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冷淡蛇攻当抚慰猫猫之后/猫猫陪睡,包夜加钱》作者:社恐猫猫头   文案:   本文原名《猫猫陪睡,包夜加钱》,文名已回收~   ——【大家都不是人的架空背景】——   孟夏是一只品种不太纯正的混血长毛小黑猫。   黑肉垫,黑鼻头,黄铜色的圆圆眼,唯一的优势就是毛很软很蓬松,像烤箱里嘭起来的黑森林蛋糕。   为了糊口,他接了一个奇怪的委托,工作内容也很奇怪——跟患有形态紊乱症的雇主贴贴,当然,是用小黑猫本体的那种。   起初,两个人是普通的雇佣关系。   他的雇主冷淡寡言,一边质疑这种疗法是无稽之谈,一边从网上搜索“如何让猫不掉毛”、“喝水的时候喝到猫毛会怎么样”…   感觉到自己被嫌弃,孟夏卖力地讨好对方,为了让雇主多摸自己一下,他甚至用出了翻滚露肚皮撒娇大法,但是收效甚微。   直到有天,长毛小黑猫蜷在壁炉前睡觉,一不小心烧卷了胡须,丑到孟夏自己都不愿意变回原型。   他抿着唇期期艾艾问林清隅:“今天可以不贴贴吗?”   雇主上下扫视了他一眼之后,提出一个貌似中肯的建议。   “要不然,就这样接触也行。”   孟夏呆呆低头,看了看自己纤细白皙的双手。   哪、哪样?   -   本体为眼镜王蛇的林清隅患有形态紊乱症,多年药石无医。在主治医生的建议下,他尝试了医学界最近新研发出来的“毛茸茸抚慰法”。   具体治疗内容为跟原型为毛茸茸的人接触。   而现在,他的辅助治疗对象,却以人类形态伏在他的身上。翻身时,睡得粉红的腮颊上印着深浅不一的菱形鳞片纹路。   小猫从从粗长的蛇尾上抬起脸来,刚睡醒的葡萄眼呆懵懵的,问:“这样会有效果吗?”   闻言,黑发碧眼的青年放下手中的书,指腹摩挲过对方温软的脸肉,缓声道:“有效。”   也无效。   因为不知何时,他已经患上了药物依赖性。遵医嘱接触的时候,心中时常涌出另一种冲动的渴望。   不够,还不够。   最好把小黑猫永远私有。   CP:天然呆但很努力的小黑猫受×前期冷淡洁癖后期真香的眼镜王蛇攻   ———   注:   1.灵感来自xhs   2.脑洞大开小甜饼,剧情为感情服务,不专业勿考据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甜文 现代架空 校园 萌宠   主角:孟夏 林清隅   一句话简介:给冷淡蛇攻当抚慰猫猫   立意:爱是治愈痼疾的良药 第1章   教授还在讲台上念PPT,孟夏就已经开始飞快地收拾书包。   但他又舍不得错过知识点,圆眼珠盯一下大屏幕,又看一眼自己的桌面,睫毛如蝶翅般刷啦啦翻飞。   下课铃刚刚打响,孟夏就抱起书包飞快跑了出去。   金融学院的有偿实验快要开始了,自己昨天好不容易才抢到的名额。这次的实验时长短,报酬高,是他最喜欢的一种。   只是等到孟夏急匆匆赶到实验室门口的时候,一名担任实验助手的女生却有些抱歉地告诉他:“真的很不好意思,上一场实验出了点小问题,还没有结束,能不能麻烦你先到隔壁房间等一会儿?”   “没关系。”孟夏攥着双肩包的一根带子,点点脑袋同意了。   早春的寒风凛冽,为了避免吃风,他带了一个黑口罩,细碎柔顺的刘海下只露出一双黑润的葡萄眼来。   男生点头的时候,眼睛也眨了一下,仿佛在讲话。   隔壁房间里已经有几个人了,孟夏找了个空位坐下之后掏出手机来一看,才发现实验群里五分钟之前发过一条通知,只是自己当时埋头赶路,没有看见。   孟夏抿着嘴巴平复还有些急促的呼吸,他虽然刚才跟那个女生说“没关系”,其实内心觉得“很有关系”。   早知道自己就中途拐去食堂了,为了省钱,他没有吃早饭,又上了两个小时的课,现在坐在这里,五脏庙已经摆好架势有要唱空城计的意思。   他一只手悄悄按在肚子上,另一只手从书包侧袋里掏出一袋小鱼干来。   旁边坐着的几个人大概是熟人,正在窸窸窣窣地低声讲话,还有人在玩手机——这种情况下,自己偷偷吃两口应该没关系吧?   “嗤啦——”   包装袋撕开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好奇地将目光投向独自坐在角落里的清瘦男生。   以为是自己拆小鱼干的声音打扰到了别人,孟夏吓了一大跳,圆眼睛睁得更圆,低下头去猛吃。   实验推迟,大家都有些无聊,根本没意识到吓到了同学,继续盯着男生看,还有人从前排艰难地扭着脖子也要看热闹。   小鱼干已经被卤得酥软,连鱼的脊椎骨都已经碎成一段一段的,可以直接混在鱼肉里吃掉。   但孟夏还是用舌尖灵活地将每一块鱼骨都剔了出来,然后挡着脸吐在卫生纸里。   他的吃相虽然秀气,但速度却不慢,两分钟就吃完了那条小鱼干。   一连串高难度的动作看得众人默默赞叹,拥有这么精湛的吃鱼技术,他的本体一定是猫猫吧。   直白的注视如同探照灯一样落在身上,看得孟夏连惊带吓,几乎炸毛,仗着拥有和本体相同的发色,两撮黑丝绒耳朵尖尖在他的蓬松发间拱来拱去。   ——孟夏是一只口味挑剔的小黑猫,吃鱼坚决不吃鱼骨。   对此,他经常怀疑自己是穷讲究,然后从来不改。   察觉到头顶的异动,孟夏皱着眉伸手在猫耳的根部按了按,能量过低,“按键”有些失灵。   “哎。”   他无声叹了口气,摆烂了。   毛色和发色混合在一起,应该没人能看得见。   -   好在,这种难熬的时光很快就结束,实验助手出现在门边,招呼他们可以进实验室了。   孟夏已经来过好几次,对实验的步骤驾轻就熟。   在正式开始实验之前,实验人员会先给大家发一张印着实验规则和测试题的A4纸,确保大家都理解实验要求之后,再上机答题。   拿到A4纸之后,所有的人都开始安静地阅读规则,实验室内一片静谧。   因此,孟夏“啵”的拔笔盖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手忙脚乱地把中性笔从桌面上拿起来,拔掉笔盖,然后把A4纸刷啦啦翻面,露出背面的测试题来。   孟夏试图借助一系列动静掩盖住自己的胃部发出的咕噜声。   那么小的一条小鱼干对于填饱肚子的作用实在是杯水车薪,而且让本来已经快要饿到无感的胃重新萌生出对食物的渴望。   一片寂静中的突兀声响,引起了林清隅的注意。   他抬头望向黑发男生的方向眯了眯眼,深橄榄绿的瞳仁看不出什么情绪。   注意到他的动作,旁边的陈子期疑惑地喊了句:“隅哥?”   林清隅一摆手让他干自己的,从电脑桌面前站起来往实验室的后排走去。   今天的实验规则挺长的,那个男生这么快就拿起笔准备做测试题,也不知道看明白了没有。   他不想白白浪费一个实验数据。   忽然,孟夏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凉凉的,像是被什么危险生物给盯上了。   紧接着一片黑影笼罩了过来,走下来指点大家阅读规则的实验人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自己的身边。   孟夏下意识用余光往后瞄了一眼,看不见对方的长相,只能从高挺鼻梁上架着的金丝镜框判断出,他应该是刚才坐在最前面的那个主负责人。   身材很高大,但并不过分壮硕,也不知道本体是哪一类猛兽。   他站得好近……   孟夏细白的手指紧张按在A4纸的边缘,没想到自己特意找了个偏僻位置坐还会是被关注到。   被负责人盯上了,他只好屏气静心继续阅读实验规则,同时在内心许愿林清隅快一点离开。   男生迟迟没有动笔,林清隅只好百无聊赖地地打量着他圆滚滚的后脑勺。   漆黑,蓬松,很常见的发色与发式。   因为站得近,可以看见两小簇黑绒耳尖隐在男生的发丝间,因为只冒出来三分之一,分辨不出来是什么种族的本体。   猫?狐狸?松鼠?   顶着耳朵出门这件事倒是很常见,很多人都喜欢释放出自己本体的一部分特征,比如说耳朵或者鳞片作为装饰。   但这种招摇的事情,不像是眼前这个恨不得变成松茸菇钻到桌子里面的人能干得出来的。   孟夏其实也没有阅读完所有的规则条目,但也没有猜到林清隅为什么会偏偏盯上自己。   他把百分之七十的注意力放在白纸黑字上,百分之三十的注意力放在林清隅身上。   ——祈祷林清隅快点走,走到随便哪一个同学身边看他们做测试都好。   按照倒霉蛋定律,一个人不想发生什么的时候,什么就会发生。   孟夏今天就是那个接二连三的倒霉蛋。   在汲取完可怜小鱼干的最后一丝蛋白质之后,他的胃冒昧地发出了催促声。   ……   林清隅的听觉很灵敏,侧首捕捉到了这声可怜巴巴的咕噜。   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他抬脚回到了实验室前面的电脑桌前。   经历使然,林清隅不喜欢看见别人的本体,这会让他联想到自己。   也因此,他必须把需要公共场所完成的事情压缩在白天完成。   但在路过陈子期的时候,林清隅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幅度抬了抬下颌。   正抱着手机看外卖的陈子期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自己精神溜号被警告了,讪讪握着手机安分了一会儿,才看见聊天软件里跳出一条消息。   @L:【是不是到了午休时间了?】   虚惊一场,陈子期在心里吐槽:哥您还知道啊?   他回:【那可不吗。你自己丧心病狂不吃饭,我肚子都要饿扁了。】   陈、林两家是世交,陈子期和林清隅从小认识,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客气。   林清隅沉默了一下,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在安排时间的时候疏忽了。   要不是刚刚瞥见陈子期的手机页面,他都没注意。   林清隅用实验室的公共电脑打字:【点的什么外卖?】   【寿司。】   陈子期虽然下意识回了,但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可不像林清隅会关心的事情。   寿司可以冷吃,而且没有味道,在实验室外吃饭不用担心被别人打。   @L:【数一下实验室人头,给大家都订一份,参加实验的学生也算在内……等做完实验之后发放给他们。】   【我出钱。】   陈子期:【!】   【哥哥哥,那我的那份也算在内吗?】   等了好几分钟都没等到林清隅的回复,陈子期鬼鬼祟祟地抬头,然后收到了一记犀利的眼刀。   聒噪。   陈子期了然地一缩脖子,朝林清隅做了个喜滋滋的口型:谢谢隅哥!   林清隅没再理他,在心里冷静合计,第二场实验的时间安排确实不合理,要是效果不好的话,还需要再补一场。   -   没想到参加了一次实验,除了报酬之外,还蹭到了额外的一顿饭。   那位学长可真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好人。   孟夏背着双肩包,脚步轻快地往宿舍楼的方向走。   寿司饭盒里,红虾、三文鱼以及海胆等混合在一起的油润香气,丝丝缕缕勾动小猫鼻子。   ——至于在学长面前丢脸的事情,他红着脸,在心里无声命令自己赶紧把这件事忘掉。   学校这么大,学生这么多,他们两个人恐怕很难见第二面。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真的碰上了,估计也认不出来谁是谁。   人生本来就没有那么多观众。 第2章   站在嗡嗡转动的微波炉前,孟夏终于彻底抛掉顾虑,幸福地眯起眼睛。   “叮——”   他的寿司加热好了。   学校在每栋宿舍楼的一楼设置了生活服务室,里面有微波炉可以供大家加热饭菜。   等到不那么烫了之后,他端着午饭往二楼的宿舍走,不料一开门就差点被绊倒。   “好险,我的饭!”   孟夏低头,只见罪魁祸首是一个毛毡球。   原本放在墙边的置物篮里,不知道是哪位舍友出门的时候太过匆忙,一不小心将它带了出来。   他叹了口气将球捡起来放回去,松手之前指甲没忍住扣了扣球的表面。   这一篮子毛毡球是他们宿舍共同的玩具。   学校在分配宿舍的时候,除了要考虑性别,还要考虑学生们的种族。   不同种族的学生习性也不同,很容易闹矛盾,更糟糕的是一个不慎组成食物链,甚至会引起校园霸凌的事件。   由于社会上猫猫公民的数量众多,孟夏很幸运地被分到了一个全猫宿舍。   同类住在一起的好处多多,比如说孟夏他们就都有玩球这一共同爱好。   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桌面之后,孟夏坐下来吃饭。   刚吃了没几口,宿舍门就被人推开了。   孟夏腮帮里包着一整块鱼子寿司,鼓鼓囊囊地与傅诗情对视:“唔唔…”   傅诗情略显冷淡地点了点头,轻盈的视线在掠过舍友桌子上发午饭的时候,惊疑地顿住了。   “你…这个月不打算过了?”   “啊?”孟夏有些茫然地发出一声,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傅诗情指的是什么,“不是,这不是我自己买的。”   他很仔细地将这盒寿司的前世今生都讲述了一遍。   末了,又问道:“这个很贵吗?”   傅诗情的家境在整个宿舍里是最好的,孟夏觉得他像是一本他什么都知道的猫式百科全书。   傅诗情点头,举起三根手指。   “三十块钱!”   孟夏惊叹,跟自己同一批次参加实验的人有二十几个,这一顿包下来,负责人学长得花出去大几百呢。   “……”傅诗情沉默了一下,“是三位数。”   !   孟夏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决定,剩下的每一块寿司,我都要分成两口吃。”   傅诗情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换了个别的话题:“你今天去参加实验,报酬怎么样?”   孟夏的家境大家都知道,因为他从来不因为家庭条件而自卑,大家就都很积极地帮他出谋划策。   孟夏很开心地眼睛眯成一条线:“也有三位数。”他学着傅诗情的样子竖起三根雪白的手指。   “还行。”   傅诗情点评:“学校每年给金融学院拨那么多经费,那群铁公鸡总算是舍得扣出点来了。”   “噗。”   孟夏被舍友的冷嘲式幽默笑倒在椅子背上,脖颈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柔韧弧度,黑发齐刷刷倒了下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美人尖。   “我看见校园墙有人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每个学院都只对外人扣呢…嗯,我思考了一下,咱们学院好像也是?”   傅诗情垂眸,对上孟夏倒过来的两粒黑圆眼珠,像是珍珠在喝空的奶茶杯里一样乱滚。   “咱们学院穷的要死,扣不扣的也没什么区别。”   他一边揉孟夏又软又蓬的头发,一边嫌弃地撇嘴。   “话说,我之前提议的让你给我堂弟当家教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闻言,两粒黑糖珍珠立马剧烈地晃动起来。   “我毕业快两年了,知识点都忘得差不多了,要是当老师的话,岂不是误人子弟嘛。”   孟夏是真心苦恼。   一方面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教不好,另一方面是不好意思太过依靠傅诗情,担心他会夹在自己和亲人之间左右为难。   “他肚子里那点墨水,想耽误也耽误不了。”傅诗情冷笑着摇了摇头,但孟夏不愿意他也没有强求。   “不当就算了,你要是有什么麻烦可以找我。”   他手上的力度不爽地加大了一点,把孟夏的脑瓜揉成一团鸟窝。   孟夏恍然无觉,抿唇笑道:“嗯,谢谢诗诗——”   “我自己再多找找看。”   后果是换来了被叫“诗诗”的冷脸室友的一通暴揉。   -   大四课少,因为身体情况特殊,没课的时候林清隅都不会住在学校。这次为了做实验方便,他搬回去了几天,一直负责他病情的秦绪催促,记得回来做一次身体检查。   环境变换也可能成为刺激病情的原因之一。   “ 少东家,其实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在进行完每周一次的例行检查之后,秦医生收起仪器,委婉表示道,“或许是存在一些精神层面的障碍?”   林清隅低垂的眼皮掠了掠,金丝镜框将男人的英隽集中在锋利的眉眼间。   他嗤了一声,唇角勾起一个冷嘲的弧度。   林母经营着一家私立医院,林父则是知名医药公司的董事。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可自己却患有难以治愈的形态紊乱症。   林清隅并不觉得自己有精神病这件事比身体有疾要好上多少。   笼罩在少东家周身森冷的气势里,秦医生壮着胆子继续建议:“您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尝试一下其他的治疗方式。”   “我有一个老同学是研究这方面的,最近发表的论文里提出了一个新的疗法。”   “什么疗法?”林清隅偏首。   “毛茸茸抚慰法。”秦医生顿了一下,念出一个不怎么正经的医学名称,“许多冷血型人类社会联系较弱,情感淡漠,导致体内激素失衡,对形态的控制力下降……可以通过与有毛型人类增加接触的方式来疗愈自我,其中以肢体接触的方式疗效最佳。”   现在什么人都能发表论文了吗?   林清隅捏了下眉心:“这不是耍流氓吗?”   站在职业角度,秦医生艰难地放低了一下道德底线:“呃,我觉得吧,少东家你要是愿意的话,这个问题应该不成问题。”   ——就比如说自己,其实一开始并不情愿接受替林清隅看诊这个烫手山药,但无奈老板开出的酬金实在是丰厚,自己就为五斗米折腰了。   顶着来自食物链的可怕压力成为了少东家的主治医生。   林清隅有财有貌,他要是真想采用这种方法治病的话,肯定有不少人心甘情愿倒贴。   林清隅没说话。   秦医生了解自家少东家惜字如金的性格,知道他没反对就是动摇的前奏,打算再烧一把火。   没办法,打工人实在是太难了,管他成不成的,自己总得拿出点工作内容给老板看吧?   “什么有毛的都行吗?”   衡量了一会儿,林清隅突然开口。   他说不出“毛茸茸”这三个黏糊糊的字。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应该也有毛?”   “我、我不行!我本体太小了治疗效果不够!”秦医生吓得差点应激,“这样吧,我帮您在招聘软件上发一条广告!”   他熟练中带着仓皇地点开手机里的BOSS直聘,编辑发布一气呵成。   ——好几年都没治好少东家的古怪病症,他正打算找到下家就引咎辞职来着。   -   晚上洗漱完躺在床上,孟夏其实已经有点困了,但还是撑着三眼皮继续浏览手机页面。   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把招聘软件当做睡前消遣,乌七八糟的内容虽然足够催眠,但太容易让人心情郁闷了。   再看最后一个招聘广告就睡觉!   没有耐心继续一个个挨着往下看,孟夏托着下巴随便一划拉——   忽然,一个与众不同的招聘广告跳入他的眼帘。   【诚聘一位拥有毛茸茸形态的人类,具体种族不限,男女不限】   1.医疗类工作,符合国家法律规定以及社会道德。   2.工作要求高(接受身体接触),薪水好商量(可以随便提)。   3.具体事项面议。   薪水随便提?!   孟夏被这个土豪的说辞给震惊地吸了一口气——像自己这种穷人就只会说“最好不要超过xx元”。   但招聘要求也太奇怪了一点了吧……   接受身体接触,这个倒是勉强合理,毕竟医生护士都要触碰病人的。   但还要毛茸茸,还是医疗类工作,难不成要剥皮砍尾巴?   孟夏被自己的脑补吓得手一抖,结果一不小心点到了“发送简历”的选项。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对面就火速发过来了一条消息。   语气激动程度不像是自动回复:“您好,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呀?方不方便面谈?面试时间和地点全部由您说了算,车接车送,包水包饭包住宿!”   等待对面回消息的间隙,秦医生仰头滴了滴眼药水,然后眨巴眨巴眼睛。   顺着黑眼圈流下来的,也不知道是多余的眼药水,还是心酸的眼泪。   为了给少东家找一个合适人选,自己已经连续两天盯着手机了,半夜睡觉手机一响都要爬起来看看。   但没有一条是来应聘的。   秦医生的招聘广告上挂的单位名称是他的东家、林清隅的母亲开设的私立医院。   ——以至于正经人被招聘要求吓退,不正经人被招聘单位劝退。   啊?   孟夏呆呆张嘴。   这真的是正经工作吗?   “抱歉,我只是一不小心点进来了的……”他手忙脚乱地打字。   不知道为什么对面删删减减,迟迟没有发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秦医生强行按住心中的焦急,点开了孟夏发过来的简历。   看了一眼又一眼之后,秦医生的目光越来越亮。   本体是小黑猫——毛茸可爱。   A大的——高材生。   对了,少东家不也在A大上学吗?他一下子想起来,连孟夏的回复都等不及,直接猛猛发出面试邀请。   “同学,咱们明天可以线下聊聊吗?地点定在你们学校里的咖啡馆就行。”   孟夏打字的手指顿住了。   好奇怪的HR,刚才不是还说,让我来决定面试时间和地点嘛?   但看到学校咖啡馆几个字眼之后,他又有点犹豫,地点就选在学校里面,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而且仅仅是去面试一下的话,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   毕竟,对于一个亟需打工赚钱的人来说,他开出的条件真的很诱人啊。   孟夏握拳下定决心:“可以。”   答应下来之后,他翻了翻自己的课表,然后为难地表示:“晚上行不行?我白天满课。”   秦医生满脸同情地回复“没问题”,同时不是很想回忆自己苦逼的大学生涯。   跟孟夏确定好面试时间之后,他一秒换上喜笑颜开的表情,去找林清隅:“少东家,我找到了一个超级适合辅助你治疗的人!”   “而且是你们学校的学生,面试地点就约在了你们学校的咖啡馆。”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这几天都在学校做实验?正好可以过来看一眼。”   “虽然治病这件事是从科学角度出发的,但我想着你们两个到时候得近距离接触,能合眼缘最好了。”   治病治到这种程度,秦医生现在已经科学玄学全都信了。 第3章   等到林清隅点开秦医生发来的99+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当然他不只是忽略秦医生,而是习惯在专注工作的时候平等地忽略每一条消息。   对于秦医生的同学提出来的那个创新疗法,林清隅其实不是很热衷,连秦医生转发过来的简历都没点开。   不过因为秦医生话十分密,已经在聊天框里将孟夏的信息抖落了个七七八八。   林清隅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拿着吹风机从浴室里往外走,一目十行地扫了过去。   他洁癖严重,绝对不允许自己顶着滴水的头发走来走去,将短发完全吹干又梳了两遍,确认不会再掉一根头发之后,他才从浴室里迈了出来。   小黑猫。   林清隅皱眉从秦医生语法错误连篇、标点乱七八糟的消息中,捕捉到一个关键词。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白天在实验室里见过的那双簌簌的耳尖。   在白炽灯下反射出丝滑的光泽,看起来软而弹。   也是黑色的。   这一短小的视觉片段只在林清隅的脑海中闪回了几秒,很快就消失无影。   很正常的现象。   人在接受信息的时候,很容易联想到最近见闻的相关内容,尤其是记忆力极佳的人。   “没空。”   林清隅每天的日程都是安排好了的,不想因此打乱。   回复完最后两个字之后,他将手机熄屏端正地放在床头柜上,然后闭了下眼睛。   青年狭长的眼尾锐利,低垂的睫毛很长,但并不卷翘,有种和他本人类似的板正。   霜色月光透过没有拉严实的窗帘钻了进来,在他肩头洒下一片银辉。   刚才还站在这里的颀长身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通体黑鳞的大蛇在卧室的大床中央缓缓盘成一座巍峨的小山。   为了做实验,林清隅极力压制了一整天,终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撑不住了,需要变回本体回一下血。   ——虽然在外人眼中,他是家境优渥、成绩突出的天之骄子,但实际上已经患有形态紊乱症好几年了。   严重的时候,会变成蛇形无法变回来,并伴有精神躁动、攻击性增强等症状。   几年里,林清隅尝试过好几种治疗方法,但都收效甚微。   好在自己最近的情况还不错,可以勉强自由控制形态的切换,只是不能维持人类形态太久。   在心里快速过了一下明天的安排之后,大黑蛇冷静地进入了沉睡模式。   -   孟夏今天一整个白天都有课,下午最后一节结束是六点,迅速跑到食堂扒了一碗饭之后,他六点半准时出现在了咖啡馆。   这个时间点,咖啡馆里的人不太多。   孟夏一眼就辨认出了昨天跟自己联系的那位秦先生——在一群穿着随意的大学生中,他一身西装十分醒目。   秦先生和在线上聊天的时候一样热情好说话。   “孟夏是吧?”   “我也不知道你吃饭了没,给你点了几份点心,咱们可以边吃边聊。”   “谢谢秦先生。”孟夏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桌面之下的手心如小学生一样乖乖搭在膝头,“我已经吃过了。”   礼貌道谢的时候,他的视线扫过方桌上的碟子。   焦糖布丁、彩虹千层、蓝莓挞,还有好几道孟夏叫不出名字的精致甜品。   孟夏忍不住生出小小的可惜。   ——其实,秦医生说的包水包饭他都记在了心里。之前打工的时候,如果有老板请吃饭,他都会很开心地接受。   但今天,孟夏连上四个小时的课之后自己实在是太饿了,担心再次发生肚子咕噜响的尴尬事件,他只好忍痛吃了食堂。   “行,那我就先简单给你介绍一下这份工作,咳咳……”   面对面坐下来之后,秦医生忍不住观察孟夏。   黑色外套配灰色运动裤,很少年气的长相,和一寸照上差别不大,甚至看起来更柔软。   但在对上孟夏的眼睛的时候,他忽然抖了一抖。   大意了,眼前人虽然一脸涉世未深的清澈,但物种压制的威力还是存在的。   为了压惊,秦医生赶紧低头舀了一大勺彩虹千层塞进嘴里,同时招呼孟夏:“你也吃呀哈哈,我点了这么多不吃多浪费。”   吃了蛋糕就不准吃我了哈。   看着孟夏终于吃起蛋糕,秦医生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正式进入主题:“是这样的,我是雇主的主治医生。由于他病情比较特殊,所以由我先来跟你交代一下情况,如果你在全部了解之后并且愿意继续从事这份工作,我再带你去见雇主。”   “好的,”孟夏吞掉蛋糕,跟着改口,“秦医生。”   患有形态紊乱症的神秘雇主。   在秦医生长达一个多小时的讲述中,孟夏充分了解了林清隅的病情:“请问您需要我做什么呢?”   他雪白的脸上神情严肃,眉心紧蹙。   形态紊乱,那很坏了。   这意味着人无法上班/上学,甚至连正常人的生活都过不了。   滔滔不绝了很久的秦医生突然磕巴了一下:“咳,我们这边或许需要你陪伴一下患者。”   陪伴?   按照孟夏的理解,“照顾”这个词应该更能表达出秦医生的意思。   ——就像是照顾小baby一样,需要自己帮病发无法维持人类形态的雇主准备水和食物,给他拿个东西开个电视之类的,总之概括一切日常生活中的琐事。   他了然地点点头:“我没问题的,秦医生。”   不,你可能有问题。   秦医生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地将所有的要求都说了出来:“我说的陪伴,是指□□上的……”   孟夏睁大了眼睛。   不需要干任何活,只需要跟雇主贴贴,这听起来像是宠物猫的作用。   他唇瓣动了动:“但是,秦医生你应该知道,现在是新时代了……”   猫猫已经不兴卖身了。   孟夏是一个连拒绝都很委婉的人,尤其是在自己刚刚吃了陌生人好几块蛋糕的情况下。   ——他现在又开始偷偷庆幸,幸好自己之前去食堂吃饱了,吃不下更多块。   秦医生以为孟夏这是心中动摇,趁胜追击道:“只是简单接触,工作内容绝不诈骗!而且工资可以给你开双倍!”   双倍。   double。   孟夏艰难挣扎:“那好吧……我试试。”   -   考虑到雇主需要毛茸茸治病,为了更好地应聘,孟夏来的路上,特意将自己的黑丝绒猫耳放了出来。   完全不习惯干这么高调的事情,进门跟秦医生还有林清隅打招呼的时候,他难为情的葡萄眼分外水润。   林清隅神情冷淡地瞥了来人一眼。   还是那天的那件黑色面包服,同款的黑口罩,圆滚滚的黑眼珠,全身上下除了黑好像就是白。   他没费多少时间就将孟夏给认了出来。   当然,除了打扮过于雷同之外,从客观来说,眼前人称得上不错的相貌也加深了林清隅的记忆。   孟夏的愿望只有一小半成真了,剩下一大半统统落空——   他和林清隅又见面了,而且只有自己不记得对方。   林清隅的视线稍微往下垂落了一点。   无意间扫过了孟夏笔直清瘦的双腿,牛仔裤套在上面十分宽松。   如同蓬松的巧克力吐司上面插了两根饼干条。   ——他很缺钱。   林清隅很快就判断了出来,要不然接下秦医生发布的这种工作。   不过很快,他又意识到,孟夏并没有认出自己,有些拘谨地站在自己面前叫了一声“林先生”。   “林先生,你好。”双手递出东西的时候,孟夏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即将成为自己的雇主的男人,“这是我本体的照片。”   黑发碧眼,看起来极为年轻,面容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   林清隅修长的手指捏住了薄薄的相纸。   上面蹲坐着一只小黑猫。   为了上镜,小黑猫昂首挺胸,眼睛睁得圆圆的。   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一身漆黑的蓬蓬毛略长,黑鼻头黑眼珠,浑身上下只有圆眼珠周围绕了一圈黄铜色。   人瞧着很清瘦,但猫咪本体却圆滚滚的,像两颗养到炸毛的海藻球叠罗汉。   即便冷血如林清隅,也没法违心地说一句难看。   雇主看的时间有些久,孟夏捏着衣角的细白手指蜷缩了起来。   通常情况下,本体都是给关系很亲密的人看的。   尤其是对他这种性格比较内敛的人来说,主动把本体小黑猫的照片给别人看,会感到更加不自在。   但孟夏太想得到这份报酬丰厚的工作了。   “抱歉。”   林清隅翻转手腕,原封不动地把照片递了回去,“我觉得不是很合适。”   他同意让孟夏来只是为了秦医生不再絮叨,并非回心转意。更没想到秦医生已经自作主张地应承了那么多。   钱他不缺,只是不想要人。   换了任何一个人来自己也都会否掉。   林清隅同时冷声告诫秦医生:“不要再找其他人了。”   男人的拒绝太过出乎意料,孟夏一时怔在原地,不明白为什么病患表现出与他的主治医生截然不同的消极态度。   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秦医生。   秦医生陪坐在一边,被孟夏这一眼看得战战兢兢,没想到少东家居然半点颜面都没给人留。   原本为了方便沟通,他坐在林清隅和孟夏的中间,左右两边都是都是食物链上游,他现在左右都是死的幻觉。   秦医生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林清隅。   少东家你说句话啊!   “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你银行账户是什么。”   林清隅掏出手机,打算终止这场话题,“结一下试工费。”   孟夏的口袋里叮咚一声,传来金钱入账的声音。   他捧着手机看了一眼,五百。   !   根本没有上工就有试工费就算了,试工费还有这么多!   孟夏决定回宿舍之后不跟室友吐槽这位林先生了。   考虑到孟夏愿意应聘这份工作背后的秉性,林清隅将施工费金额拿捏得刚刚好,既不会多到让他垂涎纠缠,又能足够堵住他的嘴巴。   “你可以离开了。”   -   令林清隅没有想到的是,母亲也会询问自己这件事。   听到自己雷厉风行的母亲口中说出“毛茸茸抚慰法”这几个别扭的字的时候,他感到万分无奈。   “是秦医生跟您说的?”林清隅说的虽然是问句,但语气笃定。   秦绪那个大嘴巴,嘴里除了能藏住粮食还能藏住什么。   他摘掉金丝边眼镜,有些疲乏地靠坐在真皮沙发上。   今天,需要收集问卷的部分已经完全结束了,所以林清隅就回来了一趟。   没想到一进门林母就再次提起自己并不感兴趣的内容。   林母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单人沙发上敷面膜:“我觉得这个方法,你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秦医生是她从其他医院挖来的墙角,林母对他的医术还是很信任的——咳咳,虽然这两年林清隅的病没有任何起色。   林清隅把搪塞秦医生的理由原封不动地搬了出来。   他的洁癖及强迫症,有相当一部分是从母亲身上遗传来的。   果不其然,林母犹豫了。   她是当医生的,每年医院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难以启齿的病来就诊。   但只思考了几分钟,她朝林清隅打了响指:“你管住自己,别跟乱七八糟的人干乱七八糟的事不就行了。”   开刀手术有风险,也不能不做了。   这话说得过于直白,林清隅冰山一样的面容裂开一条细缝:“妈,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开玩笑。”   “你要不然交个女朋友?”忽然,林母脑子里灵光一闪,“或者男朋友也行。”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知根知底的晚辈总比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人好。   “我让你爸问问他的老朋友家里有没有年龄合适的小辈。”   林母和林父就是家族联姻,也并不排斥这种结合方式。   林清隅淡声回绝:"不用。"   父母的婚姻确实是联姻届的罕见例子,既没成为怨偶,也没发展成真爱,十分标准地诠释了相敬如宾四个字。   自己的存在也没成为增加亲密度的纽带,更像是两个人的房子里搬进来了第三位租客。   也不知道是跟家庭氛围有关,还是跟祖传血统有关,林清隅一面适应这种氛围,一面懒得复制这样的婚姻。   只不过,他本来以为林母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还真的付诸行动了,几天之后就带来一堆人选。   但林清隅刚拒绝了秦医生,更不可能点头同意母亲的撮合。   "你喜欢可爱的,还是威风的?"   走到儿子身边坐下,林母拿出一叠照片,上面的年轻人或男或女,无不容颜姣好。第一张是人类外貌,第二张是本体照片。   按部就班地养了儿子二十多年,她觉得林清隅正好也是时候解决一下一下个人问题了。   一举两得,最好不过。   林清隅扫了一眼,从他们有些熟悉的的长相里读出了长辈的名姓,大部分都是之前在应酬场合见过的。   只是这次母亲就坐在身边,他没办法直接敷衍过去,只好耐下性子来翻看照片。   排在前面的几张是猛兽类,可以隐约透露出林母的偏好,后面逐渐是一些体型娇小的种族。   现在,林清隅书桌的抽屉里已经放了厚厚一摞照片,从天上飞的到地上跑的——受到毛茸茸的条件限制,水里游的还不太多。   他垂下视线,脑海中却鬼使神差浮现出那张只在自己的手里停留了五分钟的、小黑猫照片。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宁愿选择金钱关系。   反正吃亏的那个人也不是自己,林清隅在黑暗中垂眸,单手滑开手机,点进与秦医生的聊天界面:“我改变主意了。”   “可以让那天的人尝试一下。” 第4章   秦医生将孟夏的联系方式推送给了林清隅,@是孟孟不是买买。   一个含义未知的昵称。   林清隅点了进去。   孟夏的头像是一只用中性笔画在纸上的小黑猫,纸张边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半截英文单词,很显然是某个人上课走神时的涂鸦产物。   林清隅皱了下眉,点击添加。   工作失而复得,孟夏高兴得不行。   原本他还纠结这份工作会不会太难为情,现在却十分珍惜。   唔,不管怎么说,能赚到钱的工作就是好工作。   而且自己不偷不抢,清清白白,小黑猫很上进地攥了攥拳头。   为了表示庆祝,孟夏依旧没吃早饭,而是到学校休闲街的奶茶店,奢侈地买了一杯红豆奶茶,额外加三份红豆。   这家奶茶店物美价廉,和对面的咖啡馆一个薄利多销,一个专宰肥羊,打得那叫一个旗鼓相当。   店员从雪花般的订单小票里抬起头来,善意提醒道:“同学,咱们家的这款奶茶本身就包含一份红豆哦。”   “而且你点的是大杯,就算是加料也没办法升杯了哦。”   孟夏点点头:“嗯,我知道。”   之前他总是有些羡慕地看着舍友喝奶茶粥,这次终于轮到自己感受一下这种甜蜜的负担。   五分钟之后,孟夏心满意足地捧着一杯红豆粥从奶茶店里走了出来。   他一边慢吞吞地啜着吸管,一边往教学楼的方向走,时不时鼓着腮帮子嚼嚼嚼。   只不过,孟夏的好心情在上课半小时的时候戛然而止。   教授正在讲台上沉浸地用自己亲身经历的案例解释专业知识,孟夏托着脸也听得沉浸,不自觉伸手拿过旁边的红豆奶茶来吸了一口。   可他忘记了这不是自己平时买的不加料奶茶,杯中的红豆过于稠密,才吸到一半就发出呼噜噜的响声。   一时之间,整个教室的学生纷纷侧目。   孟夏僵着手指将奶茶一厘米一厘米推回原位,脸颊红得像是熟番茄。   呜呜,奶茶没喝进嘴巴,还出丑了。   好在教授讲课妙趣横生,本人也很诙谐:“唉哟,看来是我讲的内容很有意思,让有的同学都当成了电影院呢!”   在众人哄堂大笑,孟夏自闭地将额头贴在了桌面上,进行物理降温。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孟夏一手握着已经冷掉的红豆奶茶,一手滑动着手机,低头跟着人潮往外走。   由于课堂上的尴尬经历,他后面的一个多小时都极为专注,一眼都没有看手机。   孟夏将冒出来的小红点挨个点掉,没什么重要的消息。   就在他马上就要下到一楼的时候,置顶的那个X忽然从天而降。   @L:【你现在有空吗?】   【我想治疗一次尝试一下。】   只有右手一只手拿手机,孟夏略显艰难地用大拇指“一指禅”:【有的。】   虽然回复速度很快,但他的神情却一点点垮了下去,奶茶又喝不成了呢。   【我还是去上次的那个地方吗?】   【你能不能等我一下,我马上打车过去。】   等待回消息的间隙,孟夏深吸一口气之后猛啜一口,然后鼓着双颊研磨红豆沙。   没有雇主,就没有奶茶。   林清隅回复道:【不用,我让司机去接你。】   【你到学校门口等着就行。】   孟夏看着消息再次感叹了一下,这就是有钱人么,不仅有家庭医生,还有司机。   奶茶实在是太大杯了,一直等到林家司机来的时候,孟夏还没喝完。   店员说的对,自己或许不应该加这么多份红豆。   孟夏拿着奶茶杯心中纠结,他不舍得就这么丢掉,但拿到雇主家好像也没法继续喝。等到司机把车停在孟夏的面前之后,他深吸一口气。   孟夏对汽车价格有一套自己的判断方法,这种扁得像踩了一脚的鱼罐头的,大概率价格不菲。   他忍着心痛把奶茶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要是把这辆车弄脏的话,卖了自己也赔不起吧。   而且,去雇主家是干活的,吃吃喝喝多不好。   司机将孟夏送到楼门前就离开了,孟夏循着上次的记忆坐上电梯,站在林清隅上次发给自己的门牌号前,咚咚敲门。敲门声很礼貌,声音也很乖巧,像是小猫爪子扑在门板上。   担心完全关上门一会儿顶不开了,孟夏只将客卧的房门虚虚掩上,留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那道窄缝确实不足以林清隅偷窥,他也完全不想偷窥。只是他可以控制自己的眼睛,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听觉。   蛇类擅长听声辨物。   拉链声、细细碎碎的衣物摩擦声从房间内传来。   林清隅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来,翻看前几天收集上来的实验问卷。   其实数据已经批量分析过了,看某个人的单张问卷并没有什么意义。   结果一点开文件,好巧不巧是孟夏的问卷。   心不在焉地看着上面的文字,林清隅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到底穿了多少件衣服?   将所有的衣服一件件叼着在床上码成一个小山,孟夏"咚"地一声从床上跳到地板上,然后被冰凉的地砖一下冻了一下爪垫。   怀念温暖的袜子。   孟夏小跑几步到门边,发现自己好像搞错了什么。   客卧的门是从外往内推的,自己要是想要出去,需要拉开才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剪刀石头布都只能出石头的圆猫爪,显然无法完成这个高难度的动作。   原地转了两圈之后,小黑猫站在门后喵喵叫。   希望外面坐着的林清隅能好心帮自己开一下门。   但一连喵了十几声,客厅里都没有传来丝毫的动静。   没办法,孟夏只好自力更生。   先是圆滚滚的脑袋,然后是毛蓬蓬的身体,从门缝里挤出来。   小黑猫的毛发乱七八糟的翘起来几缕。   一直等到孟夏从房间里出来之后,林清隅才投向一瞥。   小黑猫和照片里的模样差不多,边跑尾巴边竖了起来,快要小跑到自己的身边的时候,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他放下手机,耐心等待着。   只是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孟夏也在为难。   身体接触是怎么个接触法?等会要自己主动,还是等着学长伸手呢?   真要干起来,总感觉怪怪的。   好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装修简约的客厅南北通透,纯色窗帘利利落落束在两边。   他举着前爪做了一番自我建设之后,心里的负担减轻了不少。   小黑猫深吸一口气,重新迈出步伐。   就在孟夏用后腿站起来打算扒林清隅的裤腿的时候,忽然被人拎着后颈拎了起来。   ?   林清隅居高临下地垂眸。   近距离端详之后,孟夏的一身毛毛更凌乱了。   偏偏又是小黑猫,黑糊糊的像是才从哪个窑洞里钻出来的挖煤工。   "咪呜?"   孟夏歪歪脑袋,他现在没法说话,只好努力发出一声疑问的上扬腔调。   小黑猫浑身都是浓郁的红豆奶茶的味道,甜腻的气息让林清隅不适应地伸直了胳膊,重新将他放回了地上。   重新四爪着地,孟夏甩甩晕机的圆脑壳:"咪呜…"   难道是林清隅还没准备好吗?还是贴贴之前有什么注意事项要交代?   听不懂孟夏在咪来呜去在说什么,林清隅也懒得探究,只是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言简意赅道:"等一下。"   不知道林清隅要去干什么,小黑猫转着脑袋用视线追随他的身影。   在玄关处橱柜里翻找了一会儿,林清隅拿着一包酒精湿巾重新走回沙发边,略一低就看见孟夏仰着毛茸茸的小黑脸观察自己。   他身高接近一米九,这么俯视下去,小黑猫黄铜色的眼睛显得尤其圆,或许是陡然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注视着自己的眼神有几分依赖。   这种体验对于林清隅来说是罕见的,想了一下,他开口提前预告:"擦脚。"   下一瞬,他就看到孟夏的两只猫眼圆瞪成两柄小铜锤,似乎马上就要飞起来打自己。   孟夏有些郁闷。   自己今天一直都是以人类形态在外活动的,三分钟之前才变成猫咪,肉垫根本就没乱踩到脏东西。   ——嗯,除了刚才小跑过来的时候,踩林清隅家的地板。   要脏也是他的地板脏。   但天大地大雇主最大,又想起秦医生说过林清隅有洁癖,他只好躺平任人施为。   好在林清隅的动作十分有分寸,捏着酒精湿巾替小黑猫擦脚的时候,没有碰到他的爪垫一点儿。唯一的不好处就是,孟夏高举着四爪久了肌肉有点酸。但无论怎么说,两人的肢体接触都是实打实的。   看来幼儿园老师讲的不对,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猫猫的肉垫。仰躺在林清隅的大腿上,孟夏犹犹豫豫地总结道。   猫爪擦完了之后,终于可以遵医嘱进行接触了。   在林清隅抿唇默许下,孟夏翻了个身卧在他的大腿上。由于已经充分了解到他的洁癖本性,小黑猫将四爪揣进肚皮里,防止还湿哒哒的肉垫在林清隅的裤子上印上痕迹。   林清隅低头,一人一猫四目相对。   或许和蛇裔人种有关,他即便是在社交场景下,审视的眼神也总是冷淡而犀利。   这种对视带来的威胁感太强,孟夏无措地眨了眨眼睛,小黑猫短暂地变成无脸猫。   林清隅察觉到他的躲闪,很快就将视线转向别处。   ——当然,没有从孟夏的身上离开。   现在是光线正佳的白天,而且公寓也不像实验室一样二十四小时都开着灯,让他可以足够客观地观察小黑猫。 第5章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清隅总觉得小黑猫身上的毛发没有第一次见到的那样顺滑,也几乎没什么光泽,仅像是个被人揉得乱七八糟的劣质毛绒玩偶。   但那并不是他需要操心的问题,小黑猫就四只爪子一条尾巴,不像是诘屈鳌牙的专业著作,林清隅很快就用目光探索完了。   他从一边拿起手机,挑挑拣拣地回复消息。   林清隅从大三那年开始,就已经学着帮助林父打理公司。   -   半个小时之后,消息也回完了。   大好的光阴就这么浪费,这在林清隅的认知里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冷不丁地,孟夏只感觉到肚皮一凉,自己就被人凌空捞了起来。   小黑猫的四肢垂下,变成了一条长长的拱形猫条。   感受着掌心柔软得好像是一滩液体的小黑猫,林清隅也怔了一下,这是和蛇的冷硬鳞片截然不同的触觉。   意识到孟夏快要从自己的掌心滑下去,他赶紧伸出另一只手接着,只是忙了半天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最后勉强托住了小黑猫的后脚。   孟夏前爪凌空、两只后爪踩在林清隅的手掌上,重心不稳地踏了两下才勉强维持住平衡。   终于转移到书房之后,一人一猫都松了一口气。   尽管只是暂住的公寓,林清隅的书房里也摆满了书。靠墙的大书架一直顶到天花板,书桌上也摆了两摞最近在用的书。   林清隅拉开椅子坐下,重新把小黑猫毯子盖回了自己的腿上。   孟夏咕涌了两下,在他的大腿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经过短暂的相处之后,他已经看出来了,林清隅并不需要自己做什么,这份工作远比自己想象得更轻松,搞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感受着在自己腿上蹭来蹭去的猫咪,林清隅的心境很难描述。   异物感强烈,但是温热的。   他很少跟其他人肢体接触,最多在小的时候,同为蛇裔人种的母亲也无法给他一个温暖的怀抱。   顿了一息后,他打开电脑,又拿了两本书。   把书摊开在面前之后,林清隅抬手嗅了嗅。   小黑猫刚用酒精湿巾擦过的肉垫踩在自己手上,把刺鼻酒精的味道一起留了下来。   他虽然洁癖,但讨厌酒精的味道。   孟夏刚找了一个恰当的角度窝好,再一次被人拎着后颈拎了起来。   林清隅大腿的面积有限,他又若有若无地紧绷着,躺起来像一块硬邦邦的岩石。   又要干什么?   小黑猫谨慎地勾起爪垫。   没想到林清隅只是把他放在了椅垫上,然后一个人出去了。   听着洗手间里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小黑猫的脸上露出气鼓鼓的表情,又是伤心又是不可置信:我都擦爪垫了,踩你一下还要嫌弃吗?   在看到林清隅出来的时候,他将脑袋拱进了肚皮里,眼不见心不烦。   但当林清隅朝自己伸出手来的时候,他还是没办法拒绝的——这让孟夏觉得自己好像是古代卖身给地主老爷的姨太太。   这一次伸手,林清隅熟练了很多。   两只手一前一后同时发力,将没头没尾的黑麦面包铲了起来。   他原封不动地将小黑猫放回了自己的腿上。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孟夏开始不安分。   他的动作幅度不大,但是一会儿就换一个姿势。   林清隅感觉自己的腿上像是趴了块扭股糖,裤筒都快要被蹭出火星。   更关键的是,他被孟夏骚扰得看不下文件了。   这让林清隅意识到自己腿上的是个活物。   青年把小黑猫捞到书桌上,征求他的意见:你想干什么?   孟夏想吃饭。   10点下课,十点半到公寓,他刚刚瞄了一眼林清隅电脑上的时钟,已经又过了   两个小时了。   他本来想等到林清隅吃午饭,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地告辞。   但没想到林清隅学习上瘾,对时间的流逝和肠胃的饥饿恍然无觉。   ——如果有选择的话,孟夏也不想在雇主家饿得肚子叽里咕噜叫,显得自己事很多的样子。   从昨天睡前到现在,孟夏只喝了半杯四倍红豆奶茶,约等于十二个小时没有吃正常食物了。   越想越饿,小黑猫咕咚咽了一下口水。   孟夏呆呆地看着林清隅。   啊,自己还是丢脸了。   林清隅一下子反应过来,狼狈地揉了下额角。   "抱歉,"他还没周扒皮到不给人饭吃,他迅速拿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你要是没事的话,等会儿再走吧,我给你点外卖。   孟夏没怎么扭捏,坐下来同意了,大尾巴圈在前爪,这是一个很端庄矜持的姿势。   工作超时的话雇主包饭,天经地义。   林清隅有些棘手地在外卖软件里翻来翻去,中途又拐进了和陈子期的聊天记录:"那天陈子期给你们点的饭,你觉得怎么样?我给你点一份一样的。"   孟夏茫然地喵了一声。   林清隅这才意识到麻烦不止一件,他们两个还没法沟通。   不过这不是难题,他跟小黑猫说:"你要是同意的话,叫一声,不同意的话,叫两声。"   "喵喵喵。"   孟夏叫了三声。   ….   生怕林清隅听不懂,小黑猫努力将三个喵分别凹出二声、三声和一声。   林清隅精准解读孟夏荒腔走板的喵声:"陈子期,就是你之前去参加实验的时候,坐在我旁边的男生,我让他给你们点了午饭外卖,还记得吗?"   他觉得对方的记忆力和视力都有些堪忧,这么久了还没认出自己。   孟夏瞳孔地震。   他知道林清隅也是A大的学生﹣﹣秦医生说的,但没想到林清隅居然是那个好心的负责人学长!   一想到自己的两份可贵薪水都来自林清隅,孟夏对他的尊重和好感蹭蹭上涨。   肉垫两次被人嫌弃都不算什么了。   林清隅看着小黑猫的瞳仁从圆变细,又从细变圆,不知道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越拖拉外卖到的越晚,他干脆做主:“给你点了鳗鱼饭。”   猫吃鱼,应该没毛病。   “你可以先去、穿衣服,外卖很快就到。”   公寓坐落于学校周边,附近餐厅门头挤得如同罐头里的沙丁鱼。   “穿衣服”三个字歧义过多,镇定如林清隅也嘴烫了一下。   孟夏更是慌不择路地从桌面上跳了下去,肉垫被跺得有点发疼。   落地之后,小黑猫先是一顿,然后好像地板烫脚一样,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林清隅回过神来,狐疑地瞥了一眼地板。   不对,不是烫脚。   他弯腰碰了碰地面之后,才发现可能是瓷砖冻脚。   身为浑身覆盖着坚硬鳞片的蛇,林清隅尽管时常本体出行,但没有过这种体验。   ——哦对了,蛇也没有脚。   他的本体是眼镜王蛇,世界上体型最大的毒蛇种类之一。   南方没有地暖,开空调也只能让室温上升。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之后,林清隅嫌弃地又站起身来去洗手间洗了一遍手。   孟夏一头扎进次卧。   这次,房门是向内推的,被气势汹汹的黑猫将军丝滑撞开了。   孟夏一边套头穿毛衣,一边发明出一句很哲理的话:肢体关系先社会关系一步拉进,简直就跟狗血文里的先婚后爱一样别扭。   没什么版型的肥大毛衣落下来,遮住了他白皙的腰。   孟夏的衣服很简单,五分钟就穿好了。   他无事可做,跑到卫生间提前把手洗干净,又对着镜子压了压因为静电而炸毛的短发。   -   “叮咚——”   门铃声响了。   是外卖!   实际上在外卖员咚咚踏步走的时候,孟夏就已经听见了。   他贴在门边眼巴巴地请示林清隅:“外卖到了,我去拿吧。你看你的书就行。”   书房的桌椅是侧对着门口摆放的,从孟夏的角度,可以看见林清隅深邃的眼窝和挺拔的鼻梁。   线条干脆而利落,像美术学院门前摆的缺乏色彩和温度的大理石雕塑。   孟夏的眼力见让林清隅颇为满意,他“嗯”了一声没有回头。   -   “谢谢。”   孟夏欢欢喜喜地从外卖员手里接过袋子,转身往房间里走。   拎起外卖袋的时候,他又被上面三位数的价格给惊得心脏噗通了一下。   尽管上次已经从傅诗晴的口中得知了寿司的价格,但亲眼白纸黑字的小票见到还是不一样的。   外卖袋沉甸甸的,装了很多饭。   孟夏像是拎地雷一样小心翼翼拎着它先到林清隅的书房知会一声:“外卖到了,谢谢学长,那我去吃饭了?”   林清隅这次抬了一下头,权当休息一下盯了电脑屏幕好几个小时的眼睛。   他眯了眯有些发涩的双眸,落在孟夏的身上。   还是和之前一样安静乖巧的站姿,要不是手里拎着饭,都可以当罚站范本。   不过——少年圆圆的杏眼鲜活了许多,透着由衷的雀跃。   林清隅心情不太赖地勾了一下唇,给孟夏指路:“餐厅左拐。”   他听着孟夏绕了个圈返回餐厅,脚步由近及远,小猫走路声音很轻,很快就听不见了,书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第6章   第一次治疗暂告一段落,林清隅在心底对孟夏做了个简单的评估。   ——虽然有的时候呆呆的,但手脚齐全眼里有活,长了嘴巴会说话。   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   林清隅点的饭比孟夏想象得还要多。   长条形的大块鳗鱼肉上淋满了棕红色的浓郁酱汁,有几处被炙烤得微焦,冒着滋滋的油香,最表面还洒了一层白芝麻。   他明明记得傅诗晴吐槽,那种贵价餐厅的饭菜又贵又少,只能喂鸟。   很饿的孟夏猛猛吃了十五分钟之后,进食速度渐渐放缓,并且觉得事情似乎不妙起来。   拿过小票又看了一眼,大份,双倍鳗鱼。   很体贴的雇主。   自己要是吃不完的话,不仅会辜负雇主的好心,而且有可能给他留下浪费食物的负面印象……   算了,努力一下晚上不吃饭了,孟夏又舀了一大勺。   等到他吃完饭,已经一点半了。   作为一个可怜的医学生,孟夏下午第一节还有课。   去找林清隅之前,他特意跑去洗手间,挤了一大坨洗手液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盯住那双几次三番从门框边歪出来的圆润猫眼,林清隅保持耐心:“有事进来说。”   孟夏眨眨眼睛,轻轻站到书桌前,像等待老师批假的学生。   “那个,你今天还需要治疗吗?我下午有课,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工作时间太过弹性也不好,自己明明是合法下班,却总有种请假早退的嫌疑。   林清隅一怔:“好。”   孟夏站得离他很近,近到可以闻到少年身上清冽的香气,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买的洗手液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红豆奶茶的浓甜交缠在一起,闻起来有种微妙的陌生。   “我让司机送你。”他道。   孟夏急急摆手:“不用,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就行。”等到司机开车过来再送自己去学校,估计会迟到。   “随你。”   林清隅也感受到了同样的麻烦。   他紧接着开口道:“把你的课表给我一份。”   这样可以根据两个人的空闲时间做好安排,免得跟这次一样急匆匆。   孟夏对这个方法也没什么异议,点头说“好”。翻出课表来发给林清隅之后,他准备告辞。   “那学长你看一下,挑选好治疗时间之后通知我就行。”   看到孟夏花花绿绿的课表的第一眼,林清隅先是“啧”了一声。   很满。   大部分都是从早八到晚九从周一到周五的满,偶尔波及周六周日。   不过,这也不算是太大的问题。   “等一下。”   孟夏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林清隅给叫住了。   林清隅效率极高,他认为这么简单的事情无需再抽出时间讨论第二次。   很快,他就打开孟夏的课表勾画好,重新发送了回去,“这样安排没问题吧?”   这么快?   孟夏惊讶地点开。   他原本还在猜测,自己密密麻麻的课表足以让最精妙的时间管理大师无处落脚。   ……   看清楚上面课表上笔画凌厉的红色对号之后,孟夏呆住了。   林清隅毫不客气地霸占了自己的两个周末日的黄金时间。   周六上午和周日下午——成功让上学和上班无缝衔接。   而且他还清晰地用工笔小字标注了治疗的开始时间和结束时间,每次的时长都不低于三个小时。   “学长,我没问题。”   孟夏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一转头,小猫脸就沮丧地垮了下来。   他现在觉得,林清隅是好人这件事,有待商榷。   “砰”地一声,公寓门被带上了。   林清隅捏捏眉心,开始回复秦医生轰炸般的消息。   他刚回了一条,秦医生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孟夏走了?”   “怎么样?有没有感受到什么不同?”   “没有。”林清隅把手机从自己的耳边挪远。   秦医生又询问林清隅和孟夏接触的时长。   “你摸了人家两个小时,两个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他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林清隅顿了一顿:“才两个小时而已。”   在他看来,两个小时以下的学习无法学到什么,治病同理。   “也对,板蓝根一天都得吃三顿呢。”   被他说服了,秦医生的语气一下子失望起来:“可能是才第一次治疗,还没起效果呢。”   他还想继续说什么,林清隅打断了他:“还有,我没……摸他。”   啊?   秦医生懵然抓了抓头发,追问道:“你们两个是怎么接触的?”   林清隅照实描述:“他躺在我的腿上。”   只是这句话怎么说都有些奇怪。   “这也算是接触了吧。”他抿唇。   毛茸茸辅抚慰法现在还没有在现实生活中推广应用,要不是秦医生的同学恰好是研究这个的,也拿不到这个方法。   他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算、算吧?” 秦医生语气迟疑,“但我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接触方式治疗效果更好,要不然,少东家你下次尝试一下跟孟夏直接接触,我是说不隔着衣服的那种……”   尽管知道秦医生是在从专业角度描述,林清隅还是听得额角一跳一跳的。   “……我尽量。”   听筒对面沉默了好几分钟之后,才传来青年的低声应答。   治疗这一步已经迈出去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这不符合林清隅的性格。   -   孟夏踩着上课铃声进了教室。   好在他的室友已经提前占好了位置,给他留的是最靠近走廊的座位。   他猫下腰从后门溜到最后一排。   孟夏拉开书包链摸出笔袋摊开课本一气呵成,全部准备工作做好之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这节课是思修课,一堂很难旷掉但可以摸鱼的课。   果不其然,宿舍群“四顾猫庐”里已经消息刷屏了。   宿舍群的聊天背景是一张“猫猫叠叠乐”,四只花色各异的猫脑袋从上到下叠在一起。   孟夏被压在中间被迫Wink。   消息太多,他先挑了最近几条看。   @狸老大:“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旷课呢!@是孟孟不是买买”   [表情包]猫猫探头   ——简狸的本体是大名鼎鼎的狸花猫,自从组建宿舍起,就非常有担当地成为了宿舍老大兼舍长。   他的爱好是庇佑每一只猫猫。   @晴空一鹤排云上:“说得好像你没干过似的。”   傅诗情精准吐槽。   @阿阿阿雀:“早知道孟孟来了我就不来了,老陈的课最无聊了。”   沈却今天是作为“孟夏预备役”出现在课堂上的。   经过亲身实践,他其实已经莫准老陈的点名规律了,但为了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还是出现在了教室里。   毕竟孟孟的励志奖学金容不得丝毫损失啊。   孟夏感动坏了,一碗水端平地在群里发了四个猫猫亲亲的表情包。   @是孟孟不是买买:“呜呜呜谢谢大家,我下课请你们喝奶茶!”   沈却一边打字一边摇头:“不要,晚上会睡不着。”   简狸将老大精神发挥到底:“大恩不言谢!”   “但是小孟同学,”知道孟夏这么说是打工顺利的意思,傅诗情放下心来,“你好像多发了一个表情包哎。”   他托着腮打字:“难道你在外面有别的野猫了?”   孟夏抿了一下嘴巴,不想承认是因为“四顾猫庐”这个名字迷惑性太强。   “才没有,我就是想亲阿却两下。”   他强行挽尊,然后迅速转移话题,“沈却你撒谎!你每天晚上都是我们宿舍睡得最晚的,床帘亮的像灯笼。”   沈却理直气壮得很:“那怎么了,孟小夏你就是报答我的?”   [表情包]该不会遇到渣猫了吧   简狸故意搓搓胳膊:“咦惹,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肉麻!”   他搓胳膊的动作幅度太大,胳膊肘一不小心顶到了坐在身边的傅诗情,傅诗情目不斜视地顶了回去。   有这么一群相亲相爱的室友,孟夏心暖暖的。   ——猫猫就是好哇。   “大家都不许推辞!那改成明天喝行不行?”   “我找到了一个薪水很高的工作,现在是我寝唯一一个自力更生的人。”他补充。   @狸老大:“什么工作?靠谱吗?”   “要不要我动用我的人脉帮你打听一下。”   “我也行。”沈却一边提前搜索奶茶店,一边兴致勃勃地表示。   “我让我哥帮你打听。”   他家在本地,认识的人比简狸还多。   沈却的本体是中华田园猫中的雀猫,是战斗力和狸花猫不相上下的猫届大哥大,但因为数量稀少而鲜为人知。   嗯……   孟夏皱着脸陷入纠结。   就在大家以为他是在专心听课的时候,孟夏下定决心般噼里啪啦打字:“老板很大方,还有车补和餐补。”   他适当改编了一下,将自己的工作对标普通打工人。   “但是工作内容有点麻烦……”   提起林清隅,孟夏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落在自己肉垫上的冰凉湿巾。   还有隔着一层湿漉按压在其上的修长手指。 第7章   不行不行。   孟夏猛猛甩头。   不能想了。   也不能和室友说实话。   在三只猫猫无声的期待中,孟夏挺直了脊背,开始当起了认真听课的三好学生。   三只猫猫头纷纷对他怒目而视: “八卦讲一半就跑了,你还是不是人!”   不过,受到跟大家聊天的启发,下课之后,孟夏将林清隅的备注换成了“林老板”。   林老板是一个非常合格的老板,非工作时间从来没有给孟夏发过消息,安静得就跟死了一样。   不过,孟夏课业繁忙,也无暇顾及他更多。   没有新发消息的社交软件账号很快就被各种各样的聊天挤了下去。   担心自己忙到昏头把给林清隅打工的事情忘掉,孟夏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他的账号给置了顶。   不过这样做的弊大于利,每次点进看到林清隅的头像,都会让孟夏被迫想到林清隅那双橄榄绿的狭长眼眸。   ——林清隅的头像是一个纯色色块,与他的眼睛同色。   他的气场太强大,孟夏没有仔细观察过,只记得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对视了一眼,像神秘葳蕤的森林。林间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湿润气息,苍绿深绿的苔藓覆满了盘虬树干。   到了周六这一天,孟夏更是一大早就醒了。事实证明,“毛茸茸抚慰法”的存在感太强,根本不可能忘记。   毕竟,要跟雇主贴贴…   但时间太早,于是他困懵懵地坐在书桌前,一边啃豆沙菠萝包一边做老师留下的课后任务。   同一时间,林清隅在利用闲暇学习“抚摸猫咪的正确方式”。   他刚刚吃完早饭。   人刚刚吃完饭之后的一个小时,全身的血液都集中于消化器官,头脑活动相对迟缓,并不适合进行高强度的学习或者工作。   林清隅先从网上搜索了几个教学视频看,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热视频“请注意!如果你的伴侣是一只猫猫——”   因为孩子本体形态通常只会继承长辈中的一种——不存在凭空造物的情况,要不然世界很难不变成一本《怪物大全》——所以很少出现父母不会抱孩子的状况。   相反地,因为本体形态多样化,不同种族的情侣之间磨合难度更大,小到拥抱亲吻大到嫁娶都面临许多差异,教异族情侣如何健康谈恋爱的许多营销号应运而生。   林清隅的眉心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从来没有搜索过类似内容,也不知道软件为什么会乱推送……   他冷着脸点了不感兴趣。   热门视频悻悻地从他的主页夹着尾巴消失了。   “正确撸猫手法”,这个标题看起来科学许多,林清隅一边看一边做笔记,大数据很快就猜测到了他的偏好,开始推送一些文字正儿八经的撸猫教程。   没多久,一份“撸猫说明书”就映入了林清隅的眼帘。   作者将猫咪全身划分为了多个区域——脑袋,很好摸/好感+2;下巴,猫咪喜欢/好感+2……爪垫,猫咪会躲/好感-2;尾巴,禁区/好感-3……   予以量化的好感数值让林清隅颇为满意,他在自己的电子笔记上照摹了一份。   其实截图更为方便,但作者作图示意的时候用的是自家布偶猫照片——这和孟夏小黑猫的本体大相径庭,林清隅容不得自己的笔记有一点瑕疵。   就在他画得差不多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秦医生生怕林清隅对治疗不上心,特地打电话来提醒:“咳咳,少东家,你别忘了今天要干什么!”   他一边提醒,一边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个从事某种黄色生意的“中介”。   “嗯,我记得。”   好在林清隅够省心。   “那就行。”秦医生很欣慰,“等你摸完之后,记得跟我描述一下感受。”   “这次恐怕不行。”林清隅答。   “为什么?!”秦医生咔嚓咬破了一个花生壳,声调不可思议地上扬。   “我还没有正确掌握抚摸猫咪的方式。”   林清隅将手机换到左手,右手重新拿起笔,笔记上的小黑猫已经有了轮廓,就差填上五官,他看着有点不顺眼。   “少东家,你现在在干嘛呀?”秦医生感到有些不对劲。   为了证实自己不是找借口,林清隅给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笔记:“学习。”   ……   秦医生被林清隅的钻研精神给震惊到了:“你有这种上进心,干什么都能成功的。”   “借你吉言。”   如果可以的话,林清隅也希望能够尽快治好自己的病,他实在难以忍受目前这种治疗方式。   “但是……”秦医生还不死心,委婉地提出建议,“少东家,学习到这种程度就已经够了吧?又不需要考试。”   林清隅置若罔闻,他在画小黑猫的五官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困难。   眼睛好画,画两个圈就行,至于鼻子和嘴巴——由于他观察得敷衍,一时没想起来没想起来猫版孟夏的下半张脸长什么模样。   暂时画不出来,他这才开口回答秦医生:“理论知识确实差不多够用了。”   “但我还需要实践一下。”   做完笔记之后要是还有时间的话,林清隅打算网购一个猫咪玩偶。   以便充分了解猫咪的各个身体部位。   秦医生听得缩了缩脖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搞医学解剖呢。”   -   “叮咚——”   好在,孟夏就在这个时候到了,替林清隅中止了这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林清隅如释重负地放下笔去开门。   接下来的流程还是跟上次一样。   不愿像第一次治疗的时候那般,坐在客厅里被迫听孟夏脱衣服的声音,林清隅提前走到橱柜边,翻找酒精湿巾,拆塑料包装袋的窸窣声掩盖住了容易让人多想的动静。   变成小黑猫的孟夏迈着步子从房间里钻了出来。   等到他走到林清隅的面前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张酒精湿巾,捏在骨节分明的手指间。   果然是嫌弃自己的爪垫呢。   小黑猫无声抿嘴。   林清隅弯腰打算把孟夏给抱到腿上,距离拉进的时候鼻尖忽而一动。   今天的小黑猫,依旧是甜香浓郁的红豆味。   就在他的走神的档口,捏着湿巾的左手忽然传来一阵拉力。   林清隅低眸看去,是孟夏张嘴咬住了湿巾一角,他捏的力度不大,小黑猫歪着脑袋用力拽了一拽,湿巾就被他的手指间拽走了。   弹力略大,小黑猫往后退了一小步才站稳。   林清隅不明所以:“你这是要干什么?”   小黑猫将湿巾放在地板上,抬头“喵”了一声。   【不用你擦。】   虽然知道林清隅听不懂,但他还是礼貌地有问有答。   喵完之后,孟夏才开始身体力行地解释。   林清隅垂眼看着小黑猫跑前跑后,转着圈将折叠着的酒精湿巾展开,然后在地板上摊平,因为只有嘴巴可以用,显得很忙碌的样子。   经过一番努力之后,这个浩大的工程终于竣工。   小黑猫抬起一只前爪踩到了湿巾上。   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有规律地在上面踏起步来。   ——林清隅看懂了,孟夏是在“自助”擦脚。   说实话,凉丝丝的湿巾与硬邦邦的地板结合在一起,触感并不怎么好。   孟夏一边被凉得眨眼睛,一边肃着小黑脸踩得认真。   看着他踩湿巾的动作,刚刚学习到的知识忽然划过林清隅的脑海。   猫咪不喜欢被摸爪子——至少不喜欢被不熟的人摸。   这样一来,孟夏的举动全都有了解释。   于是,林清隅耐心地等待着。不需要自己动手的话,再好不过了。   他没有替其他生物擦脚的爱好。   小黑猫追着尾巴在酒精湿巾上全方位踩了一遍,感受到自己的四只肉垫都麻麻凉凉的时候,才停下动作,抬头看向林清隅。   因为孟夏现在变小了,林清隅又很高,他必须使劲仰起脑袋才能看到他的脸。   小黑猫又“喵”了一声。   虽然两个人没法沟通,林清隅却硬生生从他的煤球脸上看出了几分耀武扬威的神情。   他微微一挑眉,并未感到冒犯,反而觉得孟夏很像一只机器小猫,开工前要通知一声,完工后也要通知一声——唔,就跟公寓里的扫地机器人一样。   林清隅蹲下来跟小黑猫平视,告诉他:“酒精湿巾在玄关的橱柜里,你可以自己取。”   这是全权把擦爪垫的工作交给了孟夏。   孟夏睁圆了眼睛,说不清更多是愤怒还是伤心。   小黑猫气邦邦叫了一声,落在林清隅的耳中,声调类似一声拉长的“好——”。   林清隅也轻轻颔首,员工在上班之前,打理好自己的仪容是应该的。   “今天也去书房。”他朝孟夏伸出手。   小黑猫举着前爪站了起来,但在趴在林清隅的小臂上回头望的时候,却犯了难。   被蹂躏了一通的酒精湿巾躺在地板上,别说是洁癖的林清隅了,就算是孟夏自己也有些难以忍受。   他的尾巴一点点垂下去,心虚地朝着林清隅小声喵了一嗓子,不复之前的中气十足。   嗯?   林清隅也注意到了。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湿巾来扔进垃圾桶,往桶里扔之前又多瞥了一眼。   平摊开的湿巾上被压出好多个凹陷的梅花印,有些可爱。   -   孟夏晃着尾巴坐在林清隅的臂弯里,把高大青年想象成自己的坐骑,自己正在驾驭着他向书房进发。   林清隅行走坐卧的仪态无可挑剔,走路的时候目不斜视,小黑猫抬头的时候只能看见他线条利落的下颌。   趁他不注意,孟夏悄悄呸呸两下,酒精的味道苦苦的,很难吃。   已经有过上一次的经历,孟夏在林清隅的大腿上躺得要熟练许多。   林清隅有事可做,他却有些无聊。   注意到青年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事务中,小黑猫渐渐变得大胆起来。   出于专业习惯,他仰起脑袋来观察林清隅的眼睛。   因为距离近,孟夏这次可以观察得足够仔细。林清隅的外眦狭长,虹膜是浓郁的橄榄绿色,像展柜里自己买不起的昂贵宝石,精致漂亮,但冷冰冰的没什么生命气息。   直勾勾的视线存在感太强,再一再二,林清隅忍不下去了,低头淡声开口道。   “你还要看多久。” 第8章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虚虚挡在孟夏的面前。   孟夏还以为他要捂自己的眼睛,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别看我了。”   但林清隅只是一晃而过,将一块手机放在了小黑猫的面前。   “看这个。”   书柜旁边还摆了一叠书籍,不高不矮,正好可以给猫咪当手机支架用。   林清隅随便从网上找了部电影放给他看,没忘记调成静音模式。   孟夏这才迟迟升起偷窥别人被抓包的羞耻,小黑猫咻得一下把脑袋扎进肚皮里,黄铜猫眼也不见了,变成黑漆漆一团。   林清隅无声摇摇头,自己这个被盯的都没不好意思,他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   给孟夏找好事情打发时间之后,他就没再多管了,很快重新投入到自己的学习中。   笔尖落在电子屏幕上的嗒嗒声有规律地在书房里轻轻回响着。   才响了十几分钟,嗒嗒声又停了。   林清隅需要确认一下小黑猫是否在看电影,还是在自己的大腿上继续装蘑菇。   孟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探出脑袋来了,两只圆圆的猫眼盯着屏幕,看得聚精会神。   林清隅给他找的是几年前很火的一部电影,因为只有孟妈妈一个人养家很辛苦,他在上大学之前从来没有去过电影院。   因为静音,电影中色彩缤纷的画面就成了最吸引小黑猫的内容,他一会儿瞄字幕,一会儿盯主角的小动作,圆眼睛滴溜溜转,忙得不亦乐乎。   林清隅狐疑地挑眉,默片也能看得这么津津有味?   但他很快就想起来,这是一个查漏补缺的绝佳时机。   刚刚还禁止猫猫盯人的青年毫无同理心地反了过来,观察小黑猫的鼻子和嘴巴。   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诠释到了淋漓尽致。   鼻头是三角形的,目测是和毛发手感不一样的湿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刚开始融化的黑巧克力;嘴巴是一条线,几乎看不见;胡须也是黑色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轻轻抖动……   好在孟夏看得专心,似乎并没有发现雇主在观察自己。   镇静而仔细地观察了十分钟之后,林清隅切掉屏幕上的文献,换成了未作完的“摸猫笔记”,斟酌着在上面补了几笔。   一只鼻眼俱全的长毛小黑猫跃然纸上。   整个过程高效而无声,他很快就重新切换为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习模式。   学着学着,林清隅感觉到自己的大腿肌肉开始局部升温。   这原本是一个正常现象,因为猫咪的体温本来就偏高,躺在人身上的时候就好比一个毛绒加热垫。   但这一次的升温幅度跟上次明显不一样。   林清隅面无表情地攥紧了手里的笔,直直戳在电子屏幕上的鼻尖拖出一条突兀的直线,横亘在原本批注整洁的文献上。   很显然,自己刚才观察孟夏的举动也被他发现了。   不同的是,某只小黑猫居然会伪装。   ——像个伪装术只学会皮毛的笨蛋间谍,三脚猫功夫很快就用完了。   孟夏还不知道过热的体温已经出卖了自己,完全确认林清隅将视线从自己的脸上挪开之后,才略带紧张地伸出粉舌来吧嗒舔了一下鼻尖。   呼,好险,差一点就要忍不住了。   -   今日份的治疗时间在两个人的各怀鬼胎中过去。   孟夏回宿舍的时候,只有傅诗情一个人在。   他变成了猫猫,正蹲坐在寝室正中央地毯上给自己认真舔毛。   听到孟夏回来也只是抖了抖三角形的白耳朵。   简狸大概是出去玩了,沈却是个哥控,每个周末都要回家找他哥。   沈却在全寝几人中是最显小的,傅诗晴总爱逗他是不是没断奶。   每次都会变回猫猫的沈却啊呜一口咬住脸颊。   于是,“四顾猫庐”宿舍惊现小猫自行车“欺负”大猫卡车的场景。   ——傅诗情是临清狮猫,一身长白毛,打架的时候很容易被咬住毛毛。   如果是正经打架,厚厚的毛发对他来说当然是一层保护,但猫猫之间玩闹,长毛就成了沈却故意祸害的对象。   瞥见傅诗情乱七八糟的毛发,孟夏坐在座位上捧脸笑:“你该不会又招惹阿却了吧?”   这样的战况每周宿舍内都要上演一次,他已经适应得十分良好了。   不像第一次的时候,老实人孟夏瞪着圆圆眼惊慌失措地想要拉架,发现人形拉不开之后“咪呜”一声变回小黑猫,抬起前爪一左一右怼在两只猫脸上,想要把他们推开。   傅诗情仰起脑袋,喵喵嗷嗷地跟孟夏吐槽。   孟夏连忙安慰他,并且趁着沈却不在,既不光明也不正大地帮着傅诗情一起声讨沈却。   一人一猫你来我往,沟通顺畅毫无阻碍。   只是声讨多了,孟夏逐渐开始心虚,咻得一下变成小黑猫挤到傅诗情身边:“我帮你一起梳毛吧。”   小黑猫热心舔舔狮子猫的大围脖。   傅诗情矜持了不到五分钟就接受了。毕竟长毛猫舔毛真的很累,自己一个人每次都要分成好几才能全部梳理完。   接下来,谁都没有说话,因为两只小猫嘴巴都被梳毛大业占满了,不大的宿舍里只能听得见吧嗒吧嗒的声音。   只是,靠在傅诗情身边的时候,孟夏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才分别不久的林清隅。   明明自己和舍友的接触要亲密许多,但自己完全不会有不自在的感觉。而只是简单卧在林清隅的腿上,他却整个人都会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难道是因为他没有毛的原因吗?   小黑猫歪歪脑袋。   舔着舔着,傅诗情也记起孟夏的工作来,他抿抿舌头腾出嘴巴,扭头问道:“你刚刚打工回来,累不累?要不然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不怎么累。”   小黑猫摇脑袋的动作忽然顿住,羞愧地记起来自己今上午最主要的活动就是趴在林清隅的腿上看了一部电影。   这么清闲的工作,好像也没资格抱怨什么了……   再想想丰厚的薪资,孟夏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付出更多。   -   林清隅和孟夏约定都治疗时间是上午八点半到十一点半,距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   孟夏离开之后,林清隅把身上衣服换下来扔进洗衣机,又语音唤醒扫地机器人将整个公寓打扫了一遍。   卫生都收拾好之后,才下午一点多,他又转移到卧室耐心地看了一会儿书,才重新站起来准备回林宅。   林清隅高考的时候病情不稳,成绩滑铁卢,再加上父母担忧他的身体状况,不愿意他去太远的地方求学,综合考虑之下才选择了坐落于本地的A大。   他每个周末都会回一趟林宅。   ——这也是林清隅为什么会将治疗时间定在周六上午和周日下午的原因,他不欲让孟夏去林宅陪伴自己进行治疗,中间来回又会浪费许多时间。   等到林清隅到林宅的时候,林母正在一边喝茶,一边品尝午后甜点。   她自己就是院长,不必和普通医生和护士一样严格上班打卡,偶尔还是能偷懒一下的。   见儿子走进客厅,林母从半躺在单人沙发上改为坐直了身体:“回来了?”   “嗯。”   林清隅应答,换上拖鞋之后去洗手间洗手,水声响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重新回到客厅,坐在离林母不远不近的地方。   他心里清楚,母亲主动打招呼就是有话想跟自己说的意思。   而最近能让母亲关心的问题,不外乎是——   才一个星期没见,林母其实也没有多想念儿子。   瞥见茶几上的甜品塔,她找到一点关心儿子的素材:“你吃午饭了吧?”   “吃了。”   林清隅撒起谎来云淡风轻。   “那就行。”林母也就是象征性地问问,话题截断后又没词了,看着被自己吃了一半的点心,她思考了一下问道:“你要不要再吃点儿?”   女人一样一样报菜单充字数:“太妃布丁、覆盆子挞、胡萝卜蛋糕、红豆司康、马卡龙,呃这个没有了……”   这跟林清隅预想的不太一样。   他本来以为母亲会刨根问底的。   但这正和他意。   “司康吧。”他随意选了一样配合来林母的关怀。   林母端起碟子将最后一块点心递给林清隅,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扫视他。   在她的印象中,和“不吃”相比,“随便”就已经是林清隅最给面子的回答了。   精致的点心很小一块,林清隅用手指捏着小圆饼直接全部填进了口中,齁甜的味道让他狠狠皱起了眉。   林母见状,更是大为惊异。   “咳,妈,我回房间了,公司那边还有文件没有看完。”   囫囵吞了下去,林清隅迅速从沙发上站起来,担心在这里讨要清水喝会让林母觉得自己的口味遭到了批判。   林母眼神闪烁了两下,挥挥手赶人走:“好,你去忙吧。”   林清隅倒也不是完全找借口,面无表情地喝掉一整杯水之后,他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电脑。   在等待电脑开机的短暂间隙里,他的脑海中最后划过一丝与工作不相关的内容——自己是脑子抽掉了才会尝那一块红豆司康。   青年心无旁骛地忙碌着,直到夜色渐渐落下来,窗外暮云从橙红转为深紫。   昏暗的背景下,他的身体线条也如同被橡皮一一擦过,逐渐变得不那么清晰。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林母上楼来敲门。   没人来开门,房间内传来一句低沉微沙的嗓音:“进。”   “晚饭做好了,让人给你送到门口来?”   林母微笑着走到床边的时候,差点被逶迤的蛇尾绊了一跤。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蛇尾又是黑漆漆的,非常完美地融入了黑暗。   林清隅上身靠在床头,眯着绿眸将蛇尾往回收,卷成一段海苔寿司。   尾巴尖刚才差点被林女士的拖鞋踩脏了,他不是很高兴——明明自己的蛇尾只是悬垂在床边,距离地板还有好几厘米。   “不吃。”   这种时侯,林母总是对林清隅分外宽容。   “那好吧。”   她撩了撩头发坐在床边,“咱们来聊聊秦医生给你找的那位辅助治疗的对象怎么样?”   经过这几年的摸索,林母已经得出一个结论——蛇化的儿子虽然状态不太稳定,但是最好忽悠了。 第9章   爱怜地看了一眼天真的室友,傅诗情要理智许多:“天上不可能掉馅饼,你要警惕你老板,说不定他现在是在麻痹你呢,等你给他打工的时间长了,就会露出险恶的真面目。”   毕竟刚刚招到员工呢,得悠着点儿,别把人给吓跑了。   小黑猫张嘴,露出一点吃惊的神情,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   狮子猫回以冷静一瞥:“你既然不累的话,那就继续帮我梳毛吧?”   小黑猫依旧点头:“喵喵…”   同时在内心悄悄感叹,傅诗情要是回家子承父业的话,也很适合当黑心老板呢。   长毛猫的每一次舔毛,都是在做仰头颈椎运动,舔了半个小时之后,一黑一白两只猫猫都感觉到累了,孟夏小黑脸上的两颗月亮开始眨眼睛,忽闪忽闪的。   狮子猫也变得懒洋洋的,蓝眼睛眯成一条线,喉咙里发出咕哝声:“还有最后一点,马上就好了。”   “好想午睡。”   孟夏圆眼迷蒙,表达出自己实诚的渴望。   为了方便通行,宿舍的地毯只买了很小一块,不能同时容纳四只猫咪躺在上面,偏偏大家都喜欢得很。   但是今天,简狸和沈却都不在——   四只猫眼相对,迅速达成一致。   两个人是真的困了,互相枕着对方的一黑一白的蓬松尾巴,在地毯上睡成一副不甚规整的太极图。   猫咪是一种爱睡觉的生物,猫裔公民也爱。   等到两个人睡醒,挂在正头顶的太阳已经被一杆子支到了西天。   对晚饭没什么想法的两个猫猫人排排站,杵在窗户边嚼小麦草。   傅诗情懒洋洋叼烟似的叼着一茎细细绿绿的草,吃得有一搭没一搭;孟夏则是像啃手指饼干一样的吃法,用门牙一点点咬碎然后吞进嘴巴里,吃得万分虔诚。   现在,研发商们已经开发出了各种各样的猫草产品,从饼干到咖啡,但孟夏几人一致认为他们是在用脚做研发——尤其是研发出猫草咖啡的那个笨蛋。   毕竟,猫草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帮猫猫排出毛球,要是喝了饮料之类的,大庭广众之下吐毛球多么有碍观瞻!   相比之下,还是在宿舍自己种一盆经济又方便。   就是“四顾茅庐”的几人,都是二十四孝好室友,为了防止宿舍矛盾,对小麦草进行了公平划分。   小黑猫公爵统治了陶土盆左下角四分之一的领土。   沈却、简狸是短毛,而孟夏和傅诗情是长毛,对小麦草的需求相对要更大一些,导致他们两个人治下的草民常常秃头,民不聊生。   灾年(×)掉毛期(√)还要邻国公爵开仓接济。   -   半明半昧的的光线下,林清隅缓缓抬起眼皮,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这代表了是可以谈谈的意思。   林母度量着儿子的性格询问道:“ta的原型是什么种族呀?应该是男生吧?”   “雄性。”   青年开口的时候,猩红的舌尖若隐若现。   “…小黑猫。”   前两个字让林母呛咳了一声,但很快就渐渐回过味来。   猫,黑色,还带了个修饰词“小”,从其中隐含的感情色彩,她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   ——果然是好忽悠啊。   “猫咪啊。”她沉吟了一下,继续问道,“你有他的照片吗?能不能给妈妈看看?”   秦医生发给林清隅的孟夏简历里,有一张公式照,但他压根没打开。   后来,孟夏当面自我介绍的时候,给过他一张自己的照片,林清隅瞥了一眼之后就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了。   “没有。”蛇尾青年仔细回忆了一会儿,吐出两个吝啬的字。   “肖像可以吗?”   林母皱了皱眉头,有点没搞懂“肖像”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同意了:“什么都行。”   不管怎么说,有总比没有好。   林清隅幽绿的瞳仁闪了闪,紧接着盖在薄毯之下的粗壮蛇尾动了起来。   他的蛇尾很长,完全可以当第三只手用。   坐在床边的林母差点被扫下去,狼狈地站起身来换了个位置坐。   蛇尾从床边的桌子上卷来了林清隅的平板。   林清隅在保存着一众文献和课程笔记的软件里翻了两分钟,点进一个《有关猫的说明书》。   他将画着小黑猫的那一页递到林母面前:“喏,就是这个。”   林母充满期待地将平板接了过来。   看清楚屏幕上黑糊糊的一团之后,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住了。   很难相信这是一只小黑猫,而不是拖把头。   画上的线条乱七八糟的,只有两只猫眼出奇地圆——那是林清隅用圆规工具画的。   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林母的反应,林清隅开口索要:“你要是看好了的话,就还给我吧。”   ……还挺宝贝的。   林母试探性地说道:“长得挺可爱?”   这次轮到林清隅沉默了半天,才语气很淡漠地“嗯”了一声。   “你要是喜欢这种类型的话,”林母摸着下巴考虑,“你爸爸也认识很多家里小辈的本体是猫的老朋友。”   “改天要不然见见呗。”   “晚饭要凉了。”   林清隅伸手将平板拿了回来,陈述一个事实:“你还不去吃?”   -   第二天是周日,但这并不妨碍孟夏上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刚刚趴过林清隅的大腿,他今天准备出门的时候,情绪竟然十分平和,就好像自己在打一份再正常不过的工。   果然,人的阈值是可以一点点提升的。   曲起食指轻轻敲响林清隅的公寓门时,他这么想着。   午后的路况没那么拥堵,孟夏比之前还要到得早一点。   过了一小会儿,门后才响起那道沉稳有序的脚步声。   即便是穿着拖鞋,也不会给人一种过分拖沓的感觉。   ——林清隅正在模拟抚摸猫咪的实践。   他是一个追求效率的人。   玩偶快递买了隔日达,某家经典联名款,以柔软的手感和与其相配的昂贵价格著称。   他一边探究性地捏着猫咪玩偶的棉花身体,一边翻看商品官网下的如山好评。   “好软好舒服!”   “质量果然对得起价格呜呜,不枉老娘花了这么多钱。”   “摸起来跟真正的猫咪几乎没有区别,喜欢~”   林清隅冷淡的脸上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原来,猫咪摸起来就是这种手感吗?   他揉捏着玩偶的手换了个位置,将掌心下的棉花猫在脑海中代换成了孟夏,觉得自己对这种接触似乎并没有那么抗拒——但内心也没什么波动。   这种所谓的“毛茸茸治疗法”真的可靠吗?   正巧,孟夏的到来打断了他的质疑,没有什么比切身体验更能说明效果了。   林清隅将自己的笔记和猫咪玩偶放在沙发上,起身去给真正的猫咪开门。   一只小黑猫灵巧地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明明穿的很厚,但钻进来的时候又像是一页薄薄的纸片。   小黑咪孟夏揣着前爪卧在林清隅的大腿上,心情比上一次多了一分期待。   林清隅在给他找电影。   青年并没有在这件无聊的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很快就挑出来了一部电影,然后将手机摆在了小黑猫的脸前,按下了播放键。   只是,这一次,小黑猫却不像之前那么安分,两只丝绒猫耳转来转去,似乎在替主人表演欲言又止。   林清隅无动于衷。   反复几次之后,孟夏终于忍不住抬起脑壳来,圆滚滚的猫眼看向林清隅。   从这个死亡角度,他只能看见林清隅的下颌。   但出人意料地,林清隅这个样子也不难看,高面部折叠度塑造了他极速收窄的下颌线和和挺拔的鼻骨。   修长脖颈间凸出的喉结像一个小山包。   小山包滚动了一下。   林清隅捏捏眉心,无可奈何地率先低头:“怎么了,是这部电影不好看吗?”   孟夏踟蹰地“喵”了一声,结果发现自己不能说人话,着急得四条腿站了起来。   林清隅神情微凝。   四只猫咪肉垫踩在了自己的大腿肌肉上。   一点重量,十分柔软。   不沉,但让人确确实实感受到自己的身上承载着什么东西。   因为人的大腿并不是不完全平坦,小黑猫站不太稳,小心在原地踏步了两下。   林清隅猛然回过神来,唇线绷紧了:“等我一会儿,你别乱动。”   哦哦好。   孟夏忙忙点头,又在他的腿上踩了几下,才找到合适的位置立正站好。   林清隅忍耐地皱了皱眉,拿过手机在应用商城里搜索“翻译器”。   翻译器可以帮助不同种族的公民在本体形态下进行沟通。   翻译软件很快就下载好了。   即便林清隅智商不低,但刚开始使用一款新软件,难免操作生涩。   孟夏见状,从他的臂弯里钻进去,动作熟练地在软件界面上点来点去——用鼻尖。   猫脑袋要比手机大很多。   小黑猫拱来拱去的时候,蓬蓬的长毛难免扫到林清隅的手和手腕。   耳朵尖也时不时从他的虎口划过。   和被猫毛扫到的纯粹的痒相比,猫耳尖挠得人心蠢蠢欲动。   林清隅只思考了一瞬,就坦然伸出无所事事的左手,捏了一下小黑猫自己撞过来的耳朵。   温软,韧弹。   孟夏受惊地往前一窜,差点把林清隅的手机给撞掉。   林清隅眼疾手快,一手稳住手机,一只手将猫拦腰捞了起来。   长长的猫条垂落,猫脑袋上镶着两只想要控诉又不太敢的圆眼睛。   好像被恶霸欺凌的小可怜。   林清隅抿了抿唇,没想到孟夏的反应会这么大。   他放缓了声音,略显生硬地小黑猫放到桌面上,然后推过手机:“你刚刚想要跟我说什么?”   孟夏扑簌抖了抖耳朵,林清隅指尖微凉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皮肤上。   喵喵喵喵喵喵。   【我想看第二部。】   林清隅昨天给他找的是系列电影,一共有好几部。   一想到自己带薪看电影还要挑三拣四,孟夏又不好意思跟林清隅计较他偷摸自己的耳朵的事情了。   原来是这样。   “可以,我给你找。”   刚打开视频软件,林清隅顿了一顿,低头问孟夏:“你上一次看的是什么电影?”   孟夏:“……”   好吧,看来林清隅不过是随便给自己找的。   【驯龙高手。】   林清隅颔首之后,又彬彬有礼地提出:“正好,我也有一个请求。”   孟夏疑问地歪歪脑袋。   “根据秦医生的治疗方案,我需要跟你进行一些更亲密的接触。”   “我能摸摸你吗?” 第10章   好消息,林清隅这次不打算偷袭了;坏消息,他光明正大地提出了更加过分的要求。   小黑猫的脑袋像钟摆一样迟疑回正,然后朝相反的方向歪了歪。   他在认真思考。   招聘要求里好像确实是这么说的,但是林清隅前几次都表现得太过克制,以至于自己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孟夏没有理由拒绝。   但从另一方面讲,猫猫被摸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跟自己摸摸贴贴的人有很多,妈妈、熟悉的长辈、朋友、室友……偶尔认识热情但不怎么熟悉的人,也会跃跃欲试地请求捏一捏他的耳朵。   现在只不过是多一个林清隅罢了。   “喵。”   【好吧。】   说服自己之后,孟夏又成为了敬业的好员工。   小黑猫并拢脚爪蹲坐在桌面上,就像是递给林清隅的那张照片里一样,姿势乖巧,长毛蓬松,脑壳微微仰起来一点。   林清隅没急着伸手,上下打量着孟夏的时候,在脑海中自动将小黑猫划分成了好几个区域。   按照笔记的内容,第一次先摸猫咪脑袋应该是一个比较友好的接触方式。   但孟夏的两只黄铜眼睛太耿直,雷达一样黏在林清隅的手上,看得一贯心理素质强大的他……下不去手。   太奇怪了,有种自己在犯罪的感觉。   修长的五指硬生生拐了个弯,落在了孟夏的背部。   力度适中的宽大手掌顺着猫咪的脊背一路滑了下去,小黑猫逐渐变得柔软,融化成一滩巧克力酱。   原来,再冷淡的人,指腹也是柔软的,孟夏肚皮贴着桌面,大尾巴一甩一甩的。   虽然体温有点凉,但应该很快就会被自己的毛毛捂暖的。   刚刚偷捏猫耳的时候,孟夏躲得太快,林清隅没来得及仔细感受。   这一次,他抚摸得更加从容,抚摸面积也比小巧的猫耳尖大了许多。   玩偶的手感远远比不上真正的猫咪的手感。   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良好体验让林清隅不自觉眯了眯眼,软茸茸的触感充盈着掌心,更胜春日新发的嫩草,有种温热的鲜活。   在即将碰到猫咪臀部的时候,他及时抬手又从头摸了一遍,又一遍。   林清隅在心里批判,玩偶官网下的那些评论简直是无稽之谈,一点都不严谨。   只是又摸了几遍,他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孟夏看起来蓬蓬松松一只,但手掌压下去之后才发现全都是空心的,长毛下面可以摸到小黑猫微微凸起的脊椎骨。   有些瘦削。   让林清隅一下子联想到了孟夏包裹在牛仔裤下的纤直双腿——连饭都吃不饱、勤工俭学的小可怜。   他要是营养不良的话——肯定会影响手感,治疗效果岂不会打折扣?   林清隅摸索着又捏了捏孟夏的背部及腿部肌肉。   小黑猫被捏得喵喵叫。   按摩工怎么把自己当成捏捏了?   林清隅一滞,及时放轻了力道,喵喵声很快变成了呼噜噜。   不知道是不是孟夏的错觉,总觉得今日的上工时间分外漫长,久到他都快要看完电影的第二部和第三部。   只是播放电影中的手机进入了全屏模式,他看不到上面显示的时间。   林清隅落在自己身上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摸得不甚专心,敷衍到孟夏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摸到自己的身体。   这个样子,治病效果怎么能好呢…   猫猫操心,猫猫叹气。   倒是林清隅的大腿被猫咪偏高的体温烘得暖呼呼的,他现在习惯了孟夏的存在,也不再那么紧绷,放松下来的肌肉柔软,变得很好睡。   同一个姿势趴久了,巧克力酱难免僵硬成流动不怎么灵活的巧克力块,孟夏收着爪尖小心地变换姿势,提防撞入禁区。   就在他挪动一只后爪的时候,肚子传来一声很轻的咕噜声。   孟夏赶紧从嗓子里呼噜了两声,企图用舒服的表现蒙混过关。   但是,“咕噜”和“呼噜”还是有区别的。   林清隅啪得将书一合,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浅浅搭在猫咪背部的左手趁虚而入,从孟夏抬起一个缝隙的斜后方探了进去,按压小家伙瘪瘪的胃部:“你是不该吃饭了?”   没有分寸的雇主是这样的。   小黑猫皱皱鼻头——林清隅没看见,没等孟夏想好自己是欣然接受还是矜持推辞,林清隅就替他拍板做决定了。   “你去穿衣服,我帮你点个外卖。”   为了给小黑猫挑一顿不踩雷的晚饭,他已经提前浪费掉十五分钟了。   -   不知道今天的饭是什么,孟夏只能闻得见一点鲜美的气味,他拎着盲盒礼貌探头。   “学长,那我去餐厅了哦?”   林清隅推了推金丝镜腿,将宽大桌面上的书和电子设备推走,然后屈指敲了敲:“到这里吃。”   ——其实最理想的方案当然是他跟到餐厅里去监督猫咪吃饭。   但那样监视的意味太浓重。   孟夏震惊,…林清隅不是有洁癖吗?   东西都挪走了,林清隅靠在转椅的椅背回消息,时不时瞥一眼孟夏。   他刚回了一条陈子期,对面就打过来一个电话:“隅哥,我姐旅游回来了,你来我家吃饭不?”   林清隅:“我不在家。”   “还有,我不吃晚饭。”   “哦哦对,你瞧我这记性!”   陈子期挠头哈哈得随意,醉翁之意不在酒,“呃等一下,隅哥,你不在家啊?”   突然意识到林清隅说的是什么之后,他大为惊讶。   陈子期是为数不多知道林清隅的病情的人之一,也因此知道他每个周末都会回林宅。   “嗯。”林清隅一带而过,不欲多解释,“你找我有事?”   一说起这个来,陈子期瞬间变苦瓜脸:“我姐从欧洲买回来了几十条波斯地毯,还有一堆在路上呢。”   “我家太后娘娘勒令她赶紧想办法都处理掉,我姐又把任务名额分摊到了我头上…隅哥,你们家缺地毯吗?”   “那你应该知道,”林清隅慢条斯理地表示了遗憾,“任何掉毛的东西,都不会出现在我家里的。”   孟夏一边小口小口舀饭,一边竖着耳朵听林清隅打电话。为了防止米粒掉在光洁的桌面上,他吃得万分斯文。   林清隅中午不吃饭,晚上也不吃饭吗?   作息这么紊乱,真是一点也不健康,难怪会生病呢。   …掉毛的东西?   吃到一半感觉到自己被点名了,孟夏迟疑抬头,还不忘舔舔唇角。   他看了看林清隅,又看了看自己。   原来学长这么嫌弃自己吗?   虽然知道两个人的接触都是出于治病需要,但听到这么冰冷无情的话,孟夏还是有些难过。   林清隅也察觉到了孟夏的视线,自己刚一对望过去,黑发少年就跟地鼠似的钻回他的洞里去了。   只能看见头顶的发旋和被饭撑得鼓鼓的双腮。   吃得这么大口,怎么餐盒里的饭菜怎么还剩那么多?   林清隅搭在膝盖上的左手不自觉捻了一下,回想起小黑猫瘦伶伶的脊背,还有从自己的身上跳到地板上的时候,冰得一个劲儿倒腾四爪的委屈模样。   孟夏无知无觉,捏着筷子机械性往嘴巴里塞饭。   林清隅沉吟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指上,指甲盖修剪得圆润整齐,底色是很浅淡的粉色,只有在靠近指甲盖尾部的地方,才覆着窄窄的一弯白月牙。   本来就不好好吃饭了,三天两头光脚踩在地板砖上,感冒了怎么办。   预想到可能带来的一系列麻烦,林清隅果断改变了主意:“地毯有纯色的吗?”   闻言,孟夏悄悄停止了咀嚼,他刚刚不是还说讨厌掉毛的东西吗?   还是说,自己连一条地毯的价值都比不过……   刚才还疯狂推荐地毯的陈子期一下子卡壳了:“这个吧,按照我姐的审美,好像有点儿难。”   陈子仪不仅是购物狂人,而且钟爱一切色彩斑斓的东西。   他生怕好不容易点头的林清隅再次改口,一面安抚他一面跑到储物间里去翻找:“不过隅哥你别急,我记得好像是有一条没有花纹的来着……但不知道对你来说尺寸合不合适?”   林清隅松了口气,答道:“不用很大,我只想放在客卧。”   他能够容忍不和谐的装饰品摆在自己的空间内,已经是最大让步了,实在是不想让公寓也变成调色盘。   孟夏神采暗淡的的黑眼珠一点点亮了起来,觉得舌尖的三文鱼也重新变得美味起来。   客卧,原来是给自己的吗?   电话另一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通扒拉之后,陈子期扯着一角地毯弱弱地问道:“哥,纯色,但是红色的行吗?”   安可拉红是今年新流行的颜色,由于色调浓郁,才勉强进入了陈子仪挑剔的法眼。   林清隅扯了扯唇角:“那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他宁愿选择自己买。   闻言,陈子期立马在对面鬼哭狼嚎:“隅哥,你知道给了人希望又夺走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吗……”   孟夏在旁边听得一知半解,只以为给自己的地毯没有了,咀嚼不自觉速度放慢,所有的细微动作都落入一心二用的林清隅眼中。   不用动脑子想,也知道孟夏在脑补什么。   给了人希望又夺走真的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吗?   “行吧。”他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谁退让,“下个周末之前,帮我送到公寓。”   陈子期欢天喜地地应了一声“喳”。   打发走一个麻烦,现在该关心另一个小麻烦精了。   “饭好吃吗?”   林清隅询问孟夏。   “好吃。”   孟夏心满意足地点头。   “那你怎么才吃这么少?”林清隅拧眉不解,在孟夏的脸上寻找撒谎的迹象。   孟夏瞬间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副“老板误以为我嫌弃他买的工作餐”的职场冤案,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他果断舀了一大勺饭炫进嘴巴里。   唔,好香。   孟夏本来是表演给林清隅看的,但演着演着自己就陷进去了。   果然还是大口吃饭比较香。   林清隅若有所思地看着孟夏一改先前小鸟啄米的作风,觉得自己红地毯的容忍度也不是不可以再提高百分之一。 第11章   因为多吃了一顿饭,孟夏从公寓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他小心地穿过走廊往外走。   猫咪的夜视能力很强,虽然客厅里没有开灯,但路过的时候孟夏还是看见了沙发一隅摆着的小黑猫玩偶。   他屏住了呼吸。   林清隅留自己加班,还买了毛绒玩偶,难道是对自己的工作业绩不满意,在寻找廉价替代品吗?   看着那只跟自己一样黑绒绒圆眼睛的猫咪玩偶,他的伤心简直要到达巅峰。   找玩偶替代自己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找个跟自己这么类似的!   孟夏觉得自己的猫格疑似受到了侮辱。   更重要的是,他十分担心自己还没来得及拿到手的丰厚薪水要飞走了。   不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手感不如毛绒玩具——孟夏十分自信地pass掉了这个原因;难道是对自己的工作态度不满意?   他开始回想自己上过的这三次班都在干什么。   一次发呆走神,两次看电影(第二次向老板提了要求),两次蹭饭。   这的确很糟糕。   孟夏拖着自己越来越沉重的脚步往门外走,他决定自己要讨好林清隅、谨防解雇。   他神色严肃地走到楼下的时候,忽然听到自己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是来自林清隅的转账。   @L:“提前发一下这个月的工资。”   孟夏数了数金额后面跟着的零,12345,打头的那个数字也是5。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事情的发展方向好像和自己猜测的不一样……还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愧疚感。   于是,为了报答慷慨的雇主,小黑猫下定决心要提供更加周到的被摸服务。   ……   等到孟夏离开之后,林清隅重新回到书桌前复盘今日的治病过程。   看着自己之前做的电子笔记,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2-2-3……   由于实际情况要比理论复杂许多,该摸的不该摸的,自己全都给摸了。   也不知道孟夏的心情,会不会影响治疗效果。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林清隅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兼顾一下养猫事宜。   ——“毛茸茸辅助治疗法”真是一个麻烦的方法。   首先要从将猫咪养胖开始。   那应该摘录一个猫咪食谱,林清隅笔尖滑动,在电子笔记上单开了一页……   笔记写到一半,他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秦医生,公寓里没人,他随手点开了免提。   秦医生也准备好了病历本,在那边急吼吼地询问林清隅感觉怎么样?   “客观来说,手感还是挺好的。”   林清隅组织了一下语言。   他并没有讳疾忌医的坏毛病。   秦医生:“……”   “少东家,有没有可能,我想要了解的是,您自己的身体有没有什么感觉?”   林清隅终于停笔思考了略作思忖:“没有。”   这次轮到秦医生犯嘀咕了:“不应该啊?”   这两天林清隅和孟夏都进行了亲密接触,按照频率来说还是比较高的,怎么可能一点儿效果都没有呢?   “难道是辅助对象不合适?”秦医生摸着下巴逐一排除可能性,总不能是接触还不够亲密吧?   第二个理由他实在是不敢说,于是试探着把锅往林清隅的身上推:“我早就说了,让你自个儿好好挑一下人……”   林清隅截断了他的话:“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希望近期就更换辅助对象。”   他觉得自己在孟夏身上投入的成本在肉眼可见地逐渐增多。   要是就这么中止治疗,未免太不经济。   “你不是也说过吗,疗程太短也会影响效果。”   “我觉得可以继续尝试一段时间。”   正好自己刚给孟夏支了一个月的工资,要是依旧没有效果的话,到那时可以考虑结束雇佣关系。   秦医生在对面支支吾吾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林清隅怀疑他又要重复那些不入耳的话,提前拿起手机按了挂断。   “忙,没其他事挂了。”   手机被拿起来的时候,屏幕在台灯的照射下微微反光。   林清隅眯起眼眸又对着光线转了一下手机。   就看见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印着几块三角形的小猫鼻纹。   毫无疑问,是谁留下的杰作。   由于他这一整个下午都没看手机,所以到现在才发现。   林清隅蹙眉审视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抽了一张湿巾将手机屏幕擦拭干净。   -   沈却回家,是当大爷的。   他盘腿坐在沙发上,心安理得地接受沈知行水果的投喂。   担心果汁滴下来会弄脏衣服,他长大了嘴巴,结果不仅没有咬到预料之中的西瓜块,还被站在面前的男人捏住了下巴。   “你在学校,没偷吃甜点吧?”   沈知行掰着沈却的脸仔细观察,他的口腔里有没有蛀牙。   “哥,你说的那是我十岁之前的事情了!”沈却抽出一条腿来想要踢人,却重心不稳在陷在柔软的沙发上东倒西歪,只好勉为其难地抱住男人捏着自己脸的胳膊。   “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等你什么时候出门,不被认成未成年的时候,再说这句话吧。”   沈知行放开沈却,替他揉揉张得发酸的脸肉,又奖励性地喂了一大块西瓜给他。   雀猫体型小,生长速度慢,第一次见到沈却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只灰不溜秋的小老鼠。   沈却就跟史迪仔似的咔咔嚼完,然后张嘴又“啊”了一声,这次,他如愿得到了脆甜的西瓜。   ——好吧,确实多亏了他哥,他才能十九年如一日地保持一口钢牙。   “”哥,我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室友吗,他这个学期又去打工了,你说我要不要也去找个兼职,补贴家用什么的。”   沈知行的手停在半道:“生活费不够花了?”   “不是。”沈却伸长了脖子,把水果自己叼过来,“你说我要是这么一直上学下去的话,岂不是要一直啃老?”   听了他的话,沈知行慢慢皱眉:“之前填志愿的时候,可是你自己坚持要跟我一样学医的,现在后悔了?”   “还有,你哥我现在应该还不算老,不出意外的话,还可以能给你啃几十年。”   沈却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地撇过头去,嘟嘟囔囔:“沈知行,像你这么有耐心的人,应该去干幼儿园老师。”   要不然怎么能把捡来的小猫当亲生的弟弟养,一养就是十几年。   沈知行也像是回忆起什么一样,愣了一会儿才摇摇头:“再给你加一千生活费。”   沈却刷地一下回过脑袋来:“真的吗哥都给我吗哥你不怕我都拿去去买小蛋糕了哥?”   沈知行答:“要是被我给发现的话,你就搬回家来走读。”   沈却激灵了一下子:“那我不要!我们宿舍可有意思了!我不想搬!”   担心沈知行真的动心,他念咒般碎碎念:“猫猫是不能离开猫猫的……”   “对了,你能帮忙打听一下,我室友这次打工的老板吗?”念到一半,沈却想起一件正事来,非常自然地换了个话题。   他已经习惯,沈知行不会接茬自己的幼稚的行为了,可能是年龄渐长,男人的性情愈发稳重。   这次,沈知行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你哥我是医生,不是柯南。”   “有没有什么相关信息。”   沈却啊了一声:“那个,意思孟夏好像什么都没说……”   沈知行听得叹了一口气:天天想一出是一出的,自己怎么可能彻底放心?   “人家不说,你们就有点儿分寸感,不要太窥探同学的隐私。”   他像是沈却小时候那样,事无巨细地教育家里横冲直撞的小猫。   ……   走上做贼之路的,不只有孟夏一人。   周日上午从家里回学校的时候,陈子期把地毯给带来了,顺路给林清隅送到了公寓。   他本来想顺便蹭个沙发,拖到晚上再回学校,但还没来得及进门,就被林清隅给拦住了。   陈子期不可置信:“我可是刚给你送完东西,不带这样的?”   “要不是为了你,我现在正在家里的两米大床上躺着好不好?”   林清隅把门又关了关:“麻烦你认清楚现实,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忘记你上周是怎么在电话里,鬼哭狼嚎地求我了。”   说完,他毫不心软地把门带上了,然后开始利用不吃午饭的午饭时间给孟夏铺地毯。   地毯不算是很大,正好铺在客卧的床尾,一直通到门口。   这样孟夏变成小黑猫之后,走过这一段路的时候就不会冰爪垫了。   但也仅此而已。   等到他走出客卧之后,照样还会面临原来的问题。   想象了一下整个公寓都被红色地毯铺满的模样,林清隅及时将这个可怕的念头扼杀在脑海里。   还是自己多走两步,在门口就将猫抱起来吧。   林清隅一边客卧的方向走,一边在心里盘算。   公寓的客卧就设置在了主卧的斜对面,中间隔了条不算是宽阔的连廊。   一门之隔,孟夏也在稀罕这条软乎乎的新地毯。   还没有脱衣服,他就直接蹬掉拖鞋,赤脚踩在了地毯上面。   随着工作时长的增加,孟夏在林清隅的公寓内拥有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拖鞋、水杯、现在又有了地毯……   给人一种短时间内不会被“公司”开除的心安。   孟夏抿着唇在地毯上又踩了踩,淡粉色的唇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地板不冰了,但毛茸茸的有点痒,他眯眼蜷缩了一下脚趾。   地毯很厚实,立马被压出十个深浅不一的小圆坑。   ……   按照孟夏之前几次的效率,现在应该完成治疗前的准备工作了。   林清隅插兜走到客卧附近,侧耳分辨,房间内没有听见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   他拐到门口正面,等着小黑猫自己拱出来。   ——为了方便自己进出,孟夏每次都会将房门留下一小条缝隙。   林清隅的视线直直卡在这道该死的门缝里。 第12章   因为刚才耽误了几分钟,孟夏还没脱衣服,赤着双脚站在床尾的地毯上,踝骨玲珑,暗红色的地毯将他光洁的脚背衬托得更加白皙,因为蜷缩脚趾的动作,少年薄薄皮肤下的淡蓝色血管有些明显,交织成一副纯洁而糜丽的画面。   林清隅意识到自己有点侵犯了他人的隐私。   但还好,只是脚而已,大家都是男性,就算不慎看到了也不会产生什么道德负担。   他劝服自己,问题不大,然后抬脚准备后退。   孟夏双手交叉抓住了自己的毛衣下摆,他偏爱宽松的衣服款式,刷拉一下黑色棒针毛衣就被撸到了胸前,展露出大片如玉脊背,微凹的背沟从肩胛骨之间一直延续到裤腰。   他开始脱衣服了。   好在孟夏还有些基本的警惕心,脱衣服的时候改为了背对房门。   孟夏有个和林清隅很相似的习惯,都喜欢穿深色系的衣服——因为不易弄脏方便清洗,搭配万能不需要额外买很多衣服。   黑色毛衣,深灰床单,铺天盖地的冷淡系背景里,只有一抹白。   晃在林清隅的眼前。   他的喉结滚了一下,然后在孟夏将手搭在牛仔裤上的时候,火速闭眼拔腿离开。   孟夏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变成小黑猫之后,认真叼着自己脱下来的衣服,将它们在床上叠得平平整整。遇到实在叠不平的地方,他就走上去邦邦踩两脚,把布料踩得满是梅花印子。   两分钟之后,小黑猫翘着大尾巴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因为第一次留门留小了,林清隅又不管自己,他后来都吸取经验,特意将门缝留宽了好几厘米。   这个样子通行起来果然方便多了。   -   心神恍惚,林清隅直接将小黑猫放在了桌面上。   大概只要是体验过猫咪手感的人,都会习惯成自然,不管脑子在不在线,看见有一只猫在自己的眼前,就会下意识地抬手去摸一摸。   林清隅也没能逃过这个定律。   伸出手来将小黑猫从头摸到尾,就是有点心不在焉。   孟夏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板起严肃的小黑脸,在这种时候,自己必须要讨好一下雇主了。   林清隅又一次将右手放在他的脑壳上的时候,他顺势一歪,顺着青年的力道“咚”得躺在了他宽大的掌心里。   并且自动在上面蹭了蹭。   这一套,孟夏做的很熟练。   但林清隅却被吓了一跳,几乎在孟夏躺倒的第二分钟,就强行扶着小黑猫的脑袋让他重新站了起来。   孟夏这是摔跤了?   林清隅谨慎地伸出另一只手,双手捧住小黑猫的脑袋瓜,固定住了他的身体。   难道是因为孟夏刚刚用湿巾擦了脚,所以踩在实木桌面上的时候才会脚滑?   他的手很大,将孟夏的脸都给包住了,孟夏扑棱了一下猫耳朵表示抗议。   孟夏现在比林清隅还茫然。   好不容易抛弃羞耻心卖萌,结果才卖到三分之一就被人打断了…   在心里默念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就着现在的姿势歪头,用软乎乎的脸颊毛艰难蹭了蹭林清隅的手指还有手心。   不同于之前虚虚的抚摸,林清隅这次将小黑猫捧得太严实,孟夏一动弹他就能无比真切地感受到软的猫毛和热的肌肤在指尖流淌。   他的手指不自然地蜷缩了一下。   明明现在站在桌子上的是小黑猫孟夏,但林清隅的眼前却浮现出了一个赤脚踩在暗红色地毯上的少年。   也不知道手感是不是跟猫咪一样温软,还是顺着清瘦的脊背摸下去的时候,会感到微微硌手。   打住,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清冷脸隅挪开手,也借此斩断联想。   小家伙现在既然站稳了,也就不需要自己的搀扶了。   喵?   察觉到禁锢自己的手指松动,孟夏抓住机会,连蹭带怼地压倒了林清隅力量更加薄弱的左手,然后在他的手心里打了个滚,但后脑勺始终没有滚出林清隅的掌心范围内。   这一次,孟夏躺倒的动作很缓慢,躺倒的意愿很坚决。   林清隅维持着一只手被压在下面的姿势,另一只手一回生二回熟地善用搜索。   【猫一摸就倒了怎么回事?】   只是单手操作不太方便,毛茸茸的触感也挠得他心神不定,一不小心将搜索的问题发成了求助贴。   还不等他撤回,贴子的底下就长出一溜评论:兄弟,你这样会失去老婆的。   兄弟,你这样会失去老婆的。   ……   还有人使用了语气更激烈的疑问句:bushi,这样的人都能有人追,为什么我没有?   林清隅神色奇妙地看完了所有的回复,异族情侣果然之间果然会有很大的差异,也对父母同类间的结合产生了莫大的理解。   此外,他也终于弄懂了。   孟夏这是在跟自己撒娇?   这种体验对林清隅来说完全是陌生而别扭的,不知道还好,知道之后他整个人都变得前所未有地僵硬起来。   他的手指下意识动了动,不想回应。   尤其是在刚刚才目睹了少年更衣的情景之下,小黑猫仰头看着自己的圆眼睛和孟夏莹润的杏眼渐渐重合,手无论落在哪里都好像都太过唐突。   与此同时,孟夏完全没受到道德煎熬,张嘴露出粉红色的上颚和两颗雪白的小尖牙,急得要讲人话。   喵喵喵!   【你摸摸我呀!】   他已经很努力了,只是碍不住媚眼抛给瞎子看。   猫猫心累。   打工人真的太难了。   老板心,海底针。   孟夏仰躺在林清隅的手上,倒立的视线集中在他的下半张脸上。   林清隅唇线绷得死紧,发现自己当初拒绝秦医生的话真的一语成谶了。   不论怎么说,自己确实走上了耍流氓的道路。   冷血种族不解风情,小黑猫悻悻打了个粉红色的哈欠,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林清隅解读:“你困了?”   他人生头一次不管自己得出来的是不是正确答案,径直往下套公式:“要是需要的话,你可以睡一会儿。”   猫猫呆住:不,我不想带薪摸鱼。   林清隅伸出两根手指挠小黑猫的下巴,趁他舒服地迷糊的时候,抄底将他翻回正面。   孟夏像是手抓饼一样翻了个个儿。   没给他反抗的机会,林清隅无缝衔接地挠了了小黑猫的脑壳。   回顾着前段时间学习的《撸猫说明书》,他在心里列了一道代换公式,抚摸猫头猫下巴,是受欢迎的、不那么冒犯的行为,应该可以等量代换为握手、拍肩膀等社交举动,尚在社会道德允许的范围之内。   意志的不满被□□满意的小呼噜声压制。   喉咙咕噜了一会儿,孟夏的坚持也像是放凉的开水,气泡越冒越小,最后渐趋于无。   算了,虽然过程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但林清隅原因多跟自己互动一会儿就行。   总之结果对了。   猫饼逐渐安分下来,平平地摊在膝盖上,林清隅左手继续摸猫,腾出右手来在电脑上搜索。   “如何让猫咪通过紧闭的门”,“方便猫咪自己开门的把手”……   “猫门。”   看到网友配的图片之后,林清隅不得不承认,在客卧门上开一个猫咪专属的“门洞”确实是最佳选择。   唯一的缺点就是,门洞一旦打上就是永久性的。   林清隅不太喜欢这种瑕疵。   但这问题也不大,等到治疗结束之后,自己可以换一扇新门。   这么想着,他直接在网上咨询了一家同城的装修公司。   装修师傅表示:“这个活儿简单,就是您得量一下您家亲眷的体重。”   不同体重的猫咪,需要安装的猫门的尺寸也不一样。   亲眷一词,让林清隅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自己和孟夏非亲非故,眷侣关系更是八竿子打不着变。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他在聊天框里澄清,但输入到一半,又挨个字删掉了,觉得没必要跟装修公司解释那么多。   只要能装门洞即可。   至于体重,这个林清隅确实不知道。   他直接低头问孟夏:“你体重多少?”   孟夏倏而抬起脑袋,是自己太重把林清隅的腿压麻了吗?   小黑猫讷讷张嘴,一块开着翻译器的手机就适时怼到了他的脸前。   手机屏幕的白光照亮了小黑猫的三角鼻头,泛着湿润的光泽。   鼻尖上面分布不规则碎纹像微缩的蛇鳞。   “65kg。”   学校体测的时候,孟夏的体重常年都在这个数据上下波动,他记得牢牢的。   嗯,这简直是史前巨猫。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形态有多重。”   小黑猫尴尬地表演眼睛消失术:“4kg。”   “才这么点儿。”   连自己的零头都不到。   林清隅思忖着将这个数据发给了装修公司,师傅爽快地表示下周一就可以上门帮忙装修。   确认好上门时间之后,他顺手打开了自己的笔记软件,将4kg这个重要数据记录在自己的笔记上。   ——很好,以后自己可以用这个体重来衡量养猫效果。   林清隅质疑的语气让孟夏感觉自己被小瞧了,但这又打消了他压坏林清隅的腿的担心。在百般纠结之中,小黑猫抿抿嘴将下巴搭回了林清隅的膝盖,落下的时候轻得像一团温暖的乌云。   蓬松的尾巴垂在林清隅的小腿边晃啊晃。   偶尔因为静电沾在青年的裤腿上。   林清隅一边平心静气地将猫尾巴从自己的小腿上摘下来,一边给陈子期发消息:“抄录一份你们家的食谱,谢谢。”   他觉得陈子期的饮食偏好,应该也能对孟夏的胃口。   这个请求看得陈子期云里雾里,他夹着抱枕呼叫家里的阿姨——托陈子仪女士的福,现在,陈家里的抱枕已经像是海底里的贝壳那样到处都是了。   在等待陈子期回复的间隙,林清隅一如既往地高效利用时间。   一分钟之内,他把粘毛器加入了购物车,五分钟之后,他在浏览“猫毛静电是因为发质不好吗?”“猫毛养护吃鱼油是智商税吗?”“快来看看你的猫咪伴侣是棉质毛还是丝质毛”……   头一次听闻猫毛居然和衣服面料一般还分材质,林清隅颇为新奇地点进去研究了一番。   至于“伴侣”二字,因为刷多了相关视频,他现在已经选择性免疫了。   孟夏只感觉到后脖颈一凉,毛蓬蓬的猫毛围脖就被人掀了起来,黄铜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第13章   林清隅摸就摸了,扒自己衣服是怎么回事?   他咪呜着抗议,抬起一只后爪假装挠头,然后把林清隅的手给踢了下去。   打小就是天之骄子,林清隅碰壁的次数屈指可数,被小黑猫“以下犯上”地蹬了一脚,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   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回想虎口被猫咪踩过的轻盈触感,同样是黑色的肉垫软弹,带着些磨砂质感。   以至于,林清隅的心头第一次产生了遗憾的想法。   为什么猫爪不能随便捏呢?   孟夏关于自己的体重的疑惑,在见到今天的三菜一汤之后得到了解决。   原来林清隅是嫌弃自己缺少脂肪,摸起来手感不好?   那种大胖子猫是不健康的,他戳戳米饭,试图还自己清白:“其实,我现在是标准体重。”   “嗯,在标准体重的边缘摇摇欲坠。”   林清隅翻着手机安排接下来一个月的猫咪食谱,时间反正已经浪费了,干脆一次性安排好算了。   这没法反驳,孟夏闭上了嘴巴。   要是再说下去,自己可能就真的要在被解雇的边缘摇摇欲坠了。   吃了两口之后,他又有话要说:“太多了,我吃不完。”   “长胖了也吃不完。”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孟夏渐渐觉得林清隅没那么不近人情了,尤其是林清隅克服偏见给客卧添了一张地毯之后——是的,孟夏认为林清隅嫌弃掉毛的东西是一种偏见。   自己光秃秃的,怎么还要还怪别人有毛。   于是,他咬唇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发出邀请道:“那个,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吃?”   “而且,你今天上午看电子设备很久了,眼睛也需要休息。”   作为一名眼科医学生,每次看到这样的林清隅,都忍不住想要提醒他爱护一下自己心灵的窗户。   林清隅拒绝了:“我不饿。”   他是真的不饿,因为吃早饭的时候几乎吞掉了一头牛。   林清隅没有什么格外青睐的食物,而且从上高中的时候开始,发现吃饭经常会打断自己思考的进程,十分碍事,干脆把一日三餐给合并成了一顿饭——幸亏蛇裔公民本身就有这种天赋,才没把自己送进消化科。   “哦,好吧。”   林清隅拒绝了,孟夏虽然有点失望,但也不意外。   吃饭的时候难免会产生一些食物残渣,像他这种洁癖的人,肯定很难忍受。   ——至于林清隅说的不饿,孟夏认为是借口。他不相信真的有人会在专注地学习/工作了四个小时之后,依然没有饥饿感。   自己每次连上完两节大课之后,都会饥肠辘辘地直奔食堂。   林清隅看着孟夏拿着筷子在米饭里东戳西戳,把餐厅原本蒸得恰到好处、颗颗分明的米粒给戳得稀巴烂——被拒绝了,总要允许人尴尬一下。   他心道,吃那么点儿,还放大话贷款“长胖”之后的事。   “好吧,下次可以一起吃。”   如今季节的晚餐时分,天色也差不多黑了,一起吃饭也不会影响自己原本给白天设定的计划。   而且据说,跟胃口很好的人一起吃饭,会很下饭。   -   坐在回学校的车上的时候,孟夏接到了来自孟妈妈的电话。   中年女人带了点儿爽利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宝宝,我给你寄的小鱼干你收到了没有呀?我看见快递消息显示已经到你们学校的快递点了。”   孟夏脸红扑扑的捂住手机,不让旁人听见那声“宝宝”。   最近兼职顺利,他心情明媚,听着妈妈和蔼的声音,杏眼弯成月牙:“我刚刚下班呢,还没来得及看,等会儿回学校的时候,顺便拿着。”   “别太辛苦了,妈还养得起你。”孟妈妈听得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叮嘱道,“还有收到小鱼干之后,别光自己吃独食,分给你舍友点儿。”   “我什么时候吃独食了,妈你不准污蔑我!”   孟夏第一句不服气地反驳。   “那可不行,我还要读二三四五年呢。”他一边嗯嗯点头,一边选择性地听话,“总不能一直让你养我吧。”   “妈你放心,我新找的这个工作,老板人挺好……”   说起林清隅,孟夏突发奇想,明天两个人要是一起吃饭的话,自己或许可以带一些小鱼干?   -   孟夏一手抱着快递箱,一手推开宿舍的门。   刚一打开,就看见门框边从高到低依次摞着三个猫猫头。   不同形状的眼睛里齐刷刷透露着对小鱼干的渴望。   “孟小夏,咱妈是不是又寄小鱼干来了?”   沈却嘻嘻笑着率先开口。   简狸履行起照顾舍友的老大职责:“咳咳,你拿了一路累了吧,我帮把快递你搬到位置上。”   傅诗情是唯一一个尚能保持矜持的人,但还是被小鱼干的咸香味勾引得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看着几个“猫视眈眈”的舍友,孟夏心生警惕,头一次做出护食的举动:“等一下!你们多给我留一点!”   快递盒一拆开,露出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的鱼干罐罐来,三只猫猫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   室友在说什么?   听不懂。   听不懂。   听不懂。   猫猫是听不懂人讲话的。   孟夏也急眼了,自己明天可是要送给林清隅的,可不能让他们全都给分赃完了。   只听“噗嗤”一声,圆滚滚的黑色面包服如同漏气的气球一样瞬间扁了下去,小黑猫抖抖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   小黑猫孟夏扒着简狸的裤脚、踩过傅诗情的肩膀和沈却的脑袋,终于越过重重阻碍到达原本属于自己的桌面。   他护食般盖住小鱼干罐,四只猫爪全都抱了上去,尾巴又在罐子顶部绕了一圈。   透明塑料罐的弧形壁上,透出小黑猫压得扁扁的的巧克力色肉垫。   “喵!”   过分。   沈却第一个叫屈:“到底是谁过分啊?”   “这么多人,孟小夏你凭什么只踩我的脑袋?”   “这可是我回学校之前,我哥亲手给我洗的……”   顷刻间,攻守异势,全寝转头开始声讨沈却,人声猫语混成一片。   小黑猫一边喵喵叫着给狸老大助威,一边用爪爪悄悄把小鱼干罐推到了自己书桌的角落里。   还不放心,又猫猫祟祟地叼了一张草稿纸挡住。   呼,小鱼干保卫战,以少胜多。   -   晚上洗漱完,孟夏顶着蓬松松的短发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嘴里咔咔咔地叼着一条小鱼干。   叫做小鱼干,其实是烘干的鱼肉条,都是孟妈妈从完整的大鱼上片下来的,没有刺,就是为了最大程度满足嘴挑的小黑猫。   孟夏今天的头发失误没完全吹干,一滴水珠从刘海落在鼻尖上,冰得他“阿秋”了一声。   傅诗情近水楼台先得月,趁孟夏闭眼打喷嚏的半秒中,火速从他的鱼干罐罐里抽了一条,一边嚼嚼嚼一边贴心分析:“难道是因为,你刚才企图吃独食遭报应了?”   孟夏鼻头红红地坐直了身体:“我也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似乎要发生了……”   手机屏幕上,一个名为“排球社团”的群聊消息在不断跳动。   孟夏想起什么来,点了进去,果不其然,又是社长在统计这个周末参加社团活动的人数。   前几周,因为自己忙着打工很不适应,每次从林清隅个公寓里回来or想到自己一会儿就要去林清隅那里,都会思绪飘忽,无心做事。所以已经好几周都没有参加排球社团的活动了。   这会儿看到消息提醒,心痒痒的。   他是上大学之后才了解到排球的,现在正处于一个又菜又爱玩的阶段。   但是想到打排球也很耗费体力,万一导致自己打工精神不佳怎么办?   孟夏又犹有些豫不决。   社团群里在人头接龙,一片其乐融融,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参加活动的人少了,社长魏琼招呼得格外热情:“@全体成员,还有没有人要参加周六的练习啦?人数统计截止到今天晚上九点哦~速速报名!”   孟夏连忙看了一眼时间,八点五十五。   魏琼还在顶着自己的群主黄标积极拉人:“截止到现在报名人数是单数,练习赛不好分组呢,再来个人来个人!一个不嫌少三个不嫌多~”   “学姐学姐,加我一个!”   在名额和时间紧迫感之下,孟夏迅速做出了决定。   好久没练习,孟夏自觉都手生了不少,本就菜菜的技术雪上加霜,硬生生把排球给玩成了捡球。   不过好在猫猫本来就比较钟爱捡球活动,他还是玩得很满足。   下场之后,魏琼拿着一瓶水笑眯眯走过来:“热坏了吧,喝口水歇歇。”   孟夏顶着腮红脸道谢:“谢谢学姐,你喝过了没有呀?”   又乖又甜的模样看得魏琼都有点儿不忍心了。   相比之下,她笑得就堪比别有居心的白雪公主的后妈:“孟孟,这么久没跟大家一起打球,玩够了没有啊?”   因为孟夏的ID叫“孟孟不是买买”,久而久之,认识他的人都这么称呼了。   孟夏想了想,不太好意思地摇头:“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儿,今天光顾着捡球了。”   魏琼大喜,一把拉住他的手,图穷匕见:“这不正好!下午咱们学校有一个和A师大小型友谊赛,缺个临时替补……”   替补?   孟夏这次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短发翻飞:“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   他参加排球社团只是因为兴趣,“学姐你知道的,我之前从来没接触过排球训练,现在的打球技术也很烂……”   “我们社团有这么多人呢,你可不可以找别人?”   小黑猫双手合十,祈求的圆眼睛在排球场地里环视一圈。   被萌到的其他社员一边捂着心脏一边往后退。   猫猫虽萌,但抓壮丁no。   “哎呀没事,”有人昧着良心安慰孟夏,“我们也都不是专业的。”   “不用看了,我已经问了一圈了呜呜呜。”知道孟夏脸皮薄心肠软,魏琼故意“道德绑架”他,“孟孟你说,你加入咱们社团之后,我有没有对你倾囊相授?”   孟夏迟疑地点头。   “那就对了!现在社长有难,你现在不应该回报一下我吗?”魏琼摆出一副可怜的表情,朝孟夏眨巴眨巴眼睛。   ————魏琼是排球社团的社长,同时还是校排球队的队员。   因为春季流感频发,好几个队员和替补都倒下了,校队队长想起来魏琼,发了圣旨让她从社团里挑个人应急。   魏琼问了一圈都没人想接这个担子,恨不得自己会分身术。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才动脑筋将社员集中到一起,打算当面攻破——众所周知,人在面对面的社交,更难拒绝别人。   果不其然,孟夏开始动摇,黑眼珠左晃右晃。   魏琼趁热打铁:“你不用担心比赛成绩,只要你人上场,就是咱们学校的功臣了!”   “…那好吧。”   在众人左一句“功臣”,右一句赞美中,孟夏晕晕乎乎地答应了下来,“只有周日上午一场对吧?”   担心耽误打工,孟夏着重询问了一遍赛程安排。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孟夏没想到上午的比赛大成了平分,两边人胜负欲上来,下午又加赛了一场。   孟夏着急:“不行,我下午还有事呢,我要兼职!”   魏琼一边用手当扇子降温,一边为难地问:“兼职的话,可以请假吗?”   可以吗?   孟夏在心里盘算,林清隅的病不是急病,而且从已经结束的疗程来看,他对自己也不是很热络,接触的很勉强的样子。   改个时间应该也没什么吧?   他纠结又忐忑地给林清隅发消息:“学长,我今天下午突然有点事,治疗时间可以改一下吗?”   他没有长篇大论地解释自己请假的来龙去脉,估计林清隅不会感兴趣,只是言简意赅地传达了自己的请求。   “或者,我晚上过去行吗?” 第14章   在输入框里打好字之后,孟夏反复查阅了两三次,确认没有错别字等低级错误,才谨慎地点了一下发送——他在心里将林清隅当做和老师同等级别的、需要郑重对待的人物。   尽管已经过去一周了,但林清隅还记得跟孟夏“共进午餐”的约定,而且特意在早上只吃了正常人分量的饭。   “@孟孟不是买买”给您发来一条消息。   电脑的微信端跳出消息来,瞥到消息头像上那张煤球脸的时候,他原本停留在文档页面上光标拐了个弯。   林清隅的好心情在下午一点十五分戛然而止。   反复看了这条简短的、全部文字加起来不到一百字的消息三遍,他才意识到自己被孟夏给鸽了。   不对,这好像不能算是放鸽子。   上班偶尔请假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虽然依旧治疗没什么效果,但林清隅已经逐渐习惯将有孟夏陪伴的这段时间,当做自己的放松时刻了,看几篇没那么复杂的文献,或者回复消息,处理一下公司杂务。   明明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但他隔了十分钟才回复。   @L:“可以。”   这十分钟对于孟夏来说,简直度日如年。   得到肯定的回复之中,他长舒了一口气,林清隅虽然冷淡了点,偶然可怕了点,但心其实还是好的。   “谢谢学长!”   想了想,觉得文字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他在自己的收藏里进行了一番挑挑拣拣之后,发了一张用自己的照片做的表情包。   猫猫叼花.jpg   林清隅指尖点着桌面,视线顺着“正在输入中…”的笔画写字。   在他半走神间,干净的白背景中忽然砰的一下跳出一只圆头圆脑的小黑猫来,像放送惊喜的魔术师一样叼着玫瑰花。   林清隅只是不喜冲浪,但并不是断网了。   他面无表情地靠到椅背上,请假的时候,恭敬地堪比给导师发问候;请到假之后,嘴都变甜了。   他退出在微信主页去晃荡了一圈又点进来,才回道:“不客气。”   因为发自己的表情包有种自恋的感觉,孟夏发完之后红着脸把手机扔进书包里就跑了,根本不等对面是什么反应。   “学姐,我来了——”   既然已经点进聊天软件了,林清隅破天荒中途改变计划,顺便把都需要回复的消息都处理了一遍。   最开始的那个猫猫头静悄悄的,没再跳出来。   从最后一个聊天框中退出来之后,林清隅看见右下角的朋友圈那里多了一个小红点,强迫症的他点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公寓过于空旷,林清隅在点进朋友圈草草浏览了两三篇之后,破天荒没有中途退出去,而是百无聊赖地继续往下滑动着。   在看到某一个人发的内容的时候,他机械滑动的鼠标忽然停住了。   202x级新闻学院魏琼,是参加学校活动的时候加的人。   魏琼的朋友圈里是很多女生钟爱的九宫格,除了她自己的自拍和大合照之外,还特意给了孟夏一个特写:好不容易才求来小师弟当替补,表现超级棒~   照片中的孟夏被一群人簇拥着,笑眼弯弯,热出汗来的脸颊红馥馥的,手中还捧着一小束向日葵。   而且,他难得不像是林清隅见到的那样,总是穿沉闷的黑色,而是穿了校队统一的宝蓝色运动衣,衬托整个人都明媚了不少。   原来,他是去参加排球赛了。   林清隅恍然,漂亮学姐软声央求,确实很难让人拒绝。魏琼还在朋友圈的评论区持续更新动态:好耶!大家一起去聚餐,给小师弟庆功嘿嘿~   他的心中有种莫名的躁郁。   林清隅把这种负面情绪归到自己的强迫症上,才会对孟夏临的时告假产生不悦,以及明明自己才是雇主,孟夏却为了一件非必要的事情跟自己失约。   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时间,五点四十。——已经到可以吃晚饭的点了,也意味着距离黑夜彻底到来还有充沛的时间。   他若有所思地盯了一会儿钟表,然后在秒针咔咔行走的背景音里,点了一下联系人列表里的那个小黑猫头像。   铅笔涂绘的,虽然只有寥寥几笔,但活灵活现,不知道小黑猫是不是经常蹲在镜子面前自己观察自己,才能画得这么逼真。   “秦医生说,治疗时间最好还是固定在同一天。”   “能不能麻烦你晚上过来一趟。”   “阿嚏!”   正在家里剥核桃的秦医生打了个喷嚏,手一抖,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剥出来的核桃肉飞了出去。   “哗啦啦…”   滚着水珠的白皙小臂从水流下伸出来,关上了花洒。   孟夏顶着毛巾从体育馆的浴室里出来,黑发湿漉漉的,黑眼珠也如水洗葡萄似的莹润。湿发黏在脸颊上的感觉太过讨厌,他没忍住甩了甩脑袋,结果被自己甩出来的水珠扑了一脸。   咦惹,猫猫战术后仰。   有的队员冲澡速度快,早就已经穿好衣服了,看到孟夏皱着脸出来,扬声叫他:“孟夏,你包里的手机响了几下。”   作为一个有素质的大学生,孟夏习惯二十四小时手机静音,但自从有了林清隅这个出手大方、又病情莫测的雇主之后,他敬业地作出了适当的改变——只要不是在课堂、图书馆等必须安静的地方,都调成了低声铃声。   "就来。"   看到林清隅发来的消息之后,一股巨大的愧疚之情笼罩上孟夏的心头。   他急急转头叫住那个队员:“拜托你帮我跟魏学姐说一下,我有事先走就不去吃饭了!”   自我抨击做了一个没有医德的坏蛋猫,孟夏直到走到林清隅的公寓楼下的时候,脑袋顶上的乌云还在淅沥沥下雨。   蔫头蔫脑的小黑猫抬手敲门。   才敲了两下,大门就迅速从里面打开了,孟夏握起来的右手扑了个空,差点敲到林清隅的胸膛上。   孟夏受惊地抬眼。   “怎么才来?”   平心而论,虽然孟夏受到惊吓的时候,猫眼圆圆的很可爱,但林清隅在短暂的十几秒里迅速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没见过他开怀大笑的模样。   身上还有廉价沐浴露的味道。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孟夏觉得林清隅本来就是橄榄绿色的眸子更绿了,让他都怀疑对方想吃了自己。   蛇的食谱里有什么?   有小鱼干吗?   进门洗手之后,他踩着拖鞋哒哒哒走到林清隅面前,从自己带来的包里取出一样东西:“这个给你。”   “这是我妈妈亲手做的,很好吃的。”   孟夏递给林清隅的,是一罐小鱼干,他特意回宿舍拿了一趟。   从自己的大罐子里分出来的小罐子。   开封的小鱼干放久了之后会受潮,他先让林清隅跟自己一样吃到脆脆的小鱼干。   “你,是回去拿这个了?”   一模一样的两双灰色男式拖鞋头对头站在一起。   林清隅喜欢在家里购置统一的物品。   不过孟夏的拖鞋比他小了两个码,不用担心穿混。   小一点的那双灰拖鞋并拢在一起,拖鞋主人说出来的话和站姿一样乖巧。   林清隅叹息了一口气:“那不应该是我说谢谢么,你说什么对不起。”   “正好,今晚上加餐。”   孟夏歪头:“加餐?”   “不是说要一起吃饭吗?还是说,你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孟夏抿抿嘴巴:坏了,愧疚心好像更重了怎么办。   “没有吃。”他跟在林清隅身后充当小尾巴,“那个,需要我帮忙摆饭吗?”   一桌子丰盛精美的饭菜中,小鱼干摆在其中,显得分外淳朴。   孟夏看了一眼又一眼。   林清隅问:“怎么,不认识了?”   他不过是把小鱼干拿去厨房装了个盘。   孟夏摇摇头又点点头,纠结再三还是诚实说道:“我妈肯定想不到,她做的小鱼干会被盛放在这么高档的盘子里。”   摇尾一变,身价倍增。   “看起来比昨天晚上都香了。”   他虽然嘴上说着,朴实的小鱼干和这么高档的盘子不相称,但却没有一点自卑的神情,杏眼亮晶晶的全然是“哇塞”。   林清隅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   他动作优雅地挽起袖子,露出一截肌理分明的小臂,在孟夏的殷切期盼中用筷子夹了一根:“这算是赔礼?”   孟夏托着腮摇头,藕白的脸颊肉被挤得一鼓一鼓的:“不是。”   “差一点就被我室友他们全都瓜分完了,我好不容易才给你留出这些来呢。”   林清隅唇畔的笑容又一瞬间淡了下去。   他还以为这是孟夏特意送给自己的,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捡剩下的。   孟夏毫无所察,扬起脸问林清隅:“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站着的时候两个人身高差很大,坐下的时候依然保持了相当可观的身高差。   林清隅喉头滚动了一下。   他的心里本来是有些不愉的,但对上孟夏的眼睛,又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是不错。”   孟夏:“我下次再给你带。”   放出大话之后,他很快又后悔了。   难道自己下次还要跟三个猫猫室友斗智斗勇吗…?   好难。   孟夏沉吟着瞄了林清隅一眼:要是自己只是客套一下,他应该也不会当真吧?   好在接下来的聊天中,林清隅再也没有提起这个话题。   孟夏的心脏渐渐落回肚子里,开始像考试那样一心一意地吃饭。   和林清隅同桌进餐,他下意识地过分在意吃相,每次忘形地大吃一口之后,都会亡羊补牢地舔舔嘴巴。   小动作引起了林清隅的注意。   但渐渐地,他的注意就变了味道,偏航集中到某一个地方。   几口热乎乎的食物下肚之后,孟夏的脸颊开始白里透粉,唇瓣也被蒸得红润,薄薄的舌尖时不时从唇缝里探出来。   孟夏变成小黑猫的时候,也会做出舔鼻头的举动。   林清隅从来没有因此产生过异样的想法,但此刻却不太一样。   我居然不觉得他埋汰……真是见鬼。   摒弃掉脑海中一系列褒义的词语,他淡淡开口提醒道:“不要频繁舔嘴唇。”   “当心得唇炎。”   孟夏刚浅浅张开的嘴巴立马闭紧了,连咀嚼都按了暂停键。   看着人又变成了不敢吃饭也不敢说话的木偶,林清隅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春季干燥,可以多补充水分。”   “嗯嗯。”   孟夏听话地捧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很好,现在是提线木偶了。   林清隅无意的视线从少年染上清浅水痕的晶亮唇珠掠过,投向餐桌边自己的水杯。   两个人是同款马克杯。   最普通的纯白色,没有任何花纹。   唇肉含住杯沿的时候,被衬托得更红,还会被质地坚硬的白瓷挤压得凹进去一点。 第15章   林清隅仓促低头吃了一大口。   孟夏看着他的饕餮大口,一愣又一愣。   每次他觉得对方已经吃的很大口了,没想到他的口腔里还能塞下更多的食物。   ——实际上,截止林清隅挽袖口,孟夏都以为他的吃相都会如他的餐前准备动作一样矜持优雅。   他大错特错了。   这可一点都不优雅,但看着这样的林清隅,孟夏却无端生出些亲近感来。   就类似于本来以为无欲无求的雇主也是普通人也需要吃饭之类的。   他被自己离谱的想法给逗乐了,林清隅不是人还能是神仙吗,只是飞出去的思绪却忍不住发散。   蛇裔的话,这种吃饭方式好像也不奇怪,据说他们的本体都能直接吞掉一整只猎物。   这让孟夏很容易地联想到了《小王子》里的『蛇礼帽』,脑补了一会儿大腹便便的林清隅的形象,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压下疯狂上翘的唇角。   这顿晚餐,最后以林清隅鲸吞掉了小山一样的、孟夏三倍量的饭而告终。   打排球消耗了大量体力,孟夏饿坏了,汤足饭饱之后,懒洋洋地倚在餐椅的靠背上眯着两只眼,露出餍足的神情。   一顿既有妈妈的爱、又有高端大厨烹饪的佳肴的晚餐,世界上找不到比这更完美的饭了。   林清隅也展现出罕见的懒散的一面,半垂着眼睑用餐巾擦嘴,慢慢悠悠擦了好一会儿。   雪白餐巾下,是若隐若现的尖牙。   等到食欲渐渐消退之后,他才用舌尖舔了舔变钝的齿缘,放下餐巾原样叠好。   夜晚到来了,自控力也削弱了。   这种时候把小黑猫留下来,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吃饭太热了,孟夏总觉得林清隅上挑的眼尾处看起来有些发红,多出来的这一抹暖色调让他看起来没那么冷冰冰了。   一起吃饭是拉进人与人之间距离的有效方式。   一顿晚饭下去,孟夏肚皮圆了,胆儿也肥了,他突然记起来前段时间网上挺火的一个挑战,好奇地问林清隅道:“你可以四口吃完一个汉堡吗?”   “不知道。”尽管感到莫名其妙,但林清隅还是回答了,“没试过。”   像你这种猫猫头,我倒是可以一口一个。   他回答得很详尽:“我小的时候大概做不到,现在么,已经很久没吃过那种东西了。”   因为林女士不允许一切不健康的东西出现在自家的餐桌上,小林清隅还会主动提要求,久而久之就被那种潜规则给同化了。   “啊…这也太可惜了吧。”   在孟夏看来,美食是人生乐趣的一大来源。   “那要不然,下次换成我请你吃?”   说出这句话之后,他简直懊恼地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自己今天怎么还当“热心公民”当上瘾了……帮学姐替补救急就算了,怎么还胡说八道要请林清隅吃饭?   还是请他吃垃圾——垃圾食品,被家长揪着耳朵教育过的小孩懂得都懂。   从林清隅的家庭构成来看,他肯定是和孟妈妈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   居然能从孟夏的眼神中看到对自己的同情,林清隅感觉有些新奇。   ——不是那种怜悯的同情,而是痛心疾首式的同情,好像自己错过的不是某一种普通食物,而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难不成是因为猫咪都是小不点儿,所以小小的脑瓜才这么容易为这些小事开心吗?   怀着这丝好奇,他破天荒答应了孟夏的邀约:“好啊。”   林清隅会同意,对孟夏的冲击显然要更大,自己今天真的是来上班的吗?   他在内心疯狂地掰着猫爪计算,自己今日欠下债务,小鱼干一罐,汉堡一顿(=若干个)。   孟夏机械小猫一样哦哦点头,和主动做东请客的人相比,他更像是不情不愿赴饭局的那个人才对:“真的吗,太好了!”   平平的语调也像是程序设置好的那样缺乏应有的起伏。   林清隅又想笑了,但他强行按捺住,唇线绷得极紧。   要是放在正常情况下,他肯定不会答应,或者就算一时失口应下了,也会找个理由再次推掉。   但现在不太一样。   他尽量控制自己开口的次数:“别忘了今晚的正事。”   “嗯嗯来了。”   孟夏暂时扔下纠结站起身来,“不需要收拾碗筷吗?”   林清隅已经转身站到餐厅门口了,只留给他一个宽阔的背影。   “不用管,放在那里就行。”   “哦哦好的。”   孟夏把椅子推回餐桌下面,心想,一跟“上班”沾边,连林清隅都变严肃起来了,都不笑了呢。   于是,他也默默把自己调节成了只会说“好的收到”的标准打工人模式。   今天晚上,孟夏既没有蹭来蹭去撒娇,更没有咪呜叫着要求看电影,安分得林清隅十分不适应。   形态紊乱征兆带来的躁动,让他无心做事,陡然空虚的注意力四处乱窜,找不到落脚地。   没怎么纠结,林清隅把手搭在了小黑猫毛茸茸的脑袋上,猜测着他这次会不会主动躺倒。   孟夏一动不动。   他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   从来没有进行过如此高强度的运动,加上比赛的时候精神紧绷,孟夏累坏了,趴着趴着就不小心睡过去了。   林清隅一怔,新鲜端详着沉睡中的猫坨坨,热气腾腾一颗,跟黑芝麻团子一样。   三角耳尖上的两簇毛依旧抖来抖去的,不知是否在替主人站岗放哨。   他翘翘唇,将想咬一口的莫名冲动塞回了心匣中。   月亮睡着了,可以放心笑了。   但还是要小心,不要吵醒他。   林清隅从手机里找到智能软件遥控关掉了书房的顶灯,只开了一盏光线调到最暗的台灯。   被邀请的黑夜一下子侵蚀了大半个房间,乌漆嘛黑的小黑猫也被吞了进去。   但一起一伏的肚皮和热乎乎的体温依旧向林清隅宣告着,孟夏的的确确存在着。   被叫醒的时候,小黑猫软得像一滩史莱姆,拎都拎不起来。   孟夏哼哼唧唧:“嗯…到点了,下班了吗?”   哼唧唧到一半,他整只猫忽然清醒过来,等一下我是谁我现在在哪里?   他动作缓慢地抬头看向林清隅。   出乎意料的是,林清隅的心情似乎还不错,虽然还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但眉峰弧度柔和。   孟夏小心翼翼地又看了一眼。   他才刚从睡梦中醒来,懵懂的眼神直白。   林清隅偏过头:“再不回去,宿管阿姨要关门了。”   ?!   孟夏吓得收拾的动作都加快了,等他穿戴好之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结果发现才十点,距离宿舍关门还有两个小时。   ……   原来林清隅也会开玩笑。   难道是因为他工作了一晚上,成果显著,所以看自己这个不事生产的员工也顺眼?   就是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玩就是了。   孟夏离开的时候,林清隅站在门边等他。   心念所至,孟夏还是抬起头来特地观察了一下他的眼睛,然后关心地道:“你等会儿也早点睡吧,眼睛里好多红血丝哦。”   因为才睡醒,他的嗓音糯沙沙的,像咬一口就满口绵甜的红豆黑米粽。   孟夏一边说着,一边抬高了右手。 第16章   刚才一觉睡得沉暖,孟夏的指尖都被捂得粉馥馥的,看着他慢慢举高的手,林清隅屏住了呼吸。   孟夏把手虚虚搭在自己的眉眼处,做了一个示意的动作。   “说我的时候一套一套的,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一点儿也不注意了。”   发现是自己想差了,林清隅的眼神不自然地闪烁了两下,手却不自觉也跟着抬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眼睑。   “嗯,知道了。”   他刚答应下来,孟夏就发出“噗”的一声笑,抿起的嘴角边两个梨涡圆圆的。   林清隅蹙眉,看向那双眯得不怎么圆了的猫眼。”   孟夏摆摆手,飞快跑走:“学长我走了!你早睡!”   一直等到电梯门合上,孟夏才毫无顾忌地笑出了声音,刚才他们两个人的动作,真的好像对着敬礼哦……   直到咚咚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道里,林清隅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他走到洗手间里打开灯,对着镜子仔细观察了自己的脸一番。   一直到控制不住昏睡过去,他还在思考孟夏到底笑的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一直克制着自己,没有变出本体休养生息的缘故,林清隅睡得并不安稳,在夜半时分陷入了杂乱的梦中,梦里是一望无际的黑。   半梦半醒见,他还有一点隐约的意识。   果然,所谓的“毛茸茸抚慰法”还是没有效果吗?   也不知道过了几个周末了……   就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黑夜忽然睁开了眼睛,圆滚滚,金灿灿的。   哦,原来不是黑夜,是一只小黑猫。   -   打猫门的装修师傅果然如约在周一联系了林清隅,但林清隅白天抽不出空,将时间定在了晚上。   一天的高强度忙碌,让他的精力几乎消耗到了警戒线。   猫洞开的高度很低,林清隅有些懒怠地眯着眼,看着装修师傅蹲在地上掏出切割门板的工具。   师傅一边掏,一边跟房主沟通:“s号的门洞内径高17厘米宽16厘米,是自动开合的,猫走门就关。”   “只要不是特殊情况,八斤及以内的猫都能用。”   “特殊情况?”   林清隅虚心请教,不清楚安个猫门也有那么多讲究。   “就比如说,猫的脑袋特别大之类的。”师傅随便举了个最常见的例子。   他上下打量了林清隅两眼,很自然地问道:“你是打算和女朋友同居?”   “…不是。”   被人当面误会,林清隅不得不澄清。   “男朋友?”   “都不是。”他直接杜绝了师傅所有可能的猜测,“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而且实际情况是,连普通朋友都不是。   只是完全由金钱交易联结的雇佣关系而已。   也没有第三种性别给师傅猜,他颇为惊讶地摸了摸下巴:“像你这样的客户我还真没接到几个。”   毕竟朋友只是来家里做客,又不整天住在一起,也不会脱了衣服随地大小变。   上次遇到的那个,过了几个月之后就成情侣了。   而且其中那个猫猫人还幸福肥了好几斤,不得不找自己把猫洞再开大点儿。   林清隅抿了抿春,不是很想回忆起这道门的来历。   排除掉脑子里纷纷杂杂的画面,他强行将话题绕回去:“师傅,多大的猫脑袋算特别大?”   师傅愣了一下:“呃,头围多少啊?”   一般来说,才八斤的猫不可能长一个特别大的头,因为干这一行,他对猫咪已经很了解了——了解到他的哈士奇老婆差点儿怀疑他出轨。   这触及了林清隅的知识盲区,他停顿半晌,试探着双手圈起,比划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圆:“大概,有这么大。”   “我之前摸过几次。"   “放心吧,没问题。”师傅一脸古怪地摆摆手。   真该让媳妇儿听听,这才是真正的渣男呢。   摸都摸了,还嘴硬说是“普通朋友”。   “你要是没其他问题的话,我就走了哈。”   “好的。”   等到装修师傅关门离开之后,林清隅才在客卧的门前蹲下,伸手推了推小门确定一下是否丝滑。   原本木纹连贯的门上被刻出一道拱形的痕迹,还没他一只巴掌大。   林清隅盯了一会儿新开的猫洞,不知怎的,竟然希望里面钻出一个黑色的猫脑袋来。   -   孟夏的一周,主线任务是学习,副线任务是吃麦麦。   眼睁睁看着他吃遍了麦当劳所有的产品,室友一个比一个震惊。   沈却趴在椅子背上看他:“你这是中彩票了?居然敢在不打折的时候吃麦麦?”   孟夏伸手用一个苹果派成功堵住了他叭叭叭的嘴巴。   拍拍手上的碎屑,孟夏在手机的备忘录里打了个叉:苹果派,pass。   太甜了,林清隅估计不会喜欢。   “唔…”   吃人嘴短的沈却叼着苹果派含糊不清,反手自拍了一张照片给沈知行发过去:“舍友投喂的爱心小甜点(这可不是我主动吃的)!”   沈知行很快就回复了:“这是不打自招?”   沈却一秒挂脸,回了一张“不嘻嘻”的橘猫表情包。   “这是关爱空巢老人。”   沈知行脸上不自觉的浅笑落下去一点,家里少了沈却,确实安静了不少。   他叹了一口气,在聊天框里删删打打,最后只是故作调侃道:““明天就要回家了,才想起关爱我,是不是太迟了一些。”   沈却立马软了心肠,嘴里一边嘟嘟囔囔一边双手捧着手机给沈知行发消息:“你自己非要当孤寡老人怪谁呢……我说让你早点给我找个嫂子不就完了……”   孟夏和林清隅的午饭之约,定在周日。   先吃饭,再上工。   孟夏来的比约定时间还早十分钟,合格的员工是不应该让老板等自己的。   没等让他多久,林清隅也到了。   这还是两个人头一次头一次约在外面见面,怀着紧张的心情,孟夏同手同脚地跟林清隅并肩走进了麦当劳的大门。   周末中午客流量大,两个人只找到了一张二人位的很小的圆桌,面对面坐下都能碰得到膝盖的那种。   孟夏小心地收着腿,打开自己手机的备忘录。   刚才他一直没抬头,现在面对面坐下之后,忽然瞥见林清隅略显冷淡的神情,似乎和那晚不太一样?   林清隅确实感到有些不自在,无论是嘈杂的环境,还是近在咫尺的人。   中午的天光很亮,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到他可以看见孟夏白皙脸颊上细小的绒毛。   但答应都答应了——虽然是紊乱期间心智不坚,他也不好做毁约的事情。   察觉到孟夏在自己脸上瞄来瞄去的视线,林清隅倒是没有解释,只是主动开口道:“想给我看什么?”   孟夏抿抿唇,然后挂上了打工人的标准笑容,开始给雇主介绍自己这一周的试吃成果。   林清隅也松了口气,静静地倾听,看着孟夏介绍着介绍着真的说开心了,唇边的两颗小梨涡悄悄漾出来,他虽然心知这是一份“孟夏偏好菜单”,眉眼还是在不知不觉间一点点舒展开来。   听完之后,林清隅理所当然地选了一份孟夏好评最高的套餐。   孟夏弯着眼睛问:“还有呢?”   “这些就好。”   出门之前,林清隅提前吃过了——他的道德和良心不太允许他把小黑猫刚鼓起来的钱包给吃扁——尽管那些钱是从自己身上赚来的。   “好吧。”   孟夏也给自己点了一份同样的双层鳕鱼堡套餐,“等会儿还想吃什么,你一定要跟我说哦。”   其实在下单之前,他还在担心,这么小的圆桌,放不下足够的食物怎么办,甚至已经在心里做好吃流水席的打算了。   即便如此,两个餐盘还是把这张圆桌摆得满满当当。   孟夏用满怀期待的注视请林清隅先品鉴。   林清隅的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却是,他想看自己挑战四口吃掉一个汉堡吗?   他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大口。   倒不是表演给孟夏看,而是一贯如此而已。   只是被人热切地这么盯着,他的咀嚼肌不是很听指挥。   孟夏无声啊了一下,看着林清隅异常缓慢的动作:“你是不是噎到了呀?”   烤得松软的面包片确实很容易粘住口腔黏膜。   他慌乱举起可乐递到两只手捏着汉堡包装纸的林清隅的嘴边。   店内很热,孟夏进来的时候就把外套脱掉了,身上只穿了一件毛衣,因为他前倾抬手的姿势,宽松的袖口顺着手腕落下去一小截。   与做猫咪时纯粹的黑不同,人形的孟夏是交织的、浓淡对比强烈的黑与白。   乌黑的短发、漆黑的圆眼珠、柔白的脸颊、黑色的针织毛衣,仰起的白皙脖颈,以及一直延伸到无限近前的细白的手腕和指尖。   吸管戳到唇边,林清隅虽然没有含住,但本能让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窸窸窣窣的细小气泡声在两个人之间鼓起又破灭。   他想说“没有”的,但唇瓣刚刚张开一条缝隙,孟夏就把吸管怼进来了一点。 第17章   林清隅被迫啜饮了一口可乐。   刚刚从可乐机里接出来的冰可乐,凉意顺着食管一路下滑,他整个人也冷静了不少。   “谢谢。”   他将原本的话混着可乐一起吞下,然后微微挪开了脸。   吸管被松开的时候,液体自然沾染在林清隅薄削的双唇上,把他一贯浅淡的、吝啬弯起的双唇涂得晶润起来。   孟夏的眼睛还在直勾勾盯着林清隅的嘴唇,初始的慌乱褪去之后,视线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四处乱跳。   他猛地把手收回来,大力之下杯子里的冰块被撞得哗啦啦响,他的心也撞得怦怦响。   “不要……”   “不要……”   静默了一分钟,两个人一前一后开口。   “你先说吧。”   又是同时。   顶着林清隅不容推拒的目光,孟夏红着脸嗫嚅:“不要吃那么大口了,当心再噎到。”   脑袋乱成一锅粥,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问过什么问题了。   林清隅:……算了。   分辩这个问题也没什么意义。   “不要那么用力,我只喝了一口,小心把可乐洒出来。”于是他只道。   又是一阵沉默,孟夏捏捏手指,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因为话语权又回到了自己这边。   刚刚担心拿不稳,他两只手握着可乐杯,松手之后才后知后觉有些冰,掌心和指腹都是湿漉漉的水珠。   林清隅看着他抿掉一滴又一滴小水珠,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   孟夏呆呆抬头。   林清隅:“你两只手上都沾着水,能擦干净吗?”   “哦哦也对。”孟夏的脸从粉苹果迅速熟成红苹果。   他伸手去接,没想到林清隅的手比想象他要大许多,他在捏住二分之一的纸巾的同时,也碰到了林清隅的指尖。   干燥的,温热的。   一触即分。   这是第一次林清隅的体温比他要高,孟夏被烫到一般缩回手。   抢过纸巾之后,他却没有第一时间擦手指,而是用还沁凉的指腹捏了捏耳垂。   不知道两对耳朵是不是有共感的生理功能,如果人类耳朵温度过高的话,猫耳就会很想冒出来散热。   覆盖在上面的纸巾被抽走之后,林清隅将还维持着原本姿势的手指蜷回掌心。   他却没再看孟夏,垂眸抹掉了指尖的水珠,本来就寥寥无几的水珠很快就消失地一干二净。   “吃饭吧,一会儿要凉了。”   好看的人总是被关注,尤其是当孟夏和林清隅两个类型不同、但同样长相优越的人同时出现的时候。   ——尤其是两个人还举止亲昵,疑似关系不俗。   有人生性慷慨,看到帅哥美女总忍不住分享给身边的朋友一起愉悦眼睛,于是偷偷拿出手机来录了一小段视频,然后分享了出去。   “A市的帅哥为什么从来不在我出门的时候出街啊!!”   对面的人一边看一边啧啧赞叹,然后顺手分享到了更多的群聊。   直到有一个A大的学生忽然认出来:“哎,左边那个不是金融学院的林清隅吗?我之前在学校的公众号上见过他的照片好几次。”   “不知道另一个是谁……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一键转发。   “有人认得不?”   还有没退群的前几届A大校友,刷到之后乐滋滋将这个不知道转手了几次的视频分享到了跟公司同事的聊天群里:“哎,你们看这个是不是林总的儿子啊?”   这个人就职的公司正好是林父开的康德医药公司。   “之前在公司见过他几次,看起来不苟言笑的,没想到私底下居然是这样的……”   众所周知,熟人的瓜总是比陌生人的瓜更好吃。   上学的时候喜欢八卦老师,上班的时候喜欢八卦上司。   这个视频在康德内部兜兜转转传了一小圈,终于从牛马打工人的手机里,被某个好事的经理传到了林父的手上。   虽然林父和林母都有各自的事业,但照料家庭的事情,还是被林父理所当然地交给了妻子。   难得周末休息在家,收到下属发来的视频之后,他随手点开了。   从封面上,林父很容易就认出了林清隅的脸,一边播放视频一边扭头跟妻子说话:“看来,我把清隅提前安排进公司还是有效果的,刚刚老周给我发消息,跟我提他呢……”   只是看完视频的内容之后,他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他今天上午急急忙忙地回学校,就是干这个去了?”   -   回到林清隅的公寓之后,孟夏几乎是迫不及待就变成了小黑猫,噗嗤一声从衣服堆里钻出来。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期待上班过。   呼,终于不用克制耳朵和尾巴想要冒出来的冲动了。   生理本能难以抑制,因为刚才孟夏在麦当劳镇压了猫耳起义,尾巴也跟着一起抗议。   小黑猫扑棱扑棱耳朵,又低头舔了舔从衣服里拱出来时弄的乱七八糟的胸前毛。   带着倒刺的粉舌头像是发型师手中的裁发梳一样,东倒西歪的长毛一簇簇被勾住,然后根根分明地拉直,最终变得顺顺直直。   唯一的不方便之处就是,长毛猫咪的毛发太旺盛了,花式卷舌五十次之后,孟夏的脑袋埋在胸前噎了一下。   小黑猫悻悻耸耸鼻子,呸呸舌尖吐出来,决定提前结束舔毛工作。   ——因为称职的小猫员工现在要开始“真正的工作”了,他伸平尾巴从床尾跃了下来。   -   走进门的时候是高高挑挑一个人,孟夏没看见次卧的门上多了一个推拉猫门洞。   快走到门前的时候,他才注意到。   这是,特意给自己的打的?   唔,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员工关怀……无论怎样,孟夏的心里还是涌过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   他的家里也有猫门。   被孟妈妈特意给还是一只小小猫猫头的孟夏装修成了小王子的风格。   因为担心猫门太重了小孟夏顶不动,还特意做成了迷你尺寸,后来孟夏进入青春期,体型像烤箱里的黑森林蛋糕那样“嘭”得膨胀起来,猫门也被进一步拓宽,吞掉了周围一圈的门板。   看着这扇简洁的猫门,孟夏生出一点关于家的想念。   才开学一个月,就想放假了怎么办?   小黑猫甩甩脑袋,将这个想法及时从脑袋里甩出去。   不可以,自己要打工赚钱,才能不让妈妈那么辛苦。   他将脑门在猫门上多贴了一会儿,表达自己的喜欢,然后一个用力拱了出去。   咦?   眼睛对上两条黑色的布料,孟夏呆呆眨眨眼。   林清隅不知道为什么站在了自己的门口,自己现在还没有他的小腿高,小黑猫努力扬起脸。   “喵。”   你挡路了。   林清隅居高临下地垂眼,看着卡在门洞里动来动去的毛绒脑袋。   从一米九的高度看,孟夏显得更小一只了。   他拧了拧眉下定决心,弯腰在距离猫门二十厘米左右的地方蹲下:“跳到我身上,能做到吗?”   正好卡在门洞里,小黑猫点头都艰难。   一顿一顿地接触不良。   能、的。   就在林清隅等待猫猫机器人第三次点头都时候,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咚得一声击中了他。   明明没有被撞痛,他还是过了一会儿才抱着孟夏站起来。   今天的小黑猫拥有了速通通道,全程脚不沾地地从客卧转移到书房。   饱餐一顿的小黑猫肚皮鼓成了芝麻球,侧躺在林清隅的腿上,撑,趴着会压到胃。   半边圆滚滚的毛肚皮一起一伏,好在他黑得纯粹,一般人很难用视线对小黑猫进行耍流氓。   觉得这个姿势太舒服了,他又慢吞吞伸了个懒腰,两只前爪一前一后地开花,露出藏在肉垫里的亮面指甲尖尖。   但是,孟夏是一只把上班时间和下班时间分得很清楚的咪,即便是吃撑了也没忘记勾搭雇主。   只是胃装满了之后,整只猫都也变得沉甸甸地失去了灵活。   眯着眼思考了一分钟,它抬起唯一轻盈的尾巴在林清隅的身上拍来拍去,偶尔绕住他的手腕。   林清隅不知道拿着手机在看什么,一只手自然垂落。   他也感受到了小黑猫异于平常的懒怠与迟缓,低头问:“吃太撑的话,要不要活动一下?”   活动也算在上班时间内吗?   孟夏缓慢翻滚转体一周,去看林清隅的脸。   ——但显然,雇主比员工更不在意上班摸鱼这一点,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小黑猫咚得一声从腿上跳了下去。   林清隅隐约觉得孟夏落地的声音都比平时重了几分。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活动,总不能让把小黑猫放到自己的跑步机上。   略作思考,林清隅从收纳柜里找出自己之前买的那只小黑猫玩偶,递给孟夏。   “你可以玩一会儿这个。”   猫咪应该会喜欢毛茸茸的同类。   孟夏一眼认出来了,这不正是疑似自己“替身”的玩偶吗?   林清隅居然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把它拿到正主面前,孟夏感觉自己的猫格受到了侮辱。   等了一会儿手上始终没有传来接过的动静,林清隅一低头,就看见孟夏正气鼓鼓地瞅着自己,一向滚圆的猫眼压扁了。 第18章   察言观色林清隅还是会的。   这是不喜欢?   他只好拧眉站起来:“本来我还想,你要是喜欢的话就顺便送你了……”   话音未落,熟悉的拉扯感从手上传来。   小黑猫张嘴咬住了小黑猫的耳朵。   孟夏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林清隅不要这个玩偶了。   应该是发现还是自己更柔软更好摸了吧?   再冷酷的人,也将拜倒在猫咪的石榴裙下。   孟夏微微抬脸的姿势,让林清隅可以看见他细长的胡须簌簌翘来抖去。   他不知道小黑猫在短短的时间内思考了些什么,玩偶愿意接受了,心情也高兴了。   林清隅摇摇头,松开手。   担心自己在书房里晃悠来晃悠去,会扰乱林清隅的学习,孟夏将玩偶吐在地板上,咪咪呜呜开口:【那我去外面了?不会吵到你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林清隅已经能够熟练地使用语言翻译器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小黑猫有的时候会不经商量就擅自喵喵啊啊,让他来不及捕捉孟夏咕哝了什么小话。   这确实很符合林清隅的习惯,他颔首:“可以。”   孟夏又“咪呜”了一声才叼起玩偶往外走。   【该词语无确切翻译,可以理解为通用回应。】   猫爪踩在地砖上的声音轻轻的,才往外走了三四步就几乎听不见了,看着翻译器上“无法翻译”的词组,林清隅忽然有些后悔。   “毛茸茸抚慰法”,应该囊括了广义上和毛茸茸有关的所有互动活动。   观看毛茸茸玩耍或许也具备一定的疗效。   就在这时,孟夏在他的余光里停了下来。   林清隅面色微霁地转头。   小黑猫站书房的在门边把玩偶吐在了地上。   他本来是想就这么随便叼着走的,但是回想起小时候妈妈叼自己的姿势,又换了个地方下口,小心咬住猫猫玩偶的后颈把它重新衔了起来。   玩偶是仿照真实猫咪的一般体型制作的,也就是和现在的孟夏几乎同样大小。   衔着这么大一只玩偶,对小黑猫来说有点困难。   好在玩偶是棉花填充的,不像实心小猫那么重,他还能叼起来,只是上下颚张开的角度有点大,两只圆眼睛挤成了扁桃仁形。   林清隅眼睁睁看着孟夏爱惜又艰难地叼着那只玩偶,一只脚两只脚四只脚地迈过了书房和走廊的分界线。   走了也好。   他甩甩笔尖,把注意力转移到正经事上来,自己今天本来就多耗费了一些时间了。   ……   既然要消食,当然需要足够的活动量。   孟夏叼着猫猫玩偶把整个公寓的地板拖了一遍。   公寓的面积有限,等小黑猫巡逻完一圈回来的时候,还是有点儿撑。   而且孟夏不好意思把林清隅一个人扔在那里太久,又叼着玩偶回到了书房——老板好心放自己去摸鱼是一码事,蹬鼻子上脸可就太没自觉了。   他回到书房时,林清隅正看电脑看得专注,于是小黑猫叼着玩偶的后颈安静地找了个地方趴了下来,嘴巴里轻轻咬来咬去。   玩偶里面塞满了棉花,又软又鼓,咬起来一弹一弹的。   林清隅的视线不由自主被吸引,两只长得很像的小黑猫趴在一起,一只真的,一只假的。   半个小时之前还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呢,这么快就好得跟孪生兄弟一样。   ——早知道就不给孟夏玩具了,把自己都抛到一边了。   角落里偶尔传来猫猫吧唧嘴的声音,是孟夏一不小心咬得太重,他很快就心虚地抬起脸来,转着圆眼珠看看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林清隅,然后尴尬地舔了舔鼻头。   如果现在是晚上就好了,这样自己可以假装不存在。   粉舌卷上去,小黑猫的下颚露出两颗雪白的尖尖牙。   林清隅一脸严肃地用电脑搜索,“互动性较强的猫咪玩具有什么”?   “少东家,孟夏在你那儿吗?”   秦医生发来消息的时候,他回复得简单粗暴:“今天没摸。”   ……   秦医生这次却没有心思嘴贫,凝重道:“刚才林总问我治疗的事情。”   林清隅把购物页面缩小:“有人跟他说什么了?”   “很少见他这么关心。”   上一次好像还是在高考前夕。   因为自己患上形态紊乱症,身体状态不适合再当医生,之前家里一直默认了他会子承母业,也是按这个方向培养的。   少年林清隅坐在背对着窗户的沙发里,光影将他苍白的面容映得瘦削,吐出来的字却一如既往地冷静:“妈,我可能没办法跟你一样拿手术刀了。”   在抚养孩子这条道路上,林母这十几年都走得颇为顺畅,以至于这会儿,她妆容精致的脸上有些仓皇,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   林父坐在面对着电视的沙发正中央,闻言换了条腿交叠搭在膝盖上:“既然如此,那你大学就学金融吧,正好继承家里的公司。”   父子两个人谁也没有看清彼此的神色。   “好。”   高考的时候,林清隅理所当然地发挥失常了,家里不放心他去国外上学,最终还是选择了来A大,当然还是金融专业。   儿子患病之后,林母有时会露出踟躇和迷茫的神色,好像火车脱轨没办法继续前行一样,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养小孩了。   总之现在,本能和常识让林母对林清隅表现得特别宽容,她扭头去看林父的手机屏幕:“嗯,你是说这个男孩儿?应该是咱们儿子的辅助治疗对象吧。”   虽然她只见到过林清隅那张抽象到不行的肖像画,但还是很容易就把孟夏和那个黑团子对上号了。   本体是毛茸茸的公民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气质,让人一看就觉得很可爱很好亲近。   为了确定,她还是去问了一下秦医生才下定论。   经过妻子的提醒,林父也想起来了什么:“你前一段时间,问我朋友和合作伙伴家里有没有适龄的小辈,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说起来,确实有几家对咱们家有意思。”   林母摆摆手:“小隅不愿意,不是早就说算了吗。”   林父从妻子的手里拿过她的手机,翻看她和秦医生的聊天记录:“他就算现在不愿意,以后总要结婚,这个视频在公司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影响太不好了。”   “给人留下轻浮的印象,以后谁愿意和他说亲。”   林母觉得,丈夫可能对“轻浮”两个字有什么误解:“你,是在形容你儿子?”   林父的眉越皱越紧:“那个男孩更不像话,一点分寸感都没有。”   “我倒是觉得,你一开始的想法就很好。找个时间让清隅回来一趟吧……”   -   有的时候,孟夏也会是一只很有心机的小黑猫。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这几天吃麦麦的时候拍的产品图,认真挑选编辑之后,发了一条朋友圈。   @孟孟不是买买:猫猫试吃官(=^●ω●^=)   配图x9。   在不知情的朋友看来,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一周美食集锦,但其实暗含了孟夏的小心思。   暗示雇主,辛勤的猫猫员工在过去的一周是如何努力进行产品调研的。   林清隅是过了好几天之后,才刷到的那条朋友圈。   看了一下朋友圈左下角的发布时间,他略作犹豫,还是在下面点了一颗小红心。   孟夏前一秒刚收到林清隅的点赞,下一秒就收到对方的红包。   他、看到自己那条朋友圈了。   但是发红包……?   孟夏不解其意:“不都说好了是我请客吗?”   @L:“颁发一下优秀员工奖。”   “试吃辛苦了。”   明明发朋友圈的初衷就是暗戳戳向雇主表功,真的被奖励了,孟夏又开始红脸。   他先发了一个猫猫比心的表情包,才戳开了红包。   照例是用自己的照片p成的。   林清隅盯了那个表情包一会儿,然后伸手长按点了收藏。   收藏完之后,他想到什么,又翻到两个人之前的聊天记录,把孟夏发的那张“小黑猫叼花”的表情包也加入了自己的收藏夹。   但当然,他是不会回复表情包的。   孟夏没有注意到聊天框顶部的林老板被“正在输入中…”顶替了很久,还以为按照林清隅的个性,应该不会继续回复自己了。   毕竟自己刚刚道谢是因为他给自己发了钱,他总不能说“不客气”吧?   “你之前也很少吃吗?要不然怎么试吃了这么多。”   林清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居然会去额外了解孟夏的事情。   这个可不在治疗范围之内。   @孟孟不是买买:“那没有,还是很经常的。只是有的时候吃的不是连锁店hhh”   而且,许多个人汉堡店物美价廉,在满足小孟夏的口腹的同时,也不会给孟妈妈的工资带来很大的负担。   “小县城是不配同时拥有肯德基和麦当劳的。”   他叹气。   原来是这样。   虽然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好伤心的,林清隅猜测自己现在应该安慰孟夏点儿什么,想了很久,还是从和陈子期的聊天记录里偷渡了一个勉强合适的表情包,转发给孟夏。   粉红兔子摸灰色流泪小人头.jpg   孟夏抬眼,就被那个长着眉毛的粉色兔子给丑笑了。   “噗。”   林清隅那么一丝不苟的人,居然会存这么丑萌的表情包,孟夏以为他对表情包也有自己的审美基准线呢。   半生不熟的联系人,话题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   孟夏没有再回复。   林清隅现在应该下线了吧?   他却没急着从聊天界面退出去,拄着下巴盯着手机屏幕猜测,林清隅是吃饱了比较好说话呢,还是晚上比较好说话呢?   总感觉他今天晚上的心情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第19章   刚回复完孟夏,林清隅就收到了林父的消息。   林父忍了两三天天,还是没忍住,给儿子发消息道:“快毕业了,学校里应该没多少事情要忙吧?”   他知道,林清隅一向优秀,之前跟着导师做项目的时候写过论文,可以直接作为毕业论文使用。   “还好。”   林清隅回答得模棱两可。   林父直接做主张道:“你要是没安排的话,明天回家一趟。”   “要是没有急事的话,我周末再回。”   林清隅脸上几分钟之前的柔软已经渐渐消散了,台灯渲染下,他的侧脸线条显得锋利冰冷,将打在上面的光晕割成两块。   “你上次走的急,咱们俩都没来得及好好聊聊。”   “跟海泰那边的合作,你是第一次独自经手项目,我还是不放心呐。”   林父言辞恳切:“我跟你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林清隅沉默了一下:“明天回去,那我周末就不回了。”   -   有钱之后要干什么?当然是买买买了。   不过,孟夏不是打算给自己买,而是给孟妈妈买礼物,打算等到放假回家的时候给妈妈一个惊喜。   挑了个公休日,他独自去商场里逛首饰店,在柜姐的热情推荐下,给孟妈妈买了一个克重足足的金手镯。   对于此桩交易,双方都十分满意。   卖出去了一个价格高的,柜姐可以多拿提成,看着穿着制服的柜姐把首饰盒包起来,孟夏也满意地眯起眼睛:他要让孟妈妈打赢小区方圆一公里内的阿姨无对手!   唯一遗憾的就是,惊喜计划的最后一个环节出了小纰漏。   孟夏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小漏勺,转头跟妈妈微信聊天的时候,就给说出来了。   孟妈妈一看是金手镯就哎呦起来:“这个得花多少钱啊?能不能退了?”   孟夏道:“不能退的。黄金不支持无理由退货。”   为了说服孟妈妈,他还特意搜了《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的法条给她看,“根据商品性质并经消费者在购买时确认不宜退货的商品,不适用无理由退货。”   孟妈妈心疼得不行,将信将疑:“真的?宝宝你可别从来仗着我没从来买过这些,就胡乱编造骗我。”   孟妈妈的本体是一只三花猫,年轻的时候漂亮动人,引得一个富二代倾心并追求,但却在结婚前夕跑了。孟妈妈没有得到三金婚礼什么的,只在八个月之后得到了一只黑不溜秋的猫崽子。   气得她事后直拍大腿:“我身上三个色儿,这孩子怎么就继承了一种呢。”   这行消息看得孟夏鼻头酸酸的:“妈,我现在赚了好多钱。等我攒攒,还要给你买金项链和金戒指呢。”   “省得邻居阿姨总是在你面前炫耀来炫耀去的,哼。”   他故意骄蛮地愤愤不平。   孟妈妈被逗笑了,夸张配合道:“好好好,我们家孟夏长大了!都能赚大钱了!”   “不过钱呐,你还是继续攒着吧,等着过几年结婚了给你媳妇买。”   孟夏红着脸认真想了一下:“给她买,也给你买。”   自从懂事开始,孟夏就立志自己一定要做一个对家庭负责的人。   孟妈妈用手写慢慢地打字:“我要这一个就够了,宝宝你要是有钱的话,端午节回来一趟吧,妈给你包粽子吃。”   孟夏上学跨了好几个省,来回一趟车费要一千多,只有寒暑假才会回。   孟夏慢慢抿起嘴。   “好哦。”   得到准信,孟妈妈满足地笑了笑:“快要到清明节了,过几天我给你寄青团吃。”   孟妈妈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说干就干,距离清明节还有一个多星期呢,这就开始盘算倒是做什么馅的青团了。自家崽崽最爱的豆沙馅当然是必不可少,还有孟夏的三个小猫室友,傅诗情爱吃芋泥的,沈却喜欢奶黄的,简狸那小孩儿胃口好,能各种口味雨露均沾地各吃四个……   自己到时候还要上网学学新手艺,多包几种馅料的给崽崽尝尝。   孟夏吃什么东西,都是喜欢吃最简单的豆沙馅,让她想投喂点儿好的都无从下手。   -   司机一早来接林清隅回家,正好是工作日的早高峰,堵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虽然和同龄人相比,林清隅接触家里的生意要晚一些,但他做事一向追求尽善尽美,学习速度很快。   他的方案写的没什么大问题,林父简单指点了两句就没什么说的了。   “到时候,先带海泰的傅总去车间看一下我们的产品,晚上两边儿一起吃顿饭。”   “嗯,知道。”   林清隅尽管对应酬场合不太感冒,但知道以后类似的事务肯定是少不了的。   "你的能力我相信。"林父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林清隅道:“但是这个,你还得看一下。”   林清隅接过来,直接拆开了封口处的线圈。   里面滑落出几张照片来,他眼疾手快地伸手挡住文件袋的开口,防止照片全都掉倒地下。   照片是好几个人的,林父大概是看过,装回去的时候有好几张的顺序弄乱了。   林清隅像排扑克牌那样一张张按照顺序排整齐了。   以为他挑选得认真,林父面上的表情欣慰了不少,等会的儿事情应该也好说,从小到大,儿子就没让他操过多少心。   “傅家人都是猫裔,你看看有喜欢的吗?”   “正好现在也不流行盲婚哑嫁了,要是有合适的同龄人,你们两个也可以培养培养感情,以后——”   这不就是半包办婚姻和全包办婚姻之间的区别而已。   林清隅有些突兀地开口打断了他:“感情这种东西,不是培养就能培养出来的。”   他看向林父的表情带着几分质疑,这么多年,他们夫妻两个培养出感情了么。   “要是培养不出来,就再换一个吗?”   林父急喘了几口气:“胡说八道什么呢,不像话!”   “总之现在那个不行,前两天见到你李叔叔,他还问我视频的事。”   虽然不少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大小姐都玩得比较花,但家中子弟优秀的,还是很注重品行和形象的。   ——真正的目的还是露出来了。   “我和他只是雇佣关系而已,他也不是你想的那样。”,被拍的事情确实在林清隅的意料之外,他试图从源头解决问题,“而且爸,我也并不一定要和你看上的那些人在一起吧。”   对于未来的婚姻,他其实现在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单纯觉得林父说得话不太顺耳。   “那些人?哪些人?”林父感到不可置信,反问道,“你难道还想娶一个灰姑娘回来吗?”   “我们做长辈的创下这么大的家业来,有现在的地位,不就是为了让你能更上一层楼吗?你居然还想倒退回去!”   林清隅颔首,把文件袋的封口仔细折好,原封不动地推回去:“我也很感谢您拥有现在的地位,所以您能不能找人把视频删除、营销号封掉呢?”   他垂眸用指尖把文件袋按在红木桌面上的时候,手背上隐约浮现起一小片暗青色的纹路。   林父咚得把水杯放回桌子上:“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不事生产,特权倒是一个比一个用得溜。”   林清隅掏出手机略微翻了翻聊天记录,长按撤回:“那我把我写的企划方案拿回来了,幸好还来得及。”   只有企业微信联系人的群聊,支持撤回24小时内发出的消息。   “下个星期就要用了!”林父气急败坏。   “既然您都指责我不事生产了,我当然不能枉担虚名。”   你撤回了一条消息[重新编辑]。   “还有,我下周要请假一周,谢谢林总。”   “哎,你干什么去?”   看着林清隅说着就开门离开,林父从椅子上站起来喝住他。   “养病。”   “你又去找他?我那天还跟你妈说,那个小孩实在是分寸感太差了——”   “不,那你大概搞错了。”   林清隅冷淡的声音从楼梯转角传来。   “是我没分寸,总想摸人家的手。”   ……   正是阳光明媚的清晨,但是公寓的窗帘全都被拉上了,所有的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   这么说也不太准确,林清隅罕见地采取了一个不太端正的姿势,靠着软枕坐在主卧的床头,被子只凌乱盖在身上一角,遮住了腰腹处,再往下,赫然是一条粗长的黑鳞蛇尾,从窗帘缝斜隙里透进来的射在上面,鳞片反射着幽幽的暗芒。   刚才和林父的争辩的时候,林清隅就感觉到自己的状态有些失控了,刚一回到公寓就直接进入了半紊乱状态。   有没完全变回本体,但也不太受控制,尾巴变换出来之后无法自主收回去,只能保持现在人身蛇尾的形态。学校那边没多少事情,他言简意赅地跟陈子期打了声招呼,以免找不到人。   林母发消息来询问,林清隅现在懒得理,在看到并排的秦医生的头像的时候,摸着下巴思忖了一会儿,索性一起跳了过去。   似乎还剩下一个相关人士。   林清隅现在不想看医生,那要不要进行一下治疗呢?   小黑猫的抚慰作用暂未可知,但每周的例行陪伴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甚至于陷入紊乱状态,林清隅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孟夏”。   ——很像是对药物成瘾的副作用,这可不是一个乐观的现象。   他垂眸把玩着手机,点着日历上的数字数日期。   今天是周三,距离周末还有一天、两天、三天…… 第20章   这次去林清隅的公寓之前,孟夏收到了一条不同寻常的消息。   @L:“你到了之后直接进来就行,密码是1111。”   孟夏大吃一惊,林清隅怎么把公寓密码告诉自己了?   之前自己上门的时候,都是敲门等待林清隅来给自己开门。   虽然两个人的关系在几次的治疗中拉近了不少,但林清隅从来没有显露出要给自己的开门权的意思。   今天怎么这么突然……   这种信息应该只有很亲近的人才能知道吧?   林清隅肯定式的语句显然没打算给孟夏质疑的空间,他只好揣着疑惑,回了个“好的”。   这种古怪的感觉,在孟夏踏入公寓大门之后,变得更加强烈了。   客厅没人。   他警惕地站在玄关处,左顾右盼寻找主人的身影。   视线可及之处,都没有林清隅的踪迹。   难道他有事出门还没来得及回来,所以让自己先进来等着的?   孟夏眨着眼睛猜测。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适时响了,是林清隅发来的消息:“我在主卧,就是你客卧斜对面那间。”   时间掐得颇为精准,看来应该是听见了自己进门的动静。   “所以,我是直接去你的卧室吗?”   孟夏抿抿嘴巴,难道在自己不知道的平行世界,林清隅和自己的关系发生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嗯。”   好的吧。   在哪里工作不是工作呢?   孟夏甩甩脑袋把违和之处甩走,帮助林清隅治疗几次之后,他对这份工作也算是逐渐熟稔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半蹲下来,打开鞋柜准备换上拖鞋。   属于自己的那双灰色拖鞋依旧摆在上一次自己离开时的位置,他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伸手去拿,但余光在掠过鞋柜旁边的位置的时候,迟疑地停住了。   那里,按理说应该空着的地方,摆着一双跟自己的款式一模一样的灰色拖鞋,只是鞋码肉眼可见比自己大了一些。   是林清隅的。   他不是在卧室里吗?拖鞋怎么还会在鞋柜里?   买了新拖鞋吗……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一环扣一环的疑问装满了孟夏的脑袋,让他一大早本来挺清醒的脑子逐渐变成一锅八宝粥。   -   孟夏把自己变成小黑猫,先从自己的猫门里拱出来,又去拱林清隅的房门。   这次,换成林清隅的房间留了一小条缝隙。   不知道是拉着遮光窗帘还是怎么的,从门缝里看过去,整个房间都黑黢黢的。   这也是正常的吗?   他举棋不定地踮着一只前爪,站在门口观察了两眼,才发现林清隅居然靠坐在床头,平放在他腿上的手机散发着荧荧微光。   小黑猫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发光处吸引,盯着林清隅盖着被子的双腿。   被子中间隆起一段,很容易就能判断出腿的位置。   但是等一下…正常人的腿有这么长吗?   孟夏即便是知道林清隅身高卓越,腿长一米二,但他也不能在上半身坐着的情况下腿一直延伸到床尾还有多余吧……   小黑猫呆呆低头,然后就看见一截漆黑的蛇尾顺着床棱静静垂落在哪里。   “站在那里半天了,怎么还不进来?”   黑发碧眼的青年出声催促。   他启唇的时候,孟夏清晰地从他的唇齿间看见两颗平时没有的、雪亮的尖牙。   小黑猫震惊地后爪着地站了起来。   “喵嗷!”   没有预告,加之这一幕的冲击过强,孟夏宕机半晌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转身逃跑。   他只来得及跑出了两步,就感到背后刮来一阵阴冷的风,房门咚一声向后撞到磁吸门吸上,紧接着,两只冰凉的手一前一后将自己抄了起来。   被抱到半空中的小黑猫战战兢兢夹着尾巴,长毛炸像乱糟糟的鸟窝。   难怪自己一早上就感觉不对劲,林清隅这是进入了紊乱状态……   听到人声,他动作机械地低头,看着抱着自己的青年的下半身,往日修长的双腿被而粗壮的蛇尾取代,蛇鳞在日光亮堂的走廊上泛着类似金属的暗光。   林清隅的本体也是黑色的,冰冷,坚硬,与自己截然不同。   小黑猫伸出舌尖来紧张地舔了一下鼻头。   有种要被吃掉的错觉,好可怕。   林清隅将猫咪孟夏在手里颠了颠,总觉得他和刚接触的时候比起来,体重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他难道是黑洞吗?   怎么只吃不胖。   而且体能也很弱。   “早知道就让你多跑两步了,距离太短,在这种光滑的地板上刹车有点儿麻烦。”   蛇尾青年开口说了孟夏进门以来的第二句话。   嗓音跟平常的林清隅没多大区别,但尾调拖长了一点,带着一丝懒散。   ?   孟夏乱七八糟地抬起脑袋。   怎么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还以为形态紊乱之下的林清隅会发狂呢。   死里逃生,小黑猫颤颤巍巍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感受着怀中抖如蒲公英的温热毛团,林清隅挑了下眉,抱着小黑猫往主卧里游动。   “冷了?”   他知道自己在半蛇形态下,体温会比正常情况低。   而怀里的猫咪又是一种很脆弱的,需要小心照料的生物。   等等……   孟夏心脏停跳一拍,又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林清隅喜欢把自己放在他的腿上,换成现在的话,自己岂不是要毫无阻隔地躺在他的蛇尾上?   小黑猫的眼睛越睁越圆。   他急中生智,喵嗷了一嗓子:“我还没擦脚!”   为了预防林清隅听不懂,他还配上了肢体动作,爪垫东一脚西一脚地在林清隅的身上乱踩。   企图唤醒对方的洁癖。   林清隅在清醒状态下就有洁癖严重,紊乱状态下应该会更加极端吧?   林清隅果然停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低头,径直捏起一只猫爪,端详着上面灰扑扑的肉垫:“没擦脚?”   被迫小学生举手的孟夏点头如捣蒜:“嗯嗯咪呜。”   是的我是一只脏脏猫。   林清隅歪头思忖了一会儿,启唇吐出几个孟夏一点也不想听到的字:“知道了,我帮你擦。”   ……   小黑猫呆呆闭上了黄铜眼睛,让自己短暂地陷入无脸状态。   林清隅要亲手给自己做清理,这到底是洁癖还是不洁癖呢?   直到哗啦啦的水声在咫尺之内响起的时候,孟夏才再度抬起眼睑,然后冷不丁对上了面前的镜子。   洗手间大片的玻璃镜面中,映照出一人一猫。   孟夏也真正完整地看清了半蛇形态下的林清隅是什么模样。   上身依旧是衬衫笔挺、衣冠楚楚的样子,纽扣扣到最顶端的一颗,但下摆却不似往常般严谨扎进腰带里,自然垂落下来,露出下半身的漆黑蛇尾。   长长的蛇尾一直延伸到镜子照不到的地方,用后端的某一块蛇骨支撑着青年保持直立的姿势。   林清隅一只手抱着小黑猫,另一只手不太熟练地拧着热毛巾。   嗯——好像看得也不太完整。   孟夏的视线黏在林清隅小腹处的过渡位置。   垂落的衬衣下摆遮住了关键地方。   猫咪的半形只可以释放出耳朵和尾巴,孟夏忍不住好奇林清隅的上半身是怎么过渡成蛇尾的,就像电影演里的美人鱼那样吗?   腰腹处逐渐生长出黑色的鳞片,直至完全覆盖住原本的肌肉。   ……   孟夏没能窥探到林清隅的隐私,但自己的隐私差点被抖了个底朝天。   林清隅采取了一种类似于抱婴儿的姿势,将小黑猫翻过来朝着自己。   孟夏凌空举着四爪,无措地抿了抿嘴巴,及时用大尾巴遮住了自己肚子。   半蛇状态的林清隅好像真的不太清醒的样子。   还记着不能乱摸小猫爪子的笔记,林清隅左思右想之后,选择了用大掌包住一只猫猫腿,然后隔着热毛巾揉搓孟夏的肉垫。   孟夏被揉得眼睛眯了起来。   他不敢反抗,只能默默享受了。   唔。   虽然是有点冒昧,但好舒服。   被毛巾擦过的黑色肉垫湿漉漉的,但十几秒之后,水迹干掉,又重新蒙上一层灰扑扑的颜色。   一连擦了好几遍之后,林清隅终于忍不住,捞起小黑猫的肉垫捏了捏,不然后太满意地挑了挑眉,啧了一声。   小黑猫的肉垫捏起来是一种磨砂质感的柔软。   看起来发灰不是沾着尘土,而是被磨上了一层薄茧,用指腹摩挲的时候有一点粗糙的感觉。   可以预想一定跑了很多酷,而且不怎么注重养护。   摸着小黑猫的脊背思考了一会儿,林清隅重新抱着他站了起来。   陡然拔高了几十厘米,孟夏不安地扒在他的小臂上,丝绒耳朵耷拉下来。   一旦脱离相对静止的状态,他还是紧张。   孟夏不是第一次被林清隅抱着走了,但蛇尾形态下还是第一次——   和正常走路时有规律的颠簸不同,他可以感受到对方的蛇尾在地板上逶迤滑动,以及坚硬鳞片和瓷砖摩擦时发出的窣窣声,像是在坐滑板车,捂在自己皮毛上的手掌微凉,又像是…坐在阿飘的怀里。   小黑猫将自己蜷缩得越来越小,直到变成压缩黑麦饼干。   林清隅从镜子里看见缩成一团的黑猫球,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硬邦邦的,没那么柔软了。   然后,他在孟夏的注视中,从洗漱台上取了一管护手霜。   ?   猫爪被从肚皮底下掏出来的时候,孟夏整只猫都是懵的。   林清隅这是想给自己做猫猫的手部护理吗?   他挣扎了一下。   我们已经熟悉到这种地步了吗?   给人摸猫爪已经是极限,再多就是耍流氓了!   但现在的林清隅显然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小黑猫想了想,色厉内荏地压低眼睛,呲牙威胁。   被小家伙不自量力的动作给可爱到了,林清隅的唇角扬起一点愉悦的弧度。   QAQ!   在林清隅唇间看见若隐若现的同款尖牙的时候,小黑猫胡须抖了抖,慢慢把嘴巴闭上了,同时乖乖递出一只前爪。   孟夏艰难地把右爪翻了个面。   肉垫朝上的猫爪像长满了草茸的花坛地砖,爪缝间毛茸茸的。   林清隅盯了一小会儿,毫不客气地伸手握住了。 第21章   刚从猫肚皮底下掏出来的爪垫热烘烘的,他趁机多摸了两下,然后才在上面挨个涂上护手霜,奶油质地的白霜挤在黑巧克力上,被人用指腹打着圈抹匀直到吸收。   护手霜抹好之后,林清隅并没有立即收手,依旧不急不缓地在小黑猫的肉垫上捏来捏去,给他做猫爪按摩。   按摩了这么一段时间之后,他的手指已经变得温热起来,同样涂满了护手霜的指腹柔润,孟夏也由一开始的僵硬,逐渐转变为喉咙里克制地打着小呼噜。   话说,林清隅的学习能力果然很强悍,这才过了十几分钟而已,他这么快就已经进化成熟练的按摩工了。   而且,他很快就发现了猫爪的开关,捏山竹一样捏开孟夏的爪垫,将每一条爪缝里都仔仔细细涂抹了一遍。   爪缝被戳得痒丝丝的,孟夏皱着脸喵了一句,身子下意识扭动了半圈。   然后维持麻花一样的姿势僵住不动了。   刚才一直盯着林清隅的手和脸看,孟夏几乎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下躺着的是光滑的、冷硬的蛇鳞,刚才蹭动的时候,还能感觉到轻微硌背。   有点怪异。   他小心翼翼地一毫米一毫米挪动自己,试图复原位置,欺骗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林清隅掀起眼皮看了一眼。   下一秒,他原本蜿蜒在地上蛇尾向上勾起,缠住小黑猫的身体往上托了托,确认孟夏躺稳了之后才缓缓松开。   等一下,这是什么?!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身上滑过,孟夏的两只猫眼瞪得像铜铃,左眼里写满了“啊啊啊”,右眼里也写满了“啊啊啊”,两行大字循环滚动。   腰部一圈被蛇尾完全裹住了,好粗……   即便是最细的蛇尾末端,小黑猫仍然感觉比自己的四条腿加起来都要粗,贴在上面的整块肚皮都冰冰凉凉的。   蛇尾却仿佛贪恋猫猫软热的触感,他孟夏的肚子上流连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   重新盘踞在地板砖上之后,蛇尾颇有微词地甩了甩。   孟夏宕机的大脑缓缓运转。   他低头瞅了一眼林清隅黑漆漆的蛇尾——像林清隅这么洁癖的人,尾巴在地板上游过之后,上床的时候需要洗尾巴吗?   另一边,林清隅终于宣告抹完了。   他合上护手霜盖子的清脆声音,对孟夏来说无异于是天籁之音。   小黑猫的两只耳尖齐刷刷往前转,但身体依然老老实实蹲坐在原处。   即便是获得了猫身自由,孟夏依然不敢跑掉,生怕再次像刚才那样惨遭蹂躏。   放下护手霜之后,林清隅低头与猫猫对视。   橄榄绿的竖瞳对上黄铜色的竖瞳,一双狭长,一双滚圆。   小黑猫眼巴巴地眨了眨眼。   在孟夏期待的眼神中,林清隅抬手将小黑猫捞了起来。   “咪呜?”   孟夏无措叫唤。   眼看着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举起一只前爪——类似交警掌心朝外的手势,企图制止脑袋疑似不怎么清醒的雇主。   林清隅顺势将鼻尖猫爪前凑到闻了闻,确定猫猫现在散发着跟自己同样的味道之后,才满意地打算放开孟夏——   想到什么,他忽然很冒昧地将小黑猫的指甲尖尖从肉垫里挤出来:“这里居然也是黑色的。”   青年自言自语。   “你,需要剪指甲吗?”   孟夏惊慌失措地给了他一爪子。   这个样子的林清隅,和正常情况下的林清隅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他甚至怀疑,林清隅得的病不叫形态紊乱,而叫精神分裂。   -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孟夏心惊胆战地看着林清隅手背上四五厘米的细长伤口。   而且还不是一条,是三条。   完蛋了。   【你没事吧?】   他着急地在林清隅的蛇尾上走来走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感受到软乎乎的肉垫踩在尾巴上,林清隅挑了一挑眉,低头在手背上沁出血珠的伤口处舔了舔。   至于小黑猫在咪呜什么,不用翻译也能猜得到。孟夏一贯圆滚滚的猫眼耷拉着,委屈得小珍珠都要掉下来了,肯定是在道歉。   “没关系。小伤而已。”   林清隅的舌尖上沾了血,说话的时候,又将鲜红染到了薄唇上,红艳艳的一片,映衬着橄榄绿色的眼眸,红的红,绿的绿。   孟夏怔怔盯着青年显得有些妖异的俊美面容看,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林清隅的紊乱症状体现在哪里。   紊乱状态下的他,和正常情况下的他,区别在于——兽性会很重。   不同于正常人自主控制形态变换的时候,头脑也是完全清醒的。   【你知不知道,伤口是不能随便舔的啊?】   猫猫叹气,踮起爪尖就要从林清隅的身上往下跳。   【还是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小黑猫刚刚起跳就被人给捉回去了,速度快到孟夏都没看清原本懒懒散散垂在地板上的蛇尾是怎么弹起来的,像一道闪电。   孟夏的心脏咚咚哦跳,虽然知道林清隅不会伤害到自己,但还是难以控制地有一种心有余悸感觉。   真的有一种被捕猎的错觉……   蛇尾卷在小黑猫的腰腹处,林清隅也感受到了他毛茸茸的胸腔里在扑通扑通地擂小鼓。   于是,他没急着松开,尾巴尖往前伸了伸,轻轻拍在小黑猫的脑门上,安抚意味浓重。   “你要去做什么?”   和尾巴尖轻柔的节奏不同,林清隅薄唇中吐出来的话语却有几分凉嗖嗖的。   显然是对小黑猫企图“不告而别”的行为不怎么满意。   最细的尾尖被挪去做了别的用途,卷着小黑猫的蛇尾也往上滚动了一截变成了更粗的中段。   眼镜王蛇到底是大型猛兽,在这种情形下,力道不免有些失了轻重,不疼,但小黑猫被挤得叽叽叫。   【你唔唔唔…】   纯享了一小会儿小黑猫软绵的哼唧,林清隅才不得不掏出手机来充当翻译器,翻译页面跳出好长一段乱码之后,孟夏终于艰难解释明白了自己的意图。   种族不同,语言不通就是这一点不好。   这次虽然听懂了,但林清隅还是半点放开小黑猫的意思也没有,只是伸手将暖呼呼的一团猫揣进了怀里。   今日他打定主意要做那压榨员工的林扒皮老板,要充分利用治疗的每一分钟。   “着急什么。”   “这是我的地盘,你能找得到需要的东西吗?”   孟夏想了想,觉得林清隅说的特别对,于是允许了——实际上也没办法不允许——让他做自己的代步工具。   父母都是从事医疗行业,林清隅公寓里的医药箱内物品还是挺齐全的,消毒药水,棉球,创可贴都有。   看到林清隅面不改色地把蘸满了药水的棉球往伤口上按的时候,孟夏闭上了眼睛。   没有了眼睛,小黑猫变成很纯净的一团,看得林清隅忽然有些想尝学校门口那家面包店橱窗里摆的那种、刚出炉的巧克力方吐司。   一定要刚出炉的,才会又热又宣软。   听到夹着棉球的镊子被放到桌子上的声音,孟夏才睁开了眼睛,认真充当监工。   察觉到林清隅有消毒完就这么算了的苗头,他很有气势地“喵”了一声把前爪搭在医药箱上,不许他盖上盖子。   小黑猫把爪子探进去,想要捞一盒创可贴或者一卷纱布上来,创可贴的包装盒滑溜溜的,擦过护手霜的猫爪垫也滑嫩嫩的,盒子几次三番都从孟夏的猫爪下逃脱了。   林清隅不知道是不想贴,还是看热闹,垂着薄薄的眼皮站在那里旁观。   孟夏深吸一口气,整只猫都趴了进去,想要使用订书机大法把叼盒子给叼出来——鉴于雇主的洁癖,他尽可能地避免下嘴,而是先使用自己之前被精心护理过的、干净馨香的猫爪。   好巧不巧,林清隅大约是迟来地良心发现,终于大发慈悲地决定帮助孟夏一把,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来,想要替他把创可贴盒子拎出来。   人的动作慢悠悠的,猫猫的速度却是正常人的七倍,尽管孟夏更晚发动,还是精准地咬住林清隅探出来的修长食指。   如同叼一根磨牙棍那样,上下四颗小尖牙一卡,横着把他的指节叼在了嘴巴里。   两个人都僵住了。   林清隅侧了侧首。   孟夏小嘴一张,迅速把他的手指吐了出来。   林清隅的手指皮肤上湿漉漉的,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点小黑猫的口水,他先是转动手指左右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眯起了长眸。   这段时间,他的内心虽然接纳了孟夏,但不等于接纳了小猫口水,这二者之间隔了一条马里亚纳海沟。   在拿出创可贴之前,林清隅先抽出一包湿巾,仔细擦了擦自己被含过的手指:”你还真是闯祸第一名。”   小黑猫看起来软软蓬蓬,长得怪有欺骗性的。   孟夏先是吃惊地睁圆了眼睛,然后有些不服气地抿了下嘴巴。   要他看,犯病的林清隅症状不只有形态紊乱,还有喜怒无常才对。   这会儿又不是捏着自己的肉垫不放手的时候了。   他抬起猫眼来控诉地盯林清隅。   四目相对,青年深橄榄绿的虹膜内分布着繁复妖诡的花纹,中央被簇拥的一双竖瞳尖细如锥,散发着危险气息,非常吻合在盘踞在斑斓密林中的毒蛇给人的感觉。   自己只是含了一下林清隅的手指,而他能把自己毫不费力地一口吞掉。 第22章   孟夏的眼珠左右飘忽来飘忽去,假装自己其实是在四面打量,只是不小心跟他对视上了而已。   在紊乱状态的林清隅眼中,对视好像有挑衅的意思来着……   在孟夏忙忙碌碌看天看地看空气的时候,林清隅弯了弯眼尾,瞳仁渐渐变幻圆得润了一些。   然后在发现孟夏就是一直不看自己之后,重新拉拽得狭长。   林清隅开始动手拆封创可贴,纸盒咔啦咔啦的声音把孟夏的视线重新吸引了回来。   孟夏转头就忘记了自己刚才的猫爪无能事件,抬起爪子来想要帮只有一只手贴创可贴的林清隅。   伤口细长,林清隅拿着一条创可贴隔空摆弄了一会儿,发现怎么贴都不能精准覆盖。   【你可以换个角度贴,把创可贴旋转九十度。】   热心的小猫医生蹲坐在桌面指指点点,一点儿也不像刚才袖手旁观的冷血人类那么冷漠。   林清隅把创可贴转了个方向:“…你是说这样?”   那自己恐怕得贴一排创可贴才能完全覆盖住所有的抓痕。   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他拒绝了把自己贴成局部木乃伊:“我觉得也不是非贴不可。”   最终的结果是,林清隅右手三条血印子,左手一只小黑猫,收获满满地回到了主卧。   孟夏仰着脑袋谨慎地观察了半天,不确定林清隅是不是真的没生气。   ——他发现,除了像自己一样天生黑脸之外,天生冷脸也可以遮掩情绪。   在床边坐下之后,林清隅伸手拿手机。   这个步骤熟悉得孟夏有些心安。   还愿意自己放电影,看来是没生气了。   他踟躇了几秒,提出要求:【我…今天想看美人鱼。】   得不到答案没关系,好学生会自力更生。   输入到一半被打断,林清隅举着翻译器,神情莫测地垂下绿眸。   孟夏被他看得不明所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喵喵。”   【谢谢。】   深渊张嘴的时候,露出粉红色的上颚。   上一次询问自己能不能看电影还是问句呢,今天直接变成祈使句了。   “不行。”   林清隅拒绝了。   因为刚才处理了一下伤口,他的手上现在充满了消毒药水的味道,每次抬手取什么物品的时候,嗅觉都会受到刺鼻气味的袭击。   为什么?   小黑猫不解歪脑袋。   反正是自己看又不是林清隅看,难道他连电影题材都要管吗?   “上班的时候不准摸鱼。”   林清隅将小黑猫抱到桌面上,低头吸了吸,不想让导致自己受伤的罪魁祸首太逍遥。   要求居然被拒绝了,这是孟夏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可能性,林清隅之前放自己一个人去溜达的时候,明明很大方的。   他呆立在原地,正好让林清隅吸了个结结实实。   林清隅吸到猫的同时,小黑猫也吸到了人…半人?   孟夏并没有闻到什么消毒水的味道,而是一种淡淡的柏木味,清凉微苦,有种置身森林深处的感觉。   不是香水,林清隅喜欢用同一个系列的洗漱用品,整个人都染上了同样的味道。   吸了不知道多久,林清隅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孟夏,像往常一样把他圈在自己的等同于大腿的蛇尾中前段。   人已经远离了,孟夏却仿佛还闻到柏木的冷香萦绕在自己的的身边,脸颊热热地耸了一下三角鼻头。   紊乱期的林清隅对任何风吹草动都很敏锐,区别只在于他想不想理会,注意到猫猫探究的动作,他偏了偏头,提醒道:“现在你的身上,是和我一样的味道。”   小动作被发现了,小黑猫脸更热地抬起一只前爪,想要放到鼻尖前闻一闻。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刚刚抹完护手霜的肉垫光溜溜的,再加上林清隅的蛇尾也很光滑,三只脚重心有些不稳,呲溜在上面打滑了一下。   小黑猫赶紧召回右前爪,在林清隅的蛇尾上脚忙脚乱地跳了一小段踢踏舞,直到被人捞了起来。   “咪咪呜?”   你今天怎么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   可惜没有翻译器,林清隅并不能听懂孟夏的控诉。   林清隅抱着小黑猫,居高临下地淡声教育:“没人教你不要在别人的身上乱踩吗?”   自己这是踩痛了他?   难道蛇鳞不应该像一层盔甲一样,起到保护作用吗?之前自己也没少踩的,怎么今天就被说了。   孟夏耷拉下脑袋查看大蛇尾巴,两只毛茸茸的耳尖在林清隅的面前晃来晃去,他揽在小猫肚皮上的指尖克制不住地动了动。   这么一会儿,又变凉了。   长毛被拨开,肚脐附近的软肉被冰了一下,猫猫皱脸,圆溜溜的猫眼却猛然盯住蛇尾的某一个部位。   被这么巧合地一提醒,他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该不会踩到了什么不该踩的地方吧?   这里?   还是这里?   孟夏的视线跳格子般在蛇尾上跳来跳去。   大块的蛇鳞平坦而整齐,覆盖在腰部林清隅的以下,肉眼分辨不出来什么有什么变化。   ——唔好吧,实际上孟夏之前也没敢仔细观察过蛇尾正常情况下是什么样子的。   而且蛇尾的长度也比林清隅人类形态下的双腿长了许多,孟夏也不能确定里面的内脏以及…外部器官到底是怎么分布的。   上学的时候学过的生理知识在此刻都如脱缰的野马,在他的脑海里撒蹄狂奔,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蛇应该有两——   动作太赤裸裸,根本不用猜就知道孟夏在看什么。   被人这么光明正大地寻找隐私部位,林清隅再冷淡也也镇定不了了。   他伸出一只手覆盖在小黑猫的脸上,将他的眼睑抹了下来:“再看下去的话,可能就要如你所愿了。”   唔…   体重个位数的小黑猫被摸了个仰倒,顺着林清隅盖脸的方向pia叽倒了了下去。   林清隅眉头跳了一跳,及时伸手垫在孟夏的后脑勺和不适合被压到的鳞片之间。   小黑猫毛茸茸热乎乎的脑袋被虚虚拢在两只骨节修长的手掌中。   借着猫咪的体温,林清隅的脸上顺理成章地染上了一层薄红。   捂了还没两分钟,孟夏一骨碌翻身爬起来,扒拉着林清隅压在底下的那只手,短而着急地喵喵叫。   林清隅收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等一下,听不懂。”   他起身去找手机,借机把小黑猫转移到床垫上放下。   孟夏顺着林清隅的动作瞥了一眼,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距离很近,他这次为什么不用尾巴卷过来呢?   【我刚刚没压到你的伤口吧?】   翻译器上浮现了一行字,咪咪喵喵呜呜的。   林清隅眯眼研究了一会儿,只分辨出最开头的那个“我”来。   “不疼。”   他不在意地回答道。   这点儿小伤算不了什么,早就已经不流血了,伤口处刚刚凝结的血痂变成暗红色。   是不痛,不是没压到。   孟夏愧疚地走上前对着林清隅的手背轻轻吹了吹,细长的胡须也随着他的节奏抖呀抖。   用翻新过的猫爪踩在鳞片交错的蛇尾上,无异于停车不拉手刹,稍微放松就会往下滑。   为了保持平衡,小黑猫的四只爪垫不得不交替踏了几下。   护手霜淡淡的香气也做分子运动,跟着空气飘了过来。   明明两个人用的是同一种味道的,甚至是同一管护手霜,但给人的感觉却不太一样。   林清隅觉得孟夏像圣诞节的小松柏,上面应该挂满了铃铛、红果、丝带蝴蝶结还有礼物。   “圣诞树”的脑袋越凑越近,两只猫眼跟树顶星星一般金闪闪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住了猫鼻头,在上面打圈揉了揉,同时阻止小黑猫的冲劲儿。   “靠这么近,现在又不怕我吃了你了?”   -   吃、吃掉?   小黑猫一屁股墩坐了下去。   他呆呆抬起脑袋去看林清隅,却发现他笑吟吟的,应该是在开玩笑吓唬自己。   “吃了我就没人帮你治病了。”   但孟夏还是替林清隅认真分析道。   林清隅伸手把小黑猫抱进了臂弯中,一边用指尖孟夏毛茸茸的脑袋顺毛,一边半垂着眼睑状似打量。   “你要是不好好工作,我就吃掉你。”   手臂硬邦邦的,不如肌肉更多的大腿好睡——不过现在也没有大腿给孟夏躺,他调整姿势找了个相对舒服的位置卧好。   蓬松的大尾巴没地儿搁,从林清隅的肘弯间晃晃悠悠垂地下来。   奇怪,刚才不是还嫌弃自己靠得太近吗?   孟夏腹诽。   但他嘴巴里说的却是:“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能吃人。除非,你还想吃橘子。”   猫尾巴尖勾起来在空中画了个圈。   比划了一个橘子的大小。   明明还没有自己小臂长的一只猫,林清隅却从他的煤球脸上看出了严肃说教的神情。   他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孟夏说的是什么,笑得后脑勺仰靠在床头,修长的脖颈上喉结凸出。   刚才只是开玩笑,现在真的有点儿想要一口吃掉了怎么办。   因为仰头的角度,孟夏没有看见林清隅掀起的唇角下更明显的牙尖。 第23章   不能摸鱼,只好看老板摸鱼。   孟夏伸长了脖子,虽然看不真切,但大约能判断地出来林清隅不是在干正事。   他在这个时候就很羡慕林清隅的本体,眼镜王蛇,听起来很威风是次要的,关键是【很长】,这样的话就能看见林清隅在干什么了。   “在?”   林清隅单手在和秦医生的对话框里敲了一个字。   秦医生刷得一下出现了,发出连珠炮般的询问:“小孟夏还没走吧,要是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治疗时间?”   “这个时候突然给我发消息,难道是你感觉到了什么突飞猛进的效果?”   “具体描述一下给我听听!”   林清隅瞥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细长抓痕,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提一嘴重要病情:“周三的时候,我变成了半蛇状态,一直没有变回来。”   ???   秦医生紧急扣过来了三个问号,并配了一个天塌了的表情包:“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   发出去一秒之后,他又紧急把表情包撤了回来。   林清隅很自然地回答:“反正孟夏过两天就来了。”   “我替你实验一下,毛茸茸抚慰法能不能救急。”   秦医生咔咔啃铅笔头,焦虑的木渣掉满了病历本:“……实验结果如何?”   “我被猫抓了。”   林清隅终于找到机会说出自己最初的目的,“给你发消息,就是想问问,像这种情况还需要打疫苗吗?”   感觉到覆在自己背上的手掌动了动,孟夏心虚地跟着蹭了过去继续充当腕枕,就像电视剧里大反派身边忠心耿耿的小狗腿。   林清隅手背上的触目惊心的伤口,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犯下的罪行。   对此等谄媚,受害者接受良好。   “不、不用。”   短短五分钟之内,秦医生的天又塌了一次:“你没殴打员工吧?要不我过去看看,正好给你的手重新消毒上药一下。”   经过他的长期观测,半蛇状态下的林清隅像是有理智的解封版,十分我行我素。   “不可以。”   林清隅改换成双手打字,按键飞快,“不许打扰我治病。”   ?   秦医生觉得自己今天脑子里冒问号的次数有点儿多,不是,大少爷,你自己看看这像是有效果的样子吗?打扰不打扰的有什么区别?   不知道林清隅为什么又把手抬起来了,孟夏茫然地站起来踮着四只脚张望。   这一次,他很小心地避开了疑似危险的位置。   太矮了,再踮一下。   猫猫是趾行动物,正常情况下就是踮脚走路的状态。   为了使自己的视野高一点,孟夏踮了又踮,下一秒都能去跳黑天鹅芭蕾了。   但遗憾的是,一只小猫咪再怎么踮脚,也不可能和身高一米九的林清隅齐平。   感受到踩在自己身上的猫爪面积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当然力道也加重了一点点,林清隅垂下睫毛。   小臂也放低了。   孟夏看着自己眼前从天而降的手机。   “现在能看到了吗?”   【嗯嗯……】   孟夏一边点头一边咪咪呜呜,点到一半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太对劲。   “但我觉得你应该并不是很想看见这个。”林清隅好像并没有察觉到不妥的样子,“秦医生每次发消息,都是来给你的监工的。”   咦?   胆子大了点,孟夏试探着抱怨。   但他不敢直接抱怨林清隅,于是迂回道:“你今天状况这么突然,秦医生都没有跟我说。”   “嗯,这算工伤。”林清隅道,“我给你发工伤补偿。”   “下个月双倍工资怎么样。”   !   孟夏双眼一亮。   “你对你的钱有全部的支配权吗?”   高兴了几分钟,他忽然想起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来。   这个样子的林清隅,让他很容易想起了小说中的“多重人格”,也不知道两个林清隅记忆互不互通。   要是今天他给自己打了钱,明天不认账怎么办?   林清隅揉捏着小黑猫耳尖的力道不自觉重了一些:“怎么,我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不靠谱吗?”   耳朵被捏住,孟夏迅速回想了一下自己进门以来两个人的所有对话,林清隅条理清晰,确实不像是脑子里面没有记忆的样子。   “怎么会!”   他努力澄清,“没有不靠谱,就是——”   不知道按照两个人现在的关系,能不能当面点评对方,孟夏措辞分外谨慎。   小黑猫忽然安静下来,林清隅也就耐心等待着他酝酿,只是捏着薄薄猫耳尖捻来捻去。   “就是感觉更像活人了。”   终于想出合适的形容词,孟夏歪头扑棱了一下耳朵,理直气壮地将自己遭到蹂躏的猫耳抽出来。   他软软地给林清隅解释:“你追星吗?”   “不追。”   “我也不追。”孟夏不怎么诧异地点点头,补充道,“但是沈却追——就是我一个室友。”   “然后我们宿舍就听他讲了好多娱乐圈八卦。”   “明星在镜头里的时候都特别完美,但那是因为他们在营业,其实私下里也会有喜怒哀乐,生气骂人,伤心醉酒……”   “平常的你,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直处于‘营业状态’。”   林清隅听着孟夏叽里咕噜一大堆,最后猫爪一拍做出总结。   明明是说的是自己一无所知、也不怎么感兴趣的话题,但却并不让人觉得聒噪。   “所以我现在,就像是‘不营业’?”   孟夏拍爪的时候,指甲尖勾在了林清隅的衣袖上,他伸手帮小黑猫摘下来,顺便把猫爪拢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嗯嗯,毕竟大家都是人,一直‘营业’会很累的。”   ——要是不要总是把我捏来捏去就更好了。   -   从林清隅的公寓回到学校的时候,孟夏整个人都红彤彤的。   像一颗熟得颤巍巍的西红柿,只要一捻薄薄的表皮,就会流淌出酸甜可口的汁水来。   今天的工作量骤增,让他有种明明没有加班,却形同加班的感觉。   甚至,走在路上的时候,他的双腿都是软绵绵的。   巧克力块被把玩太久,会热熔化成巧克力酱。   下了车,进了校门,好不容易挨到宿舍门口,孟夏一骨碌滚到床帘里面,摆成一个“大”字趴下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两只黑丝绒猫耳从他的短发间顶了出来。   脸埋在枕头里,孟夏反手揉了揉屁股。   怎么回事,难道林清隅的病还会接触传染吗?   怎么自己的耳朵和尾巴也要不听使唤了……   跟本能抵抗了一会儿,他变成一只乱七八糟的小黑猫,骨碌碌滚到两面床帘的夹角去了。   床帘上带着的蚊帐细格子把孟夏勒成了好大一块布朗尼华夫饼。   肚皮毛太厚闷得慌,孟夏将脑袋扎在里面冷静了半个小时之后,顶着更加热乎乎的一张脸坐了起来。   看着迈着凌波猫步从床梯上下来的孟夏,沈却好心扶了他一把。   “等一下,”刚打算撒手,沈却将下巴埋在孟夏的肩膀上,警惕嗅嗅,“孟小夏你去哪里鬼混了?”   要是放在平常的话,孟夏肯定很喜欢和舍友贴贴,但此刻想到今天的经历,他一下子紧绷起来:“没、没去哪里。”   猫毛吸味,自己毛又长,估计是在林清隅的公寓里染上的护手霜味儿。   “我就是去兼职了而已…”   时间确实对得上,沈却将信将疑:“那你身上怎么有股香水的味道?”   孟夏扑扇扑扇睫毛:“呃,应该是因为老板的身上喷了香水,我一不小心蹭上了味道。”   傅诗情敏锐地抓住一个漏洞:“你们老板给自己喷了一升吗?居然能蹭到你一个小职员身上去。”   “我们这个专业,应该没办法给老板当秘书吧?”   “咳咳咳!”   孟夏忽然惊天动地地呛咳起来。   比起秘书来,自己干的活似乎跟雇主的接触还要更多……   此外,傅诗情的那句话虽然没有别的意思,但孟夏结合自己的工作内容一发散,就硬生生染上了几分桃色。   秘书和老板的办公室二三事什么的。   他赶紧甩甩脑袋,将脑子里的黄色废料给甩出去,因为是在宿舍里,形象上就没那么多讲究,他的短发间继续顶着两只猫耳朵,霎时被甩得扑棱扑棱乱飞。   简狸刚挎斜着包进门,就迎面吹来一阵风。   他往后一仰:“我去,哪儿来的直升机停错到咱们宿舍里来了?”   孟夏又在简狸的面前甩了两下耳朵:“今晚就停到你的床上去。”   “还有这种好事?”简狸坏笑着将书包扔在椅子上,“我今晚一定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   “刚才打球出了一身汗,我想去冲一下,你们有上厕所的没?”   傅诗情和沈却齐齐摇头。   孟夏站在那里不动弹。   简狸领会:“你想去厕所啊?快去,正好我还没收拾好呢。”   “不是,不去。”孟夏上下碰了碰嘴皮子,两只杏眼里透出迷茫,“刚刚晃脑袋晃了太多圈,我头好晕……”   “噗——”   “哈哈哈哈哈哈!”   ……   晚上洗澡的时候,孟夏特地把自己从头到脚认真洗了一遍,指腹都泡皱了才顶着毛巾出来。   打开洗手间的门的时候,他脑袋顶上热气腾腾的,看起来像一个刚出锅的黑米粘豆包,上面还盖了一层蒸布。 第24章   因为孟夏估摸自己这次肯定洗很久,让其他室友先洗的,因此他洗完的时候,另外三个人都已经上床了,床帘也拉得板正,显然是已经进入了睡前的个人娱乐时间。   于是,孟夏快速吹干头发,关灯上床,整个宿舍里顿时暗了下来。   不过,三个大方灯笼亮堂堂的,就算是关了灯,他也不必抹黑走路,借着室友们的光爬上了梯子。   几分钟之后,四顾猫庐里亮起了第四盏灯笼。   又是洗了半天澡又是打扫卫生,孟夏有点累了,没摸手机平躺在床上。可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无法控制地浮现出白天的场景。   思绪飘飘荡荡,他忽然又想到舍友说的香水味。   真的有吗?   不过洗了澡之后应该闻不到了吧?   孟夏变回本体,埋在肩窝里努力闻了闻自己。   也不记得最后闻到了没有,他维持着这个蜷成一颗球的姿势,迷迷糊糊睡着了。   落下来的宽松睡衣充当小被子盖在了小黑猫的身体上。   睡着睡着,孟夏忽然感觉自己的脚腕凉嗖嗖的。   他低头一看,就看见林清隅正握着自己的脚踝。   只是这一次,自己不是小黑猫,而且林清隅的手上既没拿热毛巾也没拿护手霜,就这么直接跟自己肌肤相贴。   他的拇指在自己微微凸起的踝骨附近来回摩挲,把那一小片皮肤都磨得红通通的。   怎么回事?!   孟夏皱着脸蹬了好几下,可林清隅的手掌就像是铁钳一样牢牢箍在上面,怎么也挣脱不开。而且握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热。   就在他越来越茫然越来越慌乱的时候,林清隅薄唇微启,终于打算开口了——   可他说的居然是:“孟秘,不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么,怎么如今又不愿意了?”   “在我这里,可没有‘反悔’两个字。”   什么孟秘,什么送上门,信息太多,孟夏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从哪里开始反驳,视线稀里糊涂地落在眼前的林清隅身上。   他的头发全都梳了上去,没了遮挡,高耸的眉骨和冷锐的眼眸一览无余,正紧紧盯着自己。   再往下,是一身西装革履,自己也是,唯一不体面的地方就是,自己的一条腿正搭在林清隅的大腿上。   西装裤的弹性不好,裤管往上撸上去一大截,林清隅的手掌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握住了自己裸露出来的小腿。   孟夏又羞又窘,一脑袋的浆糊烧得咕噜咕噜沸腾。   人在梦里是不知道自己在做梦的,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一眨眼就到了好几年之后,林清隅继承家业倒是合理,可自己怎么没当医生,反而成了他的秘书?   他用力将自己的脚腕往回抽,气急道:“你、你血口喷人!”   “我只答应过我的本体可以给你摸,人类的样子是不可以的!”   只是孟夏的力气根本比不过林清隅,刚往回挣动了几下,林清隅手掌发力,就轻轻松松反拽了回去。   而且,一来一回,他的裤管往上蹭上去的更多了。   抗议失败反被镇压,孟夏眼睁睁看着林清隅的指尖顺着自己的小腿肚一路往上摸,甚至有伸进裤管里的架势,小腿和脸颊齐刷刷升温。   ——不对,林清隅的体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   孟夏一个激灵,从梦里醒了,他懵懵地半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是被子缠住了自己的脚。   因为猫猫的身体过于柔软,他睡觉的时候总是喜欢在床上翻滚来翻滚去,以至于被子在他的脚上缠了好几圈。   都怪傅诗情,白天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孟夏不肯承认是自己的问题,气鼓鼓闭着眼睛抽脚将自己从被子怪的嘴巴里解救出来。   -   孟夏走了之后,林清隅复盘了今天的治疗过程。   猫猫员工敬业程度:100分。   病人体验:90分。   扣除的10分是因为,两个人存在跨种族沟通障碍,林清隅时不时就会错过小黑猫的私下咕哝。   于是,他思考了一下,开始在购物网站上挂在小黑猫身上的便捷翻译器。   林清隅能想得到,研发商自然也能想得到,这种商品确实早就被开发出来了,而且衍生出了五花八门的款式。   最常见的款式又挂在脖子上的、系在尾巴上的,还有别在脑袋上的麦克风款。   挂脖款的各种族通用,销量一骑绝尘——毕竟大家的本体可以没有尾巴可以没有形状凸起的耳朵,但是不能没有脖子。   麦克风款底下的评论好坏参半:“麦就在嘴边,收音效果没得说,杠杠的!”   “样式看得我有点萎,总是幻视上学的时候英语老师戴的小蜜蜂orz。”   至于系在尾巴上面的翻译器,差评占了多数:“尾巴距离嘴巴太远了,录不上音,根本没法用。”   “我看开发商是用尾巴做的设计吧——一点儿脑子都不沾。”   有人歪楼:“不过样式挺好看的嘿嘿,我给我女朋友买了粉色丝带蝴蝶结款的,系在她的尾巴上可漂亮了!就是看得我老想摸[爱心眼]”   “看看尾巴[爱心眼]”   “看看尾巴[爱心眼]”   “看看尾巴[爱心眼]”   ……   不知道是不是林清隅误入了某个评论区的缘故,软件后面自动推送的款式,越来越…不堪入目。   黑色小牛皮项圈款翻译器,兼具实用与美观→   蕾丝choker,日常心机款带吊坠→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能挂在孟夏的身上呢?   林清隅眯了眯眼睛,嫌弃地将软件给关上了。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他从软件商城下载了一个新软件,转为学习猫裔公民通用语言。   【喵呜。】   【咪嗷。】   不一会儿,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公寓里重新响起猫咪的声音。   毫无感情的机械男声从手机里传出来,悦耳程度和孟夏相比差了十八条街。   ——当然,林清隅只可能学猫语,是不可能学猫叫的。   对于非母语人士而言,猫语是一门复杂的语言。   再加上林清隅最近几天一直都没有休息好,盯着眼前晦涩的文字,他的眼皮缓慢耷拉了几下,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明媚的阳光从没有拉窗帘的明净玻璃窗内透入,照在林清隅的侧脸上,把他给晃醒了。   睁开眼睛,林清隅脑子里跳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   自己居然在学习的时候睡着了,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不过,在意识到自己想的是什么之后,他揉着额角感受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恢复对形态的控制能力了。   是紊乱的时间太久,本来就已经到恢复正常的时候了,还是说…是孟夏的作用?   理智回笼之后,林清隅迅速回想了一下昨天经历的种种。   只是越回想,他的脸色就越阴冷。   难以置信那居然是自己做出来的事情,强行抱着小黑猫捏他的肉垫,头脑发昏地做出各种亲昵举动。   还有学猫语,他低头看了一眼昨晚自己写的东西,最后一把把草稿本扣上,眼不见心不烦地扔进了角落的书堆。   太混乱了,林清隅觉得自己有必要冷静一下。   他从衣柜里拿了一件浴袍,大步进了浴室。   淅沥沥的水声响了十几分钟,林清隅开门出来的时候,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   昨天晚上昏睡了太久,他忘记现在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匆匆走到床边拿过手机来,按亮,给孟夏发消息:“今天不用来了,薪水照发。”   虽然有相当一部分概率是小黑猫的抚慰作用促进了自己的恢复,但林清隅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孟夏。   发丝上的水珠滴落在手机上,将屏幕上的字遮得模糊不清。   他用拇指抹了一下,半个屏幕都变得乱七八糟的了。   林清隅皱眉抽了一张纸巾,可水滴还是不可控制地越滴越多,甚至把床单都洇湿了几点。   眼看孟夏短时间内不会回复,他烦乱地扔下手机去找吹风机。整个人重新打理整齐之后,他扯下床单换了一件新的,又唤醒拖地机器人拖干净底下的水迹。   -   那个梦的记忆太过深刻,以至于孟夏第二天的时候还心有戚戚。   往前想,是昨天被林清隅按摩爪垫的羞耻经历;往后想,是下午马上又要去他的公寓了。   打工人好难。   上午的时候,孟夏就神思不属,吃完午饭之后,更是坐立不安。   傅诗情拄着下巴看他:“你这是干嘛呢?”   孟夏紧张兮兮:“中午吃撑了,我走两圈消消食。”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声。   孟夏激灵了一下,小跑过去看消息,置顶备注“老板”的联系人右上角缀着一个红点。   是林清隅!   他话说得言简意赅,一行就全展示完了,不用点进去就能看见全部的文字。   他的消息毫无准备地就这么映入了孟夏的眼帘,冲击过猛,孟夏看了好几遍才成功消化。 第25章   @L:“今天不用来了, 薪水照发。”   孟夏靠着床柱子缓缓蹲了下去,自己白绷了半天的弦儿,没想到居然不用去了。   但是, 是好消息就是了。   说实话, 他现在都不用见到林清隅本人, 光是见到这三个字, 心里头都觉得怪怪的。   能够休班再好不过,等到下个星期, 缓冲几天, 应该就没事了吧?   于是, 三人就看见刚才还没精打采的孟夏,忽然精神奕奕地站起来, 换鞋准备出门去了。   傅诗情不由得发出感叹:“真是好孩子啊, 上班都这么认真。”   孟夏的尾音洋溢着欢快,身后无形的尾巴扫来扫去:“no, 我是要去买奶茶嘿嘿。”   放假加奶茶, 快乐加倍。   放假简直是打工人的十全大补丸,周一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上早八的时候, 孟夏觉得自己都没有那么困了。   但他的好心情只来得及持续到周二, 就戛然而止。   因为, 秦医生给自己发消息了。   ——周日的时候, 林清隅虽然没有见孟夏,但很快就联系了秦医生。   听到治疗有效的时候, 秦医生的第一反应是又惊又喜。   但在短暂的激动过后, 他迅速切换为专业状态:“为什么你之前没感觉到什么效果,但这次却立竿见影呢?”   “难道是你之前发病不够猛,所以效果才不明显的?”   秦医生胡乱猜测。   林清隅也说不准, 但直觉告诉他似乎不是这样:“这次是真的失控了,虽然不是最严重的。”   “但要是如你所言,我三天两头都这样的话,离辞世大概也不远了。”   “少东家你胡说什么呢!”秦医生在对面替他呸呸两声,“这不是见效了吗?往好处想,没准儿再治疗一段时间就好了。”   “你想啊,你这紊乱了有好几年,这才治疗一两个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照现在的势头下去,道路虽然曲折,但前途必然是光明的……再不济还有我和小孟夏陪着你呢!”   盯着“孟夏”两个端端正正的方块字,林清隅的脑海中浮现出他水润的圆圆眼来。   刚开始是黄铜色的猫眼,一会儿又变成了人类形态时黝润的葡萄眼。   让林清隅有一瞬间不是那么关心治疗结果,只是觉得治疗过程也没那么漫长。   “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开玩笑呢。”   “倒是你,忽然说话这么正经,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呼!   冰山大少爷还会开玩笑呢,真是罕见。   秦医生僵着脸剥了个核桃仁给自己补补,刚才脑子转得太急了,他现在觉得自己一口气有点儿续不上来。   嗑了一把坚果之后,他的能量又回来了,转念想到既然如今”毛茸茸抚慰法”初见成效,是不是应该趁热打铁呢?   重症还需猛药治。   现在既没有成例可循,林清隅刚才说的话也让秦医生充满了危机感,深深觉得有必要加快一下治疗进度。   越想越觉得事不宜迟,他掏出手机给孟夏发了几条消息。   -   孟夏惴惴不安地打招呼:“秦医生您好,是有什么事情吗?”   秦医生先是夸奖了一下孟夏上周立下的汗马功劳:“上周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哎呀真是多亏了你了……”   “他第二天真的就恢复正常了?!”   收到这个消息,孟夏振奋了一下,甚至暂时忘记了个人情绪。   “不过,我其实也没做什么特别的,或许误打误撞吧?”   秦医生赶忙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你的功劳。少东家之前也尝试了不少治疗方式,但都没什么效果。”   然后暗示孟夏要加大干劲,争取再创佳绩。   被人先表扬了一番,然后寄予厚望,孟夏激动得脸红红的。   有种初入职场的小菜鸟,就攻克下了好多老员工都没搞定的难题的感觉。   他非常认真地措辞了好几遍,才给秦医生回复过去,并且郑重承诺:“您放心,我会努力的!”   努力做什么呢?   跟秦医生聊天完毕之后,孟夏握着手机,呆呆地坐在床上,回想上个周末的自己在公寓里经历了什么,才让林清隅的病情得到了控制。   四只肉垫都被毫不客气地揉捏了个遍,而且,他还给自己抹护手霜。   林清隅还把脸埋在自己的的背部。   难道治病的终极奥义,真的是跟自己有越多的接触越好?   孟夏用两只掌心捂住脸颊,缓缓向后倒了下去,在他的后脑勺接触到枕头的一瞬间,两只毛绒绒的猫耳从发丝间冒了出来,也学着掌心的姿势,羞窘地往下压。   仰面躺在床板上,少年不舒服地扭了扭腰,不一会儿,一条又长又蓬的猫尾巴拱开睡裤边缘的松紧带,从里面钻了出来。   尾巴根被松紧带勒得有些难受,又扑腾着扭动了几下,将整条尾巴都彻底解放了出来。   上过生理课的人都知道,猫尾是从尾椎骨那里延伸出来的。   经过刚才的一番动作,孟夏睡裤的裤腰和内裤都被挤下去了一小截,卡在胯骨处,露出平坦白皙的小腹来,肚脐眼周围是浅浅的粉。   呜。   可是,自己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黑猫,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九条尾巴,真的没有太多部位可以给林清隅吸了。   小腹暴露在空气中,没多久孟夏就觉得有些凉嗖嗖的,这才慢吞吞腾出一只手来用力拽了拽上衣下摆,试图盖住肚子。   肚子不可以给林清隅吸。   尾巴呢?   给他摸一下自己的尾巴?   孟夏又放下捂在脸上的另一只手,捞过自己猫尾巴来尝试着捋了捋。   人类形态下他的尾巴也变得更长更软更蓬松了,像超大号的鸡毛掸子,再加上是长毛猫咪,平均每一根尾巴毛足足有七八厘米那么长。   因为是棉质毛,摸起来稍微不是那么丝滑,但是轻软得像一大朵云。   自己摸了几遍没什么感觉,孟夏渐渐放下心来,决定下次可以给林清隅摸一下自己的尾巴。   但只能给他摸尾巴尖,尾巴根是万万不行的。   -   出乎孟夏意料的是,林清隅的反应冷淡得异乎寻常。   他第二天恢复了稳定,也没有发消息告诉自己,还是孟夏过了两天才从秦医生的口中知道的。   因为周日忽然空闲,孟夏去排球社团练习了排球,还跟室友聚餐大吃一顿,朋友圈都比之前更新得频繁,林清隅也没点赞。   好像之前的温情相处只是昙花一现而已。   ……   周三是A大的公休日,统一不排课。   上午上了一节形势与政策之后,最苦哈哈的医学院也获得了珍贵的浮生半日闲。   吃午饭的时候,沈却就欢欣雀跃,把泡芙当小鼓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四休三才能成为全人类的权利。周三休息一下,感觉整个星期都没那么想死了。”   皱眉瞅了瞅被他一不小心敲扁了的泡芙,孟夏已经快要落下的手指拐了个弯。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受到林清隅的影响,他对食物也多了几分完美主义。   紧随其后,傅诗情从孟夏的旁边取走了一个圆鼓鼓的泡芙:“虽然我也很支持上四休三,但还是得提醒一下,敲扁了的泡芙你自己吃。”   沈却不高兴地压下眉头,扭头告状:“老大,他们孤立我!”   简狸被一声他这老大给哄得轻飘飘的:“哎呀,反正形状又不会影响味道。怎么能因为这件小事影响我们宿舍的友谊呢。”   “就让我来代表正义消灭它吧!”   一边说着,简狸伸手捏走了走了盒子最中间的“凹”芙。   咽下口中的甜点,孟夏冷不丁开口道:“但是老大,你好像是我们三个人之中,唯一一个吃了扁泡芙的人哎。”   “到底谁才是那个影响宿舍友谊的人啊!”简狸抱着脑袋崩溃,“孟夏我要禁止你讲话了!”   无辜眨眨眼睛,孟夏又拿了一个泡芙填满自己的嘴巴,然后用拇指和食指圈住鼓起一块的腮,无声比了一个OK的姿势。   威严疑似遭到“打击”的狸老大一声令下,众猫喵喵支持:“朕决定,今下午玩球,罚孟孟当守门员。”   被判哑刑的孟孟猛猛摇头,用手机打字:“不行,我有事。”   因为四个人围着食堂的桌子坐成一圈,他也举着手机在每个人的面前晃了一圈,六只猫眼跟着屏幕一起转:“有事?”   “有什么事?”   ——孟夏的事情,是替林清隅买药膏。   思来想去了一晚上,孟夏得出的结论是,林清隅脑子完全清醒之后,看到手背上被自己挠出来的伤,虽然从理智角度不至于跟自己计较,但看着心情却不太美妙。   以至于两个人的邦交。   正好公休,他就去了校医院,校医院拿药可以走学生医保,报销之后很便宜。   拎着装着药膏的塑料袋走在人行道上,孟夏一边走一边给林清隅发消息:“学长,你在学校吗?”   “我买了药膏,你要是有空的话,我去给你送。”   知道林清隅一忙起来就不爱看消息,孟夏本来没指望着他立刻回的,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收起手机,一条消息就跳了出来。   特务一样左右张望了两眼,他才捧着手机开始读回信。   林清隅选择性地掠过了孟夏的第一个问题:“不用。”   非常人机的两个字一个标点,拒绝之意明显。   孟夏继续问:“为什么不用送呀?是因为你不在学校吗?”   谁让林清隅不说呢,他只好自己猜。   孟夏是一个回复消息十分严谨的人,就算朋友给他发了一长串,他也会认真思考之后一条条引用给朋友回过去。   “我会对你负责的。”   一猫做事一猫当。   什么乱七八糟的…林清隅合理怀疑孟夏的小学语文和秦医生是同一个体育老师教的。   他只好站在图书馆的台阶前停住,远眺那颗黑鸦鸦的圆脑勺,然后无奈顺着脑袋主人的逻辑回答道:“我在。”   “那在哪里呀?”   执着小猫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之后,继续引导人机说话。   @L:“看来,你刚才东张西望了半天,效果并不怎么样。 ”   “抬头。”   林清隅叹了一口气。   啊?   孟夏有些茫然地扬起脸,站在原地东张西望。   然后就看见了长身玉立在图书馆门前的林清隅,他一只手拿着手机,但是没看,而是直直地朝自己站着的方向远眺过来。   担心孟夏还找不到自己,林清隅又往前走了两步,两个人在图书馆前的梧桐树下碰面了。   孟夏迫不及待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明明早就看到我了,怎么不说呀。”   刚刚从图书馆里走出来的林清隅:……   倒打一耙倒是很熟练。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本来想避而不见的,但被孟夏追问了两句,就又松口了。   但这些心理活动,林清隅当然不可能像孟夏解释。   “我已经好了。”   他只是伸出手,向孟夏展示强悍的自愈能力。   “用不上你负责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公共场合的缘故,他的语气格外冷淡。   这么快,孟夏惊讶。   他掖掖挡住半个下巴的方格围巾,探出一点脑袋看了看,小心程度好似眼神也会刮痛对方。   果然,不过三四天的功夫,林清隅手上的伤口不仅早已结痂愈合,连浅痂都已经脱落了,只在原处留下一道粉白色的疤。   孟夏轻松地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他为林清隅伤好了感到高兴。   另外,他弯腰从塑料袋里掏出刚刚买的药膏,展示给林清隅看:“幸好,我买了两种。”   “一种是促进伤口愈合的,一种是祛疤的,还能用得上。”   孟夏右手拎着上面印着校医院三个红色大字的空塑料袋,左手举着两管外皮写满了蝇头小字的药膏,杏眼弯弯地看着林清隅,姿势像比耶。   春日尚不灼烈的阳光透过树隙洒在孟夏藕白的脸颊上,给他贴上一块又一块的碎金。半眯的猫瞳呈现出透琥珀色,倒映出对面的人影,明澄又真挚。   光斑亮堂堂的有些耀眼,林清隅从孟夏的笑靥上撇开视线。   不过是买的药膏没白费而已,有那么值得高兴吗?   不知道是不是有风吹起细小的灰尘,他忽然感到自己初愈的伤口边缘微微发痒。   林清隅在心里想,自己要是不接受这个补偿的话,孟夏岂不是会很失望?   “行,跟我来吧。”   他率先抬脚转身,在周围停步的人越来越多了。   路过的大学生虽然不认识林清隅和孟夏是谁,但两个不同类型的大帅哥站在一起,总能吸引人多看两眼,有的人腿已经走了,眼珠子还没走。   “哎哎,你刚才看见了没,图书馆门口有俩长得巨好看的男的!”   “我敲你怎么不早说啊?”   “刚刚就在人边儿上,我总不能直接用手指吧……”   “没看到的帅哥,我宁愿不知道。”   “不是说要对我的伤口负责么。”和孟夏擦肩而过的时候,林清隅提醒道。   嗯——嗯嗯?   孟夏下意识点头,点到一半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自己只是来给林清隅送药的,没打算帮他上药啊?   但他是理亏的那一方,只好跟在林清隅的身后,眼睁睁看着他走过图书馆边的林荫道,然后走进了尽头的小树林。   如果是清晨,他们可以在小树林的里遇见勤奋背四六级单词的A大学子,但现在是懒洋洋的午后,只能撞见挤在同一条长椅上腻腻歪歪的小情侣。   林清隅神色僵硬地解释:“我只是想着,这里有椅子可以坐。”   他从来没在这种时间来过小树林,怎么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哦哦。”孟夏无措指了指小树林的尽头,“要不然我们去最里面,那里人少。”   走到尽头,小树林里确实没人了。   只是葱郁包围下的幽谧气氛,让两个人都多少有些不自在。   林清隅揉揉额角,随便指了一处:“就那吧。”   速战速决。   小树林的木质长椅没有人打扫,上面难免落了一层浮尘和树叶碎片。林清隅拿纸擦了两遍,还是没怎么擦干净。   孟夏灵光一闪,把空了的塑料袋平摊在椅面上:“要不然你坐在这个上面?”   一边说着,他还用贴心地手心帮林清隅捋了捋塑料袋上的褶皱。   林清隅垂下眼睑和“校医院”的大红色logo对视了一会儿,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出“坐椅子”这件事情。   注意到他的视线,孟夏在心里嘀咕:包装袋而已,又不会印在屁股上。   林清隅闭眼:“不用,你坐吧。”   “没事,还是你坐吧。”   孟夏通情达理地摆摆手:“我可以回去洗裤子。”   最后,在孟夏的热情邀请下林清隅还是坐下了,孟夏轻轻坐在他的旁边,不太近也不太远。   紧接着,细碎的声音响起来。   孟夏拧开药膏的盖子,撕开管口的塑封。   无事可做的林清隅看着他动作,拧盖子的时候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   孟夏小心翼翼地挤出一点药膏来抹在林清隅的手背上,然后用指腹均匀涂开。   半流体的药膏坨坨噗叽一下被压扁,指腹碰到林清隅的皮肤的时候,孟夏明显瑟缩了一下,揉开的动作也变得磕磕绊绊。   只是上药而已。   他在心里默念,这可是你的未来的本职工作。   林清隅的肢体也僵硬得过分,只是他一惯表情少,看起来跟平常没什么区别。   和磨砂猫爪踩在皮肤上的触感不同,人形孟夏的手指是纯粹的柔软。   两个人的手交错在一起,孟夏的手肉眼可见地比林清隅小了一圈。   要是姿势反过来的话,林清隅可以很轻松地完全笼罩住他的整只手掌。   右手抬在半空中,怎么放都不对劲,他动了动手指。   “好了吗?”   “等等,还差一点。”   孟夏又匆匆挤了一坨药膏,猫爪挠出来的伤口细长,从林清隅的手背中央延伸到靠近手腕的地方。   他顺着疤痕的走向一路抹过去,但最后一点疤尾被手表的腕带给盖住了。   孟夏咬咬唇,将一直拿着的药膏放在长椅上,腾出左手来去推林清隅的手表。   意识到孟夏遇到了阻碍,几乎在同一时间,林清隅也伸出手,想要把自己的手表往上撸一撸。   只是他的动作慢了一秒,一不留神握住了孟夏落下的指尖。   林清隅的体温应该是偏凉的,但孟夏却一下子从指尖烧到耳朵尖。   明明应该放开的,但林清隅却在惯性之下收了一下手指。   现在那种柔软的感觉更明显了。   肌肤相贴的部分逐渐酝酿出源源不断的热意,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他猛然松开。   孟夏也呐呐把自己的手缩了回来:“你自己撸一下手表——啊!”   他本来是尴尬低头的,但在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后,惊呼出声。   因为宽木条箍成的椅子中间是有空隙的,新买的药膏又是圆咕噜的柱体,放在椅子面上之后顺着滚了好几圈,撞到了林清隅的大腿上,管口处溢出来的白色药膏直接抹在了他的裤子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孟夏一边疯狂道歉,一边用自己另一只干净的手去擦林清隅裤子上的药膏。   指尖落在腿部肌肉的一瞬间,林清隅整个人都绷紧了。   由于种族原因,他对气温的感知没那么强烈,加上年轻气盛,一年里有大半年都穿得单薄,孟夏捂得温热的手指在腿上划来划去,触觉无比清晰。   刚开始的慌乱过去之后,孟夏也越擦越觉得不恰当了,手指颤巍巍的,想要立马抬起来,又显得太突兀,指腹将离未离地在林清隅的裤子上轻轻蹭着。   林清隅的呼吸乱了一下,心想,要是有选择的话,他情愿再被小黑猫挠一爪子。   见林清隅表现得淡定,孟夏也逐渐镇定下来,草草擦了两下之后迅速收手。   只是,大部分药膏都揩了下来,但是布料上还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一块洇开的深色污迹。   “还是擦不掉,怎么办啊……”   孟夏垂头丧气,自己本来是来赔礼送药的,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了。   他圆钝的杏眼垂了下来,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   意识到自己做莽事之后躲躲闪闪的,做错事之后又会这么眼神水润润地盯着人看。   林清隅叹了一口气,克制了多日的冷淡终于破功:“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就是我们两个人都得洗裤子了吗。”   “噗——咳咳,你真的不介意吗?”孟夏的脸多云转晴,“不过,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就不能回图书馆了?”   林清隅摇头:“本来就没打算去了。”   要不然也不能在门口碰见躲了好几日的某个人。   “哦哦,那就行。”孟夏放心了不少,“正好药涂好了,我们回去吧。一会儿药膏干在上面,你的裤子很难清洗。”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找药膏的盖子想要拧回去。   但刚刚张开手指,就犯了难。   孟夏的两只手上都沾了白花花的药膏,要是拿东西的话,肯定会沾得到处都是。   就在他踟躇的时候,林清隅默不作声地伸手将药膏接过去了,找到盖子盖好,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包手帕纸,擦了擦外包装上多余的膏体。   即便是用过的纸巾,他也叠得颇为整齐,而不是皱巴巴团成一团。   将用完的废纸暂时放在长椅面上,林清隅又抽了一张手帕纸。   孟夏看得有些疑惑,下意识追问道:“啊,是还有什么要擦的吗?”   他觉得已经擦得很干净了。   “有。”   林清隅将纸巾一层层展开,视线略显无奈地投向孟夏,“伸手。”   “难不成你打算就这么翘着手走回宿舍吗?”   “不打算。”   孟夏缩缩脖子,伸出两只手在林清隅的面前摊平,掌心白白净净的。   林清隅连抽了两张纸巾,覆盖在他的手上。   “另一只。”   孟夏乖乖换手,小鹌鹑似的服帖。   林清隅包着他的手指仔细揉捏。   虽然这次是隔着纸巾了,但只有薄薄一层,和没隔的区别不是很大。   人在紧张状态下,总是会预想最坏的结果。   孟夏的垂下的睫毛簌簌抖啊抖,既担心纸巾会破掉,又忍不住思维发散,纸巾要是破了会怎么样呢……   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可以了。”   林清隅把用完的纸巾叠成小方块。   “谢谢。”孟夏蜷缩起手指往回收。   但他才收了一半,就被林清隅的嘱咐给拦住了。   “这样擦不干净,你回去记得用洗手液再洗一遍。”   “哦哦好。”   孟夏握到一半的拳头赶忙松开,五根手指头翘了起来。   走之前,他示意林清隅拿着祛疤药膏:“虽然伤疤很浅,但你也要记得按时涂。”   林清隅颔首应下。   另一支罗红霉素软膏是用不上了,孟夏拿起来准备揣进自己的兜里。   没想到,林清隅也向他伸出了手。   ?   孟夏歪歪头表示对他的动作的疑惑。   “不是买给我的吗。”   林清隅总是爱把问句说成肯定句。   “可是你的伤已经好了呀。”   林清隅顿了一会儿:“我可以留着下一次用。”   “也对。”   孟夏满足地递过去。   林清隅伸出右手去接,两个人分别捏住了细长管的前后两端。   孟夏没有撒手,只是一味盯着林清隅手背上的白痕看。   不对不对,一点都不对。   这么说的话,他岂不是还想要过分蹂躏自己!   他抿紧了双唇抬起眼睛来看林清隅。   林清隅不清楚孟夏的脑回路,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松手了。   他轻轻拽了拽以示提醒。   孟夏危机感陡重地反拽回来,但是力度也轻轻的。   不给自己了是想给谁?难道小黑猫在别人那里还欠了同样的外债?   两个人拉锯几个回合,最终以孟夏力气太小惜败而告终。   林清隅右手拿着两管药膏,左手拎着装着废纸的塑料袋。   孟夏翘着两只手,跟他肩并肩走出了小树林,要是仔细看,白净的小脸上还有些警惕。   -   孟夏一路张着手回了宿舍,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洗手间洗手。   “哎,你怎么现在回来了?”傅诗情扭头问。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有点儿前后不靠的,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再在外面消磨一会儿,顺便吃晚饭,或者干脆早买了饭带回来,一会就不用出去了。   孟夏却两手空空。   刚说了一句话,他人就不见了,嗖嗖踩着梯子爬上了床。   傅诗情顺着声音抬头,就看见孟夏坐在床尾,把床帘的门撩到一边,蹬了拖鞋在脱裤子。   孟夏愣了一下,才道:“我没想那么多,办完事情就直接回来了。”   “你干什么去了?”   他们室友关系好,平常打听两句也没什么避讳的。   孟夏含含糊糊:“去买了点儿东西。”   傅诗情住嘴没再问了。   换了一条干净裤子之后,孟夏抱着原来的那条用盆子装了拿去洗。   学校宿舍里没有洗衣机,得到生活服务室去用公共的,因此他的盆子里还装了一桶洗衣液。   一看孟夏的装备,傅诗情就看懂他要干什么去了。   出去一趟,为什么要洗裤子?   他有几分疑惑地皱眉。   又过了几个小时,四顾猫庐的其他两个人也回来了。   沈却蔫儿哒哒的,打了个招呼就爬上床了,他躺下去的时候,只听见宿舍不怎么结实的木头床板发出咚得好大一声响。   简狸倒是精力挺旺盛的,才从外面野回来,依旧安静不下来。   蹭蹭这个室友,挨挨那个室友。   傅诗情抱着胳膊斜眼笑:“外边儿野花闻够了,又回来稀罕家花是吧?”   “谁说的!你们都是家花!”   简狸豪放摆摆手,大有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架势。   孟夏在旁边弯着杏眼笑:“完蛋噜,傅少爷要更不高兴了!”   傅诗情出身好,家里难免养得精细,人有些外冷内热的脾性,他们只有在打趣的时候,才会故意叫他“少爷”。   “我这哪是少爷啊?是勤勤恳恳的老奴还差不多。”   傅诗情往椅子背上一靠,伸长了腿:“你们一个两个三个地都出门撒欢去了,我在宿舍里做了一下午的思修PPT。”   二人纷纷赔笑,上前替他锤肩膀捏胳膊:“辛苦了辛苦了!赶紧歇会儿!”   “饿不饿,要吃点什么吗?去给你打杯水?”   思修平常没什么作业要求,就是整个学期要求做三次小组展示,班级内四到六人自由组队,除了个别情况,大家都理所当然地宿舍组队了。   小组展示的分数和出勤次数按比例作为结课成绩,展示分数由班级同学和老师共同打分。   这种情况懂得都懂,大家都不会认真听,随便看两眼就打分了,所以有个制作精美的PPT十分重要。   傅诗情审美不错,大家分工制作完之后,最后的整合和微调就交给他了。   肩膀被人捏得舒服,他微微眯起眼来,矜持的视线绕了个圈落在孟夏桌上的小鱼干罐子上。   面对劳苦功高的功臣,这种时候孟夏只有心甘情愿地乖乖双手奉上。   接受供奉之后,傅诗情单手端着小鱼干罐,先自己叼了一根,然后反客为主,跟洒杨枝甘露的菩萨似的,往孟夏和简狸的嘴里一人塞了一根。   当然,他还存了应有的良心,先投喂给孟夏,再投喂给简狸。   为了方便傅诗情投喂,简狸早已挪了个位置挨在了孟夏的身边。   一时间,整个宿舍里听取咔嚓声一片。   傅诗情和孟夏都吃得文静,简狸三口两口造完了。   叼着小鱼干磨牙的功夫,孟夏又走神了。   林清隅还说自己没有双重人格呢,态度忽冷忽热奇奇怪怪的。   紊乱的时候差点把自己rua秃了,清醒的时候连个消息都不发,但是——他今天后来又替自己擦手了。   这算是什么……   孟夏伸出一只手捧住自己热乎乎的脸颊。   简狸吃完了没事干,一转眼看到他,大呼小叫起来:“孟夏,你吃个零食怎么突然脸红了?”   不是,今天大家怎么回事?   孟夏瞪圆了眼睛,敢怒不敢言。   一个个都火眼金睛小狗鼻子,揪住自己不放了。   “我去生活服务室看看衣服洗好了没!”   他一推椅子踩着拖鞋踢踏踢踏跑走了。   学校的洗衣机是黄金资源,每到晚上和放假的时候,都要排队,孟夏过去的时候,他的衣服已经洗好了,被人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放到了自己的空盆里了。   尽管可以端盆就走,他还是抿嘴站在那里磨蹭了一会儿才回宿舍。   -   虽然安慰了孟夏,但林清隅不想穿着这么一条脏污明显的裤子招摇过市,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去一趟宿舍。   他在宿舍里也有四季衣物。   林清隅和陈子期住同一个宿舍,也是四人间,因为是公休日,其他两个舍友都在,倒是陈子期不知道去哪里了。   见到林清隅大白天的回来,另外两个人都露出震惊的神情。   学校的洗衣机几百号人用,男寝更是不讲究,总有人把袜子和内裤丢进去一起洗,林清隅嫌弃得很,从来没用过。   他换好干净衣物之后,把裤子打包了,打算带回公寓。   林清隅不喜欢碎片化的任务,习惯把做一件事情的时间集中起来。既然要洗衣服,他干脆把整个公寓里需要清洁和整理的东西一起归置了。   把自己的裤子先丢进洗衣机之后,他拧开了客卧的房门。   这间房间,现在是属于孟夏的,但里面并没有留下什么和他有关的痕迹。   林清隅从靠墙的衣柜中取出一套干净的三件套,就在他弯腰掀起床上原本铺着的床单的时候,忽然注意到床尾角落的地毯上,趴着一只小黑猫玩偶。   正是上上个周自己给孟夏的那个。   他原本都忘记这件事情了,没想到在地毯上又看见了它。   林清隅半蹲下来,若有所思地将玩偶拎了起来。   刚拎到跟视线齐平的位置,他又换了个姿势。之前在网上修习过,拎后颈是一个错误的抱猫姿势。   玩偶软趴趴地躺在林清隅的手里,任凭他摆弄。   让林清隅想到了自己上个周末是怎么将小黑猫翻来覆去地揉捏的,孟夏可没有这么配合。   但瞪着自己黄铜猫眼比玻璃珠要晶亮许多,就是眼神颤来颤去,好像被自己的半蛇形态吓到了?   他夹着玩偶坐在地毯上,打开了自己看到一半被林父打断的购物软件。   还是买个什么东西安慰孟夏、顺便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吧。毕竟按照秦医生的医嘱,自己之后要继续保持治疗力度,别把人给吓得不敢靠近了。   但是林清隅忘记了,自己最近一次使用购物软件,是浏览便携翻译器。   软件还保留着最新数据,他刚一点进去,就看见一款白色蕾丝颈链翻译器的细节图赫然显示在最醒目的位置上。   根本由不得他忽略。   越是用途隐晦的商品,越是能激发出人丰富的联想能力。   几个小时之前画面在林清隅的眼前回放,图书馆的槐树下,孟夏仰头看自己的时侯,脖颈因为姿势显得更加纤细,浓翠的树影错落印在他薄薄的皮肤上,看起来白皙而脆弱。   无论从客观还是主观角度来评价,都十分具有观赏性。   这样的一条颈链,确实很适合很适合佩戴在孟夏的脖子上。   精巧繁复的花纹可以为他空荡荡的脖颈做点缀,洁白的颜色不仅不会弄巧成拙,反而会更衬托出他鲜活的生命力。   再往下——没有再往下了。   大家都是同性,谁会总是盯着跟自己一模一样构造的人看来看去。   发现自己的大脑中终于是空白画面,林清隅面色古怪地松了口气,仓促在页面上滑动了几下,然后按下了“确认购买”键。 第26章   一分钟之后, 网店客服发来一个链接:【您购买的“全网好评,猫猫人最爱的玩具球”付款成功!】   请您确认收货地址。   确认地址是学校旁边的公寓之后,林清隅依言点了。   网点客服:【商品下单成功之后将在四十八小时之内发货哦~请您记得关注物流消息。】   逢年过节, 客运和货运都分外拥挤。   还好孟妈妈有先见之明, 提前了两天寄快递, 把自己做的青团给孟夏邮到学校。   担心会坏掉, 她寄了顺丰快递,还在里面装了好几个冰袋, 就连上班的时候, 都时不时抽空看一眼手机上的快递消息, 想着一送到就及时提醒孟夏去快递驿站拿。   顺丰的效率还是挺快的,孟妈妈前一天发出去, 第二天就寄到孟夏的学校了。   学校快递点从收到货物到透柜, 还需要一段时间。   但孟妈妈看见快递被签收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给孟夏发了消息。   “宝宝, 我给你寄的青团到了, 你那边收到了没?”   春困秋乏夏打盹,孟夏正好在上下午第一节课, 靠在椅子眼皮一点一点的。   好痛苦的作息, 学校真应该出台一项规定, 不同种族的学生分段采取不同的上课时间。   猫猫人就应该多睡大觉。   就算是好学生, 也很少有心甘情愿上课的,孟夏一边生无可恋地记笔记, 一边偶尔看两眼手机。   太困了, 连他平时最爱玩的软件都看得毫无欲望。   忽然收到孟妈妈的消息,孟夏刷得撑起眼皮,也第一时间回复。   “!”   猫猫伸舌头.jpg   “这么快!谢谢妈妈!”   “我还没收到消息呢, 学校投柜应该还需要一会儿,”   孟妈妈却发来一个撇嘴的黄豆小人:“这只小猫长得不太俊啊。”   “不如我家崽好看。”   孟夏一边绷着唇角强忍笑意,一边拍了个小小的猫屁:“那是,也不看我是谁生的。”   猫猫比大拇指.jpg   一直等到下午最后一节课,快递还没投柜,孟夏吃完饭的时候特意绕过去看了一眼,只见快递点外面摆的箱子袋子都要摞成小山了。   看样子今晚是不用想拿到了。   这次的清明节正好连着周末,周六到周一放三天。而孟夏和林清隅之前约定好的打工时间,只包括了周六周日,上学上班都白得一天假期,孟夏觉得自己最近的小日子都过得美滋滋的。   前有工资,后有假期吊着,他站在林清隅的公寓门前,默默握拳给自己打气。   打工人哪有不犯错的,只要老板不开除自己,自己就可以厚着脸皮继续干下去。   进门之后,孟夏从玄关的柜子里找自己的拖鞋。   孟夏敲门的时候,林清隅正好在倒水喝。开完门之后,他站在饮水机边,看着孟夏换好拖鞋,又把自己的运动鞋放进去,弯腰的时候一只手扶着鞋柜的边缘,手指被深棕色的木料衬托得纤细白皙。   随着两个人在日常生活中的接触日益增多,林清隅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没办法把孟夏只当成辅助自己治疗的那只小黑猫了。   他又想起小树林里,长椅上,自己握过的那截柔软指尖,和现在搭在鞋柜上的是同一双手。   吐出一口气,林清隅伸手拿起了旁边的另一只杯子。   换完鞋子之后,孟夏跟往常一样往客卧走,却不防被林清隅给叫住了,他有些惊讶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要喝杯水吗?”   只见林清隅站在饮水机前,右手拿着杯子,左手也拿着杯子。   很显然,有一只杯子是自己的,而且也看起来不容自己拒绝的样子。   于是,孟夏犹豫地点点头:“那就喝吧。”   虽然孟夏本来没有要喝水的打算,但当林清隅递过杯子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紧张到口干舌燥了,捧着杯壁咕咚咕咚喝了好多。   孟夏一口气喝完之后,只听林清隅又问道:“怎么喝这么急,要是渴的话再来一杯?”   孟夏赶紧摆手:“不用了!我喝饱了!”   好奇怪……   今天的林清隅,和上周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好像吸饱了精气的妖怪似的,感觉对治疗这件事十分消极怠工。   难道老板们不应该都喜欢节省时间、提高效率吗?   话说,蛇不就是这样吗,大吃一顿之后可以好几天不吃饭。   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孟夏投向林清隅的眼神瞬间变得躲躲闪闪,他过段时间不会还会变成上次的蛇尾模样吧?   不行不行,自己一定要努力帮助他治疗,这对两个人都有好处。   “我去做准备了!”   丢下一句话,孟夏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远了,经过林清隅的时候带过一阵微风。   林清隅仰头将冷掉的半杯水一饮而尽。   -   孟夏将蓬松大尾巴绕了一个圈,圈住林清隅的手腕。   小黑猫虽然体型不大,但尾巴挺长,绕了林清隅的手腕一圈还有余,多出来的毛绒尾巴尖在他的手背上拍来拍去。   暗示意味十足,勾引意味也十足。   但林清隅就跟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纹丝不动,没有流露出有半点想要摸一下的欲望。   孟夏并不气馁,尾巴尖灵活地转了个弯,往林清隅手心里的缝隙钻,眼看就要把“摸我尾巴”四个大字刻在脑门上了。   林清隅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脑上的文档,其实,他在小黑猫把尾巴缠上来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   但他却硬生生无视了孟夏明晃晃的邀请。   因为,他的脑海里现在全都是在购物软件上浏览到过的内容——   可以系在猫尾巴上的蕾丝蝴蝶结,一溜垂涎的“看看尾巴[爱心眼]”,还有那句“我老是忍不住想摸一把”。   孟夏全然不知林清隅的脑子里现在在播放少儿不宜画面,只是铆足了力气坚持不懈地努力。   终于让他将林清隅的手撬开一条缝,猫尾巴得意地呲溜一下钻进去了,躺在他的掌心里得意洋洋的晃着,小蛇一般扭来扭去。   林清隅猝不及防地被迫捋了一把。   和更多肉的身体不一样,猫尾巴的手感摸起来像一大片丰盈的云。   人确实摸过一次猫尾巴之后,就再也没办法拒绝了。   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   还有,小黑猫的心还可真够大的,上次被捏了个肉垫就被吓得挠了自己一爪子,现在又记吃不记打地把尾巴主动送上门来了。   林清隅面色从容地抬手又摸了一遍猫尾巴尖。   孟夏的脸却一点点烧起来,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尾巴也逐渐僵硬成一条硬邦邦的鸡毛掸子。   刚才硬把自己塞过去的时候没觉得,但被林清隅主动伸手摸之后,触觉神经终于迟到地连上线了。   那可是尾巴呢……   明明林清隅只是很顺从地握着自己的尾巴尖摸来摸去,但微痒酥麻的感觉却顺着尾巴骨一路传递到尾巴根。   孟夏这才抖着耳朵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自己只有一条尾巴。   尾巴尖和尾巴根都同属于一条尾巴,尾巴尖把自己的感受忠实的、放大了几十倍地传递到了尾巴根。   累积的羞耻心终于席卷了小黑猫,身体越蜷越圆,猫爪搭在紧紧闭起来的眼睛上,试图掩耳盗铃。但是他的尾巴还在林清隅的手里,刚硬塞给人家又出尔反尔地收回来,未免太没面子。   于是,林清隅就看见小黑猫的尾巴绷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直,眼看都能绑到弓上做弓弦用了。   该不会是因为猫尾巴太过娇弱,自己手上力气没有轻重,一不小心把孟夏的尾巴给抻到了吧?   他毫不犹豫地把小黑猫的整条尾巴从头到尾摸了一遍,确认没有不正常的骨节凸起,同时沉声询问道:“你怎么了——是尾巴哪个地方疼吗?”   刷刷刷——   受惊过度的尾巴终于放弃了面子,猛地从林清隅的手里抽出来,迅速卷进猫肚皮里藏严实了,小黑猫也团成一个圆滚滚的大毛球,骨碌碌想往远处滚。   但孟夏现在就在林清隅的大腿上,想滚也没多余地方滚,闭着的眼睛又看不见方向,最终晕头转向地撞到了林清隅的腹部上,不动了。   “喵……”   尽管逃错了方向,小黑猫也逃不动了,抵在林清隅的小腹上,发出一声气若游丝的哀怨。   简直太过分了!   林清隅把自己的尾巴摸了个彻底,然后还问自己怎么了!   林清隅低头,感受着隔着一层衣物贴在自己身上的温热,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妙难言的感觉。   猫咪小小的一团,还微微发着抖,但只能依赖地拱在自己的身上。   “好了,没事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是放低了嗓音,用有些生涩的语气哄孟夏,并且用手轻轻拍了拍小黑猫的脊背。   孟夏哆哆嗦嗦发出一声委屈的“喵呜”,抿着嘴巴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地更紧了。   ——猫球乌漆嘛黑的一团,作为不同种族的公民,林清隅又对猫咪的身体构造欠缺深入的了解,要是代换成人看的话,他拍的更类似于是孟夏的后腰,宽大的手掌每次落下的时候,掌根都会带到更靠下的部位。   在林清隅看不见的地方,小黑猫藏在肚皮底下的尾巴一抖又一抖。   孟夏的语言系统连同理智已经一起紊乱,汉语,英语,猫语在他的大脑里混乱打转,根本组不成一条完整正确的句子,当然,就算是他想说什么,现在也没人听。   “呜en……”   软绵绵的哼唧声从高复低,小黑猫蜷到再无可蜷的余地,终于自暴自弃地一点点把自己瘫开了。   先是颤抖到快要痉挛的大尾巴,然后是四只猫爪,然后是三角尖的耳朵,不太情愿地,但又没什么力气贴在脑壳上了,哆嗦着聪明毛支棱了起来。   最后是猫猫脸。   脸颊毛被孟夏自己捂得四翘凌乱,衬托得镶嵌在里面的眼睛鼻子嘴巴愈发秀气。   见孟夏终于肯露出脑袋来,林清隅心下微松:“刚才把我吓了一大跳。“   ”不过,看你尾巴的灵活程度,应该不是有事的样子。”   你还说?   你居然还说!   再软的柿子也有恼羞成怒的时候,孟夏气邦邦瞪了林清隅一眼,然后一个纵身从他的大腿上跳下去,跑了。 第27章   因为跳下去的时候太过慌乱, 小黑猫甚至在光洁的地板上趔趄了一下,才又踩着风火轮迈爪如飞地跑走了。   孟夏一头拱进客卧的猫门里,袖珍门板被他撞得摇摇晃晃。   林清隅只感觉到自己的大腿上陡然一轻, 柔软的小黑猫就这么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串气急败坏的脚步声。   猫咪的走路声音都是很轻的, 约等于没有, 能把地板跺出这么大的声音来,可以想象得到孟夏有多慌张了。   孟夏将自己恢复成人类形态, 三下五除二套上衣服折返到书房。   林清隅正坐在椅子上, 这次终于轮到他居高临下地看对方了。   看到林清隅仍然是一副三分不解七分坦然的表情,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下次把你的尾巴给我摸一下试试呢?”   话音刚落,孟夏就猛地用双手捂住嘴巴, 不是, 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对上林清隅皱起来的眉心,他迟疑地后退了一小步。   ……什么。   林清隅大脑当宕机了一瞬, 终于知道小黑猫刚才为什么反应那么剧烈了, 但他的理智还是支撑着他回答道:抱歉,我不不知道会那样。”   “但是我的尾巴恐怕不能给你摸。”   孟夏黑眼珠乱颤, 东瞅西瞥就是不敢正眼看林清隅:“谁要摸你的尾巴啊!”   嚷嚷完之后, 他一溜烟跑到大门口, 开门跑了。   “……”   林清隅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还没到结束时间,甚至连治疗的二分之一都没有度过。   但他慢慢吐出一口气, 并没有要将人追回来的意思。   孟夏瞪过来的最后一眼, 在他的面前挥之不去。   一双猫瞳湿漉漉的,好似夏日井水里湃过的薄皮梨子,同时集灼热、湿黏还有清甜于一体。   -   孟夏一口气跑到电梯里, 看着光鉴如镜的的电梯壁,才发现自己穿着拖鞋出来了。   但他回头看了看,还是决定拖鞋就拖鞋吧。   等到过了一个星期之后,尴尬的气氛应该能消散一些?   孟夏穿着拖鞋走在A大校园里,倒是没什么突兀的。   因为大学生群体十分多样化,有的人衣着整齐,不洗头都不好意思出宿舍,有的人为了方便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睡衣拖鞋就去食堂买饭了。   再加上是周末,可谓是一周中拖鞋浓度最高的时候,他混在其中就像是小黑猫夜行一样丝毫不起眼。   大概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他的悲催经历了,孟夏刚走到图书馆附近,就收到消息提示自己的快递到了。   是妈妈的爱心青团!   他瞬间把所有顾虑都抛到脑后,直奔快递点。   为了给青团保鲜,快递箱子里装了冰袋,本来已经在快递点耽误了好长时间了,再囤放下去,他担心冰袋会化掉。   孟夏开开心心抱着快递往宿舍走,他脚瘦,穿着拖鞋走路时间长了,有些不跟脚,总是容易往下掉。   在拖鞋又一次没跟上脚步的时候,他叹了口气,抬脚勾了勾。   没勾动。   孟夏又用力拔了拔,这次拔起来了。   他有种不妙的预感,低头一看,灰色水泥地下只剩下一个不规则的口香糖印。   路旁边就是垃圾桶,应该是有人偷懒想把口香糖直接吐进去,结果半道掉在了地上,也没包着捡起来,就直接走了。   孟夏单脚蹦着艰难查看了一下拖鞋的鞋底,上面毫不意外地粘着一块脏兮兮的口香糖。   自己在林清隅的公寓里穿了快两个月都干干净净、鞋底一点灰都没有的拖鞋,刚进入险恶的室外不到一个小时,就被玷污了。   孟夏嫌弃地撇撇嘴角,那还是洁癖比较讨人喜欢。   从这里到距离宿舍楼还有大约一半的路程,此后每走一步,孟夏都心疑口香糖在自己的鞋底粘得更牢了一分。   等到他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洗手间去刷拖鞋。   孟夏使劲刷了半天,大部分都被刷下来了,唯有一点儿特别顽固,好巧不巧嵌进了鞋底的花纹里,怎么也弄不出来。   他一手举着鞋刷,一手拿着拖鞋,理智思考自己要是穿着这样一双鞋踩林清隅公寓的地板,会发生什么。   嗯~~   孟夏甩甩脑袋,毅然决然地把拖鞋扔进了垃圾桶。   一双拖鞋而已,自己回头重新买一双就行了。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经历了一波三折之后,孟夏可算是腾出手来拆封青团。   冰袋果然已经都化了,但孟妈妈放的够多,青团并没有什么问题。   青团用保鲜膜包着,每一个上面都写了馅料口味,其中孟夏最爱的豆沙味占了半壁江山。   他眯着眼拿了一个、两个、三个。   揭掉保鲜膜,草绿色的青团完全展露在孟夏面前,还散发淡淡的艾草清香。   他直直盯着搓成圆形的青团,冷不丁想起了林清隅那双的碧绿眼眸。   因为自己今天第一次俯视了林清隅,看得尤为清楚。   不对,自己为什么要把青团和“雇主”联想到一起啊?   听起来都变难吃了……   在内心痛斥了自己一会儿,孟夏啊呜张嘴,恶狠狠一口咬掉了半个青团。   等到他鼓着一边腮帮子抬起头来的的时候,青团上多了两排清晰的牙印。   这么看的话,代入一下好像,也不是不行?   -   直到第二天打扫卫生的时候,林清隅才意识到,孟夏穿着拖鞋直接跑了,他的运动鞋还留在公寓的鞋柜里。   在之后的几天里,他几次想起那双鞋。   更准确的说是,他在考虑自己要不要把鞋子给孟夏送过去。两个人都在同一个校园,见面很方便。   或许是习惯了每周固定的接触时长,上一次孟夏中途离开之后,林清隅竟然有些不适应。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给否决了。   难道孟夏还缺这一双鞋穿吗?非得自己巴巴去送。   药物成瘾这是已经开始蚕食自己的正常生活了吗……   也不知道治疗结束之后,需不需要再签一个戒断期的雇佣合同。   而且,是孟夏自己穿着拖鞋跑出去了,怎么也不知道回来换一下。   ……   青团到了,清明节假期还会远吗?   紧接而来的周末,就是众人翘首以盼的假期。   上半年从清明到五一到端午,隔三差五都会有个小假期,幸福指数比下半年高了不少。   青团不能久放,分给了舍友朋友一部分之后,孟夏自己也吃了好多,猫毛吸味儿,长毛猫更是加倍,吃得接连好几天身上都是艾草红豆味。   在清明假期结束的最后一天,孟夏终于有望消灭所有的青团。   最后还剩下几个了,他不想继续留到明天,一鼓作气全吃完了。   但后果就是,吃得有点撑。   糯米粉不好消化,孟夏现在觉得自己的肚子沉甸甸的,好像也变成实心的了。   大学生大概是一个喜欢屁大点事都要发朋友圈的群体,他在朋友圈里哼哼唧唧。   孟夏没屏蔽妈妈,孟妈妈一会儿就看见了他发的朋友圈,心疼之余又有点儿哭笑不得,在评论区出主意道:“你宿舍里有没有消食片啊?出去买一盒。”   “或者去操场上溜达溜达。”   在满屏“哈哈哈哈哈”的嘲笑及幸灾乐祸中,孟妈妈是唯一一个认真关心的。   孟夏感动地发了个噘嘴亲亲的黄豆小人:“世上只有妈妈好!”   但是对于出门这件事,他却不怎么情愿。   他已经洗漱好换上睡衣了,实在是不想离开温馨的寝室。而且他们学校不准外卖员进校园,只能存在外卖柜里,就算是美团买药也得走好远。   要不然就在宿舍里活动一下好了。   打定主意之后,孟夏变回本体小黑猫,认真蹲坐在了宿舍里摆的猫抓板面前。   沈却路过,笑嘻嘻弯腰偷袭了一把小黑猫的肚子,夸张道:“哇,真的好圆啊!”   “快要跟你的后脑勺一样圆了!”   分不清这算是好话还是坏话,孟夏扭头咪咪呜呜地冲他乱喵一通。   为了节省空间,宿舍的猫抓板是“L形”立式的,靠墙摆着,小黑猫直起身子先把两只前爪搭了上去,一下一下抓着。   傅诗情高踞上铺,隔着蚊帐拍了一张猫猫挠墙的照片,放大修剪,制成表情包,甩到群里一气呵成。   简狸锐评:“这个表情包非常适合用在刚刚手贱的某人身上@阿阿阿雀.”   @阿阿阿雀:猫猫抗机关枪.jpg   @狸老大:?   @狸老大:猫猫抗炮筒.jpg   对于小群内的炮火连天,孟夏无知无觉,并且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导火索。   他在忙着一举两得。   抓猫抓板一方面可以消消食,另一方面是可以磨一下自己的指甲。   孟夏已经答应了秦医生要努力工作,虽然他的内心已经做好了躺平任林清隅蹂躏的准备,但害怕再像之前一样起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先给了人一爪子。   所以决定没收凶器——把自己的指甲尖磨得短一点圆一点。   站着磨了一会儿前爪,小黑猫又甩着尾巴跳起来,将整只猫挂在猫抓板上,前爪后爪一起磨。   这个动作难度有点大,孟夏累得呼哧呼哧喘气,没听见自己埋在上铺被子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今天肚子太撑了,负担有点重,磨了没两分钟,小黑猫就扒着猫抓板缓缓倒滑了下来。   但四只毛茸茸的猫爪还倔强地贴上面,脑壳也抵了上去。   就在他面壁反省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咦,有人给你打电话!”   不用舍友提醒,孟夏也听见了,拔下爪子来三步两步跳上床,这个点了能有谁找自己?   难道是妈妈问自己买药了没有,小黑猫钻进床帘里之后才发现手机被压在了摊开的被子底下,按照他现在的体型,掀开被子实在是太难了点,于是干脆叼起一个被子角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被子底下就鼓起一个小小的包,顾涌顾涌地不断变换着位置,小推土机似的。   正在震动的手机屏幕亮着,为孟夏提供了正确的方向。   脑袋终于拱到手机面前,他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老板】。   “喵?”   转化了一会儿,孟夏才反应过来这是之前自己给林清隅改的备注。   那也很可怕了。   怀疑自己是脸怼得太近眼睛花了,小黑猫一屁股蹲坐在床垫上。   然后险些被被子再次压趴下——最近宿舍停暖了,晚上有点凉,他盖的被子是孟妈妈专门找人做的棉花被,有好几斤。   重量差点就能赶上一只小黑猫了。   但即便是孟夏眨了好几次眼睛看了又看,也不能改变来电人就是林清隅的事实。   手机震动的时间越来越久,震得孟夏的心都要慌了,这个样子没办法接电话,于是他赶紧变了回来。   切换为人类形态之后,孟夏全身光溜溜的不着寸缕,他拽过被子来裹在身上,然后靠在墙上接通电话:“喂?”   听筒里传来的嗓音闷闷的,呼吸声也有些明显。 第28章   裸露的皮肤直接贴在被子上, 孟夏的五感都被触觉带得无限放大。   接通之后,他才有些恍惚地意识到,这个样子跟林清隅通电话, 是不是太奇怪了一点。   虽然隔着屏幕看不到彼此, 可在这种情况下, 人的心理难免受到影响。   被子没有拽严实的缝隙里透进来一丝风, 孟夏轻轻瑟缩了一下。   他的指尖攥住被角用力拽了拽,盖住肩头。   呼吸声也不怎么均匀, 轻一下重一下的等待着对面传来的回应。   每一声都像是在读秒。   林清隅是先顿了一下, 才解释:“给你发消息你一直没有回, 我就打电话了。”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兜兜转转了几天还是出现在孟夏的宿舍楼下。   林清隅本来是在宿舍里帮陈子看他的论文的, 但陈子期修改的速度太慢, 等待的时间他有些无聊,但也没法做什么, 难得拿着手机刷了一会儿。   谁知道就这么巧, 刚好刷到了孟夏的朋友圈。   没有长篇大论,就一句“吃撑了肚子好难受orz”, 但林清隅却能想象得出来孟夏蔫嗒嗒的语气和趴在脑袋顶上的猫耳朵。   几乎没怎么犹豫地, 他拿起车钥匙就出门了。   “你先自己改着, 我出去一趟, 很快就回来。”   林清隅有辆车停在学校的停车场,这算是他为数不多使用的特权。   孟夏小声解释: “我把手机扔在床上了, 没听见消息提醒。”   在宿舍里跟林清隅打电话, 他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我马上看。”   林清隅的声线很清晰,被电流处理过,不像平时那么冷淡, 但是稳稳的:“我都给你打电话了,干什么还要多次一举。”   “嗯…”   孟夏很轻地答应了一下,“那你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呀?”   他的尾音多拖了一拍,林清隅的脑海中浮现出孟夏用力抿唇的时候梨涡被挤出来的模样。   “正好在学校,给你送盒消食片。”   “啊?”   孟夏惊讶地张嘴,没想到居然是这件事。   “不是吃撑了吗?自己发的朋友圈都不记得了。”林清隅淡淡提示。   “不用不用,我现在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   孟夏急得把手机从左耳边换到右耳边:“那也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林清隅道,“而且我已经到了。”   “我打听过了,你们专业大二的学生,应该是住在18号楼吧?”   林清隅他已经在自己的宿舍楼下了?   孟夏条件反射想要拉开床帘看,但拉到一半又想起来自己在床上也看不到窗外。   室友三人只看见他的床帘边上闪过一条白生生的小臂,然后迅速缩了回去,三个人排列组合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浓重的疑惑,发生了什么事?   孟夏那么一松手,被子就从身上掉了下去,他手忙脚乱地捡起来重新披上。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下去!”   林清隅听见他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着急,小心点。”   他以为孟夏是要换衣服,耐心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他,但没想到孟夏居然是穿着睡衣出来的。   孟夏的睡衣总算不是黑灰色系的了,借着一楼寝室玻璃窗内透出来的灯光,可以分辨出来是浅蓝色的。   或许是为了洗完澡穿衣服方便,这是一件长款的毛绒睡袍。   尽管光线昏暗,看得不是特别清楚,但林清隅私心还是觉得,亮一些的颜色比黑灰色系更加适合孟夏。   显得整个人都明媚了一些。   孟夏是小跑着从楼梯上下来的,停在林清隅面前的时候还有些喘气:“我来了,你等了很久了吧?”   又是等自己回复消息,又是给自己电话的。   林清隅忽略掉自己口袋里不停嗡嗡作响的手机:“没事。”   “对了,这个给你,我买了消食片还有山楂丸,你看看哪个更想吃。”   他举起手里一直拎着的袋子,递给孟夏。   “谢谢!”孟夏赶紧伸手去接,同时低头往袋子里面看,“你还买了这么多种啊。”   刚才在宿舍里抓猫抓板磨指甲的时候形成了肌肉记忆,他的手指微微蜷缩着,只肯碰到一点装药的袋子的边缘,然后摸摸索索捞了过来。   林清隅垂眸看着孟夏像偷奶酪的小老鼠似的,抓到一点儿边就嗖得撤回去了。   想忽然到什么有意思的,孟夏仰起头来朝林清隅笑:“怎么我们两个人互相送东西,都是送药。”   这句话表意太暧昧,暄风渐暖,良夜动人,林清隅的心也在静谧中跳得清晰。   能听到孟夏说这句话,他突然觉得自己今晚的这个决定也不算太昏头。   晚上视线不好,交谈的两个人都下意识站得更近。   有细风从树梢那边吹来,吹过两个人的身边,林清隅的鼻端闻到一丝淡淡的艾草红豆香气。   林母倒是挺注重时令的,大小节日都会让做饭阿姨烹饪节庆食物,只是家里的气氛淡得过分,但她不以为意,二十几年如一日地坚持着。   林清隅到现在都没搞清楚,母亲这种反常的习惯是怎么形成的。   从半个月前开始,街边商店小摊,还有学校食堂都在售卖各种青团,但他都无动于衷。   这会儿注视着孟夏饱满的脸颊,他想,尝一口好像也行。   被他危险的眼神吓住,孟夏惊疑不定地倒退了一步。   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他把这段时间以来各种细碎的迹象在大脑里串联起,逐渐拼凑成一个结论来——林清隅,不会每天晚上都会出现程度不同的紊乱状态吧?   “咳。”   面前的人忽然拉远了,林清隅强行转移开视线:“青团,有那么好吃吗?把自己撑成这样。”   “嗯、好吃的。”   孟夏紧张措辞:“你要是想吃的话,下次我也给你送一份。”   “下次,”不料,林清隅却挑了下眉尾,“也?”   这么听起来,孟夏早已跟其他人分享过了。   自己很像是排在末尾的人,只有被动捡漏的份。   “明年?”   孟夏还以为他是希望得到关于确切日期的回答,于是试探性地解释道。   毕竟今年的清明节已经过去了。   林清隅面色不怎么好地沉默着。   孟夏懊恼地抿了抿嘴巴,这么承诺好像是不太好,像是诅咒林清隅的病明年还好不了似的。   ——不过,就算以后雇佣关系结束了,他们两个人也能算是朋友吧?   虽然这么想有些自作多情的意思,但,一般的雇主应该不会在得知员工身体不舒服之后,大晚上的跑来送药慰问吧?   就在孟夏天马行空地想着的时候,林清隅点了头:“好啊,我替你记着账。”   “要是没收到的话,可就要找你讨要了。”   青年的薄唇微微弯起来,橄榄绿的眼眸在黑夜中发出幽光,半是玩笑半是威胁。   虽然他对这个结果不怎么满意,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对明年今日开始产生一些朦胧的期待。   人类为节庆日发明了固定的食物,意义或许是在于此吧。   他漫不经心地想道。   孟夏这次没有被他吓唬到,也跟着一起点头:“一言为定。”   他现在算是看出一点眉目来了,这个样子的林清隅,与其说像是喜怒无常,不如说是情绪表达更鲜明。   只是自己先入为主地适应了他波澜不惊的模样,所以才会觉得“冷淡版”的他才是正常的。   ——就是林清隅超群的记忆力,孟夏是真的不敢挑战。   要将这件事作为头等大事记在日历本上。   随着孟夏点头的动作,他睡袍上连着的帽子也跟着   一颠一颠的。   同样毛茸茸的帽子很大,堆在了他的肩颈两边,衬托得他白皙的脸颊还没巴掌大。   看得林清隅动了动手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毛茸茸治疗法的惯性使然,他现在看到毛茸茸的孟夏,就有些想要伸手摸一下。   哪怕他现在不是小黑猫。   又是一阵安静。   东西已经交接完了,又是这么晚了,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林清隅率先启唇:“既然……”   孟夏却攥着袋子打断了他:“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学校,今天是住在宿舍里吗?”   林清隅给自己送了东西,自己于情于理都应该关心一下。   林清隅刚要抬起来的脚后跟稳稳扎在了原地:“嗯。”   “前一阵子耽误的有点多,所以加班一下。”   之前是因为什么耽误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说起这个来,孟夏的脸抑制不住地又开始微微发红。   但好在现在黑漆漆的,林清隅看不清。   他低下头去,蚊声催促:“那你快回去吧,别浪费时间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不听,已经从发消息变成打电话了林清隅最后瞥了一眼孟夏毛茸茸的脑袋顶:“好,我这就走了。”   “你也上去吧。”   等到孟夏上楼之后,林清隅才倚在车边查看手机。   陈子期打来的第一个电话已经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现在正在响的是第二个。   “喂。”林清隅刚把手机凑到耳边,一个长长的哈欠就从对面传来。   ……   陈子期:“等你等太久,你听我都困了。”   他用肩膀夹着电话,一边控诉一边噼里啪啦敲键盘:“是你拽着我大晚上加班加点的,结果你倒好,自己跑出去不见人影了!”   本来他今天下午已经改了一个下午了,看到专业名词就眼晕,想着反正就还剩个尾巴,今天先就干到这儿了。   但林清隅完美主义犯了,非要今天全都压着陈子期改完。   “说好的很快就回来呢?我不管,你得给我点儿补偿!给我带份夜宵!”   根本不需要对面回复,陈子期一个人就可以说一整本书。   深知他秉性的林清隅一边举着手机,一边开门系安全带。   车里没别人,他就没连蓝牙耳机,直接开外放了,陈子期咋咋呼呼的嗓门回荡在车厢里。   静静听了一半之后,林清隅略带嫌弃地把手机扔到副驾上:“你求人的自觉能多维持几个小时吗?”   “你今下午找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呃呃……”陈子期像嗓子被人猛地掐住一样迅速消音了,然后讪讪而笑,“这个事儿吧哈哈哈哈哈哈……”   林清隅利落打了个方向盘,驶出校门:“吃什么?”   “啊?”   话题转变太猛太惊喜,陈子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请你吃夜宵。” 第29章   林清隅改口给陈子期带夜宵, 是出于良心发现。   他仔细推导了一遍,若不是陈子期拽着自己帮他看论文,自己也不会无聊到间隙开手机。   也就不会刷到孟夏的朋友圈。   后面的一系列好处也都不存在了——而是全都便宜了别人。   两个人都不差钱, 再加上难得逮到林清隅理亏请客的时候, 陈子期毫不客气地宰了他一顿大的。   电脑被推到一边, 烧烤摆上桌, 深夜图书馆秒变深夜食堂。   烧烤点了太多,架不住陈子期的央求, 林清隅也吃了几口。   陈子期没想到自己在林清隅心目中的地位有这么高, 都能改变他的习惯, 乐滋滋一挑眉:“怎么样?好吃吧?”   “这可是我私藏的宝藏餐厅,可惜你之前都不喜欢吃夜宵, 错过了多少乐趣呐啧啧!”   “还不错。”   林清隅动作优雅地咬下一块牛肉:“店名发给我。”   “啊?你不是刚刚去取餐了吗?”陈子期蒙了一蒙, “什么时候记性这么差了……”   “我是说所有。”林清隅抬手隔空点了点他的手机,“你的私藏。”   陈子期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林清隅问自己要餐厅名单, 说明肯定不是打算和自己去吃。   “你居然有可以请客的人?”   真是难以置信。   “谁说我要请人吃饭了。”林清隅眸光森冷地瞥了陈子期一眼, “有备无患而已。”   陈子期在好友兼“论文华佗”威胁的眼神中慢慢闭上嘴。   连请吃饭的对象都没有,有什么好“备”的。   深夜加餐的后果就是, 陈子期吃撑了, 揉着肚子瘫在椅子上, 不复宰人时的得意洋洋:“感觉胃要破了。”   “哎咱们宿舍里有消食片之类的没?”   林清隅的记性很好。还记得陈子期半个小时之前质疑自己的事情。   “你一个生理功能正常的成年男性, 胃哪有那么脆弱。”   他冷漠无情地在陈子期的论文旁边敲下一行鲜又一行红的批注。   “过来脑力劳动一下,可以加快消化速度。”   -   孟夏推开宿舍门的时候, 全寝看电影的也不看了, 打游戏的也不大了,都齐刷刷扭过脑袋来盯着他。   ——孟夏刚刚接了一个电话就出门去了,怎么看怎么可疑。   傅诗情的目光落在他手里拿着的袋子上:“这是什么?”   孟夏掐着手心胡说八道:“消食片, 宿舍楼大群里收的。”   明明这个谎很好撒的,但他却止不住地心虚。   “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呢?”沈却摸着下巴,直球出击,“刚刚明明有人给你打电话……”   孟夏那声音轻的,自己跟沈知行打电话都没那么听话过。   简狸更是语出惊人:“你该不会有情况吧?”   没办法他们彪悍的猫就是这样,语言风格和身手同等的彪悍。   被这么三猫会审,一向作为宿舍乖猫的孟夏哪里能撑得住。   他急忙替自己辩白:“不是!刚刚给我打电话的人是我老板!”   声音太大,说完之后,孟夏自己仿佛都能听见面积有限的宿舍里回荡着自己的声音。   老——板——   等一下。   自己说了什么。   怎么不打自招了呢!   简狸:“老板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不过,你是说你老板大晚上跑到咱们学校来就是为了给你送、送……”   他眯眼看了孟夏手中看透明塑料袋里装着的东西:“送消食片还有山楂丸吗?”   沈却:“感觉他可以上‘感动全国十大人物’的程度——良心上司,关心下属,劳累自己也要温暖他人。”   傅诗情伸出一根食指来,在面前摆了摆:“假如我以后回去继承家业的话,我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除非,老板不只是老板?”   “哎呀,你们在乱想什么呢?”   孟夏一想到在室友的假设关系里,自己是在和林清隅谈恋爱,他的脸就止不住地升温。   “我们才不是那种关系!”   但反驳了两三句之后,他反而渐渐冷静下——   不对不对,我们两个本来就不是情侣,有什么好心虚的?   孟夏神色从容地拉开椅子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把袋子放在桌面。   把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的时候,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了翘。   但很快又像做贼一样压平了。   消食片酸酸甜甜的,味道就跟糖豆差不多,孟夏小的时候就很喜欢吃,骤然见到老朋友,还觉得挺怀念的。   他掰开包装往嘴里塞了好几粒。   还有山楂丸,白色外壳的大圆球,有三分之一的拳头大,这个孟夏小的时候没吃过。   在亲戚家的时候见到有小孩吃,还曾经羡慕过。   他又拆了一颗塞进嘴里,嚼嚼嚼。   只是吃完之后,孟夏看着桌子上的垃圾猛然呆住,自己吃了这么多,不会消化过头,半夜又饿了吧?   希望他们能和自己肚子里的青团完美抵消才好。   -   孟夏确实还没穷到只有一双鞋。   但他每次去林清隅的公寓的时候,都会穿自己最好最新的那是鞋子。   在像林清隅这种条件优渥的人面前,他虽然不会自惭形秽,但十几二十岁的年轻男生,面子总是要的。   最好的运动鞋落在了人家公寓里,他这周只好换了一双小白鞋。   趁着还没有变成小黑猫本体,孟夏问林清隅:“我之前落在这里的运动鞋,你见过吗?”   他刚才打开鞋柜看了看,自己的鞋不见踪影,原来的位置被别的鞋占据了。   林清隅:“你原来的那双旧了,我给你买了双新的。”   孟夏大脑宕机了一会儿,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你不用这样……这也太贵重了。”   之前林清隅送药给他,还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但送鞋子——孟夏打量了一下那双做工精致、款式潮流的新鞋,就知道它的价格肯定不菲。   “我不能要,你还是把他退回去吧?”他绞着手指。   林清隅:“可是我已经把标签剪掉了。”   “那……”   孟夏抿唇思考。   “尺码太小了,我也穿不下。”林清隅气定神闲。   “你要是不要的话,那就只能浪费了。”   “我要!”   他着急地脱口而出。   林清隅弯腰把那双鞋取出来:“既然这样,试穿一下合不合脚。”   “不过我觉得应该没问题,因为我是照着你那双旧鞋的码数购买的,尺寸也确认过了。”   孟夏缓缓眨了眨杏眼——自己怎么又被诈了?   林清隅饶有兴致地垂眸研究孟夏变幻来变幻去的小表情。   软团子就连吃瘪都有些可爱。   勤俭持家是孟夏一直坚持的重要美德,为了不浪费,他只好选择了收下林清隅买的新鞋。   “我在这里试吗?”   “嗯。”   在林清隅的注视下,孟夏咬唇脱下了一只鞋子。   白袜包裹着的右脚整个展露在林清隅的面前,微弓的脚背纤瘦,脚趾因为羞赧蜷缩了起来,很快游鱼一般钻进了他购置的新鞋中。   孟夏很快就换好了两只鞋。   为了观察的上脚的整体效果,他把裤腿往上卷了一小截,露出鞋帮来。   两只脚腕也随之露了出来。   气温渐暖之后,孟夏就把袜子换成了中筒袜,堪堪包住玲珑的踝骨,正好卡在脚腕线条最纤细的地方。   尽管袜子和孟夏的脚腕都是白的,但林清隅的眸光只看到了后者。   肌肤瘦而不柴。   因为半年没晒到过太阳,比脸颊、脖颈、手指还要白,简直白得晃眼。   白到一只手就能轻松圈住。   孟夏毫无所觉地低着头看鞋面,不得不说,大牌的鞋子果然美观,而且脚掌踩在鞋垫上也很舒服。   软硬适中。   他翘了翘脚趾,鞋头也跟着凸出五个小鼓包,然后又在客厅里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   裤腿挽得太松,走了几步之后就垂下来,遮挡住了林清隅看得晃神的雪肌。   他侧身靠在墙上,看向孟夏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包容:“走得那么小心干什么?它现在已经是你的了。”   被抓包了,孟夏下意识迈了几大步。   但他本来是面朝林清隅往回走的,这么一迈,一个迟钝就迈到了林清隅的眼前。   ……步伐迈的太大的坏处就是,脑被迫跟在后面追。   因为身高差,孟夏的视线正好落在林清隅的唇上。   他眼睁睁看着林清隅的唇线瞬间绷紧起来,慌乱地后退了两步:“对了,我原来那双鞋,你是扔了吗?”   林清隅把伸出去的手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没有。”   他从鞋柜的最下层拿出一个鞋盒,盒盖打开,里面静静收纳着孟夏原来的那双运动鞋。   “我给你暂时装起来了。”   运动鞋的鞋面鞋帮都被刷得干干净净的,鞋带也打成了对称的蝴蝶结。   孟夏本来就保持得挺整洁的,但现在看起来更干净了,除了鞋头和鞋底部分不可逆的磨损,鞋的颜色和全新没什么两样。   他试探着指了一下:“这个是你给我刷的?”   林清隅瞥了孟夏一眼:“我请了固定上门来打扫卫生的保洁工,让他刷的。”   孟夏后撤的刚才身体往后仰了一下,刘海弄乱了,一缕戳在他薄薄的眼皮上,看得林清隅强迫症犯了,有种想要伸手替他整理一下的冲动。   “哦哦这样!”孟夏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那也麻烦你了。”   也对,林清隅虽然不爱炫耀,但好歹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自己的衣服都未必自己洗呢,怎么可能给自己刷运动鞋。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又打量了一下那两条系成对称蝴蝶结的鞋带。   不知道为什么,孟夏总觉得,这是林清隅干的。   “不麻烦。”   林清隅盯着他薄嫩的眼皮答。   因为孟夏自觉问了一个蠢问题,眼皮泛起了淡淡的粉。 第30章   孟夏准备换拖鞋的时候, 又犯了难。   他糟糕地发现自己忘记买一双新拖鞋了,之前没有这种需要,导致他不慎疏忽了。   注意到他的踟躇, 林清隅很快也想起来了:“你上次把拖鞋穿走了……”   孟夏心虚:“对不起。踩到脏东西刷不干净, 我只好把他给扔了。”   林清隅给自己买新鞋, 自己扔他的拖鞋。   坏猫恩将仇报。   “旧去新来, 不正好吗。”林清隅道,“你可以穿这双刚买的。”   “可是这是在室内。”孟夏提醒。   “不要紧。”林清隅顿了一顿。“这双鞋是新的, 很干净, 不会踩脏地板。”   越走近书房, 孟夏对上一次“治疗”的记忆就复苏得越详尽。   好在林清隅先一步提出了像之前一样给他放电影看。   说起来,这个打发时间的活动真的好久没有进行过了。   以至于孟夏再次听见的时候, 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谁知道原本还算正常的打工生涯会平地起波澜呢?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 自己和林清隅之间的关系,倒是出乎意料地拉近了不少……   但是, 再拉近也不能人人揉捏就是了!   小黑猫不必讲话, 只需要眼睛亮晶晶地点点头,就能显露出他的内心是多么雀跃了。   【电影好, 还是看电影好哇。】   要自己说, 治病应该循序渐进, 之前忽然加大剂量呢, 简直是害人害己。   冷不丁地,秦医生在家打了个喷嚏。   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打上了“庸医”的印章, 只是揉着鼻子感叹:“换季果然容易感冒啊!”   他老婆瞥了他一眼:“你自己还是医生呢, 上次咱女儿感冒了半个月都没给治好。”   秦医喊冤:“我那是因为专业不对口好不好?”   “在专业领域,我还是医术很高的,要不然院长能放心把少东家的病交给我吗!”   虽然在林清隅面前, 他是一个饱受折磨的卑微牛马;但在其他人面前,这份光鲜亮丽的工作十分适合用来给自己镶金。   ——打工人有自己的精装朋友圈和草胚日常生活。   “阿嚏!阿嚏!阿嚏!”   话音刚落,秦医生就又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经过上一次的提示,虽然又过了好几个星期,林清隅还记得孟夏看的是什么电影,按照记忆给他找了   孟夏看着他操作的手指,欲言又止。   很想告诉林清隅因为电影太好看了,自己回学校之后就把整个系列看完了。   但他想了想,新鞋子放在客卧的地毯上,林清隅又主动替自己找电影,自己还是维护一下他的面子吧。   要知道,第一次的时候他连电影都是随手给自己找的。   连名字都不清楚叫什么。   于是,小黑猫善解人意地闭上了嘴巴,乖乖揣着前爪仰头等待。   林清隅误以为他是迫不及待,低头关心了一眼,然后注意力被他的姿势所吸引。   或许是孟夏有练习排球的缘故,他的胳膊虽然看起来纤细,但揣爪的时候,肘弯曲起,居然有几分肌肉小猫的潜质。   换成人的话,这里会是肱二头肌的位置吗?   网络有点卡,电影片头正在加载中,屏幕上白色的虚线小圆圈一圈圈打转,林清隅的思绪里也加载了些别的东西。   那是孟夏第一次配合自己治疗的时候。   自己从洗手间出来之后,小黑猫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把自己揣了起来。   就像现在一样,从线条圆润的一团猫,变成一方猫。   也是脑袋背对着自己。   唯一不同的就是,第一次他的脑袋也趴了下去,搭在椅子上,连耳朵都快要看不见了。   但这次却高高仰着头,丝绒耳朵着急地转来转去。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林清隅先是诧异,自己居然还会记得这些好久之前的小事。   毕竟当时只是他们见的第二面而已。   然后是有些难以理解,有的小猫明明长得黑糊糊的,但和他相关的记忆却是斑斓的。   黑白胶卷冲洗出彩色照片,应该是一种违背科学的存在才对。   忽然,小黑猫的大尾巴甩了一下,搭在林清隅的手背上。   林清隅以为孟夏是不小心,不料他又甩了一下尾巴调整位置,这次准确用尾巴卷住了自己的手腕。   ——因为孟夏意识到自己光顾着看得开心了,冷落了林清隅,所以决定互动补偿一下他。   记仇只记三秒,教训也只吃三秒,转头就忘记了自己之前的惨案。   怕自己表现得太敷衍,趁反派出场的时候,孟夏匆匆回了一头,朝林清隅眯眼做了一个愉悦的表情。   听到主角说话的声音,他迅速又把脑袋转回去了。   但这一眼,林清隅就够左思右想的了。   是电影不好看吗?   之前两次看得全神贯注,这次怎么跑过来诱惑自己。   还是说想要自己陪他一起看的意思?   右手腕被蓬松的猫尾巴圈着,热烘烘,有种熨帖的舒适感。   只是惯用手孟夏被霸占着,没法做事情,林清隅几次想要抽出来,但刚动一下,小黑猫的尾巴尖也跟着摆动。   又一次失败之后,林清隅沉沉叹了口气,干脆跟着孟夏一起看起了电影。   偶尔一次而已,没什么要紧的。   他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放弃了自己的日程表。   孟夏毫无所觉。   每当看到剧情高潮的时候,他的尾巴都会紧张地在林清隅的手腕上绕来绕去。   -   平心而论,电影特效确实制作得可圈可点。   但奈何面前就有一只带着体温的、会动来动去的小黑猫。   林清隅习惯了做什么都全神贯注,但几次被孟夏的骚扰给打断。   好在儿童动画片儿的剧情也没什么悬念,不用推理也猜得到结局,他索性从看电影转变为了看猫。   看什么不是看呢。   因为孟夏卧在林清隅的身上,林清隅只能看到猫的背影。   他的视线落在孟夏圆滚滚的后脑勺上。   毛蓬蓬的,不大也不小的一颗脑袋。   这让林清隅想起了几个星期之前悬而未决的“尺寸”问题。   他觉得,有的时候,人该勤俭持家的时候还是要勤俭持家。   就比如说,自己日前为了避免不同品牌的鞋子同码不同尺寸的问题,购买了一卷软尺。   ——结果不出所料,孟夏穿的不知名品牌的运动鞋果然尺码偏大。   要是只使用一次,未免太可惜了些。   之前装修师傅询问自己孟夏的头围的时候自己没有回答出来,这次正好可以测量一下。   不记起来还好,记起来之后,他难以容忍自己可控的范围内出现一丝“模糊”和“大概”   小黑猫窝在他的腿上看电影,林清隅看小黑猫的后脑勺,边看边虚虚用手丈量。   晃来晃去的手指挡到了孟夏的屏幕,他扭头看了看林清隅。   圆眼睛不太高兴地半压下去,变成小恶魔同款的半圆形。   被抓包,林清隅略微觉得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索性光明正大地测量起来:“别动。”   看着林清隅弯成半弧状合起来的手掌,孟夏不解。   歪头想了一下之后,他忽然矮身下去,然后从林清隅圈起的掌心里钻了出来。   往外钻的时候,他的黑丝绒猫耳被压扁了,等到三分之一个猫脑袋挤出来之后,才biubiu弹射出来。   毛茸茸的柔软扫过林清隅的掌心每一寸皮肤。   这么一来,孟夏的脸颊毛全都被抚塌了,显得脸型不那么圆,他左右抖了抖脑袋,重新把毛毛抖得蓬松之后,才正式抬起小黑脸来。   圆润的眼睛里盛着羞赧的安抚。   看得入神的时候被人遮住视线,孟夏下意识表达不满。但刚凶完人之后就后悔了。   磨磨蹭蹭地过上来安慰人。   猫眼亮晶晶的,因为难为情显得格外水润。   看得林清隅怔了一下,才动作缓慢地将双手撑开一小段距离。   啊,自己预估小了。   “等一下,我去拿个东西。”他有些突兀站起身来,快步走出书房。   这是要干什么?   被孤零零地留在椅子上,孟夏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林清隅刚刚跟自己说的话是“别动”。   他懊恼地舔了一下鼻头,端坐在原处不动了。   等到林清隅从工具箱里找出一卷软尺拿着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小黑猫昂首挺胸地蹲坐在那里。   他忍不住微微一笑,拉出卷尺:“正好,就这个姿势。量一下头围。”   缺乏操作经验,林清隅小心扯着将软尺的头尾两端在小黑猫的后脑勺汇合。   为了看清上面的数字,他只得绕到背面去确认。   由于孟夏的长毛很蓬松,为了测量出真实的数据,林清隅拽着软尺的两端紧了又紧。   感觉自己的头皮有种被勒紧的感觉,孟夏拍着桌子喵喵叫,林清隅手上拿的是猴头箍吗?   林清隅闻声绕回来,这才发现原本圆圆眼的小黑猫,被自己勒成了眼尾上吊的京剧猫。   凤眼小猫正呲着小白牙斜眼看着他。   表情很有气势,但眼神却没什么威慑力。   “咳。”   林清隅再也克制不住,抵唇逸出一声闷笑。   虽然自己就是那个罪魁祸首,但孟夏的反应很难不让人生出变本加厉的阴暗心思。   当然他仅仅想了十秒钟。   松开软尺之后,小黑猫瞬间又变回了圆咕隆咚的黄铜眼。   【量这么点数据都要绕来绕去嘛……白长那么长的胳膊了!】   仗着林清隅听不懂,孟夏大胆地口出喵言。   -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林清隅获得了孟夏的头围,还有右手腕自由。   坐回书桌前之后,他打开自己的猫咪笔记,准备在上面记录下小黑猫的头围数值,以免等会儿忘了。   电容笔在平板屏幕上点来点去的清脆声音勾起了孟夏的好奇心。   刚放下软尺就拿起笔,林清隅肯定是要记下来吧?   左右电影已经私下看过一遍,缺一段其实也没什么,他猫猫祟祟地把爪子从肚皮底下掏出来,然后站了起来。   因为越来越习惯孟夏在身边,林清隅少了防备,等到胸前被毛茸茸蹭了一下的时候才发现,小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自己的身前钻了过来,两只前爪搭在书桌边缘,正好奇地张望自己平板上的内容。   林清隅刚好打开了笔记,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学习内容在孟夏面前一览无余。   好像把自己的隐秘心思剖开了给当事人看一样。   他高大的身躯僵硬地过分,都没反应过来去捂孟夏的眼睛。   孟夏探头看了个光明正大。 第31章   林清隅笔迹锋利, 铁银钩,上面的文字很好辨认,是关于猫咪的各种知识——还有关于自己的。   零零碎碎, 显然不是一口气完成的, 增补了很多次, 有猫门尺寸, 海鲜菜单,餐厅集合。   慢慢浏览着页面上的内容, 孟夏原本好奇的猫眼却一点一点垂落下来。   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都是关于自己的, 不管怎么说, 被人这么关照着,自己应该开心或者羞涩太对。   但他的心中却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林清隅是一个很细心的人, 哪怕自己刚开始和他只是纯粹的雇佣关系,他还是严谨学习了摸猫指南。   一个负责任的…雇主。   孟夏在心里犹犹豫豫了半天, 还是把这个自己心目中代表最高礼赞的形容词冠给了林清隅。   因为生在单身家庭, 从未谋面的生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软蛋渣男,他从小就天然对拥有这种特质的人抱有好感。   他出神地想道, 林清隅以后要是组建了家庭, 肯定会是一个优秀的丈夫和父亲吧?   不过, 他的另一半也得能很包容丈夫的洁癖和强迫症吧?   ……   孟夏的伤感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因为他看见林清隅刚刚新鲜采集的自己的头围数据, 被标记在了一张图的旁边。   生怕位置不够明确,还画了个箭头示意。   箭头的一段是数字, 另一端, 满头问号地他转动脑袋——这是自己?   虽然自己的小黑猫本体第一次和林清隅见面的时候,是从门缝里挤出来的,毛发凌乱了那么一点点, 但也没怎么潦草吧?   当然,不只有毛发,还有耳朵爪子尾巴,每一个部位都奇形怪状。   林清隅怎么能把自己画得这么丑呢!   孟夏瞳孔地震,珍珠大的黑眼珠在眼眶里剧烈晃荡。   在他的想象中,林清隅应该是十项全能才对。   小黑猫胡须抖动,喉咙里发出类似于咳嗽的声音。   “喵?!”   小黑猫伸长了一只前爪,和笔记上怪物版的小黑猫碰了碰爪。   他点点那个乱毛球,又指指自己,意思在明显不过。   【这是,我吗?】   林清隅回过神来,他猛地按了一下电源键,关掉屏幕。   “你不看电影了吗?”   他语气有些仓皇地问道。   平板屏幕一瞬间熄了下去,倒映出孟夏黑漆漆的脑袋和眼睛。   无论从哪个种族的审美来看,都是一只非常貌美的猫咪——除了毛色略逊一筹之外。   但孟夏自己并不那么认为。   ”那没什么要紧的,反正已经看过一遍了。”   他一瞬间理直气壮起来,反问林清隅,“但是,我哪里有你画的那么难看呀?”   林清隅一时陷入了沉默。   孟夏也讪讪地沉默着。   自己怎么一秃噜说漏嘴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林清隅完全没有听到,整个人都沉浸在画工被批判的茫然之中。   这幅小黑猫肖像图,除了他自己之外,之前只有林母看过。   而且林母说的是“长得挺可爱”。   从小到大,林清隅上过不少补习班,但画画是真的没学过,因为它被归在了“没用”的技能里。   他每天的日程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当然不能浪费在对日后无益的事情上。   林清隅皱眉:“真的有那么丑么?”   孟夏掷地有声地肯定道:“喵!!”   【丑!!】   以前,孟夏语气比较激动的时候,翻译器也只会翻译出一个感叹号,但这次翻译足足出了两个感叹号。   孟夏继续控诉:【至少比我画的丑……】   -   几分钟之后,他换了衣服回来,坐在林清隅原本的位置上,林清隅坐到一边的休闲沙发上等。   孟夏虽然也没学过画画,但他是医学生,有画解剖图的祖传技能,当然比一窍不通的林清隅强多了。   三下五除二,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黑猫就跃然纸上,甚至连自己的左耳聪明毛比右耳聪明毛长一点的细节都画出来了,然后按照林清隅原本的格式,做好了分区。   脑袋、下巴、爪垫、尾巴……   每圈出一个部位,他握着电容笔的指尖都忍不住蜷缩一下,想起林清隅是怎么抚摸自己的。   旁边标记的数字是好感值,孟夏咬唇思考了一下,将“脑袋”旁边的+2,给换成了+3。   他喜欢被摸脑袋。   幼年时期,孟夏曾经目睹过邻居家的小孩被爸爸揉脑袋   年轻爸爸的大手没轻没重,把小孩细软的头发都揉乱了。   小姑娘正是爱美的年纪,捂着幼儿园老师给扎的美美发型大叫:“妈妈,爸爸是大坏蛋!”   但孟夏在旁边看着,只有满眼的羡慕。   为了伪装得天衣无缝,孟夏在擦掉2之后并没有直接自己写一个3 上去,而是从笔记的其他地方复制了一个林清隅写的3。   因为是简笔画,这一整套写写画画下来,也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完成了。   孟夏抬头看了一眼林清隅的方向,林清隅拿着一本书在看。   他刚刚开口想要叫人的唇瓣又鬼使神差地闭上了。   然后重新拿起了笔。   虽然拿着一本书,但林清隅其实根本没怎么看进去,十几分钟了连一页都没看完,仍然停留在他之前随手翻开的地方。   他还在反思自己。   孟夏偷感很重地抬起眼来观察林清隅,同时握着笔在屏幕上画来画去,营造出动静暗示自己还没结束。   而林清隅果然没有察觉到,微微蹙着眉心盯着手中的书看得入神。   因为专注的神情,他俊美面容上的每一根线条都很硬朗,孟夏以目光为笔虚虚描摹过青年高挺的鼻梁,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仿佛也在无形之中被拉得极近。   林清隅放在旁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声,他摸过来看了一眼,是一条公益短信。   点了已读删除之后,他顺便看了一眼时间。   孟夏已经画了半个多小时了。   “画到哪里了?”   他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把书把原样倒扣在沙发上,然后站起来往书桌旁边走。   !   林清隅突然出声,惊地孟夏猛然回过神来,在看清自己在笔记上画了什么的时候,他整个人顿时更加慌乱了。   自这是画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清隅个高腿长,步伐也迈得大,转眼间就要走到面前。   不行不行,不能让他给看到!   “快、快了。马上就结束了!”   孟夏将平板竖起一点来,挡住林清隅的视线,迅速在上面点了几笔,将刚刚完成的素描圈起来,一键删除。   "现在好了!"   三两下毁尸灭迹之后,他刷地把平板推了出去,试图证明自己心里没鬼。   不料,林清隅并未伸手把平板拿起来,而是一只手撑在桌面上,俯身查看。   靠得好近……   刚刚仔细观察过的脸忽然在面前放大,孟夏总觉得十分别扭,眼神躲躲闪闪地不敢与他对视。   鲜明的对比就摆在眼前,林清隅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画技确实很糟糕。   “可爱。”   他只看了一眼,就颔首点评道。   “我就说吧。”   明明被夸奖了,孟夏却不复之前的自信满满,转着眼珠胡乱应承道。   林清隅明明可以说“栩栩如生”或者“活灵活现”或者“以假乱真”等等等等,整个中国汉语词典里有那么多成语可以供他选择,他为什么要偏偏夸“可爱”呢?   ——真的很容易让人产生到底是“画可爱”,还是“猫可爱”的可恶联想。   孟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时候,林清隅把整个笔记页面都重新扫了一遍。   过不其然,让他发现了一个小心思。   “摸脑袋”的好感值被某只小黑猫偷偷摸摸加了一分,从2变成了3。   笔记上的所有内容他早就烂熟于心,即便是孟夏细心伪装过了,他还是一眼就分辨出不同来了。   原来,最喜欢被摸脑袋么?   林清隅暗暗把这一点记在了心底里。   -   今天结束离开的时候,孟夏几乎是落荒而逃,连新鞋都顾不上爱惜了,出门的时候鞋头磕在门槛上擦灰了一小片。   “慢点走,当心脚下。”   盯着孟夏纤细的背影,林清隅不解摇头。   自己今天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发现的小秘密也没有戳穿,他怎么看起来一副后面又洪水猛兽追的模样?   直到看着孟夏进了电梯之后,他才关上门重新回到书房。   平板一打开,还停留在原来的笔记界面,林清隅顺势又重新欣赏了一遍孟夏的妙(喵)笔大作。   古人言“温故而知新”,这句话果然有些道理。   林清隅在笔记空白处看到了一小条突兀的短线,这完全不符合他的书写习惯。   看起来更像擦除不彻底的是遗留产物。   他福至心灵,缓缓抬笔点了一下撤销键——   一张年轻男子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半身图一下子跃入林清隅的眼帘。   因为孟夏是圈起来一键清除的,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半分准备和缓冲。   尽管林清隅已经猜测到了孟夏可能画了一些别的东西,但唯独没想到……他画的会是自己。   难怪走的时候那么心虚。   他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眸,耳根渐渐泛起一层薄红。   林清隅把孟夏亲笔为自己所作的肖像画截图下来之后,才淡定地将笔记恢复了该有的样子。   担心图库里的图片越积攒越多,那张肖像图会找不到,他沉吟了一下,又倒回去特意点了一下左下角的爱心,加入收藏。 第32章   孟夏一路小跑进电梯里, 用手背贴了贴脸颊。   亮银色电梯厢壁上映照出他扑簌的睫毛和水润的杏眼,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林清隅方才俯身撑在自己身边的场景。   阴影随着他高大的身躯一起笼罩下来,清淡的柏木气息萦绕在鼻端。   尽管孟夏没有抬头, 依旧能够感受得到体型差带来的压迫感……但似乎又不是单纯地让人恐惧。   可能是两个人关系足够熟稔, 林清隅不会产生想要吃掉自己的原始欲.望了吧?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玩。   孟夏打开聊天软件想看看有没有找自己, 但刚一点进去,就看见置顶的班级群有好几个红点了。   是组织委员在班群里发消息, 下个周末想要组织全班同学踏春游, 目的地是市郊的邹山景区。   为了丰富大学生们的校园生活, 学校规定每个班级每个学期都要攒够一百分素拓分,需要拍摄相关证明照片上传到学校平台。   组织班级活动、参加校运会、各在种庆典活动上贡献节目都可以加分, 表现突出的班级还能获得优秀班级荣誉。   这一学期眼看过半, 本班的KPI还没有完成,等到后半学期, 大家都开始忙着准备期末考试, 更没有时间了,所以班委赶紧想法子。   “现在天气暖和了, 但又没有夏天那么热, 出去赏赏春光挺不错的。”   组织委员积极在群里号召:“这周末咱们班没有课, 大家正好劳逸结合, 在学习之余,锻炼一下身体。”   “有同学要是实在有事的话, 可以私聊我请假, 没有特殊安排的同学还是希望能尽量参加呀~”   “毕竟这事关我们整个班级的荣誉。”   班委们显然是已经达成了一致,在群里一唱一和。   因为消息才刚发出来几分钟,其他人暂时都没发言, 但估计心里想法都是一致的——   万恶的班级活动。   孟夏叹了口气,在四顾猫庐里问了一句:“班群里的消息,你们都看见了吗?”   简狸最先回他:“你下班了啊?”   “我们早就看见了,正在宿舍里说这件事呢!”   沈却爱热闹,什么活动都能玩得兴致勃勃,但是:“谁想和不怎么熟的人一起爬山呀?”   “往年不都是随便组织一个室内活动摆拍一下吗?这次怎么这么麻烦……”   嘴上抱怨归抱怨,真到了统计人数的时候,孟夏、沈却和简狸还是都报上了名。   傅诗情没有参加,他辅修了第二专业,周末要去上课。   往常,每次室友在宿舍里美美赖床、而自己不得不去上辅修课的时候,傅诗情都怨气满满,这次没想到能让自己扳回来一局,嘴角翘翘地看着另外三只猫猫头,蔫儿头耷拉脑得商议出行事宜。   爬山的事还有好几天间隔,孟夏苦恼的是,自己这次是真要要跟林清隅请假一次了。   无论班委是打算组织大家周六去还是周天去,肯定都会占据一天的时间。   出行时间一确定好,孟夏就及时告知了林清隅。   不过,这一次请假的时候,他比之前轻松多了,不再把林清隅当做洪水猛兽看待。   收到孟夏的消息的时候,林清隅站在门口签收快递——他给孟夏购买的猫咪玩具球到货了。   因为一次性购买了太多装满了一个大纸箱,快递员送货直接帮他上门。   快递员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性,看到快递包装上贴的快递单,有些憨厚地笑道:“先生这是给家里小孩买的吗?”   说完,他又感同身受地叹了一口气:“小孩子就是这样,什么东西放他们手里,几天就折腾坏了……”   林清隅先是一怔,然后淡笑着摇摇头:“不是小孩。”   对于快递员的后一句,他思考了一下,还是补充道:“而且,他很乖。”   快递员听得半懂不懂,但还是捧场地咧嘴笑了一下:“成,您看要是没问题的话,就扫码签收吧。”   林清隅从一旁的柜子上摸过手机。   几分钟之前,他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本来想等到签收完快递再看的。   但刚一按亮屏幕,他唇畔的浅弧就落了下去。   孟夏又不来了。   只是这是集体活动,他总不能扣下人不让孟夏去。   不过,自己要是真的是孟夏的老板也挺不错,那样就没人能从自己的手下抢人了。   林清隅转着手机想道,不知道毕业之后能不能把孟夏招聘到林氏。   ……   一周时间转瞬即逝。   在没有早八的早上,想让大学生起床简直比登天还难。   班委通知的集合时间是九点半,孟夏三人蒙头睡到九点十五,被不放心的傅诗情用电话远程轰炸才起来,剩下十五分钟火速洗漱,飞奔到校门口,路过超市的时候顺便买了面包和矿泉水。   一个班里几十个人,打出租车的话不太方便,大家选择了坐地铁去。   全班分几批到达目的地之后,班委先吆喝着组织众人在景区门口拍了一张大合照。   拍完之后,组织委员满意地点点头:“这张不错,等会儿上山之后,遇到合适的地方咱们再拍几张。”   刚打算撺掇舍友中途溜号的沈却缩了缩脖子。   这周自己不回家,他已经想象得到独守空房的沈知行有多么孤苦伶仃了。   偏偏自己打电话告诉沈知行的时候,他还体贴地表示:“本来周末就才两天,爬山累,你这周就在学校住吧,不要奔波来奔波去了。”   因此,沈却决定不告诉沈知行,悄悄回家给他一个惊喜。   ——算了,明天再偷渡回去也一样。   毕竟来都来了,要是被人发现中途不见了的话,岂不是费力又挨蛐蛐。   有了一张大合照保底之后,班长招招手吆喝大家准备进景区。   刚开始的时候,众人还算紧密地挨在一起,陆续登山。   爬着爬着,就开始四散为小团体,各自跟室友或者关系好的同学聚到一块儿去了。   孟夏和简狸、沈却三人成行。   简狸和沈却虽然性格不太一样,但都是话篓子,一路上叽里咕噜说个没完。   孟夏三分之一的时间跟他们聊天,三分之一侧头听他们说,另外三分之一用在吃面包和喝矿泉水上。   趁着几个人落远了,沈却猫猫祟祟地四处看了看,然后道:“下次班委换届的时候,我要换个人投,不想投李硕了。”   李硕,就是他们班的组织委员。   说完之后,他看了看两个舍友的反应。   简狸“啊”了一声:“我都行吧?爬山这不也挺好的。”   刚才还和简狸相谈甚欢的沈却一秒上演变脸艺术,把最后的目光投向孟夏。   “唔?”   孟夏刚喝了一大口水,一说话水就要溢出来,没办法开口,无声点了点脑袋,也不知道是在赞同谁说的话。   沈却佯装不高兴地敲了孟夏一个栗子:“敢情你这是把我们当说书的下饭呢?”   孟夏咕咚一声咽下矿泉水,无辜道:“最后一口,之后不会了。”   此时距离他们山上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他带的吃的喝的都吃喝完了。   没有得到室友们的应和,沈却叹了口气,惆怅地往前走。简狸正好说得嘴巴干了,也拧开自己的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大口。   孟夏吃饱喝足,精神都比刚出门的时候焕发了许多。   他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才发现林清隅居然在自己刚到景区门口的时候发过消息。只是当时场面乱糟糟的,他根本没有听见。   @L:“到了吗?”   孟夏一边走一边回:“嗯,已经爬了一会儿了。”   汇报完进展之后,他纠结了一下又补充道:“看来今天要来真的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其实,孟夏也对今日的安排满腹怨念,只是沈却走得太快,没给他赞同的机会。   看到林清隅来问,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小吐槽了一下。   起因是,前几天告假的时候,林清隅主动问了孟夏周末要去干什么。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线上跟孟夏聊起和治疗无关的话题,孟夏当时正好在郁闷,被人一问就噼里啪啦倒了一堆豆子。   说完之后,他又懊恼起来,自己是不是话太密了?   没想到的是,林清隅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但居然逐一回复了。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孟夏还是放下心了不少,林清隅今天发消息询问他到了没有的时候,回答也很自然。   文字发出去之后,他又补了个“猫猫闭眼”的的表情包。   吐槽人的时候不加表情包,他总担心显得自己的态度太差劲了。   手机一响,林清隅立马就翻过来看了一眼。   孟夏发完两条文字消息之后,又隔了一分钟,才补上那个表情包。   他几乎能够想象得到,孟夏是如何一鼓作气抱怨完,又后悔地在收藏夹里狂翻表情包的模样。   林清隅轻笑了一下,将手机藏到桌子底下打字:“爬累了就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走路不要打字了,当心绊倒。”   -   林清隅现在公司的会议室。   今天见不到孟夏,他又放了林父两个星期的鸽子了,敲着沙发扶手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来公司走一趟。   再继续旷工下去,公司没要没自己的位置了。   因为是临时起意,林清隅到的时候,会议还有三分钟就要开始,人都已经在下面坐得整整齐齐,等着林父发表第一句开场白。   他一推门进来了。   看见青年才俊的儿子出现在门口,林父到底还是欣慰的,以为他是低头向自己服软来了。   他招招手:“成了,别在那站着了,进来吧。”   林清隅颔首叫了一声“爸”。   助理从看见林清隅出电梯的时候,就提前搬了一个椅子进来了,在林父的右手边摆好之后,下首坐着的员工连忙挪位置,二把手让位了,后面的自然也得跟着让,哗啦啦跟多米诺骨牌似的。   林父又瞪了林清隅一眼:“怎么这个点才来,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一进门就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好像咖位比自己还大似的。   林清隅腿长,走路时又习惯雷厉风行,林父只瞪到了他优越的后脑勺。   林清隅对面坐的是新升职的年轻经理,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小林总,正谨慎又好奇地观察他。   忽然见到林清隅看了一眼手机之后,嘴角居然勾起一个笑容——虽然转瞬即逝,年轻经理还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   走路的时候一心二用,孟夏误解了林清隅的意思:“那我给你发语音?”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林清隅当然想听一下孟夏的声音,但是很可惜——   “我在公司开会。”   抬头瞥了林父一眼,他道:“嗯…我爸现在正在上面讲话。”   屏幕对面的孟夏无声啊了一下,然后忍不住抿唇微笑:“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像在课堂上偷玩手机的中学生啊。”   林清隅挑了一下眉,还没来得及想好说什么,孟夏的第二条消息就接着发过来了:“不打扰你了,你专心开会吧。我也要去追我的室友了!”   “好。”林清隅有些遗憾地一边听着林父的声音,一边低头打字,“我努力。”   “争取早日当上大boss。” 第33章   孟夏几人完全低估了爬山的威力。   上午的时候还好, 气温适中,惠风和畅,拂面而来的柔软嫩枝偶尔撩起额发, 在游人的身上留下春天的气息。   到了中午之后, 天气渐渐变热起来, 他们又一路走了好长时间, 身上纷纷开始出汗,薄外套都穿不住了, 脱下来搭在胳膊上, 但胳膊肘一会儿又被捂得热烘烘的。   年轻男生消化好代谢快, 早上吃的那点面包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   路边又卖泡面的摊子,沈却闻着鲜虾鱼板面的香味有点儿走不动道了:“咱们能不能吃碗一面再走?”   说完一分钟之后没有听到孟夏和简狸的回应, 他纳闷地一转头, 就看见四只亮晶晶的猫眼万分渴望地盯着小摊老板咕嘟咕嘟煮面的小锅。   “能吃两碗吗……”   和他们有相同想法的不止一个人,只不过大家是被不同的泡面摊子绊住了脚步。   班委也发现大家走散了, 干脆在班群里通知说, 大家各自下山,四点钟在景区门口原位置集合。   只是等到清点人数的时候, 才发现事情不太妙——少了一个人。   本来班委怀疑那个男生是自己回去了, 但给他发消息却一直没有回复, 他的舍友也毫不知情。   “不会失踪了吧?”有人大胆发言, 将大家都吓了一跳。   邹山不高,也没什么野生猛兽……但万一那个男生一不小心摔到哪里去了怎么办?   虽然大家都比较塑料同学情, 但这种时候, 没人说先走,先找了景区工作人员寻求帮助之后,分了几路原路返回找人。   几个小时之后, 天都黑了,好在人终于找到了。   “真是没想到会这样!谢谢大家,给大家添麻烦了!”被找到的时候,五大三粗的男生一脸歉意,“我太饿了,一口气在摊子上吃了五碗泡面,就让我舍友先走了。”   “我本来想等会去追他们,但谁知道手机没电了,导航也没法用……”   “跟了好几波人想要下山,结果他们都是才来的,毫不容易天晚了大家都往回走,我才跟着人下来了。”   造成这么大的轰动,男生哭丧着脸,但解释离谱的掉队原因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想笑,又哭又笑的表情集中在同一张黑脸上看起来分外滑稽。   沈却最先没忍住嗤地一下笑了。   “找到了咱们就赶紧撤呗。”他一脸拽哥姿势地双臂抱胸道,“我,腿都要断了——”   孟夏也很疲倦,白皙的侧脸上印着隐隐的汗痕,往日水润的葡萄眼失了些神采,半垂着鸦睫靠在一块巨石上,低头看手机。   这期间,林清隅陆陆续续发了几次消息过来。   【12:00】   @L:“我散会了,你们什么时候结束?”   @孟孟不是买买:“晚饭之前肯定能回去。”   @:“好。”   【17:30】   @L:“到学校了吗?”   @L:“我散会了,你们什么时候结束?”   没人回复。   孟夏脑袋歪在石头上,捧着手机慢慢打字:“没有。出了一点小插曲,不过马上就能回了。”   林清隅翻开扣在办公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慢慢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林父见他来公司,本来想父子二人正好一起回去,但被林清隅借口之前落下太多任务,想要留下来加班。   这确实挺符合他一贯的风格的,林父没有怀疑,满意地点点头自己走了。   林清隅的办公室在总裁办旁边,林父回家了,外面他的秘书和助理们也都下班了,整层楼只有他这一个偌大的空阔房间还亮着灯。   孟夏没有力气多解释了,明明累的是腿,但手指也懒得抬起来:“没什么,现在已经解决了。”   白天还精神奕奕的小黑猫,现在连表情包都掏不出来了。   林清隅抬头望了一眼,落地窗对面的高楼灯火稀疏,除了跟他同样加班的人,都已经倦鸟归巢了。楼下的马路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车灯、霓虹灯和广告牌交织出一片繁华热闹。   他的左手握住抽屉把手又收了回来,导航地图静静躺在手机页面上。   从这里到邹山景区,开车要半个多小时。   就在孟夏以为林清隅不会再回的时候,又看见他发来一句询问:“好,你们怎么回?”   “坐地铁。”   孟夏恹恹,这个点地铁应该有座位,但是从这里走到地铁站还有一段距离,到站之后,还得一直走到学校门口、走到宿舍楼。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悲从中来,竟然又生出些动力来发了一张表情包。   【想鼠.jpg】   林清隅不确定这种时候安慰的话能能否起到作用,他没再犹豫,拉开抽屉翻出车钥匙:“我在地铁站等你。”   A大十八号楼在校园的西北角,作为名牌老校,A大的园区占地面积颇广。   孟夏的眼睛撑大了一点:“不用的!就剩那么几步路……”   他违心道。   孟夏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看见林清隅这句话的时候生出了那么一丝丝心动,但99%的理智很快就说服了他。   “而且,我和同学一起。”   被人看见完全没办法解释。   林清隅:“好,我知道了。”   呼,孟夏松了口气,一头埋在简狸的肩膀上。   知道了就是理解了的的意思吧?   简狸身体素质好,但现在也有些倦怠了,忽然感受到一张软乎乎热烘烘的小脸贴在自己的肩膀上,猫老大的责任感让他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   深漆的夜空高远,碎钻石一样的点点星子跟在小黑猫后面,慢吞吞一步一步地挪动。   因为星星距离地球过于遥远,所以我们才会觉得他们的移动是那么缓慢,孟夏觉得自己现在距离宿舍的路程也有几亿光年。、   因为他和简狸、沈却步速不一,三个人没像正常情况下那样连成一排走,前后差了一两步的距离。   生无可恋的神情、拖沓的脚步,像三只僵尸在排队游荡。   “滴滴——”   刚从地铁口走出来没几步,几人就听见一道汽车按喇叭的声音在路边突兀响起。   简狸前后看了两眼,不明所以,嘟囔:“这里也没人挡他道啊?”   沈却一边说一边机械地往前走:“好没素质,好想打劫他的车……”   孟夏却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原地——车窗降下来之后,驾驶位上露出来的赫然是林清隅的脸。   要是没记错的话,自己好像没有同意让他来接吧?   在跟林清隅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刷地蹲了下去。   纤细的人影忽然从视线中消失,林清隅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挂挡慢慢往后倒了几米,才看见孟夏低着脑袋,蹲在地上系起了鞋带。   一边“系”好了,他又将另一边的鞋带解开,装模作样地系起来,手上忙碌的同时悄悄抬眼往前看。   明明是长手长脚的一个人,蹲下去的时候却蜷成小小一团。   穿衣渐薄之后,没了笨重羽绒服的遮挡,林清隅几乎可以清晰地看出孟夏的脊背弓起来时清瘦的弧度。   都过了两三个月了,他的身上怎么还是没有长多少肉的样子?   是自己给的工资不够多吗?   孟夏在看简狸和沈却有没有发现自己落下了。   ——走出去四五步之后,沈却忽然意识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   身后跟着脚步声当然恐怖,但身后的脚步声没人也够吓人的,他抖了一下,拽着简狸回头往后看,然后就看见孟夏蹲在地上,依稀在朝二人比划什么手势。   沈却率先反应过来,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来一看,孟夏给自己发了私信:“我走不动了,在旁边公交站牌的长凳上坐一会儿,你们先回吧?”   简狸伸过头来:“他说什么了?怎么不发在群里啊?”   孟夏不发在四顾猫庐里当然是有原因的,怕被知觉敏锐的傅诗情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沈却被他哥养得太周全,并不是太会照顾人的性格。   他在几秒钟之内经过迅速对比之后,挑了一个最好忽悠的。   马上就到学校了,又是男生,两个人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简狸将手拢在嘴边当扩音喇叭大喊了一声:“好!那我们就先走了啊!你别在这里坐太久!”   车窗内,林清隅心情颇妙地勾起唇。   又想到孟夏绞尽脑汁为了自己撒谎的模样,他唇角的弧度上扬得更加明显了一些。   “上车吧,他们都走远了。”   尽管已经将舍友们哄骗走了,孟夏走到车窗边的第一件事还是兴师问罪:“你怎么来了呀?吓我一大跳。”   他累坏了,质问的语气也变得软绵绵的,嗓音微沙,配上惨兮兮的模样,更像受了委屈后的带着埋怨的撒娇。   林清隅替孟夏开门:“你先上车,我给你解释。”   -   驾车的速度更快,在孟夏出地铁站之前,林清隅其实已经在这里等了十五分钟了。   贴了防窥膜的暗色车窗紧闭着,将车内和车外分隔成两个世界。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反思过自己是不是头昏过于冲动了。   这可完全是与“毛茸茸抚慰法治疗无关,并且在治疗之外的事情,自己居然丢下手头的工作出来接人——而且从路程来说毫无必要。   就在林清隅自我怀疑的时候,孟夏出来了。   听到喇叭声之后,投向他的眼神惊讶又夹杂着少许欢喜。   ——孟夏自己承认与否或未可知的,但林清隅看得分明,他一双圆猫眼亮晶晶的。   虽然外面的夜色依旧乌沉,他却一瞬间将所有的自我批判都抛到了脑后。   等待的意义或许就在这里吧,林清隅想道,时间虽然珍贵,但花在孟夏身上并不是浪费。   -   孟夏拉开车门上了车,因为本来就腿酸,又故意蹲了半天,他起身走过来的时候像只瘦企鹅。   坐进车内之后,他才发现林清隅居然穿的是西装。   不是一般大学生那种为了学校活动而购买的廉价西装,一看就是量身定做的,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即便是坐在车里,也没有驼背塌腰。   林清隅本就仪容俊朗,这身西装穿在他的身上完全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还有领带夹、袖扣,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上漏出来的腕表,都布灵布灵的。   “你……”孟夏有些卡壳。   他一时说不清自己是因为林清隅霸道的“英雄救美”行为,在自己累的要命但只能口是心非地拒绝掉他的时候,怦然出现;还是因为月下帅哥过于养眼,让自己沦为大俗人。   抑或是单纯被林清隅身上点缀的亮晶晶闪到了眼睛。   林清隅顺着孟夏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解释:“我今天去公司了。”   “哦哦!”   怪不得穿戴这么正式,孟夏了然点头,但下一秒又变得吃惊,“所以,你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吗?”   “意思也就是说,你今天晚上一直都在公司工作?”   ——林清隅现在的状态居然看起来十分正常,都能开车。   “难道是因为时间还不够晚吗?”孟夏喃喃。   林清隅的神色也变得正经而微妙。   自己上午在摸鱼跟孟夏聊天,下午在担心孟夏为什么还不回复自己的消息,晚上,见到了孟夏。   简而言之,这一整天都约等于在被“孟夏”充斥着,忘记了夜幕降临的诅咒。   林清隅冷静惯了,勉强压制住激荡的心绪:“哦?难道你不应该怀疑一下是自己的功劳吗?”   “真的啊!”   激动压过了疲惫,孟夏一会儿问林清隅有没有其他感觉,一会儿问林清隅之前有没有什么预兆。   林清隅含笑一一回答了“功臣”的盘问。   “孟医生问得这么仔细,比秦医生都要专业了。”   孟夏抿着唇看着林清隅眯眼笑,可能是太开心了,他都没像之前那么谦虚,飘忽忽地接受了雇主的肯定。   但到底是能量消耗过度,说着说着,他的话越来越少,说完最后一句“太好了”之后,安静靠在副驾驶上不动了。   林清隅以为孟夏是太累了,放慢了速度将车开得更稳。   不长的路程很快就到了终点。   林清隅的车缓缓在十八号楼附近的一棵树下停下,放下手刹之后,他开口:“到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平常有话必应的小黑猫安静得过分,乖乖巧巧坐在副驾驶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林清隅若有所感地扭头看过去。   孟夏果然睡着了。 第34章   借着旁边路灯昏暗的光影, 依旧能看得出孟夏的脸颊红扑扑的,这一天的高强度运动把他给累坏了。   就这么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都能睡了过去。   林清隅停车的动作很稳, 也没能把他吵醒。   林清隅这一看, 便忍不住久久凝视着孟夏的睡颜。   人已经送到了, 他应该把孟夏叫醒的。   但实际上, 林清隅却看得越来越仔细。   或许是因为不久之前收获了本来没有期待过的好消息,他的脑细胞变得亢奋而活跃, 进入了一种兴致昂然的状态。   起初, 林清隅是注意到孟夏的脸色发红得不太正常, 不知道有没有中暑;后来,目光又看到他原本柔嫩的嘴唇干起皮了, 在睡梦中也忍不住时不时抿一下。   和平常神采奕奕的孟夏相比, 这幅模样的他无疑是憔悴的。   但一向对仪容要求甚高的林清隅却只生出了些说不清的怜惜,比如想倒一些水替孟夏润一下嘴唇。   潜意识察觉到自己在想不该多想的事情, 他的目光画了条直线往下落。   四月中的天已经暖了, 身强体壮的年轻小伙子已经开始换上薄外套,再加上今天爬山太热, 孟夏的外套已经脱下来了, 现在正叠着放在腿上, 上半身只穿了一件圆领卫衣。   领口被他睡得歪歪斜斜的, 露出一边玲珑的锁骨,白皙的皮肤上凹下去一个浅浅的小窝, 一直延伸到喉管处更深的凹陷。   那一小块皮肤随着孟夏悠长的呼吸有节奏地起伏, 吸气的时候会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旖旎阴影。   林清隅着魔一般用视线反复描摹那块阴影的轮廓。   再往下的风景,被浅灰色的衣领布料骤然截断,视线触壁的那一刻, 林清隅的头脑也被撞醒了,摆正目光看向灯光闪烁的中控台,然后拧动车钥匙熄火。   只是叫醒孟夏的想法,还是放下了。   孟夏跟他室友编的借口是要坐一会儿休息休息再回去,自己开车的速度显然比步行更快,要是立马叫醒孟夏上楼,那他岂不是要露馅了。   孟夏应该也不想吧。   一个姿势睡久了,脖子有点僵硬,孟夏迷迷糊糊地试着转身,没想到脑袋却扑了个空,从副驾驶的的椅背上歪到外面。   林清隅一惊,伸手去接他的头。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孟夏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了,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侧脸连同耳际就落入了一片柔软温热里。   他的杏眼迷迷瞪瞪睁开两条缝,然后林清隅放大版的深邃面容就这么映入眼帘。   孟夏迅速睁大了眼睛。   他下意识地往后缩,可他的身后是椅背,整个侧脸都被被林清隅的大手给包住了,不仅没有逃到哪里去,小巧的耳廓和发梢反而重重蹭过林清隅的掌心。   林清隅的掌心里传来一阵过电般的酥麻。   “你醒了?”   他没有立即松手,而是轻轻扶了扶孟夏的脸颊,将他在座椅上扶正了。   虽然这个动作占据的时间只有几秒钟,但孟夏却犹如度过了一场电影的时间那么漫长。   漫长到他可以感受到每一帧细节。   因为孟夏即便在睡梦中,也本能地保持着克制,脑袋从靠背上歪下去的时候,是往车门的方向。   林清隅为了接住他,只能大幅度倾身过来。   车厢本就狭小,林清隅宽阔的肩膀和胸膛压过来,将为数不多的灯光都给挡了个严严实实,小山一样遮孟夏的面前。   他的左手贴在孟夏的脸上,右手扶着副驾驶的椅背保持平衡。   孟夏就这么被困在他的两臂之间,像一个未完成的拥抱。   他的人虽然没有抱住他,但他的影子抱住了他的。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近,孟夏瞳孔失焦,小黑猫一向引以为傲的夜视能力在此刻也失去了用途。   他茫然无措地扑扇了下长睫。   但只扑扇了一下又顿住了,睫毛尖尖上传来的阻碍感过于明显。   大概是长得高的人手掌都很大,手指也很修长,林清隅的掌根托在自己的下颌处,自己只要眨一下眼睛,睫毛就会扫到他的指尖。   “我…我睡着了?”   孟夏吞咽了一下,唇瓣紧张翕动。   “对。”林清隅终于让开身体,“都这么累了,刚才还不想上车。”   他一让开,呼吸的空间好像都变大了,孟夏深呼吸一口气,自己只是跟林清隅分享了一下班级活动的体验,谁知道他一声不吭就直接到地铁站来接自己了?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惊吓地拒绝好吗?   对了,说到上车……   “等一下,我睡了多久,现在几点了?”   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妙,孟夏赶紧低头在外套口袋里掏手机。   大家回来本来坐的就是末班车,宿舍楼十一点有宵禁。   他按亮手机一看,十二点十七,已经过了宿舍平时关门的点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呀?”孟夏心里着急,下意识埋怨道。   可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有些不妥。   无论是从林清隅现在是自己的雇主的身份来说,还是他好心开车来接自己的行为来说,自己有什么资格怪人家呢。   他懊恼地抿抿唇:“对——”   可林清隅比孟夏更快地开口:“抱歉,我不知道宿舍楼原来有门禁。”   他住在学校的次数少,而且作息规律早起早睡,白天忙碌时间拉满,几乎不干凌晨迟归的事情,因此还没遇到被关在门外的事情。   孟夏呆呆抬头:咦?   事情跟自己预想中的哪一点都不符合哎……   他本就自觉理亏,如此一来最后一点小火苗也被呲得浇灭了。   “没事没事,”他摇摇头,“今天晚上还要谢谢你特地来接我呢。”   林清隅的心中却依旧有些懊悔,自己今天好心办了坏事。   “要不然,你今晚——”他字斟句酌地开口,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邀请会不会太唐突。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   孟夏又朝林清隅笑笑,“要是有事情回来的晚的话,按门铃宿管阿姨也会给开门。就是我刚刚睡过了,没有提前在宿舍楼大群里提前说,现在阿姨应该已经躺下了,被吵起来可能会不高兴hhh。”   只是他遵规守纪,又脸皮薄不好意思麻烦别人,每次都努力不当特例。   过了一会儿,林清隅才迟迟回应,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怅然若失:“嗯,原来是这样。”   “能进去就好。”   孟夏在低着头翻手机,没有留意太多,点点头语气欣喜地接话道:“而且我刚刚才看见,我室友替我在群里跟阿姨说过了,我等会儿可以放心敲门!”   林清隅侧首跟着瞥了一眼。   孟夏已经从宿舍楼的群聊里退出来了,他只来得及看见了孟夏小窗跟室友道谢,对方的备注是熟人之间的绰号加几个罗马数字,应该是那个人的生日。   顾及到林清隅还在旁边,孟夏迅速结束了跟傅诗情的聊天:“我错了不是故意不回大家的消息的,等我上楼之后负荆请罪!”   他滑动手机屏幕退出的时候,露出了聊天软件主页上一排联系人。   林清隅在其中看到了自己。   备注是“林老板”。   除了自己之外,上下都是带着罗马数字的昵称。   再其余的,就只有各种班级大群,宿舍群、校园二手群了。   “这个‘老板’是我?”   他眯了眯眼,出声疑问道。   当面叫自己学长,背地里给自己备注老板,居然有两幅面孔。   孟夏不知道林清隅为什么要明知故问,但还是乖乖回答了:“对的。”   他难道不认识自己的头像吗,怎么还得问自己才能确定。 第35章   好像也确实没有什么别的可以改了。   孟夏如释重负, 手搭在车门把手上想要开门下车。   却又听林清隅道:“你再坐一会儿。”   “我去帮你叫门。你刚睡醒,忽然下车容易着凉。”   孟夏刚刚悬起来的一点儿心落回去了,他差点以为林清隅叫住自己是…还有什么事情。   “好。”   他抱着外套点头。   上车的时候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膝盖上的衣服, 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揉皱成一团了。   林清隅开门下车的时候, 带进来一缕凉爽的夜风, 将孟夏的睡意与混沌吹散了不少, 他低头研究了一下,降下副驾驶的车窗往外看。   林清隅身材高大, 站在宿舍楼外敲宿管室的小窗的时候, 微微弯下腰,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宿管阿姨爽朗的声音,孟夏坐在车里都能听得见:“你就是308那个晚归的是吧?”   “你室友……”   林清隅的声音听不清楚, 不过猜也能猜得到大概是些否认的话, 只能听见阿姨带笑的“噢噢噢原来是这样啊”!   在外人面前林清隅向来话少,三言两语说完, 很快就从窗下折返回来了。   孟夏没有料到他那么效率, 来不及把脑袋缩回去,只好下巴尖搭在车窗上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身形清瘦, 但因为脸型是少年气的偏短脸, 一眼望过去的时候并不会给人过分荏弱的感觉。   林清隅看着他被车窗边缘挤出的一点雪白软肉, 拇指不自觉捻了捻。   他放缓了脚步走到副驾驶前, 孟夏不好扭头,于是一直看着他, 直到青年越走越近, 他的头越仰越高,唇角的弧度也越来越扭捏。   林清隅伸手拉开了车门:“好了,可以下车了。”   好周到, 自己以前跟朋友出去玩从来没人这么干的,有钱人就是讲究……   孟夏抱着衣服抬脚下车,想起来好久之前,自己林家司机第一次开车来接自己去林清隅的公寓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   “那我走了?”   他朝林清隅轻轻挥了挥手。   “好,上去吧。”   时间有些晚了,走了几步之后孟夏就开始小跑,路过宿管室的时候,见里面的灯还没熄灭,他停下来跟阿姨道谢,却见阿姨笑得一脸慈爱:“那个男孩子人挺不错的呢。”   孟夏被阿姨笑得有些不明所以,但听到夸林清隅的内容,还是与有荣焉地点了点头:“嗯嗯!”   -   宿舍里,简狸和沈却早已拖着疲惫的身躯进门。   简狸扶着墙低头换拖鞋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的眼前一花,看见有什么大灰耗子从自己的脚边溜过去了。   他怀疑自己是累出幻觉了,揉揉眼睛转头,才发现原来是沈却累到力竭,刚进门就变回雀猫本体,踩着自己的衣服走到宿舍空地中央的地毯上,卧下了。   从外表上看,雀猫和狸花猫长得很相似,但最典型的区别就是,狸花猫通体花纹,而雀猫的斑纹比较少,只在四肢、尾巴等部位有少量花纹,背部为灰褐色或黑褐色,再加上体型娇小,因此从上方俯视过去,真的很容易被人误认成他们的曾经“食物链”之一。   简狸:……   我果然是累昏头了,居然把猫看成老鼠。   他还有力气撑着,爬上床把先汗湿的衣服给脱了下来。   几分钟之后,一只狸花猫踩着床梯一步步走了下来,身姿不复平常飞檐走壁的矫健,非常稳重地走到沈却身边,肚皮朝天,躺下不动了。   沈却闭着眼踹了简狸一后爪:“靠边点别贴着我,热死了。”   狸花猫仗着自己宛如小老虎的体型,屹然不动。   傅诗情顶着毛巾,一边擦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亲生兄弟似的两只猫躺在地毯上。   狸花猫仰躺,雀猫平趴,有种颠倒了个儿的滑稽。   他挑眉笑:“累成这样?”   分不清楚是哪只猫从鼻子里“哼哼”了一声。   “成,那你们歇着吧?浴室我先收拾了,等你们谁最后洗完了再打扫第二遍吧。”   说道你们的时候,傅诗情终于发现不对劲:“等一下,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孟夏呢?”   “他走不动了,路边歇会儿。”   沈却的花猫脸在地毯上瘫成一张饼,咪呜的声音含混。   “哦,这样啊。”   傅诗情露出一个同情又幸灾乐祸的微笑。   但是等到过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把孟夏等回来的时候,他渐渐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了:“孟夏就是再累,也不可能休息这么长时间吧?”   简狸艰难地翻了个身,头朝下的姿势说话容易流口水:“他在群里发消息了没?”   “一条都没。”傅诗情翻手机。   “该不会累坏了,也跟我们一样变回本体——”   沈却闭着眼睛接话:“当街大小变,又失风化,是会被抓到警察局的。”   话还没喵完,他就心虚地猛然消声了,还吧嗒了吧嗒嘴巴,假装自己是在说梦话的样子。   ——完蛋,小的时候被婆婆妈妈的沈知行念叨了太多遍,而且他每次念叨完都要求自己再复述一遍,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了。   傅诗情捧着手机给孟夏发了几条消息,但都如泥牛入海毫无回音。   那么大个人,又是在学校附近,总不能真的被拐了吧?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出门找人的时候,孟夏终于回了他的消息——   -   又过了快二十分钟,孟夏才跟小炮弹似的撞进门。   傅诗情坐在椅子上用探究的目光审视孟夏:“看来是休息好了,精神都比那边两个好多了。”   他一边说一边朝地毯的方向努努嘴。   孟夏的大脑飞速旋转,因为他谎称自己坐在公交站的长凳上不小心睡着了:“嗯嗯对啊——板凳好硬,坐得我屁股都痛了。”   但实际上,他坐的是豪车的真皮座椅,又大又舒服。   “嗯?”   傅诗情扫了一眼进门之后就直奔椅子坐下的孟夏。   孟夏的两粒黑眼珠悄悄往右边移动,把一直抱着的外套火速往椅子背上一搭,跑到地毯边撸舍友去了。   往常,都是大家撸自己的多,现在趁着简狸和沈却累到没有招架之力,自己终于可以不限时畅撸他们了。   狸花猫和雀猫虽然是短毛,但他们两个都将自己养的很好——沈却的功劳要归三分之二给沈知行,毛量旺盛,身强体壮,运动了半天的身体热乎乎的,体温还没降下去,摸起来手感特别舒服。   孟夏摸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忽然有点能体会到林清隅的感受了。   别说他了,自己一只猫,摸猫都摸得停不下来。   沈却从小到大没少被沈知行摸,适应十分良好,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噜”的声音,简狸的好胜心战胜了一切,眯着一只猫眼问:“怎么都不变回本体的?”   ——孟夏不变,当然是因为心情波动太大了,以至于精神抖擞,完全感觉不到累意。   直到翻滚到被子里,他还神采奕奕地睁着眼睛盯着床帘顶部的布料看,脑子里如走马灯一般,一会儿浮现出的,是林清隅托住自己的耳际时,近在咫尺的面容;一会儿却又想到,林清隅的治疗有起色,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能功成身退了。   明明自己当时心慌到根本没仔细看,怎么现在闭上眼睛起来,林清隅五官的一丝一毫居然都这么清晰……   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孟夏终于沉沉睡去了。在睡梦中,他终究是抵不过体力透支的身体本能,变成了一团小黑猫埋在被子里。   林清隅却是深夜无眠。   最初的喜悦消退之后,他开始渐渐用理智来分析。   自己今日确实一整天都很稳定,而变量自己几个小时之前刚刚亲口提示过孟夏,是“他”。   之前秦医生也曾建议过加大接触强度的方式,但效果却远没有今天的好——虽然孟夏不在自己的身边,但陪伴却如影随形。   难道关键在于“治疗时长”吗?   但孟夏并不属于自己,总不能一整天都把人拘在身边。   而且,倘若自己的紊乱症像许多慢性疾病一般,无法彻底治愈只能不断维持呢?   自己难道要买断孟夏未来的几十年吗?   ——更严谨地说,应该是自己的几十年。   从财力和地位上,凭林氏完全能够做得到这一点,更何况孟夏还是医学生,他若是不愿意的话,就会再也不能从事相关行业。   他自然没有别的选择。   ……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荒唐的事情之后,林清隅抹了把脸有些阴翳地从床上坐起来。   脑子这么不正常,紊乱其实只是延迟发作了吧?   给自己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之后,他的心绪无端平复了许多,拿过手机一看,凌晨三点。   订了一个提醒自己的闹钟之后,林清隅重新躺了回去。   孟夏昨天爬山肯定腿酸,自己明天开车顺道去宿舍楼下接他。   -   尽管昨晚并没有睡几个小时,林清隅第二天还是一早就醒过来了。   他发消息把昨天的经历告诉了秦医生,等待对方回复的期间面沉如水。   秦医生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却多了一个不同角度的新发现:“少东家你是说,你昨天断断续续跟孟夏接触了很长时间,但是实际上都是‘线上’?”   “难道,非肢体接触也能起到治疗的作用吗?”   秦医生显然对这个最新文献中未曾提到过的新途径更为感兴趣,“只要是陪伴都有类似的效果……”   “而时间叠加的作用是让效果变得特别明显?”   这些专业内容并不在林清隅的知识范畴之内,但秦医生的话并未让他的心情明媚多少。   所以,还是逃避不开大量的“治疗时间”么?   秦医生不知道林清隅昨晚想了一晚的假设,干脆地一拍手:“不过这个也好办,依次排除一下不就得了?”   “少东家,我们可以认为,你昨天的治疗方式是‘长时间但非接触’,今天就控制变量改为来实验一下——”   “短时间但非接触!”   “一定要今天吗?”   林清隅思索了几分钟之后,点着屏幕不紧不慢地提出质疑,“会不会间隔时间太短了,昨天的效果会给今天造成误差。”   自己昨天就没摸到小黑猫了,今天怎么又横生枝节。   秦医生掷地有声、不容反驳:“少东家,到底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不要质疑我的专业程度好吗?”   “麻烦您遵循医嘱,今天、禁止、摸、小黑猫。” 第36章   周日一早, 沈却是宿舍里最早起的。   他只克制着自己睡到了八点,关掉闹钟之后蹑手蹑脚起床洗漱,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沈却要回家, 给沈知行一个周末surprise。   急着赶路, 沈却甚至连早饭都没吃。   为了养小孩, 沈知行这么多年从“上得厅堂”一直修到“下得厨房”, 烧得一手好饭菜。   都要回家了,谁还吃食堂。   想到沈知行听到钥匙开门声走出来之后, 发现是自己回来了, 是如何一边训斥自己不听话一边挽袖子给自己做豪华早餐的, 沈却的嘴角就忍不住高高翘了起来。   孟夏则抱着尾巴睡了长长的一觉。   他没定闹钟,懒洋洋醒过来的时候, 外面早已天光大亮了, 光线透过没拉严实的深色遮光帘射进来,照出小黑猫两只呆懵懵的眼睛。   浑身软绵绵的, 孟夏不想变人也不想穿衣服, 于是慢吞吞顶着被子爬了起来,用前爪拍亮了手机。   【11:13】   孟夏眨了眨眼睛, 居然已经中午了?自己下午还要去林清隅的公寓——今天当人的时间好短啊。   不过, 当猫的感觉也不赖就是了。用本体的形态睡了一觉, 他现在感觉自己全身都伸展开了。   一边想着, 小黑猫蹬着床垫做了一个猫式拉伸,蓬松的大尾巴高高翘起, 然后又长大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因为是在自己的床上, 孟夏的动作颇为豪迈,仰头的时候露出了满嘴尖牙。打完之后,他用粉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鼻子, 又变成了惯常的文静模样。   因为小黑猫对着屏幕的时间太长,手机连续跳出了两次【面容无法识别】。   这个样子没办法用人脸识别,孟夏低头将自己的三角鼻头怼在了指纹解锁处,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重要消息。   跟人的指纹一样,猫咪的鼻纹也是独一无二的。   解锁之后,小黑猫继续用鼻子替代指尖,一下一下滑动手机页面,因为不能边看边翻,所以他看得很慢。十几分钟之后,手机屏幕上就印满了猫鼻头花纹,像一副表意神秘的艺术话。   直到林清隅的消息顶了上来,孟夏才不得不变回人类形态。   小黑猫先将埋在被子里面的睡衣叼过来,脑袋从领口的地方拱出来,然后才闭眼意动。刷得一下,一个黑发白肤的少年靠墙出现了,孟夏将两条胳膊依次从袖口里伸出来,然后手拽着被子,用脚尖将不远处的内裤和睡裤勾过来。   好麻烦。   等到夏天来临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将一体式睡衣找出来。   ——一体式睡衣跟女生们的睡裙差不多,男生穿的款式没那么多可爱的花边或者图案,对公民们的各种形态转换都很友好。   相比较之下,孟夏更喜欢套头的,而不是两片式的睡袍,因为系带很容易散开会变成深V。   有了衣服的包裹,他终于多了些安全感。   要不然的话,一捧起手机,耳畔响起的就是林清隅昨晚的低沉嗓音,“因为你的呼吸好快”。   该死,穿好衣服不就是为了避免上次的尴尬情况吗,怎么又想起来了?   孟夏红着脸在空气中乱打了一套军体拳,脚后跟不小心磕在床栏杆上发出咚的一声,隔壁仍然在睡梦中的简狸翻了个身哼哼了一声,吓得孟夏抱着脚一动不敢动。   确认简狸的呼吸声重新变得悠长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捞过手机来。   一看聊天框,孟夏眼前一阵眩晕,后脑勺缓缓磕在墙上,还记得小心地没有发出声音。   脚上好.jpg   自己居然给林清隅发了一张用本体照片做的的表情包!   “早上好”这个问候语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但关键是那张图片是无良舍友抓拍自己举起一只后爪来舔毛毛的时候的姿势啊!   孟夏当时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还是把表情包加入了自己的收藏夹。   但刚才,自己手滑也就算了,怎么非要手滑到这样呢?   孟夏手忙脚乱地想要长按撤回,但却被聊天软件提示[时间已过,不可撤回。]   他闭着双眼颤抖着眼皮不敢看林清隅会是什么反应,热意一阵一阵顺着脸颊往上涌,他做了好半天心里建设,终于勉强想到一个可以自我安慰的理由。   没关系,幸好自己长得够黑,应该能起到自带马赛克的效果…?   但是,是不是还得跟林清隅解释一句,自己只是手滑,不是故意耍流氓的,孟夏耷拉着一张小脸睁开眼睛。   林清隅在看到那张表情包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孟夏肯定是误触了。   被自己捏个爪垫都会恼怒挠人,怎么可能发得出这种照片来?   即便是知道非礼勿视,但他还是端详了一会儿屏幕上斜躺着举爪的小黑猫。   ——因为黑糊糊的并不能看不见什么,只是林清隅从来没有见过小黑猫摆这种姿势,才忍不住看了又看。   可惜自己今天只能看不能摸。   这张表情包不能加进收藏夹,林清隅点击放大、下滑截图裁剪,和上一个星期的肖像画一起,新建了一个私密相册。   但这种秘密,留给自己一个人鉴赏就好了,还是得维护一下小黑猫的面子。   他如常回了一句:“嗯,中午好。”   就在孟夏绞尽脑汁吭哧吭哧编辑文字的时候,却看见林清隅十分配合地回复了自己一句问候,只不过,他发的是“中午好”。   哦哦对,确实是中午了……   孟夏拉上被子盖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瞳来。   因为有一种自尊心被保护了的安心感,在林清隅接下来提出顺道经过宿舍楼的时候带自己一起去公寓,孟夏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了下来:“好的,谢谢学长!”   “那你几点过来呀?我提前到下面去等你。”   -   一直等到进了公寓门口,林清隅才姗姗告诉孟夏,关于秦医生的新实验,禁止自己今天摸小黑猫。   消息太突然,孟夏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嘴角控制不住地弯了一下又一下,这对他来说当然是好事了。   “我觉得秦医生的建议确实很有道理。”   “我之前差点错怪他,果然资深专业医生的判断力就是敏锐啊!”   林清隅的脸冷了又冷,一言不发地橄用榄绿的瞳仁盯着孟夏。   孟夏夸秦医生,而且对不用跟自己接触这件事情表现得很开心。   孟夏顿时有种被冷腻毒蛇缠住的阴湿感,他飞快眨眨眼睛,补上最后一句话:“我发誓没有私心,都是完全从客观角度评价的!”   林清隅盯着他并不言语,默默记在了心里的账本上。   孟夏得了便宜主动卖乖,扬起脸来询问道:“那我今天可以做什么呀?”   林清隅迈步,示意孟夏跟他来:“我之前给你网购了一些玩具球,正好还没拆封。”   猫球!   孟夏杏眼闪闪地跟在林清隅的身后。   最外层的快递箱已经被林清隅拆开扔掉了,但还保留着印着玩具品牌logo的包装箱,在看清上面的品牌之后,孟夏高兴地围着箱子转来转去。   这是自己小时候梦寐以求的猫球品牌!   他爱惜地伸出手来在箱子上轻轻摸了摸,转头想问林清隅有没有剪刀或者小刀之类的开箱工具。   看着孟夏欢喜的模样,林清隅一只手搭在箱子上点了点,慢条斯理道:“我忽然想起来,你昨天爬山那么累,今天应该没力气玩了吧?”   ?   猫猫谨慎地抬头。   虽然林清隅的话听起来像是关心,但总觉得怪怪的——他怎么变成晚上周到体贴,白天阴阳怪气了?   回想了一下之前应付紊乱期林清隅的经验,孟夏诚实地摇头又点头:“我有。”   真诚是最大的杀器。   “爬山没力气了,但玩球有力气。”   ……   林清隅揉了下额角,有种仿佛一拳打进棉花里的无力感。但他心里好歹宽慰了些,依照小黑猫的钝感来看,很难是故意的。   “坐好,我给你拆。”   -   包装箱里还有一层塑料包装袋。   林清隅也是第一次买这种东西,没太有经验,用美工刀划开箱口的封条的时候,没掌握好力道,一不小心将内层的袋子也给划破了。   以至于袋子一从箱子里拎出来,山一样五颜六色的小球就在地板上咕噜噜四散滚开,差点把蹲在一边的小黑猫淹没。   啊喂,不是,林清隅怎么买了这么多?   孟夏起初还以为只是知名品牌的玩具层层包装比较严密,没想到里面满满当当全都是猫球!   见势不妙,小黑猫抬爪想要逃跑,结果刚抬起右前爪来,就有一个红色小球见缝插针地滚了过来,他一爪踩在了小球上面。   噗通。   孟夏面朝地板滑倒了,因为长毛静电,他爬起来的时候脑袋上还顶着一个黄色小球,像坐窝的小鸡崽。   知道这点高度摔不痛小黑猫,林清隅就这么看着彩球满地乱滚,把原本整洁的公寓弄得凌乱,嘴角衔着不自知的轻笑。   感觉头顶重重的,孟夏猛地甩了甩脑袋,小黄鸡球顺着力道被他甩了出去,穿过满地斑斓的彩球,骨碌碌滚到林清隅的脚边,停下了。   林清隅心念一动,半蹲下捡起小球,朝孟夏晃了晃:“过来。” 第37章   小黑猫站在几步开外, 坚定地摇摇头,拒绝了林清隅的要求。   林清隅叹气:“放心,不摸你。”   “你站得那么远, 我都看不清你了。”   什么啊……难道他之前一直都在很仔细地观察自己吗?   不是说朋友熟稔到一定程度, 连聊天都懒得看对方了吗。   只是这个合理的要求让人无法拒绝, 小黑猫咕哝着喵了一声, 热气腾腾地蠕动了过来。   林清隅不经意侧耳。   青年手掌宽大,五指修长, 小黑猫叼着几乎占满嘴巴的玩具球, 在林清隅的手里看起来分外玲珑。   小黑猫避开他的手指, 张嘴露出上下四颗雪白的尖牙,轻轻卡住了小球, 钳子一样叼走了。   执行这么严格?   垂眸看着工作态度如此严谨认真的小黑猫, 林清隅头一次觉得,这并不是一个美好的品质。   小黑猫叼着黄色球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像是被五彩小球们簇拥着的猫猫国王。   “你怎么买这么多啊?”   把小球吐在地板上之后, 孟夏苦恼地问道。   林清隅刚要启唇,想到什么, 又把“你不是喜欢玩球么”给咽了下去, 装作不经意地说道:“这样的话, 你就可以玩很久了。”   小黑猫抬起一只后爪来迟疑地挠了挠脑袋, 他总觉得,林清隅说的这个“很久”要以年为单位。   “那好吧, 我尽力?”   算了, 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钱,自己一个占便宜的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最初的担心过去之后,小黑猫进入了撒欢模式, 把次卧想象成游乐园里的彩球池子,在里面滚来滚去。   不过,到底是昨天消耗了大量的体力,玩了一会儿之后,孟夏就咬着球有心无力地趴在了地板上。   林清隅见状,替孟夏把大部分球都收到了橱柜里,只留下几个他分外青睐的,问他的意见:“这些跟你的玩偶放在一起?”   孟夏热得脑子有点晕,小狗一样吐出半截粉嫩嫩的舌头:“我的?”   什么我的?   反应了一会儿之后,他才明白过来林清隅指的是那个猫玩偶。   小黑猫点点头表示可以:“对了,你怎么不要了呀?”   林清隅把黄色、蓝色和绿色的小球在玩偶的旁边按照颜色摆成整齐的一列:“用完了。”   孟夏没听懂,进一步发问:“你用它干什么了?”   林清隅摆错了一个小球,他左手一个黄色小球右手一个蓝色小球将它们调换过位置来,才云淡风轻地道:“其实,也没什么。”   “就是拿它来研究了一下猫咪的身体部位罢了。”   孟夏茅塞顿开,原来这个玩偶不是自己的替代品,而是试验品替身啊!   不过这么说的话,它是我吗?   小黑猫低头认真观察了一下小黑猫,爱惜地在他的脑门上舔了舔。   -   秦医生禁止自己今天肢体接触小黑猫,林清隅把精力都放在了观察小黑猫的一举一动上。   太累了,昨天一晚上没补回来,孟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闭上嘴巴的时候眼泪花花的。   不知道自己的表情会不会太狰狞了点儿,打完之后,小黑猫悄悄觑了一下林清隅的表情。   林清隅评价:“好像无牙仔,就是你之前电影里的那个卡通形象。”   孟夏当然记得,但是,小黑猫歪了歪脑袋,显得相当疑惑:“喵?”   【你偷看我看的电影?】   【我还以为你一直在忙你自己的事情呢。】   ……   林清隅脸上有些挂不住,抬手欲捏孟夏的脸:“你今天是当拆台专业户来了?”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孟夏的毛发尖尖,小黑猫就跟装了雷达感应似的,背部柔弱无骨地凹了下去。   ?   林清隅皱眉,扔掉掉医嘱又试了一次。   反正治疗也不急于一时。   孟夏一低头躲过了他的掌心,然后四条腿倒腾着小碎步“凹凹凸凸”地叼着小球跑远了。   林清隅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希望秦医生真的能研究出什么有用的内容来。   ——不对,还是别研究出来了。   -   孟夏原本以为,林清隅上次来接自己,是因为考虑到自己爬山太累了,但没想到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L:“我在你楼下。”   孟夏发懵:怎么成了惯例了?自己要是没记错的话,两个人应该没有越好吧?   他推辞,林清隅只是说:“来都来了。”   或者“正好在学校,顺路。”   孟夏坐上副驾,熟练地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听到林清隅又是“正好在学校”的说辞,趁着弯腰的时候偷偷撇了撇嘴。   林清隅一个工作狂,之前也没少在学校,可从来没顺路过。   孟夏猜测,他应该是想用开车接送的小恩小惠贿赂自己,好让自己不要跟秦医生告状。   因为秦医生最近在鼓捣他的控制变量实验,已经禁止林清隅碰自己好几个星期了。   只是始终收效甚微,但秦医生又不肯放弃,总觉得自己窥到了什么关键……   林清隅和孟夏都麻木地沦为了他医学证道路上的小白鼠。   ——这句话是林清隅嘲讽的。   对此,孟夏举了下爪子表示抗议:“我不是小白鼠。”   “明明只有你是好不好。”   孟夏认为,自己应该是辅助实验的医学助手才对,林清隅休想把自己忽悠到跟他统一战线。   林清隅发觉自己手痒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看着孟夏趁着低头扣安全带的时候偷偷撇嘴,雪白的下巴被挤出核桃一样的纹路,他有些想伸手帮他抚平。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然冒出这样的想法,他狠狠皱眉,人不是猫,怎么能随便碰呢?   ——更何况自己现在连摸小黑猫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又一个周日,林清隅给孟夏发消息说到了他楼下的时候,孟夏匆匆道歉:“抱歉抱歉,今天可能需要你多等我几分钟,我现在在食堂,马上就回了!”   @L:“怎么这么晚才吃午饭?”   孟夏一边疾速往外走一边低头打字:“我今天上午跟排球社团的人一起训练了,校排球队的队长周彬学长也来了,他请大家吃一起午饭,所以吃的时间比较久。”   A大的食堂有好几层,除了普通的窗口之外,四楼的菜品更贵也更精致,有圆桌和半包包厢,学生带亲朋好友参观校园,或者同学之间简单小聚的话,会选择这里。   林清隅顿了顿:“还是我过去吧,速度比较快。”   这是他第一次从孟夏的口中听说周彬这个人,之前应该没有过交集——孟夏管什么人都叫学长吗?   “别别别!”   孟夏本来就手酸,被林清隅下了一跳,打字更加不灵活了:“要是被大家看到了我怎么解释呀?”   林清隅退了一步:“我在拐角的路标旁边等你。”   孟夏犹豫:“好吧,我会在拐角之前甩掉大家的!”   林清隅握着方向盘的左手紧了紧,两个人分明是合法雇佣关系,怎么被孟夏搞的好像见不得人似的。   “等一下!孟夏!”   身后有人喊自己,孟夏被林清隅的一条消息弄得紧张兮兮的,压根没有听见,知道小跑的脚步声逐渐接近,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学长?”   他吃惊。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刚刚喊了你好几声都没听见。”周彬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喏,这个给你。”   他递给孟夏一个装着果茶的纸袋。   “之前替补的事儿,你走得太匆忙了,我都没来得及谢你呢!”   孟夏把拿着手机的右手往后一背:“不用不用,魏琼学姐已经谢过我了!”   “而且,我刚刚吃的特别饱,一点儿都喝不下了。”   周彬小麦色脸上的笑容更大:“都吃撑了,看来我点的菜还挺算不错的?”   孟夏不好意思地点头:“好吃的。”   之前为了节省生活费,他自己都没怎么来过食堂四层吃饭,手头宽松起来也是最近的事。   但给孟妈妈买了礼物之后,他还想提前存出未来几年的学费,能自由支配的钱就没那么多了。   而且,帮林清隅治疗这件事,不知道能持续多久,需要未雨绸缪。   “魏琼是魏琼,我是我。”周彬又道:“吃了那么多饭的话,肯定渴了吧?你尝尝这个果茶的口味,我觉得挺清爽解腻的。”   “再说,我也吃了不少,你要是不喝,我可喝不下两杯,浪费就可惜了。”   此言一出,孟夏有些踟躇。   他确实听不得浪费两个字。   周彬放心地抬了抬手,自己的猜测还是挺准确的。   “那我就收下了?”不知道练体育的是不是都挺高的,孟夏仰头朝周彬笑了笑,“谢谢学长!”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好,回见!”周彬潇洒挥挥手。   林清隅透过前车窗,注视着不远处的男生先是拍了拍孟夏,然后递给了孟夏一样东西,孟夏收下了,还仰头朝他笑了笑。   跟朝自己笑的模样毫无二致。   内心不平衡的嫉妒,和连日以来没能摸到软热小黑猫的不满足,如海啸般铺天盖地地朝他袭来。   他一个后来的的,怎么能跟自己一个待遇?   不对,自己都没拍过孟夏的肩膀。   -   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自己认识的人,孟夏才放心地拉开车门,迅速坐了进去。   抬都腿跨入车门的时候,他的脚后跟不小心蹭了一下车槛,在上面留下了半个浅灰色的鞋印。   孟夏没有发觉,催促林清隅:“我坐好了,咱们走吧?”   “咱们”两个字,让林清隅狭长的瞳孔变幻了一下,他寂静无声地发动了车。   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孟夏拎起纸袋放在眼前观察了一小会儿,才用吸管戳开果茶的盖子。这个品牌不是校内的奶茶店,他之前见傅诗情喝过。   西瓜味的确实很清爽。   周末中午路上堵车,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看着七十多秒的读秒,他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今天的车厢里似乎过度安静了。   林清隅虽然寡言,但每次都会主动挑起话题。   于是,孟夏想了一想,问道:“你今天是开空调了吗?”   总感觉今天车里的温度比之前冷一点。   说最后一个字眼的时候,林清隅从微偏的后视镜里看见,他粉红水润的双唇抿了一下又张开。   还有一丝清冽的甜从咫尺的空气中渡过来。 第38章   虽然对自己的操作十分清楚, 但林清隅还是分神瞥了一眼:“现在才五月,哪里用得着开空调。”   “一上车就抱着冷饮喝的开心,自己心里没数么。”   要不是担心妨碍市容的话, 他想把那杯碍眼的西瓜冰给从窗户丢出去。   “哦, 那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察觉到身边的人似乎心情不太美妙, 孟夏识时务地指鹿为马, 但他的体感告诉自己肯定不是冷饮的问题。   肚子里面冰还是皮肤凉嗖嗖的,孟夏还是能分得清的。   他低头看了一下, 确认自己没有把淡红色的汁水滴到副驾的座椅上。   坏了, 林清隅应该是不喜欢别人在他的车上吃喝东西吧?   这段时间被他专车接送太久了, 以至于自己太过忘形,居然就直接戳开饮料喝了起来。   孟夏讪讪将饮料杯装回纸袋, 双手捧着放在膝盖上。放在地下的话他担心林清隅一踩刹车袋子倒了会洒一地。   傻乎乎的, 自己说什么他还就真的相信了。   余光瞥见孟夏把那杯一看就甜兮兮腻得要死的色素饮料放下了,林清隅终于心平气和了许多。   但转头注意到他拿宝贝似的双手捧着牛皮纸袋放在膝头, 白嫩的手指随着汽车行进的节奏轻轻点着, 林清隅又觉得不顺眼起来。   读秒结束,绿灯亮起, 他一脚油门加快了速度。   黑车在公寓门口停下, 林清隅绕到副驾给孟夏开门。   孟夏手里拿着西瓜冰不太方便, 动作慢林清隅一步, 好在他现在已经习惯了对方的绅士做派,十分自然地递出手道:“你帮我能不能拿一下?”   指尖相接, 林清隅碰到了孟夏因为捧过冰饮、凉凉软软的指尖, 似乎比之前不慎握过的更加柔滑,像一块玉。   不过,也有可能是时间太过久远, 自己记错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孟夏没有察觉出来,林清隅的体温异常低。   林清隅象征性地晃晃纸袋:“你是不是喝完了?我帮你扔到垃圾桶里了。”   孟夏连忙抬头:“还……”   只当他说了个“好”字,林清隅拎着袋子大步流星地走了。   “……没。”   孟夏叹了口气关上车门,或许改抽空找秦医生聊一下,他总觉得今天的林清隅像欲求不满的戒烟人士。   他只好站在车边等林清隅回来,暇隙间弯腰对着车玻璃拨了拨自己打球弄乱的刘海。   下午两三点最好的阳光照在孟夏的侧脸上,勾勒出他浅金色的柔软边缘,白皙脸颊上有细小的绒毛隐约可见。   林清隅眯起了没太有感情色彩的眼睛。   听到脚步声,孟夏抬头:“是不是光线太耀眼了?那我们赶紧上楼吧。”   “嗯。”   林清隅回答得模棱两可,偏头示意孟夏走在前面。   孟夏摊开手心朝他索要电梯卡,为了防止陌生人出入,公寓电梯只有刷卡才能按相应的楼层。   黑底金字的卡片被修长手指按在小了一号的手心里。   林清隅停留的时间有些久了,刚一收回手,孟夏就迅速蜷指将电梯卡握住,转身只肯用背影招呼他。   “走、走吧。”   被豢养了太久的安逸家猫,终于懵懂嗅到一点了天敌到来的危险。   林清隅落后颁布缀在孟夏的后面,直视前方的视线似是在看路,偶尔又会落在他处。   天热了,孟夏几日前刚去理发店修剪过头发。后脑勺的发尾短了一些,露出纤细的后颈。   之前第一眼看见的时候,林清隅觉得那个理发师的理发技术不怎么样,完全是在靠孟夏的脸撑着而已。   但这会儿看,又觉得理发师的手艺好像也没那么差劲。   在室外被阳光照耀着的时候不觉得,踏入公寓的大门之后,那种森冷感又来了。   春天的室内和室外简直是两个季节,孟夏嘀咕着迈大了步子。   但不管他怎么加快步伐,身后脚步声依旧不紧不慢地紧跟着,一点儿都没有被打乱节奏的迹象。   钢筋水泥筑成的楼厦外壁隔绝了阳光,穹顶上亮如白昼夜的灯光没有半分温度,只将身后高大的人影拉得愈发长阔,明明落在自己后面,但还是将整个人都笼罩住了,让孟夏有一种慢一步就会被蛇身缠住脚腕的错觉。   滴——   终于等到电梯降到一层,门刚打开一条缝隙,他就液体似得灵巧挤进去了。   -   今天的小黑猫走起路来,像是一个不倒翁,摇摇晃晃的。   同手同脚地走了两步,孟夏才勉强适应这种了脚底发软的感觉。   上午打排球的时候胳膊太用力,等到吃饭的时候才发现手腕都红肿了。   人类形态的时候还好,顶多是拿筷子的时候有点手抖,但是变成小黑猫之后就不方便了。   走起路来前爪打晃。   在小黑猫膝盖一软即将跪在地板上的前一秒,一双大手及时从背后把他捞了起来。   ?   毛茸茸的软肚皮被冰了一个激灵,孟夏费劲地扭头去看。   其实也不用多猜,公寓里只有自己和林清隅。   更关键的是——他怎么对自己动手动脚了?   孟夏扑腾着四条腿挣扎,想要下地。   但林清隅手掌够大,抱得结实,一番挣扎的后果只是他的十指更深地陷入了猫肚皮中。   失去了厚实毛发的阻挡,沁凉的触感更加明显了,小黑猫刚吃得圆润的肚皮颤抖了一下,四肢失去力道软趴趴也垂了下来。   等一下,这种熟悉的感觉……   但是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事情刺激到林清隅,应该不会大白天犯病吧?   林清隅调整了一下姿势抱着小黑猫做到沙发上:“这是怎么搞的?”   他顺着爪垫一路往上,替小黑猫揉捏腿脚。   被按摩的肌肉酸酸麻麻的,孟夏呲了呲小白牙,实话实说:【打排球手肿了。】   林清隅在背后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下,手上按摩的力道也跟着加重了:“看来,今天有换了个老师指点确实不一样,训练都卖力了许多。”   “你怎么知道的,周学长打球确实很厉害!”   小黑猫被不太温柔的手法给捏痛了,蹬了蹬腿:【对了,谁准你摸我了?】   猫爪垫擦着林清隅的手腕一闪而过,触感光滑,但又几次磕绊到了什么东西。   像平坦马路上的减速带。   “明明是我好心扶住你,不让你摔倒在地板上。你怎么还倒打一耙?”   林清隅垂眸,将小巧猫爪包回来继续揉捏:“反正摸都摸了,摸一把和摸两把有区别吗?”   孟夏被他说得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好像是有点道理……那要不然就这样吧?   小黑猫三分撑,七分累,半是无奈半是认命地将下巴重新趴回了林清隅的结实大腿上。   林清隅现在的体温有点凉,揉捏的力道也时轻时重的,似乎把之前进修过的初级手法又还给了按摩师傅,总体感觉不算特别舒服。   纵然孟夏想要抛掉秦医生的实验摆烂享受一下,可实在是做不到。   感受到原本柔软的面团在自己的手下逐渐变成了硬邦邦的烤焦法棍,林清隅的心情愈发不美妙。   思考了一会儿,他捏住了没心没肺的坏蛋小猫的左后爪。   被婴儿抱的小黑猫发出喵喵的叫声,对林清隅的举动万分不解:“我只是手肿了而已,腿没事?”   -   林清隅意味深长地低头看了孟夏一眼,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五分钟之后。   孟夏站在浴室的洗手台上,看着林清隅拧热毛巾的动作瑟瑟发抖。   他好像看见了什么熟悉的经历在预言,小黑猫无助地闭了下黄铜眼睛。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愿意选择被冷冰冰的手指按摩,而不是被热毛巾擦脚。   但现在是白天不是晚上,小黑猫这么做只能让眼睛消失,没办法让自己隐身。   林清隅一边动作优雅地拧毛巾,一边指控孟夏的罪行:“……就是这只脚,半小时之前踩脏了我的车。”   之前完全没有发觉自己踩了洁癖底线的孟夏一下子被震惊和愧疚笼罩了。   我真的干了这样的事吗?我居然干了这样的事!   但愧疚着愧疚着,他渐渐觉得不对劲起来。   不对,我是穿着鞋踩的,为什么要擦脚?正确的方法难道不应该是刷鞋吗?   ——但让林清隅给自己刷鞋这件事情,他不敢说也想象不出来。   按照林清隅的完美主义,既然擦了一只爪垫,另外的三只当然也得擦。   还要擦全套。   孟夏默默配合着他的节奏主动换爪,思绪却在神游天外:怪不得古代人容易造反,连坐真的伤不起……   犯下罪行的那只猫爪,被留在了最后擦,而且擦的时间分外久。   擦到林清隅的手都被毛巾捂得温热了,孟夏甩着尾巴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他动作。   林清隅重新拧了一把毛巾,因为发力,他的手背上有青筋凸起。   衣袖袖口太过碍事,他往上挽了挽。   手指上沾着的水珠打湿了衣袖,布料上洇出几个深色的圆点。   袖口之下怎么好像也有几点零星的深色?   难道是衣服沾水掉色了吗,有钱人的衣服质量也会这么差劲吗……   小黑猫用肚皮往前顾涌了顾涌,猫头好奇地探了过去。   他没看错,的确是深色的。   边缘圆润的菱形,一片两片三四片。   是蛇鳞。   孟夏惊呆地猫眼圆瞪,脊背上的寒毛一根一根竖了起来。   几分钟之前,自己的爪垫蹭过的,触感光滑但略微有些不平的东西,是交错的蛇鳞。   因为凑得很近,他甚至能看清楚漆黑蛇鳞片上细密的花纹。   老祖宗说“好奇害死猫”,果然诚不欺我。   猫猫呆呆闭眼。 第39章   大概是视觉冲击过大, 孟夏在这一刻选择了装鸵鸟。   林清隅勾唇捏了捏孟夏薄韧的猫耳朵尖:“我还说,你这次怎么胆子变大了不少,原来不是习惯了。”   “而是没发现啊——”   被逗乐之后, 青年的尾音拉长了一拍, 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恶劣。   林清隅的手指夹着猫耳拨来拨去, 据说, 猫耳朵尖上的这两簇毛,叫做“聪明毛”。   他没见过别的猫无法做比较, 但是按照孟夏能够考上A大的智商来说, 应该不能短吧?   小黑猫僵着脑袋不敢乱动, 转着眼珠用余光偷看,但因为眼珠子太大了, 猫猫祟祟的小动作落在林清隅的眼中十分明显。   但他并没有戳穿, 而是奇异地有些享受这种幼稚的互动。   过了好一会儿,孟夏终于鼓起勇气, 问道:“那我现在发现了, 你会把我怎么样吗?”   仔细思考过之后,孟夏忽然想到, 上一次自己之所以那么惊慌交加, 是因为林清隅他从摸脑袋突飞猛进成摸爪垫——但现在, 自己的身体部位现在已经被开发得差不多了, 他就算摸自己哪里,自己都不会震惊了!   想通之后, 小黑猫淡定了不少。   林清隅一下子被孟夏给问住了。   他本就神情冷淡的面色更加不愉, 但不想在小黑猫的面前没面子,依旧嘴硬道:“嗯,知道我不能把你怎么样, 你还吓成这副模样?”   为了证明自己才没有害怕,猫猫不服气地支棱起两只耳朵,黄铜眼睛也睁得滚圆,精神奕奕得像一只黑猫警长。   林清隅忍不住嗤笑一声,大掌落下去又把猫耳朵给揉塌了。   孟夏抿着嘴将耳朵在他的掌心下顶来顶去。   -   在谁都讨不到便宜的情况下,一人一猫暂时休战。   不过孟夏并没有放松警惕,他拒绝卧继续在林清隅的腿上,纵身跳到了书桌上。   跳到一半的时候腿软,还是被林清隅托了一把才跳上去。   小黑猫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哈欠。   但这并不能妨碍林清隅做他想做的事情,更过分的事情做不了,规规矩矩地摸一下小黑猫总没问题吧?   他故技重施,伸平的手掌像铲子一样探进小黑猫的肚皮底下,想把他从桌面上铲起来。   小黑猫用尽全身的力气憋气,煤球脸上写满了抗拒。   林清隅不为所动,抱到手的才是自己的。   孟夏终于忍不住开口吐气,然后下一秒急切地喵了一声:“不要铲我的肚子了!”   “吃太撑了,我会吐。”   林清隅整个人都僵了一下,缓缓把手收了出来,这的确戳中了他的死穴。   小黑猫无辜眨眨眼睛。   趁他松懈,林清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黑猫捞到了自己的腿上:“没事。你要是吐脏了,我可以给你洗澡。”   正好清洗一下被某只脏手碰过的地方。   ?   说好的不能耍更多的流氓呢?   孟夏傻眼,鱼一样在林清隅的腿上不安分地扑棱。   林清隅五指按住小黑猫柔软的肚皮:“这会儿活蹦乱跳,不怕吐了?”   孟夏颤巍巍咽了一下唾沫:“我不吐,你别摸。”   他本来想控制着自己放轻呼吸,但不知怎么的,猫肚皮急促起伏的弧度却在林清隅的指腹下愈发明显。   紊乱期的林清隅,总是在刷新自己的下限……   林清隅感受着指腹下薄软的皮肤在瑟瑟发抖,自己的指尖每挪动一下,小黑猫都会随之轻颤;还有圆滚滚的猫眼,也在可怜兮兮地盯着自己看,因为眼波很水很亮,可以看见里面映照出来的,是自己的身影。   心情渐渐舒畅,他终于大发慈悲地换了个位置,指尖熟练地往上挪了挪,去挠小黑猫下巴。   孟夏下意识眯了下眼,但脑袋不肯接受讨好地却往后仰。   心情很妙的林清隅干脆上下其手,一手挠猫下巴,一手拢住猫脑袋摸了摸。   强撸之下,必有猫猫呼噜。   经过数周坚持不懈的练习,再加上天赋异禀的领悟能力,林清隅的撸猫手法愈发娴熟。舒适得小黑猫的脑袋一点一点的,黄铜猫眼也跟着不断眯起又强行睁大。   无论是上午练习排球跑来跳去,还是刚刚跟林清隅斗智斗勇,都很消耗人的精力。   林清隅替孟夏抹了一把眼皮:“困就睡一会儿吧。”   整张脸被修长的手掌覆盖住,孟夏的眼睛在一片不太纯粹的黑暗里睁大了两秒:【你该不会想要趁我睡着了的时候占我便宜吧?】   他现在对林清隅的信任程度有点儿低。   唔,是个好主意。   林清隅略作思忖之后,慢条斯理地威胁道:“你就算是不睡,我可以可以占你便宜。”   “……”   孟夏留给林清隅的,是一张气鼓鼓的无脸猫。   他爱怎么摸就怎么摸好了,反正都是同样的结果,睡着了被摸,总比醒着被摸好吧?   虽然嘴上说得不客气,但实际上等孟夏睡过去之后,林清隅一点儿都没有打扰他,向来端正的坐姿更加笔挺,直到双腿的肌肉僵硬了。   窗外橘黄的天穹渐渐被夜色用笔刷涂上一抹又一抹的深蓝与黑紫。   小黑猫依然睡得非常之熟。   书上的字已经看不清了,林清隅没开台灯,垂眸看了看自己膝上也快要融入夜色的孟夏。   睡成了软绵绵的一滩。   他的形态虽然没有像之前一样彻底紊乱,但内心的黑暗却在不断滋长。   林清隅早就清楚,这是一种本质类似的宣泄混乱的方式,紊乱症不只影响形态控制能力,还一直在扰乱自己的头脑心神。   久病的人,偶尔也会感到疲惫,想抛掉治疗为所欲为。   潜意识察觉到不安全因素,孟夏哼唧了一声,将脑袋埋到了肚子里。   “睡得这么沉。”   林清隅低低道了一句,彻底打定主意。   被人抱起来的时候,小黑猫的脑袋歪到林清隅的虎口上,身体拉成长长的一条。   林清隅神情一变,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的三角鼻头下,试探了一下鼻息。   十分悠长。   然后,熟睡的小黑猫在梦乡中,被人动作轻柔地放到了织物柔软的床上。   -   孟夏是在一片漆黑中苏醒过来的。   混沌的脑袋,还有铺天盖地的黑,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自己这是睡着了?怎么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回的宿舍了……   孟夏茫然地眨眨眼睛,金灿灿的猫眼让他拥有良好的夜视能力,几分钟之后终于辨认出来,这是自己只来过一次的,林清隅的卧室!   而自己……孟夏低头确认了一下,身体躺着的地方很软,要是没出错的话,应该是在林清隅的床上!   自己睡在林清隅的床上,那他本人呢?   小黑猫动作僵硬地扭过脑袋,就看见不远处面对着自己侧躺着的男人。   他闭着眼,五官深邃的面容沉静,看起来既没有平常的冰冷,也没有白日强制自己的时候那么恶劣。   欣赏美色是所有种族的共识,等到将人打量了一圈之后,孟夏才猛然意识到——   自己这是和林清隅同床共枕了?!   他的一双猫眼瞠得像电灯泡——虽然形态有别,但本质上的区别约等于没有。   自己可是连室友的床都没睡过呢!   小黑猫慌乱地用前爪捂住眼睛,捂了一会儿,他又拿下爪垫来看了看。   自己现在睡的是主卧大床,一个枕头被人拿来当垫子垫在了自己的身下,叠了两层的毛毯搭在自己身上当被子。   自己占了一个人的位置,林清隅躺在外侧。这张床原本就是双人床的尺寸,一人一猫一人一边,倒是意外适合,不会显得过于寂寞空荡。   但孟夏的注意点并不在这里。   林清隅把自己安置得这么妥帖,他显然不是意外睡过去才导致两个人同床共枕——同床异枕的!   所以,林清隅他为什么不叫醒自己?   孟夏本来就睡得发懵的脑子里愈发一团乱麻。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宿舍关门了没有,但天这么黑,舍友们肯定早就睡下了,现在回去会不会吵醒他们,更要命的是自己该怎么解释……   还有,当务之急,自己肯定不能继续睡在这里了。   孟夏蹑手蹑脚凑过去,用胡须试探了一下林清隅的鼻息。   他决定趁林清隅熟睡偷偷溜走。   两个人离得很近,林清隅沉稳的呼吸声一下下扑在孟夏的脸颊上,细长的胡须抖了抖。   他不合时宜地想道,林清隅是不是睡下没有多久?   凑到近前的时候,还能够闻到他洗漱后残留的清冽味道。   ——或许也能证明现在的时间还不太晚,能够擦边赶回宿舍?   小黑猫倒退着从林清隅身边挪开,然后轻手轻脚地绕了一个远路,沿着墙边跳下了床。   只要猫科动物想隐藏行踪,就能够做到落地无声。   一步,两步……   孟夏距离房门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身后的大床上突然传来响动,林清隅掀开被子坐起来了,但似乎并没有发现身边少了一样乌漆嘛黑的东西。   他要喝水,还是起夜?   孟夏果断改变路线,想要倒退着贴到衣柜边上,省得跟林清隅撞上。   为了藏匿身形,他把两只猫眼闭得紧紧的。   孟夏从来没有如此庆幸过自己是黑得如此彻底。   林清隅眯着眼坐在床边穿上拖鞋,起身下床,他腿长步子大,一抬脚就迈出了一块瓷砖的距离。   但孟夏忽略了,林清隅的主卧自己本来就只来过一次,对布局很不熟悉,饶是内心安慰自己要镇定,但实际上还是难以避免慌乱。   猫尾巴蹭过光滑微凉的木板,小黑猫以为是衣柜,刚松了口气,就感觉到脊背上传来一阵重力压感——   “喵嗷!”   小黑猫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嗓子。   金灿灿的猫眼也不受控制地睁开在漆黑的夜里。   在拖鞋底部碰到什么柔软的东西的一瞬间,林清隅就意识到不对劲了,他迅速抬脚往旁边撤了两步,啪得一声按开了床头灯。   一只委屈巴巴的小黑猫蹲坐在地板上,被猛然亮起的灯光刺到眼睛,小家伙眯了眯猫瞳,眼角沁出一抹薄薄的水光。   林清隅的心在一瞬间高高悬起,素日冷静的声线亦是绷得发紧:“哪里疼?我踩到你哪里了?”   借着灯光,孟夏这才看清,自己刚刚碰到的原来不是衣柜底,而是同样材质的床尾,又被垂下的床单挡住了,在林清隅的视线盲区,难怪会被他不小心踩到。   不过他抬脚快,孟夏只是被挤压了一下,并没有受什么实质性的伤。   但这并不妨碍他被吓到了,垂着飞机耳有些惊魂未定。   孟夏没有察觉到,自己小小的身躯正团在地板上颤颤巍巍,灯光下的黑影蜷缩着也抖啊抖。   好像两只被欺负了的小黑猫在报团取暖。   看得林清隅的心被像是被狠狠抓了一把,他此刻完全顾不上什么洁癖不洁癖,轻轻托起小黑猫,盘腿坐在地板上一下下抚摸他染了灰尘的脊背。   “这里,还是这里?”   小黑猫窝在青年的怀里一声不吭,只是一个劲儿往他的胸前拱,直到拱不动了,才隔着一层睡袍贴着他温凉的胸肌蹭了蹭,埋在上面不动弹了。   孟夏张开小嘴含了含林清隅的衣襟,很想一口咬下去。   这个人真是的,要不是他一句话不问就把自己留下来过夜,怎么会变成现在的这种场景……   痛倒是不痛,但真的很尴尬。   受惊的心跳渐渐平复,孟夏的眼睛反而越闭越紧,不愿抬头,轻轻颤动的眼睑将心跳传递给林清隅。   小黑猫安静得过分,甚至一反常态地依赖着自己,林清隅紧皱着眉心,却生不出一点愉悦来。   他即便是知道自己反应快,那一脚没真的落下去,但毕竟自己是一个身强体壮的成年男人,孟夏的本体站起来还没自己的小腿高。   “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不行,要不然还是让医生来公寓?你别乱动……”   孟夏从林清隅的胸前抬起脸来,闷声喵呜着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见状,林清隅放心了不少:“刚刚吓了我一跳。你是想要下床喝水?还是去洗手间?”   提起这个,孟夏想起自己原本是打算干嘛的,现在林清隅既然醒了,他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了:【我要回去。】   林清隅一顿:“现在时间太晚了,明天我送你回学校。”   他把手机上的时间给孟夏看。   凌晨一点半,确实不好回学校了,但孟夏还是不太情愿留宿。   林清隅退而求其次:“住你的客卧。”   孟夏踩着他的小臂踟躇:【我可以随便在外面找个旅馆。】   他再也不会相信林清隅了。   林清隅抿唇:“为什么?”   见过两面的人就能相谈甚欢、勾肩搭背,他和孟夏认识这么长时间,却连这点小事都信不过吗?   还有,有的人衣服鞋子都不舍得买,就那么几件来回穿,开口住旅馆倒是舍得了?   该不会要去睡那种一晚上一百块块钱的破床烂屋吧?   越想脸色越难看,林清隅不容置喙道:“就在这里睡,别折腾了。”   他今天怎么这么专制啊?为什么把自己留下来都没解释呢!   孟夏也不高兴得很,飞快眨了两下眼睛,很快想好托辞:“这是另外的工作!包夜需要加钱!”   越是胆怯,小黑猫虚张声势的喵喵声越大,甚至把走廊的声控灯都给惊亮了。   怔了半晌之后,林清隅几乎被孟夏给气笑了。   大半夜的,自己是担心孟夏睡得迷迷糊糊的,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安全,他倒好,给想到哪里去了?   以至于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能冷声道:“好,不就是加钱么。”   “随便你开价,你的今晚,我全包了。”   生怕孟夏还要说出什么扎人心窝子的话,林清隅当场就拿过手机来,手指飞快地点了几下给他转了账,然后弯腰递过去,好让他看得一清二楚:“这些钱,够了吗?”   怒极之下,林清隅把手机屏幕放得有点高,小黑猫有些费劲地垫了垫脚,盯着屏幕上的那一行数字,在心里飞快地计算。   现在是凌晨一点半,加入睡到明天早上八点起来的话……不,林清隅或许会习惯更早起,那就算七点把;然后按照自己原本的时薪,乘除一下的话,陪睡的时薪大约翻了五倍……   没想到孟夏真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算计得认真,林清隅胸腔之中的郁气几乎压不住。   孟夏一句“你给多了”没来得及说出口   “现在,可以上床了吗?”   孟夏站起来扒拉他的肩膀:【等一下,你不是说我可以住客卧吗?】   “哦?”   林清隅低头,捏住自己想捏了很久的小猫脸颊:“你要是刚开始就答应的话,睡客卧当然没问题。”   “但是现在,我花了钱包夜,可不是买你住隔壁的。”   “小孟医生。”   最后这句“小孟医生”,他咬字尤为清晰。   小黑猫被揪得呲牙咧嘴,瞅向林清隅的眼神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本来只是需要胡说八道搪塞他的,怎么变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但他话早已放出去了,卖身钱也已经金光闪闪地躺在账户里了。   孟夏徒劳地张了两下嘴巴,最后悻悻地舔了舔鼻头。   【不就是陪睡吗,有什么难的?】   只是躺在一张床上而已,本质还是大家各睡各的。   -   一通分析之后,孟夏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林清隅的心情却并未转霁多少,他把在地板上坐过的睡袍脱下扔进脏衣篓,又拧了一条毛巾来,把小黑猫全身都擦了一遍。   右肩被人翻来覆去擦了好几遍,毛发都打湿了,孟夏低头去拱林清隅的手背,夏天快到了,他本来就有点容易掉毛,毛巾摩擦太多次,自己会更秃的。   林清隅视若无睹,仗着自己力气大,趁势端住小黑猫的下巴,又给他抹了一把脸。   拧过一遍的热毛巾仍然湿意明显,擦完之后带着一身潮气的小黑猫扑在林清隅的大床上滚了一圈,把他的床单当成超大号浴巾,擦干毛发之后,才满意地咬着毯子滚到了角落里。   林清隅深深看了小黑猫一眼之后,才熄灯躺下。   两个人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封闭空间里交错着。   不太平稳的节奏提醒着彼此,对方仍然醒着。就是不知道眼睛是睁开的还是闭着的……   要是是睁开的,他在看自己吗?   孟夏忍不住胡思乱想,但却不敢转头去验证,只能僵硬地闭着眼睛。   他本来以为,陪睡这件工作会很简单的,毕竟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用躺在这里就好。   但实际上,身边就躺着另一个人的感觉太过强烈,即便两个人隔着被子,隔着一臂的距离,却比从前的任何一次肢体接触都更加煎熬。   也许,同睡一张床这件事本身就带着不一般的意味吧。   小黑猫小小的一只,蜷缩在毯子中呼出热气,把自己的鼻头蒸得湿润润的。   黑夜以往都是他最好的保护色,但今夜孟夏却觉得自己和这一派安然格格不入。   像一大锅煮沸的巧克力酱,咕噜噜冒着噼啪的气泡。   -   林清隅其实原本没想怎么样的,只是想把人在身边多留一会儿。   虽然,这段时间孟夏没再请假,一直都按时出勤,但他还是,很不满足很不满足。   就像小学的时候,同学之间忽然风靡一款游戏,游戏开发商很会抓住这个年龄段男生的喜好,林清隅也罕见地心动了。   早早完成学习任务,还特意挑了一个期中考试放榜的日子,拿着满分试卷去找林母置换条件:“妈妈,我可以每天写完作业之后,玩半个小时电脑游戏吗?”   一身西装裙的林母弯下腰,摸摸小少年的头顶:“上学期间玩游戏容易分心,咱们等到放寒假再玩吧?”   林清隅想解释自己不会,但看了看林母浅笑微微、妆容精致的脸,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延迟满足这件事情,他已经习惯了。   因为经常有很多日程围绕着他,需要全部完成之后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过了几个月,还没有等到寒假到来,见异思迁的小学生们就又换了一个新的游戏。   后来,年龄渐长,林清隅学习着将自己的效率越提越高,能够长时间待机处理越来也多的事情,只是等到停下来的时候,却忽然有些茫然,好像闲下来,也没什么想要做的。   但他已经习惯了忙碌,漫无目的和无所事事让他感到难受,索性短暂休息之后就投入了下一轮工作中。   最近叠加起来的桩桩件件,让林清隅生出了久违的危机感。   好像如果不及时抓住错过了,就再也无法复刻此时此刻的心境。   最开始他们提出“毛茸茸抚慰法”的时候,自己并不同意;现在接受良好了,却又让自己远离孟夏。   所以他卑劣地、不择手段地强行把人留下了。   小黑猫现在就睡在自己的身边。   自己的地盘上。   在这一刻,他短暂地属于自己。   蛇类是大自然最擅长隐忍的猎手之一,为了一击致命捕获食物,可以盘踞在林间树丫数个小时一动不动。   从前反复的磨炼更是赋予了林清隅足够的耐心,让他沉得住气等到孟夏呼吸渐沉,再赴梦乡。   几息之后,大床外侧隆起的被子扁下去了一截。   但并不多,只是一小截而已,因为,潜藏在里面的眼镜王蛇同样身躯庞大。   趁着黑漆漆无星无月的夜色,大蛇悄无声息地从被子堆里钻了出来,晃动蛇尾将身边的小黑猫连带着毛毯一起卷到了自己盘起的身躯里。   鳞片太凉,会冰到孟夏——而且还有将猫冰醒的风险,得不偿失。   大蛇身躯粗长,即便是连带着毛毯 ,也卷得轻轻松松,只是隔着一层差强人意。   他眯着碧绿眼眸吐了吐蛇信子,用蛇吻轻轻碰了碰小黑猫的脑袋。   怎么感觉被子裹得越来越紧了,好热,孟夏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脑袋旁边塞过一个凉丝丝滑溜溜的物件来,他仰头一靠枕在了上面。   啊,原来已经到了铺凉席的季节了……   大蛇很明显地愣了一愣,然后愉悦地甩甩尾巴尖,将脑袋认真地往孟夏的脑后又塞了塞,替他填好脖颈下方的空隙。 第40章   为了围剿猎物, 大蛇将自己的呼吸声压得微长,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受到身上小黑猫的感染, 一蛇一猫匀沉的呼吸节奏逐渐同频起来。   小黑猫睡得肚皮一鼓一鼓的, 被卷在蛇躯中央, 就像一颗小小的跳动的心脏。   鲜活, 温软。   孟夏热乎乎的体温,也如涟漪般一圈圈向外传递, 把原本暴露在空气中鳞片微凉的大黑蛇捂得升温起来, 直到细长的蛇尾尖也染上了热意。   大蛇缓慢地吐了吐蛇信子, 沉溺于这一派安详之中。如同回到了原始时期的热带雨林,它也是这么陷在水暖荡漾的河泽里。   虽然孟夏是一只喜爱洁净的小黑猫, 但这与他讨厌水并不冲突。   冥冥之中敏感察觉到脸颊毛打湿了一点儿, 小黑猫不满意地耸鼻,怎么做梦都是林清隅在给自己用湿毛巾擦身体……   他扭了扭脖子, 将脑袋滚到蛇信子舔不到的地方。   -   第二天一早, 林清隅是在生物钟的召唤下醒过来的。   还没睁开眼睛,身下毛茸茸软绵绵的触感就让他狠狠惊了一惊。   大蛇拔出自己被小黑猫枕了一晚上的脑袋, 视线开阔之后, 思绪也跟着缓慢回笼。   是了, 自己昨天圈着孟夏睡了一整晚。   而孟夏, 仍然无知无觉,躺在蛇躯盘成的大床上睡得酣沉。   因为垫着一层毛毯, 他既没有觉得凉也没有觉得硌, 软硬适中、富有弹性的□□反而比最好的床垫都更加舒适,无论自己怎么翻滚,都会自动改变成贴合睡姿的形状。   大蛇竖起上半身居高临下地端详了一会儿, 才恋恋不舍地一圈圈松开绞着小黑猫的绳索。   要不是怕吓到孟夏,他都生出再睡一个回笼觉的念头了。   小黑猫轻轻跌进柔软的床铺里,砸吧砸吧嘴不太满意,翻了个身面朝墙壁继续睡了,只留给林清隅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   眼镜王蛇盯了一会儿,慢慢裂开深渊巨口,上下颚露出四颗寒光闪闪的毒牙。   猫猫张嘴和蟒蛇张嘴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大黑蛇竖起上半身来,在小黑猫的上方隔空左右摆动了一会儿脑袋。   直到琢磨出一个合适下口的角度,他才沉稳地闭上了嘴巴。   ……   孟夏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只是主卧还拉着遮光帘,唯有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一线阳光,让他得以分辨出来,这一晚终于过去了!   明明昨天晚上想七想八的,没想居然睡得还挺香……   小黑猫一边批评自己,一边顶着乱七八糟的长毛从毯子里挣脱出来。   唔,睡相也是与日俱差,毯子都卷成麻花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林清隅已经睡醒出去了。   被子叠成方块放在床头,他躺过的那一边床单也捋得整齐,像是昨晚根本没有人睡过一样。   反观自己这边的床单,比在宿舍睡的时候皱巴得还厉害。   小黑猫艰难地叼着毛毯一角,将它拖到旁边的空地里去,然后用猫爪左一下右一下地开始铺床单。   床太大,猫爪太小,全部铺平的时候,小黑猫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但还没完呢。   深呼吸了两口之后,他又叼过毛毯,开始叠毯子。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毯子裹得太紧了,维持一个睡姿血液不流通,孟夏每动一下都觉得自己的身体麻麻的。   耗时五分钟,小黑猫终于大功告成,慢吞吞地叼着叠成饼干块的毯子,堆到床头跟林清隅的被子齐平。   好巧不巧,主卧的门在这时被人笃笃敲响了。   “睡醒吗了?”   小黑猫下意识“喵”了一声作为应答,刚睡醒的嗓音黏糯糯的。   没有想到会有一天,自己进自己的房间居然还要敲门,林清隅站在紧闭的门板之前,心情却不算坏。   “我给你买了衣服,给你拿进来。”   得到首肯之后,林清隅推门而入。   听到门把手被拧动的声音,小黑猫的耳朵竖了起来,紧张感在一瞬间拉到极致。   毯子已经被叠得整整齐齐,他没有地方可以钻,只好拘谨地蹲坐在原处,四只圆圆的猫爪并在一起,蓬松的大尾巴在上面盘了一圈,就像是一只饱满的三角海苔饭团。   林清隅一抬眼,就看见乖乖巧巧的小黑猫,坐姿端庄地微微陷在柔软的床单中央。   投向自己的圆润双眼不安眨动,似埋怨,又似羞涩。   他收起本体,洗漱一新之后,整个人也如王蛇带上铁枷口笼,肆意和衬衫下摆一起被妥帖束进了裤腰里,重新变得矜持克制起来。   林清隅递过装衣物的袋子,低声解释:“你原来的那身衣服我刚刚放进洗衣机里洗了,还没干。”   “买的匆忙没过水,你先将就着穿一下。”   这番举动确实很符合眼前人的脾性。   孟夏仰起一点头,等着林清隅将衣袋放在床边。   但他却一直没有松手的意思,孟夏只好自己起身走上前,张嘴叼住了袋子一角。   昨晚还是将人给吓到了么?幸好没有让他看到更多。   发现小黑猫没有什么话想要跟自己说,林清隅自己接着道:“洗漱用具也给你买好了,在浴室。”   “你等会儿换完衣服之后,直接用就行。”   没想到一觉醒过来之后,林清隅把什么都准备好了,让孟夏想挑剔都没办法挑剔什么。   不过,打工人好像也没什么挑剔的资格……加班之后见到老板,照样得问候一句“老板好”。   他乱七八糟地想着。   明明自己昨天刚刚收了一大笔“包夜费”,这种类比再恰当不过,但孟夏莫名,就是不想把两个人带到这种雇佣关系里去。   他想像昨晚还没有发生这一切之前一样,把脑壳撞在林清隅的身上,趁他看不见咬乱他整齐的领口。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装好脾气,不能发坏脾气。   孟夏不想说话,干脆点点头,衣服袋子随着他点头的动作被摩擦得簌簌作响。   反正说了他也听不懂。   小黑猫今天早上打定了主意当哑巴,林清隅无可奈何:“…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出去了。”   一旦清醒,昨晚干下的混账事,一方面让他禁不住享受与回味,另一方面又引发道德上的愧疚,让他自我检讨与克制。   虽然表面上淡定从容,实际大脑内如正邪交战。   -   等到林清隅离开之后,小黑猫用一只前爪踩着袋子口,然后把脑袋伸进去,把衣服挨件叼出来。   林清隅买的衣服,是参照孟夏昨天穿的款式买的。   他还怪细心的,小黑猫歪头打量平铺在床面上的衣服。   因为孟夏的穿衣风格比较简单,颜色是百搭的黑白灰,衣服上面也基本没什么大logo或者图案,要不是他自己知道的话,这身新衣几乎都可以以假乱真了。   ——最大的区别就是质量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还没穿上身,但他用猫爪摸了摸,布料软滑舒适,以至于他都担心自己天天跑酷的磨砂肉垫会把衣服给刮花了。   但估计加起来的价格,肯定没办法让人感觉没这么舒适了吧?   孟夏把爪子伸进塑料袋,想要扒拉一下里面有没有发票之类的。   但是林清隅很贴心,提前拿出来了。   更贴心的是,孟夏从袋子里面勾出来了一件…贴身衣物!   他呆呆看着摊在面前的黑色平角内裤,脸颊热到都能煎熟一百条小鱼干了。   从标签来看,内裤跟外衣很显然不是同一家品牌的,真是难为林清隅特意塞到袋子的最底下了。   小黑猫暂时闭上眼睛,平心静气安慰了自己一会儿。   这不算什么,大家都是男的,我有的东西他也有,内裤穿的也都是一样的。   所以,林清隅给我买,约等于给他自己买,谁都不用多想。   洗脑完毕之后,小黑猫正气凛然地睁开了黄铜眼睛。   深灰色的床单上,浑身白皙的少年跪坐在上面一闪而过,宽松的卫衣很快落下来,遮住两点朱红,略长的下摆堆积在纤细但不失肉感的大腿根。   主卧的房门再次从里面打开了。   早在在隔壁书房听见踢踏的拖鞋声音的时候,林清隅就已经从转椅上站起身来了。   孟夏开门的时候,他适时从门前走廊路过。   “那个……”   孟夏咬唇叫住林清隅。   林清隅的心往下微妙地沉了一沉,自己现在怎么连称谓都失去了。但驻足转身的时候,仍是表情如常。   “怎么了?”   孟夏一看到林清隅,建设了半天的高楼大厦就开始轰然倒塌。   他把打开的房门又往回推了推,从三分之一的门缝里探出脑袋,只流出一双亮晶晶的圆眼睛来,不让自己的脸红看起来太过明显。   “有剪刀吗?”   孟夏一股作气地飞快说道:“卫衣领口后面的标签太磨皮肤了,我想把它剪掉。”   林清隅一怔。   吊牌他已经提前剪过了,没想到忽略了标签。他的衣服在穿之前,都是家政人员帮忙处理好的。   “有,我去给你拿。”他道。   林清隅很快拿着剪刀去而复返,握着剪刀刀尖向内递给孟夏。   “谢谢。”   孟夏一只手拎着衣领,另一只手去接剪刀,袖口中伸出的手腕白皙而纤细。   其实他平常完全没有这么娇气的,但今天不知道怎么的,脖颈后面被磨得沙沙的刺挠。   难道大牌衣服的标签质量也格外好吗?   看着孟夏别扭的姿势,林清隅将手一握,忽而改变了主意:“这么难受吗?”   “你脱了衣服再穿回去太麻烦了,不如,我直接帮你剪了吧?” 第41章   孟夏刚刚伸出去的手指扑了个空, 他疑惑地抬头望向林清隅。   但林清隅接下来的那句话让他的脸烧得更厉害,他这会儿正是对林清隅避之不及的时候,可谁知道对方却偏偏不如自己的意!   在孟夏仔细探究的时候, 林清隅展现出来的神色一派坦荡, 递出的剪刀依旧没有收回, 好像真的只是提出一个更便捷的建议而已, 孟夏随时都可以选择自己接过工具。   孟夏渐渐看得心虚起来。   衣服的吊牌原本也是林清隅给剪的,他现在提出帮忙肯定也只是出于好心而已。   是自己今天心里患得患失, 所以才会怎么看人都不满意吧?   他滞在半空中的手指一点点垂落了下去, 一边闷声答应一边飞快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林清隅:“那就拜托你了。”   林清隅的脸从面前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褐色的实木门板之后,孟夏的反应也从容了许多。   为了方便林清隅操作, 他用力拽着衣领后沿往外翻了一圈, 脖颈也压更低:“这个样子行吗?”   五月已经是穿单衣的季节了,更何况衣服是林清隅亲手挑选的, 对孟夏只贴身穿了这一件再清楚不过。因此衣领被拉下去之后, 他颈后大片莹润的肌肤自然而然地裸露了出来,能够看见因为清瘦而微微凸起的脊骨。   就这么立在林清隅的身前, 似一只价值连城的细颈白瓷瓶, 又似一朵亭亭垂首的白荷。   指尖揪着衣领, 圆润的指甲盖因为用力而呈现出粉白色。   担心剪刀锋利, 会误伤到孟夏,林清隅接手过来:“你松手就行, 都交给我吧。”   孟夏擦着林清隅的指腹收回右手, 将指尖包会掌心里捻了又捻。   林清隅捏着孟夏的后领,却迟迟没有动剪刀。   的确被磨红了。   满目白皙之中,那一小块浅红格外刺目。   才换上衣服这么几分钟, 就被磨成这样了么?   好娇气。   不过,好像不完全是——忽然发现一丝异样,林清隅眯起碧眸认真辨别了一番,在那块红痕上看出了隐约的花纹。   他又翻过那道标签来瞥了一眼,更加笃定,标签材料可不是这样的。   昨天晚上,好几个小时,小黑猫都把自己当成枕头用,十分信任地枕在自己身上。   原来是被坚硬的蛇鳞磨红了啊。   明明是衣领,孟夏却有种后颈被人捏住了的感觉,呼吸都变得一顿一顿的。   林清隅怎么还不动手?   剪个标签而已,又不是要他攻克世界难题……   就在他在心里默默催促林清隅动作快一点的时候,一根冰冷的硬物毫无预兆地贴在了后脖的肌肤上。   是剪刀。   虽然林清隅把衣领往后拽了几厘米,但是衣服布料的弹力有限,剪刀的两条刀片张开的时候,靠内的刀背就会碰到孟夏。   咔嚓的剪碎声音响起,冰凉刀尖沿着细嫩的皮肤游移,孟夏轻轻打了个激灵。   “别乱动,当心伤到你。”   林清隅开口制止,为了方便操作,他离得很近,孟夏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自己的脖颈后面,被冷铁碰过的皮肤各位敏感,冷热交替之下,让孟夏忍不住更想瑟缩了。   事实上,他也确实抖了抖。   下一秒,两根手指落在了孟夏那块饱经折磨的皮肤上。   是林清隅把手覆上了上来,用自己隔开了剪刀,然后利落咔嚓两下,把整条标签剪了下来。   明明只是一瞬间的事,孟夏放空的脑海里却像是穿过了一整条轰隆隆的隧道那么漫长。   直到后颈的热源消失,他下意识大口呼吸,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在屏气。   “好了。”   虽然这么说着,林清隅却没急着退后一步,视线也没有从孟夏的身上挪开。   他拿起手来之后,孟夏的整个脖子连同耳根都粉得过分,几乎看不出原本被磨红的地方了。   怀着一种种微妙的遗憾,林清隅再度抬起手,凭着记忆在原本的位置用指腹不轻不重地抹了一下。   交锋半日,终究是正不压邪。   孟夏仓皇回头,杏眼圆瞪,黑眼珠在浓密的睫毛间骨碌碌乱颤。   “你干嘛——”他捂住自己的脖子瞅人。   林清隅:“有一根碎线头掉在上面了。”   孟夏猛地收声。   ——不对,他刚才不是用手替自己挡着了吗,怎么还会有碎线头?   只是那个场景也不堪细想,孟夏稀里糊涂就被林清隅忽悠去洗漱了。   “我点了早饭,快去洗漱,一会儿凉了。”   -   宽敞明亮的浴室里,镜子中映照出一颗黑发蓬松的圆润脑袋。   孟夏低头点东西。   毛巾是之前就有的,新买的牙刷牙杯牙膏还有洗面奶整整齐齐摆在洗手台的一侧。   另一侧摆了一套同样的,很显然是林清隅自己的。   从之前买喝水的杯子还有拖鞋的时候,孟夏就知道,他买同款只是为了方便而已。   但经过昨晚的留宿,再看这一切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不行,下次坚决不要在这里留宿了,搞得自己现在看什么都疑神疑鬼的——   孟夏打开水龙头弯腰掬了一捧冷水泼在脸上,企图冲掉脑沟里的废料。   十分钟之后,他故作镇定地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我好了。”   餐厅里,林清隅在摆早点和碗筷,担心饭凉了,他没提前从保温餐盒里拿出来,现在才开始动手。   见孟夏走过来,他直起腰来转身看过去。   只见孟夏乌黑的发梢被打湿了几缕,落下来的水珠打湿了一点领口,还有几滴顺着他微凹的锁骨一路滑了下去,将附近的肌肤滋润得愈发莹白透亮。   林清隅更是知道,那里摸上去的触感是如何柔软细腻。   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稍等一会儿,马上就能开饭了。”   “不急,我其实没那么饿。”   林清隅还在忙碌,孟夏不好意思一个人先坐下,于是也走上前帮忙。   两个人都不说话过于安静了,他一边拆封一边找话说:“对了,那些洗漱用品,你怎么不买一次性的呀?多浪费。”   自己就留宿这一次,用过的牙刷牙杯什么的也不能给别人用,白白放在那里落灰。   砰。   林清隅把鲜虾蔬菜粥粥放在对面的位置上,装满了粥的碗底落下去沉甸甸的:“一次性的不卫生。”   顿了一顿,他语气平平地又恐吓孟夏:“你没看过新闻报道么?那些都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孟夏:……   他在学校里,一年不知道用掉多少双一次性筷子。   “哦。”   就在林清隅反思自己是不是回答得太严肃的时候,忽然听到孟夏不忿地小声嘀咕。   “反正是我用,又不是你用。”   林清隅抬眼瞥过去。   孟夏立马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地闭上嘴巴,用指尖扣着不知道装的是什么菜品的盒盖。   林清隅扬眉:“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好养活。”   就这个凑合法,估计其他方面也敷衍得很。   “难怪我给你开了那么多薪水,也没见你长上几两肉。”   “等会儿多吃点,免得秦医生回头见了你,要说我虐待员工。”   -   “哇,早饭就这么丰盛吗?”   正式开饭的时候,孟夏惊叹。   摆饭的时候他就看见餐盒不少了,全部打开之后,一桌子色香味俱全,更加让人垂涎欲滴。   林清隅不经意提道:“你昨天不是刚跟别人聚餐了,难道还比不上今天的?”   大少爷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孟夏用奇怪的眼神瞥了他一眼:“食堂就是食堂,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变成豪华餐厅的。”   他严重怀疑,林清隅从来没有吃过学校的食堂。   林清隅微笑着流沙包把往孟夏面前退了推:“你尝尝这个,是他们家的招牌之一。”   “你爱吃豆沙制品的话,我猜这个你应该也喜欢?”   满桌佳肴,孟夏吃了三分之一,林清隅吃了三分之二。   从来没在早饭的时候吃过这么多种类,孟夏餍足地眯起猫眼,真心实意道:“跟你一起吃饭的人,真的好幸福啊。”   另外,林清隅肯定很适合带着去扫荡美食街,可惜,大少爷既不吃路边摊,自己也没跟他关系好到能分食一份小食。   躲了自己一早上,几口吃的就又给收买了,林清隅真的很怀疑,孟夏的小脑袋瓜里是不是只进油盐?   虽然这么想着,但他的心跳还是错了一拍。   “一起回学校吗?”   林清隅拿起雪白餐巾擦擦嘴角,绅士地发出邀请。   “好的好的!”   总算是听到一句今天早上起来之后最动听的话了,孟夏迫不及待地点点头——要是能去掉“一起”两个字就更好了。   临走之前,他又想起来:“我的衣服呢?”   他昨天那身衣服挂在阳台上,还是湿漉漉的。   林清隅道:“就放在这里好了,等到下次你来的时候再带走。”   夜不归宿本来就很可疑了,再带一身衣服回去,林清隅精挑细选的“仿款”岂不要露馅,孟夏想了想,也就同意了:“行吧。”   林清隅拉开抽屉拿车钥匙,孟夏坐在鞋柜旁边换鞋。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林清隅闻到他整个人身上都萦绕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清凉气息。   穿好鞋子之后,孟夏跺了跺脚。   林清隅看着他的动作勾了勾唇,眼前人从头到脚的行头,都是自己置办的:“衣服尺码有一点大了,但总体还好。”   “很衬你。”   不知道想到什么,孟夏红着脸胡乱嗯嗯两声:“快走吧,你今天没事忙吗?”   -   只有孟夏知道,其实林清隅还有一件…买大了。   林清隅不知道孟夏穿衣的具体尺码,只能靠目测。   外衣大一点小一点倒是没什么,但最让孟夏难为情的是,他给自己买的内裤腰围太大了。   他腰围偏细,但臀围是正常尺寸,每次挑内裤外裤,都要对比好几家店。   内裤面料又是丝滑柔软的材质,刚提上去就不停往下滑,幸好还有一条运动裤,是抽绳设计的,才不至于出现尴尬的场面。内裤险险挂在胯骨上,他走路慢吞吞都不敢迈大了步子,今天早上在林清隅的公寓里,他都是趿着拖鞋在地板上蹭着走的。   一下车离开林清隅的视线之后,他猫猫祟祟地把一只手插进了裤子口袋里,模仿沈却平日里的酷猫走路姿势。   回到宿舍,一大早的,傅诗情三个人都在。   之前,孟夏躲在床帘里接电话、地铁出站之后隔了好长时间才回来还能勉强解释得清,这次夜不归宿,简直是将“有鬼”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傅诗情一语激起千层浪:“孟夏,你是不是瞒着大家谈恋爱了?”   什么什么什么?”   简狸的游戏手柄“啪”的一声掉到了地板上,他都没顾上捡起来,吃惊程度可见一斑。   但孟夏却醍醐灌顶,宛如被高人从梦中点醒。   谈恋爱的话,对大学生来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自己找了一个那么奇怪的工作,要是告诉他们的话,反而会引起更大的风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撒谎同理。   “对,”于是,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破釜沉舟地闭眼道,“我就是谈恋爱了!”   这个谎言的难度实在是太大,说出这句话之后,孟夏从眼尾到脖子根都红成一片,头顶跟蒸笼似的呼呼往上冒热气。   落在旁人的眼里,他这种表现妥妥是害羞了。   简狸鬼叫起来,险些把宿舍的房顶给掀了,没想到四个人里面,孟夏居然是最先脱单的!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简狸从上铺跳下来围过来问,猫眼里的好奇都要溢出来了:“谁啊?是我们学校的吗?我们认识吗?”   在问的时候,他已经在脑海中迅速把全校自己认识的人中的可能人选全都过了一遍。   “呦,藏的够久。”傅诗情似笑非笑地朝孟夏勾勾手,“之前来宿舍楼下给你送东西的,我看也不是什么老板,是相好吧?”   “有照片吗,给我看看?” 第42章   孟夏紧张地握紧了手机, 生怕下一秒就会有人扑过来抢似的:“现在不行……八字还没一撇呢。”   “八字没一撇,你就跟人家夜不归宿了?”   这实在不符合孟夏的性格。   撒一个谎,就有一百个bug需要圆。   孟夏的背后渐渐沁出冷汗, 字斟句酌道:“我的意思是说, 我们还不一定在一起多久呢, 要是以后分手了大家见到多尴尬……”   “啧, 别到时候结婚发请柬才让我们见到新人。”   傅诗情摸了摸下巴,转而问起另一个关心的问题:“行吧, 那他有钱吗?”   毕竟孟夏的家庭条件摆在那里, 他又是个实心眼儿的, 傅诗情担心他还要给人花钱当冤大头。   孟夏犹豫着点头:“有钱。”   这个不算是说谎,因此他的眼神中也少了些飘忽。   ——现在自己的手机里还躺着热乎乎的“包夜”薪水呢。   孟夏走后, 林清隅习惯性重新收拾房间。   扫地拖地, 清理桌面,还有铺床。   孟夏昨晚盖过的毯子已经被他叠成方块放在了床头, 矮墩墩软趴趴的, 虽然猫爪能力有限,但叠得不难看。   只是距离林清隅的标准还差一些, 他拽过毛毯来抖开重新叠了一遍, 连边边角角都折得整齐利落, 然后放到旁边的沙发上。   最后还要铺一遍床, 林清隅挽了挽袖口弯下腰。   当他看清主卧大床内侧床单上隐约的梅花印的时候,手掌往下压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一个、两个、三个……   林清隅默默数了数, 能看清的梅花印不多, 大部分都因为小黑猫叠被铺床的时候兜圈子走来走去,自己踩花了。   忽然想到什么,他回头看了看被自己抖平叠好的毛毯, 薄唇绷成一条直线。   ——不过,他这边才想打瞌睡,秦医生就及时送枕头过来了。   从林清隅的口中知道昨日他干了什么事情之后,秦医生一整个目瞪口呆,几乎不能相信那是他那一板一眼的少东家干出来的。   在秦医生面前,林清隅终于展现出一点为数不多的内疚:“又打乱你的治疗计划了。”   虽然他创新得乱七八糟,但帮助治疗自己怎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秦医生叹气摆摆手:“其实从之前的几次来看,我心里差不多也有数了,看来还是得通过接触的方式,才能起效啊。”   “所以,我决定,从下次治疗开始,咱们换成控制另一个变量——”   林清隅蓦地抬起长眸。   “加长治疗时间!”秦医生信心满满地宣布。   二选一的影响因子,他坚信自己这次一定能够实验成功了!   只是,他宣布完之后,林清隅迟迟不语,秦医生逐渐忐忑起来,莫非少东家被自己颠来倒去地折腾得不耐烦了?   要是加长实验时间的话,搞不好要整整占少东家一天的功夫,这可能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就在秦医生想开口说点什么找补一下的时候,忽然看见林清隅点了点沙发扶手:“这件事情,你去跟孟夏说。”   “毕竟,你是医生,解释起来会更加权威。”   ……   然而,孟夏再也不想相信秦医生了。   翻车一次又一次,打工人脆弱的心灵遭受不住这样的惊吓。   非要选择的话,他宁愿相信患者——也就是林清隅的的第一直觉。   就像普通猫猫发现自己生病了之后,会钻到草丛里自己找草药嚼着吃,林清隅或许是最清楚自己需要什么的。   他想要摸摸自己的本体时候,其实就是紊乱开始发作,身体在潜意识提醒他,需要想办法自救;等到稳定下来之后,人就会恢复正常了。   实验什么的,孟夏有点PTSD了。   因此,等到秦医生通过聊天软件发了一条“在吗[微笑黄豆]?”过来的时候,他抿着唇不说话。   在收藏夹里翻了一会儿之后,精挑细选了一只小黑猫阴恻恻的表情包。   杀意.jpg   猝不及防地对上两只幽光四射的猫眼,噗通一声,秦医生从椅子上翻了下去。   虽然在三个人的食物链中,他是处于最低端的,但他一直以为在“治病”链中,自己并不是最卑微的,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对面好半天没动静,孟夏试探地问了一句:“秦医生,您找我有是什么事情吗?”   一时怒完,他又开始懊恼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秦医生的本体是仓鼠。   全家都是。   之前在朋友圈里,孟夏见到他发过自家女儿的照片,是三胞胎,正是牙牙学语的年纪,每一个都是大眼睛包子脸,粉粉嫩嫩的。   “咳咳!”   秦医生顽强地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深感自己的工作真是任重而道远。   之前是少东家兴趣寥寥,现在换成了孟夏要撂挑子。   看来少东家是真的很难搞,把面试的时候多么好脾气的一孩子都给吓坏了。   秦医生动之以“钱”晓之以理:“……咱们当时签订雇佣合同的时候可是说好,乙方要无条件配合甲方的治疗需求。”   “而且,延长治疗时间的话,你的工资也会相应增加。”   “等到少东家病情痊愈,东家还会额外给你一个大红包!”   孟夏不太情愿,现在的薪水已经足够优渥了,他不想贪多冒进。   而且,秦医生大概不知道,他的病人为了弥补自己昨晚的过失,刚刚塞给了自己一大笔好处费。   对于远在天边的“大红包”,孟夏并不心动。   他转了转眼珠搬出林清隅来当幌子:“学长他平常那么忙,肯定不方便吧?”   提起这个来,秦医生很是欣慰,笑眯眯地回复道:“这个你别担心,他啊愿意配合。”   “我到时候再特别叮嘱少东家一下,肯定不让他为难你!”   秦医生的计划是,让两个人把每周的两次治疗时间合并到一起,变成一次六个小时。   想到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他不禁对孟夏生出一些同情,要一直近距离待在少东家身边,确实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郁闷盯着“配合”两个字,孟夏长叹一声扔掉了手机,然后扁扁地趴了下去。   他现在忽然反应过来,林清隅他当然愿意配合了!   自己刚才居然还把他搬出来当幌子,实在是太傻了,他巴不得这样才好吧?   孟夏没办法不答应,又气不忿,只好拉过床头的一个鲨鱼玩偶来,暴打了一顿。   鲨鱼玩偶是刚上大学的时候买的,天天被小黑猫抱着压着,棉花没那么蓬松了。几下就被被捶得扁扁的,孟夏只好耷拉着小猫脸又重新把它掸蓬松。   -   因为现在一次治疗的时间太长,两个人都没办法百分百确定能一次性腾出六个小时的时间,所以改为了灵活工作制。   不固定具体的治疗时间,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进行。   林清隅还记得孟夏之前随口说过的话。   跟自己一起吃饭是幸福的事。   之前从陈子期那里抄来的餐厅单子终于派上了用武之地,他已经打电话订好了双人位置。   再加上秦医生有新开的“药方”,林清隅早早将车停在体育馆旁边,等待孟夏社团训练结束的时候,十分光明正大。   没想到人来得这么早,孟夏捧着一杯红豆冰从馆内小跑出来。   “你干嘛不选周日?”   生怕别人看见,孟夏一溜烟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还有些气喘微微。   不是说好了挑大家最方便的时间吗?自己明天没有社团活动。   “明明就差一天而已。”他不解咕哝道。   林清隅的目光划过孟夏因为出汗而莹白发光的小脸:“嗯,就差这一天。”   谁知道秦医生的实验又会持续多久,他需要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   这么期待加时治疗啊……怎么不说把自己买回去呢?   孟夏想了想,好心提醒林清隅道:“可是,不论你选那一天,两次治疗之间的间隔时间都是一样的呀。”   又没有周五可以给你挑。   我知道。”   “但起码,今天可以提前见到你。”   才一周、不,六天而已,怎么说的好像很想自己似的。   孟夏扑闪着睫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咕噜咕噜吸了一口捧着的红豆冰。   林清隅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还没到酷暑,这么早就吃冰的,当心胃疼。”   红豆冰沙,确实是孟夏偏爱的口味。   孟夏解释:“周彬学长请的客,大家都有,我也不好推辞了。”   刚加入排球社团的时候,孟夏就从魏琼学姐那里听说过对方,但一直未见其人,因为学姐说他嫌弃社团都是新人,跟他们一起打球太没挑战性了。   但这两周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居然连着出现了。   林清隅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攥了一下,改口道:“还是别喝了吧。剧烈运动之后进食冷饮雪糕,容易猝死。”   “你自己就是医学生,这样的案例应该没少听说过吧。”   从胃疼进化到猝死,上一句还是温柔的关心,下一句怎么就变得这么煞风景了?   上次的西瓜冰才喝了一半就被林清隅给扔了,这次是自己最钟爱的红豆冰,孟夏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抱着杯子连吸两大口。   “反正喝都喝了,喝一口也是喝,喝两口也是喝。”   打工数月,老实人成功变成了老油条。不知道是因为熟悉,还是因为赌气,孟夏现在不那么怕林清隅了。   而且自己吃喝什么可不在工作范围之内,他反抗地理直气壮。   林清隅眯了眯眼,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敢情孟夏是把自己说过的话反面过来堵自己了。   他笑了笑:“就那么喜欢红豆制品?”   “没错。”   孟夏曾被孟妈妈调侃过,红豆是他的第二猫薄荷。   但孟夏还是觉得有区别的,他对猫薄荷是生理性的沉迷,但对红豆是发自内心的热爱。   所以,红豆才应该排第一。   在孟夏的大口猛啜之下,红豆冰很快就见底,嚼着底部堆积的红豆,他突然想起来:“对了,你之前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红豆制品的呀?”   周彬知道是魏琼学姐告诉他的,自己和林清隅可没有共同好友。   “我记得,我好像从来没跟你他的面前说过哎?”   鼓着半边腮帮子,孟夏抬起来的杏眼里装满了求知欲。   林清隅伸手劫过喝空了的杯子,扔到车载垃圾桶里,眼不见心不烦:“哪里用得着说?”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每次吃了红豆制品,身上都会有一股很浓的甜味吗?”   “就像现在一样。”   手中的杯子忽然被人夺走,孟夏惊讶地双唇微张。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林清隅居然去而复返。   他扔掉冰杯之后,抽了一张纸巾仔细擦了擦手,然后将拇指指腹压在了自己刚刚运动过、还滚热的脸颊上,整个人也倾覆了过来。   “在我身边晃来晃去的,想要闻不到都难。” 第43章   虽然林清隅的手刚才用纸巾擦拭过了, 但杯壁上沁出来的水珠还是在他的指腹上留下了冰凉的温度。   落在孟夏剧烈运动后热意未褪的脸颊上,宛如冰火两重天。   林清隅忽然靠得这么近,他紧张地探出舌尖来舔舐了一下上唇。   很浓的甜味…真的有吗?   大脑一片茫然之下, 只能进行最简单的指令运作, 他耸耸挺翘的鼻尖作出嗅闻的动作, 想要证实林清隅有没有在骗人。   深呼吸之下, 他没闻出自己的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反而把林清隅身上清冷的柏木气息吸入了一大口。   同款的洗浴产品孟夏也使用过, 但这一次带给他的感觉格外不同, 好似懵懂无知的旅人陡然步入高岭雪原深处, 被扑面而来的冷冽空气呛了一大口一样。   整个肺部都被属于眼前人的气息强势侵略。   还有林清隅的指腹,孟夏能够感觉得到, 在自己的脸侧重重摩挲过。   他这是在什么意思?   原来并不是只有灼热的和滚烫才会带给人威压感, 大雪压枝般的寒意也会。   孟夏的脸颊,比林清隅想象中的还要软, 运动后偏高的体温, 让他的肌肤变得十分暖热,并且有持续涨红的趋势, 仿佛多捂一会儿, 就会奶油一样融化在自己的掌心里。   还有一闪而过的舌尖, 在冰沙滋润与刺激下变得水嫩嫩红艳艳的, 像一条灵巧的红色小蛇。   林清隅一句也没有说谎。   现在两个人离得更近了,孟夏仅仅是呼吸, 他都能嗅闻得到, 他浑身上下那股馥郁的甜。林清隅甚至都怀疑,孟夏太喜欢吃红豆制品,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已经被腌入味了。   而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紧张,孟夏红润的双唇分开了一条浅缝,随着愈发短促的喘息节奏颤抖着,让林清隅忽然生出一种想要尝一尝红豆是不是真的那么有甜的荒唐念头。   要不然怎么能把人勾引走一遍又一遍?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林清隅神识猛然一震,他猝然才撤回手:“那个,你的脸上沾了东西。”   他摊开掌心给孟夏看,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也似在提醒自己方才抬手的初衷是什么。   “啊……”   孟夏高高吊起的心脏落下来一半,呼,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慌乱垂下眼睫看过去。   是一丁白色的纸巾碎片。   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打完球下场的时候出了好多汗,应该用纸巾擦脸的时候不小心粘在皮肤上的。   但还有另一半心悬在半空中——林清隅为什么不指给自己看,而是直接上手了呢?自己现在也不是小黑猫本体。   让孟夏都分辨不出来,他到底是洁癖还是不洁癖了。   好奇怪。   但明面上来看,这番举动是林清隅在体贴地帮自己整理仪容,孟夏既茫然且郁闷地吐出一句“谢谢”。   林清隅兀自沉浸在巨大的恍惚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没关系”。   孟夏不敢去看林清隅的脸,没发现他跟以往相比异常的沉默。   他直勾勾盯着车玻璃前方川流不息的车辆,好似被老师抽背了的小学生一样,努力解释道:“那是因为,我们猫毛特别吸味儿,就算是洗过澡、切换成人类形态,气味依旧会在身上停留很长一段时间。”   “再加上,我的本体是一只长毛猫,这种效果会更加持久一些。”   “像你这种没有毛的种族,不知道也很正常。”   孟夏是一只严谨且是非分明的小黑猫,替自己分辩完之后,他又指出林清隅言语间的谬误:“但是,有一件事你搞错了。”   “我没有每天在你身边晃来晃去。”   “晃来晃去”这种举动孟夏姑且承认,但是“每天”可就太冤枉人了。   他明明连林清隅一周的三分之一都没有占据。   孟夏将“每天”两个字眼咬得很清晰,委屈起来,他又忘记刚才的场景了,扭过头去,用两只黝黑的圆眼睛盯着林清隅看。   没有吗?   林清隅觉得这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已经四处充斥着孟夏的身影,或者——更恰当的说法应该是,有孟夏在的时光记忆最鲜明,以少胜多地压过了那些枯燥与重复。   所以才给自己造成了错觉,以至于脱口而出,被当事人揭穿的时候才意识到。   “我只是用了一个夸张的修辞而已。”   眉头拧成死结,他僵硬地解释。   “不是指真的每天。”   只是,刚才的那句话可以对孟夏解释,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错觉却没法对自己解释。   林清隅拧钥匙发动车子,用午饭拐走孟夏的注意力:“训练那么长时间饿了吧?我在餐厅订了位置,先去吃饭。”   -   林清隅订的是一家西班牙餐厅,最经典的菜式当然是海鲜烩饭,表面淋满了浓稠酱汁的大虾、青口贝、鱿鱼、鱼肉等陈列在同样被酱汁炖煮成金黄色的米饭上,佐以豌豆、甜椒、和小番茄。   盛满了烩饭的平底锅比孟夏的脸还大。   但在林清隅的眼中,这些小鱼小虾根本算不上硬菜,他又点了红酒炖牛肉。   此外,蒜香橄榄油虾,醋渍凤尾鱼,炸鱿鱼圈……很明显是为了讨某只小黑猫的欢心。   他每在菜单上勾选一道,就去征求孟夏的意见。   在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美食、另一个人有心收买之下,二人暂时达成了和平相处共识。   “这个?”   “嗯嗯。”   “这个?”   “嗯嗯…”   璀璨的水晶吊灯之下,林清隅觉得孟夏的眼睛看起来比平日都要亮晶晶,说出来的话也很乖。   因为包厢看起来过分精致,旁边还有衬衫马甲的侍应生,他在椅子上坐得笔挺,矜持点头的时候也只有雪白的下巴小幅度动了动,优雅得像油画里公爵夫人抱着的贵族猫。   林清隅把菜单交给侍应生,目光划过孟夏的时候不自觉停留,想要挠一挠小猫的下巴,看他眯起水润润的大眼睛。   为了掩饰自己龌龊的心思,他垂眸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茶。   也不知道,如果把公寓的灯也换成水晶吊灯会是什么效果。   他想要一直欣赏到小猫亮晶晶的双眼。   这一顿饭,孟夏吃得很撑,撑到吃完的时候林清隅问他“好吃吗”的时候,他连点头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上车之后,更是连仪态都维持不下去了,干脆往后一瘫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   孟夏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林清隅阻止自己继续喝红豆冰沙的时候,自己拒绝了。   毕竟红豆冰常有,而海鲜大餐不常有。   要不然的话自己可以吃更多。   系安全带的时候,林清隅从孟夏的脸上读出了意犹未尽,扬了扬唇角发动车子。   -   进门之后,孟夏很快就发现公寓跟之前变得不一样了。   生活气息仿佛在一周之内浓重了许多——不,更可能是在一天之内。   是给自己上班的限定布置。   茶几上多了果盘和糕点零嘴,主客卧的床上都多了抱枕和小毯子,书房的桌子上多了几本书。   扫了一眼书脊之后,孟夏忍不住面露嫌弃。   都是医学专著,林清隅读的是金融,虽然出身医学世家,但这么高深的内容他肯定看不懂,只能是给自己准备的。   但都上班了,谁还学习啊?这和上两份班有什么区别?   林清隅思考的很多。   现在,孟夏要在自己的公寓里待很长时间。   他的身体很娇弱,不像自己一样可以很长时间不吃不喝,一起吃饭当然是必须的,但还要给他准备一些其他充饥解渴的东西。   他要是保持一个姿势累了,需要躺一会儿休息,不慎睡着的话不盖东西会着凉。   此外,时间久了,他无事可做可能会觉得无聊,所以还要准备一些给他消磨时间的东西——林清隅私心不是想放孟夏总是去玩小球,因为小黑猫太懂事了,会自觉叼着小球去其他房间,离开自己的视线。   这样的话,就不能满足秦医生定下的六个小时治疗时间了。   自觉考虑得十分周全,林清隅拿起其中一本书:“这是我上周回家的时候,从我妈的书架上拿的,你应该能用得上。”   听完之后,孟夏挤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诚恳表示道:“上班摸鱼,这不好吧。”   “我还是比较喜欢专心做一件事。”   这再好不过了。   林清隅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只是为了留住小黑猫,才做了多种备案。   因此,他慷慨应允:“这是你的自由,想怎么安排都行。书你要是想看的话,可以带回宿舍。”   现在是下午两点钟,漫漫六个小时,林清隅不可能一直将心思放在孟夏身上。看孟夏吃饱喝足懒洋洋的,他摸了摸小黑猫的脑袋将他放在腿上,然后投入了正事中。   毕业在即,六月就要进行论文答辩,他这段时间把二分之一精力都放在论文上面。   一下子回到最初的相处模式,自己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安静呆着就行,孟夏很是幸福地趴了一会儿。   唯一的区别就是,林清隅从碰自己的脑袋顶都要小心翼翼,变成了十分坦然地摸自己的尾巴尖。   唔,也可以接受吧。   趴了十几分钟之后,小黑猫忍不住想要翻个身。   撑撑的,平趴的姿势对胃太不友好了。   平躺的话岂不是会被林清隅摸肚子?   这个怎么着都不行,还是侧躺好了。   小黑猫扑棱了一下三角耳,蛄蛹着在林清隅有限的大腿面积上做转体半圈运动。 第44章   刚转动了四分之一圈身体, 小黑猫就“喵”的一声蜷在那里不动了。   转身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胃部抽了一下。   “怎么了?”   林清隅心头一跳,连忙低头查看情况, 但又不知道孟夏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悬在半空中一时无从下手。   可孟夏却又没动静了。   一动不动缓了一会儿, 小黑猫才有些虚弱地开口:【就是, 你小的时候吃过火腿肠吗?一长条单独包装的那种。】   林清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按下耐心答了:“嗯。”   他不懂怎么还和火腿肠扯上关系了。   孟夏闭眼哼唧:【我感觉刚才的自己就像是, 一根灌满了馅的火腿肠, 忽然被人握住两端扭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小的时候懒得找剪刀, 又咬不破塑料肠衣,拦腰拧断了太多根火腿肠, 以至于被报复了。   林清隅皱眉翻译了好一会儿, 才理解孟夏估计是因为刚吃过午饭,转身的时候一不小心岔气了。   ……   “现在还难受吗?”   孟夏摇摇头又点点头, 黄铜眼睛像接触不良的灯泡, 睁开几秒又阖上了。   其实就刚才那一下,但仿佛还留有阵痛的余韵。   半个多小时之前还在水晶灯下闪闪发光的猫眼, 在自己的身上黯淡了下来, 林清隅薄削的唇线逐渐绷紧。   思考了一会儿, 他小心谨慎探出修长的手指, 落在小黑猫翻出一半的肚皮上。   揉一揉会不会好点。   林清隅的指腹刚刚贴到小黑猫的肚皮上,就听见他再次“咪呜”惊叫了一声。   可能是之前刚刚遭受过一次袭击, 这一次, 小黑猫的嗓音没有那么中气十足,听起来可怜而委屈。   林清隅迅速收回手来,扭头去观察孟夏的表情。   只见小黑猫的圆眼睛震惊地睁开了, 正控诉般瞅着自己。   对上林清隅不解的视线之后,孟夏瞥了一瞥他的手指,意有所指,然后沙哑地“喵”了一声。   我的手…有什么不妥吗?   拇指捻了一下指腹,林清隅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对于小黑猫来说太凉了。   肚子是生物最柔软脆弱的部位,皮肤薄,对温度很敏感。   这个林清隅确实毫无办法。   谁让自己是没有毛的种族呢,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孟夏在车上说过的话。   “要不然,我给你倒点热水喝?”   林清隅把手指握成拳,温声问道。   见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小黑猫把抬起来的脑袋重新倒了回去:【喝不下。】   林清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想了一会儿之后,他忽然站起来把小黑猫抱到了主卧的床上,放下,自己又从主卧出去了。   好半天都没见他回来,孟夏半阖着猫眼蜷在床面上,抱着蓬松的尾巴自己给自己暖肚皮。   林清隅干嘛去了?   回书房了吗?总不会是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了吧……   虽然理智上知道不太可能,但这么久都没看到林清隅的身影,他难免想七想八。   哪有关心人关心到一半就跑了的,也太敷衍了吧。   虽然身体上并没有那么难受,但人在这种时候都希望能够有人嘘寒问暖。   尾巴还不如肚皮热乎,就在孟夏越抱心越凉的时候,林清隅端着一个纸箱子回来了。   孟夏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肚皮底下就被人塞进来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这是什么?   小黑猫转到一半的脑袋唰地低下去了。   他把前爪伸进自己的肚皮底下掏了掏,然后掏出了一个圆滚滚的…暖手宝来?   暖手宝的一面是光滑的,另一面覆了一层毛毛的薄绒。   林清隅在返回书房的途中就已经把开关提前打开了,正好升温到一个合适的温度。   小黑猫又伸爪扒拉了扒拉,在发现暖手宝带绒的一面不会发热之后,生出一点失望。   不过——尽管这个东西从功能上来说,特别适合变温种族的公民,但和怎么看都和林清隅这种人不太适配。   孟夏歪头瞅瞅暖手宝,又抬头看看林清隅,难受都忘记了一半,圆猫眼中盛满了好奇。   林清隅让他看的表情十分不自然,他摸摸鼻子,将暖手宝重新塞进了小黑猫的肚皮底下。   “你不是难受吗?掏出来干什么。”   确认位置塞好之后,他又道:“这是别人送我的。”   “我发小,你见过的。”   “还记不记得你之前去参加金融实验的时候,靠在墙边玩手机的那个男生。”   陈子期和林清隅关系好,相处起来毫无顾忌,林清隅过生日的时候,他笑得一脸古怪地说要送他一件特别的暖床礼物。   林清隅差点以为他也要搞那种纨绔子弟的做派,差点把人扔出门去,没想到,他所谓的“暖床礼物”居然是暖手宝暖手袋加发热毯三件套。   不过质量的确过硬,放了好几年还能用。   多了个暖手宝暖融融地捂在肚子上,隔着皮肉源源不断地传来热度,确实舒服了许多,孟夏小声喟叹着眯缝了一下眼睛。   这还是孟夏第一次听林清隅提起他的朋友。   对于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孟夏其实记性没那么好,但有了关键提示,他很快就想起了林清隅说的那个人。   他语气认真地赞美道:【原来是那个学长呀!他确实是一个特别贴心的好人。】   【那天的实验晚点了,他还给大家都点了外卖。】   又来了一个“学长”,林清隅神色不明地盯着小黑猫,觉得他太有礼貌也不是一件好事。   “嗯,就是他。”   “不过,午饭是我买的单。”   当时,林清隅虽然注意到了孟夏,但让陈子期点外卖完全是处于补偿心理,一视同仁,更无所谓人情被被记在谁的头上。   但现在却后悔起来。   如他所料,这确实是孟夏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他瞬间就惊讶地瞪圆了黄铜眼睛,连情绪都忘记了掩饰,滴溜滴溜在林清隅的脸上打转。   【原来,外卖是你自掏腰包啊,我还以为会走公费呢。】   【我室友说你们金融学院是铁公鸡,看来也说没错啊……】   林清隅阖了阖眸,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我要是敢走公费的话,大概会被请去院长他的办公室喝茶。”   白费心思解释了。   孟夏心有戚戚地点点耳朵:【那真的很可怕了。】   林清隅不置可否,把手指探进小黑猫的毛绒肚皮底下,帮他调整了一下暖手宝的位置。   一直贴在同一个地方,会烫。   当他打算收回手来的时候,忽然感受到孟夏翻滚了一下,自己的整个手背都被压在小黑猫软绵绵的肚皮之下。   像一个挽留。   林清隅一怔,看向孟夏。   小黑猫忽闪着眼睛躲开了,几秒钟之后又忽闪着眼睛看了回来,接着伸出粉舌舔了一下鼻头。   很显然是有话要说。   经过一段时间的理论学习与实践观察,林清隅已经能读懂部分猫咪微表情,知道这是孟夏尴尬或者紧张的表现。   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林清隅的心弦也微微绷了起来。   【所以,】纠结了半天之后,小黑猫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你帮大家准备午饭,是因为我吗?】   要不然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林清隅前脚刚从自己这里听到了肚子咕噜声,后脚就帮大家买饭了。   金融学院的实验孟夏也不是参加了一次了,虽然之前没有实验拖堂的先例,但也没有给大家送吃的先例呀。   唔,和预想当中的夸奖完全不同。   林清隅突然觉得被压在猫肚皮下的手有一点痒,动了动手指把床垫按下去好几厘米。   他咳了一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作为主负责人,没有统筹好整个实验的时间,耽误了大家吃午饭,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这猫脑袋怎么有时候不聪明有时候聪明的。   那就是“是”的意思了。   毕竟,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孟夏对林清隅也有了充分的了解,要是没有人提醒到他的话,他这个人完全没有午间休息的概念。   孟夏一直以为,自己给林清隅留下的第一印象很差劲来着,甚至到后来知道实验负责人和雇主是同一个人的时候,担心得不行。   但现在看来,似乎完全不是那样子哎。   从小到大一直当优绩生,孟夏还是有点在乎形象的。   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之后,小黑猫心满意足地往回翻了个身,蹬开林清隅的手之后把暖手宝往肚皮里面卷了卷。   变温种族真的不好,刚刚捂热一点的肚子,又被他给抢走温度了。   林清隅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手背上温热的触感就骤然消失,只剩下自己的右手被孤零零地遗留在空旷的床面上。   小没良心的,刚利用完就扔。   那个塑料产品硬邦邦的,哪里好了。   林清隅打量了一会儿抱着暖手宝孵蛋的小黑猫,起身从纸箱里又拿出一样东西。   孟夏闭着眼睛丝毫没有注意到,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应该是林清隅又开始忙了吧。   十分钟之后,一只手探进了他的肚皮下。   一回生二回熟,孟夏以为林清隅要给暖手宝挪地方,主动抬了抬身体。   下一秒,小太阳一样的暖手宝就直接被人给掏走了。   另一只热乎乎的东西伸了进来。   小黑猫刚茫然地睁开眼睛,软绵绵的肚皮就被人揉了一把。   小黑猫瞳孔地震。   “喵喵??”   生病也要上班吗?   林清隅怎么忽然摸上了?   不过话说,他的手怎么也变得温暖起来了?   孟夏缓慢眨眨眼睛,还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喉咙里就忍不住逸出一声轻软的舒服咕噜。   林清隅把暖手宝和暖手袋扫到床尾,堂而皇之地取而代之。   他体型大,揣了十分钟暖手袋才把自己加热到恒温生物最适宜的温度。陈子期送的这一堆占地东西,也不算是全无用途。   小黑猫的肚皮没有骨骼,覆盖着一层充分的脂肪,比他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都要柔软,毛发长而蓬松,摸一把整只手都会陷进去。   他一边轻缓地打着圈替小黑猫揉肚子,一边道貌岸然地解释:“按揉有助于促进肠胃运动,可以更好地缓解你的身体不适。”   是,没错,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这种浅显的常识医学生孟夏当然知道,但最关键的不应该是,你怎么就这么揉起我的肚子来了?   全身上下的最后一个部位突然沦陷,小黑猫脸颊发热,控制不住挣动了一下。   但他又没法否认——   林清隅的手很大,比起只能捂到一小块的暖手宝,可以将肚子的核心部位全部覆盖过来,手指也很稳,还附带暖手工具没有的按摩功能。   而且,他按摩的动作规规矩矩,心无旁骛,没有任何多余的目的;不像陷入紊乱状态的时候,动手动脚中都带着欺负人的恶劣,把原本是正常程序的擦肉垫,都搞成了强制服务……   回忆和现实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相互交织,小黑猫的脸也一会儿温一会儿热的,明明两个人现在的互动再规矩不过,但他的思绪却总是滑到危险的地带去。   呸呸,小黑猫郑重地唾弃自己,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难道你去医院看病,还要怀疑医生占你的便宜吗?孟夏你自己就是学医的,怎么脑子里还能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再三犹豫之后,小黑猫轻巧翻了个身,换成仰躺的姿势,将自己的整个毛茸茸的肚皮都信任地坦露在林清隅的面前:【这个样子,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吧?】   “不会。本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林清隅长臂一伸,仗着隔行如隔山,坦然扣上了孟夏一点也看不懂的、显示着英文参考文献的电脑屏幕。   -   安谧如静水般无声流淌的房间里,小黑猫沉溺的声音不太大,烧开了的水壶一样咕噜咕噜在林清隅的手下不停冒小气泡。   水润的圆眸眯着,只泄出两线被阳光浸润得金黄的瞳色。   林清隅的手指始终保守地停留在固定的位置,但肆无忌惮的视线早已仗着小黑猫迷迷糊糊,扫视过了他身体的每一寸。   舒服起来会像小蛇点头一样轻轻拍打的尾巴尖,猫耳朵向后撇的时候会炸开花的蓬松耳廓毛,打哈欠的时候露出来的粉红色上颚和手套小白牙。   所有不起眼的活泼共同组成了文文静静的小黑猫。   所有微不可查的点滴渐次渗入了厚重的坚冰之下。   所有心动神摇的瞬间日积月累成了笃定的答案。   没有什么大起大落的经历,在这么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林清隅突然就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他喜欢上了孟夏,在这个治疗的过程中,染上了一种名为小黑猫的瘾。   与其说是觉得孟夏在不知不觉间填满了自己的时间表,不如说是期待孟夏能够充斥自己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心思都这么光明磊落,还有更多埋在心底的阴暗想法,他每次看到别人和孟夏亲密的时候都忍不住心生妒忌,想要把人完全纳入自己的地盘,盘在密不透风的蛇鳞下,隔绝一切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接触。   紊乱症治不治得好倒也没什么,某只致使自己药物成瘾的小黑猫必须终身负责。   这是他给自己烙下的后遗症,天经地义。   随着时间的流逝,充盈了小黑猫胃部的食物渐渐消化,当然,林清隅的悉心按摩也功不可没,孟夏没那么难受了。   只是,半昏半沉大脑的逐渐清明起来之后,原本的享受也没那么令人舒适了——   孟夏的神思全都集中到林清隅带给自己的触感上,逐渐开始肚皮着火。   很热,特别热。   两个人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热量交互,林清隅的手指一直维持在一个暖热的温度。   存在感极强地在肚子上打着圈绕来绕去,即便是他的自控能力再好,也没办法让自己按揉的每一下都平均用力,小黑猫抿着嘴巴缩了缩肚子,敏感地承受着薄薄的肌肤上时轻时重的力道,还有修剪整齐的指甲盖偶尔剐蹭过,带来一阵阵的战栗。   林清隅面对的是自己的本体,所以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但孟夏不一样,无论什么形态,落在他的身上的感觉都是互通的,他能够毫无阻碍地联想得到,如果现在自己是人类模样的话,林清隅的手摸过的是哪个地方。   现在在肚脐附近,唔,不慎偏到小腹去了……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也能带给孟夏好几息的意乱,呼吸骤然变得杂乱无章起来,带着柔软的肚皮惊惶起伏不定。   他眼睑颤颤地瞥了一眼林清隅眉浓鼻挺的面容,尾巴打蛇上棍似地缠上了男人的手腕。   “喵、喵!”   小黑猫一顿一顿的叫声像发电报。   猫尾巴紧紧地缠在手腕上,尽管起不到什么阻止作用,但林清隅还是十分配合地停下了动作,只是手还搭在小黑猫的肚皮上。   孟夏憋气用尾巴将他的手腕往外拽了拽。   拿、走。   林清隅有些遗憾地听命行事:“现在没事了?”   小黑猫在他的眼皮底下慢腾腾团成了一个球,孟夏一边把脑袋往肚皮里面埋,一边“嗯”了一声。   这个嗯林清隅倒是听懂了,唯一的区别就是,孟夏猫时候的声音要更软,自带绵绵的尾音,也不知道他小的时候,是不是天天都用这样的声音叭叭讲话。   孟夏现在完全没有无法正常面对林清隅,索性掩耳盗铃,把自己藏了起来。   但肚皮太暖,把他的脸颊传染得更烧了。   这下好了,从尾巴尖到耳朵尖都变得滚烫滚烫的,孟夏缠着林清隅手腕的尾巴颤颤巍巍,马上就要挂不住了。   林清隅左手搭右手,顺势将孟夏的尾巴尖包进了自己的掌心里,牢牢锢在自己的手腕上:“你想对我说什么?”   说不清是生理作用还是心理作用,孟夏被烫得一哆嗦,猛地一用力飞快把整条都尾巴抽走了。   自己是让林清隅把手从肚子上拿走,没让他又去握自己的尾巴呀! 第45章   从林清隅的手中抽走自己的尾巴之后, 小黑猫并没有停止,而是顺着力道的方向将自己团成一团,骨碌碌从床尾一直滚到了床头。   直到咚的一声碰到实木床头板才停下来。   那清脆的声响, 很明显是没多少脂肪保护的后脑勺撞了上去, 听得林清隅都替孟夏疼了。   他叹了口气挪过去, 想要替小黑猫揉揉后脑勺。   手刚抬起来, 小黑猫就缩了缩脑袋,只是因为身后已经抵着床头板, 退无可退了, 便仰头瞪大了眼睛瞅着人。   林清隅翘翘唇角:“好, 不碰你了。”   难道没有人告诉过孟夏,他做出这幅模样只会让人更想欺负吗?   但他到底还是按捺下了这种心思, 起身带上门出去了。   在看清自己的情感之后, 林清隅迅速丝滑地完成了心理转变,十分坦然地正视自己的欲望, 但此时在孟夏的面前, 还是不能展现出来。   他虽然没有恋爱经验,但也粗略知道, 既然要追求人, 必须得展现出自己良好的一面。   就像眼镜王蛇在等待猎物靠近的时候, 要把自己从贪婪的食肉猛兽伪装成无害的植物一样。   嗒的轻轻一声, 孟夏的视线被茶色的门板隔绝了,公寓的隔音效果很好, 关上门之后很快就听不见了林清隅的脚步声。   小黑猫试图把门板盯出两个洞, 他虽然看到林清隅走之前笑了一笑,但总觉得有种别有意味的感觉。   孟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总不会是被拒绝之后不高兴了吧?   自己真的表现得很过分吗?回想了一下自己用完就扔的行为, 小黑猫可怜巴巴地压下耳朵。   可是怎么办,他既不想委屈林清隅,也不想委屈自己。   就在这时,走廊拐角处传来林清隅隐约的脚步声。   孟夏的黄铜猫眼蹭地一下亮了起来,翘着尾巴从床头跑到床尾,把平整的灰色床单踩得满是猫爪印。   跑到床尾之后没有路了,小黑猫四爪交替着原地踏步,床垫被他踩得扁了下去。   林清隅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拧动门把手,刚推门进来,就对上了站在床尾迎接自己的小黑猫。   他始料未及地一挑眉,小黑猫的尾巴在半空中画了一个S形的弧,期期艾艾叫了一声。   林清隅三步两步走到床尾坐下,把快要掉下来的小黑猫挤到里面去:“刚才不是还不想我碰么?怎么才过这么几分钟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我去给你倒了杯水,现在想喝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被暖久了,猫鼻头都干了。   林清隅离开之后,孟夏已经顺利降温成了一只常温猫球,但被他这么一提醒,口干舌燥的感觉就一下子铺天盖地地袭来了。   他探头往杯子里面看了看,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倒映出半张毛茸茸的小猫脸。   孟夏突然意识到,林清隅拿的是自己平常用来喝水的杯子。   杯子。   他当然不是在嫌弃自己,只是担心——   小黑猫看看杯口的周长,又歪歪脑袋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头围,唔,估计差不太多,然后闷头扎了进去。   被塞得严严实实的水杯里紧接着传来猫舌头吧嗒吧嗒舔水的声音,明明只是一杯温水,但孟夏却觉得杯子里仿佛散发清澈的甘甜。   林清隅在杯子里倒了三分之二的温水,所以尽管杯口不是很阔,小黑猫还是顺利把小半张脸埋了进去。   他的两侧的脸颊毛被杯沿撸了上去,毛蓬蓬的簇拥在脑后,两只猫耳朵也卡在了杯子外面。   林清隅捻了捻指腹,几分钟之前的软热触感好像还残留在皮肤上,他抬起手替小黑猫捋了捋被别住的耳朵。   这么看,公寓里需要添置更多的生活用品才行。   轻柔的动作划过耳廓,孟夏喝水的动作一僵,几秒钟之后又继续吧嗒吧嗒卷水了。   好吧,耳朵现在确实舒服多了,他微不可察地抖了抖聪明毛,默许了林清隅的这种行为。   要是人类形态的话,这一杯水孟夏不用一分钟就能咕咚咕咚大口喝完,但猫舌头舔水比较慢,他舔了多久,林清隅就稳稳端了多久。   还时不时替自己拨拉一下脸颊毛,掖一下下巴毛。   刚开始的时候,每当有手指落在自己的身上,孟夏还会犹豫停下喝水的动作,几次之后,就喝得心安理得了。   今天应该是病号的特殊待遇吧。   喝了个水饱之后,小黑猫意犹未尽地抬起脸来,舔舔鼻头。   杯子底部还有水,可惜舔不到了。   林清隅垂眸观察着孟夏的一举一动,明明是用嘴巴喝的水,怎么眼睛也变得水汪汪的了。   他抽了一张纸巾,朝孟夏晃晃:“擦一下。”   受到猫猫本体的限制,孟夏再怎么注意,嘴巴附近的毛毛还是被打湿了几缕。   林清隅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有能包容别人在床上吃饭喝水的时候,而且还会心甘情愿地替对方善后。   擦嘴这种高难度的行为,孟夏确实无法独立完成,他闭上眼睛扬起脸,往林清隅的方向伸了伸脖子。   喏。   林清隅洁癖起来,让他更加相信了今天的种种都只是病号的特殊待遇,也心安了不少。   “唔嗯嗯……”   成年男人的大手隔着一层纸巾落在小黑猫的脸上,没轻没重的,把他揉了一个趔趄,圆脑袋随着他的手势东倒西歪的,像风中摇摆的蒲公英。   上下左右,林清隅擦拭得极为仔细,连小黑猫的每一根胡须都得到了单独的照拂。   擦完之后,孟夏整只猫晕晕乎乎的。   眼睑颤抖了好半天,才挣扎着睁开,眼睛紧闭久了,乍亮的视线朦朦胧胧的,孟夏在迷糊见看到林清隅转身又有要离开的趋势。   没怎么过脑子,他张嘴就是“啊呜”一口。   林清隅忽然感到手上一湿,只见小黑猫张嘴轻轻咬住了自己虎口,略显憔悴的双眼努力睁圆了,从下往上盯着自己看。   说是“咬”,其实和“含”差不多,他能够感觉得到孟夏的四颗小牙尖正轻轻戳在自己的皮肤上。   比牙签还没杀伤力。   “嗯?”   林清隅以为是自己哪里没做好。   “我力气太重了吗?还是没有擦干净?”他任由孟夏叼着自己的虎口,弯腰询问。   “咪呜。”   见林清隅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了,孟夏才慢慢松开嘴,软声试图跟他商量道,【你下次再出去的时候,能不能跟我说一声呀?】   这样一声不吭地走掉,会让自己的心里特别惴惴不安。   在父母的婚姻中,孟父是不辞而别的背叛者。   孟妈妈一直小心保护着小孟夏天真的心灵,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实话,他第一次是从长舌亲戚的口中知道实情的。   以至于小孟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误认为,不告而别是一种抛弃。   一次周末孟夏睡懒觉,孟妈妈出门去早市买菜忘记告诉他,还是个小学生的孟夏抱膝坐在床上咬着枕巾哭的脸都花了。   可能是今天身体不舒服之后有点娇气,也可能是得到的精心照料太多,孟夏自己都觉得自己粘人。   因此,他要求完之后感觉不太好意思,蛄蛹蛄蛹又要故技重施,把自己的肚皮当沙子埋。   【要是太麻烦了的话,就算——】   鸵鸟装到一半,小黑猫下颌就被人给托住了。   林清隅不容拒绝地抬起他的脸,直视着他的双眼道:“不麻烦。”   “以后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我只是想去扔垃圾而已,不走。”   孟夏眨巴眨巴眼睛,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但他没把林清隅的承诺放在心上。   按照小猫的要求做之后,小猫就变得很好说话:【噢,那你去吧。】   他把自己的脸从林清隅的手中倒退着拔了出来。   脸被打理好了,自己现在是一只干干净净的小黑猫了,孟夏放心把脸趴在床上,看林清隅走到墙角的垃圾桶边,扔自己的擦脸纸。   男人的背影宽肩窄腰,将衬衫撑得挺括,袖口挽着,露出一小截肌理结实的小臂,凸起的青筋一直延伸到手背。   自己的尾巴刚刚缠过的地方。   扔掉纸巾之后,林清隅又从旁边的桌子上抽了几张湿巾,打算擦一下沾了猫口水的手。   在即将湿巾即将接触到皮肤的时候,他略作踟躇,然后转了转身体,完全背对着孟夏,然后才放心地开始擦拭双手。   林清隅并非嫌弃孟夏的口水,只是平等地嫌弃每一个人的。口水这种分泌液体当然不能留在手上。   但在他转身之前,孟夏早就看见了。   清楚自己并没有咬痛,小黑猫没什么愧疚地吧唧了一下嘴,又伸出舌头来舔舔。   通常情况下,自己是不咬人的。   被挠又被咬的,林清隅似乎都是第一个。   至于事后清理什么的,孟夏到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   要是哪天林清隅不嫌弃了,他才要怀疑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呢……   林清隅的卧室也很符合他工作狂人的性格,床头柜上摆着电子阅读器,靠墙的桌子没有书房那么大,但也摆在少量书和文件夹。   他靠着床头,随手拿了一样看了起来,手机就那么扔在书房。   看得孟夏不由得心生钦佩。   不是自夸,他觉得自己也能算得上大众眼中的优等生了,但学习的时候还是要把手机放在旁边。他虽然不会经常摸鱼,但是是“手机陪伴症”的资深患者。   看了一会儿之后,这种钦佩就变成了无聊。   因为,孟夏没有任何消遣工具。   不知道林清隅想不想,反正他开始有点儿想玩手机了。   小黑猫百无聊赖地趴在床头内侧,用指甲尖尖戳床单玩,同时能够保持不勾一根丝的高超水平。   就在他逐渐沉迷的时候,坐在旁边的林清隅忽然把书放下了。   孟夏心虚扭头,爪尖一点点往后缩。   林清隅对他的小动作恍若未见,眼含笑意地清了清嗓子,然后郑重开口道:“报备一下。”   “我需要去趟洗手间。”   孟夏:??? 第46章   大感震惊的小黑猫不仅没有批准林清隅的“请示”, 并且还咻地缩进了床头叠成豆腐块的被子里去了。   原本方方正正的被子鼓起来一坨,像卷心菜里卷了一只猫。   林清隅盯着只露出来个脑袋的小黑猫,有点遗憾那条被子不能换成自己。   孟夏被子里苦恼思考, 自己确实是说过那句话, 但不是让他事无巨细的意思啊?   又不是幼稚园小孩小孩子了。   人真的可以在一次之间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吗?   旁边静悄悄的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尽管还处在迷茫之中, 孟夏担心自己不同意林清隅还真的不走了,伸出一只前爪挥了挥, 作出赶人的动作。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之后, 孟夏瞬间不觉得无聊了, 并且在之后的好几个小时里都精神得很。   到结束时间的时候,也才晚上八点, 之前的教训历历在目, 孟夏无论如何也不会继续在公寓留宿了,好在林清隅也没什么合理的理由, 很爽快地放人走了。   回到宿舍之后, 美好的周六晚,三个舍友都在各玩各的, 孟夏问了他们一声就先去洗澡了。   天气暖和之后, 冲澡也不再像冬天那么折磨人, 一关掉热水就要瑟瑟发抖地迅速往身上涂沐浴露。   孟夏用手指当梳子把挡住视线的刘海全都撩了上去, 光洁额头上露出形状清晰的美人尖来,水珠顺着他白皙的皮肤骨碌碌往下滚。   他伸长了胳膊挤了一泵沐浴露, 雪白泡沫一路涂到手腕的时候, 脑海中忽然闪现出白日里见到的林清隅的小臂。   孟夏握了握拳头,又对着灯光举起来看了看,但无论他怎么用力凹姿势, 都很难挤出青筋突起的效果,只有淡青色的纤细血管在水洗过的肌肤上分外明显。   感觉林清隅的要比自己的粗好多。   他艳羡地叹了一口气,难道这就是物种的区别吗?   对这个结果不太死心,孟夏灵光一闪,下一瞬一条又长又蓬的猫尾巴就绕圈缠上了他的手腕。   水雾朦胧的浴室里,白炽灯下,可以看得出来,那条纯黑色的猫尾是从浑身皎白的男生的后腰处延伸出来的。   黑白交缠在一起,衬得那抹白惊心动魄。   孟夏勾着尾巴在自己的手腕上缠了一圈,大概三分之一的长度。然后又松开手腕,用尾巴在半空中虚虚画了一个圆。   是这么粗?   还是这么粗来着?他抿唇又把尾巴圈放得更大。   比划了几次始终不能确定,窗户缝里钻进来一丝冷风,把孟夏给吹清醒了不少。   不是,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他懊恼地拍拍额头,啪得一下把花洒的水流开到了最大。   在浴室里想到林清隅,总有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   热气腾腾的水帘瞬间倾泻而下,把孟夏的脸颊给蒸成了粉红色,白色泡沫沿着他笔直的双腿缓缓留下。   盯着脚下聚集的沐浴露泡沫,孟夏忽然捂住臀部,暗叫一声遭了!   自己刚刚忘记把尾巴收回去了!   ……   十分钟之后,孟夏一脸闷闷不乐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吹完了头发,又把猫尾巴从身后捞过来,抱在怀里吹尾巴毛。   他的尾巴毛又长又浓密,吹起来比头发还要麻烦,孟夏的脸蛋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皱巴,在这一刻十分能体会到长发女生的痛苦。   “好想雇个人来帮我吹尾巴……”   友爱的宿舍里无人吱声。   傅诗情一边划拉手机,一边打量孟夏。   他不知道孟夏的工作时间变化的事情,还以为孟夏今晚又要夜不归宿了呢,但没想人回来得还挺早。   睡衣也套的随意,夏日款的短袖短裤,后腰开了一个尾巴洞,从脖子到膝盖,莹白如玉的皮肤露出来一大片,干干净净的,什么可疑痕迹也没有。   其实,这一阵子,包括他在内的三个人都在猜测孟夏的神秘女友是谁——唔好吧也有可能是神秘男友。   一方面确实是担心,另一方面就完全是好奇了。   毕竟八卦之心猫皆有之。   而孟夏进门的时候认为几个室友在各玩各的,也是在偷偷拉小群当侦探,表面上盯着手机打字飞起,背地里全都在用雷达猫眼扫描“黑衣”嫌疑人。   @狸老大:“听跟我一起打球的兄弟说,之前在体育馆看见有人给孟夏送水来着。”   “但太远了,他没看清是谁。”   @便引诗情到碧霄:“嗯……感觉有点对上了。”   “这么说,我也看到他体育馆旁边上过一辆车。”   沈却没有信息源,但有脑洞。   他大惊失色道:“能在学校里开车的,总不能是老师吧?”   这句话刚一发出去,就被傅诗情和简狸一人一拳锤在脑袋上:“笨蛋,你以为孟小夏像你一样无法无天吗!”   “所以,”三个人异口同声(文字版),“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一直到上床睡觉,孟夏都没能把尾巴吹的彻底干,索性不收回去了,抱着尾巴当玩偶睡得香甜。   完全人类形态下的身体就像是收纳箱,平常,耳朵和尾巴都收纳在身体里。不吹干就收起来的话,孟夏很担心自己的猫尾巴会发霉。   -   周日,孟夏不上班。   秦医生特意早起登门,这段利用充分的时间详细了解林清隅的状况。   发现茶几上居然摆了果盘,秦医生有些感动,之前少东家招待自己的,只有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矿泉水。   “少东家,你这也太客气了,弄得我都不习惯了!”他拿牙签插了一块蜜瓜,“哎,你这牙签盒怎么没拆封啊……”   “现在好了。”   林清隅交叠着双腿坐在沙发上:“不用谢。”   “另外,这是昨天给孟夏准备的,他没吃。”   “……”   不吃白不吃。   “咔嚓咔嚓咔嚓。”秦医生一边吃瓜一边吃“瓜”,“——昨夜睡眠状况良好,身体各项指标稳定。”   “而且可以在夜晚期间自由操控形态变幻。”   他用圆珠笔在病历本上打了个以示重点的星号。   “效果有这么显著吗?”   “但不排除是因为之前‘禁令’太久,你突然被允许和抚慰对象接触,而且可以尽情接触很长时间,所以进入了短期兴奋状态。等到适应新的治疗节奏之后,这种假象就会消退了。”   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饿久了的人吃到什么都觉得好吃,更不要说你给他摆上一桌满汉全席了。   “所以还是得继续观察。”   林清隅淡然颔首,他现在对看到治疗效果已经不像最开始那般急切了,更庆幸自己没有真的一个月不见效就让孟夏拿钱走人。   “没事,按照你的方案来照常推进即可。”   他甚至私心希望这份雇佣合同的期限能够无限拉长。   有了这颗定心丸,秦医生也放松多了,万一以后林清隅又被自己折腾得失去失去耐心了,自己也有话来堵他。   心头一松快,他又开始开玩笑:“少东家你放心,我肯定会提高效率的,抓紧找到治疗根本的。要不然一直治不好,总不能买人家小孟一辈子吧哈哈哈哈!”   林清隅坦然回视过去:“有何不可。”   反正无论怎样,人都是自己的。   “咳咳咳!”秦医生一口口水呛在嗓子眼里,顿时剧烈咳嗽起来,“少东家你应该也是在开玩笑吧?咳咳咳,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   猫咪已经不兴卖身了。   -   最近这段时间,陈子期发现,林清隅住宿舍的次数明显比之前多了。   他自己之前也不怎么住,都是因为该死的毕业论文,为了应对导师时不时的组会和夺命连环call,才含泪搬回了宿舍里。   ——但这件事放在林清隅的身上,显然不可能。   他的论文早就在导师手下通过了,只是自己天天犯强迫症,抱着电脑修来改去的。   对此,陈子期百思不得其解。   “隅哥,忙啥呢这是?”   又一次路过林清隅的位置的时候,他探头看了看桌面上的电脑。   俩人关系好,没什么藏着掖着的。   林清隅刚要启唇回答,就瞥见毫不客气地一只手伸了过来,陈子期自己先转移了话题:“哎,这是什么东西?”   陈子期拿着那个透明玻璃罐左右转了转,目测是肉脯或者冻干。   ——是孟夏之前送给林清隅的那罐鱼肉条,风干制品保质期比较久,林清隅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一直没吃完,搬到哪里带到哪里。   跟吃药似的每天固定吃一条。   “好吃吗?我尝一根哈。”   看到陈子期拿的是什么,林清隅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了一分:“嗯,别人送的。”   拧开盖子之后,陈子期往嘴里扔了一根,一边嚼嚼嚼一边腹诽,我是问你好吃不好吃,谁问你是从哪儿来的了?   看着也没发烧啊今天怎么听不懂人话了。   等一下——   别人送的?   意识到有什么不寻常之后,陈子期瞪大了双眼:“不是,谁送的啊?”   上赶着给林清隅送东西的人当然不少,但他居然真的收了!而且从包装来看,好像还是三无手工制品。   陈子期举起罐子来不确定地又看了一眼。   林清隅仿佛没听出他语气里的震惊,晃了一下鼠标解锁电脑,云淡风轻道:“你不认识。”   明显是有情况,陈子期不依不饶:“谁啊?这么神秘,你先说说呗,没准儿我还真认得呢!”   林清隅这才矜持吐出一个名字。   “孟夏……”陈子期又拿了一根鱼肉条吃,“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林清隅挑了挑眉,他后来去翻过金融学院有偿实验的参加人员名单,记录显示孟夏参加过好多次。   “你应该是——”   他有心提醒陈子期。   “孟夏,那不是那个谁吗!”斜对面上铺突然传来一个男生拍大腿的声音。   因为两个阔少不怎么住宿舍,他其实跟陈子期尤其是林清隅都不算很熟悉,但聊到八卦,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体院周彬的男朋友!”   “我之前在一个列表好友的朋友圈里看见过他的照片,长得特好看。” 第47章   “哦?”林清隅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又冷静, “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没想到高冷学神也对八卦这么感兴趣,上铺男生讲述起来更声情并茂了:“这个啊说来话长,最开始的时候是, 孟夏的室友说他亲口说自己谈恋爱了的……”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林清隅握着鼠标的手骤然收紧。   “但不清楚对象是谁, 熟人之间就随便八卦了一下。”   “后来不知道传到谁那里, 说在体育馆经常看见周彬对孟夏嘘寒问暖的,猜测是不是他。”   ——男生们喜欢打球的多, 周彬虽然是练排球的, 但篮球打得也不错, 在同届中还算小有名气。在六人定律和名人效应的综合作用之下,两个人的朋友圈就这么被连接到一起了。   “周彬的舍友去问他这件事, 他也没否认。”   “两个当事人都承认了, 肯定是真的。”   “在八卦面前,群众的力量简直是无穷的。”陈子期啧啧赞叹, 完全不知道最初的版本在传播期间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他原本以为, 林清隅和送东西的人之间有故事,但没想到人家名草有主, 而林清隅听到之后也表现得稀松平常, 还能跟大家一起八卦, 最后的一点儿担忧也烟消云散。   他一边从罐子里掏鱼肉条吃, 一边兴致勃勃地问:“哎对了,你不是说有照片吗?给我看看呗?”   上铺男生从床帘里递出一块手机来, 陈子期和宿舍的另外一个男生都扒到他的床栏杆前, 伸长了脖子看。   “没想到周彬喜欢男的啊……”   “确实长得挺好看的,周彬那小子看着憨了吧唧了,艳福倒是不浅。”   饶是陈子期见过不少帅哥美女, 也不得不承认那个身穿蓝色运动衣的男生,在大合照中俊秀得十分突出。   “隅哥”满足完自己的好奇心之后,他回头招呼林清隅,“你不看吗?”   他知道林清隅素来洁癖不愿意跟人有肢体接触,从上铺男生手里拿来手机,走到林清隅的桌边单独给递给他看。   林清隅难得有点凡人的好奇心,他作为两肋插刀的好兄弟,当然得让人吃瓜吃囫囵了。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那张大合照,林清隅很早之前就在魏琼的朋友圈里看过了,听他们评价的时候,就猜出来了是哪张。甚至不用怎么回忆,就能记起孟夏笑眼弯弯的明媚模样。   他虽然嘴上那么说,但陈子期把手机递过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但那一眼让他竭力维持的平静面色险些四分五裂。   林清隅这才知道,孟夏旁边站着的男生原来是周彬。   只是自己没见到他之前一直不认识。   两个人肩并肩站着,穿着同色的运动衣,手里都捧了一大束花。   明明大合照里有几十号人,但林清隅的视线只死死框住了这一小块区域。   二人的正面照看起来看起来像极了某种特殊场景的证件照。   让林清隅清晰真切地意识到,孟夏有男朋友了。   他之前还担心过孟夏的性取向,自己该怎么把人成功追求到手,现在好了,彻底不用担心了。   孟夏确实喜欢男的,只不过已经有男朋友了。   在分析这一切的时候,林清隅觉得自己的思维尚且清晰,但旁边传来的咔嚓咔嚓咔嚓的声音又十分烦人,让他的心无法宁静下来。   之前林母在家里和她的姐妹开party,他都能丝毫不受影响地做自己的事情。   林清隅冷冷回首睨了一眼,想让陈子期放安静些。   但在看到陈子期手里拿的是什么的时候,他心底的阴郁再也压制不住。   孟夏送给自己的那罐小鱼干,自己都没怎么舍得吃,陈子期几分钟给造的差不多了。   “哈哈哈隅哥,”陈子期也意识到了自己一不留神吃的有点多,讪笑道,“那个,这里还剩下点儿,你还要吗?”   按照他对林清隅的了解,肯定会说全给自己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林清隅居然真的伸手抢了回去?!   “没吃饱就去食堂。”   林清隅把抢回的玻璃罐放在自己的桌子上,扔下一句话就大步出了宿舍了。   ??   陈子期坐在又是迷茫又是委屈:不就是吃了你点儿东西吗?至于这么生气?   亏得还是二十几年的好兄弟呢,真小气!   -   “阿秋!”   孟夏捂着嘴巴打了个喷嚏,宽松的卫衣袖口顺着他的小臂滑落下来,露出一截素白的手腕。   他的手放下来的时候,鼻尖红红的。   这几天总是忽然打喷嚏,孟夏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周末洗澡的时候猫尾巴没有吹干,一不小心着凉了。   他把所有的锅都扣给了秦医生,揉着鼻尖嘟嘟囔囔:“都怪秦医生,把一个治疗搞得这么麻烦。”   害得自己最近都神神叨叨的。   刚开始帮林清隅治病的时候,每次结束,他也会忍不住想起林清隅,后来渐渐习惯之后,频率便降低了,只有在公寓里和林清隅接触的时候,心中才会生出明显的波澜;但最近不知道怎么的,再次变得总是会想起那个人。   弄得孟夏颇为烦恼。   而且,想起来就想起来吧,可是经常想到的地点和内容,让孟夏脸颊发红。   难怪许多演员拍电影电视剧的时候,都会因戏生情,他觉得自己有点能体会那种感觉了……   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工伤呢?   深夜踟躇的时候,孟夏也思考过自己该不该辞掉这份工作,但他又舍不得丰厚的薪水。   不出意外的话,自己要继续读好几年书。以后医院实习,还得倒贴。   赚过这么轻松的钱之后,他难免对其他兼职挑剔起来。   此外,孟夏还担心自己之前和林清隅签的雇佣合同中注明的违约惩罚,介于这份工作的特殊性,要是自己违约的话,要反过来赔偿双倍薪水!   这的的确确掐住了他的七寸。   孟夏原本以为,自己从高中假期就开始做兼职,还算是一个吃苦耐劳的人,再辛苦自己也是能坚持下来的,就算是违约条件苛刻也没什么。   毕竟,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既想赚大钱,又想什么风险也不承担。   但谁知道,难捱之处跟自己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呢……   -   林清隅彻底从宿舍搬回了公寓。   陷入紊乱状态吓到舍友事小,他更担心自己会行为失控“报复”他们。   他置自己危险的状态于不顾,兀自给秦医生发消息。   点了几次都打错字,他索性按住样语音输入键,猩红的薄唇翕动:“这种治疗方式就到此为止吧。”   “你雇来的人,你去告诉孟夏。”   “是我违约在先,赔偿按照一年份的薪水给他。”   秦医生大概正在忙,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林清隅把亮着屏幕的手机往沙发上随手一扔。   聊天页面内迟迟没有顶出新的回复。   他静静靠在沙发上,再一次回想起自己少年时期的事情。   和孟夏相处久了之后,林清隅好像越来越喜欢回忆了。   少时,是没有等到寒假就风靡过去的电脑游戏,这一次是,已经有了男朋友的孟夏,在想要的东西面前,自己总是迟来一步。   好在,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林清隅已经将克制自己的欲望这种本领磨砺得熟稔。   他面无表情地勾勾唇,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优点。   手机嗡嗡两声,是秦医生回了,文字间的诧异简直要溢出来:“为什么啊?!”   “虽然现在还没找到确切的治疗途径,但效果总体不还是向好的吗?”   林清隅冷酷道:“他有男朋友了。”   “我的道德底线不允许我,再继续这种雇佣关系。”   秦医生反应了一小会儿,才明白过来少东家说的这个“他”指的是孟夏。   这就讨厌上人家了?连个名字都不愿意打出来。   “是,是。”他一边飞快地动脑子一边顺着林清隅的意思道,“孟夏要是是同性恋的话,呃现在又了男朋友,你们再继续接触是不太好哈。”   “但照这么说,是他有错在先,少东家你怎么还给他赔偿啊?”   秦医生苦着脸去翻当初的雇佣合同,当初怎么忘了加上一条约束条件呢?   可能是因为自己是直男吧。   林清隅又冷淡禁欲得不行,他从来没担心过林清隅和孟夏会发展出什么桃色关系来,但没想到孟夏会但方面出状况。   听筒对面,林清隅的嗓音绷得很紧,像是从咬着牙挤出来的:“就当是好聚好散吧。”   “这周之内解决完。”   “我不想在周末看见他出现我的公寓门口。”   -   距离周末越来越近,林清隅迟迟没收到秦医生完成任务之后的回复。   反倒是孟夏,主动发消息询问:“这周,你还是周六来接我吗?”   林清隅盯着屏幕上的“接我”两个字,经过这段时间的渗入,小猫已经很习惯自己的特殊照顾了。   “你不用过来了。”   他终究是没舍得亲自宣判残忍的结果,只是忍耐道。   孟夏没想那么多,继续问道:“哦哦好的。你这周是有事吗?”   等了两分钟,林清隅没有回。   犹豫了一下,孟夏咬着唇肉打字:“快要毕业答辩了,你是不是特别忙呀?”   明明想要摆脱林清隅在自己的生活中无处不在的影响的,但一到了真正聊天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关心起来。   毕竟,林清隅对自己真的很好。   而且,他现在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我们排球社团的社长学姐也是大四,最近都不来参加社团活动了,把事务都托给了周彬学长。”   林清隅眯眼盯着手机屏幕上一行行跳出来的文字。   之前从来没见孟夏这么关心过自己,原来谈恋爱会让人变得体贴啊。   绕了一大圈,孟夏终于说出了自己最后的目的:“治疗时间,其实也不一定非得选周末。你要是其他时间能腾出空来的话,我也可以配合你的。”   毕业答辩可是大事,本来最近秦医生的治疗方案换来换去的,导致林清隅的状态不怎么稳定,他担心会影响到林清隅的答辩。   只是,手快发出去之后,孟夏又扣着手机壳后悔起来。   要是选择工作日的话,自己白天基本都是满课,就只剩下晚上了……   好在,这次林清隅回复得很快。   @L:“不需要。”   “会耽误你的私事。” 第48章   孟夏的课表, 林清隅在第一次治疗的时候,就见过了。   其他时间?   晚上吗。   不留给浓情蜜意的男朋友,睡到自己的床上算什么。   收到林清隅的拒绝, 孟夏确实松了一口气, 但又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这要是几个月之前的林清隅说出来的话, 他可能就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可是, 上周,他刚刚说过“就差这一天”, 想要早点见到自己呢。   总不能是因为, 自己上次陪了他大半天, 治疗效果出奇好,所以暂时用不上自己了吧?   孟夏推开手机趴在桌子上, 不是很愿意相信, 林清隅对待自己的方式,是取决于病情状况的。   算了, 可以不上班放到谁的身上都是好事!   自己有什么好纠结的。   孟夏侧着脸枕在自己的胳膊上, 气鼓鼓地闭上眼睛。   他自己都不担心了,自己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   这个周末, 孟夏当真没有出现在林清隅的公寓里, 也没有其他人登门拜访。   身长数米、通体漆黑的眼镜王蛇在各个房间里随心所欲地游窜, 林清隅已经分不太清楚, 自己是仗着只有自己一个人肆无忌惮,还是又失去了对形态的控制能力。   左右他也不想变回人类形态, 就这么听之任之了。   本体形态下, 可以让他的嗅觉变得敏锐,搜寻到小黑猫在角落里留下的每一丝痕迹。   虽然理智令林清隅将人拒于门外,但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锐地抗议, 蛇尾撞在书桌腿上,把坚硬的木头砸得砰砰作响。   书房是两个人待的最多的地方,但现在只剩下枯燥的书本,看到桌面上摆着的本来是给孟夏准备的医学专著的时候,林清隅的内心更加烦躁了。   幸亏还没来得及购买更多的东西,要不然一件件扔出去也很麻烦。   他不喜欢在家里囤没用的物品。   为数不多的,都是为孟夏添置的。   ……   林清隅忽然想到了一个自己还没有踏足的地方。   虽然他只是把客卧借给孟夏当更衣室用,但还是很尊重孟夏的隐私,除了打扫卫生的时候,没有进去逗留过。   那里应该是小黑猫的气息最浓的地方吧?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燎原之火一般,再也无法遏制,很快充斥了林清隅的头脑,整条蛇都变得魔怔起来,自己又没让孟夏回来,只是进去闻一下怎么了?   戒烟的人尚且需要经过一段过渡期。   不再犹豫,大蛇把蛇吻搭在客卧的门把手上,利用重力打开房门,然后游动进了房间里。   但真实情况和他预想的相差甚远。   孟夏每次来公寓的时候,在客卧的时间都很短,加上又间隔了这么多天,房间里他的气味已经很淡了。   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反而更加勾起了林清隅体内的渴望,不满足的叫嚣在浑身上下的血管内横冲直撞。   大蛇在不大的房间里游动了几圈,猩红的蛇信子不停吐来吐去,嘶嘶声伴着蛇鳞和地板的摩擦声,将他内心的焦躁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床上盘桓了一圈无果之后,橄榄绿的幽幽蛇眸忽然盯住了地毯上摆着的小黑猫玩偶。   玩偶还维持着孟夏离开的时候给它摆好的姿势——平趴在地板上,两只前爪交叠搭在下巴底下,那是孟夏在本体形态下最喜欢的睡姿。   在林清隅告知孟夏玩偶的真正用途之后,他俨然是把这个小黑猫当做了自己。   在傍晚昏暗的光线下,玩偶确实和真正的小黑猫看起来很像。   大蛇沿着床尾滑了下去,将玩偶一圈圈勒在了蛇躯正中央。   棉花玩偶很软,而且怎么勒也不会感到疼痛,林清隅可以放心的用力,无须收敛自己,但他在缠住玩偶之后,却觉得更加思念真正的小黑猫了。   这连一个廉价的仿品都称不上。   大蛇游动身躯想要把玩偶甩走,但在低头的一瞬间忽然顿住了,蛇吻贴上去嗅了嗅。   因为孟夏喜欢把玩偶叼来叼去,上面存留了更多他的气息,林清隅暂时收回了把玩偶扔开的想法。   -   硬撑的这几天中,林清隅一直在清醒和沉沦之前反复徘徊。   冷静下来的时候,清楚自己这样霸占孟夏的所属物不防,无异于饮鸩止渴,只能让自己越来越难以割舍掉小黑猫;但更多时候,又无法自控地疯狂汲取一切和他有关的物品。   一直被迫处于“饥饿”状态之下,眼镜王蛇的胃口越来越大。   就连玩偶上沾染的孟夏的味道,都难以满足他阴暗的欲望了,在公寓里翻箱倒柜地找来找去,尾巴甩倒了不知道多少个小家具,一向整洁成性的林清隅都没有耐心扶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蛇,终于让他在冰箱顶上发现了一罐漏网之鱼。   那个被陈子期吃到仅剩几根的小鱼干的玻璃罐罐,林清隅从宿舍收拾东西搬回公寓的时候也顺便带回来了。   偌大的罐子里,两三根小鱼孤零零的。   身躯粗长的黑色大蛇欺身而上,绕圈盘在罐体上,将其缠得密不透风,罐子晃来晃去,硬邦邦的小鱼干撞到玻璃壁上的时候,发出咣当的响声。   罐子虽然是孟夏送的,但上面当然没有什么他的气息,而且又冷又硬,和小黑猫本尊天差地别。   碰壁声让林清隅听得刺耳,索性打算把里面的小鱼干全吃了,耳不闻心不烦。   他张嘴咬开罐口的木塞,把蛇吻前端伸进了罐子里,却忽然发现有一条洁白的鱼肉上多了几点刺眼的黄绿。   ——小鱼干虽然是风干制品,但因为是孟妈妈自己做的,没有加任何防腐剂添加剂,放了好几周之后,不可避免地长毛了。   蛇眸死死盯了几分钟之后,猛地张开血盆大口把剩下的小鱼干全都一口吞了。   坏掉了,也是自己的。   大蛇连嚼都没嚼,就囫囵吞下去了,可怜的小鱼干掉进他的胃里连个响都没有。   这么顶点儿东西,怎么能够果腹呢?   吃到一点之后,他原始的掠夺欲被完全激发了出来。   大黑蛇缓慢吐了一下信子,因为没有眼睑不能眨眼,橄榄绿色的蛇眸一动不动盯着某处的时候,看起来有些瘆人。   ——别人的,自己也可以抢过来。   -   周三公休之后,是孟夏几人最为痛恨的“黑色星期四”,一整天满课,不掺任何水分,从早八上到晚六。   累也就算了,每次饭点的时候去食堂里面都是人满为患,只能捂着扁扁的肚子有啥吃啥。   四人分工合作,一人找位一人拿餐具,另外两个人去打饭,凑合吃了碗面多肉少的牛肉拉面。   猫咪虽然体型不大,但是标准的肉食性动物,又熬了一下午之后,四个人都饿得眼睛绿油油的。   也顾不上明天还要上课,出了教学楼就直奔校门口那家火锅店去了。   简狸猫爪一挥,做主道:“先来十盘肉!”   菜品陆续上来之后,煮肉还需要一段时间,孟夏倚着书包回消息,又是周彬发消息问吃饭了没有,想跟自己约晚饭。   孟夏低头回:“还没有。”   “但已经跟舍友坐在火……”   火锅店三个字还没打完,一筷子香喷喷的肥牛卷就从天而降,落在了孟夏面前的碟子里。   “还看手机,不是肚子饿扁了吗?”   简狸运筷如飞,用公筷分了一圈肉:“别说老大没想着你!”   孟夏咕咚咽了一大口口水,也顾不上消息还没发出去了,手机一扔就埋头吃了起来。   反正也不是很重要的人,小黑猫啊呜仰头,张开了饕餮大口。   牛肉卷,羊肉卷,乌鸡卷。   背后的手机时不时嗡嗡震动两声。   傅诗情举着漏勺道:“虾滑要不要?”   他坐在孟夏的斜对角,距离有点远,孟夏杏眼亮亮地双手捧起碗:“我要一颗就行,谢谢。”   被忽略了不知道多久之后,电话铃声终于响了起来——   孟夏叹了口气,反手摸过手机来,但在看清屏幕上的联系人名字的时候,一瞬间愣住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喂?”   “你们先吃,我去个洗手间!”   他一路小跑,捂着听筒躲到僻静的角落,“秦医生?”   收到秦医生的来电,孟夏惊讶之余又带了些担心:“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秦医生在对面急得要上火:“哎呦小祖宗,给你发了八百条消息都没动静,幸好电话是通的!”   此刻,秦医生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急着跟孟夏说终止雇佣的事情。   虽然交集不是特别多,但他一直对孟夏的印象挺不错的。奈何他对林清隅的恐惧是生物本能,平常的时候可以插科打诨,但林清隅一犯病,其实都会腿肚子隐隐发软,脑子和嘴巴只会跟着林清隅走。   虽然林清隅每次看起来都是理智犹存,但“形态紊乱”,从字面意义上解读,最显著的症状就是人性退化,兽性彰显。   他……不是很敢犯颜直谏。   于是硬着头皮使出了打工人最擅长的“拖”字大法,打算拖到林清隅自己难以坚持,说不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作为主治医师,秦医生每天都密切追踪林清隅的状况,最近一周犹甚,今天下午连发十几条消息都石沉大海之后,他不禁额头一跳,暗道要遭。   低估了少东家的忍耐程度。   来不及多想,他当机立断就给联系孟夏:“你现在方便吗?”   “不是不是,你先把手头上的事情一放,务必马上去一趟少东家的公寓!到了给我发消息。”   孟夏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变得严肃起来,润粉色的唇抿成直线:“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之后,他匆匆回到位置抓起自己的书包:“我有事先走了,结账之后需要A多少钱你们微信发我啊!”   孟夏着急的顾不上找什么理由,算了,误会就任由他们误会吧!   -   扔掉书包,拉开外套,进门之后,孟夏一气呵成,牛仔裤隔着鞋子脱起来比较麻烦,他干脆站在玄关处原地一蹲——   只听得噗叽一声,软绵绵的衣服堆成山,方才还站在这里的黑衣少年瞬间消失不见。   艰难地在噼里啪啦的布料海里扑腾了片刻,一只通体无杂色的小黑猫从里面钻了出来,黑肉垫,黑鼻头,浑身的长毛因为静电而炸得乱七八糟的。   小黑猫用力蹬了蹬后腿,终于甩掉因为静电而依依不饶粘在自己脚上的袜子。   短短的这么一番动作,他的肉垫就已经出汗,变得雾蒙蒙的,刚迈爪往前跑了一步就在光鉴照人的大理石地板上趔趄滑了一下。   惊魂未定的小黑猫心脏噗通噗通跳,只好放弃了拔腿狂奔的计划,老老实实一步一个梅花印往主卧的方向走。   只是,他才走了几步,就听见前方传来刷刷刷的动静,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贴着地板高速移动。   孟夏呆呆抬头,看着一条又粗又长的大黑蛇蜿蜒朝自己游过来。 第49章   孟夏今天穿的是一件薄外套加短袖, 情况十万火急,他顾不上跑到客卧里去,站在玄关处就开始脱外套。   内心着急, 他的动作也变得有些粗鲁起来, 刷拉拉开拉链就把袖子往下剥, 看得从走廊拐角处探出一个脑袋的眼镜王蛇慢慢吐了吐细长分叉的信子。   动作那么毛躁, 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大蛇出门的动静细微,孟夏沉浸在紧张的情绪里, 完全没有发觉, 又看到客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在, 双手交叉分别握住白T恤衫的下缘,大着胆子打算在这里变回本体。   短袖的布料薄而轻便, 被细白的手指轻轻捏住。   大蛇神情专注地盯着孟夏把短袖撩起来之后露出的一截细腰, 从来没见过天日的皮肤很白,没什么肌肉, 细嫩的肚皮上凹下去浅浅的两条竖线, 因为骤然接触到冷空气,一缩一缩的。   众所周知, 蛇的视力不佳, 摆在眼前的美景如同雾里看花般影影绰绰, 大蛇垂涎了半天之后, 克制不住自己的本能,伏低身躯刷刷往玄关处游动了过去。   孟夏撩到一半衣服又停住, 忽然想到自己也没必要多此一举。   反正衣服都扔在地板上了, 整齐不整齐的也无所谓。   打定主意之后,他抱住膝盖往下一蹲,只听噗嗤一声, 刚才还在蹲在这里的黑发男生瞬间不见了。   ?   迅速出击的大蛇歪了歪脑袋,但动作依然没有停顿,反而游动得更加急迫了,蛇鳞在地板上摩擦出细微的声音。   刚刚变为本体的小黑猫呆呆抬头,看见的就是这惊悚的一幕。   秦医生是不是有什么重要信息忘记告诉自己了,林清隅——这是完全失控了吗?   这个样子的林清隅对孟夏而言,是完全陌生的,他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寒意慢慢从自己的脊背往脑顶蔓延。   一直游动到距离猫猫仅剩二十厘米,大蛇也没有要减速的意思,可以看得出他的森冷蛇眸始终锚定着一个方向。   虽然大脑在拼命警告快跑,但实际情况是人在这种情景下根本动不了一点,小黑猫水润的圆眼睛越睁越大,里面盛满了惊惶无助。   就在孟夏紧张到快不能呼吸的时候,只见大蛇原本扬起的脑袋伏低,完全贴地猛冲,像是铲子一样从他的身下滑铲了过去。   铲过去了??   小黑猫大脑空白地呆呆低头,看着爪下漆黑的蛇鳞,和悬空的地板,难以反应过来自己就这样坐在了眼镜王蛇的脑袋顶上。   将小黑猫铲起来之后,大蛇毫不犹豫地转身往来的方向游去。   嗯?   小黑猫紧张地坐在蛇脑袋上,一动也不敢动。巨大的蛇脑袋虽然对他来说就像板凳一样宽阔,但是鳞片太光滑,一不小心就会出溜下去,他只好谨慎地弹出一点猫爪尖,钩住蛇鳞间的缝隙。   大黑蛇的蛇鳞也很大,像数不清的黑松露薯片。   猫爪抓在鳞片上的感觉,对于大蛇来说微乎其微,意识到猫猫的害怕,他改为扬起上半身,依靠蛇尾的力量前行,稳稳地驼着猫猫游进了自己的卧室,然后将大脑袋搭在了床沿。   用自己给猫猫当上床梯。   孟夏并拢了四只猫爪,谨慎地站在蛇脑袋上不敢动弹,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大蛇轻轻抖了一下脑袋,小黑猫一个踉跄就被颠进了大床中央。   小黑猫的身体很柔软,在床单上滚了半圈,腹部被挤压出半声软绵绵的强调。   咪……”   体验了一把云霄飞蛇,孟夏从蛇脑袋上下来的时候,四条腿都是软绵绵的,踩在床垫上东倒西歪。   ——但他很快连走路的机会也没有了,紧接着爬上床的大蛇甩尾将孟夏一卷,又咕噜噜卷回了自己的身上。   林清隅?!   小黑猫惊疑不定地喵了三声,第一次把学长之类的称谓扔掉,直呼林清隅的大名。   【你怎么样了啊?没事吧?】   不知道这样两个人应该怎么沟通,他乱七八糟地叫唤了一通,嗓音颤巍巍的,又忍不住内心的害怕,眼眶隐隐开始湿润。   小黑猫咪咪呜呜,林清隅当然是听不懂的,从起伏的语调中,他猜孟夏大概是在骂自己。   蛇没法说话,他反驳不了。   不过林清隅也不在意,只是游动身体,将小黑猫卷得更紧密了一点。   以后,孟夏骂自己的次数可能会更多。   鳞片泛着暗光的黑蛇就像是相机胶卷一样盘旋了起来,可惜猫猫只有很小一只,不能让大蛇的每一段躯体都有机会跟毛茸茸接触。   呼……   意识到根本没办法沟通之后,孟夏顾不上那么多了,艰难地伸爪拍了一下蛇脑袋,不、不要再卷了!   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作为最长的毒蛇——眼镜王蛇裔人种,他的蛇躯有三四米长。不过因为现在盘成了巧克力甜甜圈的形状,蛇脑袋就搭在孟夏的旁边,很方便小黑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踩他的脑壳。   被猫猫打了一巴掌,首先感受到的是柔软的肉垫。   轻飘飘的一下没什么力道,蛇脑袋连动都没动。   一蛇一猫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孟夏温热的体温和心脏咚咚跳动的鼓噪,让林清隅喜爱极了。   孟夏跟小狗一样张开嘴巴呼吸了几下,起伏的胸腔像搁浅的鱼一样短促频繁地起伏。   呼哧,呼哧。   林清隅顿了一下,意识到孟夏是真的要喘不上气来了,这才游动身体倒带了一下,然后维持在一个严丝合缝的精准距离,不动了。   他能够感觉得到,小黑猫现在害怕得紧,要是放开他的话,肯定会直接夹着尾巴抛掉了。   他不允许。   氧气供应逐渐跟上之后,孟夏眯着眼睛吸了一口气。   林清隅的房间里有一种清凉冷冽的气息,就跟他本人一样。   鼻尖清清爽爽,孟夏的大脑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所以刚刚,大蛇是能够跟自己正常沟通的,也就是说——林清隅其实没有失去理智?   那干嘛还要横冲直撞的,吓自己一大跳。   想起进门的那一幕,他到现在仍然心有余悸。   知道缠着自己的还是正常的林清隅之后,小黑猫的胆子大了一点点,试探性地扭头想要观察一下他的状况。   不料 ,大蛇靠得非常近,小黑猫刚转过脑袋去,就差点和他来了个脸贴脸,软鼻头距离蛇吻只差几毫米。   冷血动物特有的那种阴冷腥气迎面而来,孟夏双眼圆瞪,当场就弹跳了一下,奈何全身都被大蛇紧紧束缚住了,没能跳到远处就算了,刚刚放松一点的枷锁又刷刷游动着圈紧了。   甚至,那颗硕大的蛇头也缓缓凑到近前,碧眸中透露出明晃晃警告,不准逃。   蛇吻,是凉的。   触碰到的一刹那,小黑猫轻轻瑟缩了一下。   【我、我不跑。】   不就是一个多星期没见吗?林清隅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孟夏吞了吞口水,觉得两个人还是有必要精确地交流一下。   交流,翻译器,手机……糟糕!   脑海中依次闪过几个词语之后,他忽然想起来一件要紧事,秦医生让自己到了之后给他报备一句,自己给忘了!   偏偏林清隅的卧室距离门口又远,自己听不见半点手机的消息声,想也知道,操碎了心的秦医生现在是在如何疯狂轰炸自己。   孟夏着急起来,连害怕都转头忘了,赶紧从林清隅的身上往外爬。   啧。   这一个举动引起大黑蛇的不满,好不敬业的小黑猫,怎么才跟自己接触了几分钟,就想要逃跑。   刚刚不是还说不跑么?   小骗子。   孟夏不知道的是,经过前一段时间的学习,林清隅已经能够掌握部分基础的猫语了。   在察觉到孟夏意图的下一秒,大蛇瞬间发力,将他从头到尾地绞住了。小黑猫喘不上气的沉重呼吸声也很好听。   孟夏喵喵大叫,又邦邦踹了几下大蛇的不知道哪一个身体部位,四只猫爪都被绑架进了蛇躯之内,他只能逮到哪儿踹哪儿。   要知道他平时都是很沉静的一个人,从来不会没礼貌地大喊大叫。   这次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只好做出一些反常的举动,来提醒林清隅自己是真的有事。   享受着柔软的猫咪爪垫,林清隅漫不经心地思考了一会儿之后,这才甩动蛇尾巴,将自己的手机从床头柜上卷了过来。   他灵活操纵着尾巴尖打开手机,点开翻译器,然后卷着机身举到孟夏的面前。   意思是要小黑猫给出一个自己可以接受的理由之后,才肯放开桎梏。   手机屏幕的微光照亮了小黑猫气鼓鼓的煤球脸。   由于孟夏是一只很纯粹的黑色猫咪的缘故,它经常看起来像一只二分之一的无脸怪。   鼻子嘴巴统统修习了隐身术,只要睁着圆眼睛就像是无时无刻不在卖萌。   再加上,林清隅变成大黑蛇之后,视力大大削减,很难分辨孟夏的细微表情。就比如说现在——   被手机光一照之后,他才勉强看清了孟夏紧紧抿起的猫猫嘴。   哎,算了。   也不差这一分钟两分钟的,反正秦医生已经等的够久了。   孟夏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翻译器咪咪咪呜了几句。   还是安抚一下眼前的病号比较重要,毕竟自己和秦医生都靠林家拿钱。   ——尤其是在秦医生的工资是林家发、自己的薪水是靠林清隅掏钱的情况下。   识时务者为猫杰。   接收了猫语之后,翻译器下方浮出一行方块字:【我要去跟秦医生说一声,我已经到你家了。】   小黑猫的脾气真的很好,担心林清隅看不清,还贴上去用鼻尖点了一下翻译的语音播放键。   字正腔圆的机械女声从手机听筒里响起,大蛇晃了晃脑袋,感到有些跌份。   好在他是变温动物,并不会脸颊升温。   林清隅镇定地吐吐蛇信子表示懂了,尾巴卷着手机降了下去。   他将手机放到床面上,调出备忘录来用尾巴尖打字,因为只能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动作缓慢。   蛇没有声带,不在翻译软件的客户群体之内。   孟夏揣着猫爪耐心等待。   虽然巨蛇的动作虽然慢吞吞的,但有种赏心悦目的矜持,实际上,他也不能想象林清隅抡着闪出残影的尾巴尖打字的场景。   打完字之后,蛇尾重新卷着手机举到小黑猫的面前。   果然很言简意赅:【用我手机】   就算是自己误解了,但那并不等于可以放孟夏走。   哪怕小黑猫刚刚已经甩脸色不高兴了,林清隅也没有一丝半毫心软的迹象。 第50章   工具并不重要, 关键是赶紧把消息传递出去。孟夏点了点脑袋表示可以,但刚举起猫爪就犯难了。   自己现在既没办法拿住手机,也没办法打字。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档口, 手机到时间熄屏了, 黑黝黝的屏幕上映照两只圆溜溜的黄铜色眼睛。   黄铜猫眼十分艳羡地盯着林清隅灵活的蛇尾巴尖, 按亮屏幕, 连输入密码这种高精度动作都能够做到。   解锁手机之后,大蛇动作不停, 直接找到秦医生的联系方式点了进去:【他来了】   为了省事, 他甚至连孟夏的名字都直接省略了。   但秦医生还是看懂了, 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发来轰炸:“少东家!!你知不知道我要担心死了!!”   “不对??你好了?你现在变回来了?”   【没】   【所以】   【你可以不要打扰我们了吗】   几行消息像是金字塔一样排列在秦医生的聊天框里,他识趣地缩了缩脖子, 飞快遁走:“好的少东家!我这就撤了, 你专心治疗!”   打发掉烦人的因素之后,林清隅把手机重新放回床头柜上, 用蛇尾重新将孟夏缠绕了起来。   每一段蛇躯都想要跟猫猫贴贴, 小黑猫孟夏没办法,只好摊平了四肢躺在巨型黑胶唱片一样的圆形蛇卷上。   看着大家伙深橄榄绿的冰冷蛇眸, 任谁都想不到, 被猫猫压在身下的蛇躯正在缓慢地盘来盘去, 轮流享受福利。   安分地在大蛇身上躺了十几分钟, 小黑猫又开始尝试着往下爬。   林清隅抬起大蛇脑袋,不愉地将孟夏给镇压了回去。   ——一颗黑芝麻丸被巨大的饭铲噗叽拍扁了。   孟夏虽然已经渐渐习惯了跟眼镜王蛇的肢体接触, 但任谁看到这么大一个蛇脑袋怼过来, 都会心慌气短吧。   在眼镜王蛇的饭铲头真正压下来之前,他乖巧地变成一滩流体迅速趴了回去。   担心会被林清隅压坏,他选择率先服软。   蛇头悬停在距离小黑猫一厘米的上空, 晃动了一下之后缓缓降落。   毛茸茸夹心的触感很好,尽管隔着一层坚硬的蛇鳞,林清隅烦郁的心情还是被抚慰到了,血液平缓地在全身流淌,乱糟糟的血管网被小猫爪子理顺。   小黑猫被挤得喵喵叫。   而且声音越叫越大。   林清隅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下面一鼓一鼓的,像是趴了一只咕呱的青蛙。   他只好又将自己的手机卷了过来。   自己明明没用多少力气,也不知道孟夏又在要求什么。   孟夏改为对着翻译器喵喵叫:【我要跟我舍友说一声,我今晚有事不回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在心里叹了一大口气,自己到公寓的时候,就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看林清隅现在的情况,留宿已经成了必然。   小黑猫这次吐出来的字眼,让林清隅听起来颇为愉悦。   他也宽容了一些,允许了小黑猫的要求——主要是他的手机里确实没有孟夏舍友的联系方式。   就像是玩手心手背游戏那样,大蛇脑袋抬起来又从小黑猫的身下铲过,将他顶在了脑壳上送到床沿:【去吧】   猝不及防,孟夏被铲了个四脚朝天,差点从大蛇传送带掉下去。   偷袭真是一种恶习!   不知道为什么,孟夏觉得今天晚上的林清隅有种超乎寻常的…恶劣和执拗。   是停药后遗症吗……   蛇脑袋停在床边,他小幅度来回踩着猫爪,斟酌跳下去的姿势。   其实这个高度对他来说毫无难度,学校宿舍的上床下桌他都照跳不误,猫猫蓬松的尾巴就是伟大的保持平衡武器。   ——无奈蛇鳞太光滑,起跳的时候容易后爪打滑。   就好比老练的跳水冠军踩到一滩水也会摔到炸鱼。   林清隅当然感觉得到四个柔软的肉垫在自己的脑袋顶上踩来踩去,猫也有会有恐高的毛病吗?   他缓慢地甩了甩尾巴,看来还是得自己送猫送到西。   于是大蛇又动了,驮着小猫俯低脑袋往下游动,直到蛇吻在距离地面一厘米的地方停下——林清隅洁癖严重,是不可能亲地板的。   小黑猫轻巧跳了下去。   在大蛇的身上踩久了,即便是落到地板上,都有种脚下摇摇晃晃似乎在地震的感觉。   孟夏迈着凌波微步一路走到了玄关处,低头扒拉了扒拉自己的衣服,从口袋里翻出手机,一步一步拖回主卧。   尽管他都没站在玄关那里直接发消息,只是去找了个手机而已,林清隅还是等得耐心几乎告罄,小黑猫刚一露头就又被拖上床卷了个严严实实。   【怎么去了那么久】   小黑猫老老实实回答:【因为手机在衣服的口袋里,我又忘记放在哪个里面了,挨个翻了一遍才找到。】   大蛇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伸过大脑袋来搭在小黑猫上方,看他跟舍友发消息。   眼镜王蛇蛇和小黑猫的体重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孟夏只感觉到自己的头顶一沉,脖子都被压短了几厘米。   他扁扁地低头用鼻纹解开手机。   林清隅顺着小黑猫低头的动作一起将脑袋低了下去,原来还能这样设置解锁方式,还挺可爱的。   与秦医生的通话结束之后,孟夏的手机页面依然停留在和周彬的聊天页面上。   林清隅凑得近,就算是蛇的视力再不好,也看得足够清楚了。   @周彬学长:【吃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我在你们医学院的教学楼下了。】   孟夏只回了一句“还没有”就戛然而止。   林清隅一直强迫自己忽略的事情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了面前。   他不难想象,刚回复完这条消息之后,孟夏是不是就在楼下看到了等待已久的“男朋友”,然后,他会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那个人身边吗?   小黑猫只感觉到眼前一黑,面前的手机就不见了。   他茫然抬头,看到大蛇张嘴叼着手机,露出来的四颗毒牙寒光闪闪,手机软壳的边缘被他订上了四个尖牙印。   明明被咬的不是自己,但小黑猫的后脑勺还是漫上来一层无形的凉意,忍不住激灵了一下。   林清隅用蛇尾尖一个个慢慢敲字,孟夏的手机键盘自带音效,往常悦耳的音乐声,但此刻却像是小锤敲在他的心上一样。   【你刚才是跟他一起吃的晚饭?】   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孟夏眨了下眼睛:【不是。】   林清隅:【那是跟谁?】   【就是跟我舍友他们呀,我们去吃了火锅。】   【哦?怎么没跟他去吃?】   热恋中的情侣,不应该如胶似漆么。   小黑猫的黄铜眼睛看起来更加迷茫:【他给我发消息的时候都好晚了,最后一节课下课都有小半个小时了。我当时太饿,早就已经坐在火锅店里了。】   而且,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跟周彬一起吃饭?   听着孟夏细致地解释,林清隅心中的阴郁更重。接男朋友下课还要对方反过来等,孟夏是怎么看得上这么不知好歹的人的?   周彬他怎么配?   他这种人都能当孟夏的男朋友,未免太委屈孟夏了。   这么天真、又这么娇弱的小黑猫,交给别人他都不放心,还是得由自己亲自守护才好。   想到这里,林清隅连最后一丝愧疚也无,乾纲独断道:【以后都不准跟他一起吃饭。】   ?   虽然孟夏本来就对周彬的热情有些招架不住,但林清隅的命令,也太没头没脑了一点了吧?   碍于大蛇的淫威,他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喵。】   【还有,跟他分手。】   嗯嗯,雇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孟夏继续人机地点头:【喵…喵?】   小黑猫的声音拐了个弯。   ??   分手?跟谁?这说的是我吗?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塞满了孟夏小小的脑袋瓜,他呆在原地一时没有任何反应。   林清隅误把孟夏的沉默当做了是拒绝,愣了一会儿之后,满腔妒忌渐渐上升到了极致。   【那个人有什么好的?】   他难以自持地质问道,并且清醒地目睹着自己的蛇尾尖一个字一个字敲出了、放在从前根本不可能说出的话:   【他能做的,我也能做到,而且我可以做的比他更好。】   前二十多年的理性、克制和自我要求的严苛标准,都在此时此刻支离破碎,只要能够让面前的小黑猫永远属于自己,他可以通通不都不在乎。   还没等到林清隅全部打字完毕,宕机了半天的小黑猫终于反应过来,林清隅这是把周彬误认为了自己的男朋友?!   “喵喵喵喵!”   他顺着眼镜王蛇粗长的身躯一路往上爬,爬到他的脑袋上抢回自己的手机:【不是,为什么要分手?】   【你这是听谁说的呀,我跟他根本就不是情侣关系!】 第51章   瞳孔不可置信地缩了一缩, 眼镜王蛇猛地转头,毫无防备的小黑猫直接被他甩了出去然后火速抬起尾巴接住。   可怜的手机被摔到床边,小黑猫四爪紧紧抱着蛇尾晕晕乎乎, 这个样子交流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得找个方法才行……   还没等到孟夏思考更多, 就被林清隅重新卷回了面前, 身小体弱的小黑猫没有半分抵抗能力,只能任人施为。   他的身体被蛇躯圈住了, 屁股底下垫着蛇尾尖, 好像坐在什么全包围的宝宝椅里面, 毛绒柔软的猫尾和鳞片坚硬的蛇尾不安交缠在一起。   有点硌,孟夏不太适应这个姿势, 尾巴不安地绕来绕去, 想要把林清隅的蛇尾拨开,但除了轻飘飘地扫在光滑的鳞片上之外, 什么作用也没有。   蛇鳞虽然坚硬如盔甲, 但其实也是有触觉的,林清隅的蛇尾被孟夏挠得痒丝丝的, 内心更是如海浪一般, 时起时伏澎湃不休, 最终是高涨的亢奋浪高一尺, 将他彻底淹没。   【你刚刚是说,周彬不是你男朋友?】   鲜红蛇信子的高频率地从他漆黑的硕大蛇吻中探出, 碧色眼眸一转不转地盯着孟夏, 红绿斑斓的色彩交织在一起,视觉冲突分外强烈,两个人又离得很近, 几乎脸贴脸,在这种攻势明显的注视下,孟夏的心跳渐渐加速,有种被攫住了的茫然感。   小黑猫雾蒙蒙的爪垫又开始紧张地出汗,有那么几次,他甚至感觉到了冰凉湿滑的蛇信子舔过了自己的鼻头。健康状况下,猫咪的鼻头本来就是湿润的,蛇信子扫过的感觉又不一样,像被冰块刺激了一下,又像被彻底吞吃入腹的标记与确认。   三角鼻头上湿哒哒的触感是如此明显,好像被毒蛇附身上了一样,孟夏的心弦越绷越紧,终于忍不住,颤巍巍伸出一点粉红色的舌尖,舔了一下鼻头,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覆盖掉那种诡异的感觉。   但,不知道是不是孟夏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伸出舌头舔了那一下之后,大黑蛇似乎…变得更加兴奋了。   【我要是没有听错的话……你再说一遍。】   蛇吻裂开一点,虽然只是一条窄缝,但孟夏还是看见了里面雪亮的獠牙,和两端一直可以裂到尽头的口腔宽度,连粉红色的下颚都透着一种可怕。   像是要张大嘴将自己一口闷掉一样。   孟夏完全听不懂林清隅在说什么,甚至不确定他有没有说话,敏锐的猫耳只能接收到嘶嘶的气音,瑟瑟发抖地压在脑袋两侧,想要把声音过滤掉。   小巧玲珑的猫耳颤抖得可爱,蛇吻凑上去舔舐了一下。   林清隅有心模仿猫科动物互相安抚的动作,但奈何实在没有种族天赋,看起来完全是像在平常一道开胃菜。   他对两个人之间的沟通障碍毫无所察,往常最引以为傲的思维全都被本能排挤出了脑子,耐心有限地轻舐催促小黑猫,让他再复述一遍自己听到的回答。   猫耳上分布满了毛细血管,细长的蛇信子缓缓碾过的时候,小黑猫感觉到那一条皮肤都变得凉嗖嗖的,耳朵不自觉越压越低,越压越低,最后再也没有可以躲避的空间,僵直着抽筋了。   “喵…喵嗷……”   孟夏开口的嗓音里染上颤音。   【你怎么了?】   每叫一声,都会短促地喘一声,胸腔里的空气只进不出,原本软绵绵的喵声被挤得惊惶变调。   【是不想喜欢我…谈恋爱吗?】   在毫无人性的眼镜王蛇的压迫之下,委屈巴巴的小黑猫努力往正确答案的方向猜。   被甩得东一块西一块的手机闪烁着,林清隅终于注意到了孟夏迷茫懵懂、水光潋滟的双眼。   ——更重要的是,扔掉开着翻译器的手机之后,他也听不懂了。   ……   宽阔的双人大床上,一蛇一猫各自趴在一边,面前摆着各自的手机。因为需要给对方看文字,他们头挨着头,趴得很近。   一蛇一猫的前端是对齐了,但末端就相差甚远了。身形娇小的小黑猫只占了床长的不到四分之一,身长数米的眼镜王蛇则一直蜿蜒到床尾,然后迂回回来绕了个圈,把小黑猫圈在用自己蛇躯画出的地盘里面。   孟夏使用语音输入,林清隅使用键盘输入,因此,孟夏的输入速度要比林清隅更快一些。   【我和周彬学长就不是情侣关系,所以分手这个词本来就无从谈起。】   【不过,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呀?】   【你的室友说】听到孟夏否认之后,林清隅的理智渐渐找回了些许,自己都没亲自查证,居然就这么相信了不知道传了几手的传闻,【你亲口承认的】   是沦陷的情感让自己盲目,更还有因为无法忍受亲口听到孟夏承认恋情的那种可能,担忧自己无法维持仅剩的体面。   虽然,最终还是没维持住就是了。   现在,忽然听到孟夏告诉自己,那些传闻都是假的,他根本没有男朋友,林清隅内心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戳了几下键盘就丧失耐心,克制不住扭过脑袋去看孟夏的手机。   孟夏没有想到自己灵机一动找的一个借口,居然兜兜转转传了一大圈,还传到了林清隅的耳朵里,尴尬到无以复加,连害怕的情绪都被冲淡了,偌大一个蛇脑袋贴过来也没分神躲开,兀自低头解释得认真。   从二人的背后望过去,黑色毛发与黑色鳞片交融在一起,好似窗外月明星稀的良夜。   伴着耳畔咪咪呜呜的声音,林清隅驯顺低头阅读着屏幕中的文字,心绪多日以来第一次恢复宁静。   孟夏:【之前晚上我没回宿舍,舍友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我才将错就错……】   解释着解释着,他忽然想起,罪魁祸首不就是自己身边的某个人吗?   小黑猫敢怒不敢言地抿抿嘴,胡须绷成一二三四五六根直线。   本来,他就不怎么惹得起林清隅,今天,显而易见,更是惹不起了。   心情愉悦地看完事情始末之后,大蛇恋恋不舍地挪回自己的位置,开始措辞如何道歉:【抱歉,刚才是我冲动了……】   毕竟,孟夏很快就将成为自己的人了,不能惹人生气,不能让人受委屈。   措辞期间,林清隅每每想到自己不必从别人的怀里争夺小黑猫了,也没有人拥有过小黑猫,心中晦暗的占有欲就会被驱散一分。   自己是第一个,也将是最后一个。   他克制不住自己心猿意马,本来就缓慢的敲字速度愈发断断续续,加上语气格外谨慎的缘故,敲了半天仍没有编辑出满意的语句。   另一边,孟夏早已叽里咕噜说了一大箩筐。   他虽然生气,但还是觉得有必要跟林清隅澄清一下自己的底线,省得再次产生误会,让林清隅以为自己不够敬业就不好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你放心,我可以保证,在帮你治疗结束之前,我是不会跟任何人谈恋爱的。】   【你可以相信我的医德。】   ——虽然距离真正毕业、成为一名正式的医生还有好几年,但孟夏已经给自己定下了标准。   全心全意为患者服务。   【一定不会让你为难的。】   输入完毕之后,他满意地看了几遍,确认挑不出任何漏洞之后,伸出前爪推了推手机,推到林清隅的面前,示意他看。   从进门开始就瑟瑟发抖的小黑猫主动搭理自己,眼镜王蛇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歪了歪硕大的饭铲头。   蛇类的本来视力就不怎么好用,一连串“不会”“保证”“一定”噼里啪啦砸下来,林清隅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越看越难以置信,狭长的竖瞳中又开始凶光毕露。   “不会、跟任何人、谈恋爱”是什么意思?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反思究竟是自己的输入速度太慢了,还是刚才失控的举动将小黑猫给吓坏了,以至于一不留神,他就做出了这么一长串保证。   这并非林清隅的本意。   并且将他的本意全都给堵了回去。   小黑猫不知道林清隅的心理活动,用圆咕隆咚的大眼睛偷偷瞅他。   小家伙自以为偷看的动作隐蔽,殊不知,自己的一双猫眼又大又亮,滴溜溜的眼珠子一会往左瞄,一会儿又挪回来,明显得很,让人想要看不见都难。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猫。   林清隅几乎被孟夏气笑了。   蛇形本体之下,他很难做出笑的表情,勉强裂了裂蛇吻——如果非要将那形容成一个笑的话,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狞笑。   【不会】   【跟任何人】   【吗】   孟夏一个激灵。   林清隅难道是对自己的保证存疑?   他坚定点头,试图打消大蛇的最后一丝怀疑:【没错。】   小黑猫仰起头的时候,才恍惚发现,原本懒洋洋俯在床上的眼镜王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直起了上半身——嗯,准确地说,应该是四分之一半身吧。   即便是如此,这个高度也足够小黑猫仰头仰得吃力,才能与大蛇的双眸对视。   【在此期间,我不会跟任何一个人谈恋爱的。】   【如果我违背了,就让我拿不到一分钱工资!】   对上这么“狠毒”的发誓,林清隅没有产生任何出于雇主方的喜悦,而是面无表情地牢牢盯着小黑猫。   没事,这不要紧。   工资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的,就算是孟夏违背了,自己也照样能把他的钱包塞得鼓鼓囊囊。   【任何人——也包括我么?】   他缓缓低下脑袋,只悬在小黑猫鼻头上方一毫米处,若有若无地用蛇吻碰了碰他,像一个浅吻。 第52章   蛇吻也是沁凉的, 林清隅全身上下没有哪一个地方不是凉的,本体状态尤甚。   但孟夏却奇异地感受到一股又热又烫的感觉从鼻尖一直传递到全身各处,让他瞬间就烧了起来。   也包括我吗……   明明房间内此刻是一片寂静, 也没人说过话, 但孟夏却仿佛听到了林清隅低沉的声音在耳边一遍遍回荡, 如茧一般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在暧昧不明的氛围中。   孟夏睁大了眼睛, 在与林清隅对视的过程中有几分失神。眼镜王蛇橄榄绿的狭长眼眸中翻滚着热腾腾的侵占欲,像森林深处巫婆煮的大锅草药, 充满了有毒的蛊惑。   他的喉头不自觉动了一动。   这是对自己的试探吗?   孟夏的一双猫眼直勾勾的看似眨也不眨, 但心慌气短的视线早就不知道飘忽到哪里去了。   他虽然没有正式步入社会, 但最基本的法则还是听闻过的。   职场恋爱,还是跟上司恋爱, 那简直是大忌。   肯定是对自己的试探吧……   面对现在的这种情况, 自己应该毫不犹豫地点头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 孟夏却像是被糖果粘住了牙齿一般, 迟迟张不开嘴巴。   林清隅的蛇吻只碰了一下他的鼻尖就抬起来了,但依旧停在只隔着几毫米的咫尺上空。   孟夏只要稍微动弹一下, 就能再次碰上去。   他的鼻端前里胸腔里全都是林清隅身上清凉的气息, 但全身的血液却流淌得火热, 整个人宛如置身冰火两重天之间, 数月以来相处的点点滴滴一下一下冲撞着理智,有温馨体贴, 也有脸红心跳。   ……   猛地眨了眨愈发水润的眼睛, 孟夏腾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   猫咪温热的面颊从大蛇的面前擦过,林清隅的蛇吻猝不及防地埋进了柔软干燥的长毛里,让他一瞬间心跳如鼓, 沸反盈天。   本体形态无法开口讲话,他头一次没有沉迷吸猫,拔出蛇吻来急切地追寻孟夏的视线,想要从他的表情中读出答案来。   刷拉拉好大一片蛇鳞从娇嫩的猫鼻头上刮过,痛感和凉意将孟夏一齐拉回现实。   面前,是林清隅的本体眼镜王蛇,而自己,是被雇佣来帮助他治疗形态紊乱症的。   几分钟之前,自己还刚刚过发誓。   孟夏想要钱。   他扭过脑袋去,大声咪呜,像是企图用加大的音量掩盖过自己那一瞬间的动摇。   【那当然,包括你了。】   林清隅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都宛如文盲,看了好几遍才看懂孟夏说了什么。   自己虽然没有明着问出口,但孟夏的回答,和拒绝也差不多了。   拒绝完之后,孟夏顾不上林清隅是什么反应,叼起自己的手机来跑到了远远的床角窝成一团,黑糊糊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从白墙上投射出来的猫影上,看见他的两只耳尖簌簌抖动着。   孟夏现在自顾不暇。   身后每传来一丝大蛇游动的声音,他的耳尖就会抖一下,慌张地探听对方是靠近了自己,还是远离了自己。   连正式的表白都算不上,就被人给堵回去了,林清隅的内心既震惊又失落,阴沉着双眸默默磨牙,在脑海中一遍遍滚动孟夏的拒绝。   不过,他也不算是毫无所得,至少证明了两个问题。   一来,孟夏如今还是单身,二来,林清隅不相信,孟夏当真对自己一点与众不同的感觉都没有。   只不过是现在尚未完全开窍罢了。   自己先前并未明白自己的心迹,也没有正儿八经追求过孟夏,所以两个人没能发展出什么也算正常;如今,自己已经意识到自己动心了,以后添把柴加把火,定然能把孟夏对自己的五分好感烧成十分。   想明白之后,林清隅沉翳的眸色明朗了许多,但心中的渴望与不甘依旧没有完全平复。   猎物已经送到嘴边,且舔了一口了,然后忽然跑掉了,这让本来已经尝到肉味儿的凶兽如何忍得住饕餮欲望。再加上尚且处于紊乱症状之下,大蛇难免心浮气躁。   没怎么犹豫,他掉了个头就朝墙角游动而去。   小黑猫面朝白墙,似面壁思过,又似掩耳盗铃。   大蛇步步紧逼,原本铺得平整的床单被他摩擦出一条条褶皱,清晰地昭示二人之间的距离是如何一厘米一厘米地缩短的。   无论是对待学习还是工作的问题,林清隅都喜欢快刀斩乱麻,追求效率,不耐墨迹。   冷清寡欲了二十多年,这回陷落到感情里头,更是恨不得把香香软软的小黑猫一口叼回自己的蛇窝里,让他浑身都沾满自己的气味。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落在孟夏的耳朵里,却像是划过红磷的火柴头刺啦声,一下一下地正在打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将他烧融化了。   在林清隅彻底逼近之前,小黑猫忍无可忍,终于转过了身来,免得毫不客气的大黑蛇真的连一点儿余地都不留给自己。   【你不要凑那么近了。】   孟夏赶人,瞪像林清隅的双眼水汪汪的。   恼羞成怒。   盯着那双欲语还休的圆眼睛,林清隅的脑海中,一下子就蹦出来了这个词。也只能装得下这个词。   生气是真的,但孟夏还在害羞。   有了这个发现之后,林清隅的心中安定了许多,他至少也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吧?   否则,按照某只小黑猫一根筋的呆愣性格,只会一脸正气、直言不讳地拒绝自己。   辛辛苦苦编辑了半天的道歉语被林清隅删除掉,换成了另一句暗示:【我也没有那么不通人情,工作虽然重要,但影响你的私人生活就不好了。】   孟夏低头一看,没想到林清隅刚才安静了那么长时间,居然是在编辑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哗的一下摩擦了半天的火柴彻底被点燃,小黑猫开口的时候,吐出的气息都是带着热浪的:【对、对啊,现在是工作时间,我们还是不要讨论那些无关内容了吧。】   已读,但是乱回。   【还有,你这样太不方便了,咱们还是少说点话吧。】   孟夏严肃地板着小黑脸,努力凹出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   但他不知道的是,小黑猫虽然不会脸红,但能够泄露人的情绪的可不止肤色这一种东西。   欲盖弥彰的模样,落在林清隅幽深的眼底,看得他又爱又恨,牙尖发痒。   【嗯,都听你的。】他略作后退。   蚌壳已经被撬开一条窄缝了,要是一味用蛮力,若是撬痛了自己也会心疼。   -   大床上又短暂地安稳了一会儿。   只是,一蛇一猫看似各自安好,实则同床异梦。   这次是轮到林清隅打断孟夏了。   小黑猫刚从火锅店里出来就来公寓了,浑身上下香喷喷的,勾得林清隅两重食欲此起彼伏,也提醒了他,自己或许真的应该吃一顿字面意义的饭了。   这几天以来,除了发疯的时候吞掉的那几根变质小鱼干,他粒米未进。   【我饿了。】林清隅对孟夏道,【我这一周多都没怎么吃东西。】   孟夏先是被吓了一跳,发现是自己杯弓蛇影之后,甩甩脑袋赶紧道:【那我帮你点个外卖?】   林清隅怎么舍得花他的钱:【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孟夏半知半解地点头,那他干嘛要告诉自己?   不敢细想,他急急忙忙又道:【那你快点吧,你要是不方便的话,等会儿我帮你去拿外卖。】   林清隅用蛇尾尖勾选菜单,没看价格,洋洋洒洒点了十几份食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十分享受来自孟夏的关心,但又担忧孟夏细胳膊细腿地拎不动,勒红了手指。   见林清隅没反应,孟夏还以为他是默许了意思,才过了十五分钟之后就从大床上爬起来,借口要提前穿衣服,等会儿好给外卖员开门。   【等一下】   林清隅伸出尾巴拦住小黑猫:【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的衣服都被你扔到了地上】   孟夏也想起来了,纠结道:【就穿一下应该还好吧?】   关键是除了这一身,他也没有别的衣服了。之前留在林清隅公寓的那一套,上上周被孟夏带回宿舍去了。现在要是再买新衣服,也来不及。   孟夏并没有挑剔到那个份上。   林清隅:【脏,穿我的】   ?!   孟夏虽然早就对林清隅的洁癖性格深有体会,但是这好像不太对吧?   自己穿他的衣服,他就不嫌弃脏了?   相比之下,自己穿掉在地上的衣服,脏的只是自己,但要是穿林清隅的,脏的可就是他的衣服了。   而且,刚刚经历那么一遭,孟夏总觉得穿林清隅的衣服什么的,实在是太暧昧了。   甚至,脑海中刚闪过这个想法,他就有种仿佛已经提前感受到被清冽柏木气息团团包裹的幻觉了,连同那种呼吸不畅、心旌摇晃的感受。   【我不要。】   掐灭火苗,小黑猫一言不发地往下床跑,才起跳了一下就被蛇尾拦腰卷住了。   林清隅用一段蛇躯卷住小黑猫,还能腾得出蛇尾来举手机:【衣柜里有新的,随便挑】   孟夏气闷,眼神中是满满的控诉,不就是长得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穿就穿……   被惹毛了,小黑猫炸成更加毛茸茸的一团。   主卧被留给了孟夏,林清隅开门出去又关上门,游动到玄关处给他拿拖鞋。   打开衣柜之后,孟夏根本没有挑选的心思,胡乱拿了几件就往自己的身上套。   套上衣服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林清隅的衣服尺码,和自己的差别不是一般的大。   裤脚太长没关系,孟夏弯腰挽了好几圈,裤腰太肥,他抿唇抽了一根皮带紧紧勒住。   林清隅从身高到身形都碾压孟夏,他穿着正好合身的上衣,套在孟夏的身上难免晃晃悠悠,这个本来没什么,孟夏就权当是oversize穿了,但领口也大了……   孟夏试着把衣领往左边扯了扯,这样右边是合适了,但左边的锁骨就会漏出来一大截,往右扯,又是面临同样的问题。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都不用照镜子,都能感受得出来,自己现在从上到下是怎样一副衣衫不整的姿态了。   就在孟夏绞尽脑汁试图拯救一下这身衣服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响起了门铃的音乐声。   还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外卖这么快就送到了吗?   他一边诧异,一边扬声喊道:“稍等一下,马上就来!”   说罢,孟夏攥着衣角匆匆打开主卧的门跑了出去。   盘在主卧门口的眼镜王蛇支起脑袋,紧随着孟夏吧嗒吧嗒的拖鞋声,无声追了过去。 第53章   平常的时候, 孟夏走起路来都是安安静静的,这次,急着去给外卖员开门, 光脚踩着拖鞋就往门口跑, 在地板上拍出哒哒哒的声音。   他担心林清隅会先自己一步去开门, 会吓惨外卖员。   虽然, 生活中什么种族的公民都有,但本体可怕的公民一般都比较有自知之明, 不会给突然到访的客人一个贴脸惊喜。   林清隅靠墙盘身趴在主卧旁边, 忽然听到急匆匆一声开门的吱呀, 蛇尾就被两只雪白纤细的脚腕依次凌空跨过,他幽深的视线立马如影随形地追着那片雪白而去。   怎么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往外跑了?   “不好意思, 久等了。”   仪容过于不整, 孟夏只拉开了半扇门板,右手扶门, 同时迅速朝外卖员伸出一只左手。   衣袖也长, 被他卷了好几圈,露出白皙的小臂来, 在宽松袖管的衬托之下, 愈发显得伶仃。脚腕也是, 从卷起来的裤筒下嫩生生伸了出来。   林清隅的裤子都是深色系的, 强烈的黑白色彩对比让裸露在外的肌肤更像是奶豆腐一样。   早知道就不让他穿自己的衣服了……   大蛇跟在孟夏身后停下,晃动的脑袋表达出他既满意又嫉妒的矛盾心境。   让人穿自己的衣服、浑身都沾染上自己的气息固然好, 不过露出来的皮肤也太多了, 林清隅不想让任何一个除自己以外的人看到。   但碍于门外的人是外卖员,大蛇只好勉强按捺下来,只是吞吐蛇信子的频率越来越急切。   外卖员瞅了瞅对面男生伸出来的一只手, 不是很信任地叮嘱道:“有点儿沉,你拿稳了。”   “这里还有另一袋。”   林清隅点的太多了,一个外卖袋子装不下,店家分了两个袋子装的。   “哦哦好——”   孟夏先接过第一袋来,弯腰放在门框内的地板上,然后又伸手去接第二袋。   只不过,他应答的话还没说完,嗓音就忽然变了调子,面色也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自己的脚腕好像被什么凉飕飕的东西缠住了。   孟夏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飞快低头瞥了一眼,漆黑的蛇尾缠在脚腕上,乍一看上去,和同色的裤脚完美融合,遮住了裸露出来的脚踝。   但实际只有孟夏知道,那是怎样一种难以言喻的触感。   这是他第一次连猫毛的阻隔都没有,直接与林清隅的本体接触。光滑,但又不完全光滑,带着微微凹凸不平的纹路,滑腻腻地从皮肤上爬过,而且有想要继续往上攀爬的架势。   眼镜王蛇顺着孟夏的小腿,一寸寸往上缠绕,想要咬住他歪斜的衣领,替他整理好。   刚才弯腰往地下放外卖袋子的时候,领口都落下来了。   隔着一层轻薄布料的触感是凉的,但孟夏的背后却冒出一丝丝的细汗,感受到大蛇的脑袋即将从自己的肩膀后面冒出头来,他急中生智,抬起一只脚来,踩了一下缠在另一条腿上的蛇尾。   “啊!”   下一秒,他就短促地叫出声来,然后很快慌慌张张地咬唇止住。   没想到蛇尾变本加厉,直接调头钻进了宽松的裤筒里藏了起来,将柔软的小腿肚勒得微微变形。   “给我吧!麻烦你了!”   担心大蛇再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孟夏伸手一把从外卖员的手里抢过外卖袋子,然后嘭的关上了门。   “你干什么啊?”   关上门之后,孟夏气鼓鼓道,对着行为如此嚣张的大蛇,他一声“学长”都叫不出来。   自己现在又不是小黑猫本体,怎么还要缠来缠去的?   大蛇晃了晃尾尖,鳞片上似乎还存留着刚才温软的肌肤触感,骤然换成硬邦邦的地板砖,让他感到有些不适。   除此之外,林清隅…确实感到有一丝尴尬。   面对孟夏的质问,他无声张嘴叼走了孟夏手里沉重的外卖袋子,路过门边摆着另一个外卖袋子的时候,脑袋低下,从袋子把手间的空隙穿过,将其挂在脖子上一起带走了。   在有陌生人的场景下,林清隅本来确实不打算做什么,只是担心孟夏拎不动自己的口粮而已。   虽然对男生来说,那身衣服远远称不上暴露,但在看清孟夏是怎么一副模样去开门的时候,他还是一下子就忍不住了,占有欲作祟,才做出那样大胆轻佻的举动。   看着负重前行的大蛇,孟夏卡了一下词,又不知所措地挠了一下脸颊。   自己好不容易硬气了一次,好像,误会好人了怎么办?   -   一分钟之后,沙发上。   孟夏脸颊红红地坐在那里拆外卖包装,眼镜王蛇十分自然地游动过来,把脑袋搭在了他的大腿上。   “喂。”   小黑猫在林清隅的腿上趴过那么多回,如今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他分出一根食指来,隔空点了点大蛇的脑袋,又指指旁边的空位,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手语。   “你能不能不要趴在这里啊?我怕我用力的时候胳膊肘砸到你。”   大蛇将脑袋抬起一厘米,孟夏双眼希冀地盯着他。   歪头考察了一会儿之后,大蛇换了个更加舒服的位置趴了下去,占据孟夏大腿的面积更多了——之前趴的位置太往下了,硌脖子。   “em……”   驱赶了好几次没能成功,孟夏只得硬着头皮接受了这个姿势。不过,他现在的心态和当初的林清隅还是有异曲同工之处的。   ——自己现在是正常的人类形态,但林清隅却依旧维持着眼镜王蛇本体,相对静止的时候,没那么容易产生让人想歪的绮念。   算了,就当是腿上压了一只超大号的竹凉枕好了。   一时之间,客厅里只剩下孟夏专注拆外卖包装的声音,林清隅感受着身下软乎乎的腿肉,内心安详之外,还有几分讶然。   没想到孟夏看起来身形清瘦,大腿用两只手就能握过来,但枕起来的时候居然并非皮包骨。   大蛇晃着蛇尾尖散漫联想,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他浑身上下肉最多的地方。   从袋子里取出来的餐点摆了满满当当一茶几,林清隅没点什么汤汤水水,都是比较方便进食的食物。   孟夏看着商家给的一次性筷子和勺子,陷入纠结之中,也不知道林清隅要怎么吃饭。   他试探性地夹起一块糖醋小排:“啊?”   对于喂别人吃饭这件事情,孟夏也没有太多经验,只见过电视剧里演的爸妈喂小孩,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可以借鉴的了。   眼镜王蛇直直盯了眼前人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缓缓张开了血盆大口。   孟夏把香喷喷的小排喂了进去,咕咚一下转眼就不见了,好像是掉进了无底的黑洞里。   下一次,孟夏运用了高超的夹菜技术,一次性夹了两块小排。   但大蛇吞咽的咕咚声并没有因此加大一毫。   ……   喂蛇这件事刚开始的时候还算新奇,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后,看着茶几上琳琅满目的食物,孟夏握着筷子有些生无可恋,好想拿起一盒食物直接全倒林清隅的嘴巴里进去。   就在他手腕发酸不想再次抬起来的时候,门铃又响了起来。   “我去开门!”   应该是自己闪购的东西到了,孟夏如闻天籁,迫不及待地就要从沙发上站起来。   有了前车之鉴,他先在站在门口给骑手发了一条消息:“挂在门把手上就行,我一会儿取。”   孟夏这是又买了什么东西?   林清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掺杂着不满的疑惑,该不会是这么快就给自己买了新衣服了吧?   他不是一向节俭得很,为了能不穿自己的衣服,没想到花钱都变得大方了。   孟夏拎着自己买的东西坐回沙发上,光明正大地摸鱼道:“我拆个包装,你先自己吃着。”   经过今天,他总算是理解,为什么有人能从勤勤恳恳的打工人变身偷奸耍滑的老油条了,工作太累老板太烦,是真的顶不住orz……   事实证明,离开孟夏的亲手投喂,大蛇完全可以自主进食,他象征性地从餐盒里吞了一大口,双眼一直密切观察着孟夏的一举一动。   解开商场的购物袋之后,里面印着logo和商品名称的包装盒露了出来,隔着一段距离,林清隅只能把什上面的文字看得模模糊糊,“便携”、“翻译器”?   孟夏对林清隅的注视毫无察觉,低头从盒子里掏出一个纯黑色的、细细的皮质圆环来。   从圆环的直径来看,非常适合系在脖颈上。   孟夏是从林清隅叫外卖的举动中得到启发的,进而想到自己或许也可以从附近的商场里下单一件实体翻译器,来解决两个人之间的沟通难题。   翻译器虽然只能自己单方面使用,但料想也比每时每刻都在鸡同鸭讲好上许多。   对于大众来说,便携式翻译器如今是十分普及的一样电子辅助设备,和手表差不多,孟夏买的是最便宜的一款,只花了不到五十块钱。   由于凑不够商场的起送费,还额外掏了十块钱的配送费,他心疼得不行。   他纤细的手指搭在皮环上面,调整了一下上面的银色金属搭扣,估摸着适合戴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度。   目测差不多能戴上之后,孟夏微微仰起头,纤长的脖颈上点缀着一颗玲珑的凸起。   黑色皮环紧紧贴到孟夏白皙的皮肤上,他双手交叉绕到颈后,指尖摸索着扣上了末端的搭扣。   商品在骑手的后备箱里被疾风吹了一路,表面凉丝丝的,尤其是金属制成的搭扣,骤然贴上颈肉的瞬间,孟夏浅浅皱了一下弯弯的眉毛。 第54章   林清隅橄榄绿色的竖瞳直勾勾地盯着梦想的动作瞧, 呼吸声先是停顿了一下,然后一点点加重起来。   硕大蛇脑袋一点点抬高,同时难以克制地离坐在沙发上的孟夏的膝头越来越近。   本来, 他见孟夏仍然是对自己懵懵懂懂, 尚有一窍未通, 不得不选择了勉强按捺下汹涌缠绵的情感, 但没想到,眼前人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来。手里拿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往自己的脖颈上佩戴, 堂而皇之得过分。   让林清隅一下子就回想起了自己多日之前, 在购物网站上看到的各色款式与淫言浪语。   当时, 他觉得难以入目没有购买,不料孟夏居然自己买来了, 还当着自己的面拨弄调试。   然而, 孟夏从一开始就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对于有独立种族语言的公民来说,翻译器是一种司空见惯的东西, 之前他也用过, 只不过是因为上了大学之后,他们宿舍是全猫宿舍, 四个人无论在什么形态之下都没有语言不通的困扰, 这才一直没配备过翻译器。   因此, 这次自己买了项圈式翻译器给自己戴, 他适应得十分良好。   转眼间,孟夏已经将那黑皮细环翻译器戴上去了, 半松不紧地环绕着他素白的脖颈, 愈发显得纤长如天鹅。   不知道是不是心思转变,林清隅的眼神仔细描摹着细环的边缘,觉得这物件也没那么不堪入目了。   戴在孟夏的脖颈上, 也比购物网站商品展示图上的假人模型精致许多。   此外,男生白皙的肌肤上突兀地多了一抹黑,仿佛一下子将纯洁与色气杂糅在一起,挑逗着人的欲望,让人想在其上涂抹更多的颜色。   翻译器水虽然戴上去了,但尺寸还是有些不贴合,孟夏将手指塞进喉管和皮环中间的缝隙里用力拽了拽,觉得有点空荡,于是伸长了胳膊反手绕到脖颈后面,想要再紧一紧搭扣。   在他的拉扯之下,黑色皮环蓦然勒住了雪白的颈肉,细细陷进去去一条,林清隅轻而易举地就联想到,自己用尖牙咬住食物的时候,它的血肉也会被咬出四个凹陷。   凹陷的深浅取决于自己的力道,要是咬得轻,便只有浅浅四个点,要是咬得种,就会狠狠陷下去,直到不堪重负,在口腔中撕裂,迸发出鲜美多汁的味道。   大蛇顺着沙发边缘滑了上去。   上半身滑过孟夏的大腿,但却没有停留,一路攀着他的肩膀往脖颈后面去了,留下粗长的蛇驱沉甸甸地压在孟夏的双腿上。   孟夏还以为林清隅是从来没有见过便携式翻译器这种东西,笑着歪头拒绝在自己脖颈后面拱来拱去的好奇蛇脑袋,仔细给他解释原理:“现在没什么好看的,只能算是一个摆设而已。”   毕竟现在自己是人类形态,并不需要语言翻译。   对于孟夏的解释,林清隅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后脖颈处的那一小块皮肤看。   因为孟夏生得清瘦,又低着头,那块薄薄的皮肉被嶙峋的脊骨顶得凸出来了,孟夏刚才摸索着搭扣调整了好半天,皮环两端的衔接处在颈后蹭来蹭去的,那块柔嫩皮肉在左右夹击之下,被磨出斑驳的红痕来。   眼镜王蛇缓缓吐了一下信子,却并未急着收回去,在静可闻针落的空气中发出接连的嘶嘶声。   奇怪,他明明已经差不多吃饱了,但现在却又平白生出几分饥饿来。   孟夏看不见脖颈后面的情况,也似乎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不适的样子,仍然在用指尖跟金属搭扣较劲,一会儿扯松一会儿扯紧的,眼见得那一小块皮肤被磨蹭得嫣红起来。   注意到大蛇仍然趴在自己的肩头观察地认真,连脑袋都不晃一下的,分神对他道:“等会儿,我变成猫的时候,给你演示一下怎么——”   最后一个“用”字还没发出声音,孟夏就忽然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猛地收声了,两片粉润的唇瓣半张着,还停滞在刚才的口型中反应不过来。   ——他的脖子虽然没有被人掐住,但,后脖处却有一样又凉又滑的东西慢慢滑过。   起初,孟夏还在猜测,林清隅只是用布满了鳞片的蛇吻蹭过而已,但渐渐,那种带着湿润的触感就让他无法自欺欺人了。   更不要提,蛇信子每一次重新落下的时候,前端分叉的舌尖给他带来的感受都会特别明显。   是肩头盘踞的那条粗长巨蛇在用他的舌头舔舐自己。   他两边分叉舌尖舔过的地方,凉丝丝的,中间空着的那一小隙皮肤,在春末夏初的暖燥空气中迅速回温,让孟夏原本麻木了一瞬的知觉又渐渐敏锐起来。   但这种敏锐他一点都不想要。   此外,被蛇信子冷落的皮肉也并不好受,有种目睹着天敌已经咬断了身边同伴的脖颈,即将对自己下手的恐慌与绝望。   颤巍巍的心脏被吊在半空中荡秋千,每一次晃荡带来的都是不断下坠的失重感。   尽管能够感知得到舌下的人在轻轻瑟缩,林清隅还是一丝不苟地舔舐着那片红痕,替孟夏舒缓降温,怎么能怎么不爱惜自己呢?   一片雪白里突兀磨出这么一点红,扎眼得很。   也让人心疼得很。   心中打定主意是帮人舒缓镇痛,大蛇也当真有十分原则,蛇信子只在那一块指腹大的红痕上不厌其烦地舔来舔去,旁边的皮肤一概不碰。   孟夏只觉得自己后颈处的那块地儿都快没有知觉了,脑子好似也跟着被舔晕了,一时半刻都没做出反抗的举动来。   不是……林清隅、他怎么忽然下嘴了?   总不会是因为他现在紊乱未退,自己刚才某个行为又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刺激到他了,让他食欲大发了吧……   可如果是那样,他为什么只是轻轻舔那么一丁点儿地方?   大蛇越舔越贪婪。   为了遏制自己逐渐叫嚣的渴望,林清隅不得不暂时停顿了几息,就在他收敛的空档,孟夏一个激灵,捂着后颈窜从出去老远。   孟夏远远躲在长沙发的另一端,后腰抵着扶手,瞪圆了眼睛质疑林清隅:“你干嘛舔舔舔我?”   人突然跑掉了确实很遗憾,但刚才能够将他圈在身下舔舐了那么久,大蛇暂且餍足地舔了舔蛇吻。   孟夏惊疑不定地揉了揉眼皮,他怀疑自己在一条蛇的表情中读出了春风满面。   那么凶恶的动物,明明应该怎么端详都是青面獠牙才对。   林清隅想要靠过去为自己辩解,但才刚有要动的架势,孟夏就又往后面缩了缩。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会再动辄轻薄了,他张嘴衔住自己的手机,往孟夏的面前递了递。   手机屏幕上隐约映照出孟夏左右乱转的眼珠。   “磨红、了吗?”   孟夏十分不自在地反手摸了一下,“新买的都这样,等用一段时间就好了。”   毕竟自己买他便宜货他自己清楚,切割粗糙、线头凌乱也是正常操作。   孟夏没摸出什么刺痛破皮的感觉,反倒是摸了一手凉腻,白嫩的眼皮又跳了一跳,忙不迭把手拿下来,想往身后背又觉得太伤人,最后搭回了大腿上,可怜巴巴拧着长了一截的衣摆。   这个原因,乍一听确实是出于好意,但细想之下却有些怪怪的……   孟夏咬着下唇说不出道谢,只是绞尽脑汁一味地挖掘其中的蹊跷之处。   好意。   大概是因为两个人逐渐相熟,林清隅确实对自己越来越好了。   孟夏还记得自己刚开始配合林清隅进行治疗的时候,他对自己的态度是肉眼可见冷淡,虽然没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但嫌弃也是实打实有过的。   就连自己第一次遇到他紊乱加重的时候,他抱着自己一通胡乱揉捏,但听见自己进门没有擦脚,依旧坚持用热毛巾帮自己擦拭了一遍。   可见林清隅的洁癖本性并不会因为病情反复而改变。   孟夏浓密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忽然捕捉到违和之处在哪里了。   林清隅之前,连自己踩过地板砖的肉垫都嫌弃得很,自己踩到他的身上之前都要被擦肉垫,这次怎么不嫌弃了?   五月快六月暖烘烘的天气,自己今天在外面跑了大半日,还满身都是乱七八糟的火锅味,他居然舔了自己的后颈!   关心程度未免也太过了……   孟夏的脑袋里轰隆隆的,在眼镜王蛇并没有触碰到他的情况下,忽轻轻激灵了一下。   从本体的生物习性来说,舔舔蹭蹭的确是正常举动,但归根究底,无论是蛇形还是人类形态,都是同一个“林清隅”,行为背后透露出来的主人的想法自然也是一致的。   简而言之,大蛇能做出舔舐自己的事情,说明换成林清隅本“人”也能做得出来。   推理到这里,孟夏开始深深浅浅地呼吸起来,好像叼着手机呼吸不畅的不是面前的眼镜王蛇,而是自己一样。   细细微微的喘息声不再那么均匀,胸腔里的心跳一会儿停一会儿快的,孟夏垂着眼睑数拍子,别扭着劲儿想要去刻意调整,不仅无济于事,反而更觉得喘不上来了。   扔掉节拍之后,心跳更是乱成一团麻,就跟把从出生开始就会的本能给弄丢了似的。   孟夏茫然湿漉的杏眼前,浮现的是那一大锅绿意蒸腾的毒药水,拼命将他往里面吸。   林清隅,难道,其实,可能喜欢自己? 第55章   万一, 林清隅要是真的喜欢自己的话,那自己几个小时之前的发誓还算不算数?   孟夏很快就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有了这个可以不用丢掉工资的假设之后,他发现自己居然……   自己居然在设想这个可能!   孟夏猛地甩甩脑袋, 乌黑蓬松的短发在空气左右扑棱, 停下来的时候变得乱蓬蓬的, 头顶翘着一缕直愣愣的呆毛。   林清隅不知道孟夏为什么自己发呆着发呆着, 突然就跟受惊了的兔子似的,一下子跳起来。   但他能猜得到, 跟自己预想的方向八九不离十。   慢吞吞的小乌龟正在瓮口徘徊呢。   自从脑海中冒出过“林清隅喜欢自己”的猜测之后, 孟夏就变得晕晕乎乎的, 既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意,也找不到将这个疑问问出口的机会, 接下来相处的两三天, 人都心虚地躲躲闪闪。   周五,孟夏还有好几节课翘不得, 好说歹说劝服了林清隅放自己回学校, 一下了课又马不停蹄地回了他的公寓。   不仅晚上没回宿舍住,整个周六周日都耗在了林清隅的身边。   孟夏之前跟舍友撒谎过了自己已经在谈恋爱了, 现在真遇到感情难题, 也没个狗头军师可以问, 只好自己憋在心里。   幸好, 他又把自己的书包带来了,里面装得满满当当, 除了专业书还有电脑, 医学生课业繁忙,周末有很多任务要做,他干脆全都搬到了林清隅的公寓里来。   林清隅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但依旧没有要变回人类形态的迹象,用不上书房书桌,正好让给了孟夏用。   除了孟夏自己带来的东西之外,公寓里为他置办的其他东西也越来越多,林清隅无所事事,在购物网站上逛了一会儿之后,最终决定去问陈子期要了一套抱枕组合。   陈子期偷偷摸摸给他送来了一个大箱子:“之前问你你不要,这会儿又来为难我!”   陈子意买的那一大堆东西连送带买的,早就解决完了,现在陈家里剩下的,都是她精心挑选之后的爱物。虽然她的爱物够多,成百上千的,又喜新厌旧,少几个也不会被发现,但陈子期还是害怕姐姐的怒火,不敢假手于人,亲自用麻袋装了几个火速出门了。   哐的一声将箱子放在门口,陈子期气喘吁吁地给林清隅发消息:“我到了,开门!”   “谢了。”   林清隅拒绝:“不过我现在不方便,你放在门口吧。”   好长时间没见到人,陈子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抹了一把额头:“没事儿,吓不着我。”   他的本体也不怎么威武,但跟林清隅不是一个食物链上的。   “我快累死了,要进去喝口水!”   聊天框对面没动静了,就在陈子期犯嘀咕的时候,忽然听见面前的门响了一声,没想到林清隅直接来给自己开门了,他大喜过望。   不料,门开了一条窄缝就不动了,陈子期眼睁睁看着一条漆黑蛇尾从门内伸出来,扔给自己一瓶矿泉水,然后砰的一声重新关上了门。   他手忙脚乱地接住矿泉水,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透心凉。   -   好不容易挨到周一一早,孟夏洗漱完连早餐都没吃,背起书包就跑了,因为书包太重,他跨过门槛的时候狼狈趔趄一下。   林清隅抱着小臂站在门口,看着孟夏清瘦的背影越来越远,面色也越来越阴沉。   今天他特意早起收拾自己,等着载人去学校,没想到孟夏会趁着自己摆外卖来的早饭的时候,一溜烟跑了。   跟刚来的时候不一样,小黑猫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温水煮青蛙,没想到还是火大了,烫得青蛙跳锅逃走了。   转过周来,就是端午节假期,孟夏早就答应了孟妈妈要回家,但林清隅上周突发意外,他又不确定了。   不过,孟夏这次精明了很多,先去私聊了秦医生探口风:“秦医生,林清隅最近的状况还好吗?”   秦医生笑眯眯,难得做出了肯定的判断:“不错。”   “而且不知道怎么的,我感觉他心情也挺好的。”   “难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听到“心情好”三个字,孟夏心乱了一拍,红着脸在心里吐槽林清隅,他的心情倒是好,可自己的心情就不怎么美妙了!   “好的,谢谢秦医生!”   孟夏鼓鼓腮,“那正好,您帮我跟他说一下吧,我端午节想要请个假,回家看我妈妈。”   为了增强说服性,他还特意翻了自己和孟妈妈之前关于端午节安排的聊天截图,证明自己清清白白,并无报复的意思。   “知道了。”   从秦医生的转述中得知消息之后,林清隅握紧了手机,好一会儿之后才答复。   孟夏为什么不亲自来找自己请假,自己也会同意的。   毕竟,孟夏是为了回去和家人团聚,自己要是不放人,以后在一起了,会给长辈留下不好的印象。   -   回家之后,孟夏就变成了妈妈的小尾巴,孟妈妈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在不大的房间里转悠来转悠去。   孟妈妈还保留着猫崽子小时候的习惯,走两步就要回头看一眼,怕踩到孟夏的脚。   走到厨房门前,她又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回头,没想到孟夏粘人得紧,亦步亦趋地跟身后,来不及刹车,一脚踩在了孟妈妈的拖鞋后跟上。   猝不及防,孟妈妈哎呦一声往后仰,被孟夏眼疾手快地一把扶稳了。   中年女人哭笑不得:“怎么跟块小粘糕似的,你干脆和小时候一样坐我拖鞋面儿上得了。”   说话的时候,孟妈妈得仰起头来看孟夏,让她生出无限感慨,儿子是真的长大了。   不是二十年前能装进口袋里的小小猫了。   孟妈妈是单亲妈妈,一个人养小孟夏,平常干活的时候不放心,干脆把猫崽揣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她那个时候做饭不熟练,一回炒菜的时候,锅里的油不小心溅得老高,溅到了红格子衬衫左上角口袋里睡觉的小黑猫身上,小黑猫的眼睛还没睁开,就先嗷地一声张嘴哭了。   粉嫩嫩的嘴巴里,只有几颗米粒似的白牙尖。   可把孟妈妈给心疼坏了,抱着小猫一顿哄。   本来呢,孟妈妈以为孩子小不记事,当时疼完了就忘了,没想到自己下一次再把孟夏装进口袋的时候,刚一塞进去,他就自己爬出来了,一路顺着上衣拉链和裤腿缝爬到孟妈妈的拖鞋上。   小孟夏用圆亮水润的猫眼盯着妈妈看:“喵…”   【我要藏在这里,就不会被油锅偷袭了。】   冬天的拖鞋是毛茸茸的,对于小小的孟夏来说,妈妈的拖鞋面就像是一张小小的床。   孟夏脸红:“就算是你穿最大的鞋码,也放不下我了。”   虽然儿子已经长得很高了,但孟妈妈还是习惯性地伸长了胳膊去揉他的脑袋:“知道放不下,就去客厅里玩吧啊!妈要做饭了,别在这里碍事绊脚的!”   孟夏熟稔地低下头,乖乖给妈妈揉。   扛不住孟妈妈的推拒,孟夏只好悻悻来到了客厅里。   坐大巴坐得头晕,他不想玩手机,又无事可做,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东翻翻,西瞅瞅,开始在房间的犄角旮旯里寻宝起来。   孟夏没翻到什么自己离家之前落下的小零食,倒是意外从电视柜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个老式相机,他试探性地按了下开关,还有电,能开机。   模糊的屏幕,发暗的画质,一打开之后,暌违的童年便扑面而来,孟夏按着翻页键,一下下倒叙查看着,里面有照片,有录像,大多数都是自己小时候的留影,少数是和孟妈妈合拍的,因为不好意思总是麻烦路人,有好几张照片,不是孟妈妈就是孟夏,不小心闭了眼睛,但孟妈妈还是没舍得删除,一直留着。   越往后翻,照片和录像的内容就孟夏越陌生,他那个时候太小了,记忆不太清楚。翻到某一段录像的时候,孟夏按键的指尖停住了。   晃动的镜头里,是一只幼年小黑猫。   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事被妈妈批评了,眼尾耷拉着,两只猫耳怂巴巴地压了下去,一整个弱小又无辜。   神使鬼差地,孟夏拿着相机站了起来。   还好医学生课业多,孟夏去哪里都背着电脑,他还是第一次弄这个,鼓捣了半天才将录像从相机里导到了电脑里,剪辑了一下,将小黑瓶垂耳朵的那几秒单独截了出来,发到聊天软件的文件传输助手里。   他把那段录像制作成了动图表情包。   唔,先发给谁试水一下好呢?   孟夏盯着手机页面上的一排联系人,素白指尖悬停在半空,似是踟躇不定。   自己请假,都没跟林清隅打招呼,也不知道他生气了没有……   飞快眨了两下长睫,孟夏点进和林清隅的聊天框,一鼓作气将表情包发了过去,然后啪得按灭了手机。   端午节,林清隅少不得也要回家。   林父林母都是冷淡的性子,三个人凑在一起,一桌的热菜都能给冻得没热乎气了。   不过,今年要比往年好一些,林清隅定居国外的姨妈带着丈夫儿子飞来找妹妹一家过节了。   林清隅的姨妈和林母只是堂姐妹,因为同辈的兄弟姐妹少,二人关系才不错。   林姨妈嫁了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生了个混血儿子叫约翰,也继承了他爸爸的基因,一头灿烂的金发,笑起来会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   两家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林姨妈林姨夫都是健谈的人,把气氛炒得热热闹闹的,整个林宅都比平常有活人气了不少。   林清隅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看着即便是在这种团圆佳节,依旧笑意浅淡的父母,生出了几分无端的寂寥来。   就在他黯淡出神的时候,裤袋里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了一声。   林清隅蹙眉滑亮屏幕,就被上面陡然亮起的“孟夏”两个字不轻不重敲了一下心脏。 第56章   林清隅抬手点了进去, 眉眼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柔和了些许。   进入和孟夏的聊天界面之后,上面空无一字,只有一张小黑猫的表情包。   小黑猫眼睛大大的, 脸蛋小小的, 看起来还没有一颗桃子大, 样貌十分稚嫩, 偏生神情可怜得很,正看着前方的镜头, 软趴趴的耳朵咻得撇了下去, 眼尾也跟着往下落。   林清隅不退出去, 幼年体小黑猫就在屏幕里一遍遍地压耳朵。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反应过来, 这应该是孟夏小的时候。   也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几岁了, 断奶了没有。   但很快,表情包流露出来的委屈就让林清隅的表情重新凝重起来:“遇到什么事情了?”   “是有人让你受委屈了吗?”   等了好几分钟, 才听到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 孟夏一把就摸了过来,临要点进去的时候, 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按亮了手机。   嗯?   孟夏两只圆溜溜的杏眼一起睁开了。   “没有没有!”他赶紧解释, “我已经顺利到家了!”   这句话孟夏发送得飞快, 但下一句却支支吾吾, 敲敲打打了好几次都没编辑好。   林清隅没有催促,耐心地等待着, 只有视线始终落在亮着的屏幕上。   @孟孟不是买买:“请假的时候, 我没跟你说,只找了秦医生。”   孟夏有点心虚,又觉得自己的小心计其实也没用错。要不然, 自己现在还不一定能坐在家里,等着吃妈妈烧的爱心晚饭呢。   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他又发了一个刚才的表情包。   小小黑猫委屈.jpg   林清隅的唇边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意,抬起长指虚虚抚过小黑猫的脑顶。   本来,他知道孟夏回家去了,自己纵然是思念也无济于事,回到林宅之后,又有亲戚到访,他更无心想那么多内容了。   不料,孟夏一个只有二两胆子的小黑猫,还要学别人不辞而别,都不需要什么兴师问罪,自己就忍不住猫猫祟祟地又跑过来了。   看着手机里会动的小黑猫,林清隅瞬间被勾起了无限渴念,想要将他从屏幕里抓出来,捧住毛绒脸颊用力亲一口。   “可爱。”   他真心实意地回复道。   没想到林清隅直接略过了前面的文字,“可爱”二字直白又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孟夏的脸一下子爆红起来,他捂住脸颊站起身在屋子里绕了好几圈,又从聊天软件里退出去来回切换了好几个APP,才眼眸水润地重新切了回去。   虽然……他发送用自己录像做成的表情包,确实暗含着那么一点点希望得到肯定的小心思,但被林清隅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夸了出来的时候,他还是瞬间变得羞赧起来。   谁能想到刚开始治病的时候,这人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擦脚”呢……   孟夏碎碎念着用莹白指尖戳了戳屏幕,神使鬼差地打字道:“我也这么觉得。”   林清隅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一行回复,短短六个字被他翻来覆去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说这句话的孟夏更可爱了。   忍不了了,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现在就见到本人。   @L:“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车站接你。”   “接站”既不是治疗需要,也不是在学校附近,孟夏下意识开口推拒:“不用,我自己坐公交就行。”   “我坐过好多次,已经很熟悉路线了。”   林清隅摩挲了一下手机边缘,没想会被拒绝:“车站距离学校很远,我去接你更方便一些。”   孟夏双手捧着手机趴到了床上,尖俏的下巴挤出一坨软肉:“不会浪费你的时间吗?”   “你不算。”   林清隅顿了一顿,不想承认自己是在自打脸,然后无比从容地继续道,“此外,为了惩罚你旷工一周,我要把你带回我的公寓去加班。”   孟夏小声读了一下这三个字,“我不算”,逐渐红了耳根。   只是,他扁扁嘴略有不解:“可是,之前都不用加班的。”   还有,本来还以为林清隅不追究自己绕圈请假的事情呢,怎么这会儿直接被打成旷工了?   @L垂下眼睑,遮住了幽绿的深瞳,午后斜阳从餐厅旁边的玻璃窗透射进来,打在他的侧脸上,将他硬挺的轮廓渲染得柔和:“因为,由于你的旷工行为,我的身体向我发出了一些提示。”   “提示什么?”   孟夏困惑地问。   “提示我应该——及时续药。”   孟夏眨着杏眼思考了一分钟,才意识到林清隅说的“药”指的就是自己。   他一下子扣紧了手机软壳的侧边,鼓噪的耳膜隐约听见了自己的血液在全身血管中汩汩流动的声音,每一遍奔流都是为了支撑心跳,一时分不清林清隅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真的出于治疗需要……   还是出于个人私情。   五分钟之后,孟夏顶着乱蓬蓬的两只猫耳,给林清隅发去了自己自己坐的车列号和到站时间。   -   约翰已经好几年没见到自己这位表弟了,但这并不妨碍他自来熟,见林清隅发怔,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头金毛的脑袋也凑了过来,用字正腔圆的中文抱怨道:“我之前邀请你去找我玩好多次,你都不来的!”   “要不是这次妈咪想回国过节日,我真担心要等到你结婚的时候,才能再次见到你。”   约翰一边说一边无奈地挑了挑眉毛:“因为我认为,我结婚的时候,你也不会到场。只有我亲自来了!”   林清隅正在忐忑等待孟夏的回复,冷不丁一颗大脑袋横过来,他无暇计较约翰擅自触碰自己的举动,迅速将手机收了起来:“不是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么,我很忙。”   看着林清隅把自己当贼防,约翰撇撇嘴,虽然他还是这么一板一眼,但相比较之下小的时候要懂礼貌多了。   每次见面的时候,长辈们率先寒暄完,他就会像挺拔的小树苗一样站在父母旁边,依次用清冽的少年音叫人,自己也能美滋滋地收获一声“表哥”。   “好吧好吧,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就要毕业了吧?忙完之后,没有计划什么毕业旅行之类的?”   “嘿,要不然就去找我玩吧!这次无论如何,可都不准拒绝了!”约翰撞了撞林清隅的肩头。   林清隅往后躲闪了一下,靠到餐椅椅背上,依旧无情拒绝道:“抱歉,不考虑。”   他现在只想将这位热情的大金毛赶紧打发掉,去看一下孟夏的答复。   约翰不死心:“可是,毕业之后还有那么长的时间,你不觉得无聊吗?难道就不想尽情体验一下与众不同的异国风情吗?暂时扔掉所有的麻烦?”   “你要是能玩个两三个月,我还可以给你介绍漂亮的女孩儿!像你这样的超级冰块,应该需要一位热情似火的佳人才能融化你吧……”   为了念好“佳人”两个字,约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表情一时有些狼狈。   林清隅偏头瞥了约翰一眼,若有所思。   约翰还以为他要趁机冷嘲自己,挺了挺胸膛:“别忘了,我可是歪果仁……”   林清隅截断他道:“我忽然改变主意了,觉得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约翰十分惊喜,眼睛亮晶晶地像大狗一样更加使劲往林清隅的身边凑了凑,他还没来得及秃噜出自己一长串安排,就看见林清隅抬起下颌示意了一下:“你碗里的红烧肉,凉了会变腻。”   林清隅在应付约翰的时候,林母在无声观察着他们表兄弟二人。   看着儿子和侄子有来有往地交谈,侄子手舞足蹈,儿子的心情也肉眼可见地比平常愉悦了不少,她冷丽的脸上是说不出的怅惘和少许迷茫。   林母其实不太会养小孩,林清隅出生的时候,她还年轻,疏冷的本性也没办法让她一夕之间就蜕变成慈爱的母亲,好在,豪门社交圈中有不少年轻有子女的太太,让她可以照着葫芦画瓢。她按捺下别扭融入她们,跟她们一起逛街喝下午茶,从聊天中学习他们的育儿经验。   一直到林清隅上幼儿园,上小学……   周太太给小孩请了英语家教,说是语言要从小培养,可以为以后出国打基础,她也给小林清隅请了一个英语家教;王太太给小孩请了礼仪老师,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小的时候也上过礼仪课,确实需要给小林清隅也请一个;还有,孟太太给小孩请了奥数老师,她记得小林清隅的数学很好,现在学校学的知识已经不能满足她了……   那好像是林母育儿生涯中遇到为数不多的疑问,自己明明给儿子请了奥数老师,但小林清隅却拿回了一张只有九十分的数学考卷,之前他都是考一百分的。   林母看着试卷上的分数,皱眉不解道:“不应该呀……怎么会这样呢?”   时隔多年,小林清隅当时的反应她已经记不得了,而儿子渐渐成长为所有人口中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让她确定自己学来的养育方式是没有问题的。   但现在,耳边是堂姐笑得前仰后合的声音,眼前是侄子捧着饭碗大快朵颐的场景,坐在侄子旁边的林清隅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只是偶尔翘一翘唇角,很快又压平了。   林母陷入沉思,假如自己当初是像堂姐请教的如何养育小孩,情况是不是会和现在大不相同?   ……   端午节假期在林清隅的期待和孟夏的紧张之中,飞快溜走了。   假期最后一天的下午,林清隅早早就到了车站,他又想到之前周彬给孟夏买饮料的事情,又在旁边的咖啡店里给孟夏买了一份咖啡和小蛋糕。咖啡他点的是猫草拿铁,这个名字看起来就很符合孟夏的口味,而且应该十分健康。   林清隅身高腿长,站在人群之中十分显眼,孟夏背着大包从人群里挤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鹤立鸡群的他。   书包太重了跑不起来,他握着书包袋子小步快走,走到林清隅面前之后,扬起热得红扑扑的脸颊:“你等了很久了吗?”   “不久。”   林清隅拇指动了一下,最终还是越过孟夏汗湿的颊侧,帮他提住了沉重的书包,“给我吧。”   “不……”   一下子长高了两厘米的小黑猫坚持嘴硬。   “不让你空手,你拿这个。”   林清隅无缝接上他的话茬。   “这是——”孟夏左手一杯咖啡,右手一盒蛋糕,两只手一下子都被占满了,他呆呆低头看了看,发出一声惊叹,“哇!” 第57章   实际情况是, 上车之后,孟夏既没有吃也没有喝,靠在微微晃动的副驾驶上, 很快便累极睡了过去。   林清隅用余光瞥了一眼, 将车内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些, 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等到下一个红绿灯的时候,拾起孟夏叠在膝盖上的薄外套, 轻轻抖落开, 替他盖在了身上。   外套边缘扫过脖颈, 有些痒,孟夏咪咪糊糊从嗓子眼轻哼了一声扭开脸, 从端正坐着变成了偏向林清隅的方向。坐在车上凉快了一会儿之后, 他的面色没有刚开始那么红了,褪成粉馥馥的, 好像是一颗皮薄肉嫩的水蜜桃。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到家里吃的好睡得好, 不过三四天没见,林清隅总觉得孟夏比之前长胖了一两分。人这会儿睡得正沉, 红润的唇瓣微微张着, 露出一线雪白的下齿。   看得林清隅胸口也跟着微微散发出些热意, 他不敢将空调温度再调低了, 伸出一只手拽了拽上衣领口,一向整齐的衣襟被拽出几条褶皱。   红灯时间再长也就只有两分钟, 绿灯刚亮起几秒钟, 后面的车就不耐烦地滴滴按起喇叭来,林清隅不得不将视线抽离开来,迫使自己专注盯着前方的道路。   从车站到公寓, 确实距离不远,开车也要将近一个小时,又正好是假日尾巴,大家都忙着返校返工,路上堵堵停停,林清隅正用指尖敲着方向盘,等待前方的车辆挪动,忽然觉得身侧似乎有些过分空荡了。   青天白日的,好好坐在这里的大活人还能不见了。   他颇感诧异地扭头朝副驾驶看过去,就发现之前还睡在这里的孟夏居然真的不见了踪影,只有那件自己盖在他身上的衣服,还轻飘飘堆叠在那里。   林清隅凝眸仔细看去,很快便注意到那件衣服中央隆起来不规则的一块,正有节奏地浅浅起伏着。   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先做大巴再坐火车,又热又累的孟夏体力耗尽,变回了一只小黑猫。   林清隅的唇角忍不住翘了翘,但眉头却是蹙起的,轻轻伸出两指掀开外套看了一看,果不其然,孟夏原本人类形态的时候是什么姿势,小黑猫依旧是什么姿势,四仰八叉地睡得正香。身体仰躺在椅子面上,脑袋却别扭地倚在靠背上。   林清隅叹了一口气。   要是这样睡一路,醒来的时候保准落枕。   他伸手从小黑猫的背后插进去,想要帮他调整一下睡姿。睡死的小黑猫软绵绵的,抱在手里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又被衣服从头到尾巴不知道蒙了多久,体温更是热乎乎的,林清隅把他抱起来的时候,手里就跟揣了个小火炉一样。   担心调整的幅度过大,会把孟夏给吵醒,林清隅不打算改变孟夏的姿势,只是用外套把他重新裹了裹,盖住肚子,将小黑猫依旧仰着脸放了回去。   大概是摆正了脑袋确实舒服,小黑猫没醒,只是伸出粉舌头来舔了舔鼻尖,吧唧了一下嘴巴继续睡了。   林清隅端详着裹得像是睡婴一样的小黑猫,又想起了孟夏给自己发的那个幼年体小黑猫表情包,某个龌龊的念头在心底蠢蠢欲动。   拥挤的车流重新涌动起来的时候,他打了个方向盘拐到了一家超市旁边的无人小道,刹车停下。   喧嚣的汽车轰鸣声在这方寸之间骤然远去,林清隅小心翼翼地俯身将呼呼酣睡的小黑猫抱了起来。   一点点垂眸凑近。   这一路上忙于赶路有点缺水,小黑猫三角玲珑的鼻头看起来有点干巴巴的,不复往日的湿润,渐凑渐近的时候,林清隅能够感受得到其中呼出的微小气流,吹得他心脏微颤。   林清隅的动作轻缓却毫不犹豫,低头吻在了小黑猫的鼻尖上,高挺的鼻梁也深深没入他蓬松柔软的毛发中。   和之前只是用蛇吻触碰了一下不同,这是一个实打实的亲吻,他薄削的双唇绷紧又松开,亲过一下之后犹嫌不足,再次低头重重亲了好几下之后,深邃的眉眼才渐渐舒展开来。   虽然这距离他肖想的唇齿相依甚远,但也聊胜于无。   亲完之后,林清隅还是不舍得就这么快把小黑猫放回去,轻轻用指尖替孟夏梳理着自己刚才蹂躏乱的脸颊毛,将小黑猫的脸型重新修饰得圆润可爱。   在他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口袋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了起来,林清隅手指一抖,担心吵醒孟夏,迅速掏出手机按掉了电话。   看了一眼来电人是谁,林清隅匆匆开门下车重新拨了回去,声线中有明显的沙哑:“喂?”   闷燥的热浪铺面而来,旁边超市促销的大喇叭电音嘹亮,明明是聒噪的场景,他反而被一把拽入真切的现实,大脑清醒了不少。   约翰懊恼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我一个人出门游玩,不小心把买的冰淇淋扣在身上了,就在你们学校附近。”   “我记得你说过,你在附近有房子来着,我可以去洗个澡,然后借你的一身衣服穿吗?”   听着对面叽里呱啦半生不熟的中文,林清隅一点点努力平复着自己咚咚如鼓的心跳,回答也有些心不在焉:“嗯。没别的事了?”   “密码我回头发你。”   "衣服你从我卧室的衣柜里拿。"   就连洁癖都忽略了。   -   林清隅的公寓只有两间卧室,围着浴巾的约翰都打开门看了看,怎么看起来都有人使用过的痕迹?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见其中一间面积虽然更小,但收拾得格外空旷整洁,他笃定这是林清隅的卧室无疑,放心走了进去,走到衣柜前,拉开门。   看清楚里面挂着衣服大多是黑白灰色系的时候,约翰彻底相信了这就是林清隅的房间和衣服。   也没什么好挑的,他随手扯下来一件T恤就往头上套,但没有想到才套了一半就卡住了。   “咦,怎么这么小啊……”   约翰感觉不太对劲,想要脱下来,但他的两条胳膊都被上衣给捆住了,一时没法立刻脱身。   林清隅肩膀上背着孟夏的书包,一手抱着睡得无知无觉的小黑猫,一手提着自己买的咖啡蛋糕,抬手对上指纹开门。   滴——   听到开门声,约翰如蒙大赦,毫不见外地裸着大半个胸腹,从房间里出来大声招呼林清隅:“亲爱的表弟,你来的可太是时候了!”   冷不丁撞见一个半裸男体从客卧窜出来,林清隅猛地一皱眉,将怀里的小黑猫用外套给捂严实了。   “你走错房间了。”   “还有,衣服也穿错了。”   他冷声道。   见林清隅不仅没有要上手帮自己的意思,还凶自己,约翰冤枉得不行:“你以为我不想脱下来吗……”   “不过话说,你的公寓里怎么还会有别人的衣服啊?还有那么多件,要不然我也不会误认成是你的了。”   说着说着,约翰诡异的视线就落到了林清隅的臂弯里,那里肉眼可见地抱着什么东西。   “你…他…?”   他舌头打架了一会儿,本来就生涩的中文更加说不利索了,干脆换成了英语:“怪不得你的房子里会有第二个人的衣服,这么看来,你应该是不需要我给你介绍美丽女孩儿了哈哈哈哈哈!”   林清隅没否认:“先别告诉其他人。”   约翰嘿嘿两声,满口答应:“没问题,交给我!”   “就是,你选的衣服也太没情趣了吧?”他十分嫌弃地晃了晃手中那件白t恤,“一柜子的黑白灰,看得我都要萎了,你应该给怀里的那个小家伙买点漂亮衣服才对!”   林清隅抚着小黑猫的手掌一顿:“咳,我知道了。”   “倒是你,穿件衣服赶紧走。”   他朝主卧的方向扬扬下巴。   约翰火速收拾完自己,离开之前擦过林清隅的肩膀,趁机在他的耳边低语了一句:“虽然我知道你跟大部分人不太一样……但下次记得节制一点,不要再把人累成这样了。”   “可怜的小家伙。”   林清隅先是一怔,然后猛地回首:“不是你想的那样!”   -   林清隅充血发热的大脑在看到手机上的短信提醒的时候,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盯着短信的的内天,他静默捏了捏额角。   【尊敬的车主,XX大道马路监控检测到您有未按照交通规则驾车的行为,具体违规行为为“副驾人员中途擅自切换形态”。】   ——驾照扣六分,还要到公安局进行一次短期警示教育。   他早就清楚自己会收到警告短信,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去公安局接受教育,这对于林清隅更是前所未有的反叛经历。   看了一眼被安放到床上,依旧沉睡的小黑猫,他思考了一下,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这种丢脸的事情,就不要让孟夏知道了。   “唔…”   不知道睡了多久,小黑猫睁眼醒了过来。   他抬爪揉了下眼睛,但因为猫爪做这个动作太笨拙,只好歪头在毛茸茸的爪背上蹭来蹭去。   自己这是在林清隅公寓的客卧?   怎么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床上,他左右打量了一下,见自己的手机和衣服都在床头整整齐齐的摆着。   小黑猫先摇摇摆摆地走过去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林清隅说他有事需要出去一趟,然后原地歪头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先穿好衣服变回去。   他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在车上就已经累极变成了小黑猫,下意识以为自己是沾到床睡得太舒服了才这样的。   因此,对于林清隅扔下自己一个人在公寓的行为,扁扁嘴颇有微词:“看来,也不是很需要我嘛。”   他刚睡醒,四肢软绵绵的没力气,坐在床尾侧靠着白墙,回复林清隅的消息:“我醒了。”   “你去哪里了呀?”   “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他连发了三条都石沉大海,只好泄气地将手机锁了屏放在膝盖上,歪头倒在墙面上,把脸颊挤成扁扁的一块。   就这么靠在墙上,孟夏在不知不觉之间又半寐了过去。   林清隅开门回来的时候,听见公寓里依旧静悄悄的,就知道孟夏还没醒了,他放下心来,往客卧走去。   推开门之后,他有些意外地发现,孟夏居然已经醒过一次了,衣裳齐整地靠墙坐在床尾,好似又睡了过去。   孟夏这会儿睡得并不踏实,稍微有点动静他就清醒了:“你回来了……”   虽然在接到孟夏之前他确实十分想念,但这会儿注视着他疲惫的小脸,林清隅又不忍心了。   “你要是累了的话,还是会宿舍好好休息吧。”   他知道孟夏在自己这里,他肯定没办法彻底放松下来,虽然心中不舍,但还是佯装大度地开口放人离开。   此话一出,孟夏原本睡得朦胧的两只杏眼果然亮了一瞬:“真的吗?”   看得林清隅颇不是滋味,不用见到自己有这么高兴么:“真的。我送你。”   “可是,”孟夏迟疑地转了转眼珠,斜瞄林清隅,“你的身体真的不要紧吗?”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林清隅正是以此为理由接自己来公寓的。   孟夏只感觉到身边的床垫传来一阵凹陷,林清隅就在本就不怎么宽阔的单人床的床尾坐了下来。   男人肩宽腿长,一坐下就占了大半的位置,孟夏不自然地挪动了一下,肩膀却擦了一下林清隅的肩膀,两个人的身体都有一瞬间的绷紧。   孟夏往墙边蹭了蹭,想要拉开距离,不料林清隅却变本加厉,紧跟着挤过来也就算了,还侧转过了身体来,不必扭头,孟夏就能感觉得到他紧紧注视着自己的幽深视线。   “嗯。那是因为想见你了,只好出次下策。” 第58章   孟夏愕然转头, 他忘记了两个人现在离得极近,惊羞之下动作幅度又有些大了,微分的唇瓣从林清隅的侧脸上一擦而过。   清冽的柏木气息陡然袭来, 还有唇肉上那挥之不去的的柔软触感, 将她他吓了一大跳, 心跳得更厉害, 咚咚得要从嗓子眼里跃出来。   “我……”   孟夏抿了一下唇瓣就要往后退,但奈何身后是墙壁, 即便他整个人的后背都贴到墙面上去了, 也依旧拉不开多少距离。   更让他感到无措的是, 林清隅晦暗的眼眸,两片墨绿浓得化不开。   眼尾长而上扬, 薄薄的眼睑半垂着, 视线落在了……孟夏紧张地又抿了一下唇,果不其然感觉到那道灼灼的目光更加热切了。   简直将觊觎写在了明面上。   孟夏白皙的双腮渐渐漫红, 眼眸也漾出一层薄薄的水意, 只是原本的解释粘在舌尖上,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他总有种, 自己只要动一下双唇, 就会被更加炙热的视线吻舐的感觉。   憋了一会儿, 孟夏的小脸红得更加厉害了, 紧闭着嘴巴腾地站起来。   他一手攥住门把手,背对着林清隅问道:“我要走了, 你把我的书包放在哪里了?”   “在客厅。”   林清隅抬手摸了摸脸颊, 似隐忍似回味,又有些意犹未尽。   仗着孟夏背对着自己看不见,他放肆地用眸光一寸寸细细扫过他小巧玲珑的白玉耳垂, 蓬松黑色发尾掩映下修长的脖颈,还有那紧紧握着门把手的细长五指,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着淡淡的粉。   只是看不见刚才撞上来的红润双唇,让他颇感可惜。   孟夏有些缺水的嘴唇并不那么柔嫩,微微起皮,撞上来的时候可以感受得到干涩的唇珠重重擦过,在芳香旖旎之外,带着一缕极其细微的刺痛,仿佛野兽见了鲜血,反而更加激起了林清隅蛰伏的欲望。   他神色不明地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整理了一下衣摆站起身来。   孟夏已经穿好了鞋子背好了包,过分乖巧地坐在玄关处,手指搭在并拢的膝头,脸蛋红红的目不斜视。   整个人害羞得都快要蒸熟了,也没偷偷跑路,依旧在等着林清隅兑换诺言送他回学校。   不得不承认,看着孟夏顶着一张苹果脸依旧在门口等自己的时候,林清隅的占有欲确实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好乖。   也不知道他以后受到更多更恶劣的欺负之后,还会不会这么乖。   -   直到进了宿舍,完全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孟夏才纠好了同手同脚的走路姿势。   但刚把装着蛋糕和咖啡的纸袋摆到桌面上,他的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   他将两样东西都从袋子里拿了出来,端着水杯路过的傅诗情眯了眯眼,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纳罕极了:“你之前不是说,你也不喜欢猫草咖啡吗?”   “什么时候叛变组织了?”他做出凶狠威胁的表情。   孟夏做贼心虚,一把捂住咖啡杯上的标签,被冰得斯哈斯哈的,一边呲牙咧嘴一边道:“我、我从来没有喝过,想要尝试一下还不行吗。”   “我又不是皇帝,还能说不行。”傅诗情似笑非笑地伸出手,扯了扯孟夏的脸颊肉,将他原本就皱巴巴的表情扯得更加歪扭了。   “就是好奇,是谁现在坐在这里春心荡漾的?又是谁之前说八字还没一撇?”   “该不会真的等到结婚的时候,才请我们吃席吧?”   孟夏艰难地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当然不会了!”   刚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被傅诗情套路了,匆忙收回手来捂住嘴巴,也借机捂住自己羞红蔓延的下半张脸。   发现快要把人惹急眼了,傅诗情才挑挑眉毛见好就收,同时摆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咳咳,什么时候把人带给我们见一见?”   孟夏眼睫毛乱眨:“没骗你,这次是真的八字还没一撇……”   “这次?”   眼看越漏越多,孟夏急中生智,挖了一大勺芋泥蛋糕填到傅诗情的嘴巴里:“吃人嘴短!!”   “吃了我的小蛋糕,就不准再说话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傅诗情,孟夏看着缺了一块的三角蛋糕,忽然有点心疼。   奇怪,自己平常明明也不是小气的人。   珍惜地将剩下的小蛋糕吃完,他又伸出一点舌尖眯眼舔了舔勺子上的奶油。   唔,好甜。   傅诗情说的对,自己或许真的要叛变了……   居然会觉得芋泥蛋糕比红豆蛋糕好吃。   -   端午粽香送走了五月的尾巴,A大食堂里的最后一颗红枣粽售罄之后,彻底斩断了节日的余韵。   进入六月之后,时间过得就像是插了翅膀一样,扑棱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毕业生的答辩安排在中旬,满打满算不过两周的时间。   至于大一到大三的学生们,课越上越少书越来越旧,从白花花迅猛变成五颜六色。   孟夏则开始将空闲时间大把投入到图书馆里,虽然已经不是初入大学、   紧张兮兮的新生了,但他还是习惯在期末考试前一个月就开始复习考点。   这次,他一次预约到了一个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在三楼,不高也不低,一转头就能恰好俯瞰见图书馆前黑鸦鸦的人影。   是答辩完了的毕业生们在拍留影照。没轮到的班级都在旁边的树荫下等着,聊天声此起彼伏的。   听得孟夏心不在焉。   要是说吵闹,之前更嘈杂的环境他也经历过,图书馆前的马路叮叮当当搞装修,依旧能双耳不闻窗外事,但今天却频频走神。   也不知道金融学院的几个专业排在什么时候,林清隅拍过了没有……   楼下,有班级汇合的时候找不到人了,班委用手当喇叭拢在嘴边大喊了一声,孟夏刷地扭过头去。   看着人群中跑出来一个粉领蓝袍的男生,他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声只是叫的一个发音与林清隅相似的人名罢了。   孟夏用微微出汗的手打开手机看了看,与林清隅的聊天还停留在昨天。   @L:“我明天要拍毕业照,你要来看吗?”   @孟孟不是买买:“我就不去了吧,已经约好图书馆了。”   看着聊天记录,孟夏忽然生出些后悔来,郁闷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自己怎么就没问一下林清隅什么时候结束呢?   几番纠结之后,他坐得一派笔直地给同样大四的魏琼发消息:“学姐,你有这次拍毕业照的时间安排表吗?”   魏琼大概也忙得很,过了好一会儿才急急火火回:“哎呀,这个还真没有!”   “不过,你要打听那个班的呀,我可以帮你问问!”   孟夏深呼吸了一口气:“好的,谢谢学姐,麻烦学姐了。”   将事情拜托给魏琼之后,他又马不停蹄地打开外卖平台订购了一束花,担心时间来不及,不等外卖员打电话,他就跑到门口去等了。   下午的阳光热辣辣的,即便是站在外卖柜旁边的树影子,他玉白的小脸上还是热得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婉拒掉一波又来一波的想跟自己合影的男男女女,林清隅颇感烦扰。   虽然,他冷淡的性格在过去几年中已经成功让不少人望而却步,但现在大家马上就要毕业了,说不准今天就是最后的机会,有爱慕林清隅的女生勇壮怂胆,借着同学情谊过来想要跟他拍一张双人照。   也有平时打过交道的男生,也上前搭话。   但都被林清隅用同一句模板给地拒绝了:“不好意思,我不喜欢拍照。”   就在他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终于打发走了最后一个人,皱着眉在人群里寻找陈子期的身影:“宿舍聚餐我就……”   他看见了孟夏的怀里抱着一捧黄色郁金香,正朝着自己的方向小跑而来,飞扬的黑色短发在蓝天下一颠一颠的,仿若两只扑闪的猫耳朵。   盛装出席、本是今日主角的毕业生们,在林清隅的视野中顷刻间都沦为了虚化的背景,一片晃动的黑鸦鸦之间,唯有孟夏的颜色是明媚鲜亮的。   林清隅定定注视着穿过人群的孟夏停在距离自己一步只遥的面前,双臂间环抱着的郁金香开得繁盛,抵着他尖俏的下巴,显得人比花妍。   他哑声开口,却是问了一句多此一举的、愚蠢的话:“这是,送我的?”   孟夏点头,抵着下巴的花苞也被压得点头:“嗯嗯!”   “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我就直接找过来了。”   被林清隅看得有些难为情,他强忍着没有躲闪,小声补充道,“给你……”   林清隅上前一步伸手接过花束,但目光却从始至终都没分给那束金灿灿的、惹眼得很的郁金香,而是直勾勾盯着孟夏的脸。   从汗湿的眉眼到雪白的下巴。   每一滴晶莹的汗珠都像是一颗熠熠闪光的小珍珠,但再亮也比不过孟夏仰头看着自己那双的圆杏眼,在光线的照耀下像两颗深褐剔透的琥珀。既清澈可见底,又几乎比夏日的阳光还要灼热,刺得林清隅几乎要睁不开双眸。   是什么时候,自己开始留意这张脸这双眼,从不忍看着对方的脸上流露出失落的神色,到希望他能这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且只能看向自己。   “谢谢。”林清隅用愈发低哑的声音道,“我很喜欢。”   他不擅长用语言表达,实际上是喜欢极了,喜欢疯了,欢喜得无以复加。   只是可惜现在的时间和场合都不对,让他没办法将孟夏牢牢困到某个逼仄的墙角,问他讨要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第59章   孟夏被林清隅看得脸红心跳, 不自觉扁了下嘴巴:“你都没看一眼,就说喜欢……”   借着轻轻的埋怨,他将花束重重往林清隅怀里一推, 往后退了两步, 远离那道令人心悸的视线。   林清隅“嗯”了一声。   孟夏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望过去, 就听见他接着说道:“你送什么样子的, 我都喜欢。”   孟夏像是被抓包了一样又慌慌张张转过脸去:“那是因为,我没有送你一束很丑的。”   要是自己抱了一束大红大绿大紫的花来, 他不相信林清隅还能说出这句话来。   就在孟夏四处乱看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的时候, 忽然看见一个头戴大檐遮阳帽, 脖子上挂着摄像机的女生惊喜地朝自己挥了挥手。   发现孟夏注意到自己之后,女生小跑上前, 大方地朝他笑了笑:“同学你好, 我是学校新媒体中心的,在为毕业季主题采集人物素材。请问我可以给你们拍几张照片放到学校官网的宣传页面上吗?”   其实, 她扛着相机在附近兜兜转转了好几圈, 早就看上林清隅了,但看他拒绝了一波又一波的人, 估计更不可能愿意将自己的照片公示在学校官网上了, 所以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   但刚才看到抱着花的孟夏出现, 她意识到机会或许来了。   才貌双全的校园情侣, 话题度更是拉满!   因此,女生的目标虽然是穿着学士服的林清隅, 但却始终用目光火热地盯着一看就面软好说话的孟夏。   孟夏摆摆手:“学姐对不起哦, 我们不……”   刚才远远跑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看见了林清隅拒绝了一个又一个合影请求。   林清隅微笑就着截过了孟夏的话:“可以。”   “不过,等会儿拍完之后, 底片可以发我们一份吗?”   没想到峰回路转,答应自己的居然是林清隅,女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才愣愣点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你们有什么想拍的校园地标,我都可以帮你们拍!”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就麻烦了。”林清隅从容地应了一声,然后转头含笑问孟夏,“你想在哪里拍?”   “我吗?”   孟夏无措指了下自己,明明林清隅才是那个毕业的人,怎么弄得像是颠倒了似的。   但余光瞥见新媒体中心的学姐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他红着脸呐呐指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就那吧。”   在女生的指挥下,抱着郁金香的林清隅和紧张得站得笔直的孟夏并排站在一起:“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嗯……这样也行。”   “能不能换个姿势?可以亲密一点!”   咔咔拍了两张之后,她不禁在心里叹气,长得这么好看的两个人,怎么拍起照片来这么僵硬,就跟两根好看的木头桩子似的!   幸好脸够能打……   “或者,你们可以借鉴一下旁边的人摆了什么姿势呢?”她语气委婉地提议道。   周围全都是搞怪鬼畜的姿势,孟夏抹不开脸皮,估计林清隅也肯定摆不出来,环顾了一圈,指着一个看起来还算是稳重的姿势,歪头小声商议道:“你看那个怎么样?”   用手指着别人不太礼貌,奈何附近拍照的学生太多,没办法具体描述位置,他只能浅浅伸出半根食指,动作小小的,嗓音也轻轻的。   柔和的气音带着清浅的温度扑面而来,林清隅的耳廓微微发痒,又往孟夏的旁边偏了偏头,有些心猿意马:“嗯,哪个?”   “就是那个,校训石碑旁边。左边!”   孟夏只好加大了一点声音,说到一半他发现石碑的右边有一对抚面搂腰、亲亲蜜蜜的情侣之后,又补充了一句。   “现在看到了吗?”   林清隅比孟夏要高十几厘米,低头聆听的时候,反而距离他柔白透红的面颊更近了。   “看到了。”他哑声答道。   微微汗湿的鸦黑鬓角,贴孟夏在圆润的耳朵旁边,小巧的下颌旁边似乎沾染上了什么嫩黄色的粉末,暗香浮动。   孟夏无知无觉地点点头:“好,我们来摆这个姿势!”   “啊——”   刚扭过头来,他的喉咙间就忍不住逸出一声轻呼,但那声惊讶的呼喊也很快就被迫消音了。   孟夏感受到一只有力的手掌抵在了自己的下颌之下,微微用力将自己的脸抬了起来。   他红润的双唇顺着向上的力道,轻轻合上又抿住,信赖的目光中夹杂着柔软的茫然。   ?   带着学士帽的林清隅低下头来,流苏坠子晃晃荡荡扫过孟夏的脸颊,越低越近,另一只大手也抚了上来。   捧住孟夏的脸的同时,林清隅带着他转了个身,改为由自己背对着社员师,用高大宽阔的背影完全遮挡住了孟夏。   男生雪白小巧的下巴被几根修长的手指反复抚弄摩挲。   今天天气炎热,气温灼人,林清隅的体温也跟着变得滚烫得很,即便孟夏本身已经浑身冒汗了,但在还是被他火炭一样的指腹烫得抖了抖睫毛。   一滴晶莹的汗珠顺着长睫晕进了他的眼尾里,他模糊不清地眨了眨眼睛,只看见林清隅眉浓鼻挺的深邃面容越来越近。   孟夏迟钝地猜测出来,是不是自己解释得太慢了,让林清隅给理解错了拍照的参照对象?   他急急出声阻止:“等一下!”   “我说的不是这个姿势!”   他双颊爆红,迅速举起指尖插进自己和林清隅之间岌岌可危的缝隙中,并一把贴在了林清隅的薄唇上。   捧了一路的花,孟夏的手从纤细的指尖到柔嫩的掌心都是香的,致命信息素一般勾引着林清隅叫嚣澎湃的血流,他的眸色在一瞬间转深,连将这几根葱段般的手指吮吸舔吻吞吃入腹的心思都有了。   他咬牙克制着,锋利下颌线旁的咬肌微微颤动,反手按住孟夏意识到不对想要抽回的指尖,在自己的唇上毫无缝隙地贴了一会儿,才仿佛体贴般帮他拿下来。   “我知道。”林清隅扯唇上扬的时候,狭长的眼尾处一片绯红,“刚刚看见你的脸上沾上了花粉,想要替你擦一下而已。”   “你想到哪里去了?”   他站直了身体轻笑看着孟夏。   孟夏好不容易把右手收回来,都快将手心搓出火星子来了。他承认,自己确实是想歪了,但并不傻,还是能分清故意和无意的。   于是,他忿忿不平地扬起红彤彤的番茄脸,努力撑起气势反问道:“那你想到哪里去了?”   摄影师看得一脸姨母笑,虽然林清隅转了个身挡住了她的镜头,但她又不是木头桩子,在二人都没注意到的间隙扛着摄像机左右抓拍了好几张。   快门键都快要被她给按出火星子来了。   林清隅心里想的,当然和孟夏想的恰恰相反。   面对孟夏的质问,他并不答,但也没有丝毫被拿捏的心虚,只是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对方,似乎在无声问,你真的想听么。   孟夏……不敢。   生怕林清隅真的说出什么让自己无法招架的内容,他紧张兮兮地晃了一下视线,却冷不丁看见摄影师正咔嚓咔嚓拍得起劲。   他窘迫地叫了一声:“学姐,你怎么能偷拍呢!”   女生笑眯眯一挑眉:“等会儿看到照片之后,你们就该感谢我了!”   “这样抓拍比自然多了——喏!”   -   拍完照片之后,孟夏主动去加女生的联系方式,这好几个小时,他脸上的热度就没消下来过。   “谢谢学姐,我们两个人加个好友吧?”   他不确定林清隅愿不愿意把整齐的联系人列表打乱。   林清隅却先孟夏一步,递出早就打开的二维码名片:“照片发给我就行。”   他说的是肯定句,又胳膊长动作快,女生下意识跟着他的思路走了:“哦哦好的。”   “我回去稍微给你们修一下,晚上再发哈。”   “不过,你们俩都长得好看,就算不修也够别人羡慕的了……”   说着说着,她的嘴角忽然抽搐地地撇了一撇。   啧,连好友都不让加……   送走摄影师学姐之后,孟夏开口道:“你今天还应该有很多安排吧?我就,不多打扰你了。”   林清隅:“不急。”   “为了报答你送我的花,我也有一个谢礼想要送给你。”   “什么?”   孟夏歪头疑惑,自己来送花完全是临时起意,他那里来的谢礼?   林清隅将早就酝酿已久的打算缓缓托出,要不是孟夏自己跑过来送花,他还找不到这么完美的借口:“我想要邀请你参加我的毕业旅行。”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毕业…旅行?”   “嗯。”   孟夏心知肚明,这是一份昂贵的礼物,是不等价的回馈,但他却仿佛真的喝下了巫师的毒药水一般,不想再次说出那句拒绝的“不要”来。   他在心里给自己找借口,他要是再邀请我一次的话,我就同意。   就在他虔诚许愿的时候,听到林清隅悠悠叹了一口气:“既然这样你不愿意的话……”   孟夏圆钝的眼尾耷拉下去,已经开始显露出急巴巴的委屈神情。   “那我就只好换一个邀请方式了。”林清隅含着略显捉弄的笑,“或者说是雇佣。”   “我这一去,可能要两个月,你总不能放任我一个病人,单独出远门这么长时间吧。”   “为了展现对邀请孟医生加班的诚意,薪水翻倍,差旅费全包如何。”   他淡声提议道。   -   特意等到孟夏考完期末考试,再约翰急不可耐的再三催促中,林清隅才不紧不慢地携孟夏坐上了飞机。   孟夏将鼻尖贴在机舱的玻璃窗上,在他惊叹的澄明双眼中,飞机在浮白云间展翼翱翔,越过大洋,掠过群岛,度过晨昏,最终缓缓降落在了异国彼岸。   他们是早晨落地的,兴奋的约翰亲自开车来接远道而来的表弟和他物以稀为贵的朋友。   拉风的红色跑车一脚油门踩下去,马达就轰隆隆的,像一只猎豹在耳边大声咕噜。   约翰需要大声说话,才能确保林清隅和孟夏能听懂自己别扭的中文:“现在的时间还早,你们要是累了的话,到家之后可以先睡一觉!”   “对了,要是还有空的话,你们可能需要自己买点东西!”   “虽然我早就替你们准备好了,但不确定你们喜不喜欢,所以,你们要是能出门亲自采购就更棒了!”   约翰顶着灿烂的金毛回头朝孟夏眨了眨蔚蓝的眼睛:“我今晚可是准备了睡衣party,给你们‘接风洗尘’哦!” 第60章   美酒佳肴, 衣香鬓影。   约翰直接毫不客气地用了自家本宅的别墅来举办睡衣party,客厅布置已经与孟夏和林清隅刚到的时候大为不同了。   柔软的驼色地毯铺满了房间的边边角角,遮住了大理石地板, 真皮沙发上叠了几块薄毯, 因为party才刚刚开始, 还没有被客人动过, 形状花纹各异的软垫、靠枕更是随处可见,在原本精致华丽的装修风格之外平添了不少温馨。   随性的客人要是愿意, 完全可以在客厅里随便找个地方小睡一觉。   旋转楼梯旁边布置了长长的甜品台, 旁边是十二层的香槟塔, 茶几上同样摆满了果盘和零食。   见到二人从楼上下来,约翰兴致勃勃地大声招呼他们:“嘿, 这儿!”   他正坐在沙发上拆朋友带来的伴手礼, 因为是睡衣派对主题,客人送的也都是有关的礼物, 一部分是吃的喝的, 另一部分则是睡衣还有拖鞋。   今天到场的,都是和约翰关系够铁的好朋友, 送起礼物来当然百无禁忌, 拖鞋造型一个双赛一双的搞怪, 睡衣款式更是大胆到让人跌破眼球。   约翰从包装盒里拎出一条薄到几乎透明的男士短裤, 怀疑地看着朋友:“你确定这是睡裤,而不是泳裤或者什么别的?”   朋友回之以大笑:“你要是想穿着他下水的话, 我也没意见!”   林清隅简直不知道, 自己此次带孟夏一起出游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了。   虽然,这里现在是冬天,但因为房间里的暖气充足, 穿着什么季节的睡衣的客人都有,高挑丰满的女生穿着背心短裙,端着酒杯的男生大大咧咧敞着加绒睡袍的衣怀,疑也不知道到底是冷还是热。   在看到约翰拆出那件辣眼的礼物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抬起一只手来,虚虚挡住孟夏好奇探究的双眼:“哥,你能不能结束之后再拆?”   约翰耸耸肩:“可是,我们都是习惯当场拆礼物的。算了,等你们去别的地方玩的时候,我再拆好了。”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瞥了一眼孟夏和林清隅的衣着,恨铁不成钢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自己穿得这么保守就算了,还要管着别人!”   “早知道我应该别给你们留下选择的余地的!”   林清隅严谨遵守季节规律,穿了一身纯黑的两件式羊绒睡衣睡裤,除了款式能看得出来确实休闲居家,和外出的衣服也没有什么差别。   孟夏也是两件式,香槟金的真丝睡衣,在水晶吊灯下波光粼粼的,顺滑垂坠的面料,显得包裹在里面的人格外纤细灵巧。   站在严防死守的林清隅身旁,简直像是恶霸地主和他买来的童养媳。   约翰摸着下巴,脑海里浮现出一系列华夏名著,他这个当表哥的良心都要痛了。   奈何随着年岁渐长,他在林清隅的面前已经没什么哥哥的威严可以摆了,转了转眼珠选择“围魏救赵”:“lin,我妈咪也在那边!她跟我说,白天的时候担心你刚下飞机太累,都没能好好跟你聊天,你赶紧去一趟吧!”   孟夏有些意外地顺着约翰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一个长相相当年轻的、娃娃脸女人站在甜品台前,一只手端着一碟小蛋糕,发现自己在观察她之后,热情洋溢地笑了起来。   从林清隅的身上,他看得出来他的父母应该是家教严格的那种,没有想到同为长辈的林姨妈却喜欢和晚辈打成一片。   猝不及防地与林姨妈对上视线,他稍稍红了下脸,也回了一个腼腆的微笑。   林姨妈朝三人的方向招了招手。   “我就说妈咪叫你吧?”约翰见机再次催促林清隅。   对于自己妈咪的话痨程度他十分清楚,等到林清隅离开之后,他一定要好好尽地主之谊,带着孟夏大玩特玩!   林清隅转身看了看孟夏,低声叮嘱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虽然不放心,但他除了把孟夏交给约翰,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孟夏却轻轻摇了摇头道:“我跟你一起过去吧。见到长辈,不打招呼不礼貌。”   林清隅略作思忖也就同意了,将人带在自己身边,的确更稳妥。   没想到等到两个人上前问好之后,林姨妈却摆摆手驱赶林清隅:“上个月刚见过面,我和你也没什么好聊的,你去找你表哥吧!他才是念叨你好长时间了呢!”   说罢,她笑意盈盈地拉住孟夏的手:“不过,这个小家伙要留给我。”   被林姨妈柔软馨香的双手拉住,孟夏的脸腾得一下红到脖子根,他难以拒绝,只好将求救的眼神投向林清隅:“阿姨,我……”   林清隅无奈:“姨妈,你别吓到他。”   林姨妈才不怵侄子的冷脸呢,反而毫不客气地吐槽道:“到底是谁吓人啊,脸板的像是旁边摆的扑克牌。”   说到这个,她扭头问孟夏:“宝贝你会玩扑克吗?阿姨带你去玩好不好?”   孟夏全无招架之力,乖宝宝般点点头:“好呢。”   被母子两个当做皮球踢了一个来回,林清隅面色发黑地回到沙发坐下。   别墅的客厅很大,三三两两的年轻人聚在一起玩桌游,扑克,真心话大冒险等,角落里还有电影可以看。   林清隅对这些兴趣寥寥,如果孟夏在的话,他当然十分乐意陪着他一起尝试,但现在人被姨妈拐走了,他也没什么掺和的心思。   约翰没想到他作为今晚的主角这么不解风情,取了两杯香槟酒来,将其中一杯递给林清隅:“你别对我说,你连这个也不碰。”   虽然约翰很遗憾换成了自己面对冰块表弟,但孟夏被妈咪给带走了,也算是殊途同归。   妈咪可是很会玩的。   林清隅瞥了他一眼,接过水晶杯来一饮而尽,但哪怕饮酒的时候,视线也始终追随着孟夏的背影。   谁说这身衣服保守了。   不看还好,看了之后林清隅的眉头不自觉越皱越紧。   之前和孟夏并肩而行的时候他为察觉,因为真丝布料过于柔滑,虽然是宽松的款式,但还是颇为紧密地贴在孟夏的身上,尤其是走动之间,若隐若现地勾勒出男生摇晃的细腰。   孟夏抬手拿东西的时候,顺滑的袖子就回落下去一大截,雪白的胳膊连同泛粉的手肘一起在璀璨的水晶吊灯莹莹发光。   林姨妈小辈缘好,带着孟夏四处溜达的时候,男男女女都会停下来跟她打招呼,林清隅只觉得每一个人的视线都在孟夏的脸上身上粘了好几分钟。   他仰头又饮了一杯冰凉的酒液,暂且平复下内心疯长的占有欲,才没做出从长辈手中抢人的举动。   听闻孟夏不会玩复杂的玩法之后,林姨妈完全不介意,带着他到影幕前的软沙发坐下,抽了两张扑克牌商议道:“我们就来最简单的猜大小怎么样?”   这个孟夏还是会的,软声答应:“嗯。”   林姨妈将牌洗得行云流水,笑得狡黠:“谁要是输了,就要给对方摸一下耳朵或者尾巴哦!”   和林清隅不一样,她是个纯粹的毛绒控,同辈和小辈的本体都被她给霍霍遍了,听闻林清隅带来了一个本体是猫咪的小家伙之后,馋得眼睛都要放光了。   没想到还有筹码,孟夏一下子呆住了:“阿姨,这不好吧?”   林姨妈笑眯眯:“哎呀,都是清隅那个小古板把你给带坏了,这有什么呀!”   “不信你看,除了你们两个,大家都把本体的一部分给释放出来了!”   孟夏环顾周围,果然,派对进行到一半,大家都喝嗨了,室内无异于群魔乱舞,各种各样的耳朵尾巴全都冒了出来,还有的人发间顶出尖角,脸上嵌着亮闪闪的鳞片。   这些可以外显的本体特征,在熟人面前没那么私密。   虽然但是,外国人都这么开放吗?   孟夏略显茫然地张了张嘴,面对这样的情况,他的思路顺利被被带歪了。   他睁着水润的双眼讨价还价:“只给摸耳朵行不行?”   林姨妈在这时表现得十分慷慨,不仅同意了,而且还先出千故意输了几局,大方将自己的雪白蓬松的三角耳朵给孟夏摸。   好…厚实的手感。   孟夏红着脸轻轻捏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收回了手指。   比自己的大好多,也扎实好多,也不知道阿姨的本体是什么?   后面,孟夏理所当然地也输掉了,抖着耳朵被露出狐狸尾巴的“和蔼”长辈揉来揉去。   丈夫不在,林姨妈肆意地蹂躏了半晌可爱的小黑猫,虽然金毛也很好,但奈何年纪大了,开始有往酱油色发展的趋势,远远比不上年轻时候的风采动人。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中间又有装饰物和时不时晃动的人影遮挡,看不真切,但见到林姨妈停止了带着孟夏招蜂引蝶的行为,安静坐下来,林清隅还算放心。   过了会儿之后,他低头给孟夏发了条消息:“在做什么?和姨妈聊天又那么开心么。”   孟夏没有回应。   林清隅只当是环境太吵闹了他没听见,又等了几分钟,所剩不多的耐心终于告罄,站起身来大步朝孟夏所在的角落走去。   角落里静悄悄的。   投影仪上的电影已经播到了尾声,黑幕上滚动着长长的参演人员和幕后人员的名字。   林清隅低头一看,孟夏不知道什么时候横着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真丝睡衣紧紧贴伏在他身上,纤细的曲线无处遁形,和没穿的区别不大。   难怪没回自己的消息。   小没良心的,宁愿看这么无聊的电影,都不回去找自己。   林清隅的喉头重重滚了滚,俯身将人抱了起来。   谁知,他刚一碰到孟夏,孟夏就扑腾着睁开了迷蒙的杏眼,不仅将挂在林清隅脖颈上的双手刷得收了回来,还紧张兮兮地反手捂住了臀部:“不给你摸。”   林清隅额角的青筋跳了一跳,虽然一触即分,但他还是闻到了孟夏身上浓郁的酒气。   “什么不想给我摸?”   强压着妒忌与怒意,他低声循循诱哄道。   闻言,孟夏细白的手指将臀部捂得更紧了,波光粼粼的真丝料子贴在上面,勾勒出圆润的弧度,又因为手指按压的力道浅浅凹下去几道。   他缓慢地眨着眼睫:“尾巴。”   “明天就可以了。”   歪头想了想,孟夏又补充道。   林清隅的额角抽痛愈发厉害,对于姨妈的癖好他也略有耳闻,只是因为从未遭过毒手,又没有料想到她身为长辈,居然会对第一次见面的晚辈的“下手”。   见孟夏又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他揉着眉心叹了口气,还是安顿这只小醉猫最重要。   “我不碰你。”   “但是你喝醉了,我需要送你回房间才放心。”   回房间,触发了安全词,孟夏这次很柔顺地点点脑袋:“好,走吧。”   孟夏跟在林清隅的身后,亦步亦趋地爬楼梯,两个人都被安排住在三楼,房间紧临着。   在林清隅不知道被踩了多少次脚后跟之后,终于走到了孟夏的卧室,他关上房门,皱眉问孟夏:“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五杯。”   孟夏伸出一只纤细的巴掌,五根手指跟嫩笋一样。   数字没错,看起来倒也醉得人事不知。   林清隅伸出手来,按下孟夏翘着的大拇指,将他不安分乱动的小手包在自己宽大的手掌里:“以后喝酒,最多喝四杯,听懂了吗?”   孟夏呆呆睁着圆眼睛点点头,也不知道是真听进去了还是怎么样。   因为酒精作用,掌心里的小手又软又热,白鱼似的挣扎扭动的时候,滑嫩的皮肤在林清隅掌心蹭来蹭去。   看着孟夏懵懂的神情,林清隅深深吐息了一口气,不能乘人之危。   “你呆在这里别乱动,我去拧一条毛巾给你擦脸。”他把孟夏安顿床边坐下。   酒后是不能洗澡的,容易引发低血糖甚至休克。   听到林清隅让自己不要动,孟夏就当真一点都不乱动了,挺直了腰板乖乖坐在那里,他现在的大脑只能处理最简单的指令。   但是坐了一会儿,他就腰酸起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忽然蹬开拖鞋,整个人盘腿上了床,还从床头拽了一个靠枕抱着。   自己没有挪动位置,还是在这里,只是从垂腿坐变成了盘腿坐,应该也算是“不乱动”了吧?   但这个样子孟夏还是觉得不舒服,见浴室里无人出来,索性一歪身子趴下了。   醉鬼刚一沾到床,就不受控制地咻咻变成了小黑猫,顺着滑溜溜的真丝睡衣滚到了地板上,一直滚到燃烧着木柴的壁炉前才停下。   火焰烤得本就酒热上脸的小黑猫暖烘烘的,哼哼唧唧翻了个身。   奇怪,脸怎么感觉更热了?   孟夏晕晕乎乎地将脸往地板上埋,难道自己刚才翻身翻反了?   但这一埋一压,小黑猫立马被烫得跳了起来,发出一大声“喵嗷”的惨叫。 第61章   小黑猫一个激灵从地板上翻滚站了起来, 脸颊火辣辣地痛。   醉意虽然瞬间就被疼痛给唤醒了,但却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地板打猫了?   孟夏抬起一只前爪碰了碰自己的脸,唔, 还是有些残余的痛感。   忽然, 一股淡淡的烧蛋白质的焦糊味道涌入鼻腔, 他迟疑地耸耸三角鼻头在空气中嗅闻了一下。   但刚动了一下鼻头, 小黑猫就诡异地呆住了。   怎么没有感觉到胡须跟着一起抖动的迹象?   等一下,烧焦味儿……想小黑猫惊疑不定地抬头望望不远处火焰熊熊的红砖壁炉, 又低头看了看光鉴照人的大理石地板。   “喵嗷!”   他猛嗷一声转身拔腿朝浴室的方向狂奔而去。   林清隅正站在洗手台前放热水, 正对着浴室门的大片镜面映出他修长的身影, 头微微低着,炽白灯光在他高挺的眉骨下方打下两片扇形阴影。   为了方便关注孟夏的情况, 他并没有把门关上。   哗啦啦的水声盖过了一墙之隔的卧室内窸窸窣窣的动静。   放热水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虽然房间里很热,但他还是坚持兑一盆温水给孟夏擦脸。   照顾猫这件事, 林清隅已经日益熟稔。   等待间隙, 他不动声色地打开手机,体贴通知了一下姨夫加文:“姨妈刚从表哥举办的派对上回去, 好像喝醉了。”   “您记得帮她准备一些解酒药。”   对面回得很快, 消息几乎是在十秒钟之内就弹射了出来。   “你是说他去了约翰的party吗?!”   “我现在公司, 很快就回去了!lin, 谢谢你提醒我!要不然我还要被蒙在鼓里呢。”   加文语气里的怨念几乎要溢出来,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年过不惑的男人。   他给林清隅的联系方式设置了特别提醒, 原本是为了更好地对这位妻侄进地主之谊, 来讨妻子的欢心,没想到居然意外起到了另一种作用!   林清隅抬手刚想回复,就听见卧室里传来好大一声凄惨的猫咪叫声。   他还从来没有听到孟夏叫得这么大声过, 脸色迅速一变,只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一只小黑猫就连跑带跳地从门外飞了进来,将他的裤子当做猫爬架,三下五除二顺着爬到了洗手台的台面上,一个猛子扎进了盛着半盆水的脸盆里。   “怎么了?”   弹出来的猫爪尖尖扎穿了羊绒睡裤,林清隅顾不上自己腿部皮肤微微地刺痛,担心孟夏会呛到水,伸手拎住小黑猫的后颈肉将他拎了出来。   “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我刚才听到你叫了好大一声。”   小黑猫湿漉漉地抬起脑袋来,整片脸颊猫都被水打湿了,软趴趴地贴在皮肤上,一缕缕的长毛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珠,大部分洇晕在他乱糟糟的脖颈毛上,小部分啪嗒啪嗒地落在洗手台面上,聚成一滩不规则的小池塘。   因为打湿了的毛发趴了下去,小黑猫蓬松的脑袋肉眼可见地缩小了一大圈,水哒哒的小脸还没有林清隅的巴掌心大。   不过后脑勺依旧圆润就是了。   林清隅皱着眉心疼。   露出真面目的小黑猫,让他更加直观地感受到了孟夏轻飘飘的体重。   略显狼狈的模样更让他的心脏一缩一缩的。   孟夏始终不肯张嘴,林清隅意识到什么,手忙脚乱地在手机上找翻译器。   但小黑猫还是倔强地一声不吭。   林清隅只好凭着直觉猜,弯腰去探查小黑猫湿乎乎的脸蛋:“咬到舌头了?”   小黑猫溜圆的铜圈眼珠也被浸地水汪汪的。   见男人还嫌看得不够清楚,居然还想凑过来仔细瞧,他瞅了人一眼,然后将身一扭,躲过了林清隅的视线,顺便将自己的高清正脸怼到了玻璃镜前。   打湿的毛发紧紧贴在脑袋上,猫鼻头两侧硬挺细长的胡须不但没有凸显出来,反而光秃秃一片,孟夏不相信这是真的,又往镜子前凑了凑,终于艰难找到了几根烧得卷曲的短短胡茬。   他的两只耳朵呆呆垂了下去,一脸生无可恋。   林清隅忧心又不解地看着小黑猫映照在镜子中的斗鸡眼,反复观察了几次之后,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小黑猫的胡须,被烧光了。   虽然知道对猫来说这是一件相当严峻的大事,但他还是忍俊不禁,握拳抵在薄唇边短促呛笑了一声。   林清隅居然还笑……?   孟夏不可置信地扭过脑袋来,用自己的一对铜圈猫眼锤隔空打人。   但刚打了一下,他又嗖地将脑袋转了回去。湿漉漉的猫脑袋转速过快,溅了林清隅半身水。   ——转过脸去,会被看见光秃秃的猫鼻头。   见状,林清隅伏低做小地肃起脸庞,他的神情虽然一丝不苟,但以往峻利的脸部线条却是柔和的。   “只是烧掉了胡须而已,应该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你自己这样看不清楚,转过身来,我给你好好检查一下。”   “要不要叫家庭医生来?”   什么叫做没有什么影响!   猫胡须除了表面的装饰作用之外,还承载着环境扫描、平衡调节和空间调节的重要功能。   真是对蛇弹琴。   小黑猫不情不愿地将脸搭在林清隅的手上,下巴蹭着他的指根摇头。   叫家庭医生有什么用,医生来了也不能妙手回春,起死回生,断根重续。   孟夏现在明白得很,那样只会多一个人笑话自己而已。   “疼不疼?”   “这里呢?”   林清隅不放心,轻轻伸出一根长指,试探着按压了一下小黑猫鼻子和嘴巴附近的区域,孟夏都摇头表示不疼。   他现在也回味过来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估计是自己睡着了滚到壁炉边,被火苗燎着了胡须和脸颊毛,所以才会感觉热热的,但这个时候并没有烧到皮肤。   但偏偏自己翻了个身,将脸扣在了地板上,火星子一下子就被结结实实按进了藏在毛发深处的皮肤上。   虽然按灭了,但也把自己烫醒了。   见孟夏是真的没有反应,林清隅才彻底打消了叫医生的念头,转身拿过吹风机替小黑猫吹他湿漉漉的脸颊毛。   虽然没被烫伤,但温热的吹风机口凑过来的时候,孟夏小黑猫还是在林清隅的手心里抖了一下,怯怯关上了眼睛。   林清隅懊恼,迅速将吹风机换成了冷风模式。   在嗡嗡的风声中,小黑猫重新蓬松起来,变得圆滚滚的,如同一块在烤箱里渐渐嘭起来的黑森林蛋糕。   ……   “坐过来,我再看看。”   林清隅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微湿的衣袖挽到小臂,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吹完脸毛之后,小黑猫又连蹦带跳地跑走了,一头扎进被子里,直到切换回人类形态才敢露面。   但即便是如此,他还是用两只手捂着脸,不肯靠近林清隅。   被人再三催促,孟夏磨蹭着走过来,屁股只沾了个沙发沿。   林清隅垂眸端详,男生的脸颊依旧白白嫩嫩的,一点瑕疵瘢痕都没有,确实没有烫伤的迹象。   就是醉酒加上惊吓,人有些萎靡不振,眼尾耷拉着,小脸发白,只有眼圈是红红的。   他心疼不减,这会儿却微微敛了容色,借此教育道:“以后若是再喝酒,最多只能喝四杯,记住了没有?”   孟夏头摇得像拨浪鼓。   ?   “我再也不喝酒了。”   “喝酒误事。”   他的脸板得比林清隅还认真。   -   虽然当时是清醒了,但醉酒还是有些影响的,孟夏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昨天晚上没有洗澡,他爬起来之后先去浴室冲了一遍,从衣柜里挑了一件新睡衣换上,水灵灵地开门出门了。   孟夏十分自然地从自己的卧室出来,掉了个脚后跟就走到了林清隅的房门前,敲门。   在这里,他只跟林清隅熟悉,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林清隅。   只听那几下小猫爪挠似的轻轻敲门声,林清隅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他心情颇佳地勾勾唇,将叠放着一身衣物的扁盒从自己粗大的蛇尾上转移到沙发上,起身开门。   房门开之后,孟夏没有防备,忽然撞见林清隅系带睡袍下延伸出来的黑鳞蛇尾,虽然已经不那么害怕了,但还是条件反射地噔噔后退了两小步。   林清隅见状,原本美妙的心情减去了一分,但还是微笑着将孟夏迎了进来。   他比孟夏早起了好几个小时,提前发消息问过孟夏,等到他人醒了,就打电话让阿姨送了份早餐到自己的房间来。   现在正好温热适口。   送上来的当然是西式早餐,孟夏吃掉三明治,又捧着玻璃杯喝完了里面的牛奶,擦擦嘴巴之后问林清隅:“你怎么上午就变成了半本体的形态呀?”   林清隅解释道:“这是秦医生的建议。”   因为秦医生在林清隅的治疗中主要是起到指导的作用,现在林清隅的病情又趋于稳定,他就没有跟过来。   但还是根据林清隅的近期表现,做出了最新医嘱:“秦医生说,虽然我现在能够较好地控制自主形态,但毕竟并没有完全治愈,为了稳妥为上,还是需要定期释放疏导,以免压制过狠,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紊乱。”   孟夏了然点头:“原来如此。”   “至于,你问为什么是上午。”   林清隅垂了垂碧眸,手指摩挲过身侧衣盒的边缘,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谁让某人昨天只顾着讨姨妈开心,连自己原本的工作都忘了呢。”   “我就只好先自救一下了。”   “那个,”听林清隅提到这个,孟夏期期艾艾地抿了下粉唇,“今天可以先不贴贴吗?”   林清隅动作顿住,抬头挑了一下眉尾,似乎在问为什么。   孟夏窘着脸,一个字眼一个字眼往外挤:“因为昨天晚上胡须被烧掉,太丑了。”   “我不太想变回本体。”   随着蛇尾尖在地板上摆动了一下,林清隅缓缓坐直了身体:“要等到猫胡须长出来,至少也要好几个星期吧?”   “照这么说的话,今天不行,恐怕明天也不能行了。”   “后天……”   他略眯了眼,对这个答案很是不满。   被林清隅这么一分析,孟夏顿时觉得不合适起来,愧疚地垂下脸,盯着自己的脚尖瞧。   除了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之外,他还有另一重隐秘的心思。   要是孟夏真的是打工人的话,蓬头垢面地去上班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负担;但如今面对林清隅,人一旦动心就会在意形象,孟夏私心并不想让他看见自己丑陋的一面。   “要是,”孟夏咬唇为难道,“你可以接受……”   林清隅将孟夏的挣扎悉数纳入眼底,与他几乎同时开口道:“要不然,就这样接触也行。”   他用精细的视线将站在自己面前的男生从头打量到脚,虽然是抬眸仰视,但丝毫不落半分下风,薄唇一张一合之间,提出了一个貌似十分中肯的建议。 第62章   哪、哪样?   孟夏呆呆低头, 看了看自己拥有细白五指的双手。   他握了握拳头,又将十指张开,眼前的呈现的的的确确是一双人类的双手, 而不是两只会开花的猫爪。   十几分钟之前, 自己还在用这双手拿着刀叉吃早饭。   但林清隅刚才却说, 要自己这样样子…跟他接触。   孟夏要是没记错的话, 当初秦医生发布的招聘要求中写的是,“诚聘一位拥有毛茸茸形态的人类”, 毛茸茸一直都是治疗中的关键。   ——可现在的自己, 除了头发确实很多很茂密, 和“毛茸茸”没有半点关系。   林清隅将身侧装着衣物的套盒重新拿了过来,指腹在上面的花纹上缓缓拂过, 这件礼物, 是林姨妈早上的时候送过来的。   一身特别的睡衣。   对于从自己的儿子那里拿东西借花献佛这件事,女人没有感到半点不好意思, 弯着狐狸眼将昨天朋友送给约翰的礼物之一送给了林清隅:“别那么小气啦, 不就是昨天多借了你的宝贝一会儿么!”   “至于巴巴跑了去跟加文告状吗?”   “还有这个,也送给你。”她又将一副扑克牌塞到林清隅的怀里, “你也可以跟小猫咪一起玩猜牌的游戏哦~”   “相信他会把尾巴给你摸的……”   林清隅这才知道, 昨天晚上孟夏说的那句“明天才可以摸”是怎么回事, 不禁气极而笑, 他严重怀疑孟夏就算是被人卖了还要替人家数钱。   也不知道被姨妈稍微一哄之后,又贷了什么款。   送走姨妈之后, 林清隅打开盒子里的东西瞧了瞧, 是一身睡衣,粗略一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想到姨妈别有深意的笑容, 他又将睡衣整套拿出来,展平看了看。   转到睡裤背后的时候,他才发现这身衣服确实暗藏乾坤。   睡裤的臀部开了一个圆圆的洞。   林清隅一瞬间就猜出来了,这个圆洞是尾巴洞。看来,自己不了解的知识确实有很多。   脑海中浮现孟夏穿着这身睡衣,依旧是人类形态,但身后却摇曳着长长的猫尾巴的模样,他年轻矫健的身体一下子就热起来了。   尾巴洞的大小或许并不完全贴合,猫尾晃动之间,没准会露出一星雪白的皮肤。   就在林清隅考虑,什么时候能让孟夏换上这身睡衣给自己看的时候,当事人就非常巧合地提出了,这两天不方便变回小黑猫本体的事情。   这对于林清隅来说,简直像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适时送来了枕头。   他微微勾起唇,展露出一个道貌岸然的笑容,抬眸看向正在纠结的孟夏:“你要是觉得为难的话,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   孟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听清林清隅说了什么,兀自红着脸做出了决定。   他抬脚朝林清隅的方向一小步一小步走过去。   林清隅坐在窗边的一只单人矮沙发上,沙发没有四腿,真皮软面直接摆在了地板上,以沙发为中心的地板上又铺了一张羊毛地毯,下半身的蛇尾优雅地盘踞在地毯上。   为了方便,他身上穿的是一件两片式睡袍,坐下来的时候,睡袍的两片衣摆自然从表面光滑蛇鳞上滑落了下来,整条粗长漆黑的蛇尾都一览无余。   不知道孟夏想要干什么,但林清隅也不着急,今天的时间还很充裕,他耐心地等待着。   越走到林清隅的近前,孟夏的步伐越小,快要踏上羊毛地毯边缘的时候,他动作顿了一顿,脱掉了一只拖鞋,抬脚踩上了柔软的地毯,两三秒之后又蹬掉了另一只拖鞋。   孟夏刚洗完澡就过来了,没有穿袜子,圆润的脚趾瞬间陷入了地毯中,雪白瘦削的脚背微微绷着,好像刚上岸学走路的小美人鱼似的,有些僵直地又往前挪了一点。   在他蹬掉拖鞋的时候,林清隅的呼吸就逐渐变得粗重起来,神情也没那么游刃有余了,深沉的目光紧紧黏在孟夏莹白如玉的脚上。   恨不得代替被他踩在脚下的这块羊毛地毯才好。   刚才一路走过来的时候,孟夏就在犯难,不确定换了一种形态,自己应该怎么跟林清隅进行肢体接触。   林清隅现在坐的是一只单人沙发,虽然尚算宽阔,身材高大的男人坐进去之后,两侧都有几厘米的富裕空间,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坐下一个人了。   彻底堵掉了孟夏唯一的选择。   他贝齿咬住下唇,粉脸云蒸霞蔚,在林清隅难以置信的注视中,一屈膝坐在地毯上,同时将上半身有些笨拙地伏在了那条蜿蜒的蛇尾上。   林清隅浑身一震,整个人顿时硬得像是烙铁一般。   “你这是做什么?”   他嗓音沙哑,欣喜若狂又假装若无其事地疑问道。   好像自己并没有期待孟夏这么做似的。   伏下之后,孟夏小心又轻柔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他试着将身躯粗壮、表面平阔的蛇尾想象成一个小矮桌,弯起两只手肘搭在上面,然后又将自己的下巴压在了交叠的手背上。   孟夏刚动了一动,柔嫩的脸颊从鳞片上挪开,林清隅的心就悬了起来,还以为他这么快就要离开。   但好在孟夏并没有,让林清隅松了一口气。   他歪过小脸去看林清隅,因为自下而上仰视,黑葡萄似的双眼格外圆:“这样可以吗?”   “之前,我也是这个样子待在你的腿上的。”   神情既认真又天真。   看得林清隅四肢百骸中的血管都要燃爆了,二者怎可同日而语。   他没有想到,孟夏居然做出了完全意料之外,但让自己更加求之不得的举动。   “可以。”   林清隅橄榄绿的眸色逐渐浓重成幽深诡谲的热带雨林,“当然可以。”   他暂且放下了将那身特别的睡衣给孟夏穿的想法,长臂一伸将套盒放到了远处。   闻言孟夏抿出一个放心的温软笑容,红玛瑙样的耳垂暴露了他内心的羞涩:“嗯嗯。”   “不过,我现在这样压在、压在你的尾巴上,会不会太沉了?”   孟夏自认为这种担心不无道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一个成年男性。   林清隅的手掌落在他蓬松的发顶揉了揉,力道有些重,将孟夏刚洗完的短发揉得东翘西飞的:“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   胆大包天地趴到自己的蛇尾上来就罢了,小嘴里偏偏又吐出这种让人遐想的话。   又好心,又单纯。   要知道,上一个滥好心的农夫已经被毒蛇给咬了。   揉乱孟夏的头发之后,林清隅很快又后悔了,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凌乱的发丝和身上轻薄的真丝睡衣——约翰还算是做了一件有用的好事。   这幅俨然事后清晨的情景,让人无端生出了更多的凌虐欲。   “你就算是整个人都伏上来,我也能承受得住。”   他这次一点都没有轻轻揭过的意思,说完之后,又故意添了一句暗含粗鄙的话。   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杂欲翻涌,他变本加厉地还给孟夏,让他也尝一尝这种滋味。   果不其然,自己说的时候感觉还没那么明显,听到林清隅的回答,明明讨论的还是同一件事,孟夏的思路一下子就歪到了带颜色的上去。   他瞬间瞠大了双眼,里面荡漾着潋滟的水光,可对上林清隅欲念毫不遮掩的深眸之后,他又不相信对方没有相同的心思。   “我就是问一下,以防万一而已。”   孟夏刷地扭回脸去,埋在自己的臂弯里。   见状,林清隅轻轻笑了一笑,看来还没完全迟钝到家。自己按捺着煮了这么久,别说是青蛙了,就是石头也能煮熟了。   孟夏闷闷埋着脸,急促温热的鼻息一阵阵喷洒在双臂空隙下方的蛇尾上,像小刷子一样挠得林清隅也跟着喘息加重。   偏生那始作俑者却毫无自觉,埋头闷久了,又开始张开小嘴喘气,比鼻息更加湿润的气流一下下扑在林清隅腰腹的蛇尾上。   胳膊也不老实地乱蹭,隔着一层真丝薄料,柔嫩肉感分外明显。   硬鳞遍布的蛇躯随着心跳节奏,一下下有力鼓动着,脐下三寸的位置,几块菱形的蛇鳞突然松动了一下。   原本整齐的排列方式发生了改变,变得更加紧密,像在预备为什么物什让位,浅浅凸起初见端倪的一块。   “昨天,”林清隅突兀地开口,用长辈来压制自己龌龊的双蛇,“你和姨妈在一起,玩得开心吗?”   孟夏抬起头来换了个姿势,侧伏在林清隅的蛇尾上,说道:“开心的。”   林姨妈虽然热情得让人难以招架,但并没有坏心思,因此孟夏并不讨厌。   此外,阿姨的大白耳朵也很软很好摸。   好在他没有将脸仰得很高,才没看见林清隅欲念横流的隐忍表情。   “嗯,你跟姨妈聊了什么?”林清隅继续转移话题道。   不过也不是全都为了这个目的,虽然昨天的经过他已经从姨妈的口中猜到了,但还是想听孟夏亲口讲述。   孟夏说的话,他都想听。   孟夏支支吾吾,搭在林清隅蛇尾上的右手不自觉按紧了,指尖紧紧扣在上面:“没聊什么,就是玩了一会儿扑克牌。”   “你都知道的。”   “对了,阿姨的本体是什么呀?”他也借着林姨妈转移话题,“萨摩耶吗?”   “耳廓毛超级厚实。”   林清隅不语,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现在宛如遭受难熬酷刑的折磨。   姨妈的耳朵是本体,自己的蛇尾就不是本体了么?   大概是因为滑溜溜的蛇鳞缺少温度,孟夏俨然将其当做了没有触觉的无机物,在上面又趴又蹭又摸的,殊不知自己已经□□焚身,下一秒就要烧到他的身上去了。 第63章   林清隅将手掌覆盖在孟夏那只在自己的蛇尾上摸来摸去的小手上, 柔白纤细的手指青筋凸起的宽大手背被完全包裹住,捏拢在了手心里。   “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阻止了那几根手指在自己的身上继续点火,要不然他不能保证会不会出现什么吓坏人的场景。   “她明明是诡计多端的骗人狐狸——看, 你这不就被她给哄骗住了?”   “所以, 你还是离姨妈远一点比较好。”   “哪有?”被人小瞧了, 孟夏不太服气, 有理有据道,“那是因为, 只看耳朵的话, 真的很像。”   “摸起来也很像。”   “而且, 你对阿姨这么冷淡,她会失望的。”   被包在掌心里, 小猫爪子依旧不安分, 说话的时候动来动去,林清隅低头将它们一根根捋平, 观察着孟夏圆润粉嫩的指甲盖:“你这可就冤枉我了, 我又没说让你不理姨妈。”   “说话可以,但不准动手动脚。”   “你要是总摸她的耳朵, 加文姨夫会吃醋的。”   “也不准给她摸你的。”顿了一顿, 他着重补充道。   孟夏对林家两位长辈的相处模式并没有什么了解, 为了不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 只好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好吧。”   ——他其实合理怀疑,最后一句话才是林清隅的重点。   孟夏鼓了鼓脸, 将自己手用力往外抽, 林清隅不准别人动手动脚,但他却捏着自己的手指不放。   人手又不是猫爪,有什么好摸的。   林清隅微微增了几分力道, 仿佛没感觉到孟夏的拒绝一般,将葱白般的五根细指牢牢握在自己的掌心里:“我觉得,你或许需要修剪一下指甲了。”   孟夏跟着瞥了一眼自己的指尖,他记得自己刚刚修剪过没几天,应该不至于长到入不了眼的状态吧?   这一眼看得他眼尾发烫,自己的手指正被林清隅握着挨个检查,两只属于不同的人的手交叠在一起,后者骨节分明,每检查过一根手指的时候都要捏一捏,像时常捏猫爪时遗留下来的的坏习惯,又像是把玩什么玉制玩具。   孟夏刷拉垂下蝶翅似的长睫毛,颤动的视线不短往下落,直到落无可落之后,定在了蜿蜒在羊毛地毯上的蛇尾上:“很长了吗?我觉得还好……”   平心而论,他的指甲确实算不上长,粉色的指缘只有一道细细的白月牙边。   目光顺着鳞片菱形边纹描摹了一会儿之后,孟夏忽然意识到什么:“是不是我刚才刮痛你了?”   情绪紧张的时候,他总会下意识抓紧手边的东西,忘记了自己这次抓的是对方的蛇尾。   他还以为上面覆盖的蛇鳞很坚硬,触感很迟钝。   “等会儿回去之后、我就再剪一下。”   ——孟夏猜想的也不算完全错误。被小猫轻飘飘地挠了两爪子,林清隅确实没察觉到什么痛感,但那并不代表他不会生出其他感觉。   他只是道:“去拿指甲钳,在电视柜左下的抽屉里。”   安排给二人的房间,虽然名义上是卧室,但空间很大,各种设施一应俱全,不亚于一套小户型房子。   “我帮你。”   孟夏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依言去了。   虽然手被人捏来捏去的让他忍不住心口发烫,但找点事情做的话,两个人是不是就不用说话了。   每次刚聊几句,就会引发更加失控的事故。   -   “咔嚓咔嚓”的轻微修剪声回荡在静谧温暖的房间里。   因为孟夏的指甲并不怎么长,反倒是他“回去之后修剪”的言论为林清隅提供了得寸进尺的契机,剪完了一根手指之后也不放开,还要用配套的锉刀翻来覆去细细打磨,打磨完了之后牵引着白皙的指尖在自己的手背上蹭一蹭,确认完全圆润无瑕之后,才会满意地放开,换成下一根手指。   而等到手指被放开的时候,已经变得红彤彤软绵绵了。   林清隅温凉的指腹在自己的皮肤上辗转摩挲,带来过电一样的酥麻,孟夏被把握住的手抖了一抖,完全不知道,与之相比自己之前的“恶劣行迹”不足十分之一。   “别乱动,当心剪刀到肉。”   只是,他轻颤的次数越多,就被捏得越紧。   直到两个人的体温近乎融为一体,林清隅微凉的体温也被双颊呼呼冒热气的孟夏沾染上了热度。   温暖的包裹,安静的氛围,加上咔嚓咔嚓有规律的白噪音,孟夏渐渐迟缓地眨了眨眼睛。   昨晚没有代谢完的酒精,又开始在体内作祟。   ……   林清隅打磨完最后一根小拇指放下的时候,一低头,发现孟夏居然趴在自己的蛇尾上悄无声息地睡着了。   在熟睡中,他红馥馥的脸色依旧没有消退下去,像依偎在巨蟒旁边的蛇果。   压在蛇尾上的那一边脸颊,软肉被挤得嘟起来一块儿,和花纹诡谲、质地冷硬的蛇鳞形成鲜锐的对比。   有一种全盘交付的信任,与看上去任人施为的姿态。   林清隅眯了眯眼,忍不住曲起长指刮了刮孟夏嫩乎乎的脸,睡梦中的人下意识在上面蹭了蹭,看得他眸色愈发幽暗,又用了些力气捏了一捏。   在快要将人捏醒的那一刻,他及时松开了手,留恋地捻了捻温软残留的指腹。   恼人的骚扰不见了,孟夏动了动身体,更换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   蛇鳞表面光滑,他这么一动,整个人也有些往下滑。   还不等孟夏滑落下去,搭在羊绒地毯上的蛇尾瞬间拔地而起,缠住他的腰身将他往上托了托,并且以一种拱卫的姿态留了下来。   粗壮的蛇尾绕成半圈,既让孟夏倚靠在上面,又稳稳承托着他的腰背,将他整个人都圈进了自己的身躯里。   最温柔的蛇尾尖轻轻拍打着,时而翘起,时而落下,像哄睡的节拍。   林清隅尽管清楚,这么趴着睡久了会肌肉酸麻,最体贴的方式应该是把孟夏抱到床上去,但他舍不得那么做。   只是这一次而已。   而且,是孟夏主动送上门的,如此想着,他瞬间心安理得了。   真丝柔滑,随着孟夏哼唧扭动的动作,不知不觉间露出了一截白韧的细腰,半裹在薄荷绿的衣料里。   换了一个肤色没那么白皙的人来穿,这个颜色瞬间就会变成灾难,但穿在孟夏的身上却毫无逊处,反而将人愈发衬托得脸似莲苞腰如藕段。   引人步入藕花深处,尽情采拮。   好像有自己的自主意识一般,原本心平气和轻轻拍睡的蛇尾灵活一勾,沿着睡衣掀开的缝隙钻了进去,比真丝布料更加细腻的触感,让林清隅瞬间动意在孟夏的腰上缠绕了一圈。   晃动的衣摆掩映之下,只能看见一片漆黑的蛇尾隐隐约约缓缓滑过。   -   孟夏睁眼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鼻腔里发出一声迷迷糊糊的“嗯?”之后,感觉到腰后有什么粗粗的一根如退潮般丝滑落了下去,然后自己就能坐直了身体。   他揉着发涩的眼睛回头看了看,半截由粗到细的蛇尾在地毯上缓缓晃动着。   林清隅这是在保护自己,防止自己摔倒?   孟夏心头微微一暖,想起正事来,抬眼望向林清隅:“对了,这个样子有效果吗?”   因为初醒,他的一双杏眼呆懵懵的,向上仰脸的姿势,让本就柔钝的眼廓看起来更加圆润了,如同湃在井水里的两粒黑葡萄。   睡得粉红的腮颊上印着一片不规则的菱形纹路,是被凹凸不平的蛇鳞压出来的。   这是自己给的的印章。   林清隅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放下手中才拿了不到一分钟,装模作样的外文小说,俯身抬手,用指腹摩挲过孟夏温软的脸肉。   因为现在人醒着,他抚摸得轻而温柔,不似先前揉捏的恶劣,将自己汹涌的渴望掩饰得很好。   孟夏被林清隅不掩亲昵的动作窘得微微一缩:“不要摸。”   现在住到了别人的家里,他的动作怎么反而越来越没有顾忌了……   “是我疏忽了,让你的脸上被压上了鳞片的痕迹。揉一下会消散得快一些”   林清隅缓声解释道,“至于你问的效果,当然有效了。”   然而,实际情况是,他也不确定有没有效果,有什么效果。   在孟夏睡着的这一个小时里,他根本无心细细感受,脑海里不断盘桓着魔咒般的叫嚣。   不够,还不够。   这点可怜的接触怎么够呢。   他只想把小黑猫永远私有。   闻言,孟夏一下子忽略了在自己的脸上逗留不去的指腹,高兴地翘起唇角:“那就好!”   在治病的事情上,想必林清隅是不会说假话的。   “要不然的话,我这趟岂不是白白跟着一起来了。”   此刻,他完全沉浸在了和治疗有关的事情中。   看着孟夏明明是为自己着想的模样,林清隅的内心却没生出多少高兴来,角落里止不住滋生阴暗。   他忽然一手抚住孟夏的后颈,一手捏起了他的下颌,深邃的面容贴得更近。   “要是换成别人的话,你也会这么为他做吗?”   “什么?”   因为刚刚睡起来,孟夏的思绪还不太清晰,被林清隅没头没脑地这么问了一句,他雾蒙蒙的杏眼更加困惑了。   他轻轻歪头看向对方,被捏得有些变形的脸肉挤在一起,上面深红的菱形印痕放大了一些,像一张密密织就的网。   林清隅充满侵略性的、近乎咄咄逼人的眸光和审问也把孟夏网罗其中,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鼻尖若有若无地暧昧厮磨。   “要是生病的人不是我而是别人,你也会这样伏在他的身上,做我们做过的一模一样的事情么?”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孟夏瞠圆的杏眼微微失焦,只觉得房间里的氧气似乎也被眼前人强势地夺走了。   但听懂林清隅的话之后,他立马生气地竖起了眉毛,头一次呲出一点儿凶猫的架势:“我才不会呢!”   男人愈发用力的手指捏得他颊肉发痛,他动了动脑袋没能挣脱开。   林清隅得寸进尺,紧紧盯着孟夏的双眼:“但是你却允许我这么做。”   孟夏才撑起来的气势落下去几分:“嗯…那怎么了……”   “别人不可以,但是我就可以?”   林清隅掀了掀唇角,慢声道。   他狭长的眼尾发红,眼眸却很亮,绛碧驳杂给人一种奇诡的感觉:“这一点,可是你自己承认的。”   “所以,我是不是有充足的理由可以认为,其实在你的心里,我跟别人都不一样?” 第64章   吐出这句话的时候, 林清隅声音轻缓,甚至唇畔带笑,但却如平地一个惊雷, 炸开在孟夏的耳边。   他的大脑茫然了几秒钟, 没办法扭头躲避, 只好战术性地垂了下眼睑不去看对方。林清隅直勾勾的视线兀自巍然不动, 仿佛要将那一层薄薄的眼皮灼烧穿一样。   孟夏挺翘的鼻尖上忍不住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林清隅能感觉到两个鼻尖相抵的地方一点点濡湿起来。   像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他不仅丝毫没有嫌弃, 反而姿态亲昵地蹭了蹭, 替孟夏蹭掉了那几颗可怜的汗珠, 动作比给小猫咪擦脚还自然。   小猫咪紧张坏了。   热到呼呼冒汗的样子让他都不忍心继续问下去了,没关系, 由自己来打破最后的这道平衡也是一样的。   扣着孟夏后脑勺的那只手缓缓游移, 顺着他的耳际和下颌,一路滑到了脸侧, 他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林清隅用双手捧了起来, 彼此的鼻尖依旧碾转厮磨着:“不想回答也不要紧。”   “你愿意先听一听我的答案吗?”   林清隅攻势的软化,让孟夏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距离近到这个程度, 他其实已经看不到林清隅的表情了, 视网膜中都是对方橄榄绿的瞳仁, 但能听到他胸腔震动的嗡鸣声, 微微的震颤通过两个人手脸相接的皮肤传递到孟夏的身上。   连带着他的心脏都在疯狂扑通。   此刻,林清隅的心跳速度也是一样的吗?   “‘孟夏’的出现, 已经是我二十几年人生中的意外之例了。”   “但这对于我来说, 还远远不够,我愿意,为你破未来余生中所有的例。”   “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林清隅眉说出一个字, 孟夏的心跳就加快一分,但却好像没有一丝空气被输送到肺泡里,他的呼吸声急促得厉害。   “我……”   那句话卡在他的唇齿间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林清隅忽然放开了手,挺直了身体收敛了狎昵之色。   骤然远去的温度让孟夏略显茫然,本就纠结的眉眼间浮起一行困惑。   “孟夏,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郑重原来是为了表白——!   被明晃晃地点名字的时候,人本来就会下意识地紧张,“喜欢”一词更是将孟夏小巧的耳廓给烧了个彻底。   从懂事到现在,名字不知道被人叫过几千遍几万遍,但都没有这一次,令他这么心脏过载,面红耳赤。   这就是“喜欢”的威力吗?   在孟夏静默不语的时间里,林清隅渐渐开始复盘自己方才的举动的优劣之处。   时机应该已经算不得仓促了……但,地点是不是太简陋了?   “好。”   孟夏说道。   “当真?”   反复消化了两遍之后,林清隅的心脏这才开始狂跳起来,往日冷峻的面容仿佛一瞬间被点亮,第一次展露出青年人应该有的神采飞扬,“你这是答应了的意思?”   虽然表现出来的是一贯的从容淡定,但只有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紧张,握拳的掌心居然都违反生理常态地沁出了热汗。   以至于将孟夏高高抱起来的时候,手掌在真丝布料上滑脱了一下,连忙收紧双臂将人如至宝般紧紧箍在怀里。   “啊!”   孟夏现在可算是相信自己真的一点儿也不沉了,但他又有了新的担心,林清隅将自己抱得这么高,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撞到叮铃桄榔的吊灯上面了。   “放我下去!”   他慌忙低头搂住林清隅的脖颈,“我虽然答应你了,但也是有条件的。”   -   “你是说‘试用期’?”   林清隅有些不愿相信自己听见的内容,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没错。”孟夏没有退缩,一鼓作气道,“你招聘员工都有试用期,既然如此,情侣磨合也设定一个试用期,应该不过分吧?”   “要是我们合适的话,那最好不过;要是不合适的话,也不必闹得太难看,试用期过后,好聚好散。”   既然能够答应跟林清隅在一起,孟夏自然是认真的——既是对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   林清隅隐忍地咬了一下后槽牙,在男朋友接受告白的下一秒,就得知自己的名分居然只是临时的,他简直想穿越回几个月之前,揍一顿当时的自己。   他不想再从孟夏的口中听到更多让人血压上升的话语了,果断应下道:“好。试用期你想设置多长时间?”   不等孟夏开口,他又迅速道:“根据法律规定,试用期最多不得超过三个月。”   孟夏抿了下唇,取了一个折中的时间:“两个月。”   林清隅颔首答应:“好。”   虽然两个月有些漫长了,但在此期间,自己也可以抓住机会,争取早日刷满孟夏的好感度。   打定主意之后,他含笑道:“不过,正事谈完了,现在可以放松一下了吧?”   “脸板得这么严肃,我还以为身边坐的不是我的男朋友,而是学校书记呢。”   冷不丁被林清隅调侃了,孟夏用湿漉漉软绵绵的眼神没什么威慑力地瞅了他一眼:“你都毕业了,有什么好怕书记的。”   况且,就算是没毕业的时候,他也不觉得林清隅会是那种害怕校领导的乖学生。   林清隅忍不住遗憾道:“说起这个来,我倒是希望,自己要是还没毕业就好了。”   “为什么?”孟夏纳闷,“像我们医学生是五年制的,课程还超级多,真的要上吐了……”   看着坚持不解风情的新男朋友,林清隅觉得自己极有可能任重而道远:“当然是因为,要是还在学校的话,就可以时时都见到某只小黑猫了。”   “他那么呆,一日不见,我怕他忘了自己还有个男朋友的事情。”   反应过来之后,孟夏的脸烫的不像话,忍不住反驳道:“我才不会忘呢。”   “你说三句话,有两句话都要把‘男朋友’挂在嘴边,想忘掉都难。”   林清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嗯,你可以跟我一样。”   孟夏扁嘴咕哝:“那不成了恋爱脑了……”   话音刚落,他扁起的粉唇就被人伸手给捏住了。   ?   孟夏努力挣扎了两下,但只能做出啵嘚啵嘚的口型。   下一秒,林清隅深邃的面容就越压越低:“我本来不想这么快的,但这是你逼我的。”   他的喉间虽然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但听声调分明极为愉悦的。   “恋爱脑现在要把病毒传染给你了。”   吐息间喷洒在孟夏皮肤上的温热气息戛然而止的时候,两片凉薄的软唇重重落了下来。 第65章   不同于以往任何形态的触碰, 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亲吻。   在林清隅亲上来的那一瞬,他的手指迅速撤了下去,改为一手捧着孟夏的脸, 一手抚着他的后颈, 将他整个人都用力压向自己。   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 本来孟夏就比林清隅矮, 那人如山岳倾覆般压下来,即便是弓身低头迁就了孟夏, 但孟夏还是不得不仰面应承。   干柴碰到烈火, 根本不可能只烧出几点火星子。这个临时起意的吻, 从两个人的唇碰到一起的那一刻就变了味道。   林清隅的动作没什么技巧可言,只是一味地紧紧贴着孟夏的双唇, 如同在吮嘬粉嫩果冻一般辗转吻舐, 力道重到让他几乎怀疑他是想要将自己的两片唇瓣都吞吃入腹。   尤其是那颗小巧柔软的唇珠,让林清隅简直爱不释口。   微微的凸起, 仿佛天然就是适合被人含在唇齿间的, 在嫩红菱唇上来回碾蹭过几遍之后,回过头来着重照顾那颗颤颤巍巍的唇珠, 舔咬刮蹭, 时而狂风时而细雨, 感受着它逐渐变得糜软肿立起来。   林清隅的吻势愈发激烈, 孟夏的四肢却愈发绵软,两团双颊绯红, 圆杏眼茫乱地半睁着, 被一波又一波的酥麻逼得渐渐沁出水光,略显失焦地落在林清隅的脸上,但刚一对视, 就被男人墨晕云涌的眸色烫得一哆嗦,抖着睫毛闭上了。   视线虽然隔绝了,但那种绵延不断的酥麻却愈发清晰,如潮水般一波波冲刷着孟夏的心脏。   他有些受不了了,主动伸出胳膊搂住林清隅的脖颈,才觉得悬浮在云间中的身体似乎终于有了支撑,滚动着喉结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呼……终于有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的感觉。   得到回应,林清隅的喘息却更加急促了,扣着孟夏后颈的手不断抚摸着那一小块软肉,捧着他的脸的拇指来回摩挲着柔嫩的唇角,仿佛要将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一般。   他的动作没轻没重,指甲边缘一不小心压痛了孟夏本就惨遭蹂躏的唇肉,引得怀中人低呼一声。   林清隅闻声一惊,下意识想要关心孟夏的状况,但还不等他抽身,唇舌就猝然闯入了不慎开启的、温软湿润的口腔之中。   刚才的浅吻和现在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孟夏只感觉到林清隅贴在自己唇肉上的嘴唇刚刚离开,他才呼吸了不到半分钟的清新空气就被再次掠夺走了。   那人粗粝的唇舌像海盗一般长驱直入地闯了进来。   大概是种族天赋,他的舌很…灵活。   起初探索起来还有些生涩,但很快就无师自通,在里面扫荡肆虐起来。   ……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之后,孟夏站在洗手间里的镜子面前一照,被自己红通通的面色吓了一跳,抬臂用手背贴在脸颊上给自己降温,脑海中却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林清隅有力的手指和放大的俊容。   或许是因为方才两个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以至于他现在还能清清楚楚地回忆出对方的深浓的五官。   孟夏忍不住抿着唇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之后,他猛地将贴在脸颊上的手放了下来,罚站般站直了身体。   刚站定,他的眉尖就忍不住皱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动作太急手臂拉扯过猛,他忽然感觉到侧腰连着的那块皮肉忽然刺痛了一下。   房间里没有别人,孟夏撩起衣摆低头看了一看自己的腰,生怕看不完全,他又侧身在镜子里左右照了一圈。   皮肤上白白净净的没什么痕迹,孟夏怀疑地伸出指尖在刚才的地方摸了一摸,微微刺痛的感觉让他又皱了一下眉,但仔细观察,却并无一丝瑕疵,刚才一闪而过的刺痛就宛如自己的错觉一般。   孟夏百思不得其解地鼓起左腮,挠了一挠,估计是自己的趴着睡太久了肌肉僵硬,所以骤然一活动,扯到筋了吧?   幸好林清隅用蛇尾托住自己帮自己省力,要不然估计会更难受吧。   兜兜转转,还是又想到那个人身上去了,孟夏叹了一口气唾弃自己。   不过,现在林清隅再也不是别人了,是“男朋友”——怎么想应该也不过分吧?   很快,孟夏就自己说服了自己,仰面倒进柔软的大床中,长手长脚摊开,在被褥中印出一个大大的“大”字。   穹顶上悬挂着的水晶灯繁复夺目,即便是白日没有打开,依旧光华璀璨,在光线的折射下呈现出绚烂的流光,宛如幻梦中的场景。孟夏怔怔看着面前高高在上的吊灯,睫毛停止了眨动,他觉得自己这两天的经历,也像是幻梦一般。   面对林清隅的表白,居然神使鬼差地答应下来了。   ——不过,说好了先谈两个月的试用期的,等到两个月过去,两个人也已经玩完回到国内,差不多开学了,等到生活回到正轨之后,自己或许就能够更加真切地看清自己的心了吧。   反正,事已至此,孟夏怀疑自己要是现在跑到隔壁去跟林清隅说要收回他的名分,他真的会一口吞掉自己。   剩下的,只有纵情享受了。   孟夏翻了个身,将红红的脸埋进羽绒被里,忽然有些期待崭新一天的到来。   -   第二天,宿醉昏睡了大半天的约翰很快就生龙活虎,说要带林清隅和孟夏去滑雪。   “前两天怕你们刚来,还要倒时差,现在应该休息得差不多了吧?带你们去户外活动一下怎么样?”   约翰还不知道,昨天两个人的关系刚刚发生了突飞猛进的变化,一手扶着门框,兴致勃勃地朝林清隅眨了眨眼睛。   刚进入甜蜜的恋爱期,按照林清隅的期望,当然是想和孟夏二人独处,但转念想到这趟旅行的本意,也是希望能够让孟夏好好玩一玩,领略更多秀美的风光,要是能跟自己敞开心扉就更好了。   现在,后一样目的虽然实现了,但不能本末倒置,还是带着孟夏玩得开心更重要。   他将征求的视线投向孟夏:“想不想去滑雪?”   在约翰的注视下,孟夏的脸一点点开始泛红,没想到林清隅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将选择权交给了自己。   明明他和约翰才是表兄弟……约翰问的人也是他。   这么明晃晃的询问,和直接把二人的关系说出来了有什么区别。   虽然昨天已经答应了跟林清隅处一处试试看,但第二天就对上他的家人,孟夏实在是没办法处之泰然。   但被一蓝一绿两双眼睛盯着,尤其是约翰直勾勾的蓝眼睛,他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想。”   林清隅本就看着约翰大大咧咧的注视不爽了,听到孟夏答应下来去滑雪之后,往前跨了一步,十分自然地将人挡在自己的身后:“我对这边不太熟悉,麻烦表哥帮我们准备一下东西了。”   他想尽快把碍眼的约翰给打发走。   好争分夺秒跟孟夏多单独相处一会儿。   约翰的性格虽然不拘小节了一些,但毕业工作好几年,在打点安排方面还是考虑得十分周全的。   早在林清隅告诉他要带朋友来玩的时候,就提前规划好了游玩项目和行程,需要的装备也都订购好了,不管林清隅和孟夏什么时候应下邀请,都能立刻用上。   听到林清隅这么说,他得意地邀功道:“按照你给的尺码,我提前在网上给你们订购滑雪服、雪鞋还有滑雪板,寄存在雪场的服务中心里。”   “我们等会儿过去的时候,直接去取就好了。”   “走吧,我开车!”   林清隅巍然不动:“山上的气温比较低,我们还需要换几件厚衣服。”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做了个送客的暗示。   “你不是说要换衣服吗?”   孟夏用食指戳了戳站在自己的房间里、翻着自己的衣柜的林清隅,“干嘛不回你的房间里去?”   他的心脏紧张地怦怦跳,刚才林清隅开门关门的动作太丝滑,他都不确定约翰走远了没有。   林清隅从衣柜里拿出两件羽绒服,举到孟夏的身前比了比:“你喜欢哪一件?”   两件羽绒服都是短款的,不同的是一件是鹅黄色的,一件是天蓝的,颜色浅嫩而明亮,不用穿上身,就已经将孟夏白里透红的脸蛋衬托得加倍俊秀。   虽然林清隅接受不了这些颜色出现在自己的身上,但换到孟夏的身上就是另一码事了。   ——他不得不承认,约翰说过的话确实非常有道理。   这么美好的孟夏,的确不应该总是裹在黑白灰的衣服里。珍珠就应该盛放在各种靓丽华美的绸缎之上。   好在,自己现在已经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来给闪闪发光的珍珠小猫打造宝匣了。   没有镜子,孟夏也看不出来这两件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效果。   不明白林清隅有什么好比划的,他只好低头看了看颜色,勉为其难道:“还是这件蓝色的吧。”   孟夏很少穿这么显眼的颜色。   无论是小黑猫本体还是人类形态,他都喜欢安安静静地将自己藏匿在角落里或者人群中。   小黑猫通体纯黑的毛发让他可以轻松做到这一点,习惯了隐身的好处之后,他在人类形态的时候,也格外热衷于给自己买黑白灰的衣服,无论男女老少,这都是最随大流的三色原皮。   但林清隅没有给孟夏第三个选择。   他只好微微皱巴着脸蛋选了相比之下更能接受的天蓝色。   嫩黄色什么的,让孟夏有一种自己是招蜂引蝶的花蕊的错觉,会吸引来周围人打量的视线。   看着孟夏微微蹙起几道浅浅折痕的白嫩额心,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怎么这么可爱。”   约翰还在一楼客厅等着,这个吻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孟夏微微脸热了一下,没有躲开,但是狐疑仰头:“哪里可爱了?”   他觉得林清隅只是想要找借口亲自己而已。 第66章   的确可爱。   林清隅发现了, 孟夏在回答别人的问题的时候总有种一板一眼的认真。   从来不会说“随便”“都行”。   问他想不想去滑雪,他不会回答“好”“可以”,反而会原封不动地顺着说“想”;让他挑衣服也是, 给他两个选择他就真的二选一。   呆得可爱。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 看着孟夏还在求知若渴地仰头盯着自己, 忍不住再次倾身在那双水润的眼睛上一左一右吧唧了两下。   “唔嗯~”   孟夏被他亲地先闭上了左眼, 又闭上了右眼,圆钝的眼尾被他挤得皱皱巴巴的。   他也不要解释了, 抢过衣服来赶林清隅走:“我自己穿就行, 你还是回房间去给你自己挑衣服的吧。”   ——孟夏现在不是怀疑, 而是确信了。   林清隅就是想亲自己而已!   换好衣服之后,约翰开车载着二人去滑雪场。   在室内换好装备之后, 还需要穿着雪鞋行走一段路程。雪鞋虽然是平底的, 但靴筒绑得很紧,走起路来脚腕活动有些受限。孟夏又是第一次接触, 直邦邦着踢着小腿好像刚被感染的僵尸。   林清隅慢悠悠走在后面, 一边含笑观赏孟夏笨拙的企鹅式走姿,一边随时准备在他摔倒的时候及时搀扶一把。   好不容易走出服务中心的大门, 孟夏刚松了一口气, 踩在雪面上的脚就出溜了一下。   “小心。”   林清隅及时从后面赶上来扶住他的腰, “步子别迈得那么大。”   “哦哦好。”   后脑勺撞在一块硬硬的胸膛上, 孟夏仰头倒看了林清隅一眼,结果只看见了他被滑雪服盖住了一半的喉结和锋利的下颌线。   他悄悄叹了一口气。   本来自己穿上雪鞋之后, 身高终于差不多跟林清隅追平了, 但还没来得及平视几秒钟,林清隅很快也穿好了雪鞋,身高差又被重新拉了回去。   就在他愣神的空档, 带着手套的右手忽然被人给牵住了。   孟夏刚才还不满意地耷拉着的杏眼一下子瞪得滚圆。   约翰就站在旁边呢,林清隅这么一动作,岂不全都被他给看见了!   看着孟夏圆溜溜的眼睛,林清隅忍不住想要揉揉他的脑袋,但抬手的时候只摸到了硬邦邦的头盔。   相比之下,他淡定得很:“担心你再摔跤,还是这样牵着比较稳当一点。”   “没关系,他早就知道了。”   对上孟夏依旧圆滚滚的眼仁,林清隅了然,开口补充道。   只是他这句话的安慰效果约等于无,孟夏一下子懵掉了:“这么快?”   要是约翰知道了的话,林清隅的姨妈知道了吗,他爸妈呢?   他盯着林清隅的眼神又是怀疑又是紧张,之前怎么不知道他的嘴巴这么大。   孟夏的脸上根本藏不住东西,林清隅担心自己在试用期的第一天就要倒扣分,赶紧给自己正名:“不是我说的。”   “你还记得端午节放假那天我去车站接你吗?”   “看着我抱着你的本体,他那天就猜到了。”   “只不过你睡着了,没有见到他。”   “你这是……”   理科生孟夏在词典里搜索了一会儿,怒而控诉道,“蓄谋已久?”   自己当时和林清隅还没有什么呢,他就背着自己在别人面前装出一副已经登堂入室的模样。   因为是在公共场合,他很有素质地小发雷霆。   他觉得自己的认知好像又被刷新了一次,到底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看着孟夏炸毛也只敢小声喵喵叫的样子,林清隅唇角扬起的幅度大了一些,薄唇下露出一线洁白的牙齿,他觉得孟夏的这个词的确用得十分恰当:“嗯,这么说也没错。”   “就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你还是到现在才发现。”   “才不是,明明是你表现得一点都不明显。”   “都没让我看出来。”   孟夏气鼓鼓地翘着嘴角往前走,因为手被人牵着,他怎么也走不远,不过好处是走得也很稳就是了。   听高兴了,他连自己原本是想兴师问罪的都给忘记了。   被突然吃了大力丸的小黑猫拖着往前走,林清隅跟在后面愉悦地笑出声,要是想要明显到那个程度,自己可能需要入室抢劫才行。   明明之前摸摸贴贴也不是一次了,而且连亲都亲过了,但这个隔着手套的牵手,却让孟夏的脸颊上涌上一阵又一阵的热意。   可能是因为旁边有许多来来往往的游客都在看着吧,他这么说服自己。   滑雪手套是连指的,戴上之后手变得鼓鼓囊囊的,林清隅的手没办法像正常情况那样将孟夏的手全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孟夏紧紧回握过去,担心布料太过光滑,会让两个人的手滑脱分开。   感受着软绵绵的棉套手套下,五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忽然抓紧了自己,林清隅先是一怔,然后胸腔里激荡过一股猛烈的暖流。   等到三个人走到初级雪道附近的时候,一个拄着滑雪板的红发女生走上前捣了约翰一拳,抱怨道:“我都等了你好久了,怎么才来?”   “看在是熟人的份上,我给你友情价,你倒好,差点放我的鸽子。”   孟夏注意到红发女生的穿着,跟一路上看到的滑雪教练的统一服装是差不多的,估计她也是这里的教练之一。   “那我可太冤枉了,今天真的不怪我。”约翰夸张地耸肩,“想要约热恋中的小情侣出门,简直比约爱打扮的女生还要费劲。”   “为了表示歉意,我晚上请你吃饭怎么样?”   知道约翰知道是一回事,被人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调侃又是另一回事,孟夏木着一张小脸,简直想要埋进雪地里降温。   朱迪用手指卷了一下从头盔中漏出来的一缕长发,转头挑眉对孟夏笑道:“这么没诚意。难道不应该是耽误时间的人请客吗?”   林清隅颔首一口答应了下来:“没问题,今晚我们请。”   和孟夏截然相反,他现在恨不得把两个人的关系昭告天下。   听到“我们”两个字,孟夏红着脸抿抿唇,隔着手套在林清隅的掌心里挠了挠。   低头难为情了一会儿之后,他慢慢抬起亮晶晶的眼睛来,鼓起勇气朝朱迪的方向回望过去,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将自己和林清隅放在了同一个位置上。   又纯又萌的表情,让朱迪看得在内心疯狂尖叫,就算是林清隅迟到一个小时,她现在都能理解了。 第67章   林清隅虽然不常玩这些, 但也掌握滑雪的基本要领,约翰不必多说,自然是玩得十分熟练, 因此, 这个教练是给在场的唯一初学者孟夏请的。   鉴于二人的情况, 约翰想了想, 给孟夏请了一个女教练。   但没想到,都被林清隅一视同仁地防备了:“不用, 我可以教他。”   约翰对此表示怀疑:“你自己都是个半吊子, 真的能行吗?别到时候在男朋友的面前摔得面子都没了。”   林清隅面无表情:“你要是不会说话的话, 可以不说。”   孟夏在旁边,弯着眼睛忍笑忍得辛苦, 丝毫没有因为被嘲笑的人是自己的新任男朋友就放水。   不过, 三人行变为了四人行,好处还是有的——约翰夹在两个人总算是没那么尴尬了。   “呼”, 他松了一口气, “我总算是不用当灯泡了。”   朱迪凉凉瞥了约翰一眼:“所以你的解决办法就是,把我找来一起当灯泡?”   “我可是付了钱的, 只需要拿钱不需要干活, 你应该感激我才对……”   他们两个人的语速越来越快, 身为非母语者, 孟夏和林清隅逐渐插不上嘴。   孟夏歪头凑到林清隅的身边,因为他刚学会怎么操控雪板, 动作还不太熟练, 只敢一点一点地往他的身边蹭:“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   他朝前面两个人的背影努努嘴,然后又转着黑眼珠在林清隅和他自己身上绕了一圈,“像是共轭灯泡。”   “是挺像的。。”   林清隅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他一边低声回答着孟夏叽叽咕咕的问题,一边神不知鬼不觉地越滑越慢。   他块头大力气也大,跟个铁秤砣似的坠着孟夏给他拖后腿,不知不觉之间,两个人就越落越远了。   直到约翰和朱迪的背影在白茫茫的雪地间,渐渐缩小成蚂蚁一样,混在了三三两两的滑雪的游客中。   两个人慢悠悠地滑过雪山间的一小片松树林的时候,孟夏忽然减速停了下来,有些笨拙地从脚底卸下雪板。   林清隅还以为他是累了,刚想要开口询问,就看见孟夏做贼似的东张西望,然后猛的挎住自己的胳膊将自己拽进了旁边的松树林里。   他的心跳不自觉快了一拍。   幕天席地,寂静无人。   林清隅高领滑雪服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放松了身体,任由孟夏将自己轻轻松松拽到了一颗覆满了白雪的三角松树下。   他的脊背撞到树干上,因为身量太高,一抬头发顶就会碰到低矮处的枝丫,不得不半低了头,眼眸微垂地看着孟夏。   “这是怎么了?”   孟夏舔了舔嘴唇,有些紧张地飞快道:“那个,我们在一起的事情,只有你不表哥一个人知道吧?”   虽然这里根本没有认识的人,就连躲起来都没有必要,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个什么劲儿。   “嗯。”   林清隅微微失望,目光静静描绘过孟夏被头盔框住的白净小脸,看起来一个巴掌就能覆盖过来。   “那最好不过了。”   孟夏的紧张消去了一些,有些忐忑地继续说道:“你能不能让他不要告诉其他人呀?”   林清隅薄削的唇线拉得平直,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树影将他的眸色投得愈发墨绿:“原来,你把我神神秘秘地拉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东西?”   “听起来不仅像是试用期,更像是地下恋。”   被他这么一说,孟夏才发现自己的表述确实有歧义,忙张口补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观察到林清隅的神色有些受伤,确认恋情以来,一直都是自己在提各种要求,还是针对林清隅的,他介怀也是应该的。   “我是想说,能不能先不告诉家里的长辈,至于其他的人…都随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圆钝的杏眼眨得愈发水润。   自己暗示得已经十分明显,要是林清隅想和好友分享喜悦或者炫耀脱单什么的,他都没有异议。要是他需要的话,自己也可以配合。   听完孟夏的解释之后,林清隅这才表示了接受。   “好,这个当然没问题。”   其实,就算是孟夏不说,他也不想这么快就让林父林母知道,林母那里或许还好,但林父一定不同意,他担心会将好不容易松口答应跟自己在一起的孟夏给吓到。   还是等到自己摆平一切之后再公开比较稳妥。   “不过,姨妈这边可能瞒不住,但她不一样。你大可把她当平辈看待,不用担心。”   “嗯嗯。”   在心里悬了好久的石头终于可以落地,孟夏放松地仰头抿唇朝林清隅笑了一笑。   刚才,约翰他们一直在旁边,自己都没有跟林清隅单独说话的机会。   “谢谢你!”   他攥了一下松软的滑雪手套,像是给自己打气鼓劲似的,忽然踮脚凑上前去,在林清隅的唇上吧唧亲了一下。   幸好林清隅低着头,孟夏才能这么精准地偷袭上去。但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又慌又没有经验,虽然亲得带响,亲的位置却歪了,软凉的唇瓣重重落在了林清隅的唇角。   一鼓作气亲完之后,孟夏的脸红得要爆炸,也不管自己亲没亲准,后退了两步就想要跑开。   不料,还没等他转身,就被林清隅长臂一伸瞬间给揽了回去。   两个人都穿着保暖的滑雪服,林清隅抱着孟夏,怀里满满当当的,他的手掌加重了几分力道,直到感受到衣服下细韧的腰才停止。   “这是谢礼?”   孟夏感觉都快要被林清隅给勒得喘不上气来了,抬手抵住他的胸膛轻轻推了推:“嗯,是…”   “好敷衍。”   林清隅锐利的眉眼愉悦地舒展开,其实已经被哄好了,但和满意并没有半分关系,“只亲一下就算了,还亲错了地方。”   他搂住孟夏的腰往上提了提,一边缓声教导着一边低下头去:“应该这样才对……”   低沉的声音逐渐化为呢喃。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两个人的滑雪头盔就结结实实撞到了一起。   孟夏下意识抬手捂住了头盔被撞的地方,因为有头盔挡着,他其实一点也不痛,就是被震得有点懵。   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之后,他“噗嗤”一声呲着小白牙笑出了声,两个人之间暧昧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   林清隅的脸色则是一片乌黑,恼羞成怒的架势十分明显,在看着他单手咔哒一下解开了自己的头盔扔到一旁之后,孟夏瞬间幸灾乐祸不起来了,猫崽一样被人一手捏住后颈一手解开了碍事的头盔,压着后脑勺凶狠地吻了下去。   两颗头盔一仰一倒地埋在雪里,而他们的主人一个无心搭理,一个有心无力。   “唔唔。”   孟夏不知道林清隅是不是在吻技上找回面子的意图,只觉得他亲得分外用力,薄唇落下来的时候,重重碾压在自己的唇瓣上,都快要将内侧的唇肉给磕破了。   沾染了寒气的滑雪手套表面冰凉,因此,林清隅并没有像上一次一样捧着孟夏的脸,一只手牢牢箍在的的腰上,另一只手隔着发丝压着他的后脑勺。   这个姿势,孟夏挣扎的空间更大,不安分地小动作一个接一个。   他并不是抗拒不愿,只是旁边的雪道上人来人往的,时不时就能听见雪板急速滑过的刷刷声和各种音调的惊呼声。让他有一种马上就要被人发现,甚至像是在跟林清隅当众接吻的错觉。   这种感觉让孟夏的肾上腺素攀升,既紧张又刺激的矛盾感揉捏着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加速咚咚跳着。   偏偏,林清隅的索吻又是那么地激烈凶猛,几乎将自己口腔中的每一丝空气都攫取殆尽。   林清隅将小巧纤细的人又用力往自己的怀里压了压,他也不太喜欢这个姿势,因为孟夏总是想要逃跑,他只好用更加深入的唇齿交流来将人留住。   灵活的舌尖在微翘的唇珠上舔了两下,叩开紧闭的齿关,小蛇一样嘶溜钻探进去,绞缠着另一条湿软红嫩的舌。   耳畔朔风呼呼地刮着,但还是掩盖不住津液搅缠的黏腻声音,孟夏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远处白茫茫的雪地,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也仿佛变成了一片空白。   微微的恐慌感和灭顶的快感湮没了孟夏,他抬起手臂来攀上林清隅宽阔的肩膀,想要推开他的桎梏,或者哪怕揪住他的衣服借一下力也行,可惜被手套束缚住的五指使不出丝毫的力道,努力了几下之后,无力顺着光滑的衣料垂落了下去。   “我不……”   感受到怀中人像软绵绵的猫咪一样就要滑落下去,林清隅的吮吻温柔了几分,但始终没有分开的意思,箍着孟夏的腰转了个方向,让他靠在了粗壮的松树树干上。   身后有了凭依,孟夏的确省力了不少。   刚才林清隅好不容易松缓了几秒,他趁机大口呼吸,口鼻共用,却不慎卷着对方粗粝的舌根,和着水淋淋的涎液咕咚吞咽了一口。   他瞬间僵住,又羞又窘。   林清隅却被那清晰的一声给硬生生逼红了眼。   他的虎口卡着孟夏的后颈反复摩挲那块软肉,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孟夏一个激灵,抵抗到一半的檀口瞬间张开,并且张得更加通彻,林清隅顷刻间长驱直入,直捣深处。   被林清隅的舌头抵着,孟夏红润湿漉的双唇无法合拢,细嫩口腔中的每一寸都被照顾着,吧嗒的水声伴随着急促的喘息节律。   身前人寸寸紧逼,孟夏耐不住踮了踮脚后跟,想要让自己更轻快一点,也将自己送了上去:“嗯…”   他猫叫似的轻轻哼着,温热的鼻息扑在林清隅的面上,软唇从他的人中擦过,留下一道亮晶晶的水泽。 第68章   两个人分开的时候, 唇间拉出一根细细的银丝,在孟夏的下巴尖上留下一道晶莹的水痕,林清隅一点也不嫌弃, 刚离开的双唇再次印了上去, 把着他小巧白皙的下颌反复吮舐, 最后以一个恋恋不舍的吻结尾。   知道这是最后的亲昵了, 林清隅最后的那个吻力道偏重,在空气中发出微微的一声“啵”。   孟夏却被吓了小小一跳。   他没有料到自己踮起了脚迎上去, 林清隅的唇却越来越往下, 不断落在下颌上的深吮浅吻更是让他的皮肤不由自主地轻轻战栗。   大白天的, 还是在室外,林清隅总不能继续往下吧……   直到一个比先前更重的吻落在孟夏精致的下颌尖上, 疑似马上就要越过边境线, 林清隅粗重滚热的鼻息也透过衣领的缝隙扑在他的脖颈上——   孟夏偏开头,用力往后躲了一躲。   原本, 他踮脚向前倾身, 脊背已经离开了树干几公分,这一躲就咚地一下撞在了树干上, 树干被撞得摇摇晃晃, 本来就被积雪压弯到极点、不堪重负的松枝抖了几抖, 两个人都没防备, 哗啦啦的雪盖倾泻下来,都被兜头浇了一身的雪沫。   “啊!”   孟夏跳了起来。   林清隅站在外侧, 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 两个人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树荫外的空旷雪地里。   为了防止碎雪掉进衣服里,孟夏雪白的下巴藏在滑雪服竖起的高领里,受惊的双眼睁得圆滚滚的, 乌黑碎发上覆着星星雪点,跟巧克力甜甜圈撒的糖霜似的。   他看向林清隅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的状况比自己还要惨烈一些。   孟夏站在靠近树干的里面,松树枝叶茂密,替他挡住了一部分雪花,但林清隅好巧不巧就站在伞状树盖的边缘,哗啦啦抖下来的雪一股脑都砸在他的身上了,站在那里,衣服上都在往下簌簌掉雪沫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孟夏赶紧道歉,上前去帮林清隅拍掉身上的雪花。   他都有点怀疑两个人是不是浪漫绝缘体了,不过是亲一下,开始和结尾都是由乌龙构成的。   林清隅抓住他软绵绵的手套捏了捏,心情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潋滟的唇微微勾着:“孟小夏,你这是打算谋杀男朋友?”   看到林清隅比平时红了一个度的唇色,孟夏的脸就忍不住发烧,他不知道自己的唇瓣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软嘟嘟的唇珠都肿了。   这次是自己理亏,他老老实实低头认错:“我以后会慢慢习惯的……”   孟夏不理解,大家都是新手上路,为什么感觉林清隅一点都不紧张或者生涩?   “但是,下次能不能不要在外面亲、亲了?”   孟夏原本只是想说一个“亲”字的,但这个字太烫舌头,他一不小心磕巴了一下,好端端的单字突然变成了叠词,弄得好像跟撒娇似的。   他的手在林清隅的胸前胡乱拍打,根本没注意到那一块地方到底有没有雪。   为了快速带过林清隅的记忆,他又催促了一句:“行不行啊?”   孟夏低着头,林清隅只能看得见他挺翘的鼻尖,鼻骨挺直,像一座小小的雪山,鼻头却略带圆润,纤薄的鼻翼轻轻颤动着。   这样撒娇和讨亲有什么区别。   林清隅做不到。   好在拒绝的理由十分现成。   他抬手抓住了那只在自己胸前作乱的手套,慢条斯理地翻旧账道:“等等,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刚才应该是你先亲我的吧?”   ——好像是哦。   孟夏呆了一下。   “亲一下可以,但不能像刚才那么亲……”   他语无伦次地找补。   “刚才是怎么亲的?”林清隅隔着手套捏了捏孟夏的手心,循循善诱道,“我们需不需要再拟一个合同,规定得详细一点,比如说,什么时候不可以亲,什么时候可以亲,亲的话……”   在孟夏呆滞的十几秒内,林清隅越说越不正经的提议接连不断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不需要!”   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接受了一段怎样不可思议的音频之后,孟夏猛猛摇头。   “你还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一口气说完之后,他从林清隅的桎梏中抽出手,跑开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林清隅没再强求,配合地松了松手掌的力道,含笑看着跑远的炸毛小猫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他知道孟夏害羞了,并没有追上去,而是迈着长腿慢悠悠跟在后面,任由他跑出了一小段距离。   在人越跑越远之前,林清隅才及时开口提醒道:“你的头盔还有雪板不要了?”   狂飙小猫绕了个圈,又慢吞吞走了回来。   孟夏走回那棵松树附近的时候,林清隅将雪板当做板凳,正坐在上面仔细清理清理两个人的头盔,它们也被刚才的小型“雪崩”给波及了。   担心松树上的雪盖还会有余震,孟夏绕到林清隅的另一边,扶着膝盖弯下腰看他干活。   两个头盔被一正一反地扔在雪地里,林清隅的是盔顶朝上,只有光滑的表面上落了一层雪,轻轻一抹就干净了,但孟夏的是盔顶着地,中空的圆头盔就跟个篮子似的,接了一头盔的雪,清理起来更加麻烦。   林清隅没有丝毫不耐,一丝不苟地掸着里面的碎雪。   低头的时候,孟夏注意到林清隅的头发上也还有没有弄干净的雪,有的已经化了,将他乌黑的发梢洇得湿漉。   “你可以学我。”他给林清隅做示范,“这样可以将看不见的死角上的雪花都抖干净。”   孟夏扑棱扑棱猛甩脑袋,黑色短发随着他的动作也哗啦啦甩出残影,像小黑猫的两只猫耳朵。   甩完之后,他顶着一头圆润蓬松的头毛看向林清隅,并且偷偷眨了眨发晕的眼睛。   林清隅做不出这样的动作来:“不用,他们很快就自己化了。”   说完之后,他狐疑地顿了一顿,自己现在的形象很糟糕么?湿雪该不会把自己发型都打乱了吧?   说起来,在没跟孟夏谈恋爱之前,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都是端肃整洁的,怎么反倒是谈恋爱之后,总是状况百出?   在他思绪漂移的空挡,孟夏稍微想了一想,然后摘掉自己的手套,晃悠着挂在脖子上的手套绳走到林清隅的背后:“唔,我帮你好了。”   “要不然,你的体温会更低的。”   “山上太冷了。”   他低头张开五指,用自己双手当做梳子,轻轻替林清隅掸掉头顶的碎雪,顺便梳理好微乱的浓密发丝。   孟夏低头的时候,他脸颊两侧的短发被风吹得垂落了下来,遮住了他的亮晶晶的杏眼和微红的双腮。   林清隅垂眸清理着孟夏的头盔,孟夏站在他的背后帮他清理着头发,温凉的指腹时不时滑过他的头皮,在他的的心中留下一道道涟漪。   状况之外,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   两个头盔都清理完毕之后,出乎孟夏的意料的是,林清隅竟然将他的头盔戴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第一下的时候没扣好,头盔的沿遮住了孟夏的眼睛,孟夏只感觉到眼前一黑,很快又亮堂了起来,雪面的反光刺激得他微微眯起猫眼,疑惑地抬脸看向神色如常的林清隅。   “这不是我的。”   他好心提醒道。   林清隅拽着头盔下面的两条带子,又替孟夏紧了紧,才咔哒一声扣上搭扣:“嗯,我知道。”   “你头盔的里面落进去的碎雪有点多,里面湿了,戴着不舒服。”   他双手扶正孟夏的头盔,左右端详了几眼是否确认戴居中了,然后才后退两步,将孟夏原本的头盔三下五除二给自己戴好了。   “走吧。”   “找不到我们,约翰给我发消息催了。”   孟夏张嘴:“我不……”   林清隅早有预料似的:“不准说不要。”   孟夏:“……”   “也不许说谢谢。”   “你看谁家的男朋友,整天谢来谢去的。”林清隅微微皱起眉头,伸手捏了捏孟夏的脸颊肉。   头盔将孟夏的小脸包得严严实实的,他又不胖,肉捏不太起来,只在他的指腹下软绵绵地蹭了蹭。   孟夏抬起水润润的杏眼瞅了瞅林清隅脑袋上浅紫色的头盔,和他身上不太搭配的纯黑滑雪服,重重点了点头,小声道:“好~”   “我知道了。”   “现在走吧。”   他将右手的雪板换到左手上,然后将右手伸给了林清隅。   林清隅略显诧异一扬眉,很快就张开手握住了。   右手被人牢牢牵住了,孟夏直手直脚地往雪道的方向走去,藏在手套里的手心渐渐沁出细密的汗意。   他能看得见,林清隅为自己改变了好多,自己也应该逐渐信赖他才对。   孟夏原本对自己的要求,是在家庭中做一个负责的人,把责任都更多地预设在了自己的身上,但他在此刻渐渐意识到,如果另一半足够可靠的话,自己是愿意将后背交付给他的。   ……   约翰的本来就是想带着林清隅还有孟夏出来玩一玩放松一下的,不想搞得太累,因此快到中午饭点的时候一行人就收拾收拾下山了。   体力运动了一上午,几人都饥肠辘辘,朱迪也没了大宰林清隅一顿的心思,直接带人进了山脚下的一个常来的餐馆吃饭。   一进餐馆的大门,充沛的暖气就铺面而来,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宛若两个世界。孟夏走在前面,找了一个靠近空调的四人桌,转身招呼林清隅他们道:“我们坐这桌吧。”   另外三个人都不挑,对此没什么异议。   孟夏给林清隅递了一个自以为隐蔽的眼色,让他坐在自己率先拉开的椅子上:“你坐这里。”   “……”   林清隅盯着孟夏骨碌碌的黑眼珠若有所思,这看起来十分不符合孟夏一贯的作风。   他依言坐下之后,一阵融融的暖风从背后吹来,林清隅瞬间了然,眉眼间浮起愉悦的笑意。   孟夏这是担心自己冷了。   就连约翰在旁边哔哔叨叨“怎么有人这么没眼色,还要让客人给你拉椅子”,他都罕见地没有反驳。   一桌人中只有朱迪是女士,尽管朱迪已经快把这里的菜吃腻了,但林清隅还是将菜单递给了她让她先点菜。   朱迪无奈地转了转笔:“那好吧,就让我来给你们点几道这里的招牌!”   林清隅听着约翰和朱迪叽里咕噜地小声讨论,到底是要给自己和孟夏点几道真正的招牌,还是点几道中看不中吃的菜式祸害自己。   就在他潜心记忆约翰点的哪几道菜是坑的时候,忽然感觉左手掌心一暖。   似乎有什么软绵绵又富有弹性的东西钻了进来。   直到把攥成拳头的手完全钻进林清隅自然张开的手掌里面之后,孟夏才也松开了自己的右手,将自己的略微汗湿的猫爪肉垫贴在他温凉的掌心里,给他暖手。   林清隅下意识翻手收拢了五指,指腹摩挲过孟夏柔嫩的手心中奇异凸起的梅花状肉垫。   这是……?   “投桃报李。”   孟夏正襟危坐目视前方,脸颊红得几乎要流番茄汁。 第69章   出门滑了一次雪, 孟夏虽然没学出个子丑寅卯的,但人却累坏了。   回到房间之后洗了个澡,就软绵绵趴在了床上, 下巴颌底下垫着一个枕头, 半阖着眼睛昏昏欲睡。   ——只不过不是自己的床, 而是林清隅的床。   刚在一起的小情侣, 难免黏黏糊糊的,虽然今上午也算是一直厮混, 但到底是在外面, 还有其他人在场, 比不上独处时的放松自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治疗的时候频繁接触,现在孟夏跟林清隅贴贴碰碰起来, 比一般刚在一起的小情侣少了一些忸怩。   因此, 两个人在各自房门前分开前,林清隅问他要不要过来的时候, 孟夏虽然没吱声, 但洗完澡之后,却打开房门悄悄咪咪探头了观察一小下, 在看见半掩的门的之后, 哧溜一下垫着脚尖钻进来, 又长又蓬的猫尾巴跟在后面一甩, 带上了房门。   孟夏的刘海长得有些长了,洗过之后愈发蓬松, 趴着的时候搭在眉间, 搔得眼皮痒痒的,孟夏懒得抬手,咬住上唇往上吹了几下, 几根零零散散的刘海被微风撩了起来,露出光洁白净的额心。   此外,还有额头中间一道半深不浅的红痕。   林清隅给他戴头盔的时候,带子系得太紧了,之前一直没机会照镜子没发现,刚才洗完澡之后,孟夏将湿漉漉的头发用手往后一抹,嚯,这才发现,自己额头的皮肤上硬生生被磕出了一道红痕。   他对着镜子用手揉了揉,发现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了去了。   这下好了,本体也破相了,人类形态也破相了。   孟夏惆怅地叹了一口气,下巴被软枕挤出双层肉。   他的本体是小黑猫,生性不喜欢水,幼崽期每每洗澡的时候,都是他最不乖巧的时候,比年猪还能扑腾,孟妈妈一个人几乎按不住他;后来长大了,洗澡都是速战速决,稀里呼噜一顿快冲。   没想到,林清隅洗起澡来居然那么慢,两个人明明是差不多时间开始洗的,到现在都快要一个小时了吧,他还没有从浴室里出来……   在水性方面,林清隅和孟夏的确截然相反。   等他沐浴完毕,将自己重新收拾一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床上趴了一条凹凸不平的人影。   林清隅走近了,才发现孟夏居然穿了一件浴袍,两只白生生的脚丫从浴袍的底下裸露了出来,搭在深灰色的床单上。   他眼神暗了一暗,哑声提醒道:“坐起来,这样趴着对腰椎不好。”   也不知道猫咪是什么奇怪的流体,下巴底下垫着一个枕头还能趴得舒服,不盈一握的细腰陷下去,臀部显得格外挺翘。   林清隅洗澡的时间太久,孟夏现在已经半醒半困,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嗯……”   他从鼻腔里软软应了一声,但实际上一点挪窝的迹象都没有。   林清隅手指动了一动,忽然上前一步俯下了身子。   旁边站着的人没了动静,孟夏的眼皮又开始耷拉下去,就在他犯迷糊的时候,冷不丁感觉到自己的肚皮底下插进来一只大手,和柔软的床垫截然不同,骨节硬邦邦的,还试图将自己和大床分离。   孟夏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刷地睁大了杏眼,睫毛不知道是洗澡的时候被水汽打湿了还没干,还是因为困倦沁出了泪花,黑鸦鸦一簇一簇的。   自己是小黑猫的时候,林清隅就喜欢把自己铲来铲去的,怎么现在变成人了,他还这么铲自己?   不过,孟夏到底是这么大一个人,和当猫的时候不一样,怕把他给摔到了,林清隅一只手将人从床上捞起来之后,另一只手紧跟着护了上去。   下一秒,孟夏就被人给像抱小孩似的,竖着抱在了怀里。   虽然他对于林清隅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自作主张“铲猫”的这个行为有些不满,但不用自己费力坐起来,他又勉强接受了。   孟夏很随遇而安将下巴尖搭在林清隅的头顶上,戳扁了他才吹好的发型,解释:“猫很软。”   林清隅用的洗发水和沐浴露都是薄荷味道的,他又洗了好长时间,整个都被腌入味了,在暖气融融的室内,闻起来很是清新。   “可以凹成很多形状。”   “那也不行。”   孟夏说话的时候,林清隅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发顶被什么柔软的东西一蹭一蹭的,不过,他并未因此而心软。   “很多损伤都是慢性的,即使你现在感觉不出来,随着年龄增长就会慢慢显现出来的。”   虽然,对于现在的二人来说,“年纪大了”还是一个很遥远的、未知的事情,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孟夏的眼睛还是乖顺地眯了眯。   一边说着,林清隅将铲起来之后的孟夏翻了个个儿,本来是想将他放回床上坐下的,可抱人的时候,一只手揽着孟夏的后腰,一只手托了一下他的臀部,手掌刚触碰上去,人就愣住了。   怪不得刚才看起来圆滚滚的,原来底下藏着一条猫尾巴——只不过孟夏身上穿的那件浴袍太长了,一直快要盖到脚踝,又因为他窝在床上,皱出了好几条褶子,所以自己一时之间才没有看出来。   转瞬之间,林清隅的脑子里想过了很多内容。   率先划过的,是姨妈送来的那身睡衣,他之前还在思考,要怎样才能让孟夏穿给自己瞧一瞧。   林清隅虽然本性疏淡,但不是圣人,在心爱的人面前,更当不了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对于…人身猫尾这件事,他自然不能免俗。   他没有料到,还没等到自己开口,孟夏居然就十分自然地显露出来了。   林清隅想到的另一个则是,孟夏现在这幅形态,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把他放到床上或者椅子上坐着了。要是贸然放下的话,万一压到他的猫尾巴怎么办?   脑海中思绪纷纷扰扰,他的肢体动作却反应了自己最真实的潜意识,抬起手掌来在孟夏的臀部又轻轻摸了一摸。   蓬。   软。   且不仅仅是一种软。   为了跟随人类形态的身高体重,避免太不协调,林清隅能够感受得出来,孟夏的猫尾巴等比例变大了不少。他本来就已经是一只长毛小黑猫了,现在尾巴毛的毛量更是爆炸,摸上去又长又软的,粗细像鸡毛掸子,但手感却像是陷入了一团棉花云里。   另一重软,则来自于孟夏饱满的臀肉。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林清隅凸起的喉结忍不住滚了几滚。   成年男人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一只大手覆盖上去,不仅摸到了猫尾巴,连猫屁股都也摸到了。   不是纯粹的软,而是带着微微的弹性,而且,林清隅发现了,就算是没有顶着猫尾巴,那里也足够挺翘圆润了。   !   “你怎么摸我?”   孟夏慌乱不已,蹬着两条小腿踢在了林清隅的身上。   怀里的人跟条大白鱼似的乱扑腾,林清隅抱不住他,将人放在了床上,站着。   踩在床上之后,孟夏比林清隅还要高了,居高临下地低头俯视他,圆杏眼压成邪恶小恶魔型,湿润润的眼神里充满了吃惊与控诉。   刚才,自己想的是一片温馨的场景,林清隅想的居然是…吃自己豆腐!   林清隅眼神躲闪,握拳咳了一声,将一切都归咎为自己的钻研精神:“之前,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像你这样的,所以比较好奇。”   听起来,自己像是他见过的第一条毛茸尾巴?   孟夏藏在浴袍底下的猫尾巴轻轻摇了摇,浴袍下摆顿时像是层层叠叠的麦浪一样泛起了金色的涟漪。   唔,反正两个人已经是情侣了,摸就摸吧。   这么想着,他很快就被哄好了。   不过,孟夏伸手拢了拢浴袍的两片衣摆,拽紧了,红着脸认真告诉林清隅:“就算是你没见过,那我也不能给你看。”   林清隅要是想要看到全景的话,除非……自己把衣服都脱掉才行。   对于现在来说,还是太快了,他做不到。   林清隅也没禽兽到那种程度,自然不会强求,也明白不能操之过急的道理,不过,他口中却故意逗弄了人一下,挑眉道:“不给我看,怎么还要亮出来?”   “这么坏。”   “那是因为,我好累了。”一边这么说着,孟夏挪了个位置靠着床头坐下了来,“可惜胡须被烧掉了还没有长出来,就只好把尾巴放出来。”   部分或者全部转换为本体,对于所有种族的公民来说都是一种最有效的放松方式。   孟夏在床上坐下的时候,林清隅看到了,因为有衣服挡着,猫尾巴没办法翘起来,于是自动歪了一歪,贴着孟夏的右腿边垂落了下去,完美解释了他对于猫尾巴会不会被压到的疑惑。   只不过,纤细的人影就跟没有骨头似的,窝在墙边和床头的夹角,蜷成一个懒洋洋的姿势,仿佛下一秒就要顺着床头流淌下去了。   孟夏盖在浴袍底下的猫尾巴尖不高兴地往上顶了一顶,将布料顶出一个小鼓包:“才不是坏猫。”   他不是坏猫,林清隅却是坏蛇。   “累了的话,怎么不呆在自己在房间里?那样的话没人看得见,你就可以放心变回小黑猫了。” 第70章   因为孟夏也想和林清隅多待一会儿, 没有任何人打扰的那种。   明知故问。   他明明是知道的。   因此,在林清隅坐到旁边的时候,孟夏往里面挪了挪。   床很大, 位置足够坐下两个人, 很显然不需要给自己让位置——林清隅只能理解为孟夏是在远离自己。   他也跟着往里挪了挪。   孟夏被林清隅挤得没有地方了, 他本来就靠墙坐着, 现在都快要变成贴在墙面上的猫饼了。   他踢了踢小腿。   浅金睡袍像花瓣一样往两边分开,滑落, 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肌肤。   阳光和静谧一齐在这一方空间内流淌, 林清隅缓声问:“怎么不说话了?”   一分钟之后, 孟夏说话了:“讨厌你。”   睡袍的下摆逶迤垂在床面上,孟夏的两条白藕段一样的小腿露出来了, 随之露出来的还有一条漆黑蓬松的猫尾巴。   猫尾巴的长度大概到他的小腿肚中间, 但比小腿还要粗,像盖布揭开之后的礼物彩蛋, 左右晃悠着强调自己特别的存在。   黑的纯粹, 白的耀眼,并排在一起对比强烈。   “可是, ”林清隅一把精准握住了那条每次朝右晃悠过来的时候, 都会扫过自己的手背的猫尾巴尖, “你的尾巴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林清隅的肤色也很白, 是那种冷白的色调,但同样的黑猫尾巴握在他的手里, 生出的却不同的既视感, 由于屈指握拳的动作,他宽大的手背上浮起几道淡蓝色的青筋,配着指缝里漏出来的几缕纯黑猫咪毛发, 莫名有些色气。   更难以启齿的是,孟夏感觉到了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自己的尾巴尖一点点蔓延到尾椎骨,脊柱,然后直顶到天灵盖。   对这种感觉,孟夏已经不是一无所知了,和林清隅接吻的时候,他也会生出这样的感觉,但他和这种感觉又没那么熟悉,或者大胆预言,无论经历过多少次,都会忍不住发烫战栗。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尾巴在林清隅的手里僵成一条猫棍,偏偏那人还一直用手指轻轻捋着。   孟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原本柔软灵巧的猫尾巴被越捋越直,越捋越直,变成了路边的树杈子。   他试图把自己的猫尾巴努力往回抽,在这一瞬间,他都不想承认这条尾巴是连接在自己的屁股上的了。   “……众所周知,猫的尾巴和猫是两种不同的生物。”   尾巴召回术失败,他涨红了脸,于是仗着隔物种如隔山,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开始给林清隅胡乱科普。   “它们有的时候,比较不听话。”   一边说着,孟夏把自己都给说服了,说完之后还点了点头:“嗯嗯。”   余光里,他看见林清隅轻轻笑了一笑,不知道在笑什么:“原来是这样吗。”   “我觉得也是。”   孟夏的嘴巴和尾巴是两种不同的生物。   尾巴总是很软,而嘴巴,有的时候很软,有的时候很硬。   林清隅既然被自己忽悠住了,怎么还不松手?   “尾巴,”孟夏暗示性地用小腿碰了碰他,“还我。”   好消息是,他的尾巴的确回来了;坏消息是,是用小腿换的。   林清隅刚一松手,猫尾就嗖地一下消失了,钻到孟夏的腰后顾涌顾涌,然后从左腿旁边探了出来。   他接住了孟夏的脚踝,皱眉打量:“腿怎么了?”   往常,孟夏变成小黑猫的时候,踩在自己的腿上走来走去都有劲得很,他都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腿部肌肉凹下去四个梅花状的小坑。   这会儿一米八的人,怎么力道比猫咪还轻飘飘。   林清隅的洞察力的确很敏锐。   在今上午的滑雪运动中出了大力之后,孟夏的双腿不像是尾巴那么有活力,在挣扎与不挣扎之间纠结了小一会儿,他选择了实话实说:“有点酸,有点软。”   所以踢人都没力气了。   不过,好在孟夏本来也不是那种喜欢用猫爪揍人的暴躁小咪,只是实在忍不住想要用肢体动作表达一下自己内心的不满。   所以对于没有打痛林清隅这件事,他也没有那么在意。   只是,孟夏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当了二十多年的文明猫兵,小学期间还拿过六张奖状,对着林清隅,却一次两次“不文明”起来。   百思不得其解,他将自己的行为归咎于,今天真的是太累了,所以控制不了脾气变坏也情有可原。   林清隅瞬间了然:“估计是平时疏于锻炼,等会儿晚上泡个热水脚。”   “对了,你不是喜欢打排球吗?”提起这个,林清隅的心里就有些醋意,“怎么?”   要不是碰巧说到这里,他都快要忘记了,孟夏对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体育生崇拜得不得了。   只有会打排球这一个勉强的长处而已。   是呀。”孟夏点点头,没察觉到林清隅身上飘出来的酸味儿,只有真心实意的苦恼,“所以每次周末训练完,我都会胳膊痛。”   “一痛一个星期,这样循环往复。”   “不过,周彬学长教了我一套运动前拉伸和运动后放松的方法,我还没试过呢……”   孟夏突然想了起来,一骨碌坐直了就想下床去拿自己的手机:“他还录了一个教学视频发给了我,你累不累,我去找一下!”   林清隅的手纹丝不动,甚至捏了捏掌中伶仃的脚踝。   孟夏不知道林清隅是不是按到了自己的麻筋,顿时小腿肚一软,整个人险些歪进他的怀里。   林清隅的眸中蕴着体贴入微的笑意:“你不是说累了吗?拉伸运动不还是需要自己活动身体吗?”   “可以不用那么麻烦,我帮你按摩一下放松肌肉,也有一样的效果。”   略作思忖,他找到了一个更加具有说服力的理由:“我家三代从医,我虽然没有继承长辈的衣钵,但耳濡目染,对人体经脉穴位也略有了解,还能顺便帮你按揉一下穴位。”   孟夏将信将疑地歪了一下脑袋:“真的?”   林清隅表情正经地点头。   孟夏他有些动心了。   自己动和别人动两个选项摆在面前,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择吧。   躺着就有人服务这种好事,真的很舒服。   更重要的是,没有一只猫咪可以拒绝按摩的诱惑。   他思想很单纯、意志不坚定地答应了下来:“好欸~”   孟夏本来是习惯性想说谢谢的,但想起林清隅上午才跟自己说了什么,窘窘地红了一下脸,手撑在床面上支起身体,飞快在林清隅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啾咪!”   -   两个人换了个姿势,林清隅改为侧坐在床沿边,孟夏挪到外侧,依旧是靠着床头伸直了双腿坐着,两条笔直的小腿搭在林清隅的大腿上。   因为小腿被垫高了,孟夏穿着的睡袍一直滑落到腿弯处,露出白皙微粉的膝盖。   蓬松的猫尾巴左摇右晃,缓解着此时紧张又隐隐含着期待的心情。   由于他两条腿打直了,膝盖左右各有一个清浅的小窝。   林清隅炙热的视线从孟夏的膝盖打量到脚趾。   好白。   孟夏更喜欢穿长裤,夏天也不例外,没怎么见过阳光的双腿白得像玉。   只有脚腕处环着两圈略深的肤色——是他穿短筒袜晒出来的隔离带。   但也只是和他原本的肤色相比略深一点而已,总体来说,还是十分白皙的。   看着那两圈晒痕,林清隅反而觉得更合心意了。   要是用手指握住的话,就看不见了吧?   他的眸色加深了几分。   孟夏被林清隅看的手足无措,有种他中午饭没有吃饱,想啃一口自己的错觉:“你怎么还不开始啊?”   他忽然有些后悔起来,自己还答应了他帮自己按摩。   猫入蛇口,和羊入虎口、兔入狼口有什么区别?   林清隅收敛了一下视线:“马上。”   “因为每个人的腿长短不一样,我需要先确定一下各个穴位分布在哪里。”   ——林清隅说的自然是含真量为百分之零的谎言。   他平常那么忙,哪有空了解什么医学知识,而且,他们家三代从医虽然不假,但是从的是西医,和中医不仅八竿子打不着边,还隐隐相轻。   那会儿被人从床上铲起来的时候,孟夏嫌弃林清隅的骨节硬邦邦的,硌得自己肚子痛,林清隅的感觉和他正好相反。   无论是孟夏的肚皮,还是小腿肚,都是软绵绵的。   刚洗过澡的肌肤吸饱了水分,剔透莹白,像是在热汤里煮得糯糯的汤圆皮。   按揉的时候,会随着自己手指的力度时不时凹下去几道痕迹,一不小心捏种了,软肉还会从指缝里溢出来。   大概是由于骨架小,孟夏看起来身形纤巧清瘦,但没长骨头的地方肉又很丰盈。   林清隅顺着孟夏的小腿骨一寸寸抚摸下去,按摩几下就会借着按揉穴位的名义,在他柔软的小腿肚上一本正经地捏两下。   只是,也不能捏得太频繁,会被怀疑。   而现在,孟夏依然觉得他的指骨硬邦邦的,但又很有力。   屈指用关节碾过自己的小腿的时候,过度使用的肌肉深处传来一阵阵酸麻,又痛又爽。   ——虽然林清隅毫无经验,完全是凭着感觉按摩的,但不得不说,他瞒天过海的心理素质和装模作样的表演能力都十分不错。   这是大概是学霸的一个优势吧。   享受着照顾到自己的每一寸皮肉的按摩服务,孟夏逐渐开始心猿意马,猫心黄黄。   好几个瞬间,他都觉得林清隅不像是在按摩,而像是弹琴,轻拢慢捻,抹复挑。   孟夏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林清隅的手部状态。   手指很长,拇指和食指合在一起可以很轻松地圈住自己的脚腕,指腹光滑,没什么茧子,倒是很符合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少爷身份。   相比之下,指根和掌心就显得有些粗糙了,大概是锻炼留下的痕迹,摩挲过自己的腿肉的时候,会带着微微的剐蹭感。   除此之外,孟夏还发现了林清隅身上唯一一个不好看的地方。   他的中指第一个关节侧边有一块颇为明显的凸起的厚茧。   孟夏对此很熟悉,那是经年累月拿笔写字磨出来的的痕迹。   他也有,但没那么明显,而且上了大学之后,写字比初高中少了很多,笔茧也消去了不少。   但林清隅的,还是很顽固。   孟夏的猫眼一错不错地盯着林清隅瞧来瞧去,猫尾巴也渐渐耐不住,若有若无地扫过林清隅的手腕。   想要拉开他的手,又想要跟他贴贴蹭蹭。   不过,更多时候,孟夏还是坚信这的确是正儿八经的按摩,自己的两条小腿变得热乎乎的,很像是他之前在网上冲浪时看到的、按摩穴位之后的反应。   他眯着眼,不知道自己现在完全是一副任人予取予求的模样,他要是现在是小黑猫的话,早已经瘫软成一滩热巧克力酱了。   黏糊糊,香且甜。   好热。   他瞥了一眼林清隅,发现林清隅俊逸的面容也微微发红,刀裁般的鬓角氤氲着隐约的汗意,浓密的短发显得愈发鸦黑。   能让他一个变温种族出汗,看来是真的很热了。   孟夏往前倾身,抬起一只手来,用软软的指腹抚过林清隅的鬓角:“你要是累了的话,就休息一下吧?”   “我现在觉得舒服多了。”   林清隅的呼吸声一顿,很快在安静的房间内变得明显起来。   他侧了侧头,让孟夏的小手更加亲密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缱绻的意味太明显,孟夏耳根一红,抽回了自己的手,把娇贵的真丝布料揉皱成一朵花。   “不信你看。”   为了转移话题,他轮流蹬了蹬两条小腿,让林清隅看自己的动作变灵活了。   但孟夏忽略了,自己的两条腿现在是搭在林清隅的大腿上的。   占地面积也比纯粹的小黑猫形态要大很多。   软绵绵地蹭在林清隅的身上,本来就足以挑战他薄弱的意志力了——   孟夏听见林清隅抿唇闷哼了一声。   他无措地低头,然后就猝不及防地看见了对方双腿之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抬头的凸起。   没有特殊情况的时候,林清隅穿的是应季的羊绒两件套式睡衣。   布料柔软贴肤,所以孟夏能够看得很清楚。   无论是变化还是形状。   一大坨。   好久之前在孟夏的脑海中回收过的黄色废料又从垃圾桶里不听话地跑了出来。   好大。   不知道是一根还是两根。   他希望是两根,但按照生理知识来推断,人类形态下应该只有一根。   那也太大了。   孟夏睁大了双眼呆呆盯着,嘴巴微微张开了一小条缝。   他没注意到林清隅此刻压满墨色的双眸,紧紧盯着自己,恨不得将整个人吞吃入腹中。   “啊!”   就在孟夏大脑宕机的时候,忽然眼前一暗,被人用力捂住了双眼压倒在床上。   “你要是再这么看下去的话,我会误解的。”   凌乱粗暴的吻如骤雨般落在孟夏的唇上、脖颈上,锁骨上。   此刻,无人在意猫尾巴会不会被压到。   孟夏两片式的睡袍散成了大v领,腰带虽然系着,但和没系也差不多了,并没有起到什么看守门户的作用。   失去了视觉之后,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成百上千倍。   汩汩流淌的颈动脉处被人亲昵又危险地舔吻着,他仰头拱腰急促地喘息着,呼吸声破碎不成调子,从脸颊到耳根都红成了一片,殊不知这样更加把自己更加送入了捕食者的口中。   不知道是不是孟夏的错觉,他总觉得,又什么尖利的边缘轻轻划过,让在所过之处的敏感肌肤上竖起了一层浅浅的汗毛。   -   重见光明的时候,猫尾巴早就已经羞耻地收回了孟夏的腰后,紧贴着尾椎骨学兔子尾巴,卷成了彩虹棒棒糖的形状。   把他的睡袍顶出好大一个凸起。   孟夏抖着睫毛,平复着自己紊乱的呼吸。   虽然刚刚才分开,但紧贴在一处,两个人都有再次擦枪走火的迹象。   孟夏用力咽了口唾沫,努力使自己黏糊的嗓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和事后眷恋期有异曲同工之处,他不太舍得就这么回自己的房间,于是找了个纯洁的话题。   “给我讲讲你的事情吧。”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孟夏是想问一下林清隅有关他的形态紊乱症的事情的。   但又担心戳到他的痛点,最终还是换了一个问题。   说出口之后,孟夏又觉得这个问题也挺好的。   他们虽然在一起了,但是对彼此的了解仅限于现在。   不知道探索欲是不是真正爱上一个人的表现,他突然有点好奇林清隅小的时候的事情。   “我也可以把我的讲给你听。”   林清隅顿了一下:“我小时候,和现在的区别不大,很无聊。”   他虽然口中这么说,但还是依言低声讲述了起来……讲到自己高中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提到了自己突然患上形态紊乱症的事情。   孟夏担忧地看向他,眉头纠成一个小小的线团:“你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了呀?”   他知道,很多学业负担过重的高中生都会患上抑郁症或者焦虑症,形态紊乱症他虽然是第一次听说,但从原因来看,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从林清隅刚才的讲述中,他能猜测得出来,家里对他的要求很高。   这一次,林清隅摇头否决地很快:“没有。”   “但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从小到大,他在同龄人中都属于一骑绝尘的优秀,就算是有压力,也应该是别人有,而不是自己有。   以前,林清隅对别人的赞美或者羡慕是没什么感觉的,但在孟夏的面前,他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居然像是孔雀开屏似的轻描淡写地炫耀了一下。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又有些小小的后悔,这也太不稳重了。   林清隅抿了下唇。   就在他心中懊恼的时候,孟夏开口了。   出乎林清隅的意料的是,孟夏说的既不是真心实意的“哇塞”,也不是礼貌客套的捧场。   “其实有很多时候,拔尖的人压力反而更大。”   “他们有的时候不觉得,只是习惯了而已。”   “或者是身边的人的行为,让他们习惯了。” 第71章   孟夏摇了摇自己舒服了许多的小腿, 又低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自己试探着伸出来的尾巴尖,他忽然生出一个想法。   “你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潜在压力太大了, 虽然你自己并不那么认为, 所以才会, 患上形态紊乱症?”   就像自己平常一样, 累坏了的时候就特别想变成小黑猫,团在地毯上呼呼睡一觉。   谈起这件一点也不光明伟岸的事情来, 林清隅的面部线条微微紧绷起来, 他摇了摇头:“秦医生也有过这种猜测。”   精神和心理状况确实是致病的常见原因之一。   孟夏能联想到这一点, 作为专业人士的秦医生自然早就想过了。也让林清隅做过相关评估,但结果显示仍在正常范围之内。   看起来他的形态紊乱症并非受此影响。   找不出真正的原因, 各种治疗方法也都尝试过, 但都收效甚微。   不过,通过对林清隅生活轨迹的了解, 秦医生还是更倾向于从疏导他的心理状态入手, 建议他不要把自己安排得太紧,在空闲时间多尝试一下丰富的娱乐活动。   直到“毛茸茸抚慰法”这个听起来很荒谬的方法撞上门来。   一方面, 秦医生是确实找不到新的治疗方法了, 有些急病乱投医的意味, 抱着“万一有用呢”的念头打算试验一下;另一方面, 他琢磨了一下,本体为毛茸茸种族的公民, 确实大部分都可爱亲人, 这个方法点名要“毛茸茸”才能进行“抚慰”,说不定也是看中了他们的疗愈作用呢。   对待林清隅这种无论从物理还是心理上都是万年大冰山的人,别说还真有点儿合适。   “哦哦, 这样。”   孟夏有些沮丧地耷下眼尾,也对,秦医生这个研究了好几年的专业人士都没能找到突破口,自己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误打误撞对了呢。   快五年的时间,林清隅其实已经习惯了,加上最近因为孟夏的功劳,紊乱症状确实减缓了许多。   之前,他视此病为自己人生轨迹中的败笔,偶尔还会生出,自己这种本来就枯燥刻板的生活,就算是破罐子破摔了,也没什么的想法。   但遇到孟夏之后,这种念头逐渐转变。   从对治疗无可无不可,到因为孟夏的举动而心中泛起波澜,再到开始期待下一次见到孟夏。   最后到就算是病好了,也不不想再把人放走。   抬手抚了一下孟夏柔顺蓬松的发顶,鼻尖嗅到他和自己同款的薄荷洗发水的香气,林清隅凝肃的眉宇逐渐舒缓。   他想了一想,搬出自己从前的病情安慰孟夏道:“不用太担心,现在不是已经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吗?”   “之前,为了维持白天的稳定,我每天晚上都会变回本体。”   “有几次晚上和你见面的时候,我都担心要是突然维持不住形态的话,会把你给吓到。”   “谁知道,你根本就没有意识到。”   孟夏仰了一下头,脑袋在林清隅的掌心里蹭了蹭,眼神闪动:“你是说,每天晚上都要变身吗?”   “怎么?”林清隅垂眸盯着孟夏骨碌碌乱转的黑圆眼珠,长指从他的侧脸一路慢慢滑下来,一下下摩挲过他皮肤细嫩的眼尾,“现在吓到你了?”   早知道就不拿出来说了。   自己要是不说的话,某只迟钝到过分的呆猫本来发现不了,反倒是告诉他之后,起到反作用了。   “可惜晚了。”   每次眨眼的时候,孟夏的睫毛都会扫在林清隅的指尖神色,有些略微的阻碍感,他伸手覆在林清隅的手背上,往下扒拉了一下。   温热柔软的触感贴上来,林清隅还没来得及微笑,狭长的眼眸中就转瞬间布满了阴霾。   孟夏嘻嘻一笑,两只大大的杏眼眯成了月牙弯:“这么听起来,你好像灰姑娘哦。”   本来,林清隅才是那个病人,应该自己安慰他的,却让他反过来安慰自己。   他还问会不会吓到自己,是因为之前经常有人被吓到吗?   孟夏想告诉林清隅,大黑蛇其实一点都不可怕,他虽然体型庞大,长相阴戾,初见的时候…嗯…确实会被吓一跳,但其实从头到尾都没做过伤人的事情,张牙舞爪也只是装模作样而已。   ——至于,捏猫爪垫和吸猫肚皮,很冒昧是不假,但还没到被判处人际死刑的地步!   林清隅被孟夏的笑容晃了一下眼,又在他澄澈的瞳仁中看见自己阴沉的模样,狼狈地扭头躲闪了一下。   几秒钟之后,他又很快转回脸来,故意面无表情地朝着孟夏咧了一下薄唇:“你见过这么可怕的灰姑娘吗?”   孟夏睁大了眼睛,在林清隅淡红的双唇间看见了几颗比平常更雪利的牙尖,就是它们,在半个小时之前剐噬咬蹭过自己颈侧的皮肤。   他伸出一根食指抬高探了过去,用指腹磨了磨其中一颗尖尖:“嗯……”   认真感受了一番之后,孟夏轻轻皱了一下脸:“确实比我的锋利好多。”   “怪不得咬得我有点疼呢。”   他和林清隅脸对着脸,也做了一个眯眼呲牙想要咬人的表情。   林清隅的神色在这几分钟之内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变了又变,最后融化为了一个彻底放松的淡笑:“嗯,都是我的错。”   就他那一排整整齐齐的小白牙,就算塞到嘴里让他咬怕都咬不破油皮。   “过来我给你看一看,咬出血了没有。”   怎么可能咬出血啊?   孟夏先是震惊地瞥了林清隅一眼,在意识到他也开始胡说八道之后,猫球一样骨碌碌滚进了他的怀里。   -   一想到林清隅每天把自己安排得那么忙碌,居然还不觉得压力大,,孟夏不禁感叹,他简直是传说中的“先天加班圣体”。   可惜按照他的家境,应该当不了打工人,只能变成更加万恶的资本家。   “你是从小就觉醒了这种‘班灵根’吗?”   这个角度,孟夏只能看见林清隅的下颌,侧歪着仰靠在他的胸膛上,用脸蛋蹭了蹭他柔软舒适的羊绒睡衣,唔,还有他软硬适中的胸肌。   之前都是自己毛茸茸,林清隅光溜溜,现在反过来了,他也想趁机享受一下。   林清隅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枕感觉起来更舒服:“这可能有些困难。”   “毕竟没有哪一个小孩子喜欢写作业和上辅导班。”   “这么说也是。”   孟夏心有戚戚地点点头,如果说小的时候他还羡慕过别人有课外辅导班上而自己没有的话,他现在只想穿越回去狂敲自己的小猫脑袋。   不过紧接着,他又因此生出了一个新的疑问:“你们家很有钱吗?”   不知道话题为什么跳跃到这里来了,林清隅有些疑惑,但略作思忖之后,他还是说了一个数字。   孟夏的反应却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他慢慢把眉毛皱成弯弯曲曲的蚯蚓:“也不是那么有钱嘛……”   林清隅慢慢皱起了眉头。   什么意思。   孟夏是觉得自己家太穷了的意思么?   也对,自己之前都是按照雇佣员工的标准给他发工资的,现在变成男朋友了,的确不能还像之前那么小气。   还是说,在约翰家玩的这段时间,往来的客人都颇有身家,让孟夏觉得自己的条件也就一般般了?   孟夏还记得当初上初中的时候学历史,老师在讲台上讲知识点,他热爱看清宫剧的女同桌用小纸条偷偷跟他讲八卦,说古代皇子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孟夏吐了吐舌头:“突然觉得,下辈子也不是那么想投胎当皇帝了。”   女同桌:“你不当,那我也不当了。”   “听你那么讲,我还以为你们家富可敌国呢,”孟夏摇头不解道,“有皇位要继承那种——”   话音未落,他身后靠着的林清隅就站了起来,还把他也给抱到了床边,拿来拖鞋放在脚下:“虽然没有皇位继承,也能养得起一百个你。”   “啊?”   孟夏茫然抬眼,不知道林清隅这是要做什么。   养得起就养得起,为什么还要站起来说话。   关于孟夏的解释,林清隅一个字也没听见,只能听得到自己被男朋友质疑了,胜负欲一下子上来,他言简意赅道:“出门,花钱。” 第72章   拖鞋被人放到脚边, 孟夏下意识地抬起双脚,一点点拱进拖鞋里面。   穿好鞋子之后,孟夏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林清隅就站在旁边抿唇抱臂, 一言不发地等着。   他眨了眨茫然的眼睛, 终于逐渐反应过来, 为什么要出门了,连忙“哎呀”一声。   “你知道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清隅终于动了一动, 却是弯腰将人像是洋娃娃一样轻松从床边搂着腰提了起来。   “我不知道。”   他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很差劲, 在滑雪场索吻的时候撞到头盔,刚才聊天的时候又在孟夏的面前暴露了自己不完美的一面, 所以打定主意就算是用钞能力, 也要挽回一番自己的形象。   “今天好累了,就不要出门了吧?”   孟夏顺势变成软趴趴的面条人, 将下巴拄在了林清隅的胸前。   林清隅给把他从自己的怀里剥出来, 低着头给他系围巾:“我们开车出去,不用你走路。”   林清隅是第一次干这种伺候人的事情, 手脚生涩, 又是居高临下, 光想着要缠得紧密一些保暖了, 结果一不留神就把孟夏的下半张脸给缠进去了。   ……   孟夏不得不腾出手来,把自己的嘴巴给扒拉出来, 他又想到一个理由:“我们现在是在国外呢, 要是买太多东西,到时候回去的时候多麻烦。”   林清隅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以托运。”   孟夏下意识道:“那要花多少钱——”   刚说完,他就感觉到整个房间里静了一静, 悄咪咪抬眼,林清隅正面色不善地瞅着自己。   糟糕,好像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孟夏咽了咽口水,谨慎地将淡粉色的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然后又捏起手指作了一个无声拉拉链的动作。   看着他那双忽闪的大眼睛,林清隅又气又好笑,一腔郁闷无处发泄,只要咬牙在的唇上狠狠嘬了两下。   只是孟夏将唇瓣抿得太紧,林清隅只能勉强在他的人中和下巴上胡乱吃了点豆腐。   -   林清隅问借了车,又在导航上鼓捣了两下,便驱车载着孟夏驶往当地最大的商场。   这里前几天刚下过雪,屋顶上还覆盖着一层皑皑白雪,沿街异国风情十分浓厚,或深红或灰蓝的尖顶建筑从眼前依次闪过,中间时不时夹杂着一座造型古朴的教堂。   天冷没办法开窗,孟夏将脸贴在车窗玻璃上,睁大了眼睛看着外面的景观,挺翘精致的鼻尖被压扁成圆圆的一点。   汽车在街道上呼啸而过,无论是截然相反的季节,还是风格迥异的建筑群,还是这段时间来黏糊甜蜜的日常,都让他有一种自己仿佛站在了崭新的世界画卷的开端一样。   他想告诉林清隅,其实不用带自己去买买买,只看一看外面的风景自己就很开心了。   无奈孟夏的可信度太低,林清隅把他的这番甜言蜜语当做了不想下车的借口,俯身替人解了安全带。   “反正我们还要在这里住好长时间,可以改天再出来逛。”   孟夏又窘又气地垮了下脸蛋,一言不发地跳下了车。   坐了几层电梯,林清隅带人来到了商场的三楼,衣裤鞋帽区。明明两个人都是人生地不熟的,孟夏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做的功课。   林清隅还记得约翰说过的话——这些天以来,孟夏五颜六色的睡衣也让他体会到了五颜六色的好处,虽然孟夏常穿的黑色也很好,将他本来就白皙如玉的皮肤衬托得更加剔透,但他还是小猫被打扮得阳光明媚又亮晶晶的模样。   因此,挑衣服的时候,他也是着意挑了些颜色浅亮的款式,回头征求孟夏的意见:“试试这几件?”   ——第一次遇到逼着别人花钱的怪人,简直是倒反天罡。   反抗不得,孟夏在翻了翻衣服后面挂着的吊坠之后,心生一计,但面上依旧伪装得乖乖巧巧的。   “好。”   他在试衣间里将几件衣服轮流换了一遍,宛如走T台一样在林清隅面前晃了一圈。   “你觉得哪件好看呀?”   猫咪天生就具有走台步的天赋,昂贵新衣穿在身上,品牌店里的顶灯光束从头顶打下来,将孟夏照耀得简直就像是闪闪发光的大明星。   “都好看。”   林清隅的视线像磁铁一样黏在孟夏的身上。   孟夏将眉头一皱,语气迟疑道:“可是我觉得,这件颜色太亮了,显得我好黑……”   他一视同仁地将每一件衣服都贬低了一番,然后勉强举起最后一件、价格最便宜的衣服,说道:“还是这件更好看一些。”   ——这就纯粹是胡说八道了。   孟夏的脸长得好看自不必说,又长手长脚,天生就是一副衣服架子,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就没有不好看的。   更别提这是均价四位数的奢牌衣物,不是大街上捡来的麻袋。   这是什么操作?   导购员在一旁看得傻眼。   干这一行的时间长了,她也多少培养出一些眼力见,能够看得出来,在等候区沙发坐着的林清隅才是买单的那个。   怎么有人连白嫖都不会白嫖?   导购员见孟夏脸嫩,猜测他或许是年轻纯良,没那么多市侩的心思。   为了自己的业绩,她扬起一个热情洋溢的笑容,拿起最贵的一件衣服,往孟夏的身上比划:“这件衣服的颜色的确是比较大胆,但是先生你放心,我在店里工作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多少人比你的皮肤还白的。”   她一边比划一边给带着孟夏转了个身林清隅看,试图用美色打动这位“行走的钱包”。   这件毛衣是樱粉色的,确实很少有男生会选择买这个颜色的衣服,但放在孟夏的身上却合适得很。   换了好几遍衣服,他有些热了,脸颊被蒸出淡淡的粉意,人面与衣服相映衬,整个人都像是一块粉粉嫩嫩的草莓奶油卷。   孟夏毫无所觉,眼含祈求地看着林清隅:“我不想要丑衣服,好不好?”   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撒蛮使坏,说这句话的时候,鞋子的脚趾都羞耻地蜷缩成一团。   看着他水润润眼巴巴盯着自己的猫瞳,林清隅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   “咳,把这几件都包起来吧。”   ?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售货员喜笑颜开,孟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亦步亦趋跟在刷卡的林清隅后面,一边戳他的腰一边碎碎念念:“你一点都不尊重我的意见……”   付了款出了店门,孟夏还在背后念咒一样嘀嘀咕咕,林清隅猛地一个转身,将人抵在了转角的墙上。   这次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庭广众,孟夏急得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直推人。   林清隅一只手轻轻松松压着孟夏,还能腾出另一只手来摆弄手机。   他调出手机相机来,翻转了一下镜头,举到孟夏的面前:“说谎不打草稿就算了,怎么连镜子都不照一下。”   握着孟夏腕骨的那只手松开了,手指转而一点点划过他弯弯的眉毛,然后是浓密的睫羽:“这里是黑的,这里也是黑的……除了这两个之外,其他的地方都白得很呢。”   孟夏被林清隅的动作作弄得痒痒的,又因为他的动作太肆无忌惮,担心被人给撞见,忍不住一阵又一阵脸热心跳。   “对了,还有这里。”   温凉的指腹点过唇肉,柔软的唇珠被压了下去,像是禁声,又像是调情:“是粉红色的。”   “但说出来的是黑心话。”   清晰的镜面里,孟夏看见自己的脸彻底红了。   -   两个人又逛了几家店面,在第一家店中的情景依次重复上演,林清隅今日是彻底铁了心要为自己正名,花钱如流水,凡是觉得适合孟夏的,都让人家全包起来。   最后,买的东西都拿不下了,索性留下地址,连同手里的手提袋一起,拜托他们送到约翰家里去。   孟夏连八点档狗血剧都没看过几部,哪里见过这种霸总同款的架势。他不知道林清隅的卡里有多少钱,但看着林清隅刷卡的次数,不禁替他肉痛起来。   殊不知,林清隅也没有类似的经验,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凭借八风不动的冷淡神情,硬生生砸出了十分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另眼相待的味道。   孟夏实在是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在林清隅又牵着自己走进一下新的店的时候,拽住了他的胳膊,走到了角落里:“我不想要衣服了。”   “你要是还想给我花钱的话,不如把钱打到我的银行卡里?”   他一脸认真地说出自己思考了很久的两全之策。 第73章   因为经常有各国游客前来逛店购物, 不少从业时间久的导购员会多国语言,张大了嘴巴在一旁听得叹为观止。   之前,她也见到过不少跟着有钱人来的小男友小女友, 借着买衣服的名义花钱, 回头就自己拿着小票来把衣服退了, 从而达到套现钱的目的。   但这种光明正大地要钱的, 还真是第一次见。   这是演都不演了?   孟夏心里想得很周全,只是想要找个借口, 阻止林清隅继续挥金如土而已。就算是林清隅真的把钱给了他, 他也不打算花, 而是存起来找个什么机会还给林清隅就是了。   只是说出这样一句话,表面听起来好像自己有多贪财似的, 他虽然早已提前打好了腹稿, 但真正说出口的时候,蜷缩的脚趾都快要扣出三室一厅了。   林清隅也没有料到, 孟夏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先是怔了一怔,继而扬唇朗笑出声:“好, 都给你。”   说完, 他就将手里的卡塞到了孟夏的口袋里, 仿佛没看见对方快要眨到抽筋的眼睛。   口袋里, 孟夏的手和林清隅发生了一场小型搏斗,最后以力不如人而失败告终, 不仅没能把卡掏出来, 连同手指都被林清隅密密地包裹在了掌心里。   导购员在一旁看得直咂舌,这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   你们要是不缺钱的话,在我们店里花个十万八万的又能怎么样呢?   两个人幼稚地将手挤在同一个口袋里, 一边斗嘴一边往外走去。   孟夏还在坚持不懈地跟林清隅掰手腕,皱起来的脸蛋仿佛都在用力:“我不要,你快收回去!”   林清隅气定神闲,配合着孟夏走路的速度放慢了脚步:“那边还有一家店,我们进去逛逛。”   孟夏:“…那还是不要了!”   两个人扫荡了好几个小时,已经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来的时候看到商场一楼有许多家餐厅,因此也没再舍近求远,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店走了进去。   因为林清隅比孟夏高出一截,手插在他的口袋里有些别扭,见孟夏老实收下之后,他就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   现在正好是饭点,店里的顾客肩膀挨肩膀。   点单和找位置的时候,孟夏一直如临大敌,插在口袋里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拿出来过,死死捂着里面的银行卡,生怕被人给顺手牵羊了。   林清隅看在眼里,挑眉调侃道:“你作出这么紧张的模样,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本来别人没注意的,现在也知道你的口袋里有宝贝了。”   被林清隅这么一说,孟夏也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立马把手抽了出来,抽完之后,他又有些怨念,不知道自己这么紧张兮兮一惊一乍地都是为了谁。   “反正万一一不小心弄丢了,损失的也不是我的钱。”   “我也不……”   最后一句话,孟夏实在是没办法违心地说出来,猛地咬住了舌头。   就算丢的不是自己的钱,他也心疼哇!   -   吃完晚饭出来,孟夏没了一个小时之前跟林清隅斗智斗勇的精神头,上午下午不得闲,他确实累了,而且吃饱喝足之后,有点晕碳。   从餐厅走到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商场有地下停车场,也有地上的露天停车场。   林清隅将车停在了室外。   孟夏一边强撑着眼皮往外走,一边暗戳戳观察了林清隅一眼,明明林清隅吃的比自己还多,怎么一点都不晕呢。   林清隅五感敏锐,很容易就捕捉到了孟夏的窥探,转头的同时,又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他困成了三层褶的眼皮,停下脚步低声问道:“累了么?”   林清隅一停,孟夏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就跟跑八百米似的,他这一停下来脚底下就像是生了根,再也不想抬起来了。   “嗯。”孟夏抬起三眼皮委屈地瞅林清隅,圆眼珠在昏黄的灯光下黑黢黢的。   “还说不用我走路呢。”   他倒不是单纯抱怨太累了,而是依旧对林清隅刚才大手大脚花钱的行为耿耿于怀。   一阵想起来,就要找个由头抨击一下他可耻的浪费行为。   林清隅却误解了,往前走了两步在孟夏的身前半蹲下来:“我背你,不用你走。”   孟夏赶紧拉他的胳膊,小声道:“我不用,你先起来吧。这里这么多人呢!”   自己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了,走两步马上就到停车场了,哪里用得着人背。   林清隅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虚虚点地,下盘依旧稳如泰山,不仅没有被孟夏扯动,反手握住他纤细的手腕一拉,将人拉到了自己的背上。   “你——”   孟夏毫无防备,一个踉跄伏在了林清隅宽阔的肩背上,还不等挣扎就被人托着大腿根站了起来。   “放我下来——”   虽然已经双脚脱离地面了,但他还是坚持说完自己的台词。   林清隅回应孟夏的是,像背小孩那样握着孟夏的大腿根往上颠了颠:“不想掉下来,就抱紧了。”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男朋友背,和在大庭广众之下从男朋友的背上摔下来,哪个更引人注目一点,孟夏还是分得清楚的。   他气闷地在心里想道,我要是真的掉下去了,正好让你丢一下脸,让围观的人都知道你不行还要硬逞强!   但到底是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在感觉到颠簸了几下之后,孟夏十分生疏地伸出两条白胳膊来,从后往前小心地环住了林清隅的脖颈,没敢抱太紧,前胸和林清隅的后背之间也隔了一层窄窄的缝隙。   “不是说让你抱紧了吗?”林清隅清冷的声音前方从传来,被迎面而来的风吹散了一些,“你这抱的是空气?”   明明林清隅天生的声线冷冽的,冬日的晚风也是冷的,可落入孟夏的耳中,他却忽然没由来地呆愣了一下,心中涌起一股沉甸甸的暖。   孟夏放松了身体,有些笨拙地试探着将下巴搭在林清隅平直的肩膀上,耳朵摩擦着他微刺的鬓发,借着他的高度眺向不远处。   商场对面,有年轻爸爸背着幼童路过,距离太远了,看不清是小女孩还是小男孩,但孟夏的眼前却渐渐浮现出两只羊角辫,邻居家叔叔也曾经这么背过他的女儿。   小时候隔三差五就会见到的场景,太过稀松平常,孟夏本来以为自己肯定不会记在心上的,但被触发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记得这么清楚。   虽然在这么温情的情景下,把林清隅这么带入确实不太好,但他的确在此刻有一种十分安心的感觉。   看着看着,孟夏冷不丁觉得身边的人声变大了起来,就像是整个世界一下子被按下了音量放大键。   孟夏半是疑惑半是茫然地四处扫视了一圈,对上了好几个含着善意的打趣视线。   本来,两个帅哥的组合就很显眼了,只见身材高大的那个帅哥背着一个纤巧清瘦一些的从商场里面走出来,一时之间,无论男女老少在都往他们的身上看。   ——自己光顾着看别人了,其实别人都在看自己。   意识到什么之后,孟夏的脸轰得一下红透了,掩耳盗铃般猛地低头埋进了林清隅的肩窝里,完全没了伤春悲秋的心思。   他们两个人逛逛逛吃了一下午,暮色深沉,但天还没有黑彻底,像一条蓝紫色的绸缎铺展开来。   林清隅没有说话,但孟夏明显感觉到他的步伐加快了几分,还有从颊畔呼啸刮过的风,将自己的短发吹得飞扬了起来。   又走了几分钟之后,人声渐稀,孟夏猜测大概是已经远离了商场门口,林清隅含着笑意的嗓音和微微的震颤从二人肌肤相贴的地方传来:“已经没人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抬起头来?”   颈窝里还是热乎乎的,某只小黑猫没有半分想要抬头的迹象,反而在那处用力蹭了蹭,脸蛋软绵绵的。   孟夏将脸埋得紧紧的,只是抬高了两只胳膊,摸索着捂在了林清隅的两耳上,给他充当人工暖罩。   林清隅怔了一怔,心中还没来得及暖和起来,就听到孟夏叽叽咕咕地说道:“别以为我没有看见,就不知道。”   “你的脸还有耳朵也都红了。” 第74章   孟夏和林清隅之间的美好气氛, 在两个人踏入约翰家的大门的那一刻就荡然无存。   两个人在商场吃了一顿饭,又磨蹭了好久才回来,他们购买过的品牌店送货上门的效率感人, 在二人回到家之前, 就连最晚刷卡的那家店的东西都已经送来了。   各色各样的购物袋, 满满当当堆了一沙发, 引来了姨妈的调侃:“呦,这些原来都是你们的战利品啊?”   “我还说, 最近自己也没出门血拼呀。”   其实, 送货员上门的时候, 报的就是“林先生”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但她还是故意这么说道。   “阿姨……”   孟夏很不好意思地垂着杏眼, 他都忘记了, 两个人现在还住在别人的家里,被长辈当场撞见这么破费的行为, 该不会对自己留下糟糕的印象吧?   就在这时, 林清隅先孟夏一步开口了:“麻烦姨妈帮忙签收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神色如常, 半点被打趣的羞涩都没有, 半个小时之前的脸红仿佛只是在孟夏面前的限定款皮肤。   看得林姨妈惋惜地撇了撇嘴, 真无聊, 还是一逗就炸毛的小猫咪有意思,唔, 自己的傻儿子也有意思, 可惜儿子大了,不能总是逗来逗去,丈夫会吃醋。   她转头笑咪咪地看向孟夏:“买了这么多新衣服, 明天穿给阿姨看一下怎么样?”   “一天换一件的话,在你们回国之前,我应该能全都欣赏到吧?”   “嗯嗯,好的。”   孟夏原地立正乖巧地点头——阿姨看起来并没有意见的样子?   两个人买的衣服太多,购物袋一趟拿不过来,分成了好几次搬运上三楼的房间里。   一脱离了长辈的视线,孟夏立马与林清隅拉开了距离,白净的小脸板着,噔噔噔往楼上走。   林清隅跟在孟夏的身后,一步迈了两个台阶,从后面伸手去抢他手中的购物袋,孟夏抬起胳膊灵活地平移了一下,窄窄地挨着墙壁走。   林清隅手一顿,被迫放弃了拎包赔罪的念头,他有洁癖,不喜欢擦着墙走,那怕这面墙被家政人员清理得纤尘不染也一样。   只能向大尾巴一样缀在孟夏的身后,淡声提醒道:“刚才在姨妈面前,你还答应她要一天换一件。”   “怎么只给我摆脸色看。”   语气幽幽的,像是在吃醋。   孟夏其实不太会发脾气,听到林清隅跟在自己的身后,原本一贯少言的人都有向话痨转变的趋势,一句接一句,他鼓着的脸泄了点气,刚想要转头,就听见二楼楼梯旁的房间里传出几道人声。   那是是林清隅的姨妈姨夫的卧室。   最明显的是一道中年男声,刚开始是中气十足地嚷嚷,后来像是被捏住了嘴筒子,声音变得闷闷的:“你喜欢那家的衣服?我让助理把他们家里新款都买给你来。为什么要看别人穿?”   “看别人穿和自己穿,怎么能是同一回事呢。”   “那我穿给你看!”男声急眼了。   “人家卖的都是年轻人的款式,你瞎凑合什么……”   本来,一不小心偷听到长辈的私房话,孟夏还感到有些尴尬,直到越听越不对劲,他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微微张开了嘴巴。   他们说的是我吗?   叔叔阿姨感情真好啊……   不对不对,我好像一不小心成了叔叔阿姨感情的路障带了?   都怪林清隅,为什么要买这么多东西?   思绪极度混乱之下,孟夏只感觉自己的脑壳热热的,他本来以为是自己的CPU干烧了,结果刚腾出一只手想要摸一摸额头,就突然感到两只猫耳朵咻得一声从头顶上弹射了出来。   他站在原地呆了一呆。   但更不妙的事,四只耳朵齐上阵之后,孟夏的听觉顿时变得更加灵敏了,房间里仍未结束的对话一句接一句地清晰传进了他的耳廓中。   “我就知道你嫌弃我老了!毛量不蓬松了,毛色也不鲜亮了。”   “呜呜呜汪呜呜…”   后面的声音逐渐奇怪起来,变成了大狗哼唧,孟夏红着脸转身,一股脑将手里的购物袋全都塞进了林清隅的手里:“你不是想要拎包吗?那就都给你好了。”   说完之后,也不管林清隅拿没拿稳了,他抬高了手臂举到头顶,手动把两只久未出来放风的、兴致勃勃的黑绸猫耳折了下去,紧紧按在自己的脑壳上防止。   就维持着这么一个尴尬的姿势,孟夏抱头猫窜了,跑走的时候两条腿倒腾地倒利索得很,也不酸也不累也不用人背了。   林清隅颇为遗憾地盯着被孟夏捂在掌心里的那两只猫耳朵,因为毛量太蓬松,一只手根本捂不住,白皙的指缝里支棱出东一撮西一撮软绒绒的耳廓毛,挂满了购物袋提绳的手指动了一动。   小黑猫的脸皮薄薄的,但是毛发厚厚的,手指插进去能埋没两个指节。   好久没有摸到了。   直到孟夏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再也看不见,林清隅才不满地叹了口气重新抬脚上楼。   可现在自己别说是摸耳朵了,能不能见到人的笑脸都难说。   -   剩下的东西,林清隅又独自搬运了两趟才搬运完,因为孟夏上楼之后就关紧了房门,堆在地板上又太乱,他只好把新买的衣服分门别类都挂进了自己房间的衣柜里。   收拾完之后,林清隅低头闻了闻自己一身的汗味和食物油烟味,难以容忍地皱紧了眉头。   他想了想,拿起手机给孟夏发了两条消息:“你要是累了的话,先在沙发上或者床上休息一会儿。”   “我去洗个澡。”   ……   等到林清隅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按亮手机看了看,孟夏没有回复。   再次敲门也依旧无人应答,但房门缝隙中却透出幽幽的亮光,显示里面的人并没有睡着。   该不会是还在生自己的气吧?   “我保证,下次不会买那么多了。”   林清隅又屈指笃笃敲了两声之后,搭在门把上的手掌微微用力,将门打开了一半,十几厘米的缝隙足够他将整个房间一览无余。   “反正我的银行卡都交给你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昏黄的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盏台灯亮着,虽然光线并不怎么充足,但也足以让林清隅看清,房间里居然空无一人。   孟夏去哪里了?   他皱眉朝浴室的方向走去,但刚走了两步就停下了步伐,根本不必进去细看,浴室都黑着灯,肯定不可能有人在里面。   难道是下楼找东西吃去了,或者找水喝去了?   担心远道而来的客人半夜饿了不好意思去厨房找食物,林清隅和孟夏的房间里都放置了一台小型冰箱,林清隅走过去打开冰箱门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还是满满当当的。   不过也正常,孟夏喜欢吃热的食物。   林清隅一边皱眉思考,一边踩着楼梯下了一楼。   直到他把整个别墅里的公共空间都找了一遍,都没发现孟夏的踪迹之后,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孟夏不见了。   那么大一个人,就像是水蒸气一样平白蒸发了。   林清隅的后背上沁出一层冷汗,他叫住路过的家佣阿姨问了一句,阿姨摇头,他又尽量保持镇定地询问了一下门口的保安,依旧得到没有人出入的回答。   难不成见鬼了。   私下询问无果,他站在玄关处冷静分析,既然没人出去的话,说明孟夏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要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孟夏的生气程度超乎自己的想象,所以故意躲起来了,想要捉弄自己。   既然躲起来,肯定是怎么不显眼怎么来。   人类形态的目标很大,但猫咪本体就小多了。   初步有了头绪之后,林清隅不仅将孟夏房间里大大小小的灯全都打开,还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照明,将从卧室到浴室的每个犄角旮旯都仔仔细细照了一遍,试图寻找小黑猫的踪迹。   蒸发的小黑猫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悄无声息地盘踞在主人家给自己准备的猫窝里,看着林清隅走过来,林清隅走过去。   猫窝是牛油果造型的,外壁由黄色和绿色的布料拼接而成,底部垫子是深棕色的,小黑猫就将自己盘成团团的圆形,在猫窝底部填充得严丝合缝,猫窝是毛茸茸的材质,小黑猫也是毛茸茸的,二者完美融为了一体。   就算是当初亲手布置房间的家佣阿姨来了,也只会疑惑,谁把猫窝的棕垫子给换成了黑垫子?   更不要说本来就对暂住的亲戚家不怎么熟悉的林清隅了,从猫窝前经过了十几次,一个正眼都没有给过。   每当林清隅走过来的时候,小黑猫就会提前闭上眼睛,假装自己不存在,等林清隅走远了,他又睁开眼睛,解气又得意地看着他的背影一会儿弯腰一会儿蹲下。   好笨哦。   看着林清隅拿着手电筒照墙壁和床沿之间的缝隙的时候,孟夏忍笑忍得猫耳都在簌簌颤抖。   网络上调侃猫咪是流体不假,但也不是哪里都能流得进去的好不好。   那么窄的缝,连根手指头插进去都勉强好吧?   看见林清隅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之后,小黑猫又刷得一下闭紧了眼睛和嘴巴,不让自己身上透露出一丝一毫除了黑色以外的颜色。   在孟夏的房间里百般搜索无果之后,林清隅揉揉后颈直起身来,小家伙有没有可能趁自己在浴室洗澡的时候,偷偷藏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不是有种说法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么?   但答案让他失望了,小黑猫真的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无影无踪。   不,不可能凭空。   他肯定有所依靠——依靠什么答案不言而喻,自然是他那一身通体漆黑的皮毛。   可所以的角落自己都检查过了,没有小黑猫的藏身之地。   说明孟夏极有可能就躲在明处,一个皮毛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地方,或许还在看自己的笑话呢。   找到突破点之后,林清隅很快就打通了其中的关窍。他抬眼在整个房间里重新环视了一圈,然后举步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自己想要发现孟夏,只有让他自己露出破绽来。   这是不找了?   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小黑猫闭着眼睛支棱起一只耳朵。   让林清隅找了这么久,效果也差不多了,自己要不要现身呢?   就在孟夏纠结的时候,伴随着着“啪”的一下,整个卧室内都陷入了一片黑暗。   ——是林清隅走到门口处,把房间的灯给关了。   他干嘛要关灯?   自己本来就黑糊糊的,关了灯岂不更加找不到了?   被林清隅出其不意的操作给弄懵了,小黑猫下意识睁开了两只金黄的圆猫眼,因为疑惑,大眼珠子咕噜咕噜转来转去的。   在漆黑不见五指的房间里,简直像是两只乱晃的手电筒一样锃光瓦亮。   猫咪的夜视能力很好,调整了一会儿之后,孟夏很快适应了在黑夜中视物,准确地在一片乌漆嘛黑中捕捉到了林清隅的身影。   那个高大的身影依旧站在灯开关处一动不动。   他这是在搞什么……   小黑猫歪了歪脑袋,将探究的视线一点点上移,然后锁定在了林清隅的脸上。   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弧度平直的薄唇,挺直的鼻梁,是林清隅一贯面无表情的模样,看不出来像是有什么计划的样子。   呼,真笨啊。   小黑猫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冷不丁对上了那双橄榄绿的狭长眼眸,正直勾勾盯着自己,在对视上的一瞬间,不紧不慢地眯了起来。   好像在说,你终于发现了。   小黑猫全身一个激灵,猫猫人一样前爪腾空,从猫窝里直愣愣站了起来,盯着林清隅的猫眼瞪得滴流圆,好像这样就能把人给盯消失似的。   他这是看见自己了?!   即便是被孟夏给发现了,林清隅依旧没打开灯,只是静静看着他闪着强光的猫眼从矮到高,往上平移了几厘米。   因为周围的环境是一片纯黑,也可能是因为小黑猫现在被吓懵了,水汪汪的瞳仁看起来格外圆。   就像是孟夏本尊喜欢喝的奶茶里,那种什么仙草丸子冻,颤颤巍巍的两大颗,轻轻晃荡一下都能晃碎了。   可怜又可爱。   好几天没有见到毛茸茸的小黑猫了,这会儿猝不及防地见到,林清隅的心中涌起一种久违的想念。   他叹了口气,打开灯,原地半蹲下,拍拍手掌,又朝孟夏张开手臂:“过来,让我抱一抱。”   林清隅没有按照孟夏躲藏的思路走,却反起道而行之,打了孟夏个措手不及,他思绪一乱,自然就露出猫脚来了。   刺眼的顶灯骤然亮起,小黑猫被晃地眯缝了一下黄铜眼睛,再度抬起同样毛茸茸的眼睑的时候,圆眼珠已经收缩成了两条窄竖线。   “喵!”   他理直气壮地叫了一声,身体一动不动,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他不仅没有踩着肉垫朝林清隅哒哒小跑过去,反而屁股一蹲在猫窝里重新坐下了。   严肃的竖瞳,邦邦拍打着地板的有力猫尾,张嘴嗷呜的时候露出来的雪白尖牙,看起来还挺像是那么回事。   这么凶,看来是真的很不高兴了。   猫不就我,林清隅只好站起身来走过去就猫,他挠了挠小黑猫高高扬起的毛茸下巴:“哪里来的小眼镜蛇?”   因为昂首挺胸的动作,猫咪蓬松的围脖毛像是炸开了花儿一样。   得到了真·眼镜王蛇的肯定,小黑猫又虎着脸地喵了一声,但没有预料到林清隅居然可恶地偷袭自己,威风凛凛的喵嗷声才嗷到一半,就中道崩殂,变成了软绵绵的夹子音。   “喵呜~~”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练习,林清隅的摸猫技术已经臻于化境,只需要轻轻动一动手指就能降服小黑猫柔软温热的身体。   孟夏本来是想要问罪的,但没想到还没开始,□□就先于意识屈服了,狼狈又倔强地甩甩脑袋,将林清隅的手给甩开。   哪有一开庭上来就撸法官的?   被甩开了,林清隅也不气馁,手转了个圈之后又伸了过来,还没碰到小黑猫的下巴,就被他低头用前爪抱住手掌在上面“啊呜”咬了一口。   四颗小白牙像订书机似的订住了林清隅虎口处的皮肉,用力一咬,松开嘴的时候,留下了四颗湿漉漉的小圆坑。   林清隅皱眉轻啧了一声,将手掌翻来覆去打量了两眼。   正面两个坑,反面两个坑,还挺对称。   就是小黑猫的牙口不太锋利,痛感一阵就过去了,实际连层油皮都没咬破。   他主动将自己的另一只手又送到了孟夏的嘴边:“以后你要是生气的话,可以咬我,用多少力都行。”   “但别再这么吓我了。”   【真的吓坏了?】   小黑猫一爪垫推开碍事的大手,歪了歪脑袋左右轮流观察林清隅的表情,试图从他的脸上判断是否有说谎的痕迹。   林清隅一下又一下捋着小黑猫的背毛:“嗯。”   “善解人意”四个字不知道是不是被小黑猫给吃到肚子里去了,他不仅没有安慰林清隅,反而把煤球脸往前凑了凑,继续追问道:【你有没有很着急?】   ?   林清隅简直都要怀疑,自己的小黑猫是不是在逛商场的时候就一不小心弄丢了,背回来的其实是一只小恶魔。 第75章   明知道孟夏是在看自己的笑话, 林清隅还是实话实说道:“那还用说。”   他差一点就要惊动别墅里的所有人了。   “心脏都快被你给吓出来了。”担心火候不够,林清隅还主动把自己送上前给孟夏解气,“现在高兴了吗?”   小黑猫先是歪头看了看林清隅表情吝啬的俊容, 又垂眼瞥了一眼他的胸膛处, 将信将疑。   半晌, 他抬起一只毛茸茸的前爪, 将肉垫按上去感受了一下,皮肉里面的心跳还在咚咚地敲着, 终于满意了。   “昂。”   小黑猫仰头, 从鼻腔里挤出一声短短的哼唧。   终于得到了男朋友的赦免, 林清隅将孟夏从猫窝里铲了出来,抱到沙发前放在自己的腿上, 十分自然地将那只踩过自己胸膛的猫爪捞进掌心里捏来捏去。   蔫坏的小黑猫刚才吓唬了自己半天, 自己收点利息也是应该的。   “咪呜咪呜…”孟夏用爪尖扒拉了一下林清隅的手,表示自己还有话要讲。   “怎么了?”   林清隅略作思忖, 将小黑猫举高高到面前, 跟自己的视线齐平。   平视的时候,他没忍住瞄了一眼小黑猫的鼻周, 古怪地抿了下唇, 但一个字都没有吐出。   孟夏仍然沉浸在自己实践教育课的最后一步, 嘴巴里咪咪呜呜, 因为眼大脸小,每咪呜一声, 圆滚滚的猫眼就会被挤扁一次:【既然你现在已经体会过了着急是什么感觉, 就应该理解下午在商场的时候我说话你总是不听、总是不听的感受了吧?】   小黑猫特地强调了两遍“总是不听”,喵喵叫的时候猫中都在跟着发力。   emm……怎么感觉空荡荡的?   在质问完毕等待林清隅回复的间隙,孟夏探出粉红小舌来舔舐了一下软鼻头。   刚才为了骗过林清隅, 他忍着一直没有舔鼻子,平常湿润的鼻头都变得干干巴巴了。   林清隅一顿,原来孟夏并不是在吓唬自己出气,而是在这里给自己上亲生体验课。   自己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焦灼不已,而小黑猫就蹲坐在自己不远处的猫窝里,盯着自己无头苍蝇似的忙碌的背影。   他闭了闭眼睛,真心实意道:“嗯,我这次是懂了。”   “以后都会听男朋友的话。”   “但是,你也要理解,你的男朋友的胜负欲,你当面质疑我没钱,和说我不行,有什么区别?”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能够从林清隅的嘴里说出来的字眼吗?   小黑猫瞳孔地震,挣扎辩解道:【我什么时候说你没钱了?你诬陷我,我说的明明是‘也不是那么有钱嘛’……】   孟夏一边结结巴巴地咪呜,一边在心里咂摸自己说的话,代换一下,这句话是不是可以翻译成“也不是那么行”?   他的脸上根本就藏不住事,飘忽的眼神刚往林清隅的下半身瞥了一眼,就被林清隅给抓包了。   “你这是看哪儿呢?”   林清隅怒极反笑,咧开的薄唇间牙齿雪亮,盯着孟夏的眼神赤裸裸的,他合理怀疑今天的孟夏是真的被小恶魔给夺舍了,故意跟自己反着来,专门来气自己的。   小黑猫的圆眼睛嗖地一下转了回来,但这次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林清隅已经不想听他狡辩了。   他低头在小黑猫的软鼻头上狠狠亲了下去,亲完小猫鼻子还不算完,又在他毛茸茸的嘴巴、眼睑、脸蛋,有一个部位算一个部位,如疾风骤雨般悉数吻过,高挺的鼻梁把小黑猫的长毛拱得乱七八糟,活像是被轰炸了一般。   这样还不算完,把男朋友的小猫脸角角落落都亲了一遍之后,他又张开唇咬住了因为羞涩而瑟瑟发抖的猫耳朵,将那薄柔韧的耳尖抵在唇齿间反复含弄。   孟夏原本蓬松的耳廓毛很快就被含得湿漉漉的,林清隅灵活的舌尖像是在做按摩,将猫耳内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条血管的兴奋度都激活到极致,随着他吐息的温度和呼吸的节律颤抖着。   搅弄云雨的舌头终于停了,却没有离开,而是贴着孟夏的耳朵不紧不慢地咬字道:“你放心,你男朋友或许不是世界上最有钱有势的,但在性能力方面,应该能够还能排得上名次。”   毕竟,蛇裔公民在硬件设施上具有天然的优势,很难不天赋异禀。   喵嗷…嗷?!   小黑猫僵硬成了一块石膏雕塑,全身的血液都往耳尖奔涌而去,隔着湿哒哒的毛发都能看出来通红到诡异,仿佛被烫熟了一般。   ——林清隅虽然看起来表现得很淡定,但是不是脑子已经被自己给吓傻了,所以才一次又一次说出这么粗糙的话?   【谁质疑那个了?】   孟夏的本意虽然不是想要衡量什么,但是刚才下意识一瞥的时候,还是看见了。   分量很可观。   可惜手机早已滚落到了一边,没有翻译功能的小黑猫寸步难行,只有被亲得咪呜地乱叫的份儿。   【我、我相信还不行嘛!】   孟夏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推林清隅,但又担心自己的爪子会把他给划毁容了,小心地收敛着指甲尖,只能用肉垫哐哐拍他的脸,把林清隅的脸颊都给拍变形了。   舔舔唇角看见主动送上来的小猫爪,林清隅毫不客气地伸手捉住,递到唇边吧唧亲了一口。   “变回来。”   林清隅气息不稳,在小黑猫蓬松的围脖毛上亲来亲去,时不时仰头吧唧一下他的下巴。   说不了话,孟夏将脑袋摇成拨浪鼓——不行不行!   自己这个样子变回去,会是光溜溜的没有衣服蔽体。   而林清隅却衣衫齐全,自己却要与他赤裸相对,实在是太羞耻了。   林清隅以为孟夏多想了,喘着粗气道:“我不做什么,只亲一会儿就好。”   他还没忘记这是在别人家里,就算是欲望再叫嚣也不会把孟夏真正怎么样。   不久之前,林清隅还在盯着孟夏久违的猫耳手痒,但现在孟夏真的变成小黑猫死死不肯变回去了,他又忍得眼尾发红,迫不及待地想要亲一亲对方粉嫩柔软的唇瓣。   “你这个模样,我都没办法和你说话了。”林清隅只好欲求不满地用唇角碰了碰小黑猫的三角鼻头,“我不想用翻译器。”   密集的亲吻如雨点般落在脸上,林清隅带着微微青茬的下巴几次三番剐蹭过孟夏娇嫩的猫鼻头,扎得他刺痛地皱起脸蛋:【咪……不要亲。】   等等。   扎人?   胡子?   有什么蛛丝马迹在这一瞬间串通了起来,孟夏胡乱拍人的猫爪猛地停在半空中,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的漂亮的猫咪胡须在前几天被壁炉给烧没了!   不仅让林清隅看到了自己没有胡须的丑模样,而且还在他面前晃悠了了这么久。   亏得自己刚才还耀武扬威地教训人呢,小黑猫毛绒绒的猫爪在半空中转了个弯,啪叽捂在了自己的脸上。   水润晶亮的猫眼也紧跟着闭上了,整张小猫脸瞬间变成了黑漆漆的一个圆饼子。   咪呜,没脸见人了。   ——小黑猫同时失去了物理意义和精神意义的“脸”。   林清隅还以为孟夏是被自己给亲得受不了了:“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容易害羞了?”   “之前又不是没有亲过。”而且亲得更过分,更深入。   为了照顾孟夏的薄脸皮,林清隅这次谨慎地没有完全说出口。   他将小黑猫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抚摸着他两耳间的脑壳,替他顺气:“好了,不亲了不亲了。”   小黑猫没有做声,只是在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掌松开之后,一个鲤鱼打挺从林清隅的身上跳了下来,然后像小炮弹似的在房间里一个弹射,撞进了床头叠得整齐被子块儿里。   原本方方正正的被子块顿时被火力全开的猫猫炮给撞散架了,小黑猫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埋进乱七八糟的被子团里,张嘴翻了一条被子边出来,叼到围脖毛下面,然后象征性地将前爪搭在上面。   林清隅眼前一花,埋在被子里的小黑猫瞬间就变成了人类形态。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孟夏从猫变人。   因为体型变大了很多,孟夏的双手迅速拽住被子边缘将其抖开,企图遮住自己□□的身体。   尽管他的动作很迅速,但林清隅还是看见了两条白皙笔直的腿在自己的眼前晃了一圈,才嗖地一下蜷缩进了被子里面。   孟夏一直将被子拉到盖住自己的下巴尖:“好丑。”   “我忘记自己变成一只秃鼻子猫了。”   林清隅走过来坐在床边,替他整理了一下皱巴的被角:“谁说的?”   “不丑,很可爱。”   孟夏闷声道:“你现在又没有看见,当然说不丑了。”   “看见了也不觉得丑。再说,我刚才不仅看了,还亲了。”林清隅试图用道理说话,“哪里像是觉得丑的表现。”   “孟小夏,你不能因为今天生我气,就污蔑我吧?”   孟夏哀怨地瞅了他一眼,声音蔫蔫的:“你又不是猫,当然不理解猫的审美了。”   但脸颊还是因为林清隅的那句“还亲了”而微微泛起粉红,藏在被子里的脚趾偷偷蜷缩。   “我虽然不了解猫的审美,”   林清隅将手指探进被沿里,将孟夏的下巴从里面挖出来,俯身亲在了他挺翘精致的鼻尖上,又在他鼻头的左右两侧各亲了一下,模拟小黑猫的胡须发源处,“但对我自己的审美应该足够了解了。”   孟夏疑惑抬眼:“你的审美…是什么?”   秃鼻子猫吗?   难道没毛的就喜欢别人也没毛吗?   “一只名字叫孟夏的猫。”   “有胡须也好,没胡须也好。黑色很可爱,要是变成了白色我也喜欢,只要是他就行。”   从浅到深的吻从孟夏的额心一路不断落下,最后落在了他因为羞赧而用下齿轻轻咬住粉润唇瓣上,用舌尖阻止了他蹂躏自己的行为。   “需不需要我帮你复习一下。” 第76章   孟夏浑身上下不着一物, 只裹了一条被子,亲了一会儿之后,他的头越来越往后仰, 喉结滚动的时候吞咽感更加明显, 呼吸也渐渐变得不畅起来, 他控制不住伸出胳膊来, 挂在林清隅的脖颈上,被子失去了操控, 一下子滑落了下去。   整个房间内的空气都已经变得燥热起来, 孟夏混沌的脑子没有感觉到凉意, 也无瑕思认识到有什么不妥,肩膀接触到微冷的空气, 反而有种凉丝丝的舒适。   他无力攀附的手顺着林清隅的臂膀一点点滑落, 柔软的指腹在划过的每一寸肌肤上点火,像一封欲拒还迎的邀请函。   林清隅全身的肌肉一下子绷得梆硬。   孟夏牛奶般的皮肤又滑又软, 一扭身子, 本来就要掉不掉被子直接顺着他单薄的肩背落了下去,凌乱堆积在腰臀间。   他又羞涩又惊慌地扭头去看:“我的被子怎么……”   林清隅先却一步按住了, 视线炽热地盯着孟夏的一把纤腰。   细就算了, 还朝后半扭着, 更加展现出身体凹凸的曲线, 更引人注目的是,细腰和圆臀的衔接处缀着一簇黑绒, 像奶油蛋糕最顶端处嵌着的黑莓果。   从额头滚落的汗珠沾湿了林清隅的睫毛, 他眯了眯碧眸:“宝宝,你真的是小猫吗?”   “嗯?”   他其实是小蛇吧,要不然怎么能这么会扭。   孟夏被林清隅一声“宝宝”给叫得脸红, 比刚才的激吻还要害羞,水雾迷蒙的圆眼睛却被刺激地精神了一点。   他怎么突然这么喊自己?   林清隅一直是一个行动多于言语的人,忽然叫出这么黏糊肉麻的称呼,孟夏一下子都有点不适应。   “你怎么突然……”他本来是想问“你怎么突然这么叫我”的,但又好像显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中途改成了,“你怎么突然这么问呀?”   自己哪里不像小猫了,明明他摸都摸了那么多次。   他张着水红的唇疑问了一声,眼含不解。   林清隅真心实意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孟夏:“?!”   他组织了半天才终于组织出一句反驳的话来:“我当然是小猫不是小蛇了。”   “毕竟我不像你一样脑子里装的都是流氓的内容!”   ——蛇性本淫。   林清隅严谨纠正孟夏的说法:“我如果对普通朋友这么说,才叫耍流氓,对男朋友说不算。”   孟夏气鼓鼓地红了脸:“耍流氓就是刷流氓,就算是情侣关系也不能掩盖你耍流氓的事实!”   “顶多是非法和合法区别而已。”   林清隅若有所思:“既然合法,那我是不是可以再流氓一下?”   孟夏警惕地瞅着他:“你想要干嘛?”   “看看尾巴。”   -   骨节分明的手指抚摸过修长而蓬松的猫尾巴,从柔软的尾巴尖一直捋到渐粗的尾巴根。   “确实是小猫的尾巴呢。”   林清隅肆无忌惮地用视线描摹着年轻男生腰后猫尾巴的衔接处,黑白分明的颜色,但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有一种纯真与魅惑的杂糅的美感。   “原来是这个样子连在一起的,好自然。”   他点评的语气认真又从容,好像是什么一丝不苟的生物科学研究员,但动作却和克制毫不沾边,沿着猫尾末端继续往上,覆上了下方细嫩的软肉。   一定是因为物种差异。   孟夏好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也生出了几分攀比心来。即便是知道自己不能匹及林清隅,但还是想要努力缩短自己和优绩生的卷面分差。   “你这个,这是哪一个?”   “什么哪一个?”滚烫的汗水顺着林清隅的鬓角滑落,他呼吸粗重,视线和全副心神全都落在孟夏圈起的纤细手指上。   “就是…这个。”孟夏说不出口,红着耳根动了动握在上面的指尖。   修剪圆润的指甲盖不慎从顶端划过,林清隅被刺激地轻轻吸了一口气:“嘶……”   孟夏慌忙减小了力道,同时包含希冀地追问:“是其中一个吧?”   林清隅青筋跳动,分出心神道:“是他们。”   原来这是1+1=2的效果,孟夏放心了许多。   “不过宝宝,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他的心思太容易看穿,林清隅愉悦地勾了一下唇,“现在轮到我给你科普一下生物知识了。”   “不是1+1=2,是1+1=11。”   “需要我给你加一堂演示课吗?”   孟夏双手一抖:“不用了!!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   为了以示同工同酬,林清隅的另一件劳动工具也没有闲着,一前一后地上下耕耘。   好在他肩膀宽臂展长,同时照料两个地方也不算吃力。   孟夏像小猫一样嵌他的怀里,嗯嗯呜呜发出听不懂的小猫哼唧。   当林清隅终于摸索到正确的位置,并用指腹碾按了一下的时候,他大脑然一白,一个激灵直冲天灵盖。   在林清隅浪费自己通过辛勤劳动用的双手生产出来的东西的时候,孟夏又苦哈哈地多做了好几遍工,才终于完成了任务。   劳动过后,一片狼藉,水液弄得到处都是,还需要打扫一番战场。   林清隅修长的手指拿毛巾包裹住孟夏的粉白色,上下滑动擦拭着,就像是方才一样,耐心地照顾到每一个部位,从变回人类形态之后,孟夏湿漉漉的眼角就没干过,因为被泪液浸泡了太久,已经变得粉融光滑的。   精力已经被榨干了,他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站起来,咬着枕头呜了一声,眼角又掉下一滴滚烫的珍珠。   林清隅餍足地捞起猫尾来,在尾巴尖是落下轻轻的一个吻:“谢谢小黑猫大课堂。”   猫咪老师已经累晕了,浑身软绵绵地没有力气,连尾巴都抬不起来,得到坏学生的虔诚的吻之后,忽然回光返照,挤出仅剩的力气将尾巴尖甩在了林清隅的脸上。   自己原本想要教授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好不好?   “尾巴也要洗。”   刚才在床上滚来滚去,孟夏的尾巴毛上又是汗又是其他液体的,黏糊糊湿哒哒地粘在一起,让蓬松的大尾巴都缩水了一圈。   林清隅任劳任怨:“好。我去换一条毛巾。”   看了一眼刚才擦过小小猫的毛巾,孟夏将脸埋进枕头里,不说话了。   林清隅再次进了浴室,换了条毛巾用温水打湿拧到半干,然后折返回来给孟夏擦尾巴,白色的粘稠有些干涸了,将猫毛捻成一缕一缕的,他用毛巾捂着挨处揉开,连着洗了三遍毛巾之后才停手。   为了方便林清隅给自己擦尾巴,孟夏转过身去面朝墙壁背对着他, ..............   “擦干净了。”   孟夏被惊得杏眼圆瞪,弹起湿漉漉的猫尾巴卷住了林清隅的脖子:“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感受到林清隅被勒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的猫尾巴差点又要弹跳起来:“我只亲一下,不做别的。”   “你让我变回来之前,也说只是亲一下,不干别的。”   孟夏流光溢彩的杏眼里写满了愤懑:“你骗人。”   林清隅一挑眉:“可是你后来被我骗得挺开心的。”   孟夏顿时炸毛,爬起来要捂林清隅的唇:“啊啊你不准说话不准说话不准说话!”   虽然没有满汉全席,但今日吃到的已经也足够多,林清隅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巴,只动手干活。   他把吹风机拔来了床头的插座上,给孟夏吹尾巴,一边用梳子梳理,看着猫尾巴在的手里一点点重新变得蓬松顺滑起来,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看着被自己打理得油光水滑的猫尾巴,林清隅托在手里左右端详了十分钟,终于满意地点点头,掀开被角将猫尾巴塞进了他的主人的被窝里。   “我去找保姆阿姨要两条新的毛巾给你挂上。”   孟夏浴室里原本的那两条毛巾都沾了自己的东西,没法继续用了,已经被林清隅扔进了垃圾桶里。   “嗯。”   孟夏窸窸窣窣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小声答应了。林清隅刚抬起脚来,就察觉到手腕处   一痒,事刚刚洗吹得柔顺的猫尾巴卷住了自己的手腕。   已经酝酿了好一会儿的孟夏勇敢地抬起头:“你那会儿叫我什么?”   林清隅垂在裤缝旁边的手指蜷了一下,才表情淡定、语气自然地又叫了一声:“宝宝。”   孟夏的脸颊腾起一片红云:“那个,你是不是为了摸尾巴才那么叫我的呀?”   “之前你从来都没有叫过我、‘宝宝’。”   吐出那两个字音的时候,孟夏圆嘟嘟的唇瓣像是小金鱼吐泡泡一样哔啵了两下,看起来比真正使用林清隅这个称呼的还难为情。   林清隅攥了一下手指,躲闪了一下眼神:“不喜欢吗?”   “我看到大家都那么叫。”   孟夏亲近的人对他的称呼有很多,他想要一个与众不同的,才能契合二人独一无二的关系。   有一点孟夏猜得没错,林清隅确实不擅长使用这么黏糊的称呼,第一次张口的时候仿佛舌头牙齿都被人刷了满满的胶水。   “我还私下练习了好多次。”才能这么自然地在孟夏的面前叫出口。   以免刚叫出口,自己就先脸红气短、磕磕绊绊了,太丢面子太没男子气概。   “喜欢。”   孟夏扭捏了几秒钟之后,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点头,简单的动作瞬间打消了林清隅心中的忐忑。   他微微仰脸眯出一个开心的笑,“这样的话,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叫我‘宝宝’的人。”   林清隅唇畔刚刚蓄起的浅笑一凝:“又?” 第77章   现在轮到孟夏扭捏了:“我妈妈也喜欢那么叫我。”   林清隅的面容这才重新变得柔和起来, 缓缓说道:“阿姨一定很爱你。”   “嗯嗯,那当然了。”   孟夏与有荣焉地点点头,说完这句话的时候, 他歪头打量到了林清隅的的神情, 顿了一顿, 然后忽然在他的手背上蹭了蹭, “所以,你也很爱我吗?”   林清隅心中一闪而过的阴霾瞬间被驱散, 垂眸盯着孟夏湿漉漉亮晶晶的眼睛, 哑声道:“很爱。”   短短两个字的功夫, 他的耳根顿时比刚才情动的时候红得还要明显,说完之后就仓皇借着要毛巾的理由出门去了, 握着门把手拧了两下才拧开。   那一场欢愉太激动太激烈, 孟夏睡不着,又不好意思跟着林清隅走来走去, 就窝在床上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来, 把自己裹成刚孵出来的小鸡崽。用粉白的指尖扒着被子边缘看林清隅在自己的房间里忙碌。   前后清理了半个小时,林清隅把孟夏房间的卫生全都给打扫了一边, 他挽着袖口从浴室里出来, 正好撞见孟夏羞赧又专注的眼神, 心里软成一片, 走过去蹭了蹭他软绵绵的脸颊。   “捂得这么严实,热不热?”   “脸都红了。”   林清隅的手才冲过水, 凉津津的很舒服, 刚一贴过来,孟夏就忍不住眯起猫眼迎了上去,并且十分主动地将脸颊肉压在上面滚了滚:“唔, 有一点。”   “但还能忍。”   软热的触感让林清隅一瞬间回忆起了两个人不久之前的放纵,喉结滚了一滚,这要是在自己的住处就好了。   ……   在九月开学季到来之前,孟夏和林清隅终于飞回了国。   刚被尚且炽热的太阳烫了一下的时候,孟夏都有些不适应,却也生出了一种自己确实回来了、马上就要重新踏入正轨的的实感。   和去之前唯一的不同就是,身边的人换了一个身份吧。   在国外的时候,孟夏嫌弃国际漫游太贵,虽然林清隅给他充了很多话费,但他还是用起来十分肉痛,本来就不是话痨的小猫直接惜字如金了快要两个月。   暑假不回家,肯定要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孟夏给孟妈妈的说辞是自己要留在A市打暑假工,单从“打工”这件事上来说,他也不算撒谎,所以一直掩饰得很好。   在三位室友那里,他也用的是同一套理由。   而且,三位舍友太精明,不像孟妈妈那样全心全意地信任自家猫崽崽是天底下最乖的孩子,他担心自己一不小心会露出猫脚。   孟夏打工人的形象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三个人非但没有怀疑,就连他在宿舍群里格外寡言少语,都替他自动想好了借口——估计是因为全天打工太忙,没有时间看手机。   晚上回到住处之后累坏了,不想聊天只想一个人安静地歇会儿,就更正常了。   但三人的这份心疼与体贴,在推开宿舍门见到暌违两个月的孟夏的之后,接二连三地变成了狐疑。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你比放假之前还要白了?”   “好像也长胖了?脸上的肉都变多了。”   简狸的一只手直接毫不客气地捏了上来。   孟夏心虚地睁圆了眼睛,没想到风平浪静了两个月,居然会在开学的第一天发生变故。   “是吗…你们不说的话,我都没有注意到哎。”   他结结巴巴,很快就想到了无懈可击的借口,“应该是因为我打工一直在室内,下班的时候天都黑了,总是晒不到太阳,所以才捂白了一点。”   这么一说,沈却投向孟夏的眼神更加同情了,也相信了不少。   被舍友激励,他本来放暑假的时候也去找个兼职给自己赚生活费的,但干了一天就累得不行,买冷饮花出去的钱比日薪还多,最后蔫哒哒地放弃了。   傅诗情没有参与到猫猫大拷问之中,而是若有所思地拄着下巴尖,观察孟夏的动作,眉头微微皱起来。   虽然宿舍四人关系融洽,但孟夏因为性格比较安静内敛,除开平常的勾肩搭背之外,每次别人做出更加亲昵的动作的时候,都会先无意识地顿一下,然后再不好意思地任由对方揉圆搓扁。   但是刚才,简狸去捏他的脸,他就乖乖地坐在位置上让简狸捏,躲都没有躲一下。   ——像是被人捏习惯了一样。   嗯,事出反常必有妖。   -   傅诗情的怀疑,很快在晚间消遣的时候真相大白了。   对于大学生来说,开学第一天不亚于一次小型搬家,不仅大号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还要肩上背一个,手里提一个。   换完吃了两个月尘土的床上用品之后,几人纷纷累瘫了,变成猫猫趴在床上用爪垫玩手机,连猫尾巴都没力气甩了。   静谧的宿舍里时不时响起高高低低的呼噜,猫声连成一片。   同样都是精疲力尽,今年刚考入A大的新生比老生们多了一重紧张和兴奋。   一边和新舍友互相介绍,一边新奇不已地刷着校内各种信息平台。   不少女生谈起来为什么报考A大的时候,都开玩笑地说,因为A大帅哥多啊!   ——林清隅和孟夏的毕业合照被发布在学校工作号的推文上之后,很快就在网络上小小地火了一把。   只不过当事人当时在国外,又忙着你侬我侬,阴差阳错没有发现这件事。   “虽然那两个学长估计已经名草有主、比翼双飞了,但还有学校里肯定其他帅哥啊!”   “从概率事件上讲,A大宣传办公室随便po出一张照片来,就能有俩帅哥,说明整个学校里的帅哥更多……”   “没准想多了,最好看的都在这照片上了。”   “还有更残酷的,就是其实这两个男的其实是p图,线下哈喽你谁?”   “这么说的话,左边的这个学长毕业了,右边的那个应该还在校吧?也不知道是哪个学院的?”   “蹲一个好心人。”   在校园集市上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狮子猫白绒绒的的山竹猫爪一下子顿住了。   傅诗情略显笨拙地放大照片,眯眼打量。   孟夏他当然化成灰也认得,旁边那人是谁?   因为是放在官方账号上,摄影师特意选了一张姿势端庄的照片,其余的都私发给了林清隅,但即便是如此,还是遮掩不住在二人之间隐秘流动的亲密空气。   孟夏的男朋友,难道不是周彬吗?   孟夏正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的床上,连手机都没有心思玩,大开着床帘通风,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热得猫肚皮一鼓一鼓的,三角鼻头被累出来的细汗浸润得乌黑发亮。   好热好热好热,我真的好热……   这两个月跟林清隅待在一起呆惯了,干什么活都是林清隅动手,小猫咪不仅轻轻松松,还被伺候得舒舒服服。   孟夏虽然不像是其他人从家里来的舍友一样需要收拾那么多行李,但打扫了一遍自己的桌子和床之后,好久没有这么辛勤劳动过的他还是累坏了。   就在小黑猫将自己的四肢最大程度地摊开,三百六十度吸收空调冷气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床帘入口处刮起了一阵小型飓风。   一只大白狮子猫咚地跳了上了孟夏的床。   傅诗情没料到孟夏正好大喇喇躺在床板的正中央,一只后爪不小心踩在他他的软毛肚皮上。   吃痛的小黑猫睁大眼睛“嗷”了一声,卷成一团乱七八糟的煤球滚到了墙角里。   过了一分钟之后,煤球才艰难地长出耳朵,长出猫爪,长出皱巴巴的脸蛋:“我的晚饭都快要被你给踩出来了……”   狮子猫低头将嘴里叼着的手机吐在床上,抱歉地走上前:“踩哪里了,我看看?”   “这里,”闻言,蜷成一团的巧克力卷可怜兮兮地伸成了长条,“我用我初中生物老师的优秀教师称号发誓,这真的是我的胃。”   好在狮子猫是前爪先踩到床上的,意识到不对劲之后,立马改变了落地的姿势,后爪虽然还是不可避免地踩在了孟夏的身上,但力道已经被削减了很多。   确认孟夏并没有大碍之后,傅诗情放下心来,又看见小黑猫肚皮上凌乱的毛发,探过脑袋去想要帮他用舌头梳理一下以表歉意。   还没等狮子猫张开嘴巴,一只黑糊糊的猫爪就啪叽盖在他的脸上,把他推开了:“没事儿,我一会儿自己来就好。”   孟夏在心里偷偷补充道:自己现在怎么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再让别人舔自己的肚子毛了。   小黑猫的爪子汗晕晕的,狮子猫扑棱着棱脑袋躲开,心中疑云更加密布。   他转头叼过自己的手机,严肃地摆在孟夏面前,跟拍惊堂木似的拍爪:“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这张照片?”   “什么呀?”   小黑猫凑过去一看,顿时傻呆住了。   猫嘴巴震惊地张开,连半截粉舌什么时候露出来了都没有意识到。   慌乱了半晌之后,孟夏终于想起来,自己之前跟舍友们说过自己谈恋爱了的,自己是过了明路的!   而且,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就算是自己谈地下恋也不犯法。   ——除非傅诗情他们歧视同性恋!   想通之后,小黑猫一下子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他就是我谈恋爱的对象呀。”   但一想到自己真正和林清隅在一起的时间和告诉舍友自己谈恋爱了的时间并不一致,他喵喵叫的嗓门又低了几度:“嗯,男朋友。”   “男朋友?”   “男朋友?”   两只毛色相似,花纹略显不同的中华田园猫头忽然从孟夏的床边探了出来,四颗琥珀色的大眼珠子里写满了求知若渴。 第78章   虽然大家早就知道了孟夏谈恋爱的事情, 也背地里猜测那人是谁,但这还是孟夏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承认。   更不要提,傅诗情说他还有照片?   孟夏被突然多出来的两只猫脑袋给吓了一跳, 惊慌失措地对上简狸和沈却圆汪汪的猫眼, 一时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重点是放在“男”朋友上, 还是“男朋友”上。   小黑猫慢慢点头又歪头:“你们, 很惊讶吗?”   “微惊。”   狸花猫一边跃跃欲试地往孟夏的床上跳,一边喵喵表示, “你不知道吧, 其实我们早就知道是谁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邪恶狸花猫“桀桀桀”到一半突然没声了, 瞪大了双眼看着傅诗情手机屏幕里的照片,将整张猫脸都贴了上去。   “咋了咋了?”   沈却迫不及待地用猫脑壳拱开简狸, 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   哇!长得好帅——不对不对, 这是谁?   除了傅诗情这个最理智的,另外两猫像孪生兄弟一样发出异口同声的反问:“你的男朋友难道不是周彬吗?”   小黑猫既懂了又没懂, 张嘴发出呆滞的一声:“……喵?”   看起来, 大家对于自己谈恋爱对象是男的这件事接受十分良好,有疑问的是林清隅这个人。   喵到一半, 孟夏的大脑忽然转了个弯:“等一下, 谁跟你们说我男朋友是周彬学长了?”   “有人传我们的绯闻吗?”   听到这句话, 三猫顿时闭上了嘴巴, 体型从大到小地在床上蹲坐成一排,以排列组合的顺序你看我我看你, 像一个安静的WiFi。   小黑猫狐疑地走上前, 依次用自己的纯黑鼻头在三颗淡粉色的鼻头上一一撞过:“你们这是咋啦,怎么都不说话了?”   “信号接触不良?”   他的体型在宿舍中虽然是倒数第二小的,但从敦实程度来讲, 却是倒数第一,轮流撞过去,三只猫里没有任何一只被撼动,反而撞得小黑猫自己趔趄了一下。   不仅信号连接失败,还被反弹了。   沈却最先受不了了,吐露实情道:“咳咳,那个什么,我们实在是太好奇了,没忍住找熟人打听了一下,没想到居然全都搞错了!”   最后,他又没忍住吐槽了一下简狸:“老大的人脉一点都不靠谱!说好的认识全校的猫呢!”   简狸抬起一只后爪挠了挠脖子:“我是认识全校的猫,又不是认识全校的人……”   被人质疑了好气,但是他叫我“老大”诶。   作为好学生,孟夏的理解总结能力还是很卓越的,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信息,用幽幽的黄铜猫眼瞅着他们:“所以,你们才是我的绯闻制造机。”   之前的反常之处也都一瞬间有了解释,怪不得期末前的一段时间,周彬都对自己那么热情,总是邀请自己吃饭。   恐怕就是被他们的假绯闻给带歪了吧?   想到这里,小黑猫气鼓鼓地压低成飞机耳,长出了一半的细长胡须向上扬起,眯起的猫眼散发出不熟练的杀气。   “你们好过分哦!”   沈却笑嘻嘻地觍着脸凑过来,用毛茸茸的狸花纹脸颊蹭了蹭小黑猫同样毛茸茸的脸颊:“我们这不是好奇嘛。”   “大家都是猫,互相理解一下!”   “还是快给我们讲讲,你是怎么谈到帅哥男朋友的吧?”   “嘿嘿,喵喵。”   提到林清隅,孟夏的注意力很顺利地被转移了:“这个说来话长……”   “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上个学期做的兼职。”   反正恋爱对象都已经被舍友知道了,现在也没有了什么遮掩的必要,小黑猫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将了一遍,讲得口干舌燥,期间停下来舔了好几次鼻头。   听完之后,傅诗情猫脸严肃:“他就是你之前提到过的,好心雇主?”   孟夏和他男朋友相识的契机太过特殊,让他很容易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   孟夏不好意思地点头。   ——刚开始,林清隅作为雇主确实很周全,但是到后面就越来越恶劣,只想跟各种自己贴贴。   “他是真心喜欢你的吧?不是因为长期亲密接触而产生的爱情错觉?”   孟夏没有犹豫,再次肯定地点了点脑袋,因为太用力,小黑猫耳尖上的犟种猫一颠一颠的。   他很少这么笃定地点头,心脏有种快要飞起来的感觉:“我确定。”   “不过,谢谢你替我着想。”   孟夏知道傅诗情是担心自己被骗,一点都被质疑的没有生气,低头轻轻用脑门蹭了蹭他的蓬松雪白的围脖毛,一黑一白两只猫挤成大奶牛。   “行了行了,知道你们情比金坚了!”简狸没眼看地抬起一只猫爪捂住脸,牙酸得不行,“但这种肉麻的话,就不用跟我们这种单身猫说了哈!”   孩子太老实了也不行,怎么问什么都说。   傅诗情则是沉吟了一下:“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先相信一下。”   “但是,先别急着说我好话,还没结束呢。”   “你当初居然连这样的兼职也敢干?胆子挺肥的呀?”   小黑猫诚实地眨眨眼睛:“可是他真的给的好多。”   那可是金灿灿的钱,货币,钞票。   狮子猫冷冷斜了他一眼:“嗯,要钱不要命。”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危险性,简狸站起来帮腔:“对啊,你还不告诉我们你找了这么兼职,其实自己心里也有鬼吧?”   看来孩子也不是老实地一点心眼也没有——就是心眼居然用在了亲爱的舍友们身上。   “他万一发狂,把你这么一小不点吃了都没人知道。”   “emm……!”   被三只猫翻来覆去地拷问,孟夏都快要烤糊了,长毛小黑猫忍无可忍,咪哇叫着搡了每只猫一爪垫,在对方毛茸茸的身躯上印上一只梅花印,赶客道:“我好热,你们能不能先从我的床上下去呀?”   雀猫仗着自己身小体轻,爬到了小黑猫的身上,把他压成扁扁的一张猫饼,倒着脑袋与孟夏猫眼对猫眼:“你该不会是心虚了吧?”   孟夏明明是他们几个人里面最吃苦耐劳的。   小黑猫怂叽叽地缩着脖子不敢说实话,他怀疑自己要是跟舍友们说自己是因为才从冬季的南半球飞回来,所以才这么不耐热的话,他们才要把自己给分吧分吧生吃了。   ——有了男朋友的猫咪,要好好保护自己。 第79章   孟夏为开学季奔忙的时候, 林清隅也没闲着。   他回来之后的第二天,秦医生就上门给他做了一次详细的面诊。   “你们在一起了?!”   听到林清隅和孟夏谈恋爱的时候,秦医生瞪大眼睛惊讶极了。   他可还清楚地记得, 几个月之前自己刚开始要在林清隅的身上试用毛茸茸抚慰法的时候, 他冷淡挑剔的态度, 还差点把孟夏给拒绝掉。   几个月过去, 他们把人家小孟给追到手了就算了,关键是自己这个给他们当了这么长时间的中间人的医生, 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呢?   说不定, 自己在苦哈哈研究新型治疗方案, 提心吊胆唯恐将少东家给试验得耐心告罄的时候,他正在美滋滋享受光明正大跟暗恋对象肢体接触的快乐呢!   但在林清隅的死亡注视之下, 身为打工人的秦医生十分勉强地扯了扯唇角:“哈哈哈那真是恭喜少东家了……”   林清隅看出了他的勉强, 略作思忖之后良心发现道:“对了,说起这件事来, 还要多谢你给我们当月老。”   “等会儿走的时候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对于打工人来说, 十万句感谢也比不过“大红包”三个字的效果好,秦医生瞬间喜笑颜开, 搓着双手道:“哎呀, 那我可就忝受了……你说说这, 在你的病情方面, 我也一直没有取得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林清隅道, “再说, 也不算是全无进展。”   “怎么说?”谈到专业的事情,秦医生很快板正起来。   “在国外的这段时间,我感觉一直很身体状况平稳, 不仅没有因为环境改变而对本体的控制力减弱,而且对于固定变回本体释放压力的需求也越来越弱了。”   “有时候我感觉其实并不需要,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他接触的时间大幅度增加了。”   在现阶段的治疗中,秦医生确实是按照这个假设推进的。   但听完林清隅的陈述之后,他的脸上却没有半分获得关键性信息的喜悦,反而垮脸惆怅:“那怎么着,我总不能买瓶胶水,把你们俩二十四小时粘在一块儿吧?”   “不过,控制到你现在的情况,已经够用了,退一步说,就算是再坏一点,也至于像以前一样影响正常生活。”   “要知道,很多精神类和心理疾病是终其一生都无法根治的。”   “唔,总之,是个好消息,我再继续研究研究看看。”察觉到气氛变得凝沉,秦医生故意开玩笑活跃道,“所以少东家,你可得重视起来。”   “千万别跟小孟分手了!”   哪怕是知道是玩笑话,林清隅也觉得刺耳得很,皱眉剐了秦医生一眼:“你要是想替我省钱,我也不介意——正好我想起来,前段时间把卡给了孟夏保管,手头还真有点紧。”   “少东家、别别别!”   秦医生一个激灵,吉祥话像粮食颗粒一样从嘴巴里抖落出来:“我祝您二位恩恩爱爱、情比金坚、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   办完私事,还有公事。   九月,对于孟夏来说,不过是进入了新一个学期,继续过熟悉躲过陌生的校园生活。   和他不同,林清隅正式进入了自家公司深入接触各种业务。作为公司唯一的继承人,林父肯定不可能让他从最底层的小喽啰干起,林清隅也欣然接受了,在公司内担任总经理的职位。   林清隅来公司报道的第一天,父子二人站在总裁办公室内的落地窗前聊天,林父示意他低头看玻璃窗外的车水马龙和如黑蚁般的员工在公司大门前进进出出:“站在这里的感觉不错吧?”   “你要是按照我为你规划的路线走的话,能用更快的速度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林父一开口,林清隅就知道他的葫芦里要卖什么药,淡淡插兜道:“还行,又不是第一次见。”   “倒是您,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了,怎么比我还激动。”   “我这是对你终于长大了的欣慰。”   林父一噎,儿子不买账,他只好换了个更温情的方式,“人生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应该做的事情,男儿成家立业,后者你用不着担心,倒是什么时候有成家的打算?”   林清隅拒绝地直白:“我才刚进公司。”   林父不死心,换了个话题:“那天我听你妈和秦医生打电话,说你的病情现在好得差不多了,可以辞退那个男孩了吧。”   林清隅转头看了林父一眼,忽然叹了一口气:“爸,如果您的信息收集能力一直都是这样的话,我真的很担心,咱们家的公司要倒闭。”   语毕,他也不管林父的反应如何,转身道:“我当然会站得更高,您也不用担心,只需要看着就行。”   林清隅新官上任,需要交接的工作内容以及需要处理的人际关系都颇为繁杂,再加上他为了通勤方便,从学校旁边的公寓搬到了公司附近的大平层里,和孟夏的距离更远了,见面不如之前方便,等到他手头的事情暂时处理完毕的时候,意识到两个人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见面了,只有在手机上抽空聊天。   林清隅是见过医学生满满当当的课程表的,知道孟夏开学也忙,在找人之前,他打开特意问孟夏要的新课表,挑了个他课少的一天。   孟夏咬着唇瓣问:“你晚上不需要加班了吗?”   “嗯,不用了。”林清隅一心二用,一边跟他聊天一边翻陈子期给自己发过的好评餐厅,“这一阵忙过去了。”   “你周五下午下课之后别去食堂了,我来学校门口接你,一起吃晚饭?”   孟夏慢吞吞打字:“可是,我们辅导员说,晚上想要给大家开一个班会,时间可能来不及。”   发出去一分钟之后,他又回忆自己是不是回复得太冷淡了,想了一想,又补了一个“偷偷猫猫”的表情包。   林清隅准确地捕捉到孟夏语气中的回避,手指顿了一下,没有戳破,而是微妙地卖了个可怜:“之前刚在一起的时候天天见面,这次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一点都不想我。”   孟夏脸红了一下,左右瞄了一眼确认室友都没在看自己:“你不是也说了嘛,我们之前天天都见,这才一个星期而已……”   他在心里说道,其实也是想的,但除了单纯的想念之外,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踟躇。   尤其是,自己回到了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熟悉校园,而林清隅进入家里的公司,仿佛半年之前看到招牌广告时的疑惑再度浮上孟夏的心头:这种看起来不怎么可靠的事情,是真的吗?   下一秒,林清隅的语音就猝不及防地发了过来:“可是,我想你了。”   发消息的时候,他大概在走路,低沉的嗓音微微颠簸。   听得孟夏耳廓发烫,他捏了捏自己红红的耳垂,心脏和声音不自觉一起软化黏糊了起来:“六点下课,七点半就要开会,你不觉得时间太少了嘛~往后推一天,周六行不行?”   林清隅答应了下来,只是得寸进尺:“好,周六早上我去接你。”   “嗯嗯。”   孟夏捧着苹果脸同意了,“等你。”   后面跟了一个猫猫用嘴巴拉开一串小红心彩带的表情包。   林清隅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一二三四五个爱心,然后用拇指长按收藏。   -   “大家先别急着走,安静一下来。”   周五最后一堂课,就在大家躁动不安,已经开始考虑等会儿晚饭要吃什么的时候,辅导员推门进来,跟站在讲台上的王教授小声商议了几句,然后清清嗓子,拍了拍巴掌。   “我在隔壁看到你们王老师讲完课之后还剩下几分钟,这么点儿时间大家做题也做不了几道了,我正好借来给大家开一个简短的班会哈。”   “大家都不是新生了,就几件小事,也是老生常谈,我想了一下还是不专门占用你们的时间了。”   听到这里,教室底下已经传来小小的呼声,辅导员这么说,意味着今晚上彻底是自由时光了。刚放假回来,大家还不适应得很,天天都想着怎么玩。   “第一个呢,就是大家要注意用电安全,宿舍里不准使用违禁电器……”   “还有就是,现在虽然天气还很热,但毕竟入秋了,大家还是要少吃冷饮雪糕,别不在家里了,父母看不见了,就一天三顿的……”   简狸一边支着耳朵听领导讲话,一边在群里热火朝天地发动群众:“估计一会儿食堂挤得很,要不要去美食街吃烧烤?”   “辅导员都说了,夏天都过完了,再不吃烧烤就得等明年了。”   食堂和烧烤比起来,根本没有一战之力,哪怕是孟夏都不争气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但他还良心尚存,记得林清隅本来说是想要今晚上跟自己吃饭的,但因为自己要开班会才不得不告吹。   他刚犹豫着将这件事情说出来,沈却就一挥手道:“哎呀,你们反正都约了明天了,就别再折腾了呗。”   “今天跟我们吃,明天跟男朋友吃,友情爱情双丰收,嗯嗯!”   他一边说一边得意地点头,自己居然想出了这么有文化的理由。   孟夏思考了一下,也很快就同意了:“那好吧。”   要是今晚跟林清隅一起吃饭的话,两个人只能待几个小时,明天见面的话就能待一整天了。   吃烧烤怎么能不配啤酒呢?   啤酒度数不高,几个人又都是男生,一拍即合就点了几罐。   当时喝的时候不觉得,走回去的时候,孟夏只觉得路灯发晃,脚底下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一只大胖猫的肚子上。   塞在短裤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他反手从屁股兜里掏出来,眯着潋滟的猫眼看消息,是孟妈妈,问他吃晚饭了没有?   孟夏把手机举到嘴边,像小孩子那样拉长了声调:“嗯——我吃了——”   “跟舍友一起,吃的烧烤。”   “可好吃了。”   因为手机放在嘴边,他没看见自己手一滑,不仅滑出了原本的聊天界面,又不慎点进了相邻的另一个聊天界面。   公寓两个多月没人住了,虽然定期请了保洁来打扫,但林清隅还是难以忍受,自己又动手打扫了一遍,他打算今晚在这里住下,正好方便明天去接孟夏。   在林清隅拧抹布的时候,他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叮咚一声。   他之前不怎么看手机,但跟孟夏在一起之后,就改成了走到哪里将手机带到哪里——尽管手机响起的次数并不频繁。   这是开完班会了?   林清隅看了一眼屏幕上方的时间,九点,他们班的辅导员还挺能说的。   “没有,我没有喝酒。”   “他们喝了,但是我一口——都没有喝。”   “就是有点吃撑了……”   语音一条接一条地播放着,林清隅唇角勾起一个冷笑,心道,没喝酒,这又是哪里来的醉鬼?   不仅是个醉鬼,还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说好的开班会呢,居然背着自己跟别人男人吃饭去了? 第80章   听着对面踢踢踏踏的动静, 林清隅猜测孟夏应该还没回到宿舍,果断擦干净手拿起钥匙出门了。   周五晚上,正是街上人流量大的时候, 他沿着路边一边慢慢开车一边用视线分辨, 终于在A大和美食街衔接处的小巷子里找到了孟夏的身影。   一行人都有些微醺了, 零零散散地没个队形, 四散在石板路上,孟夏落在最后。   小巷子太窄了车开进去不好倒出来, 林清隅滴滴按了一声喇叭, 然后开门下了车。   还以为是自己挡到路了, 孟夏茫然地转过头去,另外三个人也慢半拍地转身。   林清隅?   眯眼看了几秒钟, 他才认出来人, 忽然一抬胳膊,将攥着一把烤鱿鱼的手伸了过去。   这是他从美食街出来的时候, 忍不住又掏钱买的。   林清隅垂眸看了看拦路的烤鱿鱼, 心情多云转晴:“这是请我吃的?”   “谢谢宝宝。”   醉酒小黑猫还不忘打猎回家。   烤鱿鱼油滋滋的,唯一的木签被孟夏攥着, 林清隅比划了两下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在林清隅再一次准备试着接手的时候, 孟夏反手把烤鱿鱼藏到了背后, 歪头不解地盯着他看, 一字一顿:“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明天吗?”   原来不是给自己的,自作多情了的林清隅假装自然地收回手:“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醉成这样了, “明天”两个字他倒是记得清楚。   晚饭收尾的时候, 孟夏一仰脖子把自己剩下的半罐啤酒全都干了,现在正是酒精最上头的时候,思维慢半拍, 把林清隅的话理解成了最简单的字面意思。   “不想。”   他诚实地点头,还记得要是两个人明天见面的话就能再一起待一整天了。   林清隅可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脸色黑得彻底,余光瞥见孟夏的三个舍友在不远处站着——因为正主喝醉了,没人介绍,他们在纠结要不要打扰小情侣的二人空间。   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颜值彩票,几人的外貌都称得上不错,一想到孟夏天天跟他们住在一起,刚刚还说不想见自己想回宿舍,林清隅脑子一抽,冷着脸一手按住孟夏的肩膀,一手飞快抢走了他手里的烤鱿鱼,然后转身大步就走。   孟夏呆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心。   “哎哎哎?”舍友一个没反应过来,就看着他小尾巴一样追上了林清隅,“那啥,我们今晚上是不是不用给你留门了?”   林清隅个高腿长,一步顶孟夏一步半,他又走得飞快,没有半点要等孟夏的意思,两个人的距离越拉越大。   “那是我的。”   孟夏亦步亦趋地踩着林清隅的影子,坚持在他背后碎碎念。   像个喋喋不休的小幽灵。   林清隅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微微翘起。   觉得孟夏在自己身后小声嘀咕的模样实在是可爱,路过了自己的车的时候他也没停,像是没有看到一样继续往前走去。   不必从经济的角度考虑是否浪费了时间,此刻裹着烟火气的晚风千金不换。   “那是我的……”   “那是我的……”   走到一个没人的路口,林清隅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然后转身停住,低头踩影子的孟夏没反应过来,就咚地一声撞在了林清隅的肩膀上。   有人自投罗网,林清隅弯腰伸出胳膊箍住孟夏的腿弯,将人竖抱了起来。   孟夏小孩似的坐在林清隅的臂弯里,他现在比林清隅还要高了,从来没有以人形到达的高度让他紧张搂着了林清隅的脖颈。   然后低头:“好高。”   林清隅也跟着低头,他看了看自己孟夏被踩上一个灰印子的皮鞋,叹了口气。   “不高,不到一米八。”林清隅一本正经地骗人。   “因为你喝醉了,才会感觉到头晕的。”   孟夏将信将疑地晃了晃小腿,自己不用走路的感觉…好像很不错?   唯一的不好处就是屁股底下坐的手臂有点硌,他皱眉扭动了下身体。   “硬。”   孟夏揪了一下林清隅的衣领,喝醉了小黑猫变得十分直白,有什么说什么。   林清隅把抱换成了背,他这下终于满意了,两条悬空的小腿前后晃悠着,趴在林清隅的耳边讲小话:“你有没有感觉到地上有猫?”   林清隅还以为孟夏说的是路边,扫了两眼没看见:“在哪里?我没注意到。是不是跑远了?”   “有的,”孟夏在林清隅的背上固执点头,下巴直戳他的肩膀骨,“超级大胖猫。”   混合着酒气的鼻息喷洒在林清隅的耳后,背上紧贴着自己的孟夏身上也热乎乎软绵绵的,林清隅心不在焉,只觉得手掌里托着的白嫩大腿几乎快要化成一滩奶油。   “我指给你看。”   背上的人乱扑腾,怕把他给摔了,林清隅只好放手,任由他拉着自己走到路边,“就是这个。”   孟夏抱着膝盖蹲下,不相信地伸手按了按水泥地面,硬邦邦的。   咦,怎么蹲下之后大胖猫就找不见了呢?   见状,林清隅揉了揉额头,自己居然相信了一个醉鬼的话,不忍孟夏失望,他生硬地编童话故事:“夜深了,小猫都回家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不是小猫,是超级大胖猫。”   孟夏只听到了自己关心的词,反驳道。   “真的有猫。”他脑子里灵光一闪,转身伸长了胳膊去拽林清隅的衣角,示意他看,“我没骗人。”   “嗯?”   林清隅低头,顺便用大手包住了孟夏的小手。   一只手被人攥住了,孟夏就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指着面前的空地——   咻咻两声,两只猫耳从蹲在地上的男生的黑色短发间弹射了出来,影子投射地面上,印出圆圆的脑袋和尖尖的耳朵。   林清隅忍俊不禁地扬起唇:“嚯,确实是好大一只猫。”   “但就是需要努力吃饭,才能有望变成超级大胖猫。”   -   半个小时之后,两个人终于走回了公寓。   孟夏坐在沙发上,眼珠随着烤鱿鱼动。   林清隅道:“刚喝了一肚子冰的,就不要吃这种辛辣刺激的食物了。”   孟夏扁了扁嘴巴。   为了断绝他的念想,林清隅直接把鱿鱼串拿进了厨房,顺便端了一盘洗好的草莓出来。   草莓是常温的,他想着孟夏明天要来,下班的路上特意买的,正好还没放进冰箱里。   醉酒的人反应会慢半拍,孟夏本来就是个安静的小猫,虽然对林清隅拿走了他的烤串十分不满,但依旧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只是在林清隅端着水果盘出来的时候,抬起水润润的眼瞅他。   嘴巴扁得像鸭子。   他要是清醒的时候,肯定是不会做出这种爱娇的举动的。   林清隅看得有些心痒。   他在孟夏的身边坐下,孟夏没挪位置,只是换了个脸的朝向瞅他。   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这个地盘是我的,你走开。他用眼睛说话。   林清隅故作思索:“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公寓房产证上写的名字应该是我的吧。”   孟夏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驳斥什么,可他既说不出什么有理有据的话,下一秒又被一颗水灵灵的大草莓给堵住了嘴巴。   他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从上面舔下一粒草莓籽来。   好坚硬的食物。   跟草莓的第一次交战铩羽而归,醉酒小猫还是坚持不懈地当舔舔怪。   林清隅耐心地替孟夏捏着草莓蒂,怀疑他舔了半天草莓毫发未伤。   孟夏自说自话,试图给自己找回场子:“猫舌头上都是有倒刺的,你可不要小瞧。”   林清隅无奈叹气,看来真的是醉狠了,连自己现在的形态都搞混了好几次。   但他还是顺着孟夏:“没有小瞧,是我不懂了。”   孟夏挑眉瞅他。   O-o   他是醉了不是傻了,总觉得林清隅看起来不是很相信的样子。   为了证明自己并非虚言,他挪到林清隅的身边在他的手背上舔了一下。   “不信的话,你可以体验一下。”   手背上陡然传来又湿又软的触感,林清隅猛然僵住。   他的反应速度很快,反手掐住孟夏的下颌。少年的脸颊肉丰软,因为酒酣热热的。   双唇被迫张开一小条缝隙,唇瓣被红艳艳的草莓汁水涂得晶莹润泽。   孟夏不高兴了:“你干嘛?”   因为脸颊被掐住了,他说起话来的腔调也含含糊糊,像掺了一斤的蜂蜜。   林清隅盯了一会儿,忍不住掐着孟夏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饮过酒的口腔软而热,往日羞涩的粉舌也像是被酒泡醉了的小蛇,呆呆地不躲不闪任由搅缠。   孟夏坐着林清隅站着,身高差距被拉得更大,孟夏被亲得脑袋不住地往后仰,林清隅握住孟夏的腰一提一转,将他抱到自己的腿上面对面坐着。   短暂的分开间,两个人都急促地喘息着。   林清隅低头还想亲,却被孟夏给一把抵住了。   鼻腔和口腔中都萦绕着清凉的柏木调气息,孟夏清醒了不少,视线飘忽地看着沙发背,脸一点点变红。   “我怎么,到你这里来了?”   林清隅双手在孟夏的细腰后交叉,将人稳稳地困在自己的怀里,碧眸幽深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不想见我,也不给亲,这是打算试用期过完了就跟我分手?”   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扣上了这么一顶大帽子,孟夏“啊”了一声:“我没有不想见你……”   “明天见,可以跟你待更久。”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林清隅为什么这么说,盯着他三角形的衬衣领口小声解释道。   低低的几个字,林清隅却从里面读出了欢喜和期待。   明明喝酒的不是自己,他还是心口一热:“说你喝醉了还真不冤枉,难道今天见了,明天就不能见了不成?”   孟夏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对哦。   自己是之前给林清隅当辅助治疗对象的时候形成了习惯,习惯把见面用固定的“次数”来衡量。   但就这么承认显得自己太呆了,他找了个借口:“我是被我舍友他们给绕进去了,才会一直顺着他的逻辑思考的。”   想到在路上见到的几个男生,林清隅饱含醋意问道:“你跟他们关系很好?”   “嗯嗯。”孟夏点头,看着林清隅皱眉的模样,搂住他的脖子给他顺鳞,“我跟你也很好呀。”   “不一样的好。”   林清隅被他猝不及防的甜言蜜语哄得耳根发红,咳了一声偏过头去,又极快转过脸来,正视着孟夏问道:“怎么不一样了?”   孟夏紧张地“嗯”了一下:“就是,他们是好朋友,你是男朋友。”   他还是第一次当着林清隅的面说出这三个字,就像是被烫到了似的,说完之后就紧紧闭上了红润的唇瓣。   林清隅俊朗的面容上绽开难以自抑的喜悦之情:“这么说的话,我现在算是过了试用期了?”   “嗯。”   孟夏惜字如金地吐出一个音,又像是蚌壳一样闭紧了,然后就被人如狂风骤雨般吻了下来,撬开蚌壳寻找粉红的珍珠。   -   孟夏他们吃完烧烤的时候本来就九点了,两个人没说几句话,就到了十点多。   孟夏一口一个大草莓,微肿的唇瓣被四溢的粉汁涂得水润润的,或许是林清隅买的草莓太好吃,让他有点恋恋不舍:“你今晚住在这里吗?”   “还是回你的新房子,明天再过来?”   林清隅道:“住在这,卫生我都打扫好了。”   “明天去学校接你比较方便。”   “哦,这样啊。”孟夏扔掉草莓蒂,鼓脸甩了甩粘在手指上的绿叶。   什么人嘛,刚刚转正,态度就不积极了。   林清隅从果盘里拿了一颗草莓,摘掉绿蒂喂给他。一个多星期没见,他其实也想让孟夏留下来,但自己刚有了名分,怕显得太急切:“舍不得?明天不是很快就又能见到了。”   孟夏一鼓作气道:“因为想要无缝衔接的见面,不想要有缝衔接的见面。”   林清隅捏破了一颗草莓,沁凉的汁水顺着他的长指一路滑落,却挡不住心底的滚烫:“那你今晚,在这里住下?” 第81章   潮湿的空气在卧室里流淌, 空调运作的嗡嗡声将无人说话的房间衬托得过分静谧。   孟夏用手指卷着自己淡绿色的睡衣,像一棵嫩生生的小芽苗,躺在林清隅的旁边叽叽咕咕, 素白的侧脸陷在蓬松的枕头里, 只能看到一粒圆润水亮的黑眼珠。   “你觉得是小黑猫不好看吗?”   林清隅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目光危险道:“你该不是答应完我之后后悔了, 想要收回名分去吧?”   孟夏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就是……”他苦恼地皱着眉,闻出自己困惑已久的问题, “那为什么你给我买的衣服, 都是五颜六色的?”   在国外买的那些都是冬装, 现在穿不了,只能暂时压箱底了, 林清隅又赶着暑假的尾巴, 给孟夏配备齐了夏装。   孟夏虽然觉得夏天已经过去了,现在买没什么必要, 但最后被林清隅的一句“买了之后明年还能穿”给说服了。对于自家男朋友从大手大脚到勤俭持家的转变, 孟夏表示很欣慰,走出商场之后主动踮脚献上了一枚小猫的吻。   衣服的款式和用料自然无可挑剔, 就是……颜色, 让孟夏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搭配不难看, 甚至称得上亮眼, 但实在是不像是林清隅的审美,明明他跟之前的自己一样, 都喜欢黑白灰。   原来是因为这样, 林清隅狠狠松了一口气,将约翰的建议全盘托出。   “你穿这些颜色,好看。”   “约翰说的对, 养男朋友的确是一门博大精深的课程。”   “我反思了一下,我的审美确实很匮乏,”不仅如此,他还打开自己的手机给孟夏看,“这是陈子期的姐姐推荐给我的游戏软件,我马上就要满级通关了。”   孟夏探过脸去一看——“奇迹衣橱”,这是一个换装小游戏?   怪不得林清隅的搭配一直都那么在线呢,原来是背地里偷偷拿游戏练手了。   他好奇地戳进林清隅的游戏主页看了一眼,然后就看见了一个被捏得和自己很像的三头身短发小人,不禁脸一热,嘀咕着将手机塞回林清隅的手里:“他的腿那么短,能看出什么搭配来啊。”   林清隅低声道:“有这么好看的脸,披麻袋也好看。”   “巧言令色。”   孟夏被他夸得愈发不好意思了,拽着被子的边缘将自己卷成一筒猫条,骨碌碌往墙边滚去。   林清隅在他背后勾了勾唇角:“还没听完我的回答呢,怎么就跑了?”   “什么?”   “在我眼里,小黑猫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猫。”   “那种花里胡哨的,看得我眼晕。”林清隅还记得,三花猫是猫中公认的美猫,因此故意道,“我喜欢纯粹的。”   孟夏满意,又不太满意:“不过,照你这么说的话,我也不是很纯粹。”   “我是一只混血猫。”   “出生的时候,医院给我做了基因检测,我是六国混血呢。”   林清隅顿了一顿,反应很快:“根据大数据统计,混血通常具有更高的颜值。”   “怪不得宝宝长得这么好看。”   孟夏被夸得两只耳朵通红,蛄蛹蛄蛹地卷着被子转过身来,对着他“礼尚往来”道:“你的脸也特别好看。”   林清隅咳了一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决定下一周去公司的时候少和林父呛声几句。   被真情实感地赞美了一通,失去胡须两个月的小黑猫重拾信心,噗咻在床上变回小黑猫本体,脑袋上面顶着被子,给林清隅展示自己蓬松的毛发和形状完美的肉垫。   在柔软的大床上走猫步,表演自己娴熟的T台技艺,然后因为林清隅伸手摸猫尾巴失去平衡,摔倒在床单里四仰八叉地打滚。   滚着滚着,小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回了人类形态,光溜溜地滚进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里。   ……   孟夏错了,除了手指之外,他发现林清隅的身上还有第二个不好看的地方。   之前用手的时候,是在别人的家里,他紧张得很,都没怎么仔细看,后来用手包住了,也就看不到了,只能用手心感受到形状的狰狞。   但还是比不上光明正大的视觉冲击。   无论是贲张的态势还是粗壮的形貌,都和林清隅冷淡俊逸的外表极为不相符。   孟夏只瞥了一眼,就颤颤巍巍地闭上了眼睛,喉头艰难地吞咽。   寂静的卧室里,吞咽声也变得分外清晰。   落在林清隅的耳中,让他轻而易举地联想到的是,柔软的舌头乖巧蜷缩在白牙之间,娇嫩的喉头是如何挤压的……   但这些他都无法看见,只能将炙热的目光投到孟夏轻轻抿着的粉唇上。   ………   林清隅抬起脸来的时候,一贯颜色浅淡的薄唇变得绯红而湿润,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舌尖来舔了一下,孟夏的大脑轰得一下炸了,扑上去捂他的嘴,却被人用舌头毫不客气地舔了舔手心,留下细细的两条湿润。   “你怎么这样?”   孟夏红着脸,不知道应该先指责林清隅的哪一种行为。   可林清隅却没有耐心给他时间思考那么多,顺势握住人的手腕一拉将其扣在了床头。   “宝宝,我这都是为了你。”   孟夏头一次觉得,林清隅太好学也是一种缺点。   ………   他忍不住抬起小腿踹了林清隅一脚,抽噎着委屈极了,他当年吃自己学习的苦也就算了,害得自己现在也要被迫跟着他吃学习的苦。   “我不要了!”   “你出去!”   林清隅本就忍得辛苦,额上汗珠打湿了鬓发,眸色沉浓得像一砚化不开的墨:“不要这个,也不要那个,那宝宝想要什么,嗯?”   孟夏很想心一横,告诉林清隅直接就这么开始好了,但掀起湿哒哒的睫毛打量了一下之后,又怂叽叽地将话咽了回去。   舌头能一分为二,他那里为什么不能一分为二,减轻一下自己的负担呢?   也就不用现在的麻烦事了。   林清隅知道孟夏现在也不好受,低头温柔地与他接了一个吻,哄慰道:“再忍一忍,要不然一会儿更难受。”   想到他刚才亲过哪里,孟夏变成了洁癖的那个,并不太愿意与他亲吻,偏过脸去控诉:“你才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   为了他自己可以更加宽裕地进出。   但他不像林清隅那么厚颜无耻,说不出这么露骨的话来,但他无意识往下瞥自己身下的那一眼,已经足够让林清隅血管鼓胀了,紧紧盯着孟夏说话的时候一张一合的粉润唇瓣。   …………   林清隅替他将湿漉漉的额发撩上去,在他露出来的美人尖上亲了一下。激烈的情事前奏之中,忽然来了这么纯情的吻,孟夏的手指忍不住蜷缩了一下。   但林清隅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忍不住狠狠瞪了人一眼:“小菜猫。”   辽阔的海底世界里物种丰富,不仅有海藻,还有小鱼,有海蛇。   因为小鱼体型小,也只需要小小的一个家就能安身。   也因此,小鱼的洞穴里哪里挤得进那么长那么粗的大海蛇呢?   ………   被人欺负狠了,他的眼里全是泪,杏眼肿得看不出形状,整张脸上水光盈盈,脸都憋红了,鼻尖也是红的,嘴唇也是,狼狈极了。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孟夏腰酸背痛。   穿着宽宽大大的睡衣,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像是小幽灵一样从浴室里飘了出来。   昨晚他虽然没有出力,但还是饿坏了。   “早饭吃什么?”灵敏的小猫鼻闻到香气,他双手扒着餐桌边缘,睁着红肿的杏眼眼巴巴问道。   外卖早餐琳琅满目摆了一桌子,林清隅依次掀开盖子摆在他的面前。   瑶柱扇贝粥,皮蛋瘦肉粥,玉米虾仁粥,青菜粥,大米南瓜粥……   他昨晚吃上了满汉全席,一大早起来餍足得很,给辛苦坏了的小猫也点了满汉全席(限粥版)。   孟夏手腕没力气,拿勺不太稳当,一用力差点把粥撬出去。   下一秒,手里的勺子就被另一只骨节修长的大手给接过去了。   “我喂你。”   身边冷不丁多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孟夏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手脚并拢坐得乖巧。   “哦哦好。”   孟夏的脑袋随着林清隅的手指转,在心里默念“注意吃相”。   虽然两个人连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但是他总是忍不住记起林清隅有洁癖的事情,不想在他的面前吃得太邋遢。   等到林清隅喂过饭菜来的时候,他提前将嘴巴张开一小条缝隙。   “张大点。”   勺子停在孟夏唇边,林清隅很是无奈,提醒道,“这么多,你这样吃的下吗。”   闻言,孟夏嗷呜张圆了嘴巴,像巢穴里嗷嗷待哺的小鸟。   林清隅颇有成就感地将瑶柱扇贝粥喂了进去:“咸吗?要不要再来一勺甜粥。”   孟夏鼓着腮帮子嚼嚼嚼,等到全都咽下去了,才愿意开口回答:“好像是有一点,那就来口吧。”   林清隅一挑眉,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   下一次,他故意舀了更满一勺粥,装满了白米的勺子上面点缀着一大块炖得金黄绵软的南瓜。   难为林清隅能在容积那么小的勺子里搭建违章建筑,不等到他把勺子递到嘴边,孟夏赶紧伸头啊呜包住,吞掉,然后缩头。   看得林清隅开始怀疑,孟夏是不是拥有模仿其他各种生物的技能。   因为两个人并排坐着,林清隅又是肩宽背阔的一大个人,抬手间总是会不小心碰到彼此,孟夏小心地收敛着自己的胳膊。   并且没吃掉一口,缩回脑袋来的时候都会顺便悄咪咪地往后蹭一毫米。   他自以为小动作做得隐蔽,却听见林清隅冷不丁开口道:“再往后倒,你就只能贴到墙上去和挂画作伴了。”   鼓着腮帮子嚼嚼嚼的孟夏瞬间停住了,像被卡住了脖子的仓鼠似的,考虑自己应该怎么讨好对方、保住小命。   他仰脸眯眼扬嘴角,一蹭一蹭地往林清隅的方向又挪了回来。   孟夏努力了那么久,也不过慢吞吞蹭远了三四厘米,这么大幅度朝反方向一挪屁股,起码一下子又挪回来了五厘米。   ——最终成果合计,和林清隅的距离-1。   少年藕白的脸颊上,两粒小梨涡被刻意挤了出来,鼻梁和眼尾皱巴巴的,有种乱七八糟的可爱。   昨晚负距离努力了一晚上,怎么白天反而变成正距离了,还越来越远。   林清隅忽然低头,在孟夏沾了粥渍的唇角亲了一下:“做都做过了,怎么还这么生疏。”   “昨晚,宝宝可没有一点包袱。”   “哭得脸都花了,还是我给你擦的。”   ————-俺是补字数小段子的分隔符-——————   关于孟夏和林清隅在一起后正式度过的第一个冬天。   这个冬天比往年都要冷,孟夏见到林清隅穿得单薄,一脸担忧地关心道:你要是冷的话,还是多穿几件衣服吧?”   林清隅:“不冷。”   孟夏还以为他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立起眉毛就要数落他。   林清隅轻笑,张开五指扣住他的手,孟夏一下子卡壳了:“别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   没想到,林清隅却握着他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问道:“暖和么?”   孟夏先是诧异,然后摸到了林清隅口袋里的暖手宝,两颊慢慢红了起来,原来他是为了跟自己牵手,又怕会冰到自己。   他活动五指努力往林清隅的指缝里钻了钻,重重点头:“超级暖和。”   于是,暖手宝就成了孟夏和林清隅冬日约会的固定嘉宾(∩?∩) 第82章   林清隅情场得意, 职场上也是运筹帷幄。   正式进入公司之后,他把林氏最近这几年参与的项目都考察筛选了一遍,最后选择了个林父关注较少但风头破盛的新项目, 低调地重点关注。   在一次公司会议上, 听到超过二分之一的管理层都赞同林清隅的观点的时候, 林父看向儿子的表情复杂而微妙。   不必言说, 儿子被人肯定,作为父亲的身份他自然是心中骄傲的, 但有一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挫败, 就似乎是——以后自己能够胜过儿子的, 是不是逐渐增长的年龄了?   新项目毋庸置疑地将按照林清隅的想法下一步推进。   只是,会议结束之后离开会议室的时候, 父子二人并肩走在走廊上, 林父语气有些不愉:“方案的事情,你怎么没提前跟我说?”   闻言, 林清隅停住了脚步, 林父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了下来。   “爸, 我这算不算是得比您更远了?”   林清隅驻足的地方, 正好是连廊的一片玻璃窗前。   微微反光的玻璃, 映照出他橄榄绿色的双眸, 和旁边那双眼型十足相似的中年男人的眼睛。   林父皱了一下眉头,旋即意识到了什么, 林清隅这是在和自己争夺话语权。   肖像的两张冷峻面容, 一张年轻正盛,另一张已经难掩沧桑。   “为了那个‘灰姑娘’?”   “我没有想到,他带给你的动力还挺足的。”林父撇着嘴角, 不阴不阳道,“你小的时候,我都没见过你有这股劲头。”   林清隅摇头道:“他不是灰姑娘。”   说完之后,林父也觉得性别不太对,改口道:“怎么着,那是‘灰王子’?”   林清隅沉默了一下:“更准确地说,我才是。”   哪怕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是光鲜亮丽的,但午夜的钟声一响,就会狼狈地变身。   “要是你非要在那个故事里选一个的话,他大概更符合“仙女教母” 的角色。”   拥有点石成金的神奇魔力,把自己一潭死水的生活变得有趣起来。   林父消化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林清隅承认的那个“灰姑娘”居然是他自己:“他当真有这么大的魔力?我看八成是给你灌迷魂汤了。”   林清隅瞥了他一眼:“难道像您这样,想要喝迷魂汤都没有机会才好吗?”   林父大为不赞同:“我和你妈哪里不好了,说句不稳重的话,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已经算得上模范夫妻了。”   要是放在平常,这样的话他是不会说的,但被林清隅给刺激到了,一时口不择言。   “是模范,”林清隅顿了一顿,“不是夫妻。”   这句话显然更加大逆不道,林父几乎要竖起眉毛:我们不是夫妻,你是从哪儿来的?   但林清隅很快就接上了,让他没有找到反问的机会:“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按照你们的规划进行。最初,是没有选择,后来,是没有想选择的。”   “也就无所谓了。”   “但直到遇到了孟夏,他改变了我的想法。”   “或许在你们的眼中,我这是脱轨。”   “但对我而言,只是找到了新的方向而已。”   冷静地说完之后,林清隅就抬脚离开了,留下林父一个人站在原地,满脸震惊和沉思的神色,但始终未发一言。   -   孟夏最近过得有点辛苦,白天忙着上课,晚上忙着打工,还要小心提防男朋友发现了自己在偷偷打工的事情。   “拉长耳朵~~提高警觉~~”   电话一响,孟夏赶紧脱下手套来,在围裙上擦擦手,做贼似的小跑过去接听电话,这是他给林清隅设置的专属铃声。   有一同打工的店员在旁边无声笑话他:“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吗?你男朋友反正又看不见。”   “小心越装越露馅。”   听着孟夏微微有些喘气的声音,林清隅问道:“还没从图书馆里出来吗?不是刚开学没多久,怎么就这么忙了。”   孟夏揪着围裙边,嘴角熟练地向下一撇:“你知道,我们医学生一向都是很忙的……”   “是么,这么忙啊。”听筒里的低沉声音渐渐逼近,孟夏忽然觉得不太妙,一抬头,一张面无表情的俊容就放大在眼前,“都忙到奶茶店来了?”   “啊!”   没想到刚才还在电话里的人忽然出现在了眼前,孟夏被吓得瞪圆了猫眼,从点餐窗口往后倒去。   他心虚地扬起一个笑,小声道:“不忙不忙,已经打烊了!”   说着,手指翻飞迅速解下身上的围裙,打开门从奶茶店里面飞了出来。   同事在背后叫:“孟夏,你的红豆奶茶,还要不要了?”   店里每天会剩下部分小料,通常都会被夜班的员工们瓜分。   孟夏刚想回头,就被人用两根手指捏住了腮帮子。   林清隅捏着脸颊将人捏到路灯下,借着昏黄的光线眯眼打量:“我说怎么好吃好喝地投喂了这么久,一点都不见不长肉呢,敢情是肚子全都留给垃圾食品了。”   “喝了你那一大杯红豆粥,正好白天不用吃饭,晚上不用睡觉。”   又黑有黄的夜色下,他橄榄绿的眸色看起来有些渗人,孟小猫无辜地抿了抿唇,辩解道:“我也不是天天喝的,只有上夜班才喝。”   林清隅才不关心他几天上一次夜班,光是听见“打工”两个字,眉头已经拧了起来了:“钱不够花了?怎么不跟我说。”   “之前我的卡不是给你了?”   自己忙着在公司攻城略地,一回头,自家孟宝钏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挎着小破篮出门挖野菜去了。   孟夏布棱布棱摇头,嘴角被林清隅始终没松开的手扯得一歪一歪的:“不是不是。”   狡辩小猫,说话漏音。   “之前我们是雇佣关系,我从你的口袋里拿钱当然天经地义,但现在你变成了我的男朋友,我花你的钱就不是一回事了。”   话音刚落,孟夏就被林清隅低头在唇珠上咬了一口,微微刺痛的,带了几分力道。   “花男朋友的钱,还不够天经地义吗?”   别人交了个富二代男朋友,不早就高兴飞了,就他那个小呆瓜天天想七想八的,看来是课还不够多。   “那去国外,我们领证。”   一口没解气也没解馋,林清隅又在孟夏的脸上咬了一口,用门牙在上面磨了一圈很明显的牙印。   “不许拒绝——你要是围裙没穿够的话,可以回家穿给我一个人看。”   “哎呀,大马路上呢!”   孟夏跳起来捂林清隅的嘴,带着牙印的脸飞速变红,“你怎么说这个!”   “有的钱,我当然不能花你的了。”   “至于领证,现在还太早了……”   说来说去,都是拒绝,眼看林清隅的脸色越来越冷,孟夏拽着他噔噔噔往公寓走,林清隅搬到了公司附近住,就把钥匙给了孟夏,孟夏不愿意搬出来,只是偶尔住一住。   “我们先回家好不好,我有话跟你说~”   顾及到孟夏脸皮薄,林清隅也就没在大街上和他拉拉扯扯,松开力道,任由他肩膀上扛着一只自己的胳膊把自己往公寓的方向拖,冷嗤了一声。   “撒娇也不管用。”   孟夏甩掉鞋子跑进屋,不一会儿又踩着拖鞋噼里啪啦地跑来了,捧着一个东西chua地递到林清隅的面前。   “那这个呢,管用嘛?”   林清隅正弯腰收拾孟夏换下来的鞋子,忽然眼前一晃,就看见了一只金闪闪的东西躺在红丝绒衬布上,微微瞠目,怀疑自己是不是起身太猛以至于头晕了。   孟夏太紧张了,以至于没发现林清隅也在紧张,自顾自地喋喋不休:“我从小就想,我以后要是结婚的话,要给另一半买重重的金首饰。”   “不过谁知道跟你在一起了——金项链金手镯什么的,你应该是戴不了了,我就只买了金戒指。”   “不算什么值钱的,小玩意儿你戴着玩就好了。”   “钱我上半个月其实已经攒够了,但应聘的时候跟店长说干到这个月末,就没有辞职……”   “你说,我总不能花你的钱,给你买金戒指吧?”   “猫也是要面子的。”   说到最后,孟夏忍不住扁了一下唇。   林清隅竭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嘴角却控制不住地疯狂上扬:“谁说不值钱了,这可包含着我男朋友两个月的汗水,和对我千金不换的爱。”   “但唯一的不好处就是,让我觉得自己太丢脸了。”   “我男朋友这么爱我,我刚才却对他冷脸了。”   孟夏弯着眼睛想了一想,踮脚凑上前,将自己白嫩嫩的脸颊贴在了林清隅的侧脸上:“没关系的,我的脸分你一半。”   从此之后,我的心分你一半,我的人生也分你一半。 第83章   孟妈妈有一双巧手, 每逢传统节日,放假时间太短孟夏不方便回去,她都会做了节令美食寄了来。   知道自家儿子谈了男朋友之后, 她每次都会贴心嘱咐, 多分给你男朋友点儿, 别让他觉得咱们家小气。   因为之前孟妈妈每次寄了吃的分给舍友之后, 孟夏都会将舍友们的热情夸赞转达给妈妈。也不知道是简狸等人的嘴太甜,还是孟夏给他们刻画的饕餮形象过于深入人心, 给孟妈妈留下了“不够吃、根本不够吃”的严重错觉。   听闻孟夏交了个饭量大的男朋友更是不得了, 这次清明节寄来的两箱青团, 孟夏差点搬不下。   孟夏眯眼看了看天空正中央的日头,又擦擦薄汗, 估计林清隅也下班了, 打电话直接把他摇到了公寓快递柜这边,快递送来的时候, 俩人上班的上班, 上学的上学,就让快递员暂放在了柜子里。   “喂, 你走到哪里了?”   “来快递柜这里搬一下快递, 我妈妈又寄吃的来了。东西我已经取出来了, 你快一点哦。”   寄来的青团, 反正是大部分也要进林清隅的胃,孟夏摇人干苦力的时候也不怎么心虚。   青团容易坏, 快递盒里吃重的都是冰袋, 孟夏本来想着跟林清隅一人抱一箱的,没想到林清隅一个人全搬起来了。   孟夏瞅了瞅林清隅因为用力而鼓起的大臂肌肉,又瞅瞅自己的, 不就是胳膊长些嘛。   回到公寓之后,孟夏一边往冰箱里塞青团,一边嘟嘟囔囔:“早知道,去年中秋节我妈寄月饼的时候,就不跟她说公寓里有冰箱了。”   “没想到这次寄了这么多东西来,又是包青团又是寄快递的也不嫌累。”   林清隅站在旁边帮忙,孟夏每放完两个青团,他就端着盒子递过去,省得他来回转身弯腰。   “做这么多,阿姨确实是太辛苦了。”林清隅也跟着忧思皱眉,“不如我下次跟你回家吃,就不用麻烦阿姨寄快递了。”   “咱们两个还能帮阿姨一起打下手。”   ?   你的燕国地图好短。   两个人在一起已经快一年了,也在双方家长哪里过了明路,只是还没见过面。   孟夏岂能不知道林清隅打的是什么主意,剥开保鲜膜将一颗青团塞进了林清隅的嘴里,红着脸回怼道:“你怎么不说你要减肥,让我妈少做点!”   林清隅启唇三口两口吃完了:“我可不敢减肥。”   “是谁昨晚气急了,哭着埋怨我腰上拧不到一点软肉的?”   “要是再减肥的话,肩上的小猫牙印恐怕要从一圈变一对。”   他这人颠倒黑白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把黑的白的都给说成黄的?   孟夏横竖说不顾林清隅,反正已经被调侃了,索性亮出小白牙,扑上去在他的脖子上又啊呜了一口,叼着皮肉含糊不清地说道:“等到毕业……”   虽然两个人感情甚笃,但孟夏总觉得还没大学毕业,就带着男朋友回家见家长什么的实在是太超前了。   -   A大医学院是五年制的,林清隅等了一年又一年,终于等到了孟夏毕业。   清宿舍的时候,公司那里他提前请了假,来帮孟夏搬行李。   孟夏咬着唇翘着小腿趴在床上,跟林清隅煲电话粥。床帘已经被他给提前撤了,四敞八亮的还挺不习惯。   除了开学头几天的时候买的床帘还没到,孟夏都没看见过自己头顶的天花板是什么样子的。   至于舍友们,已经习惯了孟夏和林清隅之间的腻腻歪歪,见两个人打电话也不再挤眉弄眼地打趣了。   更重要的是,离别的情绪充斥着整个宿舍,其他情绪都要往后排了,孟夏的这么一通电话,更是真切地提醒众人,五年的同寝之谊,的的确确马上就要画上句号了。   孟夏:“你最近总是请假,真的行吗?”   前段时间他写论文焦虑,林清隅没少陪他,甚至将电脑搬到了公寓居家办公。   林清隅是老总儿子,程序上他倒是不担心,更担心的是林父因此对自己有看法。   林清隅道:“放心。”   “因为我最近去公司的时间少,下属有什么事都去请示我爸去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着说着,他有些犯疑心病:“孟小夏,你该不会是不想让我跟你回家吧?”   他这次特意打了十天的假条,当然不只是帮孟夏办理退宿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孟夏说过,毕业就会带自己回家见孟妈妈。   饶是已经商量好了,听到林清隅这么执着,孟夏还是叹了一口气:“时间一定要卡得这么紧吗?今天才是我毕业的第一天呢……”   林清隅坚决嗯了一声:“要名分这种事情,当然要积极。”、   “好啵。”   孟夏鼓起一边的腮帮子。   反正见家长的又不是自己,自己在这里紧张个什么劲……   孟夏的大部分行李都打包成快递直接寄走了,剩下的又装一个行李箱一个书包。   下车的时候,林清隅肩上他背着书包,右手推着行李箱,左手拎着好几个礼盒,是给孟妈妈买的。   孟夏也没当甩手掌柜,一边儿舔男朋友给他买的冰淇淋球一边给他扇风道:“我就说你不要这么着急嘛。”   “这下好了,”猫猫摊手,“大包小包也不嫌累得慌。”   “你把书包给我,我自己背着吧。”   林清隅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见孟夏紧张,故意讲冷笑话道:“等会儿阿姨见了,以为我对你不好,不让我进门了怎么办?”   孟夏确实比平常任何一次回家都要郑重,一时没听出来林清隅在逗自己,还以为他真的是在意自己在长辈的形象:“那,等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我再还给你?”   林清隅睨了他一眼,忽然停下了脚步。   孟夏还以为他是要跟自己交接书包,也跟着乖乖停下了。谁料,林清隅却上前一步,就近将他逼到了一堵墙边,右手松开行李箱推杆,往他头顶的白墙上一撑。   “放心,这些东西加起来都没你重。”   “都做过这么多次了,怎么还总是怀疑你男朋友?”   “宝宝,你要是再说一次,我可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够尽力了。”   明明是在屋檐下的阴影里,孟夏的脸还是腾得一下灼烧了起来。明明羞窘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几天前的情景——   终于结束了熬人的答辩,他兴奋极了,又想到林清隅这段时间陪伴自己照顾自己的贴心,因此当林清隅提出换个地方的时候,也就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当时,也是自己的身后也是硬邦邦的白墙,踮脚踩着的那点地板砖,和悬空也没有什么区别,全身的重量几乎都挂在了林清隅的身上……   打住,不能再想了!   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在回忆,孟夏一把火直冲天灵盖,用水汪汪的杏眼将林清隅恶狠狠一瞪。   还有心思说这些,看出来他是确实既不觉得累也不觉得紧张了!   下午六点,夏天的太阳依旧没有落山,只是将走在路上的人影拉得长长的。   林清隅看了一眼气乎乎走在前面的孟夏,总算是生龙活虎,一扫车程中的僵硬,含中渐渐蓄起浅淡的笑意。   “笃笃笃——”   “来了,来了。”   听到敲门声,孟妈妈赶紧走过来开门。   门开之后,却见外面站着的男生,不是一个,而是一对。   ——哦哦对,这个个头高的是孟夏的男朋友,早就跟自己说了要跟着一起回来来着。   孟妈妈刚刚扬起一个更加热情的笑容,就听见站在自家儿子旁边的、黑发碧眼的年轻男子开口叫了一声:“妈您好,我是孟夏的男朋友。” 第84章   每只成功的猫猫背后, 都有一个伟大的铲屎官。   ——孟夏在硕士毕业之后,选择了继续攻读博士学位。自家男朋友有上进心,林清隅当然支持, 但他不满的是, 孟夏要出国读博。   而自己要管理公司, 二人不得不长期分离。   林清隅碧眸幽幽地盯着孟夏:“分开这么长时间, 你就不担心我病情复发?”   “相信秦医生的水平。”孟夏愧疚又坚定地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他不是做过实验了,三个月没问题的。”   为了孟夏读博的事情, 秦医生提前一年就开始拿两个人做实验, 从一周开始, 间隔逐渐拉长到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确定了林清隅的状态不会发生紊乱。   时间再长就没敢尝试了。   “每隔三个月, 你就飞来看我一次。”   林清隅摸了一下嘴唇, 回味刚才柔软的触感,闷声道:“我总感觉自己像牛郎。”   “咳——”   孟夏睁大了眼睛, 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我是说, ”意识到他在想什么,林清隅的脸色黑了一度, “等着每年只能鹊桥幽会一次的那个牛郎。”   孟夏努力咬着唇不让自己笑出来:“你比他好多了呢, 他一年只能见一次, 我们一年可以见四次。”   “春天, 夏天,秋天, 冬天, 我们都见面。”   -   春去秋来,白驹过隙。   在林清隅的翘首以盼之下,去D国读博深造的孟夏终于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人一下飞机, 就被林清隅给拐到了公司附近的新住处。   也不知道巧还是不巧,孟夏回来的那天,正好是11月1号,万圣节。   为了压缩学期提早半年毕业,他前端时间忙得脚打后脑勺,和林清隅聊天的次数都少了不少。   也因此,刚一进门,林清隅就克制不住地覆了上来的时候,他心里早已多少有了准备。   朝思暮想的人终于回到眼前,林清隅的动作失了轻重,每一下不像是吻,更像是咬,像是啃。   好几个月没见,孟夏当然也十分想念自己的男朋友。   但铺天盖地的吻从上而下不断落下的时候,他还是被弄得忐忑又羞赧,仰起修长白皙的脖颈喘息不已。   嫌弃玄关处碍手碍碍脚,不好施展,潦草过了一下嘴瘾之后,林清隅很快就将人拦腰扛起,压到了主卧的大床上。   他现在只想扎扎实实地饕餮一顿。   也确实没搞什么花样,好像将这几年学来的内容全都扔掉了一般,摁着最传统的姿势一直耕耘。   这个姿势虽然对柔韧性的要求小一些,但体力再好的人也再经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顶干。   孟夏汗流如雨,眼睫毛都被打湿了,湿漉漉黑鸦鸦黏成一缕一缕的,半张着红唇急促地呼吸着,连手指头几乎都要抬不起来了。   他来的这处房子的次数更少一些,眯着迷离的眼睛分辨了一会儿,才看清头顶晃动的璀璨是什么。   趁自己出国的空档,林清隅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主卧的顶灯给换成了水晶灯。   富丽华贵的流苏串珠从穹顶错落垂下,将整个房间照耀得亮堂堂的。   也将身上覆着的那道人影的每一寸肌理与昂扬都照得清晰分明,纤毫毕现。   林清隅也发现了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嗓音沙哑道:“宝宝喜欢吗?”   “我很久之前就想换了,”为了多给一点孟夏的休息间隙,他特意按捺着多说了几句,“但你隔三差五就要过来,不太方便。”   “所以一直耽误到现在。”   他的动作静止,但视线丝毫没有闲着。   水晶吊灯把整个房间都照得恍若白昼,但又比白日多了一丝暧昧。   晃动的碎光落在孟夏的杏眸里,如星子般亮晶晶的,就是眼皮红肿得过分,林清隅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了下,孟夏薄薄的眼皮就开始止不住地发颤,湿漉漉的泪珠情不自禁地从眼角流下来。   孟夏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是变成了坏掉的水龙头,全身上下都在往外流水。   咸津津的眼泪让林清隅更加亢奋,伸出猩红的舌尖一滴滴舔舐完了还不算,又转而沿着孟夏汗湿的鬓角,舔咬他小巧的耳垂,在白嫩的软肉上留下一个又一个重叠的齿痕。   耳朵被纳入温热口腔的瞬间,孟夏呼吸陡然凌乱起来,好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一般,胸膛克制不住地剧烈起伏。   他竭力想要压制什么,但最终还是体力不济,挺了一下腰之后就重重瘫倒在床上,任由发丝间两只毛绒绒的猫耳同时冒了出来。   猫耳是被林清隅给硬生生逼出来的。   因为主人榨无可榨,连骨头缝里都挤不出一丝力气了。   哪怕已经把玩了不知道几百次几千次了,林清隅对猫耳的迷恋依然没有减少,恶劣地手指揉捏玩弄就算了,居然薄唇一张含了上去。   “宝宝,我有点好奇。”他一边吮吻一边语调含糊地问道,“亲这一对耳朵的时候,会冒出猫耳来。”   “如果亲猫耳的话,会发生什么呢?”   “你不准乱来……”   “啊!”   伴随着孟夏一声短促的惊呼,一条漂亮蓬松的猫尾巴从他的身后甩了出来,打在林清隅的侧腰上,然后被有力的大掌牢牢握住了。   猫尾巴这一去,自然是羊入虎口。   真正是被林清隅从头到脚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漆黑的毛发不断从林清隅的指缝中溢出来,柔软的猫尾被手指绕成各种形状,还被时不时拿去骚扰它原本的主人,在泛着粉色的肌肤上扫过,引起一阵阵的战栗。   孟夏眼眶红红地看着自己身上出来的“叛徒”,又羞又气地抽噎了一下:“那是我的。”   手腕一顿,林清隅想到了什么,勾唇一笑:“对了,我忽然记起来,你之前是不是说过,想要看我的尾巴。”   孟夏:“什么时候?”   他怎么不记得了。   再说了,林清隅的蛇尾,自己早就看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有什么稀奇的。   林清隅提醒他:“就是我第一次摸你的猫尾巴的时候,你不高兴了……”   孟夏闭眼“嗯”了一声:“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你居然还记得。”   林清隅换了个姿势,自己靠坐在床头,将孟夏抱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和你有关的所有事情,我都记得清楚。”   闻言,孟夏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忽然感觉光裸的大腿下的触感发生了变化。   变冷,变硬,微微凹凸不平地硌在自己的皮肤上。   林清隅沟壑分明的人鱼线下,一条粗长的蛇尾赫然在目,鳞片黝黑,形态蜿蜒,自己刚扭动了一下,就瞬间被蛇尾尖缠住了腰。   没有衣物的遮挡,鳞片沁凉,直接贴在潮热的皮肤上。   孟夏抖了一抖。   猎物敏锐的第六感一下子攫住了他,否则自己一定会死得很惨的,他谨慎地吞了吞口水:“尾巴我已经看过了,可以收回去了吧?”   “很遗憾,现在还不行。”   “宝宝,你还没跟它们打招呼呢。”   它、们。   孟夏这次是真心实意地想哭了:“我累了,明天…明天行不行?”   蛇尾死死地按着他的腰,意思不言而喻。   蛇尾形态下,因为林清隅不太方便,孟夏始终是在上面的。   但腰却被人牢牢掐着,半点也不由自主,无论是浮还是沉,如同飘摇的小船,颠簸在汹涌的海浪中。   期间,孟夏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争取主动权,但全都被林清隅给委婉地驳回了:“要是那样,你恐怕就没办法快点结束的了。”   但孟夏呜咽着心想,现在好像也没有快多少。   而且因为有了来回更替的同伴,不需要什么养精蓄锐的时间。   起初,孟夏并不分得清它们,尺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悍然,但次数多了,他开始渐渐体会到方向上的细微不同……   像极了左撇子和右撇子。   又像不给糖吃就捣蛋的坏孩子,左争右抢。   吃到了糖的贪恋不已,吃不到糖的就在门口绕来绕去。 第85章   林清隅以自己很久没有得到小黑猫的抚慰为借口, 不知餍足地纠缠了孟夏大半夜。   最后,他是神清气爽了,孟夏却顶着收不回去的猫耳和猫尾巴, 一直气到了第二天早上。   “等会儿秦医生还要过来呢!”吃早饭的时候, 孟夏怒气为消, 在餐桌底下踢了林清隅一脚, 反而被他给夹住了小腿,“你叫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人?”   林清隅动作优雅地替他剥着鸡蛋:“担心什么, 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孟夏:“我说的不是这个。”   “放心。”林清隅又给他打了一记强心剂, “他连我最狼狈的模样都见过, 我可比你丢脸多了。”   说什么也不能改变现状了,孟夏只好勉强接受了这种安慰, 就着林清隅伸过来的手, 凶狠地咬了一大口白煮蛋,然后被蛋黄噎得梗了一下脖子。   秦医生上门的的的时候, 看到小情侣二人, 怀疑自己眼睛花了,使劲睁了睁眼睛。   病号换人了?   但眼前的情景还是没有发生变化。   林清隅衣冠整齐, 唇角噙着淡笑, 坐在他旁边的孟夏板着脸没怎么说话, 两只猫耳害臊地趴在头顶上。   被秦医生盯得不太好意思了, 孟夏站起来绕到茶几的另一边,给他倒了一杯水。   “咳咳, 秦医生喝茶。”   秦医生还没来得及道谢, 就被小腿上一道毛茸茸的触感给惊地低下头。   啊啊啊,这是是是是——猫猫猫尾巴?!   他瞬间脸色大变,差点没从沙发上跳起来:“哈哈哈小孟也太客气了, 我自己来就行!”   想到自己此次前来的重要目的,秦医生搓了搓僵硬得几乎笑不出来的脸:“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有关少东家的病情的。”   孟夏眼睛一亮:“什么?”   陡然发亮的猫眼让秦医生抖了一抖。   在孟夏的猫视眈眈下,他吞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关于毛茸茸抚慰法对的研究有了最新进展。”   “之前那几个案例,是为什么能治愈成功的。”   “虽然他们的确是依赖‘毛茸茸’治愈形态紊乱症的,但并非是因为‘肢体接触’或者是字面意义上的陪伴。”   “而是因为和抚慰对象之间的情感。”   “同龄人之间的友情,长辈和晚辈之间衍生出来的类似于亲情的情感,或者是像你们一样的,爱情……”   “因为形态紊乱症,换一个说法,其实就是不同程度的返祖现象。”   “很多人之所以会患上形态紊乱症,都是因为现实生活感到压力、或者没有意义。”   “但他们又不得不迫使自己一直按照正常秩序运转,自我压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尽管精神并没有崩溃,但身体却开始出现本能反应。”   “即形态紊乱,越来越倾向于使用本体,以期回归到最原始自然的状态,只需要考虑最简单的吃喝睡觉。”   秦医生摊了摊手:“像少东家这种的话——他可能是觉得,天之骄子的人生,还不如在热带丛林里爬来爬去,饿了就随便张嘴吃个倒霉蛋的生活有意思呢。”   “毕竟后者吃饭的时候还能开个盲盒。”   “但是你的出现,让少东家重新找回了对世界的体验感,让他觉得,继续这么生活下去还是不错的,所以形态紊乱症自然而然就逐渐痊愈了。”   在秦医生的详细讲述中,孟夏听得渐渐安静下来,转头看向林清隅的时候,眉尖蹙起,微红的眼中含着担忧与心疼。   林清隅用十指扣住了孟夏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握得更紧。如果真的是这种原因的话,那他在冥冥之中已经感受到了。   “照这么说的话,我病愈的过程,其实也是爱上孟夏的过程。”   孟夏没想到林清隅会如此解读,被他猝不及防地在别人面前表白爱意,脸渐渐红了。   想了一会儿,他忽然垂下眼睑,不顾秦医生还坐在对面,小声道:“那你要爱我一辈子。”   也平安一辈子。   听懂了孟夏的言中之意,林清隅涩着嗓子郑重应道:“好。爱到我生命的最后的最后一秒。”   -   孟夏学业结束,两个人也已经见过双方家长,虽然不是传统的娶媳嫁女,但喜结连理的流程还是一个不落地走了一遍。   这天,二人定好的日程是去照相馆拍新人照。   先拍室内,后拍室外。   摄像师扛着相机,指挥着孟夏和林清隅在背景布前摆动作。   “孟先生不要那么拘谨!”   “林先生笑一笑!再笑一笑……”   折腾了好一会儿之后,摄像师大汗淋漓,不拍照的时候,这二位身上的恋爱酸臭味儿都快要溢出来,但一上镜不知道就怎么的,活像两根木头!   没想到自己干婚庆摄影这么多年,还有巧妇难为有米之炊的时候。   看着正襟危坐的那对新人夫夫,另一个店员突发奇想,一拍大腿:“二位先生,你们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拍一组本体合影!”   “没准效果会更自然。”   孟夏率先看了一眼林清隅,说好。   说起来正巧,自己和林清隅两个人,本来就是本体先相识的。   孟夏的决定,林清隅自然没有异议。二人分别进了更衣室之后,不一会儿,一只小黑猫先顶开门缝钻了出来,不好意思地动动耳朵,朝背景布的方向走去。   但才走到一半,就被从另一间更衣室里游出来的眼镜王蛇给追赶上来了。   大蛇动作熟稔地贴低地面,从后面将小黑猫铲到了自己的脑袋上,然后驮着他继续往前游去。   摄影师看见了这一幕,灵感闪现,招手道:“这姿势不错,保持到背景布前不要动!我给你们拍一张!”   没想到要以这样的姿势入镜,小黑猫有些紧张,猫爪肉垫在眼镜王蛇的大脑袋上原地踏了两步,然后乖巧坐下,并端庄地并拢了前爪,昂首挺胸,神采奕奕地睁圆了黄铜眼睛。   一如林清隅第一次见到孟夏本体的那张照片。   只不过,这次,小黑猫的旁边多了一个对象;而且,柔顺的皮毛比当初不知道油光水滑了多少,一看就是被滋养得极好。   同样一身漆黑的眼镜王蛇则沉静巍然,保持着竖起上半身的动作一动不动,将小黑猫驼得稳稳的,只有在摄影师按下快门的前一秒,才动作细微地做出了同样昂首挺胸的举动。   “不错,不错。”   摄影师查看了一下照片,边看边琢磨,“这组照片的生动感,是本体组合天然带来的,你们能不能再加一个有趣点儿的动作?”   “哎,要不然这样——”   小黑猫跟着歪歪脑袋。   “你俩都张嘴。”   “喵?”   小黑猫咪呜一下仰头长圆了嘴巴,露出粉红色的上颚,和上下各两颗雪白的尖牙,因为嘴巴张得太大,圆圆的猫眼都被挤没了。   是这样吗?   眼镜王蛇先是甩了下尾尖,才依言缓缓长大了血盆大口,呲出更加锋利的獠牙。   咔嚓咔嚓——   照片瞬间定格。   凶猛的猫猫蛇威风凛凛地骑在庞大的眼镜王蛇脑袋上,发出震撼众人的一声“喵嗷”。   【喵嗷,喵嗷,正文完】   ——小黑猫咬着红色幕布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