条微博发布后没多久,#十七#超话里带起了新节奏,内容基本就一件事——
  “要嗑皇甫墨×岑筝这对的转移阵地吧!我们有新超话啦#魔怔# ”
  岑筝哑口无言。
  没出几天,他就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字在CP榜上有了姓名。


第39章 
  《爱你十分泪七分》已经播出了一周, 剧组前期宣传力度足够, 最近又买了不少娱乐博主的段子营销,很快就吸引了更多观众慕名跟风。这几集岑筝饰演的角色戏份较多, 加上他之前的几张杂志图传播甚广, 自然粉丝暴涨, 微博上的应援站一个接一个开了起来。
  岑筝现在总能看见自己的名字在热搜榜上居高不下,大号微博下的粉丝控评整齐划一, 媒体通稿也不留余力地夸赞他的外表和演技。看样子, 公司这是直接给自己开了个水军包月会员,继袁踏歌之后又一个准备走流量路线的艺人。
  虽然这年头谁的数据都是掺了水分, 只不过水多水少的问题, 但至少岑筝现在的热度是实打实的有很多活人贡献。而肥皂偶像剧看不出一个新人演技水平, 绝大部分人对他感兴趣的原因,都是冲着外表——
  [@长腿的猹]:woc我命令你们都点开这几张杂志照,看看这位惊澜新推的禁欲貌美Omega是怎么用眼神散发信息素的惹!
  [@七阵风]:从此以后换头文学都必须有小岑的姓名[加油]
  [@烽火二三]:。。。。惊澜现在的新人开始走这个路线了吗[吃惊]dbq我有点想[并不简单]
  ……
  自从岑筝的粉圈初步成型后,针对“魔怔”这一CP的掐架总是少不了的。岑筝特意去暗中观察了半个小时, 本以为自己的粉丝应该是“拒绝CP捆绑, 哥哥独自美丽”的画风, 然而事实却是“拒绝土瓜拉花,岑姐值得更好”的节奏。
  “操。”岑筝一边抽烟一边看手机,瞄到这些人管自己叫“姐”的时候,气得烟灰都抖到了屏幕上。
  他怒点举报,选择“不实信息”。
  之后,随着每天放送的花絮增多, “魔怔”之间能挖出的糖也更加真实可信。尤其吴墨还是个很直截了当的人,记者问什么问题都如实回答,镜头面前完全保持本我,经过CP粉强大的艺术加工后,圈子吸粉神速,但凡关注过《爱你十分泪七分》微博动态的普通观众,都多少知道吴墨和岑筝的关系非、常、要、好。
  岑筝很快就对刷微博丧失了兴趣,更对自己的粉丝恨铁不成钢:怎么就没人站出来反对拉郎呢?
  后来他琢磨明白了,也许有人反对过,只不过这点声音很快就被更多的人淹没而已。所以关键还是得靠公司下场,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一刀切了,才能还他们两个人清净。
  很快排到了剧组见面会的通告,这次宣传活动网络同步直播,岑筝到场后所有言行举止都相当谨慎。
  他的目标很简单,那就是绝对不能给CP粉嗑糖的机会,并且要向大家暗示自己的性取向就像意大利面那样笔直。
  演员们上台后按顺序站好,男女主自然要站在中间。岑筝想绕过他们背后走到角落,结果经过吴墨身边时,他忽然回过头,拉住了自己的手臂。
  岑筝吓一跳,反应过来吴墨是想给自己留个镜头前的好位置。
  吴墨的这份好心,任正常人都没有理由拒绝,岑筝也没有时间犹豫,只好硬着头皮上前站好。
  他们这次见面会所在的城市被誉为“草莓之乡”,针对电视剧的访谈时间过后,工作人员特意呈上了几大盘新鲜甜美的草莓,邀请嘉宾们品尝。
  但由于盘子有限,分散放在桌上时,部分演员面前并非草莓摆放的位置。
  习惯原因,岑筝也不想在镜头面前吃东西。瞥见台下似乎有自己粉丝站的前线,于是他迅速表情管理,呈现给她们自己最好的拍照角度。
  这时候,余光里忽然闪进来一块红色,岑筝下意识歪过脸,看见的却是吴墨举着一颗硕大的草莓,递到自己眼前。
  岑筝心里警惕地一沉,没去接。然后转眼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抬手把宋厌欢刚拿起的那一枚草莓抢过来,迅速塞进嘴里。
  吴墨不以为然地把手缩回去,依旧笑着跟大家聊天,手里的草莓也自己吃掉了。
  见面会结束后,他们先到后台休息,等着一会儿可能还有工作人员合影。
  门一推开,只有霍蝉独自坐在沙发上打电话,他抬眼看到有人进来,就匆匆挂断了。
  宋厌欢快步走过去,把他推到旁边,自己一人独占沙发半躺下去,嚷嚷着:“我好饿啊,岑筝刚才把我的草莓都吃了!我想立刻去机场吃饭!”
  霍蝉嫌他吵,从包里掏出一盒麦片谷物丢给他,低声道:“桌上好几瓶牛奶,自己去拿。”
  休息室里也没有碗,宋厌欢饿得不行只能先拿一次性纸杯将就,倒满一杯吃掉就继续重复这个环节,反而累得他更饿了。
  岑筝在椅子上坐下,打开手机看看今天见面会的粉丝Repo,他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都那么避嫌了,应该不可能再让“魔怔”抠到糖了吧?
  他点进#魔怔#这个超话后,发现原来是自己太天真。
  [@woowoo]: #魔怔# 我的天,你们快来看看墨少这是什么绝世好1,草莓都要摘了梗给岑岑吃,只有对男朋友才会这样细心吧!我的眼泪流进了皇甫江[泪][泪][泪]
  这条微博的转发短短几分钟内已经超过一千五,并且正以每秒增加十几个的速度继续扩散。点开评论,还有今天在现场的前线参与讨论——
  “然鹅岑岑还是转头吃了别人的,呵呵!不要水性杨花了岑,看看墨墨吧!”
  “避嫌而已,在家的时候小岑都是坐在墨少腿上嘴对嘴吃草莓的,我用望远镜看见了。”
  “55555我再也不说墨墨土辽,土b也有爱岑的资格,在现场亲眼看见墨墨摘草莓梗的我选择尊重爱情。”
  ……
  岑筝感觉防不胜防,光自己警惕有什么用,吴墨这么心思耿直,哪里懂得掩饰。
  现在的局面就变得很尴尬了:在不明真相的CP粉眼里,吴墨对岑筝有大写加粗的箭头,岑筝不回应就是避嫌,回应了那就等于直接盖章魔怔is real。
  岑筝这才刚出道,女友粉寥寥无几,更多的都是《十七》电视剧入坑,专门嗑“魔怔”来的。而吴墨的粉丝大部分都是魔拍用户,就算想来微博控场也根本不是CP粉的对手。
  至于两个人的唯粉,也基本上是“风筝嫌墨土,墨镜嫌筝母”的状态,不是她们不想嗑糖,只是都觉得自己的儿子值得更好的。
  “哇,墨哥你看,”宋厌欢吃着谷物,忽然惊呼一声,“草莓味的麦片吃完,牛奶也变粉了!”
  吴墨在旁边探头,也感到新奇,“真的欸,你快尝尝什么味道!”
  宋厌欢拿起纸杯喝了一大口,“草莓味的!”
  吴墨赶紧也拿了个杯子过来,“我也要。”
  岑筝在旁边看着这俩人,就跟看像小学生分享零食一样。
  过了半晌,他俩吃饱喝足又开始扯起别的来。吴墨说要教宋厌欢说情话,宋厌欢嘴上推辞了半天,最终还是欲迎还拒地答应了:“好呀。”
  吴墨清了清嗓子,说:“先教你一个,你自己举一反三吧。‘我想你的时候,天上就会落下一滴水,从此就有了太平洋’。来,你用‘一粒沙’造句。”
  宋厌欢若有所思,考虑几分钟终于灵光一闪,回答:“我想你的时候,天上就会落下一粒沙,从此全世界都有了大沙雕!”
  吴墨摇头,像老师一样耐心地帮他改正病句:“应该是‘从此就有了撒哈拉’。”
  “这怎么能是错的?语文里没有绝对正确的答案!”
  “但是你这样造句不浪漫。”
  霍蝉一直在沙发角落闭眼打盹儿,被他俩吵醒了后感觉他们的对话莫名其妙的,于是转头问岑筝:“他们俩说什么呢?”
  岑筝头也不抬地看手机,答道:“两小儿辩日。”
  回去的航班上,吴墨和岑筝正好在头等舱相邻的位置。没有镜头在,岑筝总算能放松地跟吴墨说话了,不过每当吴墨问起来关于粉丝方面的事,岑筝都尽量想办法把话题转移,并嘱咐吴墨少上网看粉丝评论之类的,有空玩魔拍就够了。
  “宋老师,圣诞节快到了。”临下飞机,吴墨提起来这个日子。
  “嗯。”岑筝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的飞机坪,没反应过来吴墨这句话的含义。
  见他什么情绪都没有,吴墨又多补充了一句:“那天我们是白天出门好,还是晚上出门好啊?”
  岑筝这才回过神,神经敏感起来,转头道:“噢,晚上吧,白天太容易被人认出来。”
  吴墨连忙点头,心里默默做好了当天的打算。
  到了平安夜那天的晚饭时,吴墨特意告诉岑筝明晚碰面的地点。
  岑筝疑惑地问他:“我们难道不一起出门吗?”
  吴墨一开始不回答他的问题,低头吃了几口饭后,才再次抬头忍不住说:“因为给你准备了惊喜。”
  岑筝捧碗的手指微微收紧,心口沉闷起来。
  他该不会是想……岑筝感觉情况不太妙。
  “哪有你现在就直接告诉我有惊喜的。”岑筝面无表情地夹菜,抬眼瞥了一眼吴墨。
  “因为就算提前说了,我也有信心到时候能让你觉得惊喜。”吴墨笑了笑,嘴角弧度甚是好看,“反正你绝对猜不到是什么。”
  听他这么说,似乎是个有实体的礼物?岑筝暂且放下心来,只要不是什么仪式就好……
  不过这也提醒了自己,圣诞节该给吴墨送点东西才对。
  转天晚上,岑筝戴着口罩提前出门,去商场挑来挑去买了条昂贵的围巾。他记得吴墨的大衣是黑色的,搭配这条应该很有气质。
  他拎着购物袋去找吴墨微信上说的桥头,站在原地待了半晌,终于等到吴墨的电话。
  “往前走,再走十步,再走两步,好,停。”吴墨在电话里指挥着他,等岑筝站定后又笑了一声,“先转过身,然后闭上眼睛,等我让你睁眼再回头哦。”
  岑筝隔着口罩悄悄叹气,但还是耐心地听吴墨的这些铺垫,在桥边闭上眼,背对着城市中央的这条河。
  “稍等,我现在过去。”吴墨没有挂断电话,慢慢向岑筝汇报自己的位置,“大概还有三十米,二十五……十米……”
  岑筝手握着电话,听得出吴墨是跑着过来的,说话的气息明显不稳。
  手机里传来一声“嘀”,岑筝仍然闭着眼,没发现通话已经挂断了。
  “我到了。”吴墨充满磁性的声音,终于清晰地响在岑筝头顶位置。
  岑筝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然后轻轻点了下头。
  吴墨低头看着手机上的倒计时,向岑筝数着秒数:“三,二,一……”
  岑筝以为他又要唱歌,然而数到最后一个数时,吴墨温声道:“宋老师,睁开眼吧。”
  闭目太久后,一丝光亮刺进眼皮都觉得发痛,岑筝眯着眼慢慢睁开眼睛,抬头看到吴墨伫立在自己面前,英俊的面容仿佛是刚从商场的巨幅海报上走出一般,嘴角还挂着深深的笑意。
  不等岑筝开口,吴墨双手就搭上了他的肩膀,动作轻缓地让岑筝身体转了个方向。
  岑筝转身过后,立即愣住了。
  明明自己刚才来的时候,前方的河面上还漆黑一片,而此时却出现了一座巨大无比、灯光闪耀的七彩摩天轮!
  “传说,摩天轮的每个盒子里都装满了幸福。”吴墨深沉的声音在岑筝背后温柔响起,“当我们仰望摩天轮的时候,就是在仰望幸福。”
  岑筝:“……”
  “澜城之眼”就是这座摩天轮的名字,不久前才刚建好,岑筝一直没亲眼见过,更不知道它居然别具一格,比别的城市摩天轮多了五六种颜色。
  “所以,你今天是把这个摩天轮租下来了?”岑筝摘下口罩,呼吸着新鲜空气。
  “嗯!”吴墨粲然一笑,“怎么样,漂亮吧,是不是特别惊喜?”
  岑筝心情毫无波澜,只是见吴墨这么得意洋洋的样子,他也忍俊不禁,无奈地捧场夸他:“是是是,好看死了。”
  他抬起手,把购物袋递给吴墨,说:“给你的圣诞礼物。”
  吴墨受宠若惊,赶紧接过来道谢。
  看他似乎打算带回家再拆开,岑筝就直接告诉他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了:“买的围巾,你现在就戴上吧。”
  吴墨点头,把里面的盒子拿出来,展开里面的围巾,快速在脖子上绕了几圈,系了个松松垮垮的蝴蝶结。
  岑筝无言,重新戴好口罩后,伸手把吴墨脖子上的蝴蝶结拆掉,整理成今年冬季最新流行的围巾系法。
  最后,他还不忘把围巾稍稍提起来,遮住了吴墨鼻子以下的半张脸,嘱咐道:“你现在出名了,别总让人认出来。”
  吴墨的声音隔着一层布料,听不大真切:“被人认出又怎么样呢,我不能过圣诞节吗?”
  “不是,只不过……”四目交接,岑筝望着那双眼睛,心跳忽然乱了两秒。
  ——只不过,只不过不想被人发现我们一起过圣诞节而已。
  岑筝忍住了把理由说出来的念头,他不想给吴墨平添烦恼,况且吴墨现在也理解不了。
  “没什么,我不想别人打扰我们。”岑筝仰头看着他,找了个最合适的借口。
  吴墨恍然大悟,听话地点头,立刻把自己的脸遮严实了。
  岑筝以为吴墨让他“仰望摩天轮的幸福”就完了,结果吴墨之后又兴致勃勃地带着他去乘坐摩天轮。
  两人进到一个格子里面对面坐好,等待摩天轮渐渐升高。
  岑筝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思绪空白。
  当视野越来越广阔时,岑筝才反应过来,吴墨从进来后一直没说过话。
  他把眼神从窗外移到对面的吴墨脸上,意外地发现,对方居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对视之后,吴墨嘴唇动了动,声音微弱:“宋老师,其实我……”
  岑筝潜意识里警铃大作。
  ——千万、千万,别说什么出格的话。
  “其实我……有点恐高。”
  吴墨承认自己的弱点后,尴尬地笑了一声,十分不好意思地把半张脸埋回围巾下面,眼睛飘忽着去看地板。
  他们乘坐的这节已经升至最高点,吴墨却完全不敢看一眼窗外了。
  岑筝觉得好笑:“那你还主动拉着我上来?”
  “因为摩天轮真的很好看。”吴墨低着头,“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上面的风景。”
  岑筝感觉自己的身躯里像是泡进了温泉里,每一寸肌肤都条件反射地收紧了。
  “嗯。”岑筝淡笑着,“是很好看,我很开心。”
  这天夜里,岑筝做了个漫长的梦。他梦见吴墨在这座摩天轮下对自己说了些什么,然后自己头也不回地走,吴墨就在背后不停地追。
  终于,吴墨踩着会冒火的旱冰鞋追上了他,滑到他面前后单膝跪地,缓缓摊开手掌,为他展示着掌心的东西——
  竟然,是吴墨用黑色马克笔写下的两个大字:“别走”!
  岑筝瞬间被梦里的吴墨土醒了。
  他惊魂未定地翻身拾起枕边的手机看时间,发现自己之所以醒来,是因为吴墨一直给他发微信,振动声接连不断。
  [吴墨]:宋老师你醒了吗,我早餐做好啦、
  [吴墨]:还在睡吗[疑问]
  [吴墨]:下雪啦!下雪啦!下雪啦!
  ……
  岑筝心率逐渐平稳,下床洗漱,然后去敲隔壁的门。
  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当然对下雪之类的事没兴趣。吴墨却欢天喜地拿着手机在阳台拍了半天,然后回到餐桌上给岑筝看。
  “我感觉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真好看啊。”吴墨托腮感叹,选了几张最好看的加上滤镜发微博了。
  吴墨逐条看自己微博下的评论,发现很多粉丝的昵称都很相似。
  “对了,宋老师,我这几天总看到一个词。”吴墨抬起头,诚恳地问道,“为什么到处都有‘魔怔’啊?”
  岑筝正喝豆奶,心虚得差点呛到脸上。


第40章 
  “‘魔怔’的意思就是一个人喜欢通过别人的眼神、动作、言语等方面脑补对方的心理, 从而导致自己精神快要不正常的意思。你可以理解为这是粉丝因为太喜欢你而夸张的一种说法。”
  ——岑筝如此对吴墨解释着。
  对于他的话, 吴墨当然丝毫不怀疑,只是他也有自己的好奇心, 就算岑筝一本正经地解释过答案, 吴墨还是选择自己上网多理解这个新流行语的其他含义。
  他查看了那些刷过“魔怔is rio”的粉丝微博, 发现她们都有个共同的特点:主页里有很多很多关于他和岑筝的内容。
  可是吴墨也很快发现,这些粉丝总说一些让人莫名其妙的话, 比如什么“岑岑的眼神就是在跟墨墨说今晚别想上床了”“岑岑的脖子上红印好深, 墨少吸得484也太用力点了”“花絮九的2分46秒可以看出小筝走路不稳,根据我多年阅片经验, 是吴先生给他塞了颗【】”。
  刚开始, 吴墨只认识那些汉字念什么, 组合在一起就搞不懂她们到底什么意思了。但是后面看多了,又顺手点进#魔怔# 这个超话时,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CP”!
  吴墨当然知道CP模糊的概念,以前看电视剧时也经常见到媒体用什么“XXCP”“XX夫妇”之类的给男女主角组合起名, 包括男人和男人的CP他也好像看见过, 只是从来没在意也没去了解。
  没想到, 自己跟岑筝居然也被这么多人称为“CP”。
  吴墨很是意外,但是惊讶之余,他更加不能理解:这些喜欢他们俩的粉丝,为什么要说那么多子虚乌有的话?!
  他一边上网查那些词语和字母,一边尝试理解粉丝们的意思,总算看明白了部分微博——竟然都是如此不堪入目的谣言!
  有人说他们嘴对嘴喂对方吃草莓, 还有人说他们已经在国外领证结婚了,甚至还有人说,他们在休息室偷偷做过爱声音差点被路过的人发现!
  这些莫须有的污蔑,让吴墨看得面红耳赤,怒火中烧。
  他难以置信,这些与他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的网友,居然可以如此厚颜无耻,煞有介事地凭空污蔑别人的清白。而且内容越是让他匪夷所思的微博,转发量就越多,显然很多人都误以为真了。
  事关岑筝和自己的名誉,吴墨按耐不住了。他当即编辑一条长微博,洋洋洒洒写了近千字,来解释自己和岑筝之间关系纯洁,让大家不要再继续编造、传播、相信那些有损别人形象的虚假信息。
  在他把这条微博发布出去后,每一个正畅游#魔怔# 超话的CP粉都错愕万分。
  “#魔怔# 卧槽我看到了什么,墨少空降超话了?????”
  “#魔怔# 淦!我疯了我疯了我疯了,皇甫墨下场盖章了,我手都在抖。。。”
  “#魔怔# 我还以为是高仿,谁来给我翻译一下墨墨发的那条啥意思啊[允悲][允悲]我现在已经不敢看了,整栋宿舍楼都充斥着我土拨鼠尖叫[允悲]”
  ……
  岑筝此时此刻正在看贴子学习唯粉的说话技巧,准备养一养自己的微博小号,方便未来带节奏。
  然而他刚打开微博,想试着发点粉丝言论时,却看见首页充满了“???”“!!!”“我操”,明显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岑筝往下一划,看到吴墨的微博开头光明正大地带了个“#魔怔#”后,瞬间愣住了。
  他逐字逐句地读了一遍,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很快,就有CP粉贴心地为大家标注重点,翻译了一下吴墨的微博主要信息。
  “①我跟岑筝两人只是朋友关系、因为住得近才会平时一起吃饭、真的没有做过谣言中的那些事、请不要污蔑我们!【意思就是现在同居了!同居了!但还没进一步发展!】”
  “②人与人之间的眼神交流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我看的懂他眼睛里跟我说的话、但你们不懂就不要乱讲!【意思就是我跟我宝贝眉目传情,你们不要瞎bb】”
  “③岑筝人很好,、他绝不是有些人说的那种形象。污蔑别人是要付法律责任的!请大家不要恶意评价我们!【意思就是你们这些坏人不准说我老婆!我老婆很纯情的!】”
  ……
  经过吴墨的辟谣后,“魔怔”反而更real了,原本在CP超话榜十名开外的位置,三小时后直接登上第一。这件事不仅在《十七》剧粉圈子里掀起惊涛骇浪,圈外各家CP粉也慕名而来,围观正主下场的场面。“魔怔”关键词的热度因此稳定攀升,到了下午已经爬上热搜四十几名,每隔半小时就会前进七八个位置。
  这下,岑筝也是真的快魔怔了,疯狂给高蕴和团队发微信要求快点公关。
  他在家独自唉声叹气半天,终于出去敲了敲吴墨的房门。
  对方露面后,岑筝沉着脸色,开门见山道:“吴墨,你赶紧把那条微博删了吧。”
  吴墨懵住了,轻声试探地问:“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看他因为自己的一句话顿时面露歉疚,岑筝也只好避重就轻安慰他:“没什么,只不过这种事艺人不要亲自出面,交给公司就行了,大家遇到问题都是这样的。”
  吴墨虽然明白他的意思,但依然介意那些网友肆无忌惮地造谣却没人出来伸张正义,正因如此他才亲自出面的。
  “宋老师,你没有看见那些造谣的微博吧?”吴墨想起了最重要的事,心里焦急起来,“你可千万别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看了也是白白生气。”
  岑筝注视着吴墨认真的脸庞,随后苦笑着叹了口气,道:“你放心,我好歹也是混了几年娱乐圈的人,还是见过一点世面的。倒是你——”
  他轻轻清了下嗓子,继续说:“下次别这么冲动了。”
  吴墨无奈地点头,然后当着岑筝面拿出手机,不甘心地把微博删除了。
  岑筝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便伸手拍了拍他胳膊,“你不用往心里去,网络世界较真就没意思了。”
  “嗯。”为了不让岑筝多担心,吴墨立即露出轻松的微笑。
  然而岑筝回去以后,那张在吴墨面前云淡风轻的脸却愁云密布起来。他以为,“正主亲自给CP取名”的骚操作就够一言难尽,万万没想到吴墨作为另一个正主还更胜一筹。
  再看#魔怔#超话里的粉丝节奏,岑筝知道事态已经朝着自己最坏的预测发展了。
  [@Fairy]:#魔怔# 我已经脑补出了一部土味原耽了,深情魔拍攻×纯情美人受,小岑因为两人的秘密恋情被公众发现,于是为了自身清白狠心分手,黑土哥哥选择原谅他,并大喊着“臣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然后哭着往头上浇啤酒[泪]
  [@红鲤鱼与驴]:#魔怔# 为了保护男友名誉挺身而出,皇甫墨真是个好男人!岑岑快点投怀送抱8,马上过年了,也得让墨少开开荤!
  ……
  跨年的那个晚上,《爱你十分泪七分》演员们有个要一起直播看剧的活动。之前已经预告过,这天播出的两集里有男主和女主的初吻,观众们对此极其期待。
  “趁现在广告时间,有几个观众来信的问题要回答。”直播的主持人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新的台本,“名为‘’的粉丝想问墨少和邵邵:当时的吻戏拍了几次才过?是真的亲上了吗?”
  邵朗筠淡定回答:“我记得挺快就拍完了,没有真亲上的,大家放心哦。”
  主人点头,转脸问吴墨:“刚才剧情里好像是你主动吻的吧,这么轻松就拍完了,是因为之前经验比较丰富吗?”
  最近剧组的宣传活动很多,经历过几次主持人的调侃后,吴墨也没么容易中套了,笑着说:“我没什么经验,就是当时想着要赶紧过,不然大家会很尴尬,所以注意力才比较集中吧。”
  “不过这里有观众留言说……”主持人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直播间,“是岑筝之前教了你怎么拍吻戏?”
  突然被点名的岑筝心跳“咯噔”一下,回过神儿来,看向吴墨。
  几个月前的花絮采访里,吴墨确实向记者坦白过岑筝教自己的事,但他那阵子哪想得到现在两人会被粉丝们过分关注,而当时根本没多在意回答的内容,有一说一。
  现在他也敏感起来了,严肃道:“宋老师确实教了我借位技巧,用的玩偶。”
  他话音未落,意识到自己紧张得叫错名字了,于是连忙主动解释:“呃,叫他‘宋老师’是因为他演的角色姓宋,而且拍戏的时候他帮助我很多。”
  岑筝自始至终都一声不吭,只是偶尔与主持人对视时,才露出浅淡礼貌的笑容。
  他已经不需要再上微博确认了,光是靠吴墨说的话,岑筝都能立即脑补出CP粉此刻是怎么嚎叫的:“天啊,黑土哥哥连‘宋老师’这种爱称都想得出来,太有情趣辽,我吴语叻!魔怔是筝的!”
  直播看完两集剧后,总算结束了今年最后一个通告。
  外面道路积雪未融,踩上去松松软软,发出“嘎吱嘎吱”的清脆声响。
  岑筝回头,看到吴墨戴了自己送他的那条围巾,果然搭配黑色大衣十分凸显男人年轻又沉稳的气质。
  “还有五分钟就跨年了。”吴墨快走几步跟上来,“但好像今年不让燃放烟花炮竹什么的。”
  “嗯。”岑筝漫不经心地走向停车场。
  “还好我早有准备!”吴墨得意洋洋地把手提包举起来,拿出里面的电子烟花展示给岑筝,“这个很环保的,我试过几次,比普通烟花好看多了。”
  岑筝看他迫不及待地把盒子拆开,于是自己也跟着停下来,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递过去。
  吴墨很快就点燃了一根,浅金色的火花仿佛星尘飞舞,在黑夜里十分美丽耀眼。
  “宋老师,你也许个愿吧。”吴墨这么说着,自己先闭上了眼。
  岑筝没有理会他这个提议,只是站在原地,抬头看吴墨脸上晃动的烟花光影。
  等他再睁开眼睛,这根烟花也正好燃放殆尽。岑筝收回视线,问他:“许了什么愿?”
  “希望……”吴墨低头将烟花盒子整理好,把心里的愿望深深藏起来,“希望明年我们都更红。”
  岑筝挑了挑眉毛,不假思索地反驳:“不可能,你不是会许出这类愿望的人。”
  吴墨怔怔地盯着岑筝,不自在地回避眼神,解释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岑筝不再追问,径自走向停车场。
  总觉得,自己能隐约猜出来吴墨的心思……岑筝悄悄深呼吸,因为自己脑补的东西而逐渐乱了心绪。
  停车场的另一边,霍蝉坐在驾驶座,手指快速敲打腿上的电脑键盘。
  他删除了文档里所有关于宋明琢的内容,保存好后,用邮件批量发送出去。
  旁边的车窗这时候被人重重地敲了两下,霍蝉双眼凌厉地望过去,见是宋厌欢不耐烦的脸后,目光才温和下来。
  他解锁后开门,听着少年熟悉的抱怨话语,把电脑合起丢在后排座椅上。


第41章 
  新年伊始, 岑筝难得一大早赖在床上, 手机浏览商品界面,下单了一堆生活用品。
  吴墨半小时前给他发了微信, 说自己今天有工作要出门, 早饭和午饭已经做好放在桌上了, 微波炉热一热就能吃,门钥匙在外面的地毯下。
  岑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仿佛吴墨已经忘记了他还可以叫外卖, 宁可多耽误点时间也要帮他的饮食照料得井井有条。
  不过,岑筝对此没有产生任何心理负担。
  没有感激, 没有尴尬, 没有诧异……当他看见吴墨发来消息的那一刻起, 只有一份理所应当的愉悦油然而生。
  等胸口骤升的温度逐渐冷却下来,岑筝才对自己之前自然流露的情绪有了点怀疑。
  他拿着吴墨提供的钥匙进到对方家里,看到餐桌上的盘子边缘还贴着便利条,用歪歪扭扭的字体指示着“早饭”和“午饭”。
  其中“早”字旁边还残留着一团黑漆漆的线条, 岑筝拿起来辨认, 原来是吴墨把“餐”字写了个四分之一就不会写了, 转而改成了“饭”。
  岑筝冷不丁笑出声,把两张便利贴撕下,拍到了冰箱上。
  趁饭在微波炉里热的空当,岑筝打开电视跳到新闻频道,让无聊又安静的屋子里有点热闹的氛围。
  他往沙发后一倚,腰部忽然碰到了什么硬物, 转身掀开靠枕一看,原来是本厚重的杂志。
  岑筝随手拿起来想放桌上,杂志封面展示到眼前后,他愣了下,居然是自己。
  比起惊讶吴墨买了自己的杂志,岑筝其实更意外这期发货得这么快。
  他想翻开看看内页,刚动了下手指,杂志就直接摊开到了关于自己的内容上。
  ……吴墨还折了一个角呢。
  岑筝摩挲着这页杂志的折痕。
  自己的采访岑筝当然没兴趣去看,只不过这几页明显是被吴墨看过了,岑筝才想确认一下自己的回答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没记错的话,杂志采访那天正好是七夕,小编就顺便问了点感情上的问题,不知道会不会收录进来。
  果然。
  岑筝逐个问题看下来,发现了第九个是“Q9:今后进入演艺圈,打算如何平衡工作和恋爱的时间”。
  “A9:我对恋爱没有打算,实际上连想法都没有,更准确地来说,恋爱对我来说是一种很大的负担。”
  在还身为宋明琢的过去,岑筝已经回答了很多次类似的问题,他一直都坦白自己是个对爱情敬而远之的男人。比起两个人花费各自的宝贵时间去相处磨合,他还是更愿意多培养些哪怕无聊的兴趣爱好,毕竟后者所付出的精力和成本远比不上前者。
  “……我知道自己就是个不适合恋爱的人,别人谈起恋爱的时候想的可能是该什么时候结婚,而我在恋爱之前就会考虑该什么时候分手。所以还是不浪费时间,直接选择不开始比较好,哪怕我对那个人有感觉,但及时止损对自己还是对他人都更重要。”
  岑筝把自己的回答看完,合上杂志撂在茶几。
  吴墨应该也看见了吧……他倚在靠枕上发呆,双眼盯着杂志边缘慢慢失焦。
  既然把那一页折起来,很大的可能就是看到了内容。可是如果吴墨已经注意到了第九个问题,那应该就不可能再愿意殷勤地邀请自己来家里吃饭吧。
  厨房里传来清脆一声的微波炉提示,岑筝回过神儿,起身去把热好的早餐端出来享用。
  食物依然色味俱佳,只是岑筝自己心情忽然沉重,咬下几口就不觉得饿了。
  明明吴墨一直对他没有过什么逾越关系的明确表示,但岑筝光是想到吴墨有可能看到了自己对待感情的淡漠态度,就自动对这个人产生了微妙的歉疚感。
  基于这个假设往好处想,也许吴墨只是折页当书签,还没来得及看内容;往坏处想,也许吴墨明知他的立场,还无所顾忌地傻傻示好。
  脑补到后面的那个可能性时,岑筝猝不及防地心慌了好几秒。
  为了避免自己因为一点琐碎的细节就胡思乱想,岑筝拿起遥控器把电视音量调高,转移注意力。
  “……近年来,娱乐圈‘黄赌毒’事件频发,严重败坏社会风气,对青少年心理健康产生恶劣影响。艺术不仅……”
  新闻里介绍着即将施行的娱乐行业新规,岑筝瞄了几眼,原来是官方今年要严打娱乐圈“黄赌毒”,惩治不良风气。画面上还配了几张涉嫌艺人的照片,包括前不久又是嗑药又是家暴的杜闲。
  毕竟行业内有了新动向,对自己以后多少都可能有点影响,岑筝边吃早饭边看看朋友圈,暂时还没什么新通知。
  他切换到微博,看到首页有粉丝转发了@情报师的一条标题为“娱乐圈内部爆料涉黄吸毒艺人名单”的长微博。
  岑筝当然不会把一个营销号的爆料当真,只是随便看看当打发时间了。长微博里提到的艺人中,还有几个跟他之前挺熟,据他所知那几个人还真有点不干不净的。在长微博的末尾,还猜测了几个近况未知的过气艺人淡出公众视野的原因,其中包括岑筝小时候就合作过的女演员。
  [@Morzeli]:林逾静啊……唉,小时候可喜欢看《修灯》了,每次演到她跟宋明琢的母子戏份就哭不停,现在这俩人一个去了天堂,另一个也没了消息[泪]
  [@霸道理事]:林逾静是不是被封杀了啊,当年拿完金犀影后就没怎么再拍过戏了,不太像自己退出娱乐圈的。她后来要是多活跃几年,现在像高见秋这种没实力只靠脸的女明星就没有作妖的机会了[生病][生病]
  [@Winee]:我记得当年有小道杂志写过林逾静欠债了好几千万,惊澜也不管她,可能不堪压力自杀了吧。
  ……
  “所以,宋明琢的部分哪去了?”
  静谧的病房内,突兀地响起一道沙哑的女人声。
  她平躺在病床上,仰眼看手机上几家媒体的通稿。连续浏览了五六遍相同的内容后,她手臂落下,转过脸问站在病床边的年轻男人。
  “我删了。”霍蝉面不改色,直截了当地回答。
  他伸腿将旁边的椅子勾过来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红苹果,咬了一口。
  “理由呢?”林逾静翻了个身,蓬松顺滑的卷发从耳边垂下,遮住了她苍白的小半张脸。
  霍蝉把嘴里甜美多汁的果肉咽下,若无其事地看向她,耸肩道:“我暂时不想说。”
  面对外甥这副任性又轻松的口吻,林逾静轻轻叹了声气,偏过脸不去看他,直直地望着天花板。
  “你刚做完手术,好好休息最重要,反正你这么多年该找的证据都找到了,现在耐心等司法调查的结果就好。”霍蝉说完,把苹果叼在齿间,腾出双手去把窗户关严实,抵挡凉风再漏进来。
  “我现在就想立刻看到那个姓白的老东西死掉。”林逾静面容平和,抬手抚了抚发丝,“眼前的日子多等一天,我觉得比过去十几年都难熬。”
  霍蝉背对着她,望向窗外灰白色的天空,缓缓把嘴里的苹果拿下,沉声说:“别拿小手术不当回事,让你好好休息就闭嘴睡觉。”
  林逾静冷哼一声,打了个哈欠,揉着眼角露出细纹。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你。”
  霍蝉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之前说能从宋明琢他弟弟那里拿到合同,怎么后来再也没听你提过这茬了?”林逾静眯起细长的眼睛。
  “啊……这件事,就当我没说过吧。”霍蝉迅速移开目光,声音极轻,“他弟弟年纪还小,我不想骗他什么。”
  林逾静即刻了然,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算了,反正早晚都要查到惊澜,到时候也不差他这几份偷税漏税的合同。”
  霍蝉问她:“死人的也会查吗?”
  “当然会,彻彻底底地查。”林逾静甩给他一个轻蔑的眼神,“你警校毕业的怎么还能问出这么法盲的问题?”
  “噢,我刚才走神了,随口问的。”霍蝉咬着脆甜的苹果,继续跟林逾静说之前的话题,“我觉得宋明琢应该是不知情的,那到时候谁来替他解释清白呢?”
  林逾静提了提身上的被子,手掌一顿,嗤笑一声,“你是认识他还是怎么着,又是帮他删通稿里的死因,又是担心他的名誉……噢,我知道了,看来公司从来没告诉宋明琢家属他是怎么死的吧?”
  霍蝉三两口咬掉最后的一部分果肉,把果核丢进垃圾桶里,漫不经心道:“能隐瞒,就证明公司有责任,很可能宋明琢是被谁逼着沾粉了,比如白光南他那个废物儿子,不就是经常在圈子里拉帮结派,排除异己——”
  林逾静懒得听他说话了,只问了一句:“所以你就什么都不想让他弟弟知道吗?”
  霍蝉的声音戛然而止,被准确戳中心事后瞬间缄口不言。
  林逾静揉着自己太阳穴,摆摆手打发霍蝉出去。
  霍蝉起身,又给她倒了杯温水放在桌角,才拾起自己的钥匙退出病房。
  他开车去宋厌欢家的路上买了盒牛奶糖,到了别墅附近以后,等人上了车就直接丢给对方。
  “亲戚家小孩不要的,我拿来给你。”霍蝉从他手里接过包,伸手放到后排位置。
  宋厌欢露出嫌恶的表情,嘴上不屑一顾地“嘁”了一声,还是乖乖把盒子打开撕开一颗塞嘴里咂摸。
  车开远后,霍蝉才发现旁边的人没系安全带,于是等红灯的时刻他侧过身俯下去,把带子从边缘扯出放下面扣好。
  他一抬眼,瞥见宋厌欢樱红色的唇近在咫尺,几乎要蹭到了自己的鼻尖。
  霍蝉隐约能闻到对方口中的奶糖香味,他指尖发麻,立刻直起了身子,背靠驾驶座。
  ……
  .
  吴墨晚上回家后,发现岑筝居然没有离开,而且还在厨房里拿着抹布忙活着什么。
  “宋老师?”吴墨走进厨房后嗅到了一股浓郁的焦味,微波炉正敞开着,机器内部显然遭遇了一场灾难。
  岑筝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下午买了栗子,刚才想热一热,我家没微波炉……”
  吴墨毫不在意,只问他:“你没伤到哪吧?”
  “我没事。”
  吴墨说了句“那就好”,然后戴上手套,亲自去清理微波炉里面残留的栗子。
  岑筝站在旁边无事可做,只好拧开水龙头假装洗手,然后偏过头悄悄注视着吴墨此刻一丝不苟的面容。
  ——忽然就获得了可靠的安全感。
  胸口再次渐渐发热,很快连脖子也要烧起来了。
  岑筝倒吸一口气,手掌沾湿后快速覆盖上颈部皮肤,这才让温度降下来。
  吴墨清理完微波炉,又去冰箱拿出新鲜的食材准备晚饭。岑筝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开口说:“今天别做饭了,我请你吧。”
  “没事,我做饭也不光是为了吃,本身也爱好这个。”吴墨转头冲他笑了笑。
  而且,亲手料理后再看着对方吃下去,这对于吴墨来说是件更幸福的事。
  岑筝知道厨房里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只好退出去不打扰他了。
  吴墨切好菜后,去外面拿茶几上的牙签来做固定,走到时看见了那本杂志正倒扣在桌面。
  他愣了一下,装作没注意到,抓起牙签盒就回到了厨房。
  深呼吸后,吴墨的心脏开始怦怦直跳。
  ——完了。
  吴墨把手里的牙签盒放下来,心情也跟着沉重。
  ——完了,该不会要被宋老师发现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岑筝:老子早发现咯!


第42章 
  自从皇甫墨上次空降了CP超话辟谣后, “魔怔”的热度不减反增, 最近一周的时间不仅稳定在了CP榜第一的位置,粉丝们还偶尔因为剧中的几次大糖, 疯了似的刷关键词冲上热搜。
  最新一集, 播出的内容是那场泳池戏。作为观众福利自然已经足够引起热烈讨论, 然而“魔怔”粉绝不满足于此,将几张截图放大锐化后, 竟然还有了全新发现——
  [@破吹]:我操!你们看水池下面!他们俩在牵手!
  [@红茶姜汁]:看到了, 好清晰[泪]请二位收敛一点,在镜头面前不要这么正大光明调情!
  [@伊丽莎白]:你们别再嫌墨墨土了, 墨墨奶`头粉, 说明以后不会出轨家暴, 疼老婆。
  ……
  几张截图迅速在17剧圈飞速传播,除了两人在水中手拉手外,很多人的关注点还在演员们的身材上。到了晚上流量高峰期,“岑筝 蝴蝶骨”这个关键词已经上升到了热搜第八。
  而第七, 则是“皇甫墨奶`头”(不过很快这个热搜就因为涉及淫`秽色情被撤下了)。
  吴墨这几天都心不在焉的, 总是忍不住回想那天岑筝发现杂志的事。
  明明每天都能见面, 但却还买了印着对方的杂志,这种行为在别人看来一定很奇怪吧。
  会不会被误会成心怀不轨呢……吴墨有些担忧。
  他知道自己跟宋老师不会有多余的可能性,现在能当好朋友他就满足了,反正只要自己不说,宋老师绝对不会多想的。
  哎,但是现在被对方看见了自己买的杂志, 说不定会感觉奇怪吧?
  吴墨这边一个人纠结着,而岑筝早就把这么点小事忘却脑后了。
  新戏的剧本他已经很熟悉了内容,今天去公司跟几个主创开会深入交流。
  导演和编剧早早就到,岑筝便过去跟他们讨论角色的基本内核。
  正聊着,会议室的大门被助理推开,走进来一位身材颀长,文质彬彬的男人,笑着冲这边点头打招呼:“汪导好。”
  岑筝原本在低头记笔记,听到这道熟悉的嗓音后猛然抬头,笔尖也因此在纸上划出歪斜的线条。
  冯有期看见他以后,嘴角的笑容更深些。
  随后他移开视线,自己拉开椅子坐下,双手十指交叉搭在桌上,声音爽朗平和:“先说目前的投资和筹备基金吧,比之前开会预定的数字翻了三倍……”
  自从两人大学毕业双双入圈,岑筝这还是第一次跟冯有期合作。如果自己之前算是演艺圈内成绩还不不错的年轻演员,那么冯有期可以说是演艺圈内最有成就的年轻制片人,没有之一。
  年仅二十七岁就能凭借一部《钟鼓楼》站在“金犀最佳电影”的领奖台上,这让当时的岑筝既钦佩又遗憾。原本自己是可以竞争这个剧本的,但听说投资方有更好的人选,岑筝也只能不甘心地惋惜。
  没想到与多年的好友第一次合作,自己却已经是无法再被对方认出的模样了。
  接下来开会了将近两个小时,临近中午饭点,大家也暂时先散会。
  岑筝把桌上的笔记本收拾好,抬头看见冯有期在角落里打电话,就准备多等几分钟,跟他说说话。
  自己的朋友不多,唯一一个保持常年联系的只有冯有期。小学五年级那年,正是岑筝拍了电视剧《修灯》后大红的时期,他转入了一所私立小学,于是与同班的冯有期相识,成为好友。
  那之后,他们一个靠学习成绩,另一个靠艺术生保送,初中高中也一直在同样的重点学校。再加上志趣相投,两人的关系这么多年也都相当和睦,艺考那年都约定未来要在娱乐圈内互相扶持。
  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现在借尸还魂面目全非了呢……岑筝坐在位置上,回想着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特殊的记忆。
  幸好冯有期这人非常沉稳淡定,不像宋厌欢这种小孩总疑神疑鬼的,岑筝大可放心地直截了当说明真相。
  “嗯?你没走啊。”冯有期放下电话转身,看到岑筝还留在原处,顿时双眼微微发亮。
  岑筝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嘴唇微张,“冯”字马上要念出来。
  “是你经纪人跟你说的吧。”冯有期自顾自开口,走到岑筝身边坐下,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真像她说的那样有点脾气,原来也是挺识相的。”
  听他这语气有点微妙,岑筝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看着冯有期。
  “我之前看了你很多视频,我觉得你算是个有想法的男孩,感觉我们以后能相处得很愉快。”
  冯有期边说着,边抬起指尖触碰了岑筝的发丝。
  岑筝:“?”
  这么一个暧昧的动作着实震慑住了岑筝。
  ——他不是直男吗?!
  对冯有期积累多年的正直印象受到强烈冲击,岑筝猝不及防被膈应了一下,立即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冯有期的手。
  就算被回避了,冯有期也依然保持姿态优雅。他静默地与岑筝对视,几秒后他把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搁在桌面上。
  然后他轻轻拍了拍大腿,对岑筝命令道:“坐上来。”
  岑筝:“……”
  他搞不懂冯有期现在想装什么野逼,自己只好尽可能保持表面的和气,礼貌地说:“冯先生,其实咱们有点误会,我经纪人什么都没通知我,我本人也没有别的打算。”
  冯有期挑了挑眉,反问:“那你刚才留在这里等我是想做什么?”
  岑筝一时语塞,很快他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我……其实我是宋明琢粉丝,知道你跟他是好朋友,所以想要个签名再走。”
  听到那个名字后,冯有期的脸色倏地沉下去,双眼瞬间黯然失色。
  “很久没有人在我面前提他了……”他叹了口气,一只手扶住额角。
  见他忽然伤感起来,岑筝心里也有所动容。虽然,冯有期此刻的形象和他原先认识的谦谦君子有所差别,给了他不小的失望。但岑筝清楚,他跟冯有期之间的友情是别人无法比拟的,就算自己死了,冯有期以后也肯定每年都去给他上坟。
  “怪不得我看视频的时候,总觉得你说话的感觉跟他有点像,原来是在模仿。”冯有期抬起头,继续看着岑筝,“挺不错的。”
  还没等岑筝琢磨过来冯有期话中的“不错”是哪方面的表扬,对方就再次开口:“那行,我就直说吧,以后你跟着我,模仿他越像,我能给你的就越多。”
  岑筝:“?”
  他干咳两声,尴尬地问:“冯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要是只是单纯想当自己金主,岑筝倒还能理解,可为什么偏偏要模仿宋明琢不可?
  “抱歉,我想冒昧地多问一句。”岑筝眼皮直跳,心里有些敏感,“难道您对宋明琢是……”
  冯有期深吸一口气,偏过脸,用一副理所当然地口吻道:“你要是对宋明琢有一丁点了解的话,也该知道我跟他是什么关系吧?”
  岑筝懵了一秒,嘴角僵硬地扯起来:“啊?不就是朋友关系吗……”
  冯有期点燃了根烟,夹在修长的指尖,深沉着语气跟岑筝拽了句洋文:“No other love but him.”
  岑筝:“Excuse me?”
  自己跟冯有期也就半年不见,怎么这人现在说着说着话还骚起来了。
  还好冯有期不是个霸王硬上弓的人,见岑筝现在没有多亲密接触的意愿,他就暂时不多强求,只留下了一句话:“我再给你点时间考虑,论资源,我能轻松给你的永远都比高蕴多。”
  岑筝拿着包赶紧溜了。
  回家的路上,岑筝拿手机搜索所有关于“宋明琢冯有期”的新闻。除了自己出殡当天冯有期抬了棺材以外,近期就只有各种描述他们“恋情”的爆料。
  岑筝记得这个谣言在几个月前就出现了,但他以为公司会公关净化,或者冯有期亲自辟谣,于是之后根本没再多在意。
  现在看来……岑筝都怀疑该不会是冯有期自己把这种假料散播出去的吧?
  “妈的智障。”岑筝眉头紧锁,把几个网页全关了。
  可冯有期图什么呢……就为了让公众以为,自己生前跟他是恋人关系吗?
  岑筝回想了一下冯有期刚才提起宋明琢的那副故作深沉的模样,顿时不寒而栗。
  从小到大,冯有期从来没在自己面前提到过性取向,高中时还交往过女朋友,所以岑筝自然就当他是直男。包括后来进娱乐圈好几年,岑筝也从没听说过冯有期对男人还感兴趣。
  也许是尝个新鲜,也许本来就是深柜,关于这点岑筝已经不多细想了,反正圈子里一直都是弯的比直的多。但他以前完全没注意到过,冯有期居然对自己还有这种心思?
  而且,岑筝一直坚信冯有期是个正人君子,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总是对娱乐圈潜规则嗤之以鼻,没想到如今勾搭起新人演员来倒是挺驾轻就熟。
  回家以后岑筝躺在床上,胃部翻涌着强烈的恶心感。倒不是冯有期的人设崩塌让他堵心,纯粹是刚才在车上低头看手机太久了,现在开始难受。
  吴墨发微信喊他来吃饭,岑筝回了条语音说明情况。
  过了不久,门铃声响起来了。
  岑筝翻身下床,从猫眼里看到了吴墨,便立刻开了门。
  “正好我今天做了番茄牛腩汤,没有很辣,可以缓解一下胃口。”吴墨双手端着一个白色的砂锅,小拇指上挂了个塑料袋,里面是用一次性餐盒装的米饭。
  岑筝示意他进来,然后把门关上了。
  “其实我不碍事的。”岑筝去厨房拿了两个碗,出来递给吴墨,“今天没什么胃口,感觉不到饿。”
  “要不要吃点药?我去看看我家里……”吴墨关切地说着就想站起来,岑筝伸手按住他,摇摇头,解释:“不严重。”
  他喝了几口酸咸可口的汤汁,舌尖上的味觉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今天去见了一个老朋友。”岑筝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跟吴墨说一说,好让自己心情轻松点,“结果发现,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样子了,变得很……很让人讨厌。”
  吴墨耐心地倾听,把自己喝汤的声音降到了最小程度,悄悄咽下。
  岑筝把米饭泡进自己的碗里,轻描淡写继续说:“原先我们很合得来,算是无话不谈吧,在演艺圈里的立场和原则也差不多。但我现在就觉得,有可能以前他一直在跟我装。”
  吴墨虽然没有相似经历,但对于岑筝的情绪他都感同身受,忿忿不平起来:“这也太过分了。”
  岑筝咬了口西红柿,这果肉表面煮得柔软,内里却仍然保持着清爽的口感,酸味没有那么刺激了。
  他忍不住一整块全塞进嘴里,心情因此愉悦不少。
  “要是性格改变也倒也好说,我能理解,不会怪他。”岑筝说着,抬起头看向吴墨,“可让我难以接受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吴墨含着筷子尖,目光温和清澈,茫然摇头。
  于是接下来,岑筝就把今天在会议室里的事一五一十讲给了吴墨听,包括自己对那些绯闻的推断。他说完以后还气极反笑,感叹了一句:“幸好我当时没有直接表明身份,不然以后恐怕又要继续被他骗了。”
  吴墨眼帘微垂,保持端碗的姿势片刻,才试探性地问道:“是那个制片人吗?”
  “嗯。”岑筝喝了一大口汤,嘴里的声音含糊不清,“你怎么知道?”
  “之前我们不是听宋厌欢以前的那个助理说过吗,就刚进剧组的时候。”吴墨解释道,“后来我也偶尔在网上能看见说你们两个是……啊,我当然完全不信,只是不小心会看见而已。”
  岑筝毫不在意,“看就看吧,我现在都懒得较真了。”
  想到岑筝今后还要去那个剧组面对冯有期,吴墨不免有些担心。可他又没有足够的立场干涉太多,只能以朋友的身份向岑筝保证:“要是你遇到麻烦了,尽管跟我说,我一定会去帮你的。”
  岑筝早就料到吴墨对自己的诚恳态度,心里因此很是欣慰,缓声道:“本来我打算以后谁都不信任了,不过我还认识你,忽然就觉得,人也还是能很简单的。”
  吴墨仔细回味着这句话,明白过来岑筝好像是在夸他,于是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又得意地笑起来。
  “宋老师,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信任。”吴墨撂下碗筷,信誓旦旦地竖起三根手指,“天大地大,也没有我的诚意大!”
  岑筝先是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吴墨,之后一秒就绷不住了,无奈地笑出声。
  下次再见到冯有期时,就是“超级星之夜”的晚会上,这个活动每年到场的嘉宾都非常多,这次邀请了《爱你十分泪七分》全剧组,岑筝心里也踏实了些。
  “宋老师,就是那个人吗?”吴墨在后台休息间的路上看见了大厅一群人影,于是立刻用眼神暗示了岑筝。
  “嗯,别去理了。”岑筝望了眼,看见远处的冯有期搂着一个女演员纤瘦的腰,顿时厌恶地皱起眉。
  休息室内很是热闹,艺人们都在互相开玩笑自拍发微博。岑筝进去后在角落坐下,看吴墨想动桌上工作人员提供的大瓶饮料,立刻抬手拍了他一下,嘱咐说:“别喝这里的东西。”
  “难道不安全吗?”吴墨有点惊讶。
  “基本安全。但以防万一,还是别喝这种大瓶装的。”岑筝整理自己衣角,扬了扬下巴,“那边有单瓶的水。”
  吴墨听话地起身去拿了。他现在也是小有名气,魔拍主播进军娱乐圈后能掀起点水花的,他这是头一例,再加上之前拍摄《冲呀!老铁》时跟常驻主持交好,有几个艺人见到这位网红型演员,都主动跟他打招呼求个合影,准备发微博蹭蹭热度。
  岑筝独自坐在角落,戴上耳机听音乐,隔绝了周遭人群的噪音。
  正低头切歌时,屏幕上晃过一道阴影,紧接着自己旁边的沙发皮就凹陷了下去。
  “原来你在这儿啊,我还跟别人打听你呢。”冯有期说着,伸出胳膊自然地搭在岑筝的肩膀上。
  岑筝心里一阵恶寒,扯下单边的耳机,冷声道:“冯先生不用再来找我了,我很珍惜即将到来的合作机会,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就破坏了对您的印象。”
  冯有期笑声文雅,伸手推了推眼镜,凑到岑筝耳边小声问他:“那先试一次呢?你就当是演戏,演宋明琢就行了……”
  岑筝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不可置信笑出声:“我跟他外表差别太大了,你倒是挺会想象。”
  “这跟外表无关,要是爱一个人只重视他的外表,那太肤浅了。”冯有期声音幽幽。接着,他又双眼放空地拽了句新的洋文:“There is no remedy for love butto love more.”
  岑筝:“OJBK,但是这跟我——”
  他话说到半截忽然止住了,惊讶地看着面前快步走来的吴墨。
  冯有期此刻沉浸在自己的伤感爱情世界里不可自拔,没注意旁边多了个人。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搭在岑筝肩膀上的胳膊已经被人用力甩开,腕表险些撞到额头。
  吴墨大步向前,握住岑筝的手温柔地将他从沙发上拉起,转脸怒视着冯有期。
  冯有期暂时没搞清状况,眼前的男人他只觉得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斯文地点头问:“你是?”
  “冯先生,”吴墨压住心头的怒意,根本没有向他自我介绍的兴趣,“以后请离他远一点。”
  冯有期笑了一声,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俊朗却又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你是在教训我吗?”
  吴墨眯起眼睛冷酷地勾起半边嘴角。
  “我可以笑着给你台阶下,也可以反手给你一个大嘴巴子!冯先生,做人不要太飘,小心背后挨刀!”
  “?”冯有期脸上的浅笑凝固住了。


第43章 
  岑筝知道吴墨是个心直口快的男人, 但他没想到吴墨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冯有期正面硬刚。
  而冯有期又相当在乎自己对外温文尔雅的气质, 无论发生什么他也不会当众失态,仍旧是气定神闲地保持彬彬有礼的形象。
  吴墨撂完狠话就不再跟他多说, 拉着岑筝的手去隔壁休息室。
  “你小心冯有期记住你。”岑筝跟在他身后走, 快到门口时吴墨停下来了。
  他回头看着岑筝, 目光坚定柔和,轻声说:“记住就记住, 最好他下次再见到你时, 就能立刻想起我皇甫墨跟他说过的话!”
  岑筝:“……行吧。”
  两人对视了半秒,吴墨反应过来自己还牵着岑筝的手掌, 便立即收回胳膊搭在腿侧。
  刚才触碰的时候还没知觉, 现在松开了, 吴墨的掌心反而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来。
  岑筝五指蜷缩,指尖触碰到自己的肌肤时,发现比预料中还烫了些。
  今年的“超级星之夜”回顾了本年度的所有网络热点人物及事件,并设立了多个奖项。岑筝记得高蕴提前通知了自己今年有个“年度新人”, 然而到了正式颁奖时, 岑筝并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他毫不意外地望向冯有期的座位方向, 对方也正好冲他意味深长地扬起唇角,眼镜片在灯光下反射出幽蓝色的光泽。
  岑筝快速剜了他一眼,双目垂直向前,不多给任何回应。
  反正这只是个晚会而已,所谓的奖项也纯属参考网络数据,对获奖艺人来说无非就是这几天在媒体通稿里有点流量, 供粉丝狂欢罢了。
  还好吴墨不是惊澜传媒的艺人,冯有期现在也拿他没办法,今年的“年度热点人物”则顺利被他拿到了手里。
  冯有期一时半会儿还没想起他是谁,看身材五官像演员。直到奖项名公布后,冯有期才知道他就是之前在网上颇有名气的网红。
  皇甫……墨?
  这是艺名?冯有期低头拿手机搜了搜,点进吴墨的百科,想不明白悠竹文化干嘛给艺人取这种名字。
  仔细浏览了两个页面,冯有期才发现原来最近那部《爱你十分泪七分》就是他主演的,网红转型演员处女作,怪不得自己之前从来没听说过。
  晚会结束后,冯有期开车去纯K跟朋友喝酒唱歌。到包厢里后他想起来下载魔拍,准备看看这位皇甫墨到底是什么性格,有多少能耐,今天居然敢跟自己公开喊话什么“打耳光”“挨刀子”?
  注册登录搜索等步骤有条不紊,冯有期双眼轻蔑,从皇甫墨最新视频开始看起。
  然后露出了自己人生二十七年以来最困惑无措的表情。
  “烟花摇”是个什么东西?吃一盘五颜六色的冰块意义在哪?更大的冰不吃反而用头砸?为什么要对着空气念台词……噢,原来女主在屏幕下面。
  皇甫墨主页视频里的各种行为,已经超出了冯有期对现代人类文明的认知范畴,他听到“你走你的路,我提我的裤”时,手指立刻慌忙地返回退出卸载一气呵成。
  “你刚才看什么JB呢?”白孟溪推开了自己腿上的窈窕美人,凑到冯有期手机屏幕前,正好看见魔拍的软件图标碎成像素块,“嚯,你还玩过这傻逼软件呢?”
  冯有期皱起眉,抬手扶正眼镜,解释道:“不小心捆绑的广告而已。”
  白孟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指着冯有期的手机感叹道:“操,就这个叫什么魔拍的玩意儿,里头的孙子们整天神逼叨叨的,我现在上网看见了就烦。”
  冯有期身子前倾给自己倒了杯酒,嗤笑一声,说:“你就当免费看动物园的猴呗。”
  白孟溪又骂骂咧咧了几句,“等哪天老子就挑个日子,把这帮猴全锁起来,别想再露面!”
  冯有期听懂了他这话的意思,也知道白孟溪就是个随心所欲不计结果的人,毕竟背靠着亲爹这条澜城地头蛇,娱乐圈内作威作福都无人能镇,更别提解决一个没背景的村炮小网红了。
  “要不我给你提供个人选吧。”冯有期再倒了杯酒,淡笑着递到白孟溪面前。
  .
  尽管开始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总体来说,岑筝今天还是挺开心的。
  一是因为宋厌欢拿到了进娱乐圈里来的第一个奖,“年度最受关注演员”,虽然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成绩,而且还有蹭宋明琢热度的嫌疑,但对于这个小孩来说是一种很大的鼓励了。岑筝希望他能脚踏实地,把公众现在对他看热闹似的关注,转化为未来名副其实的期待。
  二是因为……
  岑筝站在洗手台前,缓缓抬起手掌端详,眼婕微颤。
  ——原来跟人牵手的感觉,跟普通的握手完全不同啊。
  岑筝悄悄深呼吸,洗完手后径直出去,想去找宋厌欢当面祝贺他。
  结果刚找到对方人影,岑筝就看见他攥着奖杯一下子扑到霍蝉身上,像个玩偶似的挂在了人家胸前。
  岑筝默默地冷哼一声,转过身不想看这种碍眼的画面。
  “厉不厉害?你该怎么奖励我?”
  “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关注度高了,以后就能多赚钱,多赚钱了就能给你涨工资啊。”
  岑筝白眼翻得十分灵活,听到宋厌欢的语气后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还是去找吴墨吧,最起码还能讨论一下今晚吃什么宵夜。
  今年的“超级星之夜”一结束,微博上的讨论指数达到了历年最高。就算脱水数据千真万确,但每一个奖项公开后都存在很大争议,比如年度男神和年度女神分别是袁踏歌和高见秋两个大花瓶,公众相当不满,骂声一片。
  除此之外,热度越来越高的《爱你十分泪七分》剧圈内部也是蓄力很久,终于开撕。原因很简单,岑筝最近热搜没少上,通告没少买,微博粉丝也涨了好几百万——怎么就不见你拿到“年度新人”呢?
  而且真正得到这个荣誉的艺人,还是个表面数据全部被岑筝吊打的说唱歌手,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岑筝的数据掺水分太大,现在原形毕露了!
  [@Emilia碳]:热搜包月用户名不虚传,数据脱水以后恐怕连脸皮也脱了吧。
  [@怼怼]:看隔壁偶像选秀的超话签到率买到61%我就觉得这家公司勇气可嘉了,万万没想到岑筝的团队居然是勇气百分百[强][强][强]
  [@还能蹦一年]:我是岑粉,对于今晚的结果不多说了,看数据分析图吧,只要是热度真实的榜单岑筝一直都保持前三位,@超级星之夜 年度新人不给他反而给某位星弟不合适吧?ps.现在热搜花钱随便上,超话本来就是注水严重的地方,但凡混圈都心知肚明,拒绝拿这两样来嘲他本人谢谢,要rs去rs团队。
  ……
  岑筝没兴趣关注粉黑大战,登陆小号后点进“魔怔”超话里,看看她们最近又因为什么魔怔了,以便自己今后跟吴墨避嫌。
  精华贴第一是条长微博,岑筝瞄了眼文案,发现是一篇转发过九千的同人文。
  这可就新鲜了,他确实知道同人文化,但上辈子由于公司拆营业的力度很大,基本上关于他的CP刚有点苗头就直接摁死了,连圈子都形成不起来,更别提一篇杜撰的YY文能有什么热度了。
  [@孔瞳]: #魔怔# 《陪你走到2035年》
  OOC严重,二十层楼那么高的H,文明品文。
  如果一定要骂,骂我爱豆可以,骂我不行。
  岑筝看到那第二个的提示就犹豫着不敢上前了,但又有点好奇在这群女孩眼里,自己跟吴墨到底是怎么个具体的形象,于是就以猎奇的心态点进去了,大不了就忘记自己现在叫岑筝呗。
  他一目十行地看,前面是他还能忍受的俩人肉麻的台词,到了中间,就开始挑战自己的文化水平了。
  “……只见皇甫墨以武松打虎般的气势向岑筝扑过去,用那双王熙凤害死尤二姐的毒手撕开他凌乱不整的豹纹衣衫!”
  岑筝端着手机,陷入沉思。
  “……岑筝宛如荆轲刺秦王那般猝不及防,欲迎还拒地躺在地上与皇甫墨秦王绕柱走,然而他很快就如同一只被武松擒住的吊睛白额大虫一般束手就擒!”
  “……皇甫墨脸上露出了黄鼠狼给鸡拜年的笑容,然后像盘古开天辟地般挒开了岑筝修长的双腿,以说曹操曹操就到的速度闯入了对方的藕花深处,并大喝一声:‘呔!’”
  “……岑筝嘴里当即发出了一声犹如紫薇为皇阿玛挡刀的嘤`咛,央求着皇甫墨赶紧像悬崖勒马那样停下,然而皇甫墨却像夸父追日般不听劝阻!”
  “……皇甫墨听到岑筝林黛玉葬花一样的啜泣后,立刻用周瑜打黄盖的野蛮力量地对准岑筝十年磨一剑!岑筝的眼角因此渗出了不见黄河不死心只能靠大禹治水的泪珠!”
  “……终于,皇甫墨像雨后春笋一般鲤鱼打挺,以女娲补天的力气对准岑筝亡羊补牢,并发出了粗`重的喘`息:‘走你!’”
  “……岑筝顿时感觉自己宛如精卫填海那样满足。”
  “……两人舔`舐得彼此像神农尝百草,热意渐消的皇甫墨总算像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一样退出了天上人间。这时候两人低头一看:哦豁,飞流直下三千尺!”
  “……之后,皇甫墨亲吻着岑筝的额角,温柔地说:‘今后的路我们也要一起走下去。’”
  “……岑筝虚弱地问他:‘什么路?’”
  “……‘一带一路!’”
  “【END】”
  岑筝看完这篇同人文,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中国乒乓球坛男女混合打了三十二届奥运会那般神志不清。
  不光是岑筝,这条长微博下面凡是看完全文的读者都遭受到了心灵重创,纷纷表示:“孔瞳女士的H文真的让我恐同了。”“这他妈是魔鬼写文。”“……嗑别的CP吃糖,嗑魔怔要命。”
  其实偷偷看自己跟吴墨的下三滥同人文,岑筝倒不觉得羞耻,毕竟人只要精神状态良好地活着,就一定会对未知事物存在好奇心。真正让他感到羞耻的是……自己他妈的居然看兴奋了啊!
  岑筝这时候不由得感叹:别看自己现在的身体外表纤瘦弱不禁风的,但的的确确是个处在血气方刚年纪的男人,除了早上自然的生理现象外,身体反应总是来得突然。
  不过岑筝不打算用手解决,就这么等待身上的温度自然降下来。
  当然,他这么做也并不是因为他禁欲,而是他实在不想在自己得到纾解的那一刻,就立即冷静地想起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
  宁可暂时难受,也不终生受辱!


第44章 
  首都连续几日下大雪, 往户外一走几乎都是踩在冰面上, 空气寒冷刺骨,多呼吸半晌就划得人喉咙生疼。
  岑筝昨天就已经乘飞机去外地工作了, 听说要下周才回来。于是吴墨就暂时不用起大早去精心选购食材, 只拿家里现成的东西随便做点饭填饱肚子。
  毕竟吴墨本质工作不是演员, 除了日程上关于电视剧的宣传,他基本没有别的通告, 只要在家直播跟观众互动, 或者拍拍新视频即可。
  吴墨独自在家,捧着封面是岑筝的那本杂志翻来覆去地看。
  对于他来说, 这些娱乐刊物上的艺人们跟自己就像是处在两个世界, 他们帅气或美丽的方式与自己截然不同。
  包括岑筝也是。
  通过看了他的访谈, 吴墨逐渐认识到岑筝是个冷静又自律的人,他时常保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但又并非对谁都漠不关心,至少吴墨还是能感觉到岑筝偶尔对自己流露出的温和一面。
  当然, 要是能再温柔一点就好了……吴墨每次想起岑筝想到大脑放空时, 再回过神儿就会不自量力地这么期盼着。
  然后大脑又迅速自动警醒:自己怎么都开始得意忘形了。
  小学语文书上说过:“吾日三省吾身。”吴墨谨记教诲, 总会静下心来反思:全世界只有自己知道那个人的秘密,全世界只有自己称呼岑筝为“宋老师”,这样的朋友关系都已经如此与众不同了,可为什么他却还有得寸进尺的念头?
  原先,他因为自己产生了“想继续独占宋老师的秘密”这种恶劣想法而对岑筝心怀愧疚。现在,这份模糊的潜意识却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清晰起来, 也变得更加……难以启齿。
  ——不是想独占他的秘密。
  吴墨怅然地把杂志合起来,将印着岑筝的冰凉封面贴在自己胸前,然后收紧双臂抱住了它。
  ——而是想独占他这个人。
  光是自己偷偷地这么想一下,吴墨就像是意识到犯错一样倏地松开了手臂,把杂志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卧室的书架上,紧挨着他平时最爱看的那几本书:《厚黑学》《能力都是逼出来的》《心灵鸡汤:我心安处是幸福》。
  吴墨前阵子买了台笔记本电脑,直播的时候连接手机,方便看观众弹幕。而且听王姐说,自己之前用手机刷微博总是误赞很多东西,令粉丝浮想联翩总去跟公司官博打听情况。
  于是吴墨现在想刷微博的时候都用电脑登录网页版,看看《十七》的观众们跟他的留言告白。
  之后,他又忍不住点进了#魔怔# 这个超话。
  看到主页头像下仍然显示着“CP榜TOP1”,吴墨隐隐开心。
  虽然之前超话里的谣言已经在公司的要求下删除了大半,现在话题内的画风比较干净和谐,但是认真来讲,吴墨很不喜欢粉丝们每天幻想他跟岑筝两人是这种亲密关系,她们越是把两人的心意杜撰得完美又甜蜜,吴墨面对现实时心里就越有强烈的落差感。
  有人拿一张见面会的高清照片说他们彼此含情脉脉地注视对方,实际上吴墨知道当时他们只是同时朝反方向转头,并没有互相看来看去;还有人拿两人各自的机场照说他们耳机是情侣款,实际上吴墨根本不清楚岑筝用的耳机牌子。
  这种寻找蛛丝马迹来证明他们关系非比寻常的方式,令吴墨感到很不适,这简直比回答记者问题“你未来会找什么类型的女朋友”更令他心虚。
  吴墨手指快速蹭动鼠标滚轮,往下看到了一条转发过万的微博。
  [@孔瞳]: #魔怔# 做了个免费的绿光游戏:《逆袭之攻略娱乐圈男神》
  文案:你羡慕小岑的美貌和运气吗?你想帮助小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吗?
  四位性格迥异的娱乐圈顶级男神,到底谁才是小岑的真命天子?
  游戏?吴墨看着这条微博的配图,是一张集合了好几个男艺人的海报,其中不乏观众熟悉的面孔。
  吴墨好奇地点进页面,当黑屏上的进度条加载完毕后,电脑里传出了背景音乐《心在跳情在烧》的副歌部分。
  选中菜单栏里的“开始”和“第一章 ”后,游戏也正式进入初始剧情。
  【一觉醒来,你发现自己躺在偌大的医院病房,医生在耳边喊你,却不是你的名字。(点击继续)】
  【岑筝?那是谁?你拿起镜子一看,自己原先那张英俊坚毅的脸却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点击继续)】
  【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来,你枕边的电话就响起了,你希望来电人是——】
  吴墨点击鼠标左键,画面上展开了一个列表。
  【A.魔拍集团的霸道总裁,皇甫墨】
  【B.明星世家年下小奶狗,宋厌欢】
  【C.同公司看你不顺眼的前辈,袁踏歌】
  【D.年轻有为温尔儒雅制片人,冯有期】
  吴墨懂了,原来这个游戏是让玩家以岑筝的视角,选择以上几位艺人其中一个进行攻略。
  这未免也太令人羞耻了……吴墨完全不能理解这种游戏对玩家来说有什么意义,他只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
  【皇甫墨性感又磁性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宝贝儿,身体好点了吗?”】
  吴墨听到自己的声音真真切切地传了出来,顿时吓得打了个激灵。
  很快他回忆起来了,这句话是自己一个魔拍视频里的台词,现在被游戏的制作者剪出来使用了。
  【他在叫谁“宝贝儿”?难道是我吗?】
  吴墨继续点击,画面上弹出来了回答列表。
  【A.“亲爱的,我好多了,Mua~”】
  【B.“不舒服,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C.“你哪位啊?不要这么称呼我。”】
  【D.“还是有点不舒服……但是老公过来亲亲我就能好起来哦!”】
  视线下移看到最后一个问题时,吴墨的耳根迅速烧了起来,接着连心脏都开始怦怦直跳了。
  这游戏制作者也太不了解岑筝了,天啊,这种台词根本不可能给玩家任何代入感,反而还很尴尬。吴墨已经不好意思再继续玩下去了,他只好面红耳赤地选择了“D”。
  【听到你的回答后,皇甫墨沉默了两秒,随后他邪魅地轻笑一声,暧昧地说道:“你好骚啊。”】
  不过这句台词用的就不是自己的声音了,也不知道游戏制作者是从哪里剪辑下来的。
  吴墨玩到这里时,心里就已经燃起了强烈的负罪感了,他赶紧退出了这章剧情,甚至都想直接给岑筝打电话道歉。
  临关闭页面之前,吴墨又好奇地想看看其他几个艺人接电话时会有什么台词,就重新进入第一章 ,在面对第一个问题时选择了宋厌欢。
  【该剧情没有制作。】
  吴墨又去试了另外几个人,都是统一的答案:该剧情没有制作。
  原来,这款绿光游戏就只有“魔怔”一条感情线。
  之后几天里,吴墨时不时会想起来这里面的台词,然后心里就尴尬半晌。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岑筝忙完工作回来也没有消减,吴墨晚上吃饭都变得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
  而他不知道的是,岑筝也是如此。
  由于职业习惯,岑筝每次看到描述式的文字,脑海里都会自动浮现出画面来。他现在看见吴墨,就忍不住想起来那篇《陪你走到2035年》里是怎么刻画他们两个人的。
  最终,还是吴墨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氛围:“快到春节了,宋老师你打算今年怎么过啊?”
  这倒是提醒了岑筝,这么久以来他自己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应该就是一个人在家吧,之前我也有过年不回过家的时候,就是那几天点外卖不方便,得提前准备好吃的。”
  吴墨思索片刻,跟岑筝说:“要不我教你怎么做饭吧?”
  “嗯?不要。”岑筝夹了口牛肉进嘴里,果断拒绝了,“麻烦,不想学,我宁可饿着。”
  “这样对身体不好。”吴墨劝他。
  岑筝不以为然,道:“外面的店铺也就两三天不开业,我提前买点水果麦片之类的将就几天呗,这些东西对身体挺好的。”
  吴墨点头,暂且放心了。
  “你几号回家?”岑筝抬眼问他。
  “这周五,上午的飞机。”吴墨低头,筷子尖扒拉着松软的米饭粒,“其实我两年没回过家了。”
  岑筝能理解,毕竟吴墨这么一个没什么文凭的年轻男孩独自出来打拼不容易,半年前还住着破旧狭小的出租屋为了赚点钱拿头砸西瓜呢,这几年恐怕就是想回家都抢不到火车买不起机票吧。
  “你现在混出息了,父母肯定很开心。”岑筝漫不经心地说。
  吴墨扯了扯嘴角,眼底有几分苦涩,“但愿吧……我刚离开家的时候他们挺生气的,不希望我来外地拼死拼活才挣那么一点钱,要是在家帮我爸做点小买卖,也算是孝顺他们了。”
  岑筝理解地点头。
  到了吴墨提着行李箱去机场的那天,他还不忘给岑筝准备好当天的一日三餐,又把自家钥匙信任地交给了对方,让岑筝随便用里面的电器。
  吴墨走了以后,岑筝去他家里热饭。
  犹豫了一下,岑筝还是决定去茶几和卧室的书架上看一圈,却没发现自己的那本杂志。
  肯定不可能是扔掉,那么是藏起来了吗?岑筝不想去确认这个猜想,毕竟自己没兴趣去翻找别人的东西只为侵犯隐私。
  或者……直接装进行李箱带走了吧。
  这个选择倒还是有点可信。
  岑筝心情像是漂浮在松软的云中,刚舒适不久,却又沉重下来。
  自己只问了吴墨什么时候走……却没问什么时候回来啊。
  明明没遇到任何值得沮丧的事,可岑筝坐在吴墨安静的家里时,却不由自主地意志消沉起来,哪怕是看之前喜欢的电影都无法入戏,做什么都提不起积极性来。
  这样的情绪状态持续到了大年三十儿才有所好转,他早上一睁眼,就收到了吴墨的微信,连续三条时间长达59秒的语音。
  “宋老师新年快乐啊!祝你新的一年越来越红,越来越好看,越来越有人气,很多人喜欢你……啊,原来今天不是春节,那、那我明天再跟你说哈……”
  “……我在家钓鱼呢,钓上来好大一条,阿姨说这品种很贵是我爸养的,不能乱动,我本来还想吃来着,哈哈哈!哦,还有雪莲果和山竹,都可甜啦,等我回去给你带点……”
  “……我不在家的这两年,我妈养了条狗当新儿子,还给他取名叫‘墨墨’,可气死我了……嘿嘿我当然不会生气了,我挺开心这条狗狗能陪我妈的,我觉得它应该会比我听话吧……”
  岑筝戴着耳机躺在床上听,从点开第一条开始他的嘴角就止不住上扬。
  不过吴墨只发来了语音,连张图都没有,岑筝也不清楚他说的鱼和狗都长什么样子。
  对了,他差点忘了吴墨除了朋友圈,还有魔拍这个平台了。
  岑筝举起手机,更新软件,点进自己的关注列表。
  “0”?
  似乎是系统Bug把他的关注人清空了,虽然他也就关注了吴墨一人。
  岑筝点进搜索栏,输入了“皇甫墨”三个字。
  然而跳转出来的结果都是“皇甫墨123456”之类的高仿小号,原本的那个“﹏皇甫墨ゝ”仿佛是消失不见了。
  改名了吗?岑筝疑惑起来,又去魔拍人气排行榜查看。
  然而前十名却没有一个账号符合皇甫墨的身份,岑筝皱起眉,顺手点进了魔拍论坛。
  映入眼帘的第一个标题,就令岑筝身体僵住了——
  【网信办根本没有发文,所以皇甫墨到底为什么突然被封杀?】
  作者有话要说:  岑筝以为的吴墨钓鱼:鱼缸捞。
  吴墨真实的钓鱼:家里后院有一整个鱼塘。


第45章 
  【皇甫墨是被炸号了吗?我看他微博也搜不到了啊?】
  发贴人:盐吱
  -如图, 我换网页版搜了几次都是找不到账号, 魔拍也是干脆查无此人了。
  -墨少是要跟魔拍解约了还是怎么样,可不至于连微博都没了吧?
  -我已经去问魔拍客服了, 到现在都没回我。
  贴子里众说纷纭, 但大部分人都坚信只是过年流量大所以系统抽风了, 互相劝说不要因此恐慌焦虑。直到有人提了句“皇甫墨是不是得罪了人被网封了”,越来越多的粉丝才忍不住朝最坏的方向猜测。
  除魔拍社区以外, 微博上的粉丝也炸开锅, 然而“皇甫墨”三个字一上热搜就立即被撤下来,这样明显的针对终于让大家按捺不住, 轮番轰炸两个社交平台官方账号和客服私信, 甚至连@电视剧爱你十分泪七分都不能幸免。
  冯有期起初并不知道这件事, 他在家里正捧着一本《The Joy Luck Club》细细阅读,手机提示音连续响了很多次他都没在意,只当是列表好友们的群发新年祝福。
  过了几分钟,白孟溪的电话打过来了。
  接起来就听到对面嘈杂的声音, 白孟溪的语气似乎还喝了点酒:“兄弟, 我够意思吧, 送你个新年小礼物啊!”
  冯有期没反应过来,只说:“我家里什么都没收到。”
  白孟溪在那边哈哈大笑,让他拿手机去搜皇甫墨。
  “那天唱歌也不知道是哪条狗故意点了首这b的歌,可膈应死我了。”白孟溪说,“正好你腻歪他,那哥哥我就帮你出口气哈!来, 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电话里立刻传来一声啤酒瓶碎裂的清脆声,并夹杂着一群人的嬉笑。
  冯有期轻笑了一下,简单拜个年就把通话挂断了。
  他知道白孟溪整天只不过是依靠着亲爹的权利狐假虎威,然而让一个小网红从网络上消失,这还是相当容易的,白孟溪以前又不是没干过。尤其是魔拍这种资本链一目了然的平台,再火的主播也一样毫无话语权,顶多借粉丝之口闹腾几天就完了,等过完年又是一片安静的新世界。
  真想知道那个丢了饭碗的村炮现在后悔没有……冯有期倚在柔软的沙发上,嘴角噙着嗤鄙的弧度。
  魔拍社区内部因为皇甫墨被封号的事激烈讨论了一上午,粉丝本想去经纪人王姐的直播间蹲守,然而点进她主页后发现资料卡的简介已经改成了“大家稍安勿躁”,暂时让大家稳定了心神。
  袁踏歌打了个哈欠,继续在社区里回贴:“别bb了,他就是得罪人被封的,你们不去过年还替他瞎操心呢?”
  “不可能,墨少人这么好,怎么可能去得罪别人。”
  “哇,TAG大佬又出现了,合影!”
  “TAG是皇甫墨的那个老粉吗0.0我在打赏榜看见过。”
  ……
  袁踏歌百无聊赖地托腮,随手打了一行字:“老子早就脱粉了。”
  没错,他已经很久没看过皇甫墨的直播了,原因就是上次皇甫墨特意开直播维护TAG,让好好的热闹戛然而止,他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没得到满足,自然就看皇甫墨不爽了。
  前不久,他在“超级星之夜”的后台看见了皇甫墨本人,确实是跟视频里一样耿直的气质。然而袁踏歌没想到他居然耿直到跟冯有期闹起矛盾来了,这他妈不是自寻死路吗?
  冯有期虽然作为制片人只有资源上的优势,但他是白孟溪朋友圈的核心人物,要是有心整治一下谁还是不难的。袁踏歌当时在旁边看见,就为皇甫墨默哀了几秒。
  果然,现在报复来了。
  就算自己当初花钱把皇甫墨捧了起来,袁踏歌现在也不痛不痒。魔拍里只不过是少了一个皇甫墨,他完全可以去寻觅下一个。
  正如普通人热衷于八卦娱乐圈一样,他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通过魔拍去窥视平凡人的生活。
  随着消息的传播,但凡看过一些土味视频的人都慢慢知道魔拍一哥被网络封杀的事了,有义愤填膺的,也有拍手叫好的,总之就算这个名字上不去热搜,讨论的热度也蔓延到了不同的圈子内。
  [@多令]:封得好,哈哈哈哈总算把这个跳梁小丑封杀了!我就问问现在微博上这种的审丑风气什么时候能退下去?魔拍上这些猴子整天靠没下限的炒作博人眼球,打老婆的,生吞耗子的,大街上嚎叫浇啤酒影响路人,小孩子看了那些纹身抽烟的社会人就天天也跟着骂脏话[吐]
  [@黑个学长]:啊,今天回家想给爸妈看皇甫墨的视频让他们开心一下,结果就搜不到了[泪]有些人没下载魔拍就以为上面都是下三滥的内容,实际上大部分都很正常啊!尤其是墨少的视频一直都很正能量,怎么就拿他开刀呢[泪]
  [@一条佰鱼]:真是服了有些人,一天到晚自以为是地觉得不看魔拍就高人一等,难道你在微博上转发一条抖机灵的段子就比别人在魔拍上点赞一条吃播更有审美水平吗?你们那么喜欢辱骂魔拍用户是土逼,那你们跳海草舞学猫叫的行为就不是中华田园土了?
  ……
  岑筝搜索完皇甫墨后,看到页面出现了实时讨论的内容,心里也稍稍放下心来。
  至少这能说明只是网络账号被封,影响不到他本人。
  可是……吴墨的本行就是网络主播,没了直播账号那就相当于这份职业被剥夺。
  岑筝连攥紧手机的力气都没有,手指松开后还在因怒意而微微颤抖。
  比起意外冯有期现在小心眼的程度,他更惊诧冯有期什么时候还有这种权利了?把一个主流直播平台的顶级主播账号轻易屏蔽,只凭一个影视圈年轻制片人的人脉怎么可能做到,岑筝更不信冯有期能在短时间内搭上更大的资本。
  可吴墨又绝对没有得罪其他人,岑筝目前能想到的只有冯有期一个。
  他暂时找不到真实原因,只好先平复一下心情,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确定一下吴墨的状态。
  岑筝一想到吴墨大过年的想给父母看看自己的成绩却得到一页空白后,心脏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揪紧了,随后鼻腔泛着一阵又一阵难以忍耐的酸涩。
  自己不该跟吴墨提冯有期的,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在意。
  明明当时憋在心里自我消化就好了……却非要怀揣着想被对方安慰的心思。
  岑筝咬紧牙关,阖上双眼。
  等他连续几次深呼吸,让情绪勉强恢复正常后,才拿起手机给吴墨打电话。
  对方很快就接了,语气轻快爽朗:“中午好!”
  “嗯。”岑筝听到这熟悉的声线后,头痛终于缓和下来,“你公司有跟你说过解决办法吗?”
  吴墨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悻悻道:“你都知道了啊。”
  “只要上网就能知道。”岑筝说,“所以你早晨才给我发语音,提前证明自己今天过得很好吗?”
  吴墨立即握着手机摇头,沉默两秒想起来岑筝也看不见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不是。”吴墨提高了音量,“我是真的想给你发语音的……雪莲果和山竹也是真的想带回去给你吃的。”
  岑筝身体蜷缩在被子里,吴墨的声音仿佛能从电话里钻出来缠到他身上一样,让他胸膛持续发痒。
  “好,那我等你回来。”岑筝悄声叹气,牙齿轻轻咬着下唇边缘。
  两人无言了片刻,岑筝思忖过后再次开口道:“吴墨,现在的我恐怕帮不上你什么,但是以后……”
  他说着说着,整张脸就像是烧起来一样,声线也跟着不自然地飘忽:“以后,我不会不管你的。”
  吴墨怔了怔,喉结上下滚动,连忙点头回答:“谢谢你。”
  挂断电话后,吴墨感觉自己的额头好像都冒出了一层汗。他想着岑筝跟他说的话,心跳越来越快,甚至自己都能清晰地听见胸腔里的声音。
  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自己账号无法登录的提示,吴墨盯着那行字半晌,突然抬手擦了下湿润的眼角。
  发现微博账号异常的时候他没有沮丧,王姐通知他情况的时候他也没有失望。可是听到岑筝声音的那刻起,吴墨就瞬间卸下了所有防备和逞强。
  ——他是很关心自己的。
  吴墨确定了这一点,立刻高兴得眼眶发热。
  想现在就去见他,想听他简简单单安慰自己几句,想做好吃的给他,还想……再一次抱住他。
  可惜只有这最后这件事,吴墨不敢尝试第二次了。自己现在已经很满足,不能再得寸进尺。
  之前的委屈已经在此刻慢慢化解,吴墨抿着嘴唇,抬起手臂把眼角擦干净。
  他的母亲正在旁边吃东西,听到吴墨似乎吸了两下鼻子,她立刻凑过来看儿子的状况。
  这位身穿金线旗袍雍容华贵的妇人看到吴墨的眼角闪着泪光时,瞬间大惊失色地往后一缩,连她胸前的那串金帝王绿祖母吊坠都跟着抖动几下。
  “小宝,你不要哭啦!你不要哭啦!”她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大声安慰吴墨。
  秦意浓今天早上打开魔拍时,已经发现儿子的账号消失了,于是就去询问他原因。而吴墨又是个不愿意对母亲撒谎的男人,秦意浓问他什么,他都如实回答了。
  “小宝,你不要为了这点事就流泪!”秦意浓在他身边坐下,苦口婆心,“小宝,你离开家的时候整整十八岁,十八岁呀!这些年你都没有发短信给我,现在却为了网络账号哭泣,你这是畸形的爱你知道嘛小宝!”
  吴墨原本只是喜极而泣,但听母亲这么教导他,他顿时心里愧疚起来,点头跟她说:“对不起,妈,这几年我不该不联系你的。”
  “你真是一时糊涂啊。”秦意浓满目悲伤,捶胸顿足,“你爸爸想让你去跟着他学习,可是你不听,偏要自己出去闯,到现在也只赚了这么一点点钱,还付出了你的眼泪……唉!等你爸爸晚上回来,他一定又会骂你了。”
  秦意浓深深地叹气,伸手抽了两张纸巾,去擦拭吴墨的脸颊,继续安慰他:“你擦擦眼泪吧,你不要哭啦,不要哭啦。”
  吴墨把纸巾接过,跟母亲解释:“妈,你放心,我不难过。而且我也不后悔出去闯社会,至少我现在赚的钱都是我努力得来的,花得心里踏实。以后,我也不想依靠爸爸,我要当一个独立的男人孝敬你们。”
  秦意浓听了他这番话,欣慰地点头,然后拿起桌上那盘新鲜的营养餐递到吴墨面前,说:“小宝,不要饿坏了自己,你先吃点蔬菜。”
  “嗯!”吴墨答应下来,端稳盘子吃了几口。
  秦意浓看着儿子已经成长为一个如此俊朗的男人了,心里很是开心,拿起手机跟吴墨自拍起来。
  拍完母子二人的合影,秦意浓迅速发了条朋友圈,把照片晒给她那些一起打麻将泡温泉的姐妹们看,并为这张合影配字——吃芹的男人。


第46章 
  今晚是岑筝最近几年来第一次看春晚, 他现在大脑总是产生空虚的感觉, 急需热闹的东西填补。
  然而一曲《难忘今宵》完毕,岑筝仍旧是无法摆脱心头的失落。
  可是都已经半夜了, 也许吴墨已经睡了呢……岑筝戴上耳机, 反复听着吴墨早上给他发来的那几条微信, 从中获得些许的宽慰。
  转天,岑筝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登录魔拍。意料之中, 吴墨的账号依然没有被解封。
  他转而打开微博, 想看看悠竹文化是否对此有任何声明,还没等他输入官博的名字, 搜索框内的一条热搜关键字就吸引了他的注意——“白光南被捕”。
  普通网友不会对这个名字多么敏感, 但如果是在澜城居住多年或是首都文艺圈混久的人, 都至少对这个名字略有耳闻。
  岑筝毫不犹豫地点进去,看到了各大党媒报社都严肃发布了新闻:“【原澜城司法局局长白光南被捕】据澜城人民检察院消息,原澜城司法局局长和姜县副书记白光南因涉嫌犯罪,今日凌晨依法逮捕……”
  新闻内容有些长, 列举了该贪污腐败官员的种种罪状, 岑筝没心思逐字读完, 就展开评论看网友们的总结:“大过年的,居然是在某女星家里被抓……好多女明星都住在澜城吧?这老东西看上哪个了?怪不得前阵子新闻说要严惩娱乐圈黄赌毒,跟白有关系的拉皮条的都跑不了[吃瓜]”
  “澜城人民想说一句,白光南真的畜生,他会让人“进贡”漂亮女学生给他,不愿意的就强迫, 我们学校有两个学姐因为他已经退学了。”
  “求加大力度整治一下澜城的那些黑恶组织,要不是背后有白这个靠山他们不会这么猖狂。”
  ……
  卧室内暖气充足,身材曼妙的女人伫立在窗边,握着剪刀慢慢修理一株发枯的剑兰。半晌后她完成了这项工作,总算舒了口气,嘀咕道:“我姐这盆花真是栽死在她手里了。”
  霍蝉坐在电脑桌前,手指快速敲打键盘,随口笑着附和:“她整天还觉得是我爸忘记浇水呢。”
  “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没有花开怎么行。”林逾静伸手挨个挪动着窗台的花盆,细细打量起来。
  结果看了半天都是蔫苗,林逾静叹着气撩起额前散落的头发,靠在暖气旁给自己点了根烟。
  “写好了。”霍蝉敲下来最后一个回车,忍不住伸长胳膊,“你要不要再过来检查一遍?”
  “我现在看那么多密密麻麻的字就眼睛疼。”林逾静深吸一口烟,双眼朦胧地望着窗外雪白的天色。这张已经步入中年的面庞已经没有了当年作为金犀影后的灵动光彩,但却多出了女人风情万种的成熟与沧桑。
  “那我直接发了。”霍蝉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剩下的事你自己做吧,我得快点出门了。”
  林逾静听他这么说才回头看了一眼,“你去哪?”
  “陪老板出去玩。”霍蝉轻描淡写道,“什么海洋世界……”
  “你现在真的是在做正经工作吗?”林逾静微微蹙起眉,“怎么保镖还总去开车接送或者半夜陪聊的?”
  霍蝉拿起椅背上的大衣外套,不自在地干咳两下没有说话。他转身伸手快速点了几下鼠标,把那份按照林逾静要求编辑好的长微博发送了出去。
  [@情报师]:发布了头条文章:《今晨被捕的白光南与娱乐圈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原本对社会新闻没有兴趣的用户看到标题上的“娱乐圈”三个字就迫不及待地点了进来,虽然里面没有提及任何一个艺人的真名,但通过部分描述,人们还是兴奋地猜测起具体身份来。
  就当大家还在解码拼音缩写的时候,袁踏歌一条转发转移了众人的注意——
  [@袁踏歌]:这老狗逼怎么才落马,他那个吸毒吸到脑瘫的儿子是不是也该赶紧调查一下,免得他今天跑国外躲着//@澜城青年报:转发微博
  他刚点完发送,就想起来自己昨天送完新年祝福后忘记切换小号了,连忙刷新微博想删除。
  然而他这一点“首页”,最新微博完全看不见,都被三天前的内容取代了。
  袁踏歌只好点进自己主页删除,多了这三十秒的时间也直接多了三千转发,估计一分钟后截图就该满天飞了。趁现在还没上热搜,他主动私聊高蕴承认错误。
  然而网友们已经因为袁踏歌的一句话情绪高涨起来了:“袁踏歌嘴好脏啊嘻嘻人设崩了。”“难道你也被白强迫过吗?别怕,说出来!”“小狐狸这么生气看来是真的,请继续爆料啊!新年第一口大瓜!”
  岑筝看到袁踏歌秒删的微博截图后,再次怀疑起自己死的原因跟白孟溪有关,没想到连袁踏歌都跟那个纨绔子弟有过节。于是岑筝立刻翻找自己的微信联系人列表,给袁踏歌发了条消息:“在吗前辈?”
  [超能福克斯]:干嘛?
  [岑筝]:我听人说澜城演艺圈里有个白公子很喜欢玩弄新人,是真的吗[委屈]
  [超能福克斯]:他只对女的有兴趣。
  [超能福克斯]:无所谓了,反正他爹都被抓了,他好日子到头了。你还不如提防他圈子里那几个基佬。
  [岑筝]:我不太清楚,这些蕴姐都没跟我说[委屈]
  [超能福克斯]:这个我也不能跟你说。
  袁踏歌打完这句话就退出了聊天框,过了会儿他想起来那天“超级星之夜”后台的事了,就主动问岑筝:“你知道那个皇甫墨是怎么被封的吗?”
  岑筝表示毫不知情。
  [超能福克斯]:你以后离那个冯有期远点吧。
  [岑筝]:嗯,我会的。但是下部戏他是制片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唉。
  [超能福克斯]:直接翻脸呗,反正有蕴姐在又不怕被他藏资源,以后没了白公子庇护他这个年纪的制片人p权利都没。
  岑筝看到了意料之外的关系,立刻问:“冯有期跟那个白公子交情很深吗?”
  袁踏歌那边立刻撤回了他刚才发的消息,之后,无论岑筝问什么袁踏歌都不再理会了。
  岑筝哭笑不得,他以为自己认识冯有期那么多年已经足够了解对方的为人了,没想到这辈子再以新身份见到冯有期,这人能比他还面目全非。
  他还记得学生时代,冯有期每天都愿意牺牲个人时间去帮助那些成绩差的同学,每次大扫除冯有期都会帮女生干又脏又累的活儿,公交车上给老弱妇孺让座,省下来的零花钱捐给灾区,待人接物礼貌又温和,跟自己讨论电影时就算有分歧也不会生气。
  怎么现在不仅衣冠楚楚做下流勾当,还跟以前他们最讨厌的人同流合污。
  岑筝出神儿了很久,终于止住了对冯有期的回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吴墨的事,今天网上接二连三出现大新闻,估计网友们都把这么一个网红主播忘却脑后了。
  岑筝给吴墨打了个电话,然而对方却迟迟没有接。
  估计今天他家里很热闹吧……岑筝撂下电话,独自一人在吴墨静谧的卧室里躺下。
  印着“花开富贵”的牡丹床单上还残留着柔顺剂的香味,岑筝枕着吴墨的枕头,迷迷糊糊地闭上眼仿佛在拥抱这个人的胸膛。
  他现在只希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快点过去,吴墨能恢复这份珍贵的工作,以后两个人还能轻松地坐在一起吃饭,如果吴墨还愿意教他怎么做菜的话,那他也可以试着学一点。
  岑筝觉得自己能感同身受吴墨现在的情绪,一定又惊慌又委屈,还要强颜欢笑面对父母。
  他悄悄叹气,把脸埋在了松软的被子里。
  与此同时,在几百公里外的屋子里,秦意浓愁眉苦脸地看着儿子吃这顿关禁闭以来的第一顿饭。
  “小宝啊,妈妈看着你只吃这个,心里就像是刀子割一样的痛哇!”秦意浓拿起自己金线缝制的手帕轻轻拭泪。
  但是吴家自古的规矩她也不能逾越,既然吴墨的父亲已经下决心关他三天,秦意浓也无能为力,只能在每天饭点时间来看他几分钟。
  吴墨把一只烤鹅腿扯下,递到秦意浓面前,道:“妈,你吃这个吧,烤得挺嫩。”
  秦意浓看到儿子这么会孝敬自己,当即流下两颗珍珠大的泪,啜泣起来:“小宝啊,你是个好孩子,吃的条件这么艰苦了还惦记着妈妈。”
  吴墨连忙摇头,“不艰苦啊,挺好吃的。”
  听他这么说,秦意浓反而哭得更伤心了,心疼地问他:“天呐,你平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呀……”
  吴墨笑起来,把手里的鹅腿放下,伸手去擦母亲脸上的泪花。结果擦得秦意浓油光满面,他悻悻地缩回了手,小声安慰说:“我在外面过得挺好的,昨天不是都跟你说了吗。哎呀,你不用担心我,我从小到大关禁闭的天数比我在自己卧室待的时间都久,早习惯啦。”
  秦意浓点头,叹气道:“你爸爸现在已经去找朋友帮你了,等他回来你要好好认错。”
  吴墨笑容收敛起来,皱起眉拒绝了:“妈,这我不能答应你。”
  “小宝,你不要这么固执啦。”
  “不行。”吴墨态度坚定,“我已经二十一岁了,不能再要他的压岁钱了!”
  秦意浓急得叹气,劝慰他:“你就先收着嘛,大不了等他走了你再偷偷塞给妈妈,让妈妈拿去打麻将啊。不然他非要给你红包,你又死活不要,他一生气可就又要多关你几天了。”
  吴墨知道跟母亲解释太多也无法互相理解,只好站起来,走了二十米才走到窗边,拿起旁边的麦克风,嗓音低沉地对母亲说道:“靠父母,我只是个王子;靠自己,我才能当上国王。”
  秦意浓泪流满面。
  ……
  连续三天联系不上吴墨,岑筝心里担心他是出了什么事。幸好今天看到微博首页,有人说皇甫墨的经纪人开了直播,岑筝立刻登录魔拍听她说说情况。
  王姐今天浓妆艳抹,还穿了一条厚重的貂绒大衣,把自己裹得像亚洲黑熊那样威武雄壮。
  倘若换了别的女人这身打扮,旁人准要戏说一句“压寨夫人”。但王姐不同,王姐就是座山雕本人。
  [西红柿番茄]:王姐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刚拜完年。”王姐剥了几颗开心果丢进嘴里,之后嫌剥壳太慢,直接抓了一把丢嘴里嚼碎咽下去了。
  [水魑]:拜年?你这是去抢亲吧。
  “别废话!”王姐一拍桌子,上面的茶壶被震慑得弹起来三公分高。
  岑筝生平第一次在手机里看到这么彪悍的女人,他顿时心里一哆嗦,下意识想点锁屏把她彻底关进手机。
  “我知道你们想问啥,不就是皇甫墨怎么账号没了呗。”王姐把嘴里的开心果咽下去,不小心噎到了就抄起手边的一桶二锅头“咕咚咕咚”灌下去,然后伸出整条手臂抹了抹嘴,继续说:“放心吧你们就,没多大事,别瞎问了,他家里人昨天就联系我了。”
  得知吴墨没事,岑筝也暂且放下心,赶紧退出了魔拍不看这个女人,免得今晚夜长梦多汗流浃背。
  又过了一天,最新的话题人物是几个月前嗑药被抓又涉嫌家暴的渣男杜闲,这次的新闻是他对招供了几个圈子里同样不干净的艺人,并坦白自己的药物来源全都是白孟溪。
  LSD?岑筝把新闻从头到尾看了看,记住了这个药物名称,然后上网查资料。根据百科显示,“麦角乙二胺”是一种极易被人体吸收的强力致幻剂,导致人体视觉听觉紊乱,并失去方向感和时间判断能力。
  “警惕!LSD已伪装出休闲零食的样子潜伏在人们身边……”
  岑筝看到这个新闻标题后,感兴趣地点进去浏览,在看到警方展示出的赃物照片后,忽然感觉似曾相识。
  这种黄油饼干的形状他好像见过……岑筝盯着照片思索几分钟,终于背脊发寒地想起来——在冯有期的手里见过。
  在死前的那个晚宴上,岑筝宁可暂时饿肚子也要避开喧闹的人群,当冯有期贴心地递给他饼干时,他就那么毫无防备地吃了。
  “妈的。”岑筝手掌发凉。
  怪不得公司隐瞒了这么久,恐怕根本不是为了宋明琢的名誉,而是冯有期的安全。
  不过岑筝也清楚,冯有期当时不知道自己离开大厅去了顶楼,所以无论他当时是什么心态,应该都没料到后来会造成那么大的意外。
  岑筝正思索着这些事,手机响了几声,拿起一看居然是吴墨的微信。
  [吴墨]:有好好吃饭吗?
  岑筝秒回了个“嗯”字。
  [吴墨]:我月底就回去^_^
  岑筝本想说好,但犹豫了几秒,还是说:“你多在家待些日子吧,陪陪父母。”
  [吴墨]:我之后再跟你说、、
  似乎有什么急事腾不出空来,吴墨发完这条就不再说话了。
  岑筝放下手机,继续考虑吴墨的事。看来,吴墨被封号的原因应该就是冯有期依靠了白孟溪的权利,可现在白孟溪一家自身难保了,冯有期如果有什么状况只能自求多福,总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新的靠山。
  可冯有期又没有把柄在他手里……岑筝随手拿了支笔,在废纸上罗列出冯有期可能犯过的事。黄赌毒就不必多说,跟白孟溪攀得上关系的人肯定都多少沾了点。不过冯有期作为制片人,本身就相当精明,恐怕这些都不足以威胁到他未来的发展。
  那么其他可能性呢……岑筝仔细思考,冯有期肯定是跟白孟溪有交换条件才能结成好友的,而冯有期能带给白孟溪的好处,除了女明星以外,就只剩钱了,还必须是源源不断的大钱。
  以冯有期这种年轻制片人的能力,要是想开辟这种满足贪官儿子的财路,那就只能……偷税漏税了吧。
  一想到这个方向,岑筝就迟疑了。怀疑冯有期,就相当于怀疑公司,惊澜高层是什么德行,岑筝也是清楚的,只不过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反正自己每次拍戏拿到的前都跟合约上数额一致,大火怎么也烧不到自己身上。
  岑筝心头浮现了一个决定,并跃跃欲试。
  考虑了半天,他终于拿起手机,把微信切换了以前的账号。
  自从宋厌欢生日那天自己给他发了条祝福后,这小孩就再也没往这个对话框里发过东西,岑筝心里不免有点失落。
  他深呼吸后,点击了“视频通话”。
  另一边,正在海底隧道里疯狂自拍的宋厌欢屏幕突然卡顿,紧接着冒出来了哥哥的视频通话,吓得他当场就把手机扔地上了。
  霍蝉听到声音后把电话捡起来,还没等递过去,宋厌欢就伸手表示强烈拒绝:“别、别拿过来!午夜凶铃!”
  “怎么了?”霍蝉反过来一看,原来是一个视频通话。
  “你、你你快扔了,这个手机被诅咒了……”宋厌欢声音颤抖,眼眶迅速吓红了。
  霍蝉不以为然,说:“你别信这些装神弄鬼的把戏。”
  他话音刚落,就接通了这个视频来电,倒想看看到底是谁闲得没事盗号吓人。
  岑筝看到摄像头另一边竟然是这个人的面孔,顿时失望透顶,不耐烦问:“宋厌欢呢?”
  霍蝉怔住了,他没想到这个账号后是认识的人,喃喃道:“怎么是你?”
  被外人撞见了自己使用这个账号,岑筝难得有一丝慌乱,但还是保持镇定地解释:“这跟你没关系,把手机还给他。”
  霍蝉回头示意宋厌欢,然后又转脸看向岑筝,回答:“他现在应该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那你就跟他说,关系到吴墨。”岑筝不想跟霍蝉牵扯太多,便用了另一个理由。
  “吴墨?”霍蝉挑了挑眉毛,“你想帮他把账号解封是吗?”
  “这不是废话。”岑筝剜了他一眼,烦这人今天怎么话多起来了。
  “噢,那你不用担心了。”霍蝉说,“宋厌欢前几天也惦记着这件事,不过据我所知,吴墨的父亲已经介入警方调查了。”
  “这样啊……”
  岑筝想象出一个淳朴的中年男人在警察局手足无措的样子,就立即感到心酸。
  “嗯。”霍蝉现在回忆起林逾静跟他说的那个男人的身份,还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吴墨平时挺朴素的人,他爸居然是身价1314亿的中国房地产富豪第四——吴惊。”


第47章 
  “所以, 你现在不打算解释一下情况吗?”霍蝉盯着摄像头, 目光渐渐冰冷下来。
  岑筝沉默了三秒,抬起手道:“打扰了。”
  说罢, 他就把视频通话挂断了。
  霍蝉看到屏幕又返回到了对话框, 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 转身把手机递还给宋厌欢。
  “别给我。”宋厌欢整张脸阴云密布,声音也不在状态, “这个手机我再也不用了。”
  他还没从惊吓里挣脱出来, 整个人有气无力地倚靠着海底隧道的玻璃,双目出神地自闭了。
  霍蝉只好把手机丢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虽然不明白岑筝到底是什么状况, 但既然宋厌欢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霍蝉就不跟他多说什么, 转而敲了敲旁边的玻璃,试图把鱼群吸引到宋厌欢脸边。
  “饿了吗?”霍蝉伸手揽过宋厌欢的肩膀,“去吃鱼吧。”
  宋厌欢这才恢复了点精神,皱眉道:“……你好残忍。”
  霍蝉轻笑, 热气似有若无地划过对方的耳廓。
  结束视频通话后, 岑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网搜索“吴惊”这个名字的相关信息。
  “最新中国富豪排行榜:前十里八个都是房地产大亨!”
  岑筝点进第一个标题, 里面展开了一张表格,从上至下无需多加浏览,就能注意到第四名的位置清楚地写着“吴惊”两个字,跟在后面的还有他的身价——1314亿(人民币)。
  而再仔细查找资料过后,岑筝发现这只是吴惊最普通的身份而已,除此以外具体展开, 这个中年男人现在还是四十大道集团CEO、中国企业家俱乐部副主席、惊澜传媒董事、第四代养猪模式探索先锋、人大代表、上一届奥运会火炬手!
  这令岑筝完全意想不到,吴墨的父亲竟然是如此杰出的企业家,亏他还经常上掏宝网购东西呢,从来没想过掏宝所属集团CEO的亲生儿子就生活在自己的身边。
  岑筝松了口气……既然有这种背景,那么吴墨的账号应该很快就能解冻了吧。
  果不其然,今天下午吴墨的魔拍和微博账号数据都恢复如初,并且还被两个平台赠送了五千年的尊贵会员权限。
  吴墨登录魔拍先录了个新年祝福发出去,让粉丝们放下心来。这几天他被父亲关了禁闭,不允许使用手机,他想联系岑筝道个晚安都没机会。
  现在父亲总算气消了,同意把他从小黑屋里放出来。吴墨拿好手机,坐进房间外准备启动的劳斯莱斯上,司机开了十分钟终于把他送回了卧室门口。
  吴墨进去以后乘电梯上床,趴在床上给岑筝发了几条消息问好,然后两眼一闭,终于睡了这几天以来的第一次好觉。
  而吴惊那边已经开始联合警方调查了,很快就轻易知道了是谁针对吴墨。虽然吴惊在物欲纵流的商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但他骨子里仍旧是个刚正不阿的男人,既能对儿子管教很严从不溺爱,也能在儿子受委屈时默不作声地站出来遮风挡雨。
  有了他在暗中帮助,警方调查起白孟溪时毫不费事,就当他们有充分证据和足够抓捕条件时,却得知白孟溪因为怕受父亲白光南连累,连夜坐飞机跑到了国外。
  吴惊绝不会善罢甘休,立即亲自带人乘私人飞机去找他。
  经过两天一夜,吴惊手下的“战龙”调查团顺利找到了白孟溪的下落,并蓄势待发,最终在这天凌晨破门而入,令白孟溪猝不及防!
  但是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白孟溪也早有准备,见屋内闯入数十名迷彩服精壮男子,他立刻把裤`裆里藏好的枪掏出来,对准他们就是连续三发子弹!
  第一枪空了……第二枪也空了!而这第三枪,在千钧一发之际竟然——
  射中了吴惊的胸口!
  成功把他们的Boss干掉了!月光映在白孟溪的脸上阴森至极,他刚咧起嘴笑了一下,几秒后却面色惨白,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
  吴惊明明已经中弹,但是却在原地纹丝不动!
  “呵。”这个中年男人冲白孟溪不屑一顾地冷笑,然后双手握拳慢慢举过肩膀,猛地竖起两根中指。
  “怎、怎么可能!”白孟溪难以置信,自己刚才分明打中了他左胸口!
  “知道为什么吗,年轻人?”吴惊嗓音雄浑沙哑,目光锐利得如同孤傲不羁的老狼,“妈的,不打头,打老子衣服!”
  吴惊说完,就把手伸进了自己平整的西装外套里,掏出了里面的东西,并将它缓缓高举起来——
  白孟溪定睛一看,那居然是、是……吴惊的护照!
  怪不得自己的子弹看似打中,实则无效,原来是这本护照完完全全保护住了吴惊的胸膛啊!
  “把他给我拿下!”吴惊一声令下,身旁的数十人一哄而上,把白孟溪围得满身大汉。
  .
  过完元宵节,吴墨也该收拾东西回去工作了。秦意浓当然舍不得他,跟吴墨掏心窝子说了俩小时的话才轻松了一点。
  “妈,是儿子没本事,没什么东西能让你开心。”吴墨手握着麦克风,羞愧不已,“我再三考虑,干脆给你表演点节目助助兴吧,我这就摇一首《烛光里的妈妈》送给你!”
  秦意浓泪眼模糊地看着吴墨在自己面前发疯了似的摇头晃脑,她忍不住关切地问:“小宝啊,是不是家里的狗不小心咬到你了啊?”然而吴墨光顾着摇根本没空理会她。
  等吴墨把拿手绝活表演完毕,也终于气喘吁吁地提起行李,依依不舍地跟母亲告别,离开了家。
  毕竟以后的工作只会越来越忙,吴墨下一次回家恐怕就得等大半年后的国庆节,而那天也正好是父亲的生日,到时候一家三口又可以其乐融融地同桌吃饭了。
  不过眼下最令吴墨期待的是,他今天就可以见到岑筝了!
  雪莲果和山竹都带了很多,如果岑筝吃不完,吴墨还能帮他熬汤或者做成点心,放假的这些日子他跟着家里的厨师们学了不少技艺,等以后他要挨样展示给岑筝。
  傍晚到公寓门口,吴墨掏出钥匙。
  其实他今天都没提醒岑筝自己回来了,万一岑筝记得准确的日子呢……吴墨藏着这份隐隐的小期待,进屋后莫名兴奋起来,心脏怦怦直跳。
  要不先做饭吧,如果岑筝忘记自己今天回来,那么晚上直接来吃饭说不定会是惊喜呢。
  吴墨这么思索着,脱下外套挂好,然后准备进屋换套宽松的衣服。
  刚一走到卧室门口,他的脚步就倏地止住了。
  心跳在瞬间紊乱,吴墨甚至倒吸了一口凉气,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床上那个正熟睡的人。
  ——他的怀里……
  吴墨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不敢向前多挪动一点点位置。
  ——他的怀里,正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被子。
  吴墨脸颊发烫,伫立在门框边半晌,才调整好呼吸的频率,迈着轻盈的步子悄悄走过去,然后在床边俯身蹲下。
  他犹豫着要不要轻声叫醒岑筝,醒醒盹儿,免得一会儿自己做饭时动静太大,直接吵醒的话就会让人精神疲倦。
  吴墨手臂刚抬起来,还没等触碰到岑筝的肩膀,枕边的手机忽然亮起屏幕,紧接着开始响动悠长的和弦。
  岑筝立刻睁开了眼,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
  吴墨望着对方那双此时茫然无措的眼睛,迟疑地温声打招呼:“宋老师,我回来了……”
  岑筝侧身躺在床上面对他,一直都无意识地提着一口气,直到吴墨的声音清晰地响在耳边他才如释重负地深深呼吸。
  他赶紧把闹钟关掉了,手肘撑着上半身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橙汁洇了洇嗓子。他喉结上下滚动几下,撂下杯子后开始慢慢咂摸着嘴里的甜味。
  “我差点忘了,你今天回来。”岑筝伸手扶着后颈,眯眼晃动脖子。
  果然还是忘了啊……吴墨抿抿嘴,心里泛着一丝失望。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愉悦的心情,眼睛熠熠生光地问岑筝:“最近没有饿着吧?我在家学了很多道菜的做法,一会儿给你试试。”
  岑筝歪着头看他那张神采奕奕的脸,悬了好几天的心总算放下来。他沉默片刻,才淡笑着开口:“乱七八糟的事都解决完了吧?”
  “嗯。”吴墨低下头。
  “我本来还很担心,怕你承受不住打击什么的。”岑筝打了个哈欠,无奈道,“还好后来听说有人能帮你解决。”
  吴墨仍然蹲在床边忘记站起来,他仰脸凝望岑筝,目光如炬。
  “那后来就不担心我了吗?”吴墨面色诚恳,轻声问他。
  “啊?”岑筝揉了揉自己被枕头压变形的头发,居高临下地瞥着吴墨,理所应当的口吻,“后来……后来就放心了呀,还担心你什么。”
  吴墨双眼暗淡几分,嘴唇动了动,小声提醒岑筝:“你之前说,以后不会不管我的。”
  岑筝指尖一顿,回忆起那天的电话,点头回应道:“嗯,我说过。”
  “那时候你的意思是,以后会帮我找工作吗?”吴墨两眼重新燃起光亮,试探性地问。
  “那时候的意思是……”岑筝说到半截,话忽然止住了。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吴墨,目光却异常柔和,两人四目交接,什么都不再多说。
  屋子内陷入静谧之中,吴墨耐心等了许久,又迫切地想知道答案,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问:“是什么?”
  岑筝仍然保持原姿势坐在床上,缄默不语地垂下眼,脸颊发烫,悄悄舒口气。
  就当吴墨准备放弃追问站起来的时候,岑筝忽然抬起手,搭在吴墨宽厚的肩膀上止住了他的动作。
  接着,岑筝慢慢俯下身,凑近了吴墨的脸颊——
  吴墨呼吸骤然停止了。
  对方纤密的睫毛近在咫尺,若即若离地蹭着自己的眼窝。他清晰地看见了岑筝白皙细腻的皮肤,几乎找不到瑕疵。
  唇上柔软的触感只感受到了一瞬间,吴墨的身体里却像是经历了一次宇宙大爆炸。
  “是可以养你的意思。”岑筝双唇离开了吴墨的嘴角,稍稍向后退了些,齿间缓缓流出暧昧的热气,拂到吴墨的唇上。
  岑筝浑身上下此刻都烫得快冒烟,说完这句话后,他立刻直起了身子,蹙着眉头转过身躺下,不再去看吴墨。
  他心里暗暗骂了自己几句,忐忑不安地望着窗外。
  听吴墨这么半天什么动静都没有,岑筝估计对方已经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傻了吧。
  岑筝准备直接闭眼,以睡觉的方式拒绝吴墨之后的追问。
  然而他视线陷入黑暗还没半分钟,肩膀忽然被人用力扳正,借着这份力道他整个人仰脸平躺在了床上。
  不等岑筝睁开眼,嘴上就忽然蹭过一片温热,接着就有柔软的东西顺着唇边探入口中。
  从对方唇缝溢出的热气被自己毫无保留地接纳,岑筝浑身都因此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酥麻感。气血直冲大脑的同时,他难以置信地意识到——
  吴墨正在贪婪地汲取他唇齿间的温度。


第48章 
  岑筝舌尖残留的橙汁糖分被吴墨舔舐得一干二净, 伴随着身体的力气缓缓流失, 岑筝感觉自己几乎要缺氧。直到两人柔软的唇瓣缓缓分开,他卒然张开眼, 眸子里不由自主地蕴出明亮的水光。
  吴墨嘴唇颤了颤, 他盯着岑筝泛红的脸几秒, 忽然手足无措地松开对方肩膀,低声歉疚地说了句“对不起”就立即直起身子退后站好。
  岑筝觉得双唇已经麻木, 他望了望天花板, 然后偏过头看向吴墨。
  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吴墨迅速转头回避了他的目光, 然后快步走出卧室, 躲进了厨房。
  ……对不起什么呢?
  岑筝看着吴墨消失在门的方向, 呼吸渐渐乱了频率,下意识抿紧了自己的嘴唇。
  吴墨在厨房里冷静了十分钟,终于想起来拿出塑料袋里的蔬菜清洗。
  冰凉的水柱覆盖了小半条手臂,吴墨心不在焉地重复手上的动作, 把一根莲藕搓得洁白发亮, 半晌后回过神儿, 才慌忙关上水龙头,用毛巾擦干净溅到桌面上的水渍。
  他切菜的时候也毫不在状态,黄瓜成片后不继续接切其他食材,反而鬼使神差地把黄瓜片挪了个方向,三下五除二把它又切成了丁状。
  之后炒菜,油锅冒出“滋啦滋啦”的噪声, 有了这份杂音掩盖,吴墨就一边撒盐一边情不自禁地笑出声。
  这顿晚饭吴墨耗费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完成,比平时多了一倍的时间。岑筝饿着肚子躺床上等,他以为吴墨真在费心思搞新菜式来着,结果等他出房间坐下来一看,居然只是一盘普通的蛋炒饭。
  “菜里的盐太多了……我就换了别的做。”吴墨双眼不好意思正视岑筝,把碟子端出来撂桌上后就又躲回了厨房。
  好紧张!光是主动跟岑筝说上一句完整的话,吴墨就已经背脊发热了,他不得不再次拧开水龙头,伸出手臂冲冲凉。
  岑筝坐在餐桌前迟迟没有动筷子,他现在其实也没有吃饭的心情。戏外跟别人接吻也是他生平第一次,不得不说,吴墨唇瓣的触感比看起来都要柔软,而且不像女生的唇上总会带着口红的味道,这种亲密接触让岑筝体验过后仍意犹未尽。
  ……难道是无师自通了?
  岑筝思忖着,过不久他忽然想起来,吴墨以前可没少看自己的吻戏合集呢。
  还真是活学活用了。
  冰凉的水珠从吴墨的双臂上慢慢滴落,他挽着两条袖口从厨房出来,脸上不自觉露出有点畏怯的笑,然后在岑筝对面坐下。
  就算面对面坐着,两人也不看彼此,一个低头扒拉筷子假装吃饭,另一个低头抹干净自己手臂上的水珠。
  岑筝觉得这样尴尬的气氛维持太久很不自在,于是先开口抛了话题出来:“今天是大结局呢。”
  吴墨猛然抬头,附和道:“啊,是啊,好像群里还通知说晚上记得转发微博来着。”
  岑筝用筷子夹起几粒米饭,却迟迟没有放进嘴里。
  他见吴墨明显是无所适从的样子,只好避重就轻地说起话来,跟对方讲公寓附近有几家年后新开张的餐厅,他点过两次外卖,味道都很不错。
  听岑筝这么说,吴墨自然担心他最近的饮食状况:“饭每天都是按时吃的吗?要是肚子饿了才叫外卖,那肯定之后还得等好久吧,这样饿时间长了很伤胃的。”
  “还好,从除夕到现在,这也没多少天。”岑筝说,“我以前就习惯这种饮食规律了。”
  吴墨双眸温和地看着他,沉默片刻,声音很轻却也不容辩驳:“那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嗯。”岑筝掌心涨热,嘴角迅速掠过一丝笑意,抬眼与吴墨对视着点了下头。
  说到除夕,岑筝就不免回想起那一晚的心情,因为吴墨在网络上最重要的账号消失,他就跟着就焦虑得一夜没睡好。
  偏偏那个人自己出了事还惦记着先发语音来安慰别人……岑筝一想到这个,心里就沉闷地软下来。
  吴墨的紧张感终于缓和下来,也能有底气正常跟岑筝交谈了:“回家以后,我还想给你多发点我家后院的视频来着,但是我不知道你每天都什么时候忙,怕打扰你看剧本看电影什么的,我就只把视频录下来,想等回来再给你看我钓上来的鱼。”
  岑筝对他的鱼没兴趣,只摇头说了一句:“不会打扰。”
  为了让吴墨记住这一点,岑筝又说:“我有时候……也想知道你在做什么。”
  吴墨因为这句话喉结动了好多下,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咧嘴笑起来,跟岑筝说:“我也想你,大年三十儿的鞭炮再响,也没我想你那么想!”
  岑筝听了忍俊不禁。
  今晚两个人一起坐沙发上看《爱你十分泪七分》的大结局。从下午到现在,他们都心照不宣地不提亲吻的事,只是在很多行为的细节上,又不约而同变得暧昧起来。
  比如像这样肩并肩靠着,隔着两层睡衣布料能隐约感觉到对方肌肤上的温度,在过去从来没有距离这么亲密过。
  等两集剧播完,岑筝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嗯!”吴墨点头答应,并送他到了门口,“明天做好早饭就告诉你。”
  大门一关,岑筝重重舒口气,赶紧回自己家的卧室趴着。
  幸好吴墨没多留他……岑筝心里产生迟来的焦躁,刚才坐在沙发上看剧时他一直在琢磨:万一吴墨以后有同居的意愿怎么办呢?这个“同居”可就不仅仅是一起吃饭看电视那么简单了。
  岑筝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纠结到了后半夜。
  虽然不后悔主动亲了吴墨,毕竟这是自己从春节那天起就做好的决定,但他这么做只是想给吴墨一个安心的回应,绝没料到对方居然瞬间胆子大到把自己压在床上舌吻啊!
  就算男人间亲密接触的感觉让岑筝适应良好,可他还是不得不怀疑,吴墨今后会有更多的欲望向他索求。那自己到时候……难道真的可以满足他吗?
  岑筝连想都不敢想,他脑子里刚浮现出“床”这个字眼,接着就仿佛能看见“吴墨用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力道野蛮地在我身体里铁杵磨成针”的恐怖画面了。
  他惴惴不安地睡去,转天早上拿起手机看到了吴墨发来的早餐提醒。岑筝随便回了个标点,就闭眼继续睡回笼觉。
  然而微信提醒还接二连三吵他,岑筝再眯着眼看,发现原来是宋厌欢一直在联系自己。
  岑筝切换进对方的对话框,看到宋厌欢发来了一连串的表情。开始是一只鼓囊着腮帮子发呆的兔子,后来又是这只兔子又躲在墙角凑出一只眼偷看,再往下是兔子打滚儿和兔子嚼萝卜。
  “?”岑筝回复他。
  不过那边很久就没消息了。
  是霍蝉跟他说什么了吧……岑筝这么确定,然后下载了宋厌欢那套表情包,也发过去好几个。
  半晌后,对方总算再次有了回应,但还是不说话,只发了个兔子开心蹦跶的表情。
  岑筝松口气,直截了当地问:“哪天有空见一面。”
  宋厌欢又不理他了。
  岑筝不知道这小孩现在想什么,但既然自己已经这么提议了,决定权就在对方手里,他不想强迫。
  就在今天,岑筝也收到了经纪人高蕴的消息,说新戏要延后拍摄了。
  “出什么问题了?”
  “冯有期被拘留了。”高蕴沉重地叹气,结果下一秒她就听见岑筝那边传来一声发自内心愉悦的“哈哈”。
  高蕴:“……”
  岑筝:“哈……唉,出什么事了吗?”
  这事高蕴不能跟艺人详细说,含糊地避重就轻讲了讲,只说是冯有期联合律师隐瞒公司做了些违规的事,而且听警察说他还在外边嫖过几次。
  “这不是刚过完年吗,警察这么快就查清楚了?”岑筝问。
  “一言难尽……是公司董事出来举报的。”高蕴说,“当时开会,好多人在场,艺人也在,还有人录视频了。”
  岑筝翻找朋友圈,看到袁踏歌把当时的状况录下来了,幸灾乐祸地公开发布,高蕴在评论里勒令他删除他也不听,依然哈哈大笑。
  视频很短,就十几秒,冯有期被两个警察扶着带走时回头跟吴惊说了一句:“You can't handle the truth!”
  “年轻人,不要总跟老子拽洋文!”吴惊歪着嘴角冷笑,扬了扬下巴大喊,“I'm Chinese!”
  岑筝欣慰地给袁踏歌点了个赞。
  虽然不知道冯有期到底多少条犯罪记录,但岑筝相信这些都会在不久的将来公之于众,他现在不必再为此多浪费时间思虑。
  今天心情好,岑筝找到窗边合适的光线自拍一张,发微博并配字:“昨天大结局你们哭了吗?虽然我早就知道了剧情,但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感动,很荣幸能参与拍摄这么好的电视剧,大家都辛苦了!。@电视剧爱你十分泪七分 @邵朗筠 @宋厌欢 @……”。
  岑筝发完照片等了几分钟,才点开评论看看大家是怎么赞美自己的。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前排热评并非全部都是他料想中的夸赞,还有好几条莫名其妙的内容夹杂其中——
  “哈哈哈哈哈哈刚看完小岑演的智障,现在看到新自拍还想笑。同意的赞我!”
  “岑筝真的很厉害,把智障竟然能演得惟妙惟肖,我在电影院首映的时候都看呆了,甚至以为这是本色出演。”
  “天才和智障无缝切换,这就是岑筝,未来可期[心]”


第49章 
  岑筝猝不及防, 他早就忘记自己八百年前在影视基地跑龙套的事了, 没想到这部电影在自己现在刚有点名气的时候……上映了。
  而且,一个出场时间还不到两分钟的小角色在演职员表上也拥有姓名, “风筝”们就算想闭眼硬说那个智障只是跟岑筝长得像都没办法。
  既然如此, 为了避免被黑粉带节奏, 真粉只好先一步狂吹起来:“偶像包袱会让演员负重前行,而岑筝却选择丢下它, 轻装上阵。这就是一个好演员的基本素质, 即使拥有再完美的外表也不局限于讨喜的角色,反派也好, 丑角也好, 哪怕是一个小龙套也要尽全力完成。可见, 岑筝就是这样一个活得敞亮坦荡的人。”
  这位粉头发送完这条微博后,就率先给自己转了条好友圈:“姐妹们,我这样瞎JB吹行吗?”
  岑筝决定选择性无视大家对自己黑历史的讨论,切换回了小号, 点进#魔怔# 超话看看CP粉们对自己刚才的微博有何感想。
  [@迷人初仔]:墨哥墨嫂是不是闹矛盾了啊, 墨嫂今天发微博艾特了所有演员就是没艾特墨哥, 陷入沉思.jpg
  [@0波丽]:你们都不懂岑姐的小情趣,这样故意漏掉姐夫,今晚姐夫就能生气得把岑姐干得水流成河惹。别看小岑整天装得不爱搭理人,实际上比谁都骚才能钓到墨墨这样的绝世好1[并不简单]
  [@山顶村人]:我已经脑补出了一篇金主破镜重圆霸总娇妻的原耽了,外冷内骚的美人受嘴上嫌弃帅气金主,一回家脱了裤子哭着乖乖叫老公, 呜呜呜孔瞳女士在吗,我命令你立刻给我写!
  ……
  “妈的。”岑筝皱起眉,不耐烦地咂了下舌头。
  怎么这群女孩的脑回路跟他预料的不一样啊!他@了所有人特意无视吴墨,正常答题思路难道不是猜他俩关系不合吗?然而这样想的人寥寥无几,大部分都把他这个行为当成了糖,舔得津津有味。
  岑筝一琢磨,不行,CP捆绑不能有,他跟吴墨怎么样那是他们俩的私事,而别人这样胡乱意淫就让他有种被偷窥的感觉。也许这些女孩年纪小不懂事,那他更得带头正正这种风气!
  [@软糖小仙女]:岑筝不艾特吴墨那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关系本来就不好,现在都已经刻意避开CP了,如果你们真的喜欢他们,就不要用虚构的东西臆想两个人!
  微博发布出去十分钟,岑筝就收到了近百条评论。
  “hello这位姐妹?你有事吗?抬头看看你在哪里撒野呢?”
  “又是你这个b来超话犯贱,nmsl[比心]”
  “墨嫂的唯粉为什么总是不肯面对现实,墨嫂本人每天看到你们废物的评论都哭辽,墨墨舔干净他的眼泪,然后两人通宵做AI的声音响彻全国夜空,而原po这只野鸡听到后只有资格气愤地打鸣[泪]”
  “这是友军啊各位!原po在墨少打赏榜的TOP100呢!”
  ……
  岑筝恼羞成怒地把她们一一拉黑,然后删掉了这条微博。
  他这正生气着,吴墨恰好也给他发微信过来:“纵使有一万个人从我身边走过,我也能感觉到你,因为他们都是走在路上,只有你踏在我心上[玫瑰][玫瑰]晚安,一夜好梦。”
  岑筝:“?”
  等一下,他们两个人难道已经自动成了这种关系了吗……不需要再面对面交流几句然后考虑一阵子吗?
  而实际上,在吴墨的认知里,“接吻”这个行为是必须情侣之间才能做的。既然岑筝主动亲了自己的嘴角,就证明他是有那种意思的,那吴墨还需多说些什么呢?啄嘴之情必当舌吻相报!
  吴墨那边侧身躺在床上,手机屏幕幽蓝的亮光映在脸颊,兴奋地手指慢慢打字:“虽然才三个小时五十六分钟没有见到你,但我却感觉像是过了三百六十五天那么漫长。”
  发送完这句,不等岑筝有什么回应,吴墨自己先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被窝里了。
  “嚯。”岑筝抱着手机看吴墨发来的情话,不由得喃喃自语道,“浪得倒还挺快。”
  尽管对吴墨这套浮于表面的花言巧语很不适应,岑筝还是选择回复个“嗯”字,免得打消对方的积极性。
  这短短一个字落进吴墨眼里,更像是不轻不重地敲在心上。他浑身都温暖起来,干脆把棉被都撩开丢在旁边,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后给岑筝发了条语音:“那你想我吗?”
  声音突兀地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岑筝听到吴墨这语气后瞬间头皮发麻。
  调子像是刚睡醒那样慵懒绵软,完全没了一个成年男人平时该有的稳重端庄,反倒是像个真诚的孩子冲长辈笨拙地撒娇讨好。
  听得岑筝脸颊耳朵接连发烫。
  他是打算以后争取多满足吴墨的要求,可是就四个小时不见面有什么好想的啊!大半夜问得这么露骨,他要是回答个“想”,吴墨该不会就直接过来敲门吧?
  思来想去,岑筝还是给他发了句:“早点睡。”
  [吴墨]:嗯嗯![收到]
  手机从掌心缓缓滑落到沙发上,岑筝浑身放松地蜷缩在一角,半晌后耳根才余温消散。
  岑筝以为,吴墨只是刚开始才会这么兴致勃勃,等过几天应该就没那么强烈的热情了。然而在他遭受了吴墨连续一周的情话攻击后,对方却已经不满足于文字的形式了。
  “超级漂亮,我特意让魔拍上的主播朋友寄过来的!”吴墨低头说道,然后有点羞怯地拉起岑筝的手,将自己的温度传递到他的掌心。
  岑筝听到“魔拍”俩字就毫无期待了,不过这是吴墨精心给自己准备的东西,岑筝还是得看一看到底是什么,然后再发挥自己的出色演技使吴墨心满意足。
  他被吴墨牵着手走到公寓楼下,暂时没发现什么异样。
  接着,吴墨把手松开,掏出耳机戴在岑筝的头上,还跟他说了句“你就站在这里,不要走动”,然后用手机给岑筝播放了一首歌。
  两秒后,清晰的动感DJ电音强势地灌入了岑筝的耳朵里。
  “……”岑筝在吴墨转过身的那刻悄悄翻了个白眼。
  吴墨向前走了几米,然后面向岑筝,缓缓地俯下身,蹲姿极其标准。
  难道是……岑筝看他这个姿势有点不好的预感。
  他根据自己对吴墨的了解,再结合此时此刻的氛围,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揣测出了对方的意图——该不会是想直接跟老子求婚吧?!
  岑筝听着耳机里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心里也跟着打起鼓。
  而接下来,就到了吴墨的表演时间。
  吴墨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打火机,对准自己正中心的地方点燃。于是,火势迅速朝着两端蔓延,直接把吴墨围成一圈!
  岑筝抬眼一看,是一个橙黄色的爱心形状。
  不,火苗目前没有停止,在这颗爱心的底端继续绽放——竟然是一个“岑”字。
  吴墨缓缓站起身,从自己裤子口袋里掏出两朵扭曲的玫瑰花,双手各拿一支。然后伴随着岑筝耳机里的音乐,吴墨拿着玫瑰花在火光之中抬腿跃动起来!
  岑筝这才发现,吴墨今天穿的是一双运动鞋,刚才走路还没有特殊之处,但是此刻双脚用力跺在地上的刹那,鞋底就突然冒出了光!
  红橙黄绿青蓝紫……五光十色,叫人应接不暇,在地上的火圈衬托之下更显得璀璨耀眼。
  “我操。”岑筝看呆了。
  这是什么?吴墨的社会摇新作品?不,不对,就算岑筝没有接触过社会摇,平常耳濡目染,也知道这样的舞步不是社会摇的风格,只不过耳机里的音乐旋律还是没有变化。
  岑筝看着吴墨跳着跳着就单腿伫立,保持平衡的同时,另一条腿还在空中奋力地向前连续蹬踹四下,结果整个人居然非常平稳地在原地转了个三百六十度,丝毫没有重心歪斜,可见吴墨在之前一定是下了功夫苦练过的。
  然而下一秒,吴墨那条在空中摇摆的腿放下来后,直接把地上的“岑”字踢出了三米远。火光在冰冷的地面上闪烁几下就迅速熄灭了。
  岑筝:“……”
  吴墨总算完成了这个为岑筝精心准备的礼物,他气喘吁吁地迈出火圈,跟岑筝介绍这个表演的正式名称:“浴火鬼步舞!”
  说罢,他还把手里两朵头部不翼而飞的玫瑰花递到岑筝面前。
  “辛苦了。”岑筝迅速摘下耳机,憋出这么一句安慰吴墨。
  “不辛苦,”吴墨急促地呼吸,“我只想把好看的东西……全部亲自拿来给你。”
  岑筝心中一动,若无其事地垂下头,用指尖捏了捏水那几片水分快要流干的花瓣。
  片刻过后,他听着吴墨的呼吸总算平稳下来,于是抬起头仰望着对方夜色下轮廓分明的脸庞,凑上前吻住了唇瓣。
  吴墨这下反而更呼吸不稳了。


第50章 
  软得像果冻布丁。
  岑筝半夜躺在床上不自觉地这么想着。
  与吴墨双唇贴紧的柔和触感仿佛能激发出自己崭新的欲望, 意料之外的食髓知味, 难以启齿的念念不忘。
  太离谱了……岑筝抬起手指,在自己唇边蹭了蹭, 可皮肤的位置不同, 怎么模拟都无法还原出吴墨的触感。他沉沉呼出一口气, 热流划得指节痒痒的,于是索性放下手, 翻身睡去。
  原本最近到了新戏该开拍的日子, 不过制片人冯有期现在还被拘留接受调查,暂定的投资也因此撤了大半, 目前还没合适的人接手, 剧组的拍摄日期只能无限延后。
  岑筝这才刚在网络有点人气, 高蕴不想让他闲下来太久,就给他挑了几个合适的电影剧本聊聊意愿。在高蕴的极力劝说之下,岑筝如她所愿答应了接下来拍摄商业片的工作,然后接收了她发过来的一份剧情大纲和人物小传。
  他仔细地从头开始看, 这电影的类型是都市异能喜剧片, 主角从小成长在小乡村, 作为大山里的孩子他一直渴望看看外面的世界,并在武侠小说和动画片的熏染之下,梦想着长大后成为一个敢于与黑恶势力对方、锄强扶弱的英雄。
  “然而……”岑筝眯起眼,再三确认了人物小传上括号里的斜体字,“然而,他因长期营养不良, 身体的肌肉发育并不理想,比他理想中的英雄模样要瘦弱不少。”
  怪不得高蕴这么希望自己能接这部戏呢……看人物外形要求,自己现在完美符合啊。
  岑筝再继续看剧情梗概,这个主角刚考上大学,终于可以进城了,没想到大城市却不像他以前幻想中的那么美好,作为一个农村少年,他想与人为善却被冷漠以待,甚至在某些地方还备受歧视。
  嗯,刚开始的剧情确实要靠这种让人憋屈的戏码铺垫,这样后面主角强大起来去打脸的时候就更爽了……岑筝随手在屏幕上标注颜色,给剧情分出层次,方便自己接下来揣摩。
  “他在雨天被一道惊雷劈中,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就当他犹豫要不要花钱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自己的身体突然出现了异样变化。”
  岑筝迫不及待地下划翻页,想看看自己究竟被上天赋予了什么超能力——
  “掌心隐隐感觉到热意,他抬手一看,指尖居然在绽放着樱粉色的光芒。同时,身体渐渐有些失重感,走路时脚底发飘,而且身上的衣服竟然像是活了一样,自己动了起来……”
  岑筝看这剧情梗概有点奇怪,不像是专业编剧写出来的水平,反倒有种从小说摘抄下来的感觉。他继续往下看,“这时候,一辆卡车在马路上飞速向前驶来,眼看着就要撞上过马路的小女孩,他下意识抬起手臂——”
  “一道粉红色的光芒直直地从掌心射出,刹那间包裹住女孩的身体,为她完美抵抗住了袭来的卡车!女孩的妈妈惊慌失措地赶过来,看到女儿安然无恙后松了口气。母女两人抬起头望向前方,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出手相救,没想到眼前见到的这位竟然是——”
  “魔法少女!”
  ???
  岑筝看到这四个字以后,条件反射地发出一声错愕的“啊”。
  [岑筝]:蕴姐,你给我发的剧本没错吗,我看完感觉不像是正经编剧写出来的啊。
  [高蕴]:哦,给你发的那个是原著片段概括,正式剧本还在修改。
  [岑筝]:IP?
  [高蕴]:嗯,网络小说,你要是有空也可以看看,叫《史上最土魔法少女》
  [岑筝]:?
  [岑筝]:蕴姐,说实话我觉得自己没信心和能力演好这个……
  [高蕴]:不会呀,导演都跟我说了他觉得你最合适,脸和身材,农村出身,他看过你的剧,觉得演技也比现在很多小鲜肉好。
  [岑筝]:不,我的意思是,我不会演反串。
  [高蕴]:不需要反串呀,你以为魔法少女就得是少女啊,这只是一个身份而已。哦对了,好像确实得穿女装,不过你长得好看,穿上以后肯定能吸粉的。
  岑筝给她发送了个“一脸懵逼”。
  他把手机丢在床上,难以置信地躺下看天花板。
  演这种角色确实是不想演的,但片酬的数字十分诱人,而且他一个新人也没有多选择的机会,前期发展得多听经纪人的。
  岑筝心里纠结万分。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先拖延几天,等高蕴再催他的时候再回复。
  眼下快到午饭时间,岑筝不等吴墨给自己发微信,就先去他家敲门了。
  “今天有点晚,我还没做好呢。”吴墨右手上还戴着一次性手套,开完门后又匆匆回了厨房。
  岑筝跟着他过去看,案板上铺了一层米饭,吴墨正往上面倒了些切好的熏肉丁,然后拿勺子捞出锅里煮好的樱花瓣撒下去作点缀。
  “弄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岑筝倚靠在桌边,随手拿起一朵煮软的樱花放嘴里嚼了嚼,没什么太重的香味。
  “买了袋新米,蒸出来比普通的软糯,我觉得适合做饭团。”吴墨放完最后一朵花后,带着手套把米饭慢慢捏成三角体,转头看了眼岑筝,“而且我还没做过粉色的食物呢,感觉很好看,适合你。”
  岑筝刚看完魔法少女的剧本,现在脑子里都隐约有种粉红色的光芒在闪烁,看到樱花后更加没食欲了。
  “还有没有别的正常点的菜?”岑筝环顾四周,“春天吃点莲藕或者山药比较好吧。”
  “黄瓜炒虾仁行吗?”吴墨把塑料兜里的蔬菜一一拿出,放水龙头下冲洗,留着备用。
  “有需要帮忙的吗。”岑筝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我先替你切菜吧。”
  吴墨一听这话,立刻心花怒放地点头,还把自己身上的黑色围裙摘下来帮岑筝套上了。
  这是多么幸福的场景啊……吴墨心想着。他在这边包饭团,岑筝在那边切黄瓜,简直就像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似的。
  吴墨心里泛着丝丝甜意,手上包饭团的力道也不由自主地加大,原本的三角形状被他捏成了桃心形。
  捏完饭团,他摘下一次性手套,走到旁边准备接手岑筝现在的工作。十分钟过去了,岑筝这边切完的食材才刚到一半数量,显然对此很是生疏。
  “我来吧,你去休息。”吴墨伸手要接过菜刀,却被岑筝抬了抬肩膀拒绝了。
  “我就练练手,也许下部戏需要。”岑筝头也不抬,摁着芦笋专心致志地下刀。
  吴墨在旁边悄悄观察他,果然切菜的动作完全外行,这样下去一会儿樱花饭团就该凉了。于是吴墨只好主动询问:“要不要我教你?”
  “行。”岑筝一口答应。
  然而岑筝没想到的是,吴墨直接站在背后伸出双臂环住了他,手也从自己的腰侧绕到了前方的案板上。
  即使两个人的身体还没有贴近,岑筝都已经感觉到吴墨呼吸的热气掠过自己肩窝,这瞬间令他警惕万分。
  岑筝轻轻侧脸,冷笑一声问:“学会占便宜了?”
  吴墨立刻摇头,诚恳地解释:“厨房太小了,我在旁边不好教。”
  呵,男人。
  岑筝当然不信吴墨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同为男人,他当然知道男人肯定都有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即使是平日再单纯的吴墨也不可能一直严于律己。
  不过岑筝并不会反感,反而还隐约觉得吴墨总算开窍了。当然,自己依然一点都不希望吴墨有什么出格的想法。
  “左手不要离刀刃太远,这样菜容易切歪。”吴墨声线柔和,清晰地浮现在岑筝耳边,“手指像我这样蜷起来按着,刀面贴着关节落下去就行,只要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就不会切到手。”
  岑筝按照他教的步骤慢慢重复,刚开始动作很缓慢,但多练习几次后就开始熟练起来了。
  吴墨松开手,站在岑筝背后检查他动作是否标准。
  岑筝发丝间有淡淡的洗发露香味,他稍微动一下脖子,吴墨就能嗅一阵清甜又诱人的气息。像是新鲜成熟的花果浸泡在澄澈的水中,微风拂过后,空气里都是大自然的这份清新恩赐。
  吴墨屏住呼吸,视线不经意瞥到岑筝的后颈,接着就忘记了移开。他的眼神游离在对方白皙的皮肤上,那纤瘦的脖颈曲线无比流畅,垂下头时,后颈微微凸起一块完美的形状。
  随意哪里的细节都无可挑剔。吴墨心想,岑筝的脖子美得就像大白鹅。
  “宋老师。”
  岑筝听到吴墨喊自己,于是漫不经心地应和了一声:“干嘛?”
  “我可以亲你一下吗?”吴墨目不转定地打量岑筝的脖子,真诚发问。
  “啊?”岑筝拿刀的手一顿。
  沉默几秒后,他不得不忸怩地回答:“随便你吧……”反正俩人也不是第一次亲了。
  得到了他的应允,吴墨心满意足地轻轻俯下头,吻上了他颈椎棘突的位置。
  这个微妙的触感让岑筝整根脊柱猝不及防地发麻,连带着肩膀都痒得止不住抖动几次。他低着头,后颈上那块凸起的骨头此刻被吴墨柔软的嘴唇紧紧贴住,而吴墨接着还微微张开唇瓣,用极轻的力道吮吸了一下。
  岑筝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绵长孱弱的呻`吟。他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酥软,双腿也差点站不稳。
  他倏地直起腰,转身推开了吴墨。
  “你切吧……我、我累了。”岑筝仿佛忘记该如何调整呼吸,眼睛不敢直视吴墨,说完这句话后就迅速走出厨房,连围裙都来不及摘下。
  刚才那个亲吻给他身体带来的影响还未消散,他现在感觉每个细胞都兴奋了起来,尤其是……
  岑筝坐在沙发上,下意识并拢了自己的双腿。
  干。
  亲哪里不好,非要亲那么奇怪的地方。
  岑筝脸色发寒,他伸手捂住了后颈脊柱,这还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身体还有这种敏感的位置。
  接下来的几天,岑筝都特意跟吴墨避开了些距离,免得对方有什么新想法冒出来。
  很快,高蕴也跟他说商量签新戏合同的事,岑筝考虑再三只得硬着头皮答应,然后准备自己接下来的变身魔法少女之路。
  根据主角的背景设定,岑筝首先还是得多了解农村少年的特征。虽然自己在其他人眼里的确是小村子里出来的年轻演员,但岑筝本身是完全没接触过乡镇生活的(除了刚活过来的那几日住吴墨的小出租屋里)。
  而他又不可能为了这么一部没什么深刻内涵的爆米花电影特意下乡,所以就干脆打开魔拍,根据这个平台上的视频总结农村男孩会有的特点。
  岑筝随便点开首页的某个热门,就看到一个头发染绿的男孩冲着镜头指指点点,用一副沙哑的公鸭嗓大喊着:“不管你是四大家族还是八大黑帮,无论你是皇甫墨他爹还是丹女王他娘,长江后浪推前浪,新时代里我称王!展翅飞翔做气质流氓,不慌不忙咱们来日方长!”
  “……”岑筝陷入沉默。
  他点进这个男孩的主页,发现视频并不多,十个不到,确实是个新人。
  但是粉丝数量可就很惊人了,七十八万这个数字在魔拍怎么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主播,吴墨当初魔芋榜风头最盛时期,也才只涨到了五十万。而现在平台没有举办活动,只靠几个视频就有这种程度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岑筝顺便瞄了眼粉丝投喂榜,位列第一的观众名字很是眼熟,金光闪闪的三个字母:TAG.
  这小子怎么还一天到晚看土味视频呢?岑筝不由得皱起眉,替高蕴恨铁不成钢。
  “还有闲心给人家打赏,有那功夫背背台词不行吗?”岑筝嗤笑一声,忍不住模仿起高蕴的语气,冲着“TAG”这名字喃喃自语。
  岑筝又接着看了几个视频,顺手关注了这位年轻的新主播,然后屏幕上直接弹出来一个提示窗口。
  【主播╬Joker_°正在直播:@全体粉丝。快来围观吧!】
  岑筝准备进去瞧瞧,还没加载完直播间的画面,他就听见这个男孩粗着嗓子哼笑一声,扬声说:“哈,皇甫墨?拿我跟他比你就是看不起我。你们瞅瞅我胳膊上的东西是啥,是啥!知道多少钱纹的吗?再看我这身衣服——”
  正好这时候,卡顿的屏幕也流畅了,岑筝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件缝满亮片的黑色西装,在镜头下如同星河那般熠熠生辉。
  “哼!”绿发男孩得意一笑地站起来,双手捏住西装上边,在空中大幅度甩了五百四十度才披到自己肩膀上。
  他眉飞色舞,大声赞美自己:“小伙西装身上穿,气质属实不一般!”
  “傻逼。”岑筝面无表情地退出了直播间。


第51章 
  [@情报师]:最近又有影视公司买了个大IP, 男主已经定了, 名字俩字,出道不到一年, 这部戏演完绝对大爆[并不简单]我把话撂在这里, 等上映就把这条微博挖出来[doge]
  情报师最近发消息总是说得含糊不清, 就像是轻描淡写地往池塘中撒了一把鱼饵,引得各家饿坏的粉丝立即蜂拥而至, 纷纷转发好友圈为自家正主画饼。
  “如果不是那种连名字说出来都没认识的xtm, 去年出道的俩字名字有五个人,sb, nc, nb, cz,wm,前三个都是丑逼,5比较符合大IP男主的脸, 但演技太烂, 所以还是我妹妹比较合适[互粉]”
  “情报师这两天溜粉八百次, 还是不要太乐观了8,万一公布IP是耽丑就GG了。”
  “mmp,如果再跟土瓜合作一次还是耽改那我就去自杀。”
  “姐妹们看清楚昂,qbs说的是上映,上映啊!能拍电影的大IP还是刚卖出去的,要么男频的《迷局侦探》要么女频的《天生异对》, 散了吧男主都不是岑姐的饼。”
  ……
  林逾静眯着眼睛看电脑屏幕,慢慢编辑近期的情报,选择定时发布。
  她目前的收入来源就是靠独立经营这个名为“情报师”的营销号,虽然现在重回演艺圈也有不少门路,但很多年没面对镜头,她对演戏的热情早就退却了,还不如站在圈外看看热闹,顺便也可以捞几笔。
  “喂?”她拨通了一个电话,“你再说一下那本书的名字,我又忘了。”
  “什么什么少女……”霍蝉凭着记忆努力重复书名,“不好意思,超过两个字的名字我都记不住,你干脆自己去上那几个文学网站看吧。”
  “你那边怎么这么吵?”林逾静听不大清他的话。
  霍蝉把烟卷碾灭丢进垃圾箱,扬声回答:“我在机场,要工作了,拜。”
  他收起手机,抽出饮水机旁的纸杯给自己斟了口温水喝。然后转身进了卫生间,敲了敲最里面的隔间门,催促道:“换完没有,你还得赶时间。”
  “闭嘴!”宋厌欢把背带裤紧紧提起,没掌握好力道一下子勒得他两腿中间生疼,在隔间里嗷嗷叫唤起来。
  霍蝉听见一下子沉了脸色,立刻问:“怎么了?”
  “没事……”宋厌欢太阳穴直跳,“我换好了……”
  他拨开门锁,双腿无力地从台阶上跌下,身体被霍蝉伸手一把抱住。
  “这次没穿反了?”霍蝉掀起宋厌欢背后的衣料,往里看了眼,“你下面只穿内裤吗?”
  宋厌欢站直以后推开他,红着脸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自顾自调整着背带往外走,不耐烦地催了句:“你快点,我还赶着吃饭呢。”
  到底是谁一直在浪费时间……霍蝉轻轻叹气,带他走VIP通道避开大厅的粉丝。
  宋厌欢坐在车上,拿着手机犹豫着给岑筝发消息,对话框里的文字编辑好几次还是全部删除了,只发了个兔子俯卧撑的表情包过去。
  [岑筝]:还在首都吗?
  “他又回我了!”宋厌欢转头扯霍蝉袖口,示意他看。霍蝉对此没什么兴趣,斜眼瞄了眼就敷衍地点点头,继续望向了窗外。
  “怎么办,他说要请我吃饭。”宋厌欢缩在后坐上,心里纠结起来时就不自觉地往旁边蹭,然后靠在了霍蝉的肩膀。
  霍蝉侧脸望着他,什么都没说。
  “或者我去找你?”岑筝写好了这句话,思索几秒还是长按清除了。
  他不擅长主动邀约,尤其面对宋厌欢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再发了一句:“有空可以带朋友来我家玩。”
  岑筝等了几分钟,确定对方应该不会再发消息了,就关掉微信界面,转到微博继续坚持他的拆CP工作。
  [@软糖小仙女]:#魔怔# 剧也播完了,俩人都各回各家了,以后也不会再有营业,大家都冷静冷静别在一对不可能的CP上浪费时间了好吧。
  这次,超话的粉丝们也很给面子,再也不对他人身攻击了。
  “RTJJ又来钓鱼了,我就看看有多少新粉不知道他俩住同一个小区[阴险]”
  “糖姐真坏,劝我们爬墙,你自己吃糖。”
  “堂姐嗑文吗,孔瞳女士最新大作《嫁入豪门的魔法少女》,女装play,超苏[互粉]”
  岑筝的双眼现在看到“魔法少女”四个字就疼,滴了眼药水才缓和过来。
  他昨天已经熬夜把那本原著《史上最土魔法少女》看完了,完全不敢相信这么一篇烂俗的网络小说竟然也能在铁蹄中文网销量第一,甚至还卖出影视版权。如果要简单概括这个百万字的故事,那就是一个懦弱的男人不停变装成少女拯救苍生的成长史。
  这也算“成长史”?岑筝对此充满怀疑。
  不过既然已经签了这部戏的合同,岑筝还是要尽自己最大努力还原人物形象。他在魔拍的世界里畅游了两天,把农村男孩的生活理念了解大概。那就是——没有任何理念。
  对于一部分生活在教育水平落后,经济也不发达的地区的年轻人来说,很多人所崇尚信仰的状态就是一句“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这也是为什么魔拍上遍布了五湖四海“社会人”的原因。归根结底,就是底层人民的暴力崇拜,而且像“大金链子小手表,一身纹身叫得好”之类的价值观取向,也在他们心里根深蒂固。
  明白了这一点,岑筝也就更加能理解剧本里的主角为什么会那么执着于当一个英雄,并非是他善良到以拯救世界为己任,而是因为这是个“最有排面”的梦想。
  “澜城不相信眼泪,泰川不相信喝醉!等不到清晨的粥,那就倒满夜晚的酒!”
  屏幕里的绿发男孩扬起手中的啤酒瓶,仰着脖子“咕咚咕咚”灌下去,他喝得太急一下子呛到了嗓子,小麦色的啤酒像是喷泉一样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岑筝不由得皱起眉头。
  [TAG]:废物。
  [TAG]:就你这样还怎么跟别的主播PK?
  “对不住啊哥,我嘴太小。”绿发男孩冲屏幕下方的讪笑几声,抬手连续像敬礼似的打手势,“我重开一瓶儿,保证一口闷!”
  [TAG]:赶紧的,我没那么多时间。
  [奶思]:这位大佬好凶哦。
  [赏花开花落]:哈哈哈大王见大佬,看看谁才是真的王。
  名叫“Joker”的绿发主播用牙咬开了啤酒盖,这次喝得稍慢了些,才终于把酒一饮而尽。
  TAG满意了,给他打赏了五十个荣耀皇冠,然后也不多说别的,离开了直播间。
  Joker如释重负地松口气,把空酒瓶往地上一扔,坐下来跟观众们聊起天:“我告诉你们,年轻人,钱不重要,前途才重要!人生敢闯才能赢,一生流浪怎能行?”
  [皇甫雪妖]:吹牛逼吧你就,靠挑衅四大家族出名,你看那些社会人理你了吗?
  [丹家军编号66894]:小伙子不要太嚣张,往后再看看谁才是爹娘。
  [大王我帮你巡山]:支持Joker大王的请发1,1111111
  ……
  岑筝好几次都点进了这个Joker的直播间,倒不是他对这个绿毛感兴趣,只是偶然发现这男孩很多时候都隔空喊话皇甫墨和四大家族,可谓非常嚣张了。
  “皇甫墨那叫什么社会人儿,假人儿!”Joker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摇头说道,“他连句街都不会骂,你说他有啥技能啊,不就是仗着长得帅,搁那儿摇几下喊喊麦么,我也会啊,我现在就跟你们来一段……”
  “彪哥?哈,明人不说骚话,正道不装野逼,说实话四大家族里头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他。”
  岑筝看这人扯淡了几分钟,最终还是无奈地笑笑退出了直播间。
  正好吴墨也在直播,岑筝过去看看他来洗眼睛。
  屏幕上的吴墨笑容清爽,大概是刚蹦跶完,现在说话都有点急着喘气,不过也丝毫不妨碍吴墨的状态。
  他手肘杵在桌面上,托着腮看弹幕留言,感谢大家的礼物打赏。
  “美颜?我没开美颜什么的呀,连滤镜都没有的,可能是光线原因吧……”吴墨对着观众回答,然后站起身把窗帘拉上,回来坐下,“这样正常多了吧?喔,谢谢这位名叫‘软糖小仙女’的观众送来的告白气球,谢谢!”
  岑筝歪在床上躺着,果然看到吴墨这样干干净净的主播才能让自己心情好。
  “你们最近在追什么剧啊?推荐小说是吗,嗯嗯你说吧。”吴墨低头认真浏览观众留言,然后逐字念出来,“《史上最土魔法少女》?这是什么,给女生看的吗?”
  岑筝上扬的嘴角瞬间僵住了。
  “原来这本书这么火啊,好的,我记下了,有空会去看。”
  算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岑筝愁眉苦脸地叹气,自己出道以来,在公众面前形象崩塌得也太快了。
  吴墨活动了几下脖子,有点疲惫地说:“我先去洗个澡,等晚点时间再直播跟大家聊天。”
  岑筝见状,退出魔拍给他发条消息:“洗发水用完记得还给我[困]”
  [吴墨]:嗯嗯,但是我今天再用一次行不行[委屈]
  [岑筝]:用吧。我已经给你买新的了,过两天到货。
  [吴墨]:谢谢[玫瑰]
  过了二十多分钟,岑筝听到门铃声,翻身下床开门。扑面而来一阵浓郁的香味,吴墨头发还半湿着,穿睡衣拖鞋就过来了,修长的手上握着黑色瓶子递给岑筝。
  “真的好闻,我觉得都不需要用香水了。”吴墨把东西还给岑筝的同时,身体也凑上前,鼻尖在岑筝头顶嗅了嗅,“我现在味道跟你一样了,像荔枝。”
  岑筝刚笑出声,下一秒吴墨就蜻蜓点水般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岑筝抬眼,发现吴墨亲完还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是开始学坏了吗?
  吴墨脸上淡定自若,直到回了家才眉开眼笑,忍不住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控制好表情。
  要是以后天天都能给宋老师晚安吻就好了……吴墨躺在床上,刚吹干的头发还散发着热意。
  他抱紧怀里的被子,想象着这就是宋老师纤瘦的身体,然后轻轻地把脸埋在了上面蹭几下。
  枕边的手机持续响动,吴墨没有去理会,迷迷糊糊地差点压着被子睡着。半晌后他才想起看消息,原来是有段时间没联系的丹女王。
  [DanQueen]:兄弟,我接到个消息,有人打算给我们下战书。


第52章 
  收到丹女王的消息后, 吴墨立刻翻身坐起, 回复一句“怎么了”。
  [DanQueen]:有人押了五十万奖金点名要跟你,我, 还有傲爷彪哥坏宝他们分别PK, 就是魔拍的新功能, 你晓得伐?
  吴墨还真不太清楚,最近他都是按时完成直播任务, 没多余的心思研究魔拍版本更新后的内容, 光顾着考虑怎么给岑筝准备生活小惊喜了。
  经过丹女王的提醒,他才想起来去阅读魔拍PK功能的介绍。
  黄金等级的主播可以向其他同等级主播发起“挑战书”, 每封挑战书必须花钱购买, 下至一万, 上不封顶。PK时间内,无论其中哪间的观众都可以使用魔芋为喜欢的一方增加PK值。而时间结束后,打赏胜出者可拿走两个直播间内的全部打赏金,以及挑战书的押注。
  对魔拍平台来说这是个稳赚不赔的功能, 主播也能靠PK广场的曝光度扩大自己的威信, 而且黄金等级的主播向来都是不缺粉丝的, 观众们当然乐此不疲地想看网红们Battle。
  吴墨再去看了PK时间表,下周日的那一栏清晰写着自己的大名,另一个发起挑战的人叫“Joker”。
  [DanQueen]:如果你点应战,那下礼拜日就得按时直播跟他PK,如果不点,等时间一过这封战书就作废。
  “那好啊。”吴墨不以为然, “我当做没看见就得了,我又不认识人家,这怎么PK。”
  [DanQueen]: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吧……彪哥他们都选择直接应战,要是咱俩拒绝了就显得很怂,你懂吧?
  吴墨明白这点,自从他跟丹女王上次短片联动后,自己的名字跟四大家族也算是捆绑在了一起。
  在魔拍,大家的团体意识都很强烈,讲究社会人的江湖义气。所以当面对同一个人的挑战书,也该大家一起上,是兄弟就不要退缩。
  “开会讨论一下吧。”丹女王最终这么决定,“后天下午四点,亚伦广场外的天桥,不见不散。”
  吴墨答应了。
  不过他好奇到底那位给自己下战书的主播到底何方神圣,于是又回到PK时间表,点进了挑战人╬Joker_°的主页。
  最新的一个视频名叫“锤子过山车,感受速度与激情!”
  封面就是一段过山车的轨道,吴墨光是看照片就已经犯恐高症了。
  点开视频果然更刺激,第一人称视角的过山车俯冲,拍视频的Joker声音带着哭腔,嚎啕大叫着“妈呀救命啊我想回家妈妈啊”,这画面看得吴墨掌心冒冷汗。
  真是个狠人。
  吴墨抽出纸巾擦干净手掌。他知道一个主播为了赚钱会有多艰辛,但自己顶多也就努力多吃几碗饭头爆西瓜什么的,没想到这还有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居然敢录过山车视频,怪不得还有底气跟五位大主播叫板呢。
  下一个视频是Joker坐完这趟过山车,摇摇晃晃走下来的自拍。吴墨看他的脚步,开始以为他是过山车后遗症走路不稳,但仔细观察后发现——这节奏感极强的外八字和微微蜷曲的腿关节,根本就是魔拍平台`独一无二的“流氓步”!
  不仅如此,吴墨往后回放了几秒,看清了Joker的鞋子。
  那是在年轻人中非常流行、只要有新款式必定被一扫而空的潮流品牌——Adidiaos!
  这位后起之秀果然不容小觑……吴墨感觉到了事态严峻。
  毕竟判断直播PK胜负标准是取决于规定时间内的打赏金额,如果对方本来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孩,那操纵PK值肯定相当容易的。
  对于黄金级别的主播来说,奖金收入已经算是小事,在魔拍的威慑力才是他们追求的目标。
  就算吴墨不在乎名利,但自己的决定也会影响丹女王他们,吴墨眼下便没办法独善其身。
  还是先等等,听前辈后天的意见比较好。
  早上,岑筝一个人在家里看剧本。
  背台词之类的事不在话下,揣摩人物心理也有了许多自己的见解。现在唯一让他感觉到棘手的,就是这部影片里的动作戏……也就是“变身”。
  剧本的扉页还特别贴心地印了一排动作分解图,岑筝按照上面的指示,抬起手演练了几遍。
  在他全身心投入之后,动作也愈发标准了。于是岑筝站起来,走到大衣柜的镜子前,准备正式排练一遍。
  纤长的手臂抬起时仿佛优美的舞蹈姿势,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半圆曲线,紧接着双臂交叉叠起,手掌模拟花瓣的形状快速旋转,然后原地绕了三百六十度站立,小声喊了句“马勒戈壁变身”就把手掌伸出去——
  “咚”的一声,岑筝恼羞成怒地一拳头砸在镜子中央,震得平面摇摇晃晃。
  太丢脸了……
  岑筝光是独自欣赏这连串变身动作,都想自戳双眼。
  练习完基本变身动作,摆在岑筝面前的还有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口音。
  主角普通话应该不是太标准,导演的要求是让他语调文弱一些,咬字要突出人物内敛的气质。
  岑筝关注了几个口音类似的魔拍主播,每天就模仿他们视频里的说话方式念台词。熟练以后,他平时跟吴墨说话偶尔也会夹带这样放松的腔调,这让吴墨感到新奇。
  为什么宋老师说话变嗲了呢……吴墨思索之后,得出结论:是在跟自己撒娇吧。
  吴墨差点就想抬手捂住自己心口了。
  他觉得自己意会了岑筝的意思,于是吃饭时都主动夹起一只虾送到岑筝嘴边,想喂他。
  “干嘛啊?”岑筝声线恢复正常,蹙着眉头瞪了眼吴墨。
  吴墨一愣,悻悻地把筷子收回来,虾放自己嘴里快速嚼着吃了。
  岑筝最近忙着看剧本,心情都不是很好,有时候面对吴墨也没耐心。不过他知道吴墨的性格就喜欢粘着别人,所以对方凑过来的时候,岑筝也不好意思直接推开他,只会揉揉吴墨的头发跟他进行简单的肢体接触。
  敞开心扉的吴墨简直就像只乖巧的小宠物一样……岑筝吃完饭,托腮看着吴墨在自己旁边的沙发上午睡。
  其实自己跟吴墨维持现在的状态就够了,无论是暧昧的氛围还是亲密的程度,都令岑筝感觉恰到好处。
  自从拥有新身体后,岑筝也渐渐不那么在意性别和性向了,当然在吴墨以外的人面前,他还是不想展露出真实的状态,哪怕是在朋友圈里也避免跟吴墨互动。
  吴墨对此也无所谓,他只要两个人都轻松自在就好。
  ——真的能轻松自在吗?
  岑筝闲下来的时候,免不了会怀疑这段关系。
  最初的冲动与心动消散过后,接着会有不安和慌乱悄悄浮现出来。在假期见不到吴墨的那段日子,岑筝只要无事可做,就忍不住想念着吴墨在自己身边喋喋不休的感觉,越想越空虚寂寞。这在以前一个人独处时是从未发生过的情况。
  可如今彼此又能每天见面,岑筝也已经记不起“想念”这件事的感觉了。
  他转过头,望向吴墨安静熟睡的俊逸侧脸。
  如果第一次吻吴墨是眷恋促使,那么之后的身体贴近就是靠消耗热情。
  ……偏偏自己是个热情稀少的人,消耗完也许就没了,而吴墨却是像太阳能发电一样,永不停歇地向别人供暖。
  岑筝呼吸缓慢,站起身走到吴墨旁边,悄悄蹲下来打量他的五官。闭上眼也掩盖不住的眉清目秀,鼻梁英挺,还有嘴角微微上翘的唇形,无论怎么瞧都找不出缺点。
  没有任何理由,岑筝只是试着幻想了下,眼前这个人熟睡的模样被自己以外的人看去的情景,心里顿时燃起一簇无名的火苗。
  还好还好……热情应该是还没消耗完。
  岑筝自嘲似的轻轻弯起嘴角,准备站起身。
  然而他蹲的时间有点久,这样猛地站起来时眼前发黑,双腿也不稳地使自己的重心前倾,几乎要摔倒在吴墨身上——
  幸好,岑筝眼疾手快,伸出胳膊扶住了沙发靠背,整个人像个歪立的拱桥一样斜亘在沙发上方。
  这份晃动一下子让吴墨睁开了眼。
  他怔怔地看着头顶上方的双臂和岑筝那张失措的神情,顿时明白了对方这个动作的含义:是想壁咚自己吧。
  真不愧是宋老师,这么霸道的姿势做出来就是比魔拍上的主播潇洒。吴墨默默在心里为岑筝双击了666.
  “扶我起来……”岑筝手臂发酸,低头说道。
  吴墨小心翼翼地揽过他的腰,让岑筝放松地坐下。
  “我一会儿要出门,不知道几点能回来。”吴墨进卧室换了套衣服出来,“要不我现在就做饭吧,等晚上你热一热。”
  “去哪里?”
  “亚伦广场那边。”
  岑筝点头,嘱咐他:“记得戴口罩。”
  “没关系。”吴墨说,“丹女王已经把半条街承包了,那边的路别人过不来的。”
  “啊?”听到那个名字后,岑筝还心有余悸,“你们又要拍小视频?”
  “不,这次是去参加‘家族会议’。”吴墨说得煞有介事,“你要来旁听吗?”
  岑筝本想拒绝,但沉默几秒过后,又有点被勾起了好奇心。
  怎么说呢,在魔拍上看土味视频,跟面对面看土味表演的感受完全不一样。手机屏幕顶多就是自己一个人偷偷看的羞耻,但当他站在光天化日之下,见到丹女王那群人时,根本就是此生都难以磨灭的视觉冲击。
  而看完以后再回忆起来,竟然还隐隐有点意犹未尽。
  “要不……”岑筝心里纠结万分,“要不我跟你去听听?”
  在车上,岑筝默默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理由:他是去学习那些人说话口音的,为了新戏做准备,绝对不是他想去看群魔乱舞才跟吴墨上车的。
  这一次,吴墨和岑筝并不是先到的。他们下车后往天桥上一看,一排排的红西装锅盖头男生双手背后,在台阶上站好迎接他们,顺着铺好的红地毯走过去,天桥上竟然摆了张圆桌子,红酒、烤鸭、猪肘、葱花……色香味俱全。
  “你们怎么在这儿吃饭啊?”岑筝这一上来就开始头疼。
  “女王说了,那种露天餐厅吃起来没有感觉,不如在天桥看下面川流不息的风景。”吴墨解释道。
  见到皇甫墨已经如约而至,丹女王抄起桌上的两瓶红酒走过去,分了他一瓶。
  “怎么样,他们什么时候来?”吴墨接过来,跟丹女王碰了碰瓶身,然后喝了两大口。
  岑筝明白社会人多有排面了,这俩人他妈的把红酒当花啤灌。
  “是傲爷来。”两滴红酒从丹女王的嘴角蜿蜒而下,她抬手抹干净了,“彪哥跟坏宝都不住本地,反正他们仨的意见一致,让傲爷一人来也行。”
  吴墨:“所以,傲爷今天就是来说服我们应战的吗?”
  丹女王点头,皱起眉,说:“我已经跟彪哥吵了很久了,他说他不为了钱,就是要出口气,让那个叫Joker的小`逼崽子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哎,大家好好的,何必为了这件事伤和气呢。”吴墨是真的无心应战,只想大家开开心心直播玩个痛快就好。
  丹女王说着说着就欲言又止了,她往天桥下望了眼,脸色一变,转身把酒瓶撂在了桌上。
  吴墨侧耳倾听,仔细回忆起来:“这是,这是傲爷最常用的背景音乐,《比奥利奥还奥的男人》,对吧?”
  岑筝顺着二人的目光看去,只见天桥另一端有一排漆黑发亮的大背头缓缓走上了台阶。他们每个人都戴着墨镜,身穿花衬衣黑西裤,脚踩银色亮面皮鞋,走起路来脖子上的白色领带也跟着摇曳生姿。
  等这七八个人都上到天桥后,为首的那个银灰色络腮胡男人向前迈了几步,又停下了。其他人都按顺序呈一字排在他身后,而且这群男人身高几乎一致,这样站好,从垂直的角度看只能发现队首的一个人。
  接下来,前面的银胡子男人双手合十,迈开双腿笔直地走在天桥的红毯上。他这领头人一动,后面的徒弟们也都按照规矩的行动起来,双臂高高举起,一个接着一个在空中划出圆形,完美地模拟出了千手观音!
  岑筝愣住了,仿佛看见一条戴着墨镜的蜈蚣精朝自己靠近,不由得往吴墨旁边缩了缩。
  最终,他们在丹女王面前停下。
  队首的男人抬手扶了扶自己的领结,开口就是一副雄浑低沉的嗓音:“魔拍傲爷就是酷,气质让你心打怵,手握无敌霸王枪,走路只走路中央!”
  说完,他还不忘用手掌抹了一把自己的大背头。
  丹女王鼓起掌来,大声说了句“好”。
  吴墨也跟着向这位大前辈表达自己的敬仰之情:“古有关公万人敌,今有傲爷万人迷!”
  傲爷勾起嘴角,轻轻摇头说:“彼此彼此。”
  岑筝站在一旁置身事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这群魔拍妖精开会。
  “我先替他俩表达一下意见吧。”傲爷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坏宝本来今天想来见见大家的,但是她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少了条腿行动不方便,所以就不折腾了。她觉得自己在喊麦这个领域也算有所造诣,既然后辈敢挑衅,那她就得让别人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坏女人’。”
  丹女王跟吴墨听了都若有所思。
  傲爷继续说:“彪哥胜券在握,毕竟论大胃王,魔拍当属他是第一,我相信那个叫Joker的瘦猴绝对不是彪哥的对手。”
  丹女王点头称是。
  但吴墨想了想,忍不住提起自己担心:“可是,Joker一看就是富家子弟,到时候直播PK如果一直砸钱,到时候结果可未必是彪哥他们能把握的。”
  丹女王不说话,傲爷抬起那双被墨镜遮挡住的眼睛看向他,问道:“哦,是吗?你从哪看出来Joker有这种能力的。”
  “他的鞋子是Adidiaos最新款。”吴墨果断说出来。
  此话一出,丹女王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随后开始心情沉重了,“皇甫墨说得对,我们必须得考虑Joker那边的财力,万一他前面故意装弱,在最后几十秒让人花钱砸PK值,那我们岂不是毫无防备吗?”
  傲爷听了他们俩的话,突然冷笑一声。
  “皇甫墨,你确定他穿的是Adidiaos吗?”傲爷那双墨镜背后的眼睛眯得狭长,却没有任何人看见。
  不等吴墨说话,傲爷就率先拿出手机,划动几下找到截图,然后发给他们俩人看。
  “你放大再看看上面的字。”傲爷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烤鸭背,“那根本不是Adidiaos,而是‘Adigiaos’!”
  “giao……”丹女王喃喃自语,“原来如此,他穿的只是山寨而已。”
  傲爷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们俩中间,说道:“我已经调查过Joker了,其实从他直播和为数不多的视频里就能发现,他只是一直听从别人的要求而已,那个人就是他打赏榜第一的粉丝。”
  顿了顿,他继续说:“挑战书的钱应该也是那位粉丝出的,目的应该就是让Joker通过连续五天的PK,打败四大家族和皇甫墨,成为真正的‘魔拍一哥’。”
  “随随便便就能为主播花这么多钱……”丹女王不由得感叹起来,“所以,Joker还是有能力战胜我们的。”
  “没关系,既然我们现在知道了对方的优势,那接下来也用同样的方法应对就好。各位,我想大家在魔拍混了这么久,应该不缺这点钱吧?”
  吴墨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们为什么要陪他们玩这种比来比去的游戏呢?如果我们五个都拒绝挑战书,那这件事不就直接过去了吗?”
  傲爷反问他:“现在魔拍上都知道我们被挑衅的事,难道你就任别人贬低你,无动于衷吗?”
  “可Joker也不一定是自愿的吧。”吴墨想起那个男孩在过山车上哭嚎的声音,觉得很不忍心,“他看起来也许还没成年,如果跟我们五个人轮流PK,光是和彪哥比大胃王的环节他身体肯定就受不了了。”
  氛围陷入了沉寂中,只听得见天桥下汽车的噪音。
  最终,傲爷扬了扬下巴,对吴墨说道:“社会就是这么个社会,先穿袜子再穿鞋,先当孙子再当爷。”
  吴墨抿了抿嘴唇,面对前辈也毫无畏怯,直截了当地说:“可是当爷爷的该疼孙子。”
  傲爷:“……”
  “好,看来你没办法跟我们意见一致了。”傲爷扶正自己的墨镜,退后一步。
  这时候,天空忽然飘起了毛毛细雨,可是他们抬起头依然是晴天。
  “难得的太阳雨啊。”傲爷感叹起来,他收回目光,又看向吴墨,“皇甫墨,既然我们没办法用语言说服彼此,那就用男人的方式解决意见不合的问题吧。”
  岑筝一听这话感觉不对劲,男人的方式?要打架?
  他想拉住吴墨劝说别冲动,毕竟现在可不仅仅是网红而已,好歹也是上过电视的公众人物,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茬架呢。
  然而不等他开口,吴墨就率先转过身,脱下外套披在了岑筝的头上。
  “别感冒了。”吴墨声线温柔下来,用自己的衣服为岑筝挡住细雨。
  做完这件事,吴墨再次回头,连眼神也跟着锐利起来。
  傲爷跟他一起朝彼此的方向走了几步,两人的肩膀结结实实撞在一起,然后背对背站好。
  “吴——”岑筝披着吴墨的外套,见这情势就想上前拦住。
  然而,一道高声播放的DJ电音直接盖过了他的声音。
  节奏感强烈的前奏过后,两个人同时转过身看向对方。一阵微风拂过,细密的太阳雨落在二人的发丝与肩头,很快就濡湿了衣衫。
  “呀——!”傲爷大喝一声,抢先一步开始了动作——踢腿!摇头!下蹲!
  皇甫墨见状,也不甘示弱——跟随着音乐甩头!顶胯!发芽!
  两人的动作激烈而流畅,时而在地上绕腿,时而在空中摇摆双臂,看得旁人眼花缭乱,心惊动魄。
  “住手!你们住手!不要再打了!”
  丹女王此刻忍不住向前站了两步,被雨水沾湿的刘海一条一条像海带一样,粘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然而那两个人沉浸在对决之中无法自拔,根本无心理会丹女王的劝阻。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住手!”丹女王实在不想看到两人起内讧,找准时机后立刻上前,挡在俩人中间疯狂摇摆,见招拆招,破解了二人的招式!
  为了避免伤到女孩子,两人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平局。”吴墨微微俯下身,扶住了自己的膝盖。尽管刚才进行了激烈的对决,但吴墨此时脸上依然没有一丝狼狈,仅仅是头发有些微乱,反而为他衬托出了慵懒的英俊感。
  “不……”傲爷抬起两根手指,止住了吴墨的话,“是我输了。”
  丹女王此时明白过来傲爷的话,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墨镜,迟疑道:“墨、墨镜歪了……傲爷的墨镜,居然……”
  “哈,哈哈,哈哈哈。”傲爷无奈地笑起来,手指握住了自己的墨镜框,“后生可畏,想不到啊,我傲爷闯荡社会这么多年,竟然在你皇甫墨这里歪了墨镜,哈哈哈哈哈……”
  傲爷说着说着就慢慢把墨镜摘了下来,以真面貌示人。
  岑筝微微抬起头上的外套,看清了傲爷墨镜下的双眼——
  “天啊。”饶是岑筝见多识广,也情不自禁感叹出声。
  傲爷的眼睛,竟然只有绿豆那么大!


第53章 
  凉风在雨停之后席卷了天桥, 掀起了台阶上整齐平铺的红毯一角。
  傲爷又把墨镜重新戴上了, 他手插进口袋,扬了扬络腮胡下巴, 对吴墨说道:“既然我输给了你, 那么这次会议的结果就由你敲定吧, 我会好好把你的意见传达给彪哥和坏宝他们的。”
  吴墨沉思片刻,随后看了看丹女王, 又把视线转向傲爷, 说:“我知道,大家都有各自的自尊心, 我也不希望有人为难。那不如这样吧, 战书我们一起接, 但是PK的结果我不在意,所以不会去试着改变PK值,不过就算我输了,应该也连累不到四大家族。毕竟——”
  “I am a lone wolf.”吴墨微微抬起头, 眯眼望着橘红的夕阳。
  傲爷绿豆大的眼睛里立刻充满赞许之情。
  这次家族会晤以和谐的氛围告终, 临走前大家还不忘互相鼓励, 并约定今后有机会一定要再见面好好喝一顿酒。
  “你说你们这开个会要是有录像,”岑筝把肩上的外套摘下还给吴墨,“发魔拍上,那得多少点击啊。”
  吴墨轻轻一笑,说:“魔拍上人才辈出,也不止我们五个人叱咤风云, 这次只是见个面而已,不足为奇。”
  你们何止见面啊……岑筝忍不住腹诽。刚才这两个人在雨中突然斗舞的激烈场面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回家后,岑筝觉得吴墨下午消耗体力已经挺累了,就劝他别做饭,叫几份餐厅的外送来吃就好,吴墨听话地答应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等餐的这段时间里,吴墨一直拿着手机看魔拍,研究Joker的优劣势。
  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应该是跟对方PK社会摇。虽然Joker现在发布的社会摇视频不多,但通过吴墨这双阅摇无数的眼睛还是能发现,他的基本功并不扎实。
  比如甩头的时候,经常忘记胳膊上的动作,这样就会造成全身效果不太和谐,摇得很没有精神。
  当然Joker的优势也有很多,比如那一副天生的沙哑公鸭嗓就十分能凸显社会人的气质,不像吴墨每次喊个语录都得使劲把声线压低。还有Joker那出神入化的流氓步,在魔拍绝对找不出几个人能走得如此标准潇洒了。
  社区论坛关于这次皇城PK的帖子占据了大半首页,早就有“墨鱼怪”们唱衰,说总算有后起之秀能惩治这个当初空降榜首的皇甫墨了。
  吴墨不在乎外人对自己的评价,他觉得知道当天的直播尽全力为观众们表演就够,至于这份结果带来的声誉,那都不重要,因为他问心无愧。
  然而岑筝却有点在意起来。
  他太清楚那些网友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如果吴墨就这么轻易被一个新人主播打败,那恐怕以后就会一直被人拿这件事出来嘲。
  接下来的几日,吴墨一直在家默默练习社会摇的技巧,争取短时间内研究出新的姿势套路。
  从周三那天起,Joker与黄金主播的PK正式拉开帷幕。
  吴墨每天晚上都紧张地看手机直播,坏宝的断字式喊麦令人肝肠寸断,彪哥的大胃王特技叫人目瞪口呆,而傲爷的千手观音舞也照常眼花缭乱,更不用提女王的即兴表演又有多么精彩绝伦。
  但由于最后三分钟的PK值会被系统隐藏,只根据前面的数据,依然无法判断到底孰胜孰负。
  终于,轮到了皇甫墨与Joker对决的这天,也是PK功能上线以来,最受万众瞩目的一天。
  在几秒钟的缓冲之后,手机屏幕上的画面一分为二,两个人的直播间都同时出现在观众眼前。
  “你好。”面对一个看着就比自己小几岁的男孩,吴墨也依然礼貌地打招呼。
  “Hey,man.”Joker冲摄像头吹了个轻佻的口哨。
  在社会摇的比拼之前,两人可以随意聊天熟悉一下彼此,吴墨很是热情地主动自我介绍,轮到Joker时,这位少年就装没听见一样继续捋头发。
  见他沉默,就有观众在直播间里刷起来:“Joker死活不肯跟别人说自己大名叫什么,听好了,姓周名可儿,叫周可儿!”
  Joker立刻出手把这人封号了,然后干咳几声掩饰自己面色上的尴尬。
  “时候不早了,墨少,咱们开始吧。”周可儿看了眼TAG发来的催促弹幕,马上站起身,后退几步站好,“你选歌还是我选歌?”
  吴墨很谦让,“你选吧。”
  “你要是这么跟我客气,那我可就选我拿手的了?”周可儿再次确认了一遍。
  “无所谓的。”吴墨粲然一笑,也慢慢站起身,“无论什么歌,我都能找到自己的节奏。”
  周可儿的眼中飞速闪过一丝惊愕,随后他稳定下来呼吸,播放了一首自己苦练最久的《只做你的流氓绅士》。
  这首曲子的萨克斯风格是吴墨之前从没接触过的,不过他完全不会慌乱,因为摇多了就会知道,社会摇的舞曲都是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找准了节奏就能很容易地编排出动作。
  与此同时,岑筝在隔壁也已经放下剧本,专心致志地看直播的PK数据了。
  目前吴墨这边的金额完全碾压,似乎不用太担心。屏幕上的两个人已经开始跟随着音乐旋律调动四肢,岑筝对此见怪不怪了,就趁这时候跳转到了充值界面,连续充了十几次最大金额。
  再切换回直播间时,周可儿那边的数字也开始上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到吴墨的三分之一。
  而吴墨的在线观众打赏速度根本没法跟对方那边的TAG相比,岑筝只好亲自动手,送出几万块魔芋,帮吴墨保持住数据稳定。
  马上就到最后的三分钟了,不知道袁踏歌会为这场PK砸进多少钱……岑筝看着屏幕上的倒计时,心里思忖起来。
  很快,岑筝做出了决定。
  他先是把自己魔拍账户里的所有金额全部转换为魔芋打赏给了吴墨,让数据在被隐藏之前呈现出了鲜明对比。然后,在最后三分钟到来之际——
  岑筝迅速切换到微信,给袁踏歌打了语音通话!
  果然,对方不到三秒就选择了拒接。
  想必这个时候在狂按打赏呢吧……岑筝面色如常,再次拨下袁踏歌的语音,很快又被挂断。
  如此反复几次,袁踏歌终于忍不住发了条消息过来:“别烦我。”
  岑筝视若无睹,坚持不懈地给袁踏歌打电话,耗尽了对方这宝贵的最后三分钟。
  [岑筝]:对不起前辈,手机掉水里抽风了,总是自己发起语音[委屈]
  [岑筝]:打扰到你了,不好意思[委屈]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岑筝轻轻笑出声,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今天这场PK虽然结果未知,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论社会摇的实力还是皇甫墨更胜一筹。尤其是在微博,有相当多的土味视频爱好者都认识大名鼎鼎的皇甫墨,他们不明白那个Joker到底哪来的自信挑战魔拍一哥墨少?
  [@土味教主]:给大家介绍一下,左边这位是周可儿,人送外号Joker大王;右边这位是皇甫墨,人送外号小周可儿。
  [@菊DJ]:funnymotherpee!谁大谁小你没点b数,说你[马]呢?
  [@Myrrha]:@袁踏歌,进来比大小。
  [@狙击鬼]:满腔热血为谁拼,一生只爱墨家军[心]满腔热血为谁拼,一生只爱墨家军[心]
  ……
  关于岑筝的打赏和魔拍账号名,吴墨一概不知情,岑筝也绝不打算告诉对方,有时候看见吴墨在直播,他就随手送几个告白气球。
  明明紧张激烈的社会摇对决已经过去,岑筝不知道吴墨这两天为什么还总抱着手机,有时候看着看着屏幕还发出惊叹的语气词。
  直到某天吴墨忽然撂下手机,忿忿不平地跟岑筝抱怨:“哎,我特别喜欢的网络小说要拍成电影了,哎,肯定会毁原著的!”
  岑筝抿了口温水,轻描淡写地问“是吗,演员谁啊?”
  “还没公布。”吴墨说,“但是我觉得没人能演出魔法少女的神采!”
  岑筝沉默了。
  到了@电影霹雳少女官宣公布主演人选的这天,岑筝不想上网看原著粉和自己粉丝的撕逼大战,才跑到吴墨家里陪他待着消磨时间。
  吴墨见到他以后第一句就是:“太好了,除了你没人适合这个角色,我好期待啊。”
  说着,还兴奋地握住了岑筝的手,轻轻摇晃对方的胳膊。
  “你前几天可不是这么说的。”岑筝把自己的手从吴墨掌心抽出来。
  “那是因为,我在看文字的时候想象不出来主角的样子,但是现在把你的脸代入以后……”吴墨毫不掩饰自己的倾慕神色,“才发现原来是我想象力不够,才想象不出你这么好看的。”
  岑筝听了这话,脑海里忽然浮现了顽劣的念头。
  他似笑非笑地跟吴墨说:“你别忘了,这张脸原本可不是我的。”
  吴墨一时语塞,瞬间沉下脸色,歉疚道:“宋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承认你现在的五官依然是我好感的类型,但是,人跟人的性格和气质都是完全不同的……我,我看你的吻戏合集时,也是照样想——”
  “行了,不逗你了。”岑筝扬起嘴角,抬手轻轻拍了拍吴墨的脸颊,仰头望着他,“以后叫我岑筝也可以,不用那么毕恭毕敬的。”
  吴墨眼神深邃,他伸出自己的手掌,覆盖住贴着自己脸颊的那只手背。
  “不是毕恭毕敬。”吴墨目不转睛,呢喃着说道,“是因为全世界只有我能这么叫你,所以我才要这么叫。”
  彼此视线交汇,岑筝收敛起淡然的笑容,然后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唇。吴墨顿时领会他的意思,俯下头紧紧贴住后,却被岑筝的舌尖轻易撩起牙关,唇齿间迅速弥漫了对方的热意。
  如果自己的热情消耗完了的话……
  岑筝双目紧闭,不断地亲身教会吴墨舔舐技巧。
  ——那就从他的身上重新获得。
  .
  自从官方公布了《史上最土魔法少女》改编电影(《霹雳少女》)的主演,岑筝的饭圈宛如又经历了一次过年,一部分妈粉流泪表示:“小岑太厉害了,刚出道半年就能担大IP男一号了,冲鸦!给我红!给我爆!”而另一部分粉丝激动表示:“woc我就知道岑这个女人不简单,平时装jb正经直男,原来在这里憋了大招等着我们。”
  还有不少PS大手在官宣当天就出图好几组,用移头换脸大法给大家展示出岑筝穿上Lolita裙装有多么天仙下凡。
  魔怔CP粉也紧随其后,下载了无数H文网站的魔法少女题材的TXT,把主角名替换成了岑筝和皇甫墨。
  岑筝闲来无事,又开小号亲身上阵,到#魔怔# 超话里劝她们回头是岸。
  [@软糖小仙女]:#魔怔# 现在两个人已经各自有了新工作,彻底没联系了,大家别再这么真情实感地追星了,散了吧!不属于自己的山就不要去登,不属于自己的人就不要去等!
  “RTJJ用心良苦,又来虐粉了,魔怔er绝不服输!”
  “我操,软糖姐姐你是那个给墨少直播PK打赏六十多万的吗???”
  “软糖姐姐真的甜到忧伤了[泪]”
  拆CP再次失败,岑筝考虑很久,终于想到个办法。他起身把家里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装进纸箱子里,拍了张照片,然后切换回自己的大号发微博。
  只配了三个字:“搬家啦。”
  不出他所料,CP超话里很快就炸开了锅:“岑姐跟老公住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分居?”“我靠为什么搬家啊,不是住一起吗。”“你们冷静行吗,相信他们。只是墨嫂要去拍新戏了,所以先换个环境吧。而且墨哥也肯定是要跟着的8.”
  看到她们一阵慌乱,岑筝觉得这个势头很好,于是打开自己关注人列表,取关了吴墨。
  这下魔怔粉真的要魔怔了:“吵架了?姐夫被单项取关了啊啊啊!”“我哭了,我刚爬到你圈就经历这么惨的事。”“不会BE!别乱带节奏!相信他们的爱情!”
  正当岑筝很是满意自己造成的这种状况时,门铃响了起来。
  门一开,就是吴墨攥着手机,情绪低沉地问:“要搬家了吗……”
  岑筝赶紧从头到尾给他解释了一边,这才让吴墨虚惊一场地松了口气。
  “傻不傻,我要是真搬家能不告诉你吗?”岑筝靠在门框边上,双臂环抱起来打量着吴墨,“放心,我不会搬的。”
  吴墨点点头,说:“要是你待腻了这个环境,换换别的地方也挺好的,只是那我可能就没空天天见你了……”
  岑筝垂下眼,考虑几秒后转过身,从桌上拿起了家门的钥匙,走回来递给吴墨。
  他轻笑道:“你以后想进来就进吧,不用跟我打招呼了。”
  吴墨有点受宠若惊,欣喜到不由自主地说了句“谢谢”。
  “可是,你真的只用过这一把钥匙吗?”吴墨看着掌心的东西,疑惑地问道。
  岑筝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啊。”
  “那你是怎么打开了我的心房?”吴墨站在门外,严肃地问他。
  岑筝笑容一僵,不由分说地把防盗门关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指出了这章那个魔怔cp粉下载txt换头的事,由于误会了,所以我解释一下。
  我就是故意那么写的,换头文学都给我去死。
  并致热衷于改文的SB们:拿别人的文来改,你无论嗑什么cp都BE.


第54章 
  由于《霹雳少女》的拍摄场地不在澜城, 服装要提前从国外订制, 岑筝只好仔细量了自己的尺码发给剧组。
  变身服的设计初稿岑筝还没看过,他现在也只能根据原著的描写自行脑补。粉丝们画了不少人设图, 加上公司养的营销号下场转发, 至少在微博范围里, 岑筝的女装形象引起了相当热烈的反响。
  然而岑筝到现在还对穿女装这件事心存负担,强迫自己看了好几天的PS图才稍微习惯。
  吴墨给他说了个办法:“要不你先买几套, 自己穿上适应适应?这样等你进了剧组穿什么都能习惯了呀。”
  岑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自己现在无非就是难以克服羞耻心而已,只要慢慢迈过这个心理障碍, 以后演什么都能云淡风轻了。
  于是, 岑筝按照自己的尺码下单了一套比较中性风的黑裙子, 他连别人的买家秀都不好意思多看,直接付款了。
  到了快递送来的那天,岑筝拆开一看,总觉得这条裙子跟商品展示图不大一样啊。
  背部全是露出来的, 还附赠了几条黑色绑带, 按照说明指示岑筝发现这些是缠腿上的。再仔细观察几圈, 岑筝顿悟过来——这恐怕是情趣款的裙子吧。
  他找到了这家掏宝店铺,发现果然买家评价里也有人跟他一样买错了,原因就是这店家商品名写的太长没重点,光看足足三行字的名字和两张展示图根本发现不了真相。
  店主还耐心地解释:“掏宝现在扫黄,管得严,不让我们把商品名和照片发的太露骨, 我们也没办法呀。”
  岑筝叹口气。行吧,几百块的东西而已,他也懒得退货了。
  下午吴墨提着新做好的曲奇饼干进门时,正看到岑筝坐沙发上叠衣服,以为是他的裙装到了,吴墨便问起来:“试过了吗?”
  “买错了,买的是成人用品店的那种。”岑筝轻描淡写地说,稍微一抬眼,却看见吴墨眼神躲闪了。
  “干嘛?”岑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挑起细长的眉毛,“老子不可能穿给你看的。”
  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冷淡得仿佛清晰地写着一个“滚”字,吴墨立即摇头,举起双手发誓自己刚才绝无非分之想。
  “我也不喜欢那种衣服,”吴墨诚恳地解释,“挺不纯洁的。”
  岑筝回以一个包含了无语和嫌弃的复杂眼神。
  吴墨走过来坐下,安慰道:“没关系,大不了我也去买一套陪你穿,这样你也能在拍戏前很快适应了。”
  岑筝意外地瞥了他一眼。
  望着对方炙热的视线,岑筝心里也跟着温暖起来。随后,他伸出胳膊揽住吴墨的肩膀拍了拍,“你不用做到这份儿上。我只是想到片场那么多人看着我变身,我就有点尴尬而已。穿这些衣服什么的……”
  他牙齿蹭了蹭嘴唇,纠结几秒后,终于下狠心说道:“在、在家里只穿给你看看,也不是不行……”
  “你自己觉得轻松自在就好。”吴墨悄悄摸了两下岑筝白皙光滑的手背,又马上移开了。
  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吴墨问他:“晚上我能来你这儿洗澡吗?”
  结合刚才的话题,岑筝一下子就往歪斜的方向想了,警惕地看着吴墨。
  “我家热水器坏了,只出冷水,明天早上才来修。”吴墨解释道。
  岑筝放下心来,点头答应了。
  “对了,吴墨。”趁他临走前,岑筝看着手机嘱咐他,“你记得取关我微博。”
  “好。”吴墨回去以后就听话照做了。
  他知道自己跟岑筝现在要学会避嫌,一想到总有那么多双陌生的眼睛背地里盯着他们俩人的动向,甚至还捏造出莫须有的事情,他就感觉不是很自在。
  岑筝打开微博,用小号在#魔怔# 超话里发了一行字:“两人都取关对方了,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大家跟我一起念:魔怔is be!”
  CP粉一号:“乳`头姐姐is sb!”
  CP粉二号:“乳`头姐姐is sb!”
  CP粉三号:“乳`头姐姐is sb!”
  ……
  不过,这两个人互相取关的事在大部分“风筝”眼里可谓天大的喜事,这对土瓜倒贴金花的CP可算有了BE的趋势,尤其最近还有新的选秀节目开始,出圈的出圈,爬墙的爬墙,#魔怔#超话排名这几天已经从TOP1掉到了5。
  [@夏去立秋]:姐妹们,现在入股小狼狗欢弟不亏,富二代骄矜贵公子人设,对外凶对内软,身高不是问题,男孩子十八岁还是要窜一窜的,再过几年绝b肉食动物一枚[并不简单]这样岑姐怎么也算嫁入豪门了吧。
  不少“风筝”跟着附和起来。其实无论是狼狗还是奶狗,只要不是皇甫墨这种土狗攻,大家都对岑筝的CP喜闻乐见。
  当然,也有人提出异议:“你们真的觉得小厌是攻吗,我怎么看他看久了,感觉比小岑还受啊……那种表面虚张声势,实际一吓唬就立刻哭鼻子的娇气妹妹[汗]”
  此时此刻,这位粉丝眼里的“娇气妹妹”正坐在餐桌前,低头专心地舔玻璃杯边缘的最后几滴牛奶,然后意犹未尽地抬头看向对面的霍蝉。
  桌上摆着一道牛肉兔肉的双拼麻辣香锅,很合霍蝉口味。宋厌欢吃了几口就辣得没食欲,喝了一大瓶牛奶才缓和过来。
  霍蝉把桌下菜单抽出来递给他,“点你想吃的。”
  宋厌欢没接菜单,轻轻摇头,表示自己光喝牛奶就饱了。
  “走吧。”霍蝉匆匆吃了几口米饭就起身穿外套,结完账带着人上了车,开向附近的麦当劳。
  “你在车上待着。”为了避免宋厌欢被路人认出,霍蝉解开安全带自己下车,“喜欢吃什么?”
  “双层吉士套餐,鸡块,玉米杯,麦旋风,麦辣鸡翅……”宋厌欢双手扒在车窗玻璃边缘,挨个念了一遍自己想吃的东西,然后不禁垂头丧气起来,“唉,这么多想吃的,可我吃不完啊,肚子里全是牛奶。”
  霍蝉笑了一声,俯下身,伸出手掌握住了宋厌欢两侧脸颊,手指稍稍收紧,就把少年柔软的脸捏起来,令他嘴巴嘟着没法再继续说话。
  “你是猪吗?”霍蝉一边轻轻摇晃宋厌欢的脸一边戏谑地问他。
  宋厌欢瞪大了眼,现在整张脸在霍蝉眼里看起来就像只生气的金鱼。
  当然是最好看的那条……霍蝉松开手,心情愉悦地笑着走近快餐店。
  点餐的时候,他也不忘提醒一句“麻烦把酸黄瓜替我拿出来可以吗”。本来现在是用餐的高峰期,顾客这种细致的要求没办法满足,但任哪个年轻的女服务生被霍蝉用那种暧昧又邪气的笑容恳求,心里都免不了酥软下来,亲自到后台嘱咐同事了。
  从餐厅里走出来后,霍蝉上车把纸袋潇洒地往宋厌欢身上一丢,问他:“晚上还去哪儿?”
  “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了。”宋厌欢如实回答。但是,现在也不想回家。
  车里安静了片刻,霍蝉脸上早已没了笑意,他偏过头平静地问:“那,去我家?”
  宋厌欢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沉默着不敢说话,自顾自摆弄腿上的纸袋发出些噪音来掩盖此时的慌乱。
  对了。
  宋厌欢拿出手机,打开自己跟岑筝的对话框,向上划了几页递给霍蝉。
  上面显示着一个地址。
  “他说最近随时都可以去找他玩……”宋厌欢塞了根薯条进嘴里,“我好多天没见他了。而且,你知道的,他……”
  “嗯,那就去吧。”霍蝉开口打断他的话,然后干脆利落地把那串地址输入了导航里。
  宋厌欢大口咬着汉堡,缩在副驾驶上不敢说话了。在他眼里,霍蝉的情绪总是捉摸不定,不笑的时候很可怕,但有时候笑起来更可怕。
  ……成年人真难懂啊。
  天色快要暗下来,岑筝把卧室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还再三确认有没有留下缝隙。
  然后,他打开了那个情趣款黑色裙装的盒子,把衣服从里面拿出来展开,提到自己眼前打量。
  其实仔细看看,款式设计得也还行,顶多后背几乎全露了,不过自己照镜子时也看不见,无所谓的。
  岑筝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然后深呼吸,把上身的睡衣脱了下来。
  反正之前也看了不少粉丝P图了,对于自己穿上女装什么样,岑筝心里也有点数,勉强算好看吧(跟普通男性比起来)。
  岑筝脱完睡裤以后想试着穿进去,结果发现这条裙子居然他妈的……不能穿内裤。
  行吧。
  岑筝咬牙切齿地脱干净了,找准位置以后闭着眼蹬腿,然后把上半身的布料调整到舒服的位置。衣服的料子还可以,近距离贴着皮肤有种凉爽的丝滑感。
  再次深呼吸过后,岑筝终于冲着镜子睁开了双眼。
  “操。”岑筝难以置信,“我好美。”
  他一下子就无法移开视线了,上前走了几步贴近镜子,由上至下打量着自己。显瘦高挑的身材,凹凸有致的锁骨,若隐若现的人鱼线,还有这张五官秀气脸——
  岑筝刹那失神,开始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我要是个男的我也喜欢自己。”
  话音刚落,岑筝就迅速打了个冷颤,然后往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恨自己刚才胡说八道什么呢。
  短暂的自我惊艳过后,岑筝立刻拿起手机点进自拍软件,找了个合适的角度露出冷漠的眼神,给自己连拍二十张无滤镜无贴纸的照片,保存到相册里加上锁。
  他正挨张划动欣赏着,外面门铃响了起来,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吴墨来洗澡了啊……没带钥匙吗?岑筝蹙起眉头,目光不由得望向镜中的自己,犹豫着要不要脱掉这套衣服。
  算了,面对吴墨还有什么好掩饰的,反正无论自己什么样子,对方都能欣然接受吧。
  而且岑筝觉得,自己现在这样还是挺好看的……故意不让吴墨看,还有点小可惜呢。
  岑筝舒了口气,还是决定就这样站起来去给吴墨开门了。
  大门紧闭的时候,宋厌欢心脏怦怦直跳,不知道一会儿该跟岑筝说什么。
  他早在之前就已经回忆了无数次,自己跟岑筝从认识那天起的种种画面,尤其是生日时收到的那条祝福,宋厌欢最近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看着看着就渗出眼泪。
  为什么没能早点接近岑筝呢……他还给自己送了生日礼物,那么符合自己心意的帅气鲨鱼,哪里是随便一个外人就能挑出来的。
  听到门的另一边有动静后,他紧张地看向霍蝉,眼眶又不由自主地发红了。
  霍蝉低头瞥了他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搂住他的腰。
  大门“咔哒”一声过后,宋厌欢抬头微微张开了口——
  “我操。”
  宋厌欢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低头道歉:“走错了,不好意思。”
  看到门外的居然是这两个人,岑筝瞬间面如死灰。
  他僵住了身体,左手不自觉地抚摸住尾椎骨的那条猫尾巴装饰,迅速扯下来丢地上了。
  霍蝉只是往门里望了一眼,然后不再多看,他淡定自若地摸了摸宋厌欢的头发,说:“没走错,这不就是岑筝吗,你抬头看看。”
  说着,他还礼貌地直视岑筝的双眼,率先微笑了一下。
  这男人嘴角的弧度甚是完美,可落在岑筝眼里,只会让他当即产生一个念头,那就是把霍蝉千刀万剐。
  宋厌欢虽然听了霍蝉的话,但仍旧不敢抬头正眼看岑筝。光是余光里若隐若现的白皙脚踝,和那地上的豹纹猫尾……就已经给了他很强烈的视觉冲击了。
  甚至怀疑之前所有不合常理不和自然规律的事件,其实都只是自己做过的梦而已。
  正当这时,他们都听见旁边一阵拖鞋趿拉地板的脚步声,不约而同地朝旁边望去后……看到的是吴墨正裹着浴袍走过来。
  然后停在岑筝家门口。
  他怀里抱了个盆,宋厌欢往盆里瞄了一眼,看到几个长方体形状的透明瓶子,里面装着啫喱样的液体。
  “都跟你说了得提前打招呼的。”霍蝉无奈地叹口气,然而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歉疚,“你看,我们来的多不是时候。”
  本来还心存侥幸的宋厌欢,在霍蝉这么说以后,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少儿不宜的画面,然后脆弱的心灵开始摇摇欲坠,红着脸跟岑筝道歉:“打、打扰了!”
  岑筝睫毛颤动,瞬间感到窒息。


第55章 
  浴室门的隔音效果很一般, 哗啦啦的水声和嘹亮的歌声同时传出来, 正好能缓和客厅里此刻尴尬的氛围。
  岑筝迅速换好了正常的衣裤从卧室里走出来,在宋厌欢旁边坐下, 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石榴用小刀切开, 剥进碗中。
  “你多吃点水果……”岑筝尴尬地咳嗽两声, 说话很轻,“不然换季又要生病。”
  宋厌欢听着这熟悉的腔调, 却是另一个人的嗓音, 顿时肩膀打了个哆嗦。
  “我跟你一起剥。”他赶紧从桌上拿起另外半颗石榴,笨拙地把颗粒抠进碗里。
  两个人又是半分钟都不说话, 只用余光悄悄瞄几眼对方。
  还是岑筝率先放下了一点心理包袱, 主动问宋厌欢:“这学期去上课了吗?”
  “没呢……”宋厌欢听到这严肃的口吻后, 心里又开始发怵。
  然而他没想到,岑筝沉默几秒后却说:“不去就不去吧,趁青春期没过,玩痛快点好。”
  宋厌欢一时间都判断不出来他是认真的还是说反话了。
  “我下礼拜就去学校。”他指尖磨蹭着冰凉的碗边, “我这学期没接戏, 所以就, 还是能上课的。”
  他说完匆匆看了眼岑筝,又再次低下了头。
  宋厌欢盯着小半碗晶莹剔透的红石榴籽,低声询问岑筝:“我能拿去给他吃点吗?”
  要不是他突然提起,岑筝都忘了霍蝉正在自家阳台上抽烟呢,他只好漫不经心地冲宋厌欢“嗯”了一声。
  宋厌欢暗自松了口气,端着碗去阳台, 碰了碰霍蝉的手臂。
  霍蝉转头看他,又顺便望了眼客厅的方向,把碗接过来,问道:“他像吗?”
  宋厌欢闭嘴点头。
  霍蝉轻笑起来,把烟卷碾灭丢进纸篓里,小声对他说:“这下你开心点了吗?”
  宋厌欢却忽然叹口气。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了,好像是失去了一个朋友。”宋厌欢有些沮丧,“我说不清楚,我脑子好乱,可是我又很想跟他说话。”
  霍蝉伸手凑到宋厌欢的脸颊,拇指刚想蹭对方的眼眶,却看见他自己先闭上眼,把眼泪忍回去了。
  宋厌欢深呼吸,睁开眼看着霍蝉,皱眉问他:“你说我现在该叫他什么呢?”
  “你应该想,你现在应该称呼‘他俩’什么呢?”霍蝉嘴角弯弯翘起,手掌亲昵地摩挲着宋厌欢的侧脸,煞有介事地思索,“是该叫岑筝嫂子呢,还是该叫吴墨姐夫呢?”
  宋厌欢马上瞪了他一眼,抬起腿怼了下霍蝉的膝盖。
  不过也多靠霍蝉突然不正经地转移话题,宋厌欢的情绪总算有所上浮,说话的口吻也自然许多。他回到岑筝旁边坐下,抓了一小把石榴放嘴里嚼,汁水甜美解渴。
  “我看见网上的宣传了,你的新戏。”宋厌欢偶尔持续地看几秒岑筝,然后又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挺,挺好看的!这种风格我没、没怎么见过别人有呢,哈哈,哈……嗯。”
  岑筝白皙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绯红,他顺着宋厌欢的话点头,底气不足地解释:“有时候表演,也想路子野一点。”
  “嗯嗯,我知道你没问题。”宋厌欢咧嘴干笑,赶紧把剩下的石榴籽倒进嘴里。
  两人之间的气氛总是保持微妙的尴尬,心照不宣地对最重要的关系避而不谈,可言语中却又总是模棱两可的态度暗示对方什么。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聊天的内容逐渐多了起来,勉强营造出表面融洽。
  直到浴室里的水声和歌声都停了,他们俩又慢慢安静下来。
  门一开,热气随着身材高大的人影一起涌出,吴墨头发湿漉漉地撩起来,毫无保留地露出自己英气俊逸的五官。
  他裹紧身上的长浴袍,若无其事地走到茶几前,拿出桌面下的吹风机,抬头问了岑筝一句:“我能在这儿吹吗?我怕在浴室里触电……”
  岑筝点头允许。
  吴墨接上插头后,就蹲在地板上随意拨乱自己的发丝,强烈的噪音之下也没人能继续说话,反而让岑筝获得了安全感。
  他抓了把碗里的石榴,送到吴墨嘴边。对方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用温柔又湿润的眼睛盯着他,然后张嘴把颗粒轻轻抿进去了。
  岑筝意识到他跟吴墨的举动在别人眼里必定很是暧昧,于是忍住了想帮吴墨吹干头发的欲望,缩回手,身子往后靠紧了沙发背。
  “你现在住哪啊?”等吹风机的噪声听了,岑筝转头问宋厌欢。
  “住家里。”
  “噢,那离我这儿还是挺远的。”岑筝抬头望了眼墙壁上的挂钟,“你要不在我这里住几天?”
  不等宋厌欢回答,岑筝补充说:“我最近开始学做饭了,你可以尝尝。”
  宋厌欢本想答应,但是他忍不住看向霍蝉,犹豫着该怎么抉择。
  霍蝉目光深邃,面无表情地冲他轻佻地扬了下眉毛,好像是在劝他留下一样。
  “好啊。”宋厌欢不再看霍蝉,转脸盯着岑筝欣然同意。
  “时间不早了,我先开车回去了。”霍蝉一副无所事事的神色,手插进口袋捏了下冰凉的钥匙,瞥了眼宋厌欢,“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走得也是很干脆利落。岑筝印象里这个男人向来不怎么说话的,今天倒是像个正常人了。
  吴墨看到面前的两个人终于能像这样坐下来好好说话了,自知不方便打扰,把吹风机放回原处后,就笑着说:“那我也回去啦。”
  他顿了顿,又问:“明天早上,我还要不要……”
  要不要帮你们准备早餐呢?吴墨抬头用眼神和口型示意岑筝。
  岑筝愣了下,“啊,随便做做就行。”
  吴墨连续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淡然地笑了笑,这些细微的表情都被岑筝看进眼里。
  他起身去浴室,拿好自己带来的洗发水沐浴露。拎着毛巾要出门时,却看到岑筝也走了进来,对方还把浴室的门关上了。
  “刚才想说什么?”岑筝声带没有振动,只靠口腔发出轻微的声音。
  吴墨也学着他这样不用喉咙说话,小声凑到岑筝耳边回答:“我PK赢啦。”
  岑筝差点忘了还有这件事了,不过也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他表现出惊喜的神色,目光闪烁地跟吴墨说:“厉害呀。”
  吴墨得意洋洋地笑起来,又贴在岑筝耳边悄悄问:“你能给我奖励吗?”
  ……老子六十多万都给你送出去了。
  岑筝无奈地偏过脸,轻轻啄了一口吴墨樱粉色的嘴角,低声呢喃道:“允许你抱我十秒。”
  吴墨像是得到了意外惊喜,立刻把下巴埋在岑筝的颈窝蹭了蹭,双臂紧紧环住了他纤瘦的腰。
  “你脖子好烫啊,是不是发烧了?”吴墨担心地用脸颊贴了一下岑筝的颈部,却听见对方在自己耳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浴室里热而已。”岑筝热得耳廓发红,慢慢把吴墨推开了,“早点回去睡吧,赢个PK而已,别太兴奋了。”
  “嗯,我回去看看丹女王他们的结果。”吴墨抱起自己的塑料盆,听话地跟他告别。
  家里现在只剩他们兄弟两个,岑筝进卧室给宋厌欢找了套全新的睡衣和内裤,递给他,“我家里基本什么都有新的,所以你就放心用吧。”
  “嗯。”宋厌欢看向沙发,“这个怎么展开啊?”
  “展开什么?噢,你说睡觉是吧。”岑筝把碎发撩到耳后,“睡我床就行了啊,特别大。”
  宋厌欢一时语塞,但仔细想想,他们睡一张床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能是因为不久前才看过岑筝那种暴露的穿着,现在想起来还有点耿耿于怀吧……唉。
  宋厌欢拼命想把脑子里的那个画面摘出去。
  岑筝在他之后洗完澡,回到卧室里关灯躺下,转头看见宋厌欢端着手机,不知道观赏什么这么入迷。
  凑过去一瞧,这熟悉的屏幕界面不就是魔拍吗?
  岑筝顿时丧失了兴趣。
  “你也要看吗?”宋厌欢见他移过来,就把耳机线拔了,外放声音。
  岑筝百无聊赖地倚在宋厌欢肩膀旁边,他现在比这个弟弟都要瘦了,心里一下子有了些许落差。
  “这男的有点眼熟啊。”岑筝跟着他一起看吃播视频,画面上的中年男人脑袋形状就像个椭圆形的西瓜,低头大口啃猪肘的时候堪称暴风吸入。
  “他叫彪哥,大胃王,可有名了。”宋厌欢用惊叹的语气跟岑筝介绍,“哇,你瞧瞧,他好像猪一样。”
  岑筝蹙起眉头,教训似的口吻反驳:“别这么说人家。”
  “噢……”宋厌欢悻悻地提起被子盖好,“只是觉得他吃得又快又狠而已。”
  镜头前的彪哥始终埋头大口吃肉,一声不吭。就在宋厌欢准备退出界面时,他跟岑筝都听见了画面里的男人好像哭了似的吸了下鼻子。
  岑筝这才想起看下方的观众弹幕,原来是因为今天出了前阵子PK的结果,除了皇甫墨外,四大家族均以失败告终。
  虽然事不关己,但岑筝知道吴墨现在肯定比那四个人更难过,加上被彪哥的情绪感染,也跟着有些失落。
  彪哥好歹也是个五大三粗的社会男人,不出三秒就把眼泪忍住了,然后瞪圆了眼睛冲着镜头说:“你们看不起我没关系,反正我就是个除了吃啥也不会的人。但是你们记住,也许你们吃的比我好,但我吃的比你们香。”
  说完,他又像是泄愤似的大口撕咬着羊排。
  “真的香吗……看着就胃疼。”宋厌欢皱起眉,迅速退出直播间,去看另一个干净漂亮的女孩子吃水果的声控。
  岑筝凝视着宋厌欢那张映着屏幕蓝光的脸,思索片刻后忽然笑了一声,对他说:“我刚才在想,你要是出生在那种落后的小地方,也许十八岁生日那天不吃蛋糕,而是全村人民扬起面粉给你表演社会摇。”
  听了他描述的画面,宋厌欢又嫌弃又想笑,只好说:“那我也太有排面了。”
  岑筝跟着他一起勾起嘴角,不过笑容还是很快收敛了。
  “所以好好珍惜你现在的生活。”岑筝躺下来,不禁回想起自己在象牙镇出租屋时最初绝望的那几天,“从高高在上变成一无所有……那种感觉太难受了。”
  宋厌欢缄默不语,把手机音量调到最低,屋子很快就寂静下来。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岑筝,只能说一句不轻不重还没意义的鼓励:“以后都会好的。”
  “没事。”岑筝回过神儿,不再去缅怀过去,轻笑起来,“我现在也挺好的。”
  宋厌欢慢慢躺下来,肩膀所进被子里。岑筝以为他总算要睡了,便也闭上了眼睛。
  “有件事,我想问你。”黑暗中,宋厌欢喃喃开口。
  “嗯?”岑筝闭眼一声闷哼。
  宋厌欢掌心冒汗,鼓起勇气问了自己紧张一晚上的问题:“你跟墨哥……是‘那种’关系吗?”
  岑筝倏地睁开眼睛。
  “那种”关系?
  岑筝琢磨了下这个用词。
  该怎样准确地界定自己跟吴墨的关系呢……他们现在已经可以牵手,拥抱,接吻,却也一直没有明确表示过具体的心意。
  不,准确地说……还需要这种表示吗?
  “我跟他吗,”岑筝心里有了答案,如实回答,“是吧。”
  在这样确定之后,岑筝也做好了接受宋厌欢愕然反应的准备。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宋厌欢沉默片刻过后,只小心翼翼地问了两个字——
  “疼吗?”
  “啊?”岑筝在黑暗中一脸茫然。


第56章 
  这个问题可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岑筝起初还没反应过来, 怎么宋厌欢说话跳跃性这么大, 但当他琢磨了好几秒后,就忽然顿悟了。
  这下子, 轮到岑筝愕然起来。
  他都不知道是先该意外宋厌欢才刚成年就这么开放了, 还是该诧异这小浪蹄子居然直接把自己跟他归为“同一类人”。
  同一类……会担心“疼不疼”的人。
  “这、这关我什么事?”岑筝一开口, 声音都在打飘,“你问我还、还不如去问吴墨。”
  宋厌欢一愣:“什么?”
  他讶异地翻了个身, 肃然起敬地直面岑筝, 感叹道:“你果然厉害。”
  岑筝一时语塞,这他妈怎么跟他解释得清!
  “我、我的意思是, 就算是吴墨, 也肯定比我清楚……”岑筝尴尬地说道, 他语速极快,生怕宋厌欢对吴墨产生什么奇怪的印象。
  按理说,他在宋厌欢眼里也该是个有点威严的形象,可现在却跟刚十八岁的对方讨论这种话题, 岑筝总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而且, 他还什么都回答不上来!
  “噢。”宋厌欢有点失望地叹了口气, “那算了,我不好意思问墨哥。”
  岑筝闭口不言,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淡定下来后,伸手把挡住宋厌欢半张脸的被子撩起来,严肃地问他:“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问题?是不是你那个保镖想对你怎么样?”
  “没有啊。”宋厌欢果断回答, 语气十分坦然,“我就好奇而已。”
  “那你怎么、怎么不好奇别的……呃,位置呢?”
  宋厌欢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我不想啊。”
  岑筝哑然,躺在枕头上怔愣半晌。
  他结合自己以前认识的熟人,慢慢想通话语里的这个逻辑,随后才恍然大悟地得出结论:原来疼的那个才是位置好的。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被宋厌欢不经意地上了一课,现在大脑有一丝凌乱,浑身皮肤都紧绷着躺下了。
  过了片刻,岑筝猛然翻了个身,嘱咐宋厌欢:“你可别像Erin那样啊,听见没?”
  宋厌欢半梦半醒间闷哼一声,表示答应。
  岑筝脸上愁云密布,他纠结着躺在床上,失眠到后半夜才困得睡着。
  不过第二天,岑筝醒得还是很早,见宋厌欢睡懒觉就没有叫醒他,自己一人轻悄悄地洗漱完就去吴墨家里了。
  “我煎洋葱圈鸡蛋饼行吗?”吴墨也准时地在厨房里忙活,“我记得你弟弟是爱吃洋葱的对吧?他之前在剧组经常点洋葱炒肉的外卖。”
  “这我不清楚……你看着弄吧。”岑筝有点惭愧,吴墨一个外人都比他了解宋厌欢的喜好,自己果然一直都对亲人缺乏关心。
  岑筝洗完手也进去帮忙,洋葱他不晓得怎么切才不会刺激到眼睛,所以只去做搅拌鸡蛋这种简单的工作。
  “对了,”岑筝抬眼看他,试探性地问,“你那些朋友……是PK都输了吧?”
  吴墨切土豆的动作一顿,很快又继续下刀,声音低沉地说:“我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我宁可自己也没赢过。”
  昨晚官方数据公布之后,魔拍社区又掀起新一轮的纷争。Joker的荣誉难以服众,四大家族被嘲在所难免,而集中在皇甫墨上的节奏则是——“魔拍一哥,实至名归”。
  可吴墨根本不想靠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受人追捧,不,在吴墨心中,直播这件事的意义是在于跟陌生人交流,主播的职责是为观众们带来轻松和快乐。
  为什么发展到今天却要争气名次来了呢?
  他一直很庆幸在魔拍交到了不少主播朋友,很感激那些天南海北的陌生人们愿意花宝贵的时间看自己直播。能令他产生成就感的,是当他站在镜头前尽全力释放自我社会摇时,观众们发自内心呼喊出的“666”。
  而不是别人口中所谓的“魔拍一哥”这种称号,这种虚名。
  “但是,吴墨。”岑筝把搅拌均匀的一碗蛋液放下,筷子在碗口敲打两下,“你想想,幸好现在还有你赢了,不然现在魔拍PK值第一的不就是那个小绿毛了吗?他又没什么本事,只是靠一个有钱的粉丝砸钱才走到这个位置。”
  吴墨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可是那天PK时,我也是靠粉丝砸钱的。”
  他把切好的土豆丁码进碗里,继续道:“我看了我后台的打赏数据,有个粉丝总共送了六十四万魔芋,要不是她,我也早输了。”
  岑筝喉结上下滚动,不自在地抬手抓了两下头发,安慰他:“直播嘛,不就是比粉丝财力的,跟娱乐圈偶像也差不多。而且你那天摇得确实比他好很多倍啊,有个成语叫‘相形见绌’知道吧?”
  吴墨不是个语文成绩好的人,岑筝的话里他只抓住了一个重点,脸上立刻因此露出喜色,“宋老师,你那天也看我直播了呀?”
  “啊,看了。”
  不仅如此,平时还经常看呢。
  吴墨的快乐总是来得简单,发现岑筝私下也会关注自己,他就心满意足了。
  “我明天去Erin那里拍定妆照,你跟宋厌欢在家一起玩吧。”岑筝从冰箱里拿出牛奶,放旁边缓和温度。
  吴墨答应着,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岑筝刚才说的话隐隐有点违和感。
  漫不经心地想半天,吴墨在把鸡蛋饼翻个的刹那,忽然明白刚才是什么感觉了。
  ——好像妈妈出去工作之前嘱咐丈夫要好好照顾儿子一样。
  吴墨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后脸上发烫,懊恼自己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
  .
  岑筝在外拍完片休息的空当就玩手机,看看新闻,聊聊微信,之后还不忘顺便看一眼自己跟吴墨的CP超话排名掉了没有。
  很好!从第五掉到了第八,只要隔壁选秀粉再努努力,就能把#魔怔# 挤出前十了!
  岑筝立刻去关注了后面几名CP,签到为他们加点热度。
  没过多久,小号上多了几条私信。岑筝点开一看,有人问自己:“软糖姐姐,你也爬墙了吗?[委屈]”
  岑筝无情地回复她:“爬啊,为什么不爬,魔怔俩人太假了,全靠粉丝强行脑补而已。”
  发完这句,岑筝去她主页看了一圈,发现最近魔怔粉相当萎靡不振。毕竟电视剧播完,正主没有售后不说,他俩还互相取关了。
  “唉,又搞到假的了。”连镇圈大手孔瞳女士都忍不住发微博这么说。
  岑筝对此不仅没有丝毫不忍之心,还悄悄用网页版微博把自己资料卡上的性取向填上了“异性恋”,这让不久后发现的粉丝们更是唉声叹气:“魔怔is BE。”
  他这正编辑新微博的工夫,Erin走过来调笑道:“哟,妹妹跟谁聊骚呢?”
  “滚啊。”岑筝不动声色地把屏幕退回桌面。
  摄影器材出了点问题,工作人员在修。Erin现在闲得没事干,就给岑筝展示自己新做的指甲,然后兴致勃勃地跟他讲:“你知道吗,我最近在一个聊天软件上发现好多帅1,我广撒网,捞大鱼!”
  岑筝一脸索然寡味,对Erin漠不关心。
  Erin得意洋洋打开他的聊骚软件,想给岑筝展示自己那些网恋对象的自拍,刚看没两张就弹出来一个人的窗口。
  “你瞧瞧这人,刚认识一晚就这么想我了。”Erin用自己亮晶晶的指尖划了下屏幕,岑筝随意地瞄了一眼他们的聊天记录。
  [精致大一]:姐,再狠狠地骂我一次吧!让我在你脚下沉沦,让我成为你的奴!
  Erin脸色一沉,迅速回复了句“操你妈”就把对方拉黑了。
  “我平时不这样儿。”Erin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端庄到母仪天下的姿态。
  岑筝悄悄挪了下椅子,跟他保持距离。
  “欸,不过说真的,我今年还没开过张呢。”Erin唉声叹气,转脸看向岑筝,“你呢?”
  岑筝再次把椅子挪远了,一脸冷漠说:“我不需要。”
  “你不需要吴墨得需要吧?”Erin理所当然地反问他。
  岑筝惊讶,“谁告诉你我跟他……”
  Erin当即冷笑一声,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隔着空气戳自己双眼,“姐姐我这是什么,火眼金睛!光看微信朋友圈也能猜出来你们俩处多久了。”
  真是只老狐狸精……岑筝白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不说话了。
  不过Erin那句“吴墨得需要吧”确实引起了岑筝的注意,虽说以前他的脑子里也会冒出这个问题,但岑筝潜意识都拒绝去深入思考,完全回避这个可能性。
  现在沉下心来想想,吴墨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肯定会有生理需求的……目前能满足他的,也只有自己啊。
  岑筝面色凝重,在他左思右想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后,就开始考虑另一个问题了——
  “疼吗?”
  岑筝垂着头,手掌贴在耳侧遮住自己发红的半张脸,低声细语地问Erin。
  于是接下来的几十分钟里,Erin都在语重心长地给他科普男人和男人之间的那点事,说的人头头是道,听的人面红耳赤。
  拍完定妆照回家后,岑筝都觉得自己今天是出来上课了,简直收获颇丰。
  一进家门看见吴墨跟宋厌欢俩人在餐桌上切水果,于是岑筝过去拿了个芒果就想拨开吃。
  “欸欸欸,你剥的位置不对。”宋厌欢立刻抬手制止了他。
  岑筝把芒果稍微转了一点角度,定睛一看,这玩意儿身上居然安了条拉链!
  “这什么,不能吃?”岑筝低头嗅了嗅,还真有浓郁的芒果清香。
  宋厌欢走过来,给他演示了一遍如何拉开拉链,新鲜的芒果果肉从果皮下露了出来,“这是我跟墨哥做的‘便捷水果’,有了拉链以后,吃起来就方便多了,连芒果都不会沾手!”
  岑筝无法理解他们的脑回路,用手剥完芒果三分钟,安上拉锁还不得仨小时?
  吴墨抱着西瓜走过来,岑筝低头一看,愣是也有拉链。他顺着角度拉开,没想到在绿色的瓜皮下出现的是一大串紫色葡萄。
  “……”岑筝算是明白了,自己让这俩人在家里玩,他们俩就真的不干正事。
  吴墨匆匆瞄了眼宋厌欢,见他忙着做拉链苹果没注意到他们这边,于是赶紧俯下头凑到了岑筝耳边,悄声道:“这是我特意给你做的,有惊喜。”
  岑筝接过了他手里的大西瓜,仔细瞧了一圈没什么异样。
  直到他把那串葡萄拿出来,才看见淡绿色的内部刻着四个大字——“缘来是你”。


第57章 
  天气逐渐变暖, 午后的阳光披在肩膀烘得人昏昏欲睡。
  岑筝看困了剧本, 阖上干涩的眼睛趴床上休息,再醒来时, 才发现宋厌欢已经悄悄走了。
  来的时候不打招呼, 走的时候也不通知。
  没礼貌的小孩子。
  岑筝释放浑身的力气伸了个懒腰, 然后睡眼惺忪地去给自己冲杯咖啡。
  他最近照镜子发现头发又长了很多,之前新戏的导演说了最好蓄下来, 估计再过个把月, 头发应该就跟刚重生那阵子的长度差不多。
  助理今天还发微信提醒他:该发微博了。
  岑筝随意给自己扎了个小丸子头,看起来有着模糊性别的慵懒散漫, 显得平易近人了些。
  他选了张自拍, 又从相册里挑了张照片, 发微博配文字:“今天想吃西瓜,去外面买的时候看到一个好贵的,我犹豫很久,一狠心买了, 倒想尝尝这么昂贵的西瓜到底多么与众不同!结果吃完发现……[心]”
  没错, 他选了那张吴墨刻字的西瓜皮照片, 毕竟这种水果没办法长期保存,岑筝当时只拍了张照片,然后吃完葡萄就连着垃圾一起扔了。
  吴墨当时失落地搂着他脖子蹭了半天,岑筝只好答应他一定会跟别人炫耀一番这精致的刻字。
  这条微博发出去几分钟,自己的评论就已经过万。展开热评,除了粉丝团标准的控评模板以外, 还有人说:“emmm……[允悲]这也太土了吧!我都夸不出来了[允悲]”
  岑筝不假思索地把类似这种的评论删除了。
  倒不是他担心吴墨看见以后会沮丧,而是讨厌这些人发表意见还非带个“emmm”,阴阳怪气的,先拉黑再说。
  不过,因为他那美丽动人的自拍和土味十足的刻字照片,近日萎靡不振的“魔怔”粉圈总算缓过劲儿来,根据这两张照片不同的风格,强行说左边是岑筝右边是吴墨,岑姐连吃西瓜都土成了墨少的样子!甚至还有人,硬说那个字是皇甫墨给他刻的。
  岑筝看着小号首页的魔怔粉,不由得无奈地冷笑一声,心道:“你们不过就是垂死挣扎罢了。”
  而让魔怔粉强行续命的东西,也不止岑筝这条微博。
  每年四月,魔拍都会举办一场大型晚会,名叫“魔宴盛典”。顾名思义,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美女画皮什么吸血鬼幺蛾子,都会在这场晚会上盛装出席。
  别的晚会基本都是有秩序地颁奖或者表演,但魔拍不同,无论召集了多少巨大流量的网红,到时候最激动人心环节也还是大家一起坐下来互相关注直播间,主播们交友方式就是给对方刷火箭和666.
  往年的“魔拍之王”公布前,四大家族的粉丝都要撕得头破血流,但今年情况就不同了。皇甫墨横空出世,要颜值有颜值,要才艺有才艺,还在演艺圈混了个脸熟,现在无论哪项综合成绩,他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最巧合的是,“魔宴盛典”的日子跟岑筝新戏《霹雳少女》开拍是同一天,魔怔CP事业粉这下又能强嗑续命+1s了。
  还有人特意为他俩花钱应援,找来一帮非洲小孩举着黑板冲镜头大喊:“墨的草原墨的马,墨爱咋耍就咋耍!岑的世界岑的王,岑的男人王中王!”
  跨国应援,特别有排面。
  岑筝要提前两天入组,这一走就得几个月,恐怕接下来也只有几次跟吴墨见面的机会。
  原以为吴墨肯定会缠着自己索求拥抱表示有多舍不得,然而在岑筝通知完自己航班的时间后,吴墨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淡定多了。
  “距离产生美嘛,”吴墨在岑筝家的厨房挤奶油做点心,“等我们同时有空了,我也可以去探班找你玩呀。而且——”
  吴墨转身摘下手套和围裙,轻笑道:“我提前给你定制了个礼物,你戴上它,想我的时候……就仿佛我在你身边了。”
  他说着,眼神不好意思地瞄了眼岑筝,然后快步出门,从自己家拿了个深蓝色的盒子回来。
  岑筝低头一看,方方正正充满质感的首饰盒,天鹅绒在灯光下闪耀着迷离光泽。
  盒子不大不小,应该刚好能装下一枚戒指。
  “你……”岑筝很是意外。
  不管怎么说,他俩现在的关系和亲密相处的时间都似乎达不到戴这种首饰的程度吧……岑筝产生了一点点心里负担。但是看到吴墨那双充满赤诚与倾慕的双眼,实在让人无法拒绝,岑筝心头微不足道的纠结也就烟消云散了。
  吴墨的手掌覆盖上绒布盒子,声音一如既往富有磁性:“其实我本来想定制两个,但我的那个,还是觉得让你来挑选比较好。”
  岑筝的心脏倏地像是收紧,然后又暖暖地缓慢舒展开。
  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吴墨的手掌,亲眼见证了对方掀开盖子的那个瞬间——
  一块印着照片的透明水晶。
  吴墨迫不及待将它拿起来,麻将牌大小的水晶上方还拴了一条金光闪闪的链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差点闪瞎了岑筝的眼。
  “这是水晶3D内雕照片项链。”吴墨将它捧在掌心,如视珍宝,“我找了好几家店,终于找到了这条最符合我心目中‘完美’这个词的项链。我选了我自己最好看的一张照片,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
  岑筝指尖颤抖着从吴墨掌心里拿起来那块水晶,一瞧,正中心印着吴墨手拿玫瑰递向镜头还笑容灿烂的照片,还是彩印的,还原度非常高。
  而且透明的空白处还用华文行楷印了一行字:“你让我醉了!”
  这个感叹号深沉有力地敲击在岑筝的心上,让他眼皮狂跳不止。
  “我、我能现在给你戴上吗?”吴墨期待地问他。
  “行行行。”岑筝半闭着眼睛频频点头,希望赶紧结束这个送礼物的环节。
  吴墨郑重其事地拿起这根项链,踱步到岑筝背后,伸手轻柔地将项链绕过来。
  做完这个工作,吴墨没有立刻松手,而是凑到岑筝耳边用神秘的语调问他:“你知道,这条项链还有个最美丽的地方是哪里吗?”
  岑筝觉得自己已经能摸清吴墨的套路了,他要是问一句“是哪”,保证吴墨接下来就说什么“是戴上它的你”之类的情话。
  “哦,是哪啊?”岑筝装模作样地问他。
  吴墨轻轻一笑,炙热的气息拂过岑筝耳畔。
  接着,岑筝低头看见吴墨的拇指往下按了一次,空气里响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开关声。
  眼前,那块3D雕刻照片的水晶内部,立即亮起了粉色的光!
  接着是黄,蓝,橙,紫,绿,红……照片上的吴墨变得五彩缤纷,连那句“你让我醉了”都仿佛产生了真正令人迷醉的力量。
  “彩虹般的美丽,只给彩虹般的你。”吴墨故意压低了自己的声线,这样显得有男人的成熟和性感。
  他慢慢松开手,让那枚闪烁七彩光芒的吊坠自然地下垂在岑筝胸口。
  然后,他又快步绕到岑筝面前,睁大眼睛好好欣赏这个彩虹般的人儿有多么美丽——真是令他叹为观止!
  岑筝低头,按了下吊坠上方的开关,把灯光关了,省省电。
  “你还要定制你的啊?”岑筝摸了摸那块冰凉的水晶,“要不我还是给你买个别的款式?你适合戴那种朴素点的。”
  “可是朴素的,就没有你照片了呀。”吴墨理所当然地说。
  岑筝笑了:“我照片你不是看我朋友圈也行吗,就非得贴身带着?”
  “嗯!”吴墨重重地点了两下头,“我想让你贴在离我胸口最近的位置。”
  “你怎么不把我名字写在烟上,然后吸进肺里呢?”岑筝忍不住笑着翻白眼。不过他很快就想起来吴墨那句犹如戒烟大使喊口号一般的“No Smoking”了。
  岑筝当着吴墨的面把吊坠塞进自己衣服里,紧贴着皮肤,然后抬头跟他说:“行了,到时候我有空了就给你打电话,不过你当时要是直播我就没办法了。”
  吴墨犹豫了一下,“视频。”
  “啊?”
  “不打电话,我想视频。”吴墨说完,就拉起岑筝的手捏了几下,表示恳求。
  岑筝反手握住他,笃定地说:“好。”
  这下吴墨心里又欢欣鼓舞,回厨房洗了个手继续给岑筝做小蛋糕吃。
  岑筝独自待在沙发上,打量着那块水晶。也不知道吴墨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朋友圈相册没见过,估计他还单独为了首饰而特意精心设计了拍照姿势。
  “你让我醉了”。
  岑筝盯着这行字半晌,淡淡地勾起嘴角,笑得有些尴尬无奈,却也满足欣慰。
  到了岑筝去机场那天,吴墨也不方便当着他助理的面送他,万一机场有人看见他们在一起就又是个大新闻了。
  于是两人就在家门口道别,彼此的唇上还都残留着焦糖面包的香甜,岑筝稍微主动勾起一点舌尖,吴墨就默契又积极地回应过来。
  绵长的亲吻结束后,岑筝扬着下巴,用牙齿轻轻磨蹭吴墨的下唇,戏谑地表扬他:“学得不错啊。”
  吴墨垂下湿润的眼睛,纤密的睫毛几乎蹭着岑筝的皮肤,他贴上去小声回答:“是宋老师教得好。”
  岑筝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声音恢复正常音量:“能教你的还多着呢,以后慢慢学吧。”
  吴墨认真地点头。
  他这一走,吴墨的日子开始有些寂寞。自己暂时不需要每天起早换花样做饭了,但却一点都没有轻松感。
  于是吴墨开始看粉丝为他俩剪辑的那些视频,什么甜向虐向,剪得有模有样的,那些镜头打散再组接后的故事连他本人都觉得身临其境。
  他接着往下看,发现一个点击量超过三百万的饭制视频:《【魔怔】色~气向/ABO:你说你心直,但是我口快》。
  吴墨当然知道“色~气向”是什么意思,光是那个波浪号就足够代表风格了。只是他不懂那个英文单词,怪自己上学时英语不好,现在上网遇到“doi”“szd”之类的缩写就懵了,查词典都找不到具体释义。
  怀揣着对学习的热情,吴墨点开了这个视频。背景音乐一开始就是男人的喘息声,随后才有缓慢的音乐出现。
  不到十秒,吴墨就看愣了。
  跟其他的视频不同,眼前出现的画面并非他俩过去的作品镜头拼接,而是经过特效处理后,营造出的全新内容,甚至连接吻都能被艺术加工出来。
  怪不得点击如此高……吴墨惊叹起来,简直就是变魔术一样。
  他还没回味过来刚才那场唯美的吻戏,屏幕上就出现了无数弹幕遮挡,各种咆哮尖叫发疯热血沸腾,让吴墨不得不手动关掉弹幕。
  没有阻碍之后,画面就完完整整呈现在了他眼前——吴墨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吴墨惊愕地看着自己跟岑筝像是躺在一张床上纠缠,画面里有遮罩和特效没办法看清内容,但是根据几个一闪而过的镜头和背景音乐里夹杂的清晰喘息,剪辑者分明就是想为观众呈现出这种暧昧不清的效果。
  反正只要看的人都往那方面想就对了。
  吴墨心跳加速,他脸颊耳朵都在发烫,很想关掉却挪不开手指。
  直到看完了这个视频,他还觉得自己身体温度在不停上升。
  连腿间都好像……吴墨怅然地低下头,悄悄用手掌摸了一下,果然!
  吴墨沉重地往沙发上一靠,发觉自己现在像是醉了一样,更想他的宋老师了。


第58章 
  “蓝莓新闻资讯:电影《霹雳少女》今日开机仪式, 新晋小生岑筝造型惊艳全场……”
  吴墨正在化妆间做造型, 顺便低头看看岑筝今天的照片。岑筝头发最近长了不少,为了方便, 在家都是用发圈扎起来, 吴墨每次看到都觉得可爱。
  今天开机仪式也是如此, 只不过除吴墨以外的人,都顶多见过一次岑筝扎头发的自拍, 而现在这份世间难寻的美貌有了高清大图和视频来展现, 直接给了粉丝甚至很多路人会心一击。
  吴墨挑了几张保存,本来想设为屏保, 但“魔宴盛典”现场到处都有摄像头, 要是被人抓住把柄就不好了。
  做完造型, 他得坐车去现场走红毯。然而门口停的黑色保姆车不知什么时候开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辆布加迪威龙。
  助理从车上走下来,贴心地帮他开了车门。
  “这……我们的车呢?”吴墨一时没反应过来状况。
  助理回答:“听说是您父亲的要求,今天把车换了, 这样到场的时候比较有排面。”
  吴墨无奈地叹气, 怎么自己都快二十一岁了, 父亲还是这样在意他物质上的面子。
  他立刻给父亲发了条短信:“爸,请你以后不要再这么高调了,我现在已经是个独立的男人,有自己的路要走。”
  吴惊此时刚结束一个会议,休息喝水就随手回复了:“你走你的路,但累的时候也可以坐爸爸的车!”
  吴墨:“我只坐我的奥迪就好。”
  吴惊知道自己也拗不过这个比他还倔强的儿子, 只好妥协道:“行吧,爸爸给你换一辆,照顾你想低调的心情。”
  过了不到一刻钟,一辆劳斯莱斯幻影从远处缓缓驶到吴墨面前。
  见父亲已经如此让步了,吴墨也不忍心再拒绝他,只好跟助理上了车,前往“魔宴盛典”的现场。
  本来他到的时间挺早,但王姐让他多等一个小时再压场亮相,吴墨只好在红毯几百米外的地方玩手机听音乐消磨时间。等魔拍的大主播们都纷纷入场后,他的劳斯莱斯才姗姗来迟。
  车子一出现就牢牢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钻石黑外漆在黑夜中涌动着傲慢魅惑的光泽。车门一开,男人修长的腿潇洒迈出。周围闪光灯瞬间就如迸发的烟火,白光刺眼,令吴墨忍不住半眯起眼睛。
  三分钟后,这个画面终于在魔拍官方直播间和微博话题出现,不仅“墨镜”被帅得鬼哭狼嚎,连平时逢土必嘲的路人都忍不住热血沸腾了。
  [@萌女未]:淦,皇甫墨从劳斯莱斯下来的那一刻我就死了,他有刘海的时候真滴洋气又可爱,我再也不说他土辽[互粉]墨少不要艹金花惹来艹我8
  [@粉色小猪仔]:#魔怔# 墨墨今天的发型还有1丶丶卷呢,这是什么毛茸茸萨摩耶贵族绅士大可爱[泪]小岑这几天不见又双叒叕变美了,妹妹真的好适合扎丸子头嘟嘴撒娇哦[可怜]我命令孔瞳女士立刻写100篇魔怔锁死的霸道总裁小娇妻!
  [@小绿毛]:(我随便说说的请好友圈的姐妹们不要打我):土瓜今天不土了也能看啊[汗][汗]看得出他那颗想提升形象倒贴岑姐的心了。
  ……
  岑筝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拍戏没停歇,等有空摸手机了,这乡下晚上的信号又时好时坏,实在消磨他的耐心,索性把手机丢一边,去找助理要驱蚊液了。
  在乡下的拍摄时间也就两天,提供给演员的住宿环境也还算凑合,忍一晚上就过去了。
  这种小地方给了岑筝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也许是因为条件都比较落后,就算不是同一个省,但相间的道路和房屋搭建的样式都很像当初自己跟吴墨住过的象牙镇。晚上的夜空也是如此,比城市的颜色深邃浓稠,而星星却不见得会多。
  饰演少年期主角的小演员此刻已经困得不行,在躺椅上坐了会儿就睡着了。他周围还有几个副导演从村里找来的小孩,见他睡觉就过去把他摇醒,然后冲他嬉皮笑脸。
  岑筝站附近喷驱蚊液,那帮小孩闹腾得他神经敏感,下意识不耐烦地望过去,正好看见剧组的小演员发脾气,厌恶地把一个农村女孩推倒在地。
  岑筝本来没兴趣多管闲事,只不过惦记着一会儿回屋看吴墨今天的现场照,心情就不自觉地好起来,便发善心过去扶了那女孩子。
  不知道穿了几年的深灰色卫衣在儿童身上显得宽松,估计是家里人穿剩下给她的。
  岑筝刚想嘱咐这群乡下小朋友去别的地方玩,别妨碍别人工作休息,一转头就看见旁边还有俩男孩争抢着什么打起来了。
  他走过去一看,熟悉的金链子在空中因为两方拉扯而紧绷着,连接着水晶方块的位置看起来似乎有断裂的趋势。
  岑筝二话不说过去夺过来了,环顾四周没瞧见自己助理在哪儿,心里顿时窝起火来。
  他今天这来之不易的善心瞬间一扫而空,脸色迅速恢复平常的倨傲冷漠,两片单薄的唇一张一合,冲着这群蓬头垢面的小龙套低吼了个“滚”字。
  他们被岑筝那双阴戾的眼神吓到了,胆怯地向后缩了缩身子。
  岑筝攥着自己的项链,快步从旁边的椅子上拎起包,沿着道路回剧组给他提供的屋子。
  他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先洗手,连带着吴墨给他的那条项链一起,避开七彩灯的开关,把别人碰过的地方都用香皂仔细搓了几遍。
  等手上的水珠自然晾干,岑筝才拿起手机给助理打电话骂他不好好工作。
  助理懵了,连忙低声下气地道歉,说自己饿了想去找个小卖部买吃的,以为距离不远就没带那么多东西一起走,哪想到那些小孩被大人教得手脚这么不干净。
  岑筝不想多搭理他,骂痛快了就挂断电话,坐床上喝水消消气。
  果然自己还是不适合信任别人,一个个的都能换着方式让他厌恶。平时吴墨在身边的时候还好,岑筝多少也能被他的情绪感染,见了别人还有心思打招呼。
  而现在又恢复独自在外拍戏的状态,本性也跟着原形毕露,接下来恐怕又懒得正眼瞧谁一眼,职业性假笑应付过去就完了。
  他这正在狭小的屋子里琢磨着晚上该不该盖被子,手机响起悦耳的铃声,是吴墨的视频通话请求。
  岑筝翻身趴在床上,找好角度后选择接受。
  屏幕卡顿几秒,接着画面就出现了吴墨的笑脸。他的镜头拿得距离适当,能看清上半身,岑筝发现他应该是在车里。
  “拍完了?”吴墨把手机放在架子上,放松胳膊,“我快到家了,今天眼睛有点花,可能是闪光灯后遗症。”
  岑筝下巴压在手臂上,放松地趴着看他,“你这个头发好看。”
  “是吗?”吴墨惊喜地抬手抓了抓额前蓬松的发丝,“造型师说我适合偏分,我就让她帮我弄一下。不过这样挺麻烦的,虽然好看,但我自己弄不来。”
  岑筝不以为然,“嗯”了一声,安慰他:“平时撩起来也好看。反正你别再自己出去瞎染就行,我喜欢黑的。”
  听他说喜欢,吴墨就忙不迭地点头,保证自己以后稍微剪短都要跟岑筝报备,让他把关。
  说话的时候,吴墨眼神忍不住往下镜头下方瞥了几次,被岑筝注意到以后,立刻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
  “我随身带着呢。”岑筝拿起手边的项链,展开给吴墨看,“拍戏的时候没办法戴,我就放包里了。”
  想了想,岑筝干脆直起腰,把它戴脖子上了,然后身子俯下来面对镜头,道:“我戴到明天早上去片场之前,行了吧?”
  吴墨盯着那枚正循环七色光的水晶照片,眼神再稍稍后移,就清晰地看见了岑筝凹凸有致的锁骨……和领口内部的美妙景象。
  岑筝对此全然不知,他没注意自己的那部分画面,光顾着欣赏吴墨今天英俊潇洒的外表了。这个姿势坐累了他就再次趴下来,这下自己上衣内的风光更是被吴墨一览无余。
  吴墨在车里神情不自在地望向窗外,跟视频里的岑筝念叨:“我到家了,好快啊。”
  等岑筝手臂也累了,终于浑身放松地侧身躺下来,吴墨这才头脑清醒许多。
  他开锁进门,回卧室坐床上,跟岑筝说:“我准备洗澡了,你也早点睡吧。”
  岑筝挑了个省劲的姿势杵着手臂,安静地看着吴墨,冷不丁说道:“把外套脱了吧。”
  吴墨点头,手机跟支架一起放在床头柜,然后把西装外套脱下丢到床上。
  白色衬衣十分合身,吴墨要是稍微呼吸深了,结实的肌肉就立刻紧贴着布料,隐约勾勒出流畅诱人的线条。
  岑筝心情刚好一点,看到吴墨这副平静老实的样子又忍不住浮出坏心思。他嘴角飞速掠过一丝笑意,轻佻道:“上衣也脱了吧。”
  吴墨下意识听从岑筝的命令,当手指捻上第一枚纽扣时,他才后知后觉望向镜头,迟疑地开口:“啊?”
  岑筝知道他这是不好意思了,忍住笑以后,用理所应当地口吻道:“怎么了,你都这么期待跟我视频了,真当我看不出你是想跟我裸`聊啊?”
  吴墨忙了一晚上工作大脑有些混沌,听不出岑筝是在开玩笑,脸上立刻露出茫然无措的神色。
  岑筝冲他扬了扬下巴,说:“用最快的速度脱个衬衣,给我看看你的诚意。”
  话音未落,岑筝自己就先绷不住笑了,于是立刻转头进行紧急表情管理,两秒后再重新面向镜头——
  ?!
  岑筝脸色一沉,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一句脏字。
  吴墨此刻耳朵发红,裸着肌肉线条完美的上身,目光灼灼地问岑筝:“然、然后我该干嘛啊?”
  这速度……是他妈的直接把衣服撕了吧!
  岑筝难以置信,他怔愣了半晌,才气急败坏道:“该关视频然后去洗澡!”
  说着,他就果断地挂断了视频通话,剩吴墨在镜头另一边不知所措。


第59章 
  在这个世界上, 只有男人才是最了解男人的, 岑筝对此深信不疑。
  哪怕他自认为不是个饱暖思淫`欲的人,但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以后就一直没有生理需求, 何况现在的身体正处于最精力旺盛的年纪。
  岑筝在更衣室里解开纽扣, 不疾不徐地换戏服, 脑子里开始浮现出关于吴墨的乱七八糟的画面。
  往单纯方面想,也许吴墨只要被亲亲抱抱就能满足, 不过这一点在岑筝想象出吴墨秒撕衬衣的画面后已经被否定了;往复杂方面想, 也许吴墨此时此刻正躺在岑筝的床上搂着他的被子睡觉呢……又或者,在浴室里自己动手解决时情不自禁地喊出他的名字。
  岑筝双目呆滞地出神儿片刻, 当他幻想里的吴墨已经得到释放和满足时, 他也跟着背后冒冷汗地抖了下肩膀, 总算恢复正常思维意识。
  拉链扯到一半就停下来的手终于又动了动,岑筝整理好混乱的思绪,匆匆把变身服套上了。
  不行,自己未免也太敢想了。
  岑筝回味过来他刚才浮想联翩的状态, 顿时感到不可思议——怎么会忍不住把吴墨往那么下流的方向想?怎么自己现在意淫出来的吴墨也是不穿上衣的模样?
  可能是越缺什么才越惦记什么吧。
  毕竟吴墨现在的身材十分符合岑筝对男性的审美, 好看的身体当然令他过目不忘。
  岑筝不由得低头瞥了眼自己平坦的前胸, 毫无魅力可言,光是这腰,他也能保证比女生平均水平都瘦。幸亏他平时还坚持运动运动,人鱼线练得倒是相当值得炫耀。
  当然,他对现状已经知足了,照照镜子看着脸冷静下来, 绝对不敢动举铁的念头,哪怕是胳膊稍微粗点,他都觉得能被粉丝杀头。
  换完衣服,岑筝出来补妆。他身上这套变身服是在国外定制的,黑色紧身皮衣,还微微露了点小腹。
  设计的样式跟原著里描述的粉色齐b小短裙完全不同,听说这是剧组专门为他的气质量身定制的。
  ……但是说实话,岑筝觉得这衣服的细节上真挺像自己家里的情趣内衣,只不过展现在镜头里不易被人察觉而已。
  一走到拍摄地,导演跟临近的摄像都不约而同冲他“哇”了一声,轻轻鼓掌夸他这造型美得叫人移不开眼。岑筝跟他们已经混熟,于是无所顾忌地翻了个白眼。
  这个剧组除了龙套以外,几乎没有女演员,于是岑筝现在就顺理成章地代替女演员的位置,供这帮男人勉强赏心悦目和瞎JB赞美。
  “清明节前后我正好能休息三天。”岑筝拍完今天的戏份后,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就给吴墨发了条消息。
  对方也是秒回:“那我可以去探班啦。”
  岑筝去更衣室小心翼翼把戏服脱了交给工作人员,收拾好包回酒店休息。
  他洗完澡,穿着浴袍靠在床上,给吴墨发视频通话前先伸手把自己领口敞开得更大些,露出白皙的皮肤,隐约还能看到肩膀。
  “我机票买好了!”屏幕还没加载清晰,吴墨兴致勃勃的声音就率先响起。
  岑筝现在也不敢言语上逗弄吴墨了,只能不动声色地对他多展现点自己的身体,就当是满足一下吴墨的精神需求,免得他一个人在家想念自己憋坏了。
  “那你到时候直播就不方便了。”岑筝说着,把手机向上抬了抬,左手悄悄多解开了一枚扣子。
  吴墨摇头,咧嘴一笑:“没事,我刚才已经发微博请过假了。”
  岑筝嘱咐他:“你来之前一定小心点,别被人发现。”
  “嗯。”吴墨抿了下唇,眼神多在岑筝胸口处停了几秒,才再次抬眼跟他对视。
  岑筝确定吴墨现在总是盯着他裸`露出的皮肤看,便经常把视线移到镜头外的地方,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多给吴墨欣赏的机会。
  两人相处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吴墨在说话,他口干舌燥了,岑筝就催他早点睡。
  吴墨的性格里是一直有叛逆因子在的,以前在家要是被人催睡觉他还会回一句“我不困”,但现在岑筝要求他做什么他都乖乖点头。
  视频挂断后,手机就从岑筝放松的指尖滑落到床上。他舒了口气,平躺下来,大脑放空几分钟。
  ——还是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吧。
  岑筝望着天花板,这么想着。
  酒店的房间最近是被剧组包下来的,吴墨要来的话就只能跟自己住一屋。房间只有这一张床,岑筝双臂展开,粗略地测量了一遍,足够容纳两个成年男性。
  只是同床睡两天而已,以吴墨的风度不可能会多要求什么,正好两人可以趁这个机会适应一下这种距离。
  岑筝伸了个懒腰,然后把浴袍收紧,盖住了自己暴露在空气中发凉的胸口。
  心理障碍也是要一步一步迈过去的,岑筝虽然目前抗拒跟男人翻云覆雨鱼水之欢,但他也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跟吴墨早晚要到达那个程度,如果只是采取回避的态度拖延下去……他真怕吴墨哪天荷尔蒙过剩身体出问题。
  不过他现在面临最大的麻烦就是——到底是该谁捅谁啊?
  岑筝想想就发愁,自己怎么看都像是体力弱势的那一方,根据Erin偷偷给他讲过的生理知识,自己这种体格只要乖乖躺着就够了,对方一分耕耘他就一分收获,没必要再惦记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哎……”岑筝忐忑地叹气。
  他抓回手机,想去搜搜更多科普类文章,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不过消息推送栏显示着特别关注@皇甫墨Nemo发了条新微博,岑筝不假思索地点进去看了。
  [@皇甫墨Nemo]:明天手机坏了没法直播、过几天再见![调皮][调皮]
  “墨少怎么知道明天手机会坏[疑问]预言家本家了。”
  “这句话语病严重太严重了喂,你是不是想说手机坏了明天没法直播?哈哈哈哈哈墨少文盲人设不崩。”
  “墨墨这两个吐舌表情看得出很开心了(男人,你变了,你以前请假只发一个表情的,那就是[委屈])”
  ……
  岑筝笑出声,用小号给他评论:“吴墨你这是想偷偷出去玩才鸽了我们吧。”
  然而岑筝不知道的是,吴墨睡前只要有空都会看粉丝留言,从时间最新往后看。
  原本吴墨一目十行地匆匆浏览心情很不错,但当他看见自己两个字的本名出现在评论区的时候,心跳不由得乱了下频率。
  为什么会有粉丝直接叫他本名……吴墨瞬间懵了。他跟公司一直都把这个信息保护得很好,因为就怕网友扒他背景发现父亲是吴惊,从来就没有谁会在网上直呼他大名。
  “软糖小仙女”?吴墨瞄了眼这个ID,十分眼熟。他登录魔拍看了眼自己的粉丝打赏榜,第一名就叫这个。
  难道是妈妈又在偷偷支持他吗……吴墨蹙起眉,点进了软糖小仙女的微博主页。
  却发现她用的是岑筝的头像,微博主页内容倒是他们俩人都有,经常能看见她@皇甫墨Nemo说帅。
  看起来像CP粉的画风,如果是妈妈不可能会这么关注除他以外的人吧。
  吴墨慢慢浏览她的相册,前几排没看到特别的照片,他想下划仔细看看,拇指一动,在下方的页面刷新之前——也不小心点了个关注。
  吴墨这正要取关,却看到刚加载出的新照片里,出现了让他相当眼熟的东西。
  这不是自己家里的碗吗……他放大查看,不仅有他家的碗,还有他亲手做过的菜呢。
  吴墨懵了,忘了取关这件事,继续翻看软糖小仙女的相册。
  这些照片都是发在好友圈里的,每条点进去看会有两三个粉丝评论:“软糖姐姐自己做的吗?太贤惠了8”“rtjj贤妻良母。”“真实羡慕会做饭的。”
  而软糖姐姐回复得很平静:“男朋友做的。”
  吴墨的脑袋里忽然嗡嗡作响,看着这个评论界面都舍不得退出微博了。
  岑筝本来正入神地看科普文章,意犹未尽地时候下拉消息栏看看有没有错过的微信,结果见到的却是一行“@皇甫墨Nemo关注了你”。
  他吓得直接从床上窜起来。
  一打开微博,岑筝就看见自己的小号被“墨镜”和魔怔粉一起挂了墙头,诅咒的谩骂的嫉妒的羡慕的什么情绪都有,总之就是他现在成了众矢之的。
  不过半分钟还不到,自己这个号就被吴墨取关了,粉丝们也才开始消停下来。大家以为,软糖姐姐是因为给皇甫墨砸钱太多,才引起了正主注意前来视奸的。
  只有岑筝自己知道,吴墨绝对是发现了他小号,不然怎么就这么精准地手滑关注他而不是别的粉丝呢?
  “厉害呀。”岑筝对着手机喃喃自语,几天不见,吴墨都变聪明了。
  他赶紧给自己的ID改成了一串乱码,然后放弃这个小号,重新注册了一个。
  验证码还没填全,吴墨的微信消息就弹出来了。
  岑筝一看,是条语音,时长三秒。
  点击那个小红点之后,吴墨热情忘我的呼喊立刻传了出来:“我都快等不及了!我想见你!”
  岑筝哑然失笑,给他发了串省略号。
  [吴墨]:[委屈][委屈]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宋老师^_^]:我这里可没有摩天轮了。
  吴墨快速回复:“是更大的惊喜!”
  他的这双眼睛仅仅是在面对岑筝的对话框时,漆黑的瞳仁里都闪动着光泽。
  到了岑筝休息那天,吴墨一下飞机就持续给他发定位,随时汇报自己到哪里了。
  “你带口罩了吗,把脸遮严实点,酒店楼下总有人蹲着拍照。”岑筝提醒他。
  “放心。”吴墨已经上了电梯,“我是有备而来的。”
  岑筝还当他是什么打扮,一开门,看到的就是吴墨一身黑黄色调的外卖骑手服,连头盔都戴上了。
  吴墨冲他举起了保温箱,“还没吃呢吧,我路上给你买了饭。”
  岑筝探头确认四下没人,迅速把吴墨拉进屋里,顺手帮他取下头盔。
  手臂落在吴墨肩头,岑筝还拎着这个沉重的玩意儿,胳膊勾住吴墨的脖子,轻声道:“给你个机会,为所欲为几分钟。”
  吴墨听了这话先是沉默两秒,随后就紧紧搂过岑筝的腰,低头温柔地吻他。
  说是“几分钟”,吴墨就真的特别耿直地想要亲够时间,而岑筝的肺活量很快就撑不住了,一掌推开他,红着脸深呼吸。
  吴墨泰然自若,把骑手的外套脱了,坐下来环顾四周,说:“这家酒店外面看起来挺一般,原来里面装修得这么精致。”
  “只有我这间条件最好而已。”岑筝清清嗓子,避开吴墨的视线,“双人床,特别大。”
  吴墨没有在意他后半句话,直到岑筝又开口补充了一句:“等你晚上躺下就知道了……”
  “嗯?”吴墨琢磨过这句话的意思后,立即受宠若惊地看着岑筝。
  岑筝没耐心再给他重复一遍,显得自己仿佛急不可待想跟他同床共枕一样,他只不过是顾及吴墨年纪比自己小,肯定很多事不好意思开口而已。
  “真的可以吗?”吴墨神采奕奕道,“那那那我能……不穿衣服吗?”
  岑筝没反应过来:“啊?”
  “其实我在家比较喜欢裸睡……”吴墨越说声音越小,腼腆地低下头解释,“但是宋老师你放心,我肯定会穿内裤。”
  岑筝怔住了,每一根睫毛都在警惕地颤抖。


第60章 
  浴室里水汽氤氲, 花洒声盖住了岑筝的一道叹息。
  他沐浴完毕后也听不到外面有什么动静, 擦干身体出去,就看见吴墨大半个人都老老实实地缩在被子里, 只露出脑袋和半截脖颈, 眼神乖顺地望过来。
  岑筝早在浴室里就换好了睡衣, 衣领平整端正,每颗扣子都得系牢固。
  隔着屏幕他还能有胆量露出点线条满足一下吴墨, 而现在面对面相见, 却不敢再多一丝坦诚。
  岑筝利索地爬上床,掀起自己那半边被子钻进去。
  他扭头打量着吴墨那张正直的脸, 主动开口缓解心里的尴尬:“你不至于把自己裹这么严实吧, 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吴墨几根修长的手指从被子里探出, 向下扯了扯被子边缘,总算露出了自己肤色健康结实有力的肩膀。
  除了内裤什么都没穿,他现在确实不好意思。
  “我关灯了?”岑筝试探性地问吴墨,得到对方同意后他转身按下开关, 屋子瞬间陷入黑暗的静谧之中。
  模糊的视野为他们提供了相似的安全感, 吴墨松口气, 轻轻把厚重的被子掀开,让自己的胸膛和多半小腹都暴'露在舒适的空气中。
  他转头看着岑筝的方向,轻声说:“晚安。”
  “嗯。”
  岑筝没有完全闭上眼,他等眼睛充分地适应好黑暗,然后再借助微弱的光线悄悄窥视着吴墨。
  仅靠难以分辨的轮廓,岑筝也能在脑海里勾勒出对方完整的样貌。从深邃的眼窝, 英挺的鼻梁,再到肌肉匀称的臂膀和胸膛。还有,温暖又柔软的嘴唇。
  分明抗拒与别人的亲密接触,但在尝试过和吴墨耳鬓厮磨的滋味后,岑筝的占有欲变得越来越强烈,食髓知味,慢慢偏离了适可而止的原则。
  甚至有骨子里的恶劣因子作祟,他时不时就产生要把对方的纯粹赤诚……玷污的欲望。
  岑筝睁开了眼。
  黑暗中,他声音寡淡平静:“吴墨,你是真的正经过头了。”
  吴墨听到他突兀的话后吓了一跳,以为岑筝是在批评自己。
  “稍微过分一点,我不介意的。”岑筝枕着手臂,意味深长地舒口气。
  吴墨愣了愣,认真琢磨岑筝这句话的意思。
  ……是在埋怨自己,太提防他了吗?
  吴墨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迅速把身上的被子全掀开了,干干净净地躺在床上。
  “我明天会早点起的。”吴墨提前保证,免得岑筝明天一睁眼就看到自己这样裸'露失礼的状态。
  岑筝:“……”
  他不耐烦地咂咂嘴,手肘撑起上身,脸凑到吴墨面前。
  “不想装作睡着抱过来吗?”岑筝声音压得低沉,有点恼火,“不想趁我睡了偷吻我吗?”
  黑暗中的吴墨整张脸都是讶异的神色,他不自在地吸了下鼻子,喃喃开口:“想抱,也想亲,但不想偷袭你。”
  “这——”岑筝无奈失笑,“这不是偷袭,这是……”
  这他妈是情趣啊傻弟弟。
  “算了算了。”岑筝接二连三地叹气,“你现在想做什么就做吧。”
  吴墨深呼吸,侧过身把岑筝搂进自己怀里。岑筝的发丝蹭着他的皮肤,隔着胸膛,却痒在了心上。
  岑筝的手掌覆盖住吴墨的下巴,亲昵地摩挲。当指尖蹭过吴墨的唇边时,岑筝仰起头,微微张开口,吻上去后用极轻的力道撕咬。
  吴墨现在已经能熟练地回应,偶尔还讨好似的主动蹭弄舌头,轻而易举就撩拨得岑筝起了反应。
  可惜岑筝的理智永远占领上风,再热情的冲动他也有耐心等它冷却下来。只不过他时常担心吴墨,所以才会愿意多迁就对方。
  岑筝忽然急促地呼吸几下,似乎有缺氧的趋势。于是两人意犹未尽地分离双唇,结束了这个炙热缠绵的亲吻。
  “我睡在这儿,可以吧?”岑筝气息微弱,脑袋慵懒地压在吴墨胸口,手指在对方的腹肌上敲了敲。
  “可以。”吴墨浑身发烫,脑子里的想法全部脱口而出,“太好了。”
  “你要知道我的用心良苦……妈的。”岑筝疲惫地闭上眼,声音有些沙哑,“我看你也不是那块敢动真格的料,可是,我也不想让你忍得太累。”
  吴墨懵懵懂懂地听着,诚恳回答:“嗯,那我以后不忍了。”
  “呃,还是先等、等一等……”岑筝语无伦次,“我这好歹也得做点心里建设是不是?当然了,我肯定不是怕疼,只是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是那种位置……”
  吴墨不假思索地问他:“哪种啊?”
  “啧。”岑筝脸上一热,再次不耐烦了,“别明知故问。”
  吴墨很是无辜,低头说:“我真的不知道,宋老师。”
  岑筝深深地呼吸,爬起来凑到吴墨耳边,悄声道:“我愿意被你——”
  他下面那个动作字眼咬得清晰又轻佻,瞬间就刺激到了吴墨的神经,让他心跳速率飙升。
  “啊?”吴墨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这、这怎么……”
  他从小到大都保持文明用语,一个脏字都没说过,憋了半天也只能跟岑筝问出一句:“普通人怎么做到?”
  “你不比我清楚多了?”岑筝反问他,默默翻了个白眼。
  “我一直以为只有经过特殊训练的男优才能……那什么呢。”吴墨惊奇地说,“原来普通人也能怼进去啊?”
  岑筝摁住他的手臂,让他别高兴太早,“普通人也得好好做准备工作,不然很疼明白吗?但其实润滑充足也不会……靠,我怎么知道这么多!”
  他立刻在心里把Erin骂了百八十遍。
  吴墨抓住岑筝的手,期待地央求他:“再说点再说点。”
  “滚滚滚。”岑筝恼羞成怒,“你自己上黄'网看去!”
  “噢……”吴墨失落下来,“可我没账号啊。”
  “要什么账号,翻墙不就得了。”
  “这个我也不会。”
  “啧。”岑筝只好抓过自己的手机,亮起屏幕给吴墨演示。
  岑筝虽然对H网研究不深,但学生时代也是看过点实战教学视频的,知道该怎么搜索关键字,现在挂个VPN就轻车熟路地带着吴墨一起冲浪了。
  然而他刚进到彩虹页面,扫了一眼就不好意思继续直视,把手机屏幕挪了下角度,直冲着吴墨。
  “你戴上耳机,自己研究吧。”岑筝避开脸,手臂伸到吴墨面前。
  在吴墨认知里,能畅通无阻上H网的人绝对很厉害了,不像他只能通过父亲珍藏书柜里的日本DVD了解生理知识(而且还跟他性向不符),甚至他到现在连去哪里买正版VPN都不知道。
  “宋老师不一起看吗?”吴墨有点意外,好东西就该跟重要的人一起分享啊。
  岑筝躺平后一下子缩回了被子里,不耐烦地拒绝吴墨:“我早看过了!”
  吴墨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还不忘跟他说了句“谢谢”。
  然后自己靠在床头,心虔志诚地看了起来。
  知道有人在自己旁边看片儿,岑筝闭上眼也睡不着,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他最终还是又爬起来,凑到了吴墨旁边,气急败坏地夺过单只耳机,跟他一起欣赏起来。
  俩人看片儿看到半夜三点,困意全无,却也受益匪浅。
  “没电了。”屏幕弹出电量不足的提示,岑筝退出了网页,放床头柜上充电。
  “天好黑。”吴墨望着窗帘的缝隙。
  “当然了,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岑筝揉了揉眼睛,“还睡不睡,要不我们去吃夜宵?”
  吴墨沉默几秒,向岑筝坦白:“其实我给你带了烟花。”
  “噢,好啊,那现在出去放吧。”岑筝翻身按下台灯开关,屋子里顿时被一股暖黄色光芒充满。
  吴墨下床穿好衣服,从外卖保温箱的下层取出一个硕大的包裹,拎着它站在门口。
  “出发。”岑筝披好外套,“我带你去个没人的空地,很安全。”
  吴墨听话地跟着他走,到了目的地后,把手里的一箱烟花放下来,转身找岑筝借了打火机。
  引线点燃后还需要等待一点时间,吴墨快速跑到岑筝身边,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肩膀。
  “宋老师,要不要许愿?”
  “你放的是烟花,不是流星。”
  “那过生日还能对着蜡烛许愿呢。”
  “也是。”
  正说着,箱子里被点燃的烟花忽然蹿上夜空,尾部划出一条长长的火光,上升至最高度之后噼里啪啦地绽放。
  岑筝仰头望去,发现它们竟然在熄灭之前的片刻,形成了炫彩夺目的特殊图案。
  “这也是你去定制的?”岑筝仰头看着吴墨,见他那双眼睛仿佛蕴含了流光溢彩的星河。
  “嗯。”
  岑筝笑了,“这是你想跟我说的?”
  “嗯!”
  岑筝将视线移回这片烟火点缀的璀璨夜空,目光怅然,却语气坚定:“那我的愿望就是,你想对我说的都能实现。还有……”
  他看着宽阔的夜空,心里忽然一阵酸涩的感动。
  岑筝眨了眨眼,深呼吸后继续说:“还有,我想这辈子能活得久一点。”
  吴墨点头,握住岑筝的手,举起来大喊:“让我们向天再借五百年!不,一万年!”
  岑筝:“……”
  “用不了那么久。”
  岑筝笑着,反手与吴墨十指相扣。
  他们默契地抬头仰望,看那烟花升空,然后在夜空中热烈地绽放出一串绚烂的数字——
  5 2 0 1 3 1 4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接下来还有几万字的番外(魔怔的很多。也有副cp单独的番外和袁踏歌个人的。)
  两对cp的福利番外(比如墨墨直播的时候,岑岑在下面搞他……orz)会尽量在十月内写完,到时候能不能看见咱们就随缘吧,你们过阵子要是还记得可以去wb找找。
  本来我也打算多写一阵子的,但必须写的其实都写完了,剩下的比如岑岑的电影什么的放在番外也可以,不然再写下去没有足够的土味梗支撑我真的担心会特别水,所以还不如多写点番外满足大家(想看什么尽管在评论里说!)
  很舍不得山今姐姐和黑土哥哥,霍滋儿哇跟欢欢也舍不得,他们让我这段日子过得很开心。
  尤其是墨少,真的经常让我放飞自我了,谢谢墨墨,妈妈爱你。
  每一条评论我都有看,感谢两个月来大家的陪伴和对正版的支持,感谢编编的鼓励。


第61章 小日常一
  “天黑路滑,月黑风高, 没有能耐, 不要叫嚣——嗯……”
  由于刚开播不久, 皇甫墨直播间的在线人数此时仅有两万,然而几乎所有人,都清晰地听见了他开场白末尾那声急促的喘`息。
  [墨少你????]
  [卧槽,刚才那一声我ying了。]
  [墨少故意的吗……]
  吴墨双目失神地盯着弹幕, 脸上强装镇定, 扯起淡然的微笑。
  “今天,今天来跟大家聊天……”吴墨声线有些飘,他抬手扶住自己的下巴, 顺势遮住了半张脸,“我刚睡醒,嗯……还、还有点没力气而已……”
  [墨少,先吃点东西吧, 直播不急的!]
  [摸摸墨少,是不是最近睡眠不足啊, 感觉眼眶都有点黑了, 心疼。]
  “我挺——”
  后面的那个“好”字还没等说出,吴墨就忽然屏住了呼吸,停歇几秒后才如释重负地舒出一口气。
  “我挺好的。”他嘴角僵硬地上扬,“要不我先……我先下播半小时,吃、吃个饭再来?”
  观众们有点失望:“墨少,你变了, 你以前都是给我们直播吃八碗米饭的。”
  在镜头面前,吴墨的双臂看起来是自然下垂的状态,然而实际上,他的手掌一直轻柔地抚摸着那个埋头在自己双腿之间的人。掌心的发丝毛茸茸,即使吴墨被刺激得想索取更多,也舍不得使出更大力气压迫对方的脑袋。
  “那一会儿见……”吴墨抬起左手,匆匆关了屏幕。
  岑筝松开口,活动了下酸痛的嘴巴,然后若无其事地从椅子旁站起来,抬手随意地搔了下头发。
  “怎么这么快就怂了?”岑筝双眼眯起的弧度都显得无比轻佻,他挺直腰板,居高临下地看着吴墨,“不是说在上网学了好多花样吗,还高级会员来着?”
  岑筝说着,就忍不住嗤笑一声。
  “真的!”吴墨理直气壮地反驳,“我还收藏下载了,记得可熟练了。”
  “理论不等于实践。”
  “不是这个意思。”吴墨摇头,诚恳解释,“人家片子里都是演的,可我这里是现场直播,太让人紧张了。”
  岑筝挑眉问他:“紧张?你要是真紧张,难道不是该什么反应都没有吗,怎么我看你……”
  说着,岑筝视线下移,扫了一眼吴墨忘记提起来的裤腰,继续道:“本性挺浪的。”
  吴墨干咳一声,起身整理好着装,迈着修长的双腿走出书房,准备去厨房做点东西吃。
  经过岑筝身边时,他忽然俯下头,贴到对方耳边说:“你也是。”
  不等岑筝有什么反应,吴墨就率先不好意思地移开脸,快步离开了屋子。
  岑筝站在原地,回味了片刻,才哑然失笑。


第62章 副CP番外(上)
  半夜十二点,宋厌欢放下手机闭目不到半小时, 套房大门被人重重地叩了三下。
  不是按门铃, 而是直接上手敲。起初宋厌欢还以为是哪个工作人员走错了, 结果过了几分钟,敲门声变得愈发急促,烦得他不得不翻身下床,开灯走过去。
  从猫眼悄悄看, 对方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戴着口罩,身边似乎还有个行李箱。
  行李箱……
  宋厌欢恍然大悟,之前自己让冯哥帮忙雇一个贴身保镖来着, 没准门外这人就是呢。
  于是他摘下了防盗链,把门开了个狭小的缝隙,两只眼睛往外瞧,歪头问道:“你谁呀?”
  男人确实身形挺拔, 肩膀很宽,口罩之上的鼻梁英挺, 眼里毫无温度与情绪。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厌欢, 抬手摘了口罩,声音低沉地回答:“我叫霍蝉。”
  “啊?”宋厌欢借着酒店楼道的光线,看清了对方的脸。这人五官硬朗英俊,让他不由自主地视线停止住了。
  “私人保镖。”霍蝉手臂自然下垂,指尖勾着口罩的线绳,“每个月五号开工资, 没问题吧?”
  这人一上来就开口谈钱,过于直接。宋厌欢反应过来了,点头,“没问题,你月初记得提醒我就行……等一下,你工资是多少来着?”
  “二十万。”霍蝉不假思索道。
  “二……人民币?!”宋厌欢目瞪口呆,困意顿时全无。
  霍蝉一脸平静:“美金。”
  前几秒在宋厌欢眼里还俊朗无比的人,立刻变得面目可憎。
  “靠!”宋厌欢觉得这人是故意坐地起价,因此恼火起来,“你走吧,我换别人!”
  说着,他就要把霍蝉拒之门外。
  大门要合上的刹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出来按住了门挺,宋厌欢不得不停住关门的动作。
  “逗你玩的。”霍蝉把大门推开了更大的缝隙。
  他身体向前挪了点,靠在门框上,低头看宋厌欢,“十万,人民币,行了吧?”
  宋厌欢气极反笑:“你赶紧走吧,我说了找别人。”
  “那再打个折。”霍蝉面无表情,“六万。”
  “我的预算只有三……八千!”宋厌欢话到嘴边了,急忙改口,直接把数字缩短了一位。
  霍蝉瞥了他一眼,说:“以现在的行情来看,这个价格太低了,你找不到别人的。”
  “那就一万五吧。”宋厌欢跟他讨价还价。
  话音刚落,他忽然反应过来了,怀疑地打量霍蝉,“不对呀,你这个价格还不是固定的?这么随机应变?我看你压根儿就不值钱吧。”
  霍蝉沉默了几秒,宋厌欢听到他沉闷的呼吸声。
  “值不值钱……”男人嗓音带着几分佻薄,“你亲自试试不就知道了?”
  宋厌欢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试用期多久?”宋厌欢小声问。
  “俩礼拜吧。”
  “多少钱?”
  “八百。”
  宋厌欢一愣,“八百?一天八百?那两个礼拜,十四天就是……”
  尽管刚经历过高考,但他的数学能力其实还停留在九九乘法表的层次上,此刻的大脑里自动浮现了一个14×8的算数草稿。
  “一共八百。”霍蝉轻描淡写的四个字,打断了宋厌欢的思路。
  “你耍我呢吧。”宋厌欢皱起眉,完全不相信刚才还开价六万的人能一下子自降身价这么多。
  “我认真的。”霍蝉一本正经地说道,“试用期,没必要要你太多钱,反正试用期一过……”
  “你还是会要我的。”他垂下眼,目光轻轻落在宋厌欢那张警惕的清秀面容上。
  宋厌欢皱起眉,不知所措地打量着他。
  最终,宋厌欢还是放他进来了。
  霍蝉也毫不客气,自己主动把另一张床收拾干净,让宋厌欢不得不把行李衣服都堆到别的地方。还没等宋厌欢抱怨几句,霍蝉又自顾自开始脱衣服,只穿了件短裤就拖着懒散步子进浴室了。
  身材确实很好,很能打的样子……宋厌欢刚才忍不住偷偷瞄了几眼。
  虽然他雇保镖也不是为了打架,只不过是想在粉丝密集的路上保护他的安全,以及在机场撑撑场面而已。他看那些有名气的艺人,去什么时活动身边都围了一圈黑衣保镖,可气派有型了。
  霍蝉洗完澡出来,身上只有腰`胯裹了条松垮的浴巾,从裸`露的小腹线条来看,似乎是没穿内裤的。
  宋厌欢不敢多看,霍蝉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从进门开始到现在语气一直都是冷冷的,连职业性假笑都没有。
  “我关灯了?”宋厌欢手指搭在开关上,听见霍蝉“嗯”了一声他才按下去。
  屋子里多了个陌生人,宋厌欢有心理负担,睡不着。过了半晌,他悄声在空气里问了一句:“保镖哥哥,你微信多少?”
  说完,对方没有反应,宋厌欢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但过几秒,旁边那张床上响起了男人翻身的动静,接着宋厌欢余光里就出现了手机屏幕的光亮。
  霍蝉手臂修长,握着手机从床边递过来,屏幕上是他微信二维码。
  宋厌欢上半身都完全探出,悬在两张床中间,伸长胳膊拿手机扫了对方屏幕。
  加完好友,霍蝉把手机丢回床边,继续闭眼睡了。宋厌欢把被子盖过了头顶,整个人缩在里面,偷偷玩起手机。
  霍蝉的朋友圈似乎是对所有人开放的,只是里面内容不多,基本上就是隔好几天才发一张照片,还都是什么蔬菜沙拉,金毛犬,傍晚的云之类的,连张自拍都没有。
  宋厌欢没有偷窥别人生活相册的乐趣,只不过刚才跟霍蝉面对面的时间不长,还没记清楚他长什么样呢。
  找不到预期中的自拍照片,宋厌欢失望地把手机锁屏,丢在枕头旁,乖乖闭眼睡了。
  转天早上,剧组要搬去新的酒店。
  也许是潜意识里记得屋子里还有别人,宋厌欢睡不踏实,第一次自然醒得这么早。
  转头一看,霍蝉早就起床了,还换完了一身全新的衣服,正坐在床边喝咖啡。
  两人对视了一秒,谁都没说话。
  宋厌欢躺床上玩了会儿手机,起来洗漱。他把自己的衣服全都一股脑儿塞进行李箱,其他杂物也不分种类丢进包裹里,最后大包小包全堆在了门口。
  “你两趟提得完吧?”宋厌欢回头,用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问霍蝉。
  霍蝉不假思索地反问他:“我为什么要帮你提?”
  这是今天早上两人第一次对话。
  “我先下去等你。”霍蝉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站起来往外走。
  宋厌欢追着他出去了,扬起声音嚷嚷:“五六个包你让我怎么拿?!”
  霍蝉已经快走到电梯门口,转头漫不经心地瞥了宋厌欢一眼,道:“我是你保镖,又不是你助理,为什么要帮你提行李?”
  宋厌欢又冲他骂骂咧咧地抱怨好几句,霍蝉毫不在意,按下电梯门就走了。
  “白长这么好看……”宋厌欢看着紧闭的电梯门悄悄嘀咕着。
  这之后他们由剧组的车载着到了新酒店,隔了几十米就看见前面粉丝拥挤,还有人举着皇甫墨的灯牌大喊:“天生一副傲骨,别跟墨少摆谱!”
  宋厌欢这一路提自己的行李已经气喘吁吁,现在就干脆把包放车上,只带了个随身的,剩下的等晚上人群散了再来拿。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跟着别的演员一起挤进人群,没等迈出一步,自己腰上忽然多了份沉重的力道,接着就脚下不稳向旁边挪了一小步。
  额角有若有若无的热气拂过,宋厌欢隐约嗅到了一阵成熟的男士香水味,一抬眼,看到了对方瘦削的下巴与凸出的喉结。
  霍蝉手臂紧紧搂住了少年纤瘦的腰,很快他微微颔首,目光对上了那双纯粹无暇的懵懂视线,懒洋洋地咬字:“老板,我带你走。”
  那声线富有磁性,带着几分轻熟男人的不恭与性感,丝毫没有下属的恭敬。
  正处于青春期的宋厌欢好像被他触及到了某条敏感的神经,脑袋顿时一阵接一阵地发热。
  霍蝉说过自己是专业的,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宋厌欢带离了拥挤的人群。然而这个过程他一点温柔都不知道施展,直接紧紧箍着对方纤细的胳膊,疼得宋厌欢一进酒店大厅就嗷嗷直叫。
  “我要解雇你,妈的。”
  不管宋厌欢张牙舞爪,霍蝉都无动于衷。
  而宋厌欢也是个总不长记性的孩子,霍蝉都这么不为所动了,他之后还持续不断地命令对方干这干那,什么去买巧克力奶,去买芝士夹心年糕,去买麻辣烫……无一例外,全被霍蝉干脆地拒绝了。
  理由还是那一个:“我是你的保镖,不是你的助理。”
  除了保镖的工作,他什么都不想干。
  不光不干,他还时常露出阴沉狠戾的眼神看向宋厌欢,吓得人立刻缩起脖子,不敢多说话了。
  宋厌欢十八岁生日那天凌晨,因为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这之后就哭个没完没了。
  霍蝉已经简单地安慰过他几句,但也无济于事,关了灯宋厌欢还躺床上咬牙偷偷流泪,时不时吸几下鼻子。
  霍蝉没有多加理会,到了早上,他睡醒才发现宋厌欢在旁边那张床上还睁着眼睛。
  皮肤白皙,眼眶红肿,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可怜兔子。
  “一宿没睡?”霍蝉起床,开了盏小台灯。
  宋厌欢不说话,直直地望着他,然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要不是岑筝白天来了一趟送生日礼物,霍蝉还不相信今天真是宋厌欢的生日。
  早就知道他年纪小,没想到都上大一了,今天才成年。
  霍蝉站在宋厌欢床头静立片刻,琢磨了几分钟,然后轻轻地披上外套,出门寻觅蛋糕店。
  草莓和奶油……看起来跟宋厌欢真合适。
  霍蝉在橱窗前,敲了两下玻璃,对店员说:“就要这个了。”
  宋厌欢完全意料不到这个平日处处拒绝他的保镖今天居然会这么好心送他生日蛋糕。
  于是他兴高采烈地切好,拿去分给岑筝和吴墨,剩下的两块就留给自己和霍蝉吃了。
  “不吃。”霍蝉对着那一大勺奶油摇头拒绝。
  “保持身材?”
  “只是不喜欢。”
  “哦……”宋厌欢悻悻地自己把两块全都吃掉了。
  “你跟我哥真像。”宋厌欢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沾满奶油的嘴角,“他也不喜欢吃这种奶油和蛋糕,也不喜欢跟别人说话……”
  也不喜欢我。
  这种“喜欢”纯粹只是喜恶程度上的意思,与更深层次的感情无关。
  宋厌欢也不指望跟霍蝉建立什么良好的上下级关系了,反正有这么个帅哥当贴身保镖,走出去还算挺有面子就够了。
  可他还是经常忍不住主动招惹霍蝉,都十八岁了还有八岁小孩的心态,明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惹大人嫌,却还是不知好歹地接连试探对方的底线。
  “喂,你也去换泳衣,跟我一起下水。”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想看你腹肌啊。
  “我不会游泳。”这是实话,“万一我出了意外怎么办,你难道不得在旁边,提前保护好我?”
  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出意外得到了霍蝉的质疑。两人僵持不下,最终还是霍蝉想出了个新办法:“你要是溺水了,他们负责把你捞上来,我负责给你人工呼吸,行不行?”
  他只不过是故意逗弄一下这个闹腾的小孩,结果玩笑说完,宋厌欢不像他预料中的那样大声反驳,反而仓促地避开视线,披着毛巾沉默地转身走掉了。
  生气了吗?
  霍蝉收敛了嘴角的笑容,凝望着少年单薄的背影。
  奇怪了。
  如果是生气的样子,倒是跟平常的情绪反应差别很大呢,看起来乖顺得有点委屈。
  霍蝉望着泳池水面泛起的涟漪,心里忽然也跟着不平静。
  “记性”这个东西,霍蝉天生就比别人有优势,哪怕是生活中再微小的细枝末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在警校上学时,凡是笔试他都永远是成绩最好的那个。
  他去了趟附近最大的超市,把宋厌欢之前念叨过的东西都买了下来,把硕大的塑料袋塞得满满当当,拎回去丢给对方。
  “嘁。”
  结果,宋厌欢不屑一顾地冷哼一声。
  甚至还露出嫌恶的神色,抱怨道:“全都不是我爱吃的。”
  霍蝉顿时觉得好笑,很想开口问他一句“你确定吗”,自己可是完全按照他提过的喜好买的,一样不落,一样不多。
  “我拿去分人了啊!”宋厌欢不再看他,抱着这一大包零食袋子,趿拉着拖鞋匆匆跑出去了。
  ——莫名其妙的口是心非。
  霍蝉轻易判断出了宋厌欢的立场。
  此时此刻,那个平日面对霍蝉时总是趾高气扬的少年,身上终于多了一种名为“虚张声势”的可爱。
  让霍蝉忽然觉得……他还是有点意思的。
  这份年轻男孩独有的倔强感,在霍蝉心里慢慢发酵,随着日子过去,逐渐膨胀成了夏日云朵一样不规则却饱满的形状。
  ——再一见到他,心里就开始滴落凉爽而干净的雨。


第63章 副CP番外(中)
  过去依靠哥哥的名气才能走入观众视野,而如今随着《爱你十分泪七分》的热播, 宋厌欢也总算在新人圈备受青睐, 现在只要去机场就能遇到大批接送机的粉丝。
  “航班信息又泄露了。”宋厌欢在机场的休息室给经纪人发微信抱怨, 然而半晌对方都没给他回消息。
  他心里烦,把手机锁屏,丢进包里了。
  旁边的霍蝉不知什么时候含了块泡泡糖,吹出来一个粉红色的球形, “啪”地一声在空气中爆破, 引起了宋厌欢的注意。
  “你什么时候买的糖?”
  “自己带的。”
  “我也要。”
  “没了。”
  宋厌欢咂了下嘴,瞪霍蝉一眼。
  霍蝉说:“要不走VIP?”
  宋厌欢摇头,“不行, 我最近都没有新图,要是今天放她们鸽子,肯定下次就不来了。”
  “那现在走吧。”霍蝉站起身,顺手抽了张纸巾把嘴里的泡泡糖吐掉了, 丢进垃圾桶。
  机场大厅人满为患,粉丝拥挤的那条路更是水泄不通。宋厌欢后背只能紧贴着霍蝉的胸膛, 被他结实的手臂护住, 艰难地移开步子,然后再安然无恙地离开机场。
  宋厌欢每次像这样挤进人群时都忍不住屏住呼吸,出来以后再长舒一口气。他还没等回头看一眼粉丝们的镜头,就被霍蝉一把塞进了轿车后排座椅上。
  “系好安全带。”霍蝉只留给他一句话,然后直起腰匆匆关上了车门。
  宋厌欢嗅到了稍纵即逝的糖精味,像是空气中落下了一个轻飘飘的吻。
  当初说好的所谓“试用期”, 现在已经埋藏在无数生活与工作的琐碎之下,被两人忘得一干二净。每个月五号,宋厌欢都被霍蝉催促着转账工资,从最开始的八千块逐渐涨到了三万,这中间才过了短短四个月的时间。
  霍蝉也问过他怎么越来越大方了,宋厌欢只说自己最新片酬越来越多,心里开心,就给保镖和助理涨工资。
  实际上,助理每个月只多了五百块的红包而已。
  最近宋厌欢刷微博,总发现有网友讨论他不去上学的事,虽然一直都有粉丝和水军帮他据理力争,但如果长久不去学校,还是很容易在路人心里落下个坏印象。
  “你要不再多花点钱,雇个司机吧。”霍蝉一大早就来接他去学校,开了车门就丢下这么一句话。
  “麻烦。”宋厌欢靠在副驾驶,清秀的眉眼间带着烦躁,“给你加钱就是了,别废话。”
  “不是钱的问题。”路上堵车,霍蝉干脆落下车窗,点了根烟,“我的时间也很宝贵的,总不能一天到晚除了保护你人身安全,还得送你到处跑、帮你挑外卖、陪你打游戏吧?”
  宋厌欢想开口反驳,可嘴唇张了张却也只是欲言又止。
  霍蝉弹干净烟灰,笑着转头看他,轻松口吻道:“我是你保镖,不是你保姆。”
  宋厌欢“嗯”了一下,语气不咸不淡,面色平静。他安静片刻,然后若无其事地说:“你要是觉得不方便,辞职也行。”
  霍蝉难得笑出声,把烟掐灭了,“我明明只是说本职工作以外的事,你却直接跟我提辞职,赌什么气呢。”
  “我没有啊。”宋厌欢调动自己五官,用表情充分向对方展现了“莫名其妙”四个字。
  前面的两排车子终于有了挪动的趋势,霍蝉把车窗合上,慢慢向前开。
  “你是不是没有朋友?”霍蝉问他。
  “有啊。”
  “已经不联系的不算。”霍蝉替他分类,“你现在已经红了,以前认识的同学应该都不怎么好意思主动跟你说话了吧。”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跟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啊。”
  “嗯。”霍蝉瞥了眼导航,结束了这个话题,“快到学校了。”
  宋厌欢拿起手机翻找课程表,提醒霍蝉:“晚上六点下课。”
  “我不会来的。”霍蝉一口回绝了对方的暗示。
  “那、那我……”
  “打车吧。”
  宋厌欢咬了咬牙,扭头望向窗外,不再搭理霍蝉。
  霍蝉知道他现在又在默默闹别扭。这个男孩置起气来说话就容易带刺,要是一会儿对待老师同学也不自觉地没好脸色,那可就是个把柄了。
  于是霍蝉只好给了他一个自己不能来的理由:“晚上我得跟别人出去吃饭,早就约好了的。”
  “哦。”宋厌欢活动了下肩膀,调整安全带。
  霍蝉沉沉地叹了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句:“相亲真麻烦。”
  宋厌欢一愣,下一个瞬间感觉自己血液正在慢慢凝结,无法畅通流动。
  他得出结论:“你要结婚了啊。”
  “当然不是。”霍蝉转头看了他一眼,不假思索地回答,“放心,我是去拒绝的。本来微信上说清楚了,但不见一面,我妈也不乐意,弄得我们俩也不好意思……”
  霍蝉说着说着,语气逐渐淡下来,最终还有没说完的几句都干脆咽回去了。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话里,怎么还夹带了“放心”两个字?
  仔细琢磨完,他还发现这个“放心”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只针对宋厌欢一个人的词语。
  而比他更先注意到这两个字的宋厌欢,此时的侧脸已经越来越红,仅凭发丝的长度根本这挡不住。
  让人“放心”前提是,要确定对方是“担心”的状态。
  ——他知道自己的心情。
  ——他居然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想到这个,宋厌欢胸腔里就立刻躁动不安,原本的失落也转变为了难堪。
  到了学校门口,他戴口罩解安全带提包开车门等动作一气呵成,迅速下车以后头也不回地往校园走。
  霍蝉目送着宋厌欢的背影远去,他把车停在路边,没有急着离开。
  他呼吸平稳,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了几下,然后转脸看着已经空了的副驾驶。
  看了很久,甚至远远超过了平时直视宋厌欢眼睛的时间长度。
  这天傍晚,宋厌欢下载了打车软件,形体课结束之前叫到了一辆。
  可下完课走出学校大门,他接到的第一个电话不是来自司机,而是早上信誓旦旦说今晚绝对不来的霍蝉。
  “在你右边,看见了吗?”
  宋厌欢注视到漆黑的车身后,挂断电话,走过去敲霍蝉那边的车窗,“你干嘛啊?”
  “提前把事解决完了,所以——”
  “喂?”宋厌欢没有听他说完,就自顾自接起了一通电话,“啊?我在学校门口,你随便找地方停吧。”
  撂下临时司机的电话后,宋厌欢耀武扬威地低头瞥了霍蝉一眼,“你走吧,我有车接!”
  霍蝉:“……”
  虽然嘴上出了口气,可车开到半路宋厌欢就有点后悔了。他知道霍蝉是个挺没耐心的人,也许自己这次拒绝以后,霍蝉以后就真懒得接送他了。
  自己不缺雇司机的钱,只不过……他就想坐霍蝉的车而已。
  宋厌欢心里纠结着,手机振动两下,屏幕亮起来显示着霍蝉的一条新消息——
  “每个月接送多加三千块,不贵吧?”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霍蝉的车最舒服(╰_╯)


第64章 副CP番外(中下)
  [霍滋儿哇]:不要在半夜打电话。
  黑暗的房间中,只有手机屏幕的光亮映在宋厌欢脸上。他侧身枕着胳膊, 手指飞速打了一行字回复:“我睡不着啊。”
  [霍滋儿哇]:放下手机, 闭上眼。
  宋厌欢写道:“你前几天不还说失眠给你打电话吗(艹皿艹)”
  [霍滋儿哇]:有这种事?你做梦。
  “靠。”宋厌欢被他这言而无信还理直气壮的态度气到了, 立刻翻前几天的聊天记录,截图当证据跟霍蝉对质。
  [霍滋儿哇]:我那天不是喝多了吗,不清醒。
  [霍滋儿哇]:等等。
  [霍滋儿哇]:你这是给我改的什么备注。
  乱取外号这个小秘密被本人发现,宋厌欢立刻撤回了截图, 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过去。
  单是这么一个小黄脸就包含了许多情绪含义, 既能装一把无辜,又能对霍蝉说话不认账的行为表示鄙视。
  这之后霍蝉不回复消息了,宋厌欢兴味索然地划拉几下, 忽然屏幕一顿,冒出来了霍蝉的来电。
  宋厌欢下意识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然后认真地选中绿色的接听按键。
  霍蝉沙哑又消沉的声音贴在他耳边响起:“来哄你睡觉了, 小祖宗。”
  宋厌欢握着手机,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抓紧枕套。听到霍蝉沉稳磁性的声音后, 他才放松了五指, 原本平滑的枕套留下好几道凹凸的褶皱。
  霍蝉深呼吸了一下,听起来无奈又疲倦。
  宋厌欢问:“你刚才已经睡了啊?”
  “嗯。”霍蝉表示自己的微信一直都有提示音,“所以跟你说了,别半夜打电话,我作息很规律的。”
  听起来像是在抱怨,可却又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味。
  甚至很快还似笑非笑地吐露出一个懒洋洋的字:“困。”
  宋厌欢在黑暗中不知所措地眨眨眼, 关切地催促:“那那那你接着睡吧!”
  “一起睡啊。”
  轻描淡写的语气。
  “啊?”
  心跳声像是警报。
  “把电话放在枕头上。”
  ……原来如此。
  宋厌欢挪动杵在床上酸痛的胳膊,再次侧身躺下来,又把手机倒转了一百八十度,免得耳朵不小心碰到挂断键。
  霍蝉的呼吸里夹带着极其轻微的电流声,听起来仿佛就睡在自己身边。
  宋厌欢不知道霍蝉此时闭没闭上眼,因此他不敢用力喘气,只能悄悄地听对方微乎其微的声音。
  暧昧的情愫从手机里慢慢泄露,气息遥远又亲密,在黑暗中缠绕住他们的身体。
  宋厌欢发呆了几秒,随后慢慢伸长胳膊,把耳机扯近,戴上后能听得更清楚了。
  他闭着眼,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是躺在霍蝉的胸膛,对方的下巴轻轻抵在自己的头顶,偶尔还会亲昵地用唇畔蹭他的额头。
  宋厌欢倏地睁开眼,黑暗里他的枕边空无一人,而他的脸红得发烫。
  “欸。”电话那边的霍蝉沉静许久,再次开腔。
  “嗯?”
  “我想起来了。”
  “什么?”
  “让你失眠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这件事。”
  “哦……嘁。”
  “没想到你这么听话照做了。”霍蝉的语气似乎清醒了许多,“现在我确实后悔当初那么说。”
  宋厌欢捏紧了耳机线,倍感沮丧。
  ——这是被对方嫌弃了吧。
  为了维护脆弱的自尊心,宋厌欢不甘示弱地说:“以后你喝酒说完的话,我都不会再信了。”
  霍蝉很干脆地“嗯”了一声,欣然同意。
  “我现在滴酒未沾。”霍蝉声音坚定,“你可以信了。”
  “哦。”
  “下次再睡不着,可以叫我过去。”
  “……啊?”
  宋厌欢捏着耳机线的手指僵住了。


第65章 副CP番外(中下下)
  对于宋厌欢来说,演戏最难的地方就在于不笑场。镜头前需要高度集中注意, 镜头外忍住笑也相当费力气。
  他是个喜怒哀乐都简单挂在脸上的人, 几十个镜头怼过来都做不到表情管理, 偏偏面对霍蝉的时候有了偶像包袱。
  不想被对方觉得自己笑起来太傻,也不想过多示好显得心思外露,因此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向霍蝉展现出自己作为成年人的冷静。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 在霍蝉眼里, 他的这份故作姿态比本来面目更显得笨拙天真。
  比如会在霍蝉面前刻意地摆出冷淡的脸色,看得出想营造高不可攀的气质,然而整个人却散发着欲迎还拒的倔强, 好像头顶冒出了一行潜台词:快来倒贴我呀。
  霍蝉也只好看破不说破,作为真正的成年男人,他能游刃有余地应对少年人各种显而易见的情绪,并且还会收放自如地展现恶劣的一面。
  明知道宋厌欢等待他嘘寒问暖献殷勤, 霍蝉却时常故意“忘记”对方在琐事上的叮嘱,每次被质问起来还都是漫不经心的状态。次数多了, 宋厌欢又好强, 再也不主动搭理他了。
  于是这个时候,霍蝉才会从容不迫地跟对方俯首称臣一番,把这位小明星的需求安排得井井有条,心思也掌控得服服帖帖。
  宋厌欢偶尔通告拥挤,困了就会直接在霍蝉的车上睡着。车窗外漏进来缕缕阳光,将少年浓密的睫毛投出阴影, 眼睑上宛如洇开了一点水墨。
  他的脸虽然瘦,但又不会瘦削得棱角分明,年龄的优势让他的皮肤无需多加保养也细腻紧致。
  霍蝉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戳他软乎乎的脸颊,五官在纯素颜的状态下也无可挑剔。
  “去我家?”霍蝉在静谧的车子里喃喃自语,然后饶有趣味地轻轻捏着宋厌欢的下巴,模拟出点头的动作。
  他清楚宋厌欢是熟睡的状态,不然也不会直接上手捏对方的脸。
  脸颊的手感太好,总给霍蝉一种多揉几次就能变成糯米团子的错觉,于是他趁宋厌欢疲累万分沉睡不醒时,就没完没了地掐。
  终于有一次,用力过猛,把人活生生掐醒了。
  准确地说,宋厌欢是被噩梦吓醒的。一睁眼,心脏怦怦直跳,跟霍蝉说:“我梦见脸被毒蛇咬了一大口!”
  他惊魂未定地伸手捂脸,居然还隐隐作痛。
  霍蝉立即摆出一副关切的神色,一本正经地说:“是吗,周公解梦上写,被蛇咬说明要怀孕了。”
  “滚!”宋厌欢被揶揄得羞愤。
  霍蝉开车带他去吃饭,点了一份麻辣香锅,决定是牛肉还是兔肉的时候宋厌欢还认真考虑了一会儿,结果端上来,总共就动了两次筷子,剩下的时间一直在喝牛奶。
  樱粉色的唇边沾了一圈白,霍蝉偶尔瞄到几次,就动了想过去舔干净的念头。
  “点你想吃的。”霍蝉抽出桌下的菜单递过去。
  宋厌欢摇头。
  总不能顾着自己吃饭,让人家金贵的明星在对面瞪眼饿着。霍蝉只好匆匆披上外套,带他去买了份快餐。
  “晚上还去哪儿?”
  “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了。但是也不想回家。”
  包装纸摩擦的噪声刺耳,霍蝉没有急着启动车子,面色平静地偏头问:“那,去我家?”
  这下包装纸的声音更大了。
  霍蝉在前一瞬间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他想着要是宋厌欢答应,那么自己就可以摘下面具、撕破伪装,坦坦荡荡地跟他挑明——
  “去这里。”
  宋厌欢递过来手机,屏幕上是和岑筝的微信聊天框。
  “他说最近随时都可以去找他玩……”宋厌欢塞了根薯条进嘴里,“我好多天没见他了。而且,你知道的,他……”
  霍蝉的心里当即就冉冉升起了一句“Fuck”。
  ——把岑筝这人给忘了。
  “嗯,那就去吧。”霍蝉沉着脸色打断宋厌欢的话。
  明显感觉到旁边人身上的低气压,宋厌欢默默啃着汉堡不说话。
  霍蝉把他送到那里后,没待多久就走了。宋厌欢还要在岑筝家住几天,这段时间也很少主动联系霍蝉,顶多发几条微信汇报心情。
  而霍蝉在网络另一边却总是很忙的样子,消息不回装没看见。
  “你他妈有什么好忙的。”身为老板的宋厌欢看着手机自言自语,在心里跟霍蝉较劲。
  吴墨好像在客厅里切水果,宋厌欢丢下手机过去帮忙,发现墨哥似乎在干更有挑战性的工作。
  “这、这是……”宋厌欢看呆了,手上的这枚芒果居然有一条拉链,拉开以后就是香甜的果肉。
  “哇,墨哥,教我教我!”宋厌欢见到这种新奇的玩意儿很是兴奋。
  吴墨耐心地讲解一下午,手把手演示,终于让宋厌欢成功地把拉链拼合在了猕猴桃表皮上。
  有成就感的同时,宋厌欢也不满足于只向吴墨炫耀,他总是忍不住地想,要是霍蝉在就好了。
  霍蝉会夸他吗,怎么夸呢……宋厌欢思来想去也脑补不出来,只得拍几张照片,发了朋友圈。
  等到晚上,霍蝉也没任何回应,连个赞都没有,估计他这条动态早就被无数人压下去了,也许根本就没看见吧。
  宋厌欢不免失落,窝在岑筝的床上悄悄叹气。
  “你一个小孩儿瞎叹什么气呢。”岑筝就在旁边看剧本,听到他的动静后,凌厉的眼睛迅速睨了过来。
  宋厌欢无辜解释:“我没有啊。”
  岑筝冷哼一声。
  在他面前,宋厌欢甚至都不敢大声喘气,怕被教训。
  岑筝追问:“你怎么天天抱着手机?跟谁联系呢?”
  “就刷刷微博……”
  宋厌欢紧张地喉结上下滚动。他不敢直视岑筝的脸,怕看到对方怀疑的神色。
  不过他转而一想,就算岑筝怀疑又怎么样,没有证据表明他在跟谁联系,难不成还能一口咬定吗?
  “你是不是又在跟你那个保镖聊骚呢?”岑筝一口咬定。
  宋厌欢心虚,嘴硬回答:“没有,我跟他没关系。”
  岑筝斜睨了他一下,然后翻出无比圆润的白眼。
  还没关系呢……岑筝越想越堵心,这宋厌欢小小年纪就惦记着开苞了,跟谁学的?!他早就看出来霍蝉不是什么老实人,眼神里就透着极强的占有欲,说话还总阴阳怪气的。
  整天跟这种人厮混在一起,难免鬼迷心窍。
  宋厌欢清晰地感觉到岑筝讨厌霍蝉,不过他觉得主要原因并不是霍蝉本人有问题,而是霍蝉那天也撞见了他穿情趣内衣而已。
  于是,霍蝉来接自己的那天,宋厌欢特意选择悄悄离开,没有通知岑筝,免得他们俩见面后再分别跟自己抱怨对方。
  “住得开心吗?”霍蝉启动车子,转头发问。
  “嗯。墨哥人很有意思。”
  “他们两个真的住一起?”
  “嗯……”
  宋厌欢犹豫片刻,喃喃开口:“他们两个……已经是……那种关系了。”
  “‘那种’?”对于宋厌欢这遮遮掩掩的用词,霍蝉轻笑一声,“‘那种’是‘哪种’?你说清楚。”
  宋厌欢默默攥紧了拳头。
  ——明知故问。
  宋厌欢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这份暧昧不明的原则,迫使他在霍蝉面前必须避免说出以下字眼:恋爱、情侣、吻戏、同性恋、绯闻、男朋友、女朋友、对象、分手……
  总觉得要是跟霍蝉说了……就像某种暗示。
  以他们之间的氛围,绝对不能明确讨论这种话题。
  幸好,霍蝉没有再故意逗弄他,只是随口感叹了一句:“他们还真快啊。”
  宋厌欢松口气,附和了一声:“嗯。”
  “比我们快多了呢。”霍蝉若无其事地说。
  “……”
  宋厌欢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凝结住了。


第66章 副cp番外(下)
  与其说岑筝讨厌霍蝉这种看起来就心术不正的男人,倒不如说他更担心宋厌欢年纪小会轻信他人。
  “你看, 他这张自拍。”岑筝把手机屏幕转向吴墨那边, “背景, 明显不是家里,再放大看后面的窗户,玻璃上反光出一张床,啧——”
  岑筝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往旁边迅速划拉屏幕, “还有这反光出来的被子, 有深色的花纹,不像是酒店。照片边缘的东西,看着像个书架或者CD架子。”
  他说得煞有介事, 吴墨听得一头雾水。
  “住外面……不行吗?”吴墨问,“应该就是朋友家里吧。”
  “也得看是哪种朋友吧。”岑筝说,“万一对他图谋不轨呢?比如遇到了那种……”
  那种玩弄小男生的爱情骗子什么的。
  然而实际上,岑筝还是低估了宋厌欢的接受底线。
  少年早就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降低了自己对霍蝉的信任度,把对方想象成一个花言巧语又不负责任的坏人。也就是说, 宋厌欢在答应跟霍蝉回家之前, 心里就已经接受了最坏的后果。
  但他的这种坦然,并不是所谓的“心甘情愿”,而是渴望实现偷尝禁果的愿望愈发强烈,反反复复撩拨着他的好奇心,恰好霍蝉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而已。
  宋厌欢坐在床边,宽松的睡衣套在身上, 让他感觉布料里面空荡荡的。
  他打量着四周环境,看腻了就开始发呆。此刻的心头含着散不开的紧张,就像是小时候在医院排队等待叫号的心情一般,胆怯又想退缩。
  浴室的水声一停,宋厌欢手指也跟着蜷缩起来,抓皱了平整的床单。
  霍蝉的睡衣给宋厌欢拿去穿了,于是他出来时只裹着浴巾,跟两人刚见面的那个晚上一样懒散随意。
  他擦干了头发,瞥见宋厌欢那双修长白皙的腿,垂在高高的床边,脚尖几乎快要挨到地板。
  ……自己明明给他的是一套睡衣,现在却只穿着上半身和内裤,裤子团起来丢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霍蝉莫名其妙地轻笑一下,慢慢靠近对方,俯下`身子直视他。
  宋厌欢讨厌被人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尤其霍蝉还故意凑得很近。
  他眉头一蹙,迅速把脸转向了一旁,却又被霍蝉捏住下巴移回了原来的方向。
  “腿不冷啊?”霍蝉拇指稍稍往上,摁住宋厌欢的脸颊,形成一枚浅浅的凹陷。
  宋厌欢尝试着与他对视,可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到处乱飘,一副心虚的样子。
  见他闭口不言,霍蝉也不多说什么,低下伸手抬起厌欢光滑的小腿,扶到床上。
  然后霍蝉身子又向前探了探,打算把前方的被子挪过来,手指刚触碰到被角的时候,自己的侧脸忽然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蜻蜓点水般触碰了一下。
  霍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他偏过头,见到宋厌欢神色躲闪地抿了抿唇,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觉得好笑,但他又知道现在不能笑出来,免得让宋厌欢难堪。
  霍蝉干脆地挨着宋厌欢坐下来,胸膛紧紧贴着对方手臂,呼吸间的热气都能拂到他脸上。
  “我说你为什么不穿裤子。”霍蝉的手指在宋厌欢脖颈上徘徊,“为了勾引我?”
  宋厌欢脸色相当尴尬,不仅耳根红了,听到霍蝉说的话后还吓得打了个寒颤。
  霍蝉却顿时心情愉悦起来,学着宋厌欢之前的举动,在他脸颊上轻轻落下亲吻。末了,霍蝉仔细地盯着他的脸,想把一切情绪都尽收眼底。
  宋厌欢的呼吸似乎变深了,接着他抬起手,迅速解开上身睡衣的扣子。
  “……”霍蝉愣了一下,“你这是要干什么?”
  宋厌欢依然缄默不语,三下五除二把宽松的睡衣脱下来,露出自己光洁的肩膀。然后他双腿蜷缩挡在胸前,双臂环抱着膝盖,目光炯炯地望着霍蝉。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对视了片刻,双方的眼神中都夹带温度。霍蝉抬起手,掌心试探性地覆盖在少年的锁骨上,稍一用力就动摇了对方的重心。
  霍蝉不再有丝毫犹豫,指关节的力道加重了些,手掌牢牢地摁住宋厌欢,令他仰着脸平躺在床上。
  少年深棕色的发丝凌乱地在枕头上散开,漆黑的瞳仁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气。
  霍蝉的身子慢慢低下,双唇微启,轻轻地咬了口宋厌欢清瘦的下巴。
  他的声音低沉而醇厚,足以蛊惑一个懵懂无知的男孩:“这个也脱了吧,宝贝儿。”
  说着,他的指尖慢条斯地撩开了宋厌欢内裤边缘。
  霍蝉只在宋厌欢平坦的小腹摩挲了片刻,便适可而止地收回了手。他低头亲吻对方白玉般的脖颈,从肌肤到喉结,每一次亲昵都不急不缓,点到为止。
  即使如此,少年的身体仍敏感得如含羞草,稍一触碰就紧绷得发颤。
  霍蝉的吻继续落在对方胸前两点樱红,舌尖似有若无地掠过端部,刺激得宋厌欢耸起肩膀,呼吸乱了频率。
  亲昵的触碰一路延至小腹,霍蝉终于张开口,牙齿咬住了宋厌欢小腹以下的那片单薄布料。他毫不犹豫地偏头向下一扯,对方最私密的部位瞬间暴露无遗,此时此刻正因兴奋而充血挺立。
  霍蝉伸出舌尖在边缘舔一下,宋厌欢立刻条件反射地急促呻吟一声。
  然后,他又微微张开唇,湿滑温暖的口腔紧紧包裹住宋厌欢的性器,令对方不由自主发出隐忍的呻吟。
  霍蝉的手指在宋厌欢后穴边缘轻轻打转,当怀里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时,他才将指头探入半截,缓缓地在湿润的内壁上搔刮搓揉。
  宋厌欢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感受身体里这份前所未有的快感,好几次舒爽得几乎要大喊出来。
  后庭里的手指逐渐慢下速度,但几秒后穴口处又被霍蝉加重力道地朝外扩张,伴随着转瞬即逝的微痛,霍蝉再次探入进来第二根手指,这次却比之前更加充实紧密,顺利插入后不停地翻搅着,带给宋厌欢剧烈又灼热的悸动。这样温和的扩张持续到宋厌欢背脊冒汗,霍蝉总算抽出已经黏滑的手指,低下头牢牢吻住少年柔软的唇部,舌头探进去与之勾缠。
  宋厌欢忽然感觉到身下有东西蹭动,接着后穴口迎来一阵剧烈的挤压感,是比之前更明显的异物入侵的感觉。他眉头扭曲在一起,身体好像被拉扯开,在短暂的疼痛消退后,整个下半身的体内都像是被填满一般,酸涩又饱胀。
  两人身体嵌合带来的压迫感令他挣了挣身体,然而双臂很快就被霍蝉钳制住了。
  他咬着宋厌欢的耳朵,悄声道:“你哪里都不能去,抱紧我就好。”
  宋厌欢急促的喘息,抬起手臂挂在霍蝉的脖颈,洁白纤瘦的双腿也牢牢地勾住男人肌肉紧实的腰间。霍蝉牢牢地按住少年的肩头,性器再次深深碾进深润的后穴里,并朝着尽头狠狠地顶弄几下。宋厌欢发出几句调子腻人的呻吟,体内的快感每次升腾起来都伴随着近乎破碎的摩擦声。
  彼此的热气在对方体内循环,感觉到对方几乎要承受不住时,霍蝉欺身压下去,温柔啄咬宋厌欢红润的嘴角,同时他粗粝的性器却再次野蛮地碾进湿润的后穴,逼迫少年发出脆弱的呜咽。
  趁宋厌欢气息颤抖地回应亲吻时,霍蝉更加肆无忌惮地在对方软嫩的后穴里剧烈地进出,粗暴而蛮横,毫无温柔可言。
  宋厌欢被激发出放浪的喘叫,眼眶氤氲水汽,聚集在他泛红的眼角。很快,视线就模糊起来,等到眼前的画面再次明晰时,冰凉的泪珠就顺着滚烫的脸颊滑落,濡湿床单。
  他小声地呻吟出霍蝉的名字,然后被对方用温柔的吻堵住嘴边最后一丝逸散的气息。
  宋厌欢忽然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被快感席卷淹没,他光洁白皙的双腿迎来痉挛,自己紧贴霍蝉腹部的性器前端也颤抖着流出白液,顺着对方的肌肉线条缓缓流下。
  他面色潮红,湿润的眼眸有些可怜地望着霍蝉,嘴里断断续续地传出微弱的声音,每一个声调都淫糜得令人颤动不已。
  少年的身体如同一颗被灌溉滋养的青涩果实,此刻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
  霍蝉再次亲了亲他的眼角,随后扶着自己的性器抽离他的身体,避免无套的情况下意外射进体内。
  接着他扼住宋厌欢的手腕,牵扯着对方的手掌,覆盖在了自己双腿间还未宣泄的欲望上。
  感受到对方饱满的形状后,宋厌欢下意识想抽回手,可霍蝉却按得很牢固,令他毫无保留地感受到对方炙热的温度。
  霍蝉双眼满是恶劣,低下头凑到他的面前,戏谑地威胁道:“再不听话就让你含着了?”
  宋厌欢脸上灼烧一般羞臊,抬头在霍蝉唇上不满的咬一下,然后双眼通红地盯着他。
  霍蝉最终还是恶劣地发泄在了宋厌欢的手上。
  两人依偎在一起,霍蝉十分珍惜地吻干净宋厌欢被生理快感刺激出的泪水,又紧贴在他耳边,一边叫着:“宝贝儿”一边说下流话。
  之后他还叫了声“老板”,问宋厌欢:“涨工资吗?老板?”
  宋厌欢吸了下鼻子,有气无力地说:“扣光。”


第67章 番外·恋爱日常(上)
  “假的,都是假的, 当初营业的人全他妈是假正经。我叫你老师你教我演戏, 过去有多甜现在就有多虐。岑姐明知道这趟飞机能碰见墨少, 他还是直接改了航班,说明#跟前男友一面都不想见#。”
  ——魔怔CP粉如是说道。
  CP这个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正主不发糖,大家也就该脱粉脱粉该爬墙爬墙, 偶尔看见岑筝或者吴墨的新动态, 才会再意难平地嚎一句:“搞到假的了。”
  魔怔到底有多假呢?假就假在这对CP都已经被盖章BE了,两位正主身体还夜夜缠绵不休,如果他们的爱情有声音, 那么一定是干柴烈火的声音;如果他们的声音能传播,那么全国人民听了都能感动鼓掌,泪洒皇甫江。
  然而,今晚的岑筝却比康桥还沉默, 任凭吴墨在他身上精力旺盛地折腾到凌晨四点,他也只是紧锁眉头咬紧牙关, 一声不吭。连他自己都忍不住佩服自己了——好一个贞洁烈女!
  两人终于宣泄痛快后, 岑筝无论是额头还是背脊都已经汗津津的,气息微弱,四肢无力。他准备恢复点体力后再去洗澡,于是此时就专心致志地与吴墨耳鬓厮磨一番。
  岑筝轻轻地啄咬吴墨嘴角,舌尖时不时凑进去撩拨几下,吴墨果然就立即中招, 不由分说地牢牢回吻过来。
  “今天不舒服吗?”吴墨依依不舍地移开嘴唇,下巴枕在岑筝的颈窝,小声问他。
  岑筝偏过头,抬手抚摸吴墨的侧脸,声音沙哑道:“没有,很好,就是你力气太大了……”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岑筝觉得吴墨应该能懂自己的意思了。可是,吴墨听完只是再次亲了亲他,嘴角扬起来,还说了声“谢谢”。
  岑筝:“……”
  合着当自己跟他调`情呢。
  岑筝感到无可奈何,他知道血气方刚的年纪就是容易分不清轻重,但吴墨做起爱来未免也太难控制力气了,每天拼了命似的往他身子里顶弄。人家小H片儿里都是摩擦生热,吴墨这势头却像是要钻木取火,比学以致用还更胜一筹。
  连续几天下来,岑筝的身体就撑不住了,大腿内侧酸痛无力,走起路来姿势都有点飘,机场照拍出来特别没气场。
  他很想提醒吴墨以后能懂得温柔点,不过他琢磨半天措辞,觉得这种事不适合大白天俩人都心平气和的时候聊,但在床上直接说,又会给气氛平添一份不合时宜的尴尬。
  而且,经过岑筝的多次观察,他发现吴墨动作的激烈程度跟自己的反应成正比,每次自己忍不住呻`吟出声,吴墨就好像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性情总会变得略微凶猛。
  于是,岑筝思来想去,决定从今以后自己就强忍着不发出声音,免得让吴墨误以为那是对他的鼓励而更加野蛮。这样时间长了,吴墨也许就能意识到现在这种寻求快`感的方式不怎么适合两个人,就该多为岑筝的感觉考虑了。
  岑筝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可惜吴墨还是那个不解风情的吴墨,当岑筝不出声了,他就会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不够猛,顶得不够深,速度不够快,时间不够长。
  结果,岑筝又自讨苦吃地连续体验了几天吴墨是如何激发潜能的。
  接下来,岑筝去参加活动通告的时候基本都是强颜欢笑的状态,他四肢关节用力过度,稍有一点拉扯就能产生牵一发动全身的疼。
  《霹雳少女》上映之后,岑筝终于开始在电影圈扩大了名气,各种宣传活动少不了的,每次出镜都能引起网络上的热烈讨论。
  一方面,他本身五官精致,电影造型大胆,当今娱乐圈也找不出几个能像他这样,完美撑得起女装还保持男性英气的年轻艺人。在演技获得了不少业内前辈的认可后,他的这种形象风格也令粉丝圈耳目一新,人气数据坐了火箭一般往上窜。
  另一方面,岑筝展现在镜头前的性格足够讨喜,彬彬有礼,低调谦逊,没有在现在当红的时候急着参加综艺节目捞钱,只接了几支广告。他还表示自己热爱演戏,虽然没接受过正统的指导,但今后会努力朝着专业的方向努力。如此一来,岑筝还给别人留下一个“天赋异禀”的印象。
  这天有个颁奖晚会,奖项方面跟大部分年轻演员都没什么关系,岑筝走完红毯就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安静坐下。一转头,看到宋厌欢正跟着同行的女星走在过道,岑筝立刻开口叫住了他。
  宋厌欢一开始没听清对方的声音,只知道有人喊自己,循着方向望过去见到岑筝的脸后,他立刻表情僵硬,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过来。”岑筝斜睨了一眼,下巴朝自己旁边的位置扬了扬。
  宋厌欢得到他的命令后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挨着他坐下。
  岑筝开门见山:“怎么总不接我电话?”
  宋厌欢:“最近太忙了,手机都让助理拿着……”
  这种理由毫无说服力,岑筝接着问:“那之后怎么不回拨呢?”
  宋厌欢:“我休息的时间都太晚了,怕你已经睡了……”
  岑筝勉强忍住了继续针对他的欲望,背脊往后一考,十指交叉的双手随意搭在大腿上,不再说话,只是清了下嗓子。
  光是岑筝咳嗽一声,宋厌欢都能紧张起来。他们俩已经很多天没见面没联系了,这期间岑筝的新电影已经票房过十亿,自己也接到部新戏,顺便还完成了期末考试。
  宋厌欢现在见到岑筝时,总觉得他身上多了份能与日俱增的母性光辉。
  ——那种小孩子不听话就往死里打的母性。
  尽管宋厌欢心底对岑筝产生了畏惧之情,实际上,他还是相当敬爱这个换了外壳的哥哥的。
  趁四下没人注意,镜头也没扫到这里,宋厌欢眼疾手快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大包葡萄味QQ糖,撕开口袋递给岑筝。
  “……”岑筝纤白的手指伸进去,优雅地捏了一枚出来含在口中。
  宋厌欢用余光打量着岑筝所有细微的举动,那张面若冰霜的脸上带了几分收敛过的傲慢,连每一次眨眼都尽显风情与洒脱。
  宋厌欢心里还没来得及感叹岑筝今夜是如此迷人,就立刻想起宋明琢曾经是多么玉树临风,潇洒不羁。这样的反差有着难以言喻的诡异,于是宋厌欢的情绪因此微妙地消沉起来。
  ——哥哥变成贵妇了。
  宋厌欢心头一紧,接着就有种复杂的悲伤滋生出来。
  他知道岑筝现在跟吴墨正处于交往阶段,他也知道吴墨家财万贯,背景雄厚,绝对称得上是豪门。以后要是真的跟这样的家庭组建关系,那么岑筝现在举手投足间变得愈发优雅贵气,也情有可原。
  只是宋厌欢心里还是时常想念自己的童年,生病时嚎啕大哭着喝药,每一滴药汁都苦得他万念俱灰,而这之后,哥哥就会及时地拿出杏仁糖塞进他的嘴里。舌尖的酸苦立刻被糖块的香甜浓郁盖住,他咂摸着嘴巴,收住眼泪,幸福感又油然而生。
  现在,记忆里的帅气哥哥不在了,只有眼前的漂亮姐姐了。
  岑筝把嘴里的软糖嚼碎咽下去,抬眼看到摄像机朝这边移动,便手肘碰了下宋厌欢,示意他别再顾着吃糖了。
  “我听说你现在去上课了?还跟得上吗?”
  “嗯。”说起这个,宋厌欢就有了十足底气,“老师还夸我有天赋来着呢,期末作品也没有挂的。”
  “你台词功底还是不行。”岑筝直截了当地说,“前几天你不是还在节目上被要求即兴表演来着?都提前彩排过了,怎么说话还是跟初中生读课文似的……”
  宋厌欢忍不住反驳了:“那也比小学生好啊。”
  岑筝:“小学生读课文才是最声情并茂的。”
  “行吧。”宋厌欢知道自己就算抬杠也杠不过他,只好任由岑筝指点。
  “还有,你今天的衣服怎么回事儿,公司是没给你拉赞助吗?”岑筝越看他这身立领的外套越觉得奇怪,“单看衣服还挺好看的,可不适合你这个年纪啊。”
  宋厌欢“啊”了一声,跟他解释道:“就、就时间来不及挨个试,干脆挑了这个。”
  “怎么会来不及,你难道今天走红毯今天才准备衣服?”
  宋厌欢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衣领,含糊不清地“嗯”两下,说:“哎,就这样吧,反正我又不上台,一会儿不接受采访就得了。”
  岑筝安静地盯着宋厌欢的侧脸,目光中的寒意几乎要蔓延出来。忽然,岑筝抬起手,扼住了宋厌欢那只扶着脖颈的手腕,不由分说地牵着它移开。
  “欸——”宋厌欢惊讶地转头,下意识要身子向后躲避,但是岑筝却更快他一步,把立起的衣领摁下来了。
  岑筝看到那纤瘦的脖子上到处都是深浅不一的莓红色印记,刹那间忘记呼吸。
  他蓦地松开手,再次靠回了柔软的椅背。
  “长能耐了啊。”半晌,岑筝总算咬牙切齿地憋出这么一句话。
  “我是成年人了。”宋厌欢面露尴尬。他很少庆幸这周围全是摄像机和镜头,岑筝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你现在只是法律上的成年,真正大人的世界你还没踏进来半步。”岑筝语重心长,说着就皱起眉头,“圈子里任何人都不能信,你想想冯……”
  岑筝话说到半截就止住了,不想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原先信赖的长辈此时此刻正在唱铁窗泪,宋厌欢确实能体会到大人们常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放心。”宋厌欢抬手立起衣领,遮住脖子上的吻痕,“你就当我是图个新鲜呗。”
  岑筝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后,他心里的火气慢慢降下来,说:“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注意个人形象。”
  “嗯,我知道。”
  无论岑筝嘱咐他什么,宋厌欢都忙不迭地点头应和。
  怕岑筝又接着给他上思想教育课,宋厌欢赶紧开口转移话题:“我还没恭喜你拿了金鸥最佳男主呢。”
  “嗯,没什么值得恭喜的。”岑筝轻描淡写地眨了下眼,“这个奖我以前又不是没拿过,只能说明水平没退步而已,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岑筝目前的心态一直很平稳,反正他自身的技能与经验在,趁年轻走一走过去没踏过的路也好,拍几部拿不到奖的爆米花电影攒攒钱,未来想转型了也不迟。
  “你少吃点糖。”岑筝想起来什么,多提醒一句,“你嗓子都开始哑了。”
  “喔。”宋厌欢把嘴里最后的一枚QQ糖咽下去,有点心虚。
  旁人不知道的是,自己之所以现在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都是因为昨天霍蝉惹出来的。他被霍蝉牢牢地抱住,抵在墙上深深贯入,自己失去重心的身体只能依附着霍蝉结实的臂膀与腰肢。他脖子上的吻痕本来也没那么多,只是霍蝉知道他今天要出门,所以故意留下来许多痕迹。
  幸好今天的化妆师手法精湛,三两下就遮住了他昨晚哭红的眼眶,不然岑筝又要大惊小怪了。
  晚会结束后,岑筝去接受媒体采访,官方地描述一下自己今天的心情。而宋厌欢提早开溜了,免得遇到记者拉着他提问,拍到脖子就不好了。
  岑筝最近风头正盛,有他在的地方就有流量,哪怕这场晚会的主角都是些德高望重的艺术前辈,记者们也能想方设法以岑筝为话题制造出新闻来。
  今晚在微博的第一条热门,就是一组岑筝扒拉宋厌欢衣领的截图。画面上岑筝神色冷峻,颇有气势地攥住宋厌欢的衣领,目光紧紧地锁住对方脖颈。
  宋厌欢回去看到这条微博的时候吓得够呛,紧张了半天生怕网友们火眼金睛扒出来什么。
  不过这些图都是眼尖的网友从直播上截下来的,没有特别清晰,就算放大看也瞧不出宋厌欢脖子上有什么。网友只能根据两个人的举动猜测皮肤上有吻痕,而这也只是玩笑话罢了,更多的还是认为俩人为了一包QQ糖大打出手。
  宋厌欢松了口气,转手就狠狠地锤了一下霍蝉的肩膀。
  霍蝉倒吸一口凉气,笑道:“疼死了。”
  “你他妈还笑!”宋厌欢瞪着眼,使劲掐他,没发泄几下就被霍蝉伸手抱住了。
  “我认错,下次我换个不明显的地方。”
  宋厌欢张开嘴,咬住了霍蝉的肩膀,留下两排深深的牙印。
  霍蝉本来就很能忍痛,就算对方用了十足的力气咬下来,他眉头也依然平整,还有闲心地问:“都快咬到骨头了,你牙不疼啊?”
  宋厌欢抬起下巴,合上了嘴。
  他酝酿半天,终于恼羞成怒道:“以后不许再往我身上种蘑菇了!”
  霍蝉:“是种草莓吧。”
  ……种蘑菇……说得跟别人往他身上撒尿了似的。


第68章 番外·恋爱日常(中)
  岑筝在外面奔波一天,换完礼服就匆匆上车回家。他上辈子卸妆都是直接用产品弄干净就万事大吉, 而现在今时不同往日, 为了保持皮肤细腻光滑, 他不得不多加好几个繁琐的清洁步骤。
  时间已经很晚了,岑筝在浴室里磨蹭一个多小时才出来,进房间看到床头灯还亮着,吴墨一直没睡, 盖着被子看书等着他。
  岑筝感觉到自己的大腿根还隐隐作痛, 动作缓慢地上床躺好后,抬头试探地跟吴墨说:“我现在浑身都疼。”
  “磕到碰到了?”吴墨脸上立刻挂满担心,把手里的书丢到旁边, 小心翼翼地凑到岑筝身边。
  “不是。”岑筝面色迟疑,“就……劳累过度的那种酸痛,你明白吗?”
  ——你明白吗?今晚别搞老子了。
  “那我给你揉揉吧。”吴墨目光温和,手掌轻轻搭在岑筝的肩膀上。
  岑筝转身躺好, 背对着他。吴墨用的力气不大,隔着一层睡衣触碰到皮肤时还会有些痒。虽然手法很不专业, 但习惯这种揉捏的频率后, 岑筝的肌肉也因此舒缓下来,整个人放松得像是跌进松软的棉花里。
  岑筝合上眼享受,半梦半醒间他总能听见哪个地方又窸窸窣窣的响动,声音微弱,分不清是源于屋里还是室外,听着就像塑料壳子裂开一样。
  “吴墨, 你听见什么动静没有?”岑筝转过头,抬手示意吴墨停下动作,“是不是我们外面的空调坏了?”
  两人屏息凝神,侧耳倾听。吴墨很快就察觉到了岑筝所说的动静,他“噢”了一声,坦然地表示:“是我魔拍认识的朋友送来的一只仓鼠,我还没买新的窝,就把现在的笼子放书架上了。”
  吴墨说完,还兴致勃勃地抬头补充了一句:“你要看看它吗?”
  岑筝没养过宠物,也对那些毛绒绒很可爱的动物不太感兴趣,直接摇摇头,反正他只要知道噪音的来源是安全的就够了。
  吴墨也不多要求,伸手继续给岑筝按摩肩膀。
  “行了,放手吧。”岑筝舒展胳膊,伸了个懒腰,转身面向吴墨躺着,“你这几天好像也都早出晚归的,有新工作?”
  “算是吧,就拍连续短片,跟魔拍一个做特效的主播合作。”吴墨说完,起身拔下自己正在充电手机,重新躺回来展示给岑筝看,“这个大哥可厉害了,所有视频都是自拍自导自演,特效也都是他一个人完成……欸,我们第一天拍的,现在已经传上来了。”
  这个视频的标题叫《落入凡间的天使》,岑筝看到画面中,皇甫墨身穿一袭白色长衣,后背绑了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他正在走天桥的台阶,刚向上迈出一级,刚刚踏过的石板就“嗒”的一声消失了,他转头一看,露出惊愕的神色——脚下竟然是悬空的蓝天!
  见状,这位皇甫墨饰演的“天使”立刻拔腿就跑(看到这里的岑筝忍不住问:“你怎么不用飞的呢?”),快速踩着台阶向上迈进。然而,石板掉落的速度也随之加快,不等天使跑到安全的地方,台阶就已经悉数掉落干净,天使因此一脚踩空,振臂惊呼一声,从天堂跌落。
  特效水平相当精湛,每一级台阶落下时观众都跟着揪心,评论区都在留言表示期待天使皇甫墨的凡间之旅。
  吴墨把手机撂下,张开手臂搭在岑筝的腰上,有些得意地说:“这对翅膀还是我亲手做的呢。”
  “我没看见你忙活过这个啊。”
  “前几天在外面的出租屋里做的。”吴墨轻轻搂紧他,鼻尖在岑筝柔顺的发丝上蹭了蹭,嗅到荔枝洗发露的缕缕香气,“粘羽毛得用胶水,那个味道太冲鼻子了,没办法在家弄。”
  “嗯,你倒是挺心灵手巧。”
  得到岑筝的表扬后,吴墨总算心满意足,嘴唇悄悄亲了下对方的额角,假装自己是不小心触碰到的。
  “翅膀的灵感来源就是你的电影,原本羽毛都是白色的,但我当时想着你在屏幕上的黑色变身服,太酷太帅了,所以我就用颜料把羽毛都涂上颜色。”
  岑筝现在已经开始困了,闭上眼没仔细听吴墨都念叨了什么东西,直到他听见吴墨忽然开始唱“其实我们都各自有半边翅膀,只有拥抱才能一起飞翔”,这才又再次睁开眼。
  “我的新歌,好听吗?”吴墨眼神里丝毫没有困倦,依然神采奕奕。
  岑筝说着“好听”,却抬起手,捂住了吴墨的嘴。
  “赶紧睡吧。”岑筝掐了一把他的脸,“明天你歇着,我给你做早饭。”
  吴墨一听这话,立刻乖乖闭上眼。漆黑的发丝在他额前垂下,稍稍遮住了英气十足的眉毛,这个角度的脸看起来好像还残留着一丝青涩而纯朴的少年气息。
  两人都忘记关掉床头柜的台灯,暖黄色光芒落入岑筝视线的缝隙中,像是秋日傍晚的余晖,不浓烈,不刺眼,最适合映衬吴墨温暖的怀抱。
  岑筝这一觉睡得很沉稳,转天早上醒来,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他闭目养神片刻,隐约听见紧闭的卧室门外有油锅的响动,他倏地想起来,昨天半夜自己还答应吴墨今天早起做早饭呢。
  结果还是吴墨保持着健康的作息规律,悄无声息地起来独自忙活了。
  岑筝翻身下床,洗漱完进厨房帮吴墨,看到他正在切胡萝卜片。
  “你要做炒饭吗?”岑筝洗手,瞥了一眼案板。
  “给仓鼠吃的。”吴墨把几块胡萝卜码好,“还没给它买瓜子谷物之类的东西,就先吃我们的东西将就一下吧。对了,我今天晚上六七点钟回来,你记得给它喂两顿饭,我放在这个小碟子里了。”
  岑筝答应下来,顺手端起碟子进书房,看到了那个摆在书柜上的透明笼子。
  里面的那只仓鼠比他想象中还要小一圈,浑身大部分面积都呈灰黑色,肚子倒是像棉花糖一样雪白。此时它正趴在笼底的木屑上,柔软蓬松的身子晃来晃去,小幅度地抖动。
  岑筝也不知道该怎么喂食,就干脆把小碟子里的胡萝卜片全部倒进去,然后笼子放一边不再管了。
  他折回厨房洗手,吴墨已经做好了蛋饼,端到餐桌上两人一起享用。
  吴墨看他还穿着睡衣,便问道:“今天没通告了吗?”
  “昨天是最后一个,我接下来休息。”岑筝说,“你要是也有空,我们这个月能出去玩几天。”
  “好啊。”吴墨眼前一亮。
  “不过太远的地方就别想了,我现在连护照都没办,就先在国内转悠得了。”
  岑筝现在已经走入大众视野,极有辨识度的脸令人过目不忘,想出去旅游都得提前做好隐蔽措施。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两个都还没一起出门玩过,岑筝估计吴墨应该盼了很久了。
  吴墨赶时间似的吃完蛋饼,起身准备出门,说:“那我争取这周就把魔拍的工作搞完,然后我们计划一下去哪里。”
  他一走,家里只剩岑筝跟那只不安分的小耗子。岑筝想看书,时不时被它挠木屑的声音吵到,过去一看,早上给它倒的那几块胡萝卜还原封不动地在那摆着。
  ……好像有点笨啊。
  岑筝怕它饿着,上网搜了下喂食仓鼠的方法,就直接掀起盖子下手抓住了它。
  仓鼠被拎在空中时四只小爪子都惊恐乱蹬,岑筝握着它才发现这团软乎乎的生物居然这么有弹性,像是一枚汤圆一样随时可以摁瘪。
  岑筝捏起一块胡萝卜塞进它怀里,很快它接住了,飞速啃了起来,食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
  小耗子嚼东西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岑筝看得入神,接连塞给它好几块。
  原本打算今天看书充实一下,岑筝现在却觉得玩耗子更有趣,于是把这个灰色的小团子捏在手里随身携带,短短半天时间就跟它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晚上吴墨回来之前,岑筝就先到阳台观察楼下的车,看到吴墨那辆迈巴赫以后就赶紧折回卧室,把仓鼠塞回了笼子里,一切安然无恙。
  吴墨开锁进门后,看到岑筝窝在沙发上看书,心里不由得生出敬佩之情——连宋老师这么有能力和才华的人都抓紧休息时间看书提高修养,自己这种高中学历更应该多努力,才能追上对方的脚步啊。
  “宋老师,你今天记得喂……”
  “喂了。”岑筝若无其事地说,“就是不知道它吃没吃,我去看一眼吧。”
  “好。”
  岑筝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放下书,趁吴墨在厨房做饭,他再次回到屋子里玩弄小仓鼠。
  毕竟自己在吴墨面前的形象还算比较有威严的,要是表现出对可爱小宠物过于爱不释手的态度,就显得有些幼稚了。而且吴墨这个人,特别爱“举一反三”,如果他觉得你喜欢动物,他就会不停地送给印着小动物的礼物,或者频繁分享萌宠视频。
  实际上岑筝只是觉得亲手捏仓鼠比较能打发时间而已,会让他心情跟着变好。至于普通的动物装饰品,还有图片,他根本就懒得看一眼。
  “我想好去哪里了。”晚饭时,吴墨说,“咱们去游乐场吧。”
  岑筝还以为他琢磨半天能有什么新奇想法,原来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思维和愿望。
  “你不是恐高吗,还怎么去游乐场?”岑筝慢条斯理地夹菜,抬眼问道。
  “就是因为恐高,才需要这种方式克服。”吴墨语气十分认真,眼神坚定无比。
  岑筝点头,明白了:“你是抖M吧。”
  不过吴墨的提议倒也挺不错,岑筝本身是个不太爱出远门的人,现在拍完电影正当红,很容易就被路人眼熟认出来。还不如趁最近各大游乐场人都不多,去坐游乐设施解解压也好,万一俩人都被路人认出,说是朋友来一起玩就好。
  两个男人坐过山车,总比两个男人去看山看水不容易被人怀疑。


第69章 番外·恋爱日常(下)
  出去玩的日子选在某个工作日,天气明媚, 一路畅通无阻。澜城欢乐谷外面行人不多, 大部分都是旅行团, 两人也就在外面排队的时候需要戴上墨镜口罩遮掩一下,进场后自由很多。
  岑筝这次的出游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帮助吴墨克服恐高的心理,争取他们俩下次圣诞节再去坐摩天轮时, 吴墨能敢冲窗外看几眼。
  “先从做简单的玩起吧。”岑筝从入口的架子上拿了张欢乐谷的地图, 匆匆浏览了一遍设施名称,指给吴墨看,“这个秋千怎么样, 就是那种坐上去旋转的,你知道吧?”
  吴墨虽然点头,但还是有点犹豫:“这在我心里算是中等级别了。”
  岑筝:“那对你来说什么才是简单级别?”
  吴墨环顾四周,抬起修长的手臂指了下在他们对面一辆巴士外表的游乐设施。
  岑筝低头在地图上找到了名字:疯狂巴士。
  “适合人群:身高120cm以上游客”
  “亲子指数:★★★★”
  岑筝怀疑吴墨这一米八六的身高能不能挤进那么狭窄的车厢里, 不过既然今天游乐场人也就那么几拨,所有游乐设施应该都能玩个遍, 从这种低级的设施玩起也不错, 反正也不是儿童限定的,工作人员照样放他们进去。
  吴墨率先上去,坐进了第一排最靠里的位置,岑筝则挨着他。等待响铃期间,偶尔还会有小朋友跑上来,一个男孩也往前排挤, 坐在了岑筝旁边。
  “我感觉这个不高。”吴墨打量着周围,只有他们两个成年人,剩下的都是小学生。
  铃声响起后,岑筝旁边的男孩兴奋地大声叫唤一声,还转头跟外面的家长打招呼。
  座位缓缓上升,最高点距离地面也就四五米左右,车厢落下的速度也比较缓慢,偶尔会有失重感,对小朋友们来说确实有点刺激,后排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哇!”吴墨也跟着他们感叹了一下,“这个好玩,我一会儿要再坐一次。”
  “不行,这个太没有挑战性了。”岑筝一口拒绝,“既然要克服恐高,你就得先从自己的舒适圈里迈出来,一步一步去完成让你害怕的东西。”
  巴士再次升到最高点时,岑筝眺望远方,看到了什么。
  “前面那个,”岑筝拍了拍吴墨手臂,指给他看,“看着不是很高,去试试?”
  吴墨思忖几秒,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的设施叫“醉酒桶”,一个大圆盘上有二十多个座位,下面的轨道呈半圆弧度,光是在平地抬头观察,最高点也没有很恐怖,这个设施主要还是眩晕。
  现在场内都没什么游客,两个人上去坐好等半天也没有新的人来参与,于是他们相当于包场一样享受了一次安静的娱乐项目。
  圆盘刚开始晃了两个来回,吴墨就意识到之后的高度要比他想象中的可怕,趁还承受得住就立刻闭上了眼。
  岑筝根本不受高度威胁,甚至还松开了扶手,胳膊在空气里舒展开感受凉爽的风。他一偏头,看见吴墨手臂牢牢地扒着扶手不松开,紧紧闭起来的眼皮都挤出了褶皱。
  “喂,你不睁眼怎么克服恐高?”岑筝盯住吴墨的脸,伸手去拉他的手腕,发现他现在手臂像是焊在了娱乐器材上似的怎么都掰不开。
  “醒醒,你睁开眼。”岑筝觉得好笑,不停地晃动吴墨肩膀,“你试着看看,不吓人的。”
  在岑筝的劝说之下,吴墨总算试着半眯眼睛,盯向轨道,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岑筝指导他:“你别看离你近的地方,看远的。”
  吴墨听话地扬起下巴,把视线从轨道移开,望见了远方的水上乐园滑梯,确实看起来一点都不可怕。
  他恍然大悟——原来处于高处的时候,应该尽量避免观察离自己近的事物。
  “看见那个过山车了吗?”岑筝忽然暧昧地笑了一下,“你过不了多久,就能坐在上面了。”
  吴墨:“……”
  勉强适应了“醉酒桶”后,吴墨被岑筝牵着手走下台阶。他指尖有点发颤,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刚才他抓着扶手的力气过大,现在还没缓和过来而已。
  岑筝面不改色地低头看地图,安排着接下来的路径,“这个有点晕人,那我们下面玩个只升高的东西吧,不然我怕你胃口不舒服。”
  吴墨闭口不言,脸色僵硬,等待岑筝的审判。
  “跳楼机怎么样?”岑筝试探性地问吴墨。
  “是那个……升上去以后马上掉下来的吗?”吴墨不敢相信,希望能在岑筝那里得到否定的答案。
  “就是那个。”
  “啊……”吴墨沮丧起来,“换个别的不行吗?”
  岑筝再次看了遍地图,“别的其实跟我们刚才坐过的差不多,没挑战性啊。”
  吴墨立刻攥住了岑筝的手,深情款款地说:“男人,有时候原地踏步,也是一种进步。”
  岑筝漠然地收回手,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他拿地图轻轻拍了拍吴墨的侧脸,揶揄道:“男人,你不逼自己一把,就不知道自己能怂到什么地步。”
  听到“怂”这个字,吴墨的神经就敏感起来了。心理上的恐惧他能忍,但是在岑筝跟前的面子可不能丢!
  “好吧,跳楼机就跳楼机。”吴墨心一横,咬紧牙关,“我不往下看就是了。”
  岑筝满意地点头,看着地图跟吴墨汇报跳楼机的高度:“也就六十五米。”
  吴墨听到这个数字,立刻在心里做了道数学题:一层楼高三米,六十五米的话……也就差不多天堂那么高吧。
  现在,他真的要去当落入凡间的天使了。
  吴墨极不情愿地被岑筝牵着到跳楼机附近,几乎没有人排队,座位上已经坐了两三个游客了。似乎快要开始,工作人员催促他们赶紧进场。
  他们俩进去后把墨镜摘下放进临时储物柜,然后挑了个其他游客看不见他们的位置坐好。
  “唉。”吴墨忍不住叹了口气,脑袋向后一仰,那双平日温润的眼睛此刻已经没了光彩,就这样无神地望着天空,仿佛在渴望着回家的方向。
  安全措施已经检查完毕,清脆刺耳的铃声响起后,吴墨生无可恋地闭上了双眼。
  “睁眼。”岑筝时刻监督着吴墨。
  吴墨面部表情地露出一条眼缝。
  座椅开始上升,速度比他们想象中快了许多。吴墨不停地在心里为自己加油鼓气,强迫双眼眺望远方的景色,千万不能低头看脚下的人群。
  升到最高处后,连空气似乎都多了几分凉意。岑筝转头看到吴墨仍旧是心如死灰的神色,便伸长胳膊,用力握住了他的手,嘱咐他:“害怕你就喊出来。”
  吴墨沉默地稍稍偏过脸,点了下头。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座椅在半空中停了片刻后,猝不及防地向下跌落。令人提心吊胆的失重感遍及全身,岑筝胸腔内一阵不适的酥痒,手掌被吴墨加大力气攥住了。
  刚快要落回地面时又再次升空,他们身后那排女生持续地尖叫起来,岑筝的发丝被凉风吹拂地凌乱,他另一只手抽空捂住头发,转头看着吴墨的表情,正在紧锁眉头,睁着眼抬头看天空。
  吴墨就是不肯开口靠大声呼喊来缓解恐惧,因为他觉得大男人惊慌失措地叫起来显得胆子太小,他这样强行忍住其实也能捱过去。
  经历过两次强烈的失重后,吴墨适应了这个节奏,眼睛也终于完全睁开了,甚至还跃跃欲试地瞄了几次脚下的风景。
  他的一切细微的动作都被岑筝尽收眼底,岑筝笑了下,问他:“还好吧?”
  吴墨闷哼一声,那双眼里似乎已经大彻大悟。
  这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互相握着彼此的手,直到跳楼机最后一次缓慢地落下,安全地回到平地。
  从座椅上下来后,岑筝拿好两人的墨镜口罩,把吴墨的那份递还给他。
  岑筝觉得自己压力确实得到了释放,看向吴墨,问:“感觉怎么样?”
  吴墨清了清嗓子,叹气道:“我第一次发现,天空原来有这么蓝。”
  岑筝一边走一边笑,到了四下没人的地方,吴墨站在原地摘下口罩,俯下`身抱住了岑筝,下巴枕在他的颈窝轻轻蹭动。
  “还好你今天陪着我,不然我真没信心睁开眼。”吴墨使劲闭了下眼睛,又再次张开眼皮,“高处的风景也挺好,就是有点冷。”
  “我刚才一直让你睁眼,”岑筝想起来这件事,抿了下嘴唇,“我够魔鬼吗?”
  吴墨摇头,坚决地说:“你是魔鬼中的天使。”
  岑筝又问他:“那还坐不坐过山车了啊?”
  吴墨犹豫了几秒,深呼吸,作出决定:“坐。”
  “你不用这么逼自己吧……”
  吴墨松开了岑筝,在他面前站正,认真地说:“我不想再恐高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不想因为这个缺点,错过很多本来能和你一起看的风景。”
  岑筝一怔,随后嘴角漾出笑意。
  吴墨握着岑筝的手,掌心都是对方的温度。他抬头望向过山车的位置,心头的不安逐渐消散,长舒一口气,对岑筝说:“走吧,早点挑战早点结束。”
  岑筝却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脚步。
  “吴墨。”岑筝拉住他,“没关系的,谁都有惧怕的东西,这不是你的缺点。世界上的风景那么多,我看什么都可以,反正跟我一起看的是你就行。”
  “我……”
  岑筝像是长辈鼓励孩子一样继续说:“你都敢坐五十六米的跳楼机了,已经很厉害了。”
  吴墨纠正道:“是六十五米。”
  岑筝:“……行,六十五米。”
  “总之,”岑筝心情愉悦地笑起来,“我们去玩开心的东西吧,不必再以克服什么为目的逼你自己了。”
  不过,他知道自己这样劝说吴墨也无济于事。吴墨是个目标非常坚定的人,只要认准了一件事去做就绝不会半途而废,现在自己都这样安慰了,吴墨肯定会倔强地下决心把过山车这个重头戏完成。
  “好。”吴墨果断地点头,“那过山车不坐了,咱们去玩碰碰车。”
  岑筝:“……”
  这次的欢乐谷之旅令他们甚是满意,除了上午的跳楼机确实有些恐怖外,剩下的时间他们都穿梭于各种轻松的项目。吴墨甩掉过山车那个心理包袱以后,脸色就变得正常许多,还抽空回到了一开始那个“疯狂巴士”上面,跟一群小孩愉快地享受娱乐项目。
  下午四五点,他们差不多把想玩的都坐遍了。有两次碰到工作人员认出他们,吴墨本来打算给签名封口的,但岑筝直接严肃说明他们的经纪公司不允许签名合照,也会去处理路人在网络上公布偶遇的消息,于是对方都礼貌地表示不多打扰了。
  在外面吃了顿饭后就回家了,吴墨路上还买了给仓鼠吃的瓜子,进屋子先去喂那只小宠物。
  “宋老师,你看他吃得好香啊。”吴墨兴致勃勃地说,招呼岑筝过来一起看可爱的小仓鼠。
  岑筝却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扶着脖子转圈活动,过去扫了几眼,说:“灰色的,不太好看吧,仓鼠不都是好几种花纹相间吗,白的棕的黑的。”
  吴墨说:“那种好像是动画片里常出现的吧,现实里我见到的不太多。好了,我该去直播了,宋老师你能喂一下它吗?”
  “行吧。”岑筝面无表情,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等吴墨出去以后,岑筝就迫不及待地把透明盖子掀开,抓出小耗子来放在掌心玩弄,触感十分舒服。
  他捏起一颗瓜子凑到仓鼠嘴边,然后这个小东西立刻嚼了起来。
  岑筝干脆拉过椅子坐下,把仓鼠放在桌子上观察它的举动。
  看了半天,他这才发现,原来这只仓鼠是有尾巴的,在那团圆润的臀部上有一小簇白色毛球,像是开关一样。
  岑筝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那枚小尾巴上按了一下,于是仓鼠软绵绵的屁股立刻凹陷了下去,又迅速弹了回来。
  趁吴墨不在,岑筝就这样尽情地揉捏仓鼠,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吴墨那边直播,跟观众说自己今天去游乐场玩了,坐了六十五米高的跳楼机,弹幕立刻刷起了“666”“墨少牛逼”“换了是我早就吓尿了”。
  “还好,刚开始的时候挺吓人的。”吴墨如是说道,“不过后面习惯了那种感觉以后就不再那么可怕了。”
  岑筝这边已经玩够了仓鼠,洗干净手躺回床上休息,拿手机进入魔拍直播间,饶有兴趣地看吴墨对着观众讲述自己今天的恐高之旅。
  当然,吴墨都把他害怕的那部分省略了,光跟观众描述澜城欢乐谷里面哪些娱乐项目好玩,建议大家有空可以去试试。
  [软糖小仙女]:“墨少,听说澜城欢乐谷有世界最高的垂直过山车,你去坐了吗?”
  看到这个账号这么直接地提问,吴墨眼神有些闪烁,决定无视了这条弹幕。
  岑筝这边忍不住笑起来,继续打字问吴墨:“墨少,你自己一个人去的吗?”
  无一例外,自己的提问都被吴墨绕过去了。然而这些问题也是其他观众关心的,在“软糖小仙女”的带领之下,很多人都开始问吴墨今天行程的具体细节了。
  吴墨尴尬地摸了摸额头,“过山车我没坐……”
  然后,吴墨又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有点”恐高。毕竟人无完人,吴墨这样高大英俊的男人还有这种惧怕的东西,粉丝们反倒觉得他有点可爱。
  但也有很多人唱起了反调,说皇甫墨现在又变怂了,连过山车都不敢坐。
  不过这些评论很快都被名为“软糖小仙女”的粉丝送来的荣耀皇冠淹没了。
  岑筝还是一如既往地大手笔,他都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成为了吴墨打赏榜的第一名,前前后后送出去的钱都够再买一辆高级跑车了。
  之前吴墨是不知道岑筝就是“软糖小仙女”,就像吴墨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房地产大亨吴惊的亲生儿子一样,岑筝也不希望吴墨知道他在直播间里默默为他做过很多。
  这既是岑筝的秘密,也勉强算是情趣。然而后来吴墨手滑关注了岑筝的小号,这件事才算是暴露。
  下了直播以后,吴墨给岑筝微信上发了个大红包,并说:“不要再给我打赏啦。”
  岑筝回复:我乐意。
  吴墨无可奈何,只能给他发送一排鲜花表示爱意。
  晚上,吴墨临睡前又看了眼仓鼠,总觉得它这两天吃得有点多,身子比自己刚见到他的时候还要圆鼓鼓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蓬松的毛发现在看起来顺滑无比,看久了还会觉得有点塌,像是被人抚摸了好久才能有的效果。
  不过现在除了自己也不会有别人碰它,岑筝现在对动物不感冒,可能是仓鼠平时用往壁上蹭才这样的吧。
  “得给它买个柔软的窝。”吴墨心想。他看着仓鼠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样温和。
  更晚些时候,两个人同床共枕躺在一起,吴墨问岑筝:“宋老师,仓鼠一直还没有名字呢。”
  “你想叫什么?”
  “叫个洋气点的。”
  岑筝想了想,脑子里浮现出很多备用的英文名。
  吴墨深思熟虑后,说:“叫吴宇吧,宇宙的,浩瀚无垠,神秘莫测。”
  岑筝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