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称: 老板总以为我在追他 　　作者: 惜闲 　　简介: 　　肖漾能力出众，被借调到老板亲自领导的技术一组，接连加了整整一个月的班。 　　他忍无可忍，背后骂老板变态，结果被老板撞个正着，当时就双腿发软。 　　背后骂老板结果被老板撞见怎么办，当然得求饶了。 　　肖漾一番打听，买了老板爱喝的黑咖啡，恭恭敬敬送进办公室。 　　谁料，效果出奇的好，老板不但没骂他，反而给肖漾升职加薪还放假。 　　肖漾瞬间掌握了诀窍，每次闯祸之后屁颠屁颠儿就去认错求饶，把老板哄得冰川融化。 　　直到某天，顾澈突然叫住他，“公司禁止办公室恋情，你知道吗？” 　　肖漾不明所以，大眼睛忽闪忽闪，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什么？公司有恋情？谁恋谁？” 　　顾澈面色古怪，指着他送的盆栽上那颗爱心：“你，恋我。” 　　没曾想会造成这种误会，肖漾如遭雷劈，被迫解释清楚，老板脸色却越来越黑，肖漾立刻滑跪。 　　“对不起，老板，我错了，我再也不求饶了，不是，我再也不哄你了，也不对……” 　　一来二去，肖漾稀里糊涂跟老板好上了，某天又被抓个正着。 　　前台小姐姐失恋，肖漾好心安慰她：“老的不去年轻的不来，男人25就开始走下坡路，30就不行了……” 　　一转身，老板微眯双眸，目光危险。 　　当晚，肖（24）漾被顾（30）澈摁在床上狠狠教训。 　　肖漾不停求饶，“老板我错了，我没说你不行。” 　　顾澈挑眉，很是不满，“在家里该叫什么？” 　　肖漾两只耳朵通红，声音从齿缝里憋出来，“老公……” 　　【纯纯甜爽文，一切只为甜甜的爱情服务，非专业人士，请勿细究。】 　　【稳定日更中，欢迎宝宝们收藏评论～】 　　内容标签： 都市 甜文 轻松 　　主角：肖漾，顾澈 　　一句话简介：笑死，谁会喜欢上老板啊 　　立意：识时务者为俊杰 第1章 　　一个月前，公司大项目出了岔子，老板连夜从其他组抓壮丁补救，肖漾就这么从技术三组借调到了技术一组。 　　没日没夜忙活了一个月，终于有空喘口气，趁着午休，他端着续命咖啡，跑回三组诉苦。 　　“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一个月，一个月啊，天天加班，我没有一天睡到五个小时，连过年都没放假。” 　　“顾澈那家伙，要求比客户还高，客户都说没问题了，他还非要我们改，就没见过这么苛刻的老板。” 　　肖漾喝了口咖啡，指着自己眼底乌青，“看见没，都给我熬成国宝了。” 　　大家瞧他一眼，纷纷点头，玩笑道：“可不是，娃娃脸都熬成小老头儿了，哈哈哈哈……” 　　被大家取笑，肖漾更是痛心疾首，“我跟你们说，如果老板都是资本主义家，那顾澈就是资本家中的资本家，周扒皮中的周扒皮，变态中的变态……” 　　他骂得起劲，全然没听见自己身后动静，只觉着大家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奇怪，像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 　　组长一直朝他身后使眼色，给肖漾逗笑了。他抬手拍在组长肩膀上，“干嘛呢丁哥，眼睛抽筋啊？” 　　大家频频清嗓，提醒他后面有人。 　　肖漾有些不悦，一把将咖啡放在桌上，“啧，什么反应啊你们，顾澈又不在，你们怕什么，难道我骂错了吗？今天就算顾澈在这儿，我也照骂不误。” 　　说着，他反手指向身后大门，指尖不小心戳到什么东西，感觉不太对劲，回过头去。 　　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眼冷峻，高挺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他薄唇微抿，一身订制西装气质斐然，正源源不断往外释放着寒气。只往那儿一站，就帅得惊心动魄。 　　肖漾那根猖狂的食指，正好戳在他西装第二颗纽扣上。 　　视线往上，看清楚那张脸之后，肖漾双腿一软，险些趴到地上，多亏丁占阳扶了他一把，才勉强站稳。 　　他手撑在办公桌上，结结巴巴开口：“老、老板，你来17楼干嘛？” 　　顾澈蓝牙耳机里正在通话，目光无意识落在肖漾脸上，一直没有动作，盯得他浑身直冒冷汗。等电话另一头的人说完，电话挂断之后，他才冷冷瞥了眼肖漾，“你活儿干完了？” 　　“干……没干完，我这就去干活儿，老板再见。”肖漾飞一般冲出办公间，险些撞到感应门。 　　后面所有三组人员集体目送他离开，暗自在心里为他点蜡。 　　顾澈冷冷扫视整个技术三组，目光所到之处，所有人立刻转回身，装作认真工作的样子。他取下耳机，朝丁占阳招招手，“上来一趟，有事跟你商量。” 　　肖漾抢先一步回了19楼，刚进隔间，发现顾澈带着丁占阳进了小会议室，顿时神经绷紧。 　　不会吧，他不会因为我说他坏话就要把我开除吧？ 　　肖漾表面上一直在敲键盘，实际心里慌得一批，时时刻刻注意着会议室里的动静。看到丁占阳表情不太好，甚至望向他的目光充满不舍时，肖漾觉得自己肯定是完了。 　　没想到顾澈不但是个变态工作狂，还是个小气鬼，不就骂他几句，至于吗。 　　话虽如此，肖漾左思右想，还是不能坐以待毙。 　　他跑到秘书室，轻敲办公室门，“张秘，有空吗？打听个事儿呗。” 　　等他打听到老板喜欢什么，投其所好，老老实实认个错，就算顾澈生气，应该也不好再罚他了。 　　正当肖漾悄悄打着小算盘时，小会议室里气氛也有些紧张。 　　顾澈和丁占阳是学生时代至今的交情，在他面前随意很多。但今天讨论的话题事关重大，双方都很严肃。 　　丁占阳喝了口茶，沉沉叹出口气，“老顾，凭咱们这交情，这不算啥大事儿。” 　　“但，哎……不是我不愿意割爱，你也知道，我们三组就两三个出挑的，而且肖漾这孩子能力最强，又勤快。紧要关头借你用用，用了你得还呀。你把他要走了，那我们三组以后怎么办？” 　　顾澈不语，摘下眼镜，抬手搓了把脸，帅气的脸上露出几分疲态。他反手按下开关，放下百叶窗。 　　“跟你说个实话吧，”顾澈重新把眼镜戴上，恢复一贯从容样子，“一组出了内鬼，上次项目出岔子，就是内鬼作祟。” 　　丁占阳面色大变，透过百叶窗望向外面隔间，语气着急，“怎么不早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技术一组掌握着整个Phantom科技的核心技术，若是被对家挖走，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顾澈一点也不着急，说话慢悠悠的，“一组快二十个人，想抓出内鬼不容易。而且暂时不清楚到底被挖了几个，以防万一我得尽快培养新的心腹。” 　　“心腹”两个字令丁占阳沉默，心中纠结万分。 　　从个人角度，他丝毫不想放肖漾走，但要是一组出了问题，对整个Phantom都没好处。况且，Phantom的技术一组是多少人削尖脑袋都进不去的地方，对肖漾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 　　好几分钟之后，丁占阳决定放手，“既然事关重大，我也只能让步了，不过我话说在前面。” 　　他倾身往前，真心提醒顾澈：“肖漾这孩子工作能力强，性子单纯，没那些心眼子，但毕竟年轻，也没什么眼色，偶尔捅个篓子什么的。” 　　“靠谱的时候是心腹，不靠谱的时候就是心腹大患。” 　　“况且，他喜欢游戏，不一定愿意来一组。”丁占阳笑眯眯放下茶杯，“总之，你既然把他从我手里要走，就要多多担待。” 　　言外之意，要好好对人家。 　　那笑让顾澈心里有些发毛，但没多想，点点头答应下来，“那是自然。”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才从会议室出来。 　　丁占阳下楼时，正好碰到肖漾捧着咖啡从电梯里出来，满脸不舍拍了拍他的肩，“以后想我们了，随时回来，三组永远欢迎你。” 　　这话告别意味满满，直接让肖漾的心沉到海底。 　　果然，顾澈真的要开了他。 　　肖漾魂不守舍回到工位，看到刚买的黑咖啡，心里不是滋味儿。 　　当初他也是经过层层筛选，好不容易才进来Phantom技术组。这两年多，他自问工作认真勤恳，兢兢业业，怎么能因为说老板坏话，就把他这么好的员工开除呢？ 　　难过了几分钟，肖漾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去道歉，挽回一下。 　　他端着黑咖啡，深呼吸提起笑脸，敲响顾澈的办公室门。 　　“进来。”顾澈翻阅着手中文件，头也没抬。 　　肖漾推开门，战战兢兢走到办公桌前，弯腰把咖啡递过去，“老板，喝咖啡。” 　　可能是他潜意识作祟，还没到近前，就觉得周围温度格外的低。 　　顾澈抬起头，瞥了眼咖啡，顺着那只手望向人，“正好，有事跟你说。” 　　桌面上，摊开摆着肖漾的个人档案，背景调查，还有入职以来的工作成果总结，事无巨细，应有尽有，刚从人事部传过来。 　　肖漾一眼瞥见，急忙把咖啡放在桌上，语速飞快，“不不不，老板，你听我解释。” 　　“刚才那就是个误会，我想表达的真实意思是，老板你对工作无比认真，高标准高要求，令人佩服，我对你的敬仰犹如那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我非常真切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你能不能看在我及时悔悟的份儿上，就饶我这一次？” 　　肖漾双手合十，瘪着嘴巴，可怜兮兮望着顾澈，祈祷这块大冰块儿能放他一马，别砸他饭碗。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顾澈陷入思考。 　　刚才肖漾语速太快，他只能勉强听个大概，但一时想不起对方到底在为什么事情求饶，难道是刚才抓到他去三组闲逛…… 　　“嗯。”顾澈仍旧冷着脸，伸手端起咖啡，浅浅品了一口。 　　味道十分熟悉，居然是他喜欢的那家，不自觉挑了挑眉，满身寒霜软化些许。 　　见状，肖漾心中燃起希望，眸子亮晶晶的。 　　“既然你知道错了，刚才的事情我就不再追究。”顾澈打量他一眼，抄起双手，“你这么崇拜我，不如以后就留在一组，跟我混怎么样？” 　　“我怕我会猝死……” 　　肖漾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看顾澈表情不对，连忙补救，“不是，我的意思是，像我这种小喽啰，哪里配跟着老板您呢。” 　　“你怀疑我的眼光？”顾澈慢悠悠喝了口咖啡，面色沉下去，“多少人想进一组都进不来，我是在给你机会。” 　　他刻意释放上位者威压，肖漾埋着脑袋，大气不敢出，只能在心里偷偷吐槽。 　　谁不想进一组啊，当然想进一组，但整天待在阎罗王眼皮子底下，对心脏不好，他可不想每天担惊受怕…… 　　“你如果愿意来一组，工资翻倍。” 　　顾澈暗中观察着肖漾反应，看他明显已经心动了，但仍旧有些犹豫，又继续加码，“加班三倍工资。” 　　肖漾眼睛更亮了。 　　“以后三组开发的游戏你都享受优先内测权。” 　　“你想要任何游戏装备，我都可以满足你。” 　　肖漾“唰”地望向他。 　　“而且，你来一组，只需要听我安排，不用看其他任何人脸色。” 第2章 　　肖漾疯狂心动的大脑瞬间清明，心中天人交战。 　　顾澈提的这些条件实在令人非常心动，但被他直接领导，到底是束手束脚得多，不太自在。 　　重点是，就连迟钝如他，也察觉出一丝微妙的不对劲来。 　　“老板，我有个问题。”肖漾再次看了眼他桌面的文件，暗戳戳问：“ 你是只留我一个，还是这次借调过来的全都留下？” 　　顾澈撇过头，装做思索状，“只留你一个。” 　　如果全都留下，那技术二组和三组的运作必然会受到影响，留个最顶用的就够了。 　　肖漾心里得意，顺着杆子往上爬，“为什么？是不是发现我比其他人厉害？” 　　顾澈敛了神色，瞬间看穿他小心思，就是想听人家夸他。 　　为了把人捞过来，他清了清嗓，勉强夸两句：“你的代码的确比他们写的好，结构清晰、格式规范、逻辑简洁，主要是运行效率奇高……” 　　“你这样的人才，在三组做游戏岂非埋没，不如来一组，创造更大的价值。” 　　这一个月高强度工作压迫下，肖漾写出来的代码，明显比之前在三组写的更为精炼完美。 　　这一番夸奖虽然没什么感情，但还是令肖漾心满意足，随后逐渐收起笑意，神情认真起来。 　　经过一番长达五分钟的思想斗争，多方权衡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又变得嬉皮笑脸。 　　“老板这么赏识我，那我自然不能让你失望了。” 　　肖漾耍宝似的朝顾澈弯腰行礼，声音洪亮，“老板放心，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牛，你的马，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从此以后，唯你马首是瞻！为你鞠躬尽瘁！” 　　顾澈反应平平淡淡，似乎不吃这套，“忙去吧。” 　　“诶，得嘞。”肖漾欢欢喜喜退出去，关上门那一刻，高兴得在原地打转。 　　谁说老板都是周扒皮，他们老板简直是大财神，虽然老是冷着个脸，生人勿近的样子，但他给涨工资呀！涨工资的领导就是好领导！ 　　原来刚才丁占阳那表情，是因为他要调到一组，不是顾澈要把他开除，害肖漾白白担惊受怕。 　　好像，突然觉得老板也没什么可怕的。 　　午休还剩点时间，肖漾又跑回技术三组，把自己之前没来得及收拾的东西全都搬上去。 　　搞定肖漾之后，顾澈叫来秘书，把人事调动和招新计划安排下去。 　　张睿一一记下，把刚收到的消息传达给他，“昨天给客户发过去的程序已经开始内测，初步看来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顾澈透过玻璃墙望向外面，大家几乎都是一脸疲态，停顿片刻，“暂时没什么事，给大家放三天假吧。” 　　“好。” 　　张睿准备走，又转回身来，小心翼翼询问：“内鬼的事，要如何处理。” 　　“不着急，总会露出马脚。”顾澈抿了口咖啡，细细品味着香醇味道。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笼在他身上，覆上一层金色光芒。无框眼镜下那双眸子，却充满寒冰。 　　张睿没敢再多问，转身离开办公室。 　　放假通知传达下去之后，整个技术一组欢欣鼓舞，就地解散。 　　自从立春之后，天气日渐转暖，万物欣欣向荣。 　　肖漾背着包走出Phantom大楼时，夕阳从楼宇空隙间照过来，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首都寸土寸金，Phantom大楼位于市中心位置，这附近的房子肖漾还承担不起。于是，从公司回到家，他花了整整一个小时。 　　吃饱喝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肖漾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迫不及待翻身而起，打开手机。 　　以前负担不起，但现在工资翻倍，他完全有能力换一个离公司近点的房子。 　　肖漾风风火火联系房屋中介，第二天就去看房，重新租了一个离公司近些的房子。新房子通勤只需二十分钟，比现在的住处近上许多。 　　搬家、收拾屋子、置办物品，三天时间一晃而过，肖漾还没来得及好好歇歇，又该上班了。 　　周一一大早，技术一组开例行会议。 　　顾澈领着几个新面孔进来，给大家介绍：“这是前几天新招的同事，还有实习生。” 　　他坐到首位上，翻开人事资料，“自我介绍一下。” 　　“大家好，我是毕业于……” 　　“大家好……” 　　…… 　　他们自我介绍完，顾澈抬起头，习惯性在人群里扫上一圈，目光突然顿住，面容冷峻。 　　肖漾早上起得迟，匆匆赶来公司，没来得及吃早饭，现在正悄悄埋在会议桌下面啃面包，只剩个毛茸茸的头顶在上面。 　　听见会议室里突然没声儿，安静得有些诡异，他慢慢抬起头来查看情况。 　　哪怕区区几秒的时间，也足以让所有人的目光顺着顾澈视线汇聚到某一处。 　　肖漾嘴里包着面包，脸颊鼓鼓的，一抬头，发现所有人都盯着自己。对上顾澈那双冷冰冰的眸子时，他猛然一惊，剧烈咳嗽起来。 　　咳嗽声响彻整个会议室，大家左瞧瞧右瞧瞧，大气都不敢喘，害怕顾澈发火。 　　谁不知道老板最讨厌工作的时候有人心不在焉，竟敢在开会的时候吃东西，那不是找死吗。 　　顾澈心中升起怒火，脸色沉下去，刚准备骂人，想起丁占阳的话，强行熄火。 　　看肖漾咳得实在厉害，一直停不下来，他扭头瞥一眼张睿，朝饮水机抬了抬下巴。 　　张睿立刻会意，去饮水机接了温水，端给肖漾。 　　顾澈把人事资料放在一旁，拿起另外一个文件夹，“去找凳子坐下。” 　　新人和实习生安安静静端了凳子，坐到会议室角落，尽量降低存在感，省得一不小心触了老板霉头。 　　会议桌对面，肖漾喝了两口温水，好不容易止住咳，缩着脖子，心虚得根本不敢看别人一眼。 　　“咚咚咚”，顾澈二指关节敲击左侧桌面，望向对面那只鹌鹑，“肖漾，坐过来。” 　　“啊？”肖漾抬头，隔着整个会议桌，对上顾澈那不容置喙的眸子，立刻蔫儿下去，“哦。” 　　他心不甘情不愿站起身，推着转椅一路往前。 　　见状，前面的人纷纷往后退，给他腾位置。 　　肖漾老老实实在顾澈左边首位坐下，手里揣着自己没啃完的面包，藏在桌面下。 　　顾澈随意瞥他一眼，继续往下讲：“上个月，Miss程序开发过程中突发意外，所以紧急从另外两组抽调人手过来帮忙。” 　　“其中，肖漾表现格外突出，所以以后正式加入一组，成为我们的一员。” 　　他举起手，象征性鼓了鼓掌，其余人立刻跟着鼓掌。 　　夹杂着不同含义的目光齐齐落到肖漾身上，他尴尬点头微笑，谢谢大家的捧场。 　　掌声中，还有些许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老板这是什么意思，又留下肖漾，又招了新人来，感觉不太妙啊。” 　　“不会是要裁人吧？” 　　“乌鸦嘴。” 　　“你们没听说吗？上次那个意外，是人为。” 　　…… 　　掌声停息后，那些议论声也跟着湮没 　　顾澈打开文件夹，翻上几页后，脸色更是黑沉如水，忍不住哼笑出声：“真有意思，在我眼皮子底下，居然出了叛徒。” 　　“是我给你们开的工资不够高？还是待遇不满意？” 　　他看上去在笑，实际上谁都听出来话语中夹杂的怒火，大家全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只有肖漾瞪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文件夹，心里震惊不已。 　　听这话的意思，是一组有内鬼？我去，这么刺激的吗？ 　　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在场每一个一组技术人员，企图看出些蹊跷来，结果什么收获都没有。 　　察觉旁边动静，顾澈一扭头，看到只疯狂想吃瓜却吃不明白的猹，顿时气都消了几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顾澈往后靠在椅背上，微抬下巴，“看在这么多年情分上，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自己坦白，视情况从轻处置。如果等纪检组把你们抓出来，那Phantom必将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大家眼观鼻鼻观心，都想知道他口中的背叛者到底是谁。 　　几分钟后，顾澈站起身，“产品经理来我办公室，散会。” 　　听见散会两个字，肖漾“唰”的站起身，面包还没喂到嘴里，顾澈转回头来，“还有你，来我办公室。” 　　“哦……”肖漾放下手，老老实实跟在他后面。 　　刚才顾澈没说什么，还以为不会骂他呢，原来是他想多了。 　　等老板带着人离开，会议室立刻炸开了锅，一片哄闹。 　　“说咱们这里有内鬼？真的假的？谁呀？” 　　“你是不是傻，内鬼会说自己是内鬼吗？” 　　“有道理……” 　　“啧啧啧，老板真的很生气。” 　　“肖漾死定了，我要去听他挨骂。” 　　“找死呢你，一会儿连你一块儿骂。” 　　…… 　　总裁办公室，顾澈站在桌子后面，翻找文件。 　　肖漾捧着面包，老实巴交站在旁边，等着挨骂。 　　几秒后，门被推开，产品经理江妮可快步走进来，“老板，找我什么事？” 　　“有个项目……”顾澈一回头，看见肖漾像个木头似的杵那儿，眼巴巴望着手里那面包，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微微咬着牙，“还不赶紧吃。” 　　肖漾有些茫然，慢吞吞举起面包送到嘴里。 　　老板居然不骂他，人还挺好的嘛。 　　顾澈找出两份文件，一份递给江妮可，一份递给肖漾，“周五有个项目招标，准备一下。” 　　“Nicole写个企划案，肖漾写个程序demo，到时候你们跟我一起去。” 　　江妮可翻阅着文件，微微皱起眉，“智能导盲眼镜？老板，这个又不赚钱，做它不是浪费时间浪费资源吗？” 　　顾澈摆了摆手：“这是个公益项目，对公司形象有好处。” 　　“好的老板，我这就去准备。”江妮可一边翻着文件，一边离开办公室。 　　肖漾三两口把面包喂到嘴里，脸颊撑得鼓鼓的，像个藏食的仓鼠，眼睛迅速扫着资料。 　　敲门声响起，张睿进来送咖啡。看见肖漾嘴巴鼓鼓，他又好心给他递了杯温水。 　　肖漾接过后，感激不已，连连道谢，“张秘，太感谢你了，刚才要不是你给我递水，我差点咳死在那儿。” 　　“要谢就谢老板吧，是他让我给你接水的。”张睿笑意盈盈退出办公室。 　　听到是老板的意思，肖漾简直不敢相信，直愣愣盯着顾澈，不知该做何反应。 第3章 　　顾澈没理会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以后注意点儿。” 　　“好的老板！遵命老板！”肖漾像个狗腿子，笑得那叫一个谄媚，嘻嘻哈哈退出去。 　　他不但没挨骂，还笑着出来，令所有人大为惊讶。 　　这根本不像老板作风，难道肖漾真那么有能耐，就连老板都得忍让他三分。 　　大家看肖漾的眼神隐隐变化，他自己却全无所觉，一门心思扑在新项目上。 　　几分钟后，张睿领着一个新员工，送到肖漾工位旁边。 　　“肖工，这是早上来的新同事，老板让你顺手带着。”张睿望望周围，指了指肖漾旁边工位，“许沐柏，你坐这儿吧。” 　　肖漾随意嗯了声，头也没抬。 　　许沐柏小声道谢，“谢谢张秘。” 　　张睿继续去安排其他新人，许沐柏安安静静收拾好桌子，然后乖乖坐在椅上，眼巴巴望着肖漾。 　　察觉他那道炙热的目光，肖漾终于快速翻完文件，转过头来，“不好意思啊，刚刚在看老板给的文件。” 　　“没关系。”许沐柏两只手握在一起，略显局促，“你有什么工作需要帮忙吗？” 　　肖漾上下扫他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眼睛亮晶晶的，贱兮兮凑过去，“你是不是社恐？” 　　“我最喜欢社恐了，感觉特别有意思，你几岁了，之前在哪个公司上班？” 　　…… 　　“金州哇，好远，那你过来住哪儿？” 　　…… 　　“正好啊，我前几天刚租的房子，还有一个空房间，可以租给你。” 　　…… 　　许沐柏不善交际，说话声音也小，但好在有问有答。 　　肖漾唠得正开心，手机“叮咚”作响，拿起一看。 　　【大财神：明天下班之前把demo交给我。】 　　大财神，是前几天肖漾刚给顾澈改的备注。 　　看到消息，肖漾浑身一阵恶寒，扭头望向老板办公室。 　　玻璃墙后面，顾澈正抄着手，对他进行死亡凝视。无框眼镜隐隐反射出寒光，不知盯了他多久。 　　肖漾猛然回头，抄起手机噼里啪啦打字。 　　【XYZ：好的老板，没问题老板。】 　　回复完之后，他又把顾澈的备注改了回去，然后利落丢开手机。 　　“不唠了不唠了，老板盯着我们呢。”肖漾收敛心思，正儿八经给许沐柏安排事情，“你上网找一下市面上所有的智能导航眼镜，看看他们都有什么功能。” 　　许沐柏顿时紧张，小心翼翼回头望，顾澈却已经背过身去。 　　肖漾唠嗑儿的时候话真的多，但工作的时候又无比认真。 　　敲了会儿键盘，他突然一脸严肃，提醒道：“对了，这项目我们还没拿下，注意保密。” 　　等许沐柏认真点头答应，肖漾才继续继续敲键盘。 　　整个十九楼，除了总裁办公室、秘书室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技术一组的办公间。 　　Phantom是顾澈一手创立，所有核心项目都由他带着技术一组亲自完成，甚至连自己的办公室都设在技术一组旁边。 　　有老板亲自监工，大家必然更认真些。 　　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大家各司其职，忙着自己的工作。 　　有许沐柏帮忙收集资料，再跟江妮可沟通之后，肖漾第二天上午就把demo写出来，发到顾澈邮箱。 　　他这个demo写得十分满意，几乎是完美实现产品经理的一切要求，所以顾澈叫他去办公室时，他理所当然认为是要夸奖他。 　　结果，顾澈当着他的面，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把demo审查了一遍，臭着脸一副不太满意的样子。 　　“肖漾，”他放下鼠标，隔着办公桌望过去，明明没什么表情却充满压迫，“你写这个demo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认真动脑子思考过？” 　　这话跟肖漾预想中的完全不同，简直给他当头一击。他满腔喜悦褪去，很是不解。 　　顾澈伸出手指，点在桌面那份智能导盲眼镜文件上，一下一下敲得“咄咄”作响，发出灵魂质问：“我既然让你们做这个项目，那就代表势必要拿下它。如果单单只是把市面上现有的产品功能集合起来，那它有什么特别呢？” 　　“你敲键盘之前，是不是该好好想想，你有什么优势，有什么创新，有什么亮点？” 　　“就凭这个东西，你有什么自信能吸引人眼球，拿下这个项目？” 　　接连不断冰寒刺骨的质问，问得肖漾险些不自信起来。 　　他沉默无言，认认真真回想自己写出来的demo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差劲，恍然惊觉，反问道：“我就是个写代码的，研究功能创新、亮点这些东西，难道不是产品经理的工作吗？” 　　顾澈被他问得一愣，随后本就冷漠的表情更增添几分寒气，“Nicole忙着Miss的宣发工作，暂时无暇顾及其他。” 　　“肖漾，如果你做出来的东西，跟别人的没什么区别，那我凭什么给你一个月开五万的工资？” 　　“周五之前，希望你能交出一个让我满意的demo，并且附上使用效果展示动画。” 　　肖漾没说话，只觉得心里有团怒火正在熊熊燃烧，默不作声离开办公室。 　　回到工位，他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解压馒头，狠狠蹂躏。 　　肖漾一向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藏不住事儿，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许沐柏悄悄关注他很久，心里很好奇到底顾澈说了什么，让他这么生气，但又不敢开口问。 　　胡乱抓了很久解压馒头，肖漾还是非常生气，“唰”地转向旁边，“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看他那样子真的有很多话想说，许沐柏只好配合问了句：“发生了什么？你这么生气。” 　　肖漾一腔怒火仿佛找到宣泄口，整整吐槽了十分钟。 　　“产品经理的要求我全都完美实现了，他还不满意？他说我这个demo没创新、没优势、没亮点？” 　　“我就是个写代码的，他让我把产品经理的工作一起干了，你说是不是强人所难？” 　　“他还说，周五之前让我交个能让他满意的demo，还要附上使用效果演示，你就说他是不是周扒皮？” 　　“果然老板都是地主，只会压迫我们这些小奴隶。别看他长得人模人样的，尽不干人事。” 　　…… 　　他一边吐槽，一边学着顾澈的样子，表情生动极了。 　　许沐柏一直安安静静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两句，给点情绪价值。 　　等肖漾终于发泄完，他才语气羡慕，小声感叹道：“大公司就是好啊，还有产品经理，分工明确。我以前待在小公司，一个人负责一个项目，所有的事情都得自己做，工资也低……” 　　听着听着，肖漾内心受到冲击，突然很愧疚，垮着张脸，“你这样显得我很身在福中不知福。”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许沐柏连忙解释，脸色瞬间通红。 　　难得遇到肖漾这么好的同事，还主动低价租房间给他，他实在不想被对方误会。 　　幸好，肖漾连连点头，伸手拍拍他肩膀，“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急。既然你现在跟我一起，那咱势必不吃那个亏，等着啊，等我摇人。” 　　肖漾抄起手机，打电话给江妮可，对面立刻安排了人协助他。 　　很快，肖漾抱起笔记本电脑，领着许沐柏和产品助理孟悦进了小会议室开会。 　　吐槽归吐槽，但老板安排的事情必须完成，谁让他是开工资的呢。 　　隔着大半个办公间，顾澈暗中目睹全程，对结果还算满意。 　　其实并非肖漾的demo不够好，而是他明明可以写出更好的，所以顾澈才逼了他一把。 　　公司多个项目同时运行，顾澈自己也有很多代码要写，没再关注其他，专心敲起键盘。 　　两天半时间，为了做出能成功夺标的产品，肖漾他们甚至招募了二十位盲人志愿者，对他们进行深度需求调研。 　　一切准备就绪，周三下午，肖漾开始敲新的demo，一直加班到晚上十二点半，实在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 　　顾澈从办公室出来，一眼瞥见办公间唯一亮着的灯，朝肖漾走过去。 　　尽管立春已经有几天，但天气仍旧寒冷，就这么趴在桌子上睡觉很可能感冒。 　　他伸手拍拍肖漾，把人叫醒，“困了就回家，明天再写。” 　　“不困，我趴会儿就行。”肖漾嘟嘟囔囔，睁不开眼。 　　顾澈喊他好几声，他都爬不起来，只能放弃。 　　顾澈转过身想走，犹豫片刻，又回头把人架起来，扶进自己办公室里的休息间。他把肖漾安置在床上，然后才放心回家。 　　肖漾嘴上说着趴会儿就行，真躺到舒服的床上之后，直接失去意识，睡得天昏地暗。 　　亮光被窗帘挡住，无人打扰，肖漾一觉睡到上午十点，才被旁边办公室说话声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 　　“际星科技偷了我们的源代码，改了下界面做了个新的app，要先我们一步发布。” 　　江妮可声音很着急，迅速跟顾澈讲明情况，“如果不是他们碰巧跟我找了同一个营销号的话，我们根本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我们原定十一点发布，他们定在十点，被他们得逞的话，我们立刻会成为抄袭的一方，有口难言，处于非常不利的地位。” 　　万幸的是，经营那个营销号的人跟江妮可关系不错，随口调笑了一句，才被她发现端倪。 　　顾澈拧着眉，迅速思考着对策。 　　一片紧张气氛中，休息间的门“咔哒”一声打开。 　　肖漾探出个头来，顶着一头乱发左右张望。 　　听见声音，顾澈和江妮可同时扭过头去，盯得肖漾浑身一震，精神抖擞，脑子嗡嗡作响。 　　服了，他怎么会睡在老板的休息间，而且居然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难道是梦游过来的吗。 　　江妮可瞧瞧他，又瞧瞧顾澈，眼神很是微妙。 　　问题是肖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睡在老板的休息间，满脸无辜。 　　“他昨晚加班，困得趴桌子上，我就让他睡这儿了。”顾澈简单解释，语气如常。 　　他指指休息间，“里面有浴室，去洗把脸。” 　　“好嘞。”肖漾缩回去，转头进了浴室洗漱，顺便把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扒拉好。 　　老板真是个好人呐，居然让员工睡总裁专用休息间，还以为他俩关系不一般呢。 　　江妮可收起好奇和八卦，继续讨论正事，“怎么办，要不然咱们把发布时间提前到今天？” 　　顾澈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方案，“我们铺垫了那么久，会在明天情人节正式上线，今天突然发布，会打乱原本的宣发节奏，有心人士也会恶意揣测。”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两人各自思考着妥善的解决办法。 　　肖漾洗完脸出来，看他俩眉头紧锁的样子，好心问了句：“你们好像遇到了麻烦，需要帮忙吗？” 第4章 　　江妮可眼神询问顾澈的意思，顾澈直接朝肖漾招招手，“过来。” 　　玻璃墙早被百叶窗挡住，隔绝外面所有视线，大家只看见江妮可进了办公室，全然不知里面还有其他人。 　　肖漾走近后，江妮可快速说明情况，问他：“你有办法吗？” 　　“我应该有一点办法……”肖漾一边说，一边观察他们脸色，“就是不知道你们接不接受非常规手段。” 　　眼看顾澈沉默，肖漾接着说：“人家都偷你家了，你还要当正人君子不成？” 　　顾澈深深望他一眼，似乎下定决心，“Nicole先出去。” 　　等江妮可退出办公室，门关好之后，肖漾表情瞬间变化，笑得贼兮兮的：“等我一下，我去拿兵器。” 　　他快速跑出去，然后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进来，放在茶几上。 　　肖漾蹲在茶几旁，十指快速敲打着键盘，声音有些兴奋，“周一早上听你说有内鬼，我就留了一手。” 　　顾澈起身走过来，有些疑惑，“程序最终版上周就给客户了，你怎么留一手？” 　　被人偷走源代码这种大事，断断不能被客户知道，否则将会大大影响Phantom的形象和信誉。正因为如此，他和江妮可才束手束脚。 　　电脑屏幕快速跳动，界面突然一变。 　　“周一下午客户找我改个东西，我就顺便在源代码上留了个东西。”肖漾全神贯注盯着屏幕，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眼中流露出得意，“你瞧，直通对方服务器的通道。” 　　当时他按照客户要求修改完之后，本打算直接退出，结果猛然想起早上顾澈说过的话，就在源代码里面动了些手脚。 　　害怕内鬼不知道源代码修改过，肖漾甚至故意隔着大半个隔间高声提醒江妮可，说Miss已经改好了，没想到对方真上钩了。 　　如果没有人动源代码，那肖漾留的后手永远不会运行，一旦有人对源代码进行复制或者攻击，命令会立即执行，将涉及到的所有IP记录下来，并且抄送给他。 　　同时，复制品落地后，会立即生成一个后门，专门供肖漾进入。 　　顾澈瞥上一眼，无框眼镜后的眸子微微发亮，转身走回办公桌，“过来坐。” 　　他帮肖漾拉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肖漾也不客气，抱着电脑坐过去，顿时觉得舒坦许多。 　　“咕～” 　　有人十点还没吃早饭，一睡醒就开始工作，五脏腑发出了抗议。 　　肖漾连忙捂住肚子，眨巴眨巴眼睛，不好意思望向顾澈。 　　“吃什么？”顾澈绕到办公桌另一边，按亮桌面用来连接秘书室的按钮。 　　见状，肖漾连忙回答：“都可以，我不挑。” 　　“老板，有什么吩咐？”张睿的声音响起，随时待命。 　　“出去打包一份早餐回来。”顾澈说完，竟然亲自接了一杯温水，递给肖漾，“你打算怎么做？” 　　肖漾咕嘟咕嘟喝完水，眼珠子一转，显得格外狡黠，“既然他们想给咱们贴上抄袭的罪名，那咱就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双手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十指几乎只剩残影。 　　顾澈抄着双手站在他身旁，静静看着肖漾的电脑屏幕跳出一行又一行代码，莫名觉得那风格跟他平时写的代码不太一样。 　　这气势，顾澈觉着有几分熟悉，但时间久远，一时想不起到底在哪看到过。 　　看着看着，他不知不觉弯唇，低声感叹：“真损。” 　　“损？”肖漾抬头望他一眼，语气不满，“老板，你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我能有对面损吗？” 　　“那倒是。”顾澈点点头，表示赞同。 　　十五分钟，肖漾停下手，张睿正巧敲门进来，送来早餐。 　　他原本不理解，老板不是会在办公室吃早饭的人，现在看到肖漾，突然理解了。 　　对上张睿暗含探寻的目光，肖漾主动解释：“昨晚我加班太困了，老板大发慈悲，让我在他休息间睡了一晚。” 　　谁料，他不解释还好，他一解释，张睿看顾澈的目光更加怪异。 　　怪事，老板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他的私人物品吗，居然让肖漾睡他的床。 　　好在张睿一向有分寸，心里再惊诧，也知道不该问的不问，安安静静退出办公室。 　　“偷源代码的IP我已经发给你了。”肖漾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吃着东西。 　　有了IP，抓到人轻而易举，但肖漾并没有那么做，他只是把IP发给顾澈，让他自己处理。 　　顾澈瞥一眼自己电脑屏幕，直接一键发送给张睿，让他处置，“谢谢。” 　　“没了？”肖漾把嘴里东西咽下去，“太没诚意了吧老板，我给你解决了这么大个问题呢，就没点儿表示？” 　　“表示什么？” 　　顾澈望向他的眸子里暗含隐晦笑意，看起来亲切许多，“我让你睡我的休息间，上班也没叫你起来，还请你吃早饭，还要怎么表示？” 　　肖漾沉默片刻，觉得他说的也对，“行吧。” 　　填饱肚子，肖漾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回工位，引来所有人集体注视。 　　他回望过去，大家又纷纷避开视线，假装工作很认真的样子。 　　肖漾觉得有些怪，但没在意，集中注意力，继续把demo写完。 　　经过几个月的奋战，明天就是Miss程序正式发布的日子，整个技术一组气氛隐隐有些躁动，大家都很期待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面世。 　　除了顾澈、江妮可和肖漾三个人，其余人对明天即将发生什么事情一无所知。 　　隔间角落，副组长陶鸿一直隐秘关注着顾澈办公室动静，害怕发生什么变故。 　　但是，顾澈是个冰块儿脸，哪怕天塌了都不会动容；江妮可也沉得住气，没表现出丝毫慌乱；至于肖漾，整天乐哈哈的，什么都不懂。因此，陶鸿全然不知他们已经发现端倪，并且迅速解决了问题。 　　一想到明天就能让Phantom受到打击，让顾澈颜面扫地，陶鸿心下暗喜。 　　临近午休，肖漾总算写完demo。许沐柏做的演示效果动画也顺利完工，两人开开心心结伴去食堂吃午饭。 　　下午，他们和孟悦再次在小会议室碰面，确认各方面都没有问题之后，才把方案、demo、演示动画一起发给顾澈。 　　前两天被顾澈骂了一通，搞得肖漾心里特别没底，不知道今天的demo能不能让他满意。 　　他在工位等了很久，迟迟没等到顾澈找他，反倒看见副组长陶鸿带着几个人进了总裁办公室，一直没有出来。 　　隐隐猜到什么，肖漾时不时望向那边。 　　玻璃墙被百叶窗挡住，只能隐约看到些模糊的影子，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一墙之隔，顾澈睨着面前那六封辞职信，随后抬眼扫过桌子对面，“想好了吗？” 　　双方心知肚明，这个节骨眼上辞职代表着什么，但他语气一如既往冷淡，似乎丝毫不生气。 　　迫于顾澈一直以来的威压，其余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只有陶鸿梗着脖子，像只获胜的大公鸡，“事情是我一人所为，跟他们无关，你不要为难他们。” 　　陶鸿已经跟际星科技达成协议，明天就能带着他们一起入职际星，成立一个新的小组。因此，他现在面对顾澈完全有恃无恐。 　　顾澈没有回答，目光透过无框眼镜落在他们身上。 　　这六个人，几乎都是Phantom创立不久就进入公司，一路跟着他打拼至今的老员工，如今竟然选择背叛他。 　　陶鸿自己走便罢了，还带走整个一组近三分之一的人，对顾澈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良久的沉默，最终，顾澈没有为难他们，接通秘书室，“张睿，过来一下。” 　　按老板命令，张睿带着陶鸿他们去交接工作，办离职手续。 　　他们早有准备，工作内容全都整理成文档，放在电脑桌面上。 　　不过短短半个小时，六个人就走完流程，收拾东西离开。 　　技术一组办公间空了大片，大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想必走的那六个，就是老板周一提过的叛徒。 　　一时之间，众人低声议论起来。 　　“我滴个天，居然是陶副组长，他图什么？” 　　“对啊，他是第一批老员工，陪老板打江山的大功臣，怎么这么想不开。” 　　“说实话，老板虽然严苛，有时候很变态，但待遇确实没得说，业内上哪儿去找开这么高工资的。” 　　“他自己走就算了，还带走其余人，现在一组就剩我们几个，以后不得累死。” 　　“嘘……老板出来了。” 　　…… 　　顾澈走出办公室，所有人眼巴巴望着他。 　　有人小小声问：“老板，明天Miss发布没问题吧？” 　　顾澈仍旧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也不愿意跟他们透底，只说：“不知道。” 　　虽然肖漾已经做出应对，但此时距离明天十一点还有近二十个小时，谁也不知道中间会不会发生其他变故，或者会不会被对方察觉。 　　到底是多年下属，离开了公司庇佑，他们什么也不是。顾澈最终叫停了法务组，没有追究陶鸿他们的法律责任。 　　不确定的回答，似乎往平静的湖面丢下一粒石子，大家满心期待散去，淡淡慌乱弥漫开来。 　　肖漾暗自决定，直到明天Miss成功发布之前，他会一直牢牢盯着。 第5章 　　眼看他们人心惶惶，心思都不在工作上。顾澈沉下脸，声音带上怒气：“怎么，你们也不想干了？” 　　所有人立刻转回头，忙自己的工作。哪怕心思不在这儿，但还得做做样子。 　　顾澈盯了他们好几分钟，直到办公间只剩键盘和鼠标的声音，这才望向某个工位，“肖漾，来办公室。” 　　跟上次一样，顾澈当着肖漾的面，把方案、demo和演示动画全都认认真真看完。一抬头，肖漾正紧张望着他。 　　“还……”顾澈故意停顿，看他明显更加紧张，随后才把话说完，“不错。” 　　肉眼可见，肖漾整个人放松下来，也有心思玩笑了。他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不错就不错嘛，故意大喘气吓我。” 　　明天就是周五，顾澈要是还不满意的话，可得逼死他。 　　“明天Nicole要去参加Miss的发布会，你叫那个助理跟我们一起去。”说着，顾澈上下扫他一眼，“你有像样的西装吗？” 　　肖漾摇摇头，老老实实回答：“没有。” 　　以前在技术三组，几乎都是丁占阳带着副组长和三组的产品经理去出席正式场合，根本用不着他，自然怎么舒服怎么穿。 　　肖漾低头瞧瞧自己，羽绒服、休闲裤、运动鞋，一身社畜气息；再看顾澈，西装领带皮鞋，昂贵腕表，精神抖擞，气度不凡，着实对比有些强烈。 　　肖漾不好意思挠挠头，“我这身确实不太合适，要不然，你带别人去？” 　　他不爱出风头，也不想丢老板的脸。 　　顾澈没应他，按铃呼叫张睿，直接让他带肖漾去置办一身正式场合穿的行头。 　　“使不得使不得，”肖漾连连摆手，不停拒绝：“我又不经常穿，买来不浪费钱嘛，而且好的西装都不便宜，可惜了。” 　　顾澈拒绝了他的拒绝，语气不容反驳：“就当奖励你的。” 　　既然老板这么说，再拒绝又怕他生气，肖漾只能道谢：“那就谢谢老板了。” 　　“完事儿直接回家休息，明天给我精神点。”顾澈挥挥手，张睿和肖漾便齐齐退出办公室。 　　公司附近几乎都是办公大楼，没有可以购物的地方，张睿只能开车带肖漾去几公里外的商场。 　　肖漾对西装完全不了解，也几乎没怎么穿过。张睿直接带他进了整个商场里最大的男装品牌店，让店员拿适合他的西装来。 　　“张秘，这不太好吧。”肖漾随便一瞄，就被标签上的价格吓得瞪大双眼，压着声说话：“虽然老板说奖励我，但买这么贵的西装，会不会太过分了？” 　　什么西装啊贵得这么离谱，都快赶上他半个月工资了。 　　“放心，老板有的是钱。” 　　张睿接过店员递过来的衣服，塞到他手里，“去试试。” 　　不愧是大牌，果然贵有贵的道理，店员眼光也很好，每一套肖漾穿着都很好看。 　　他虽然平日不爱运动，但胜在也有一米七五，体型匀称，穿起西装来竟也像模像样。连那张显嫩的娃娃脸，看起来都成熟了几分。 　　店员守在旁边，及时奉上夸赞：“先生身高腿长，穿西装真帅气。您看您最喜欢哪一套，我们帮您包起来。” 　　说实话，肖漾也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十分帅气，但他刚刚在试衣间悄悄看过，这一套衬衣、西装、皮鞋什么的加起来，起码四五万，他实在承受不起。 　　看出他心下纠结，张睿耐心劝慰：“放心吧，老板怎么说也是身价上亿的人，这点钱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不用感到有负担。” 　　“而且老板人其实很好，他老冷着个脸，只是为了震慑下面的人，你不用怕他。” 　　肖漾回忆着这些天，竟然觉得好像有几分道理。 　　转念一想，本来他穿西装，也是为了老板的面子，那自然是要穿好的，才不丢老板的脸。 　　想是想通了，肖漾还是挑了其中最便宜那套，张睿刷卡结账。 　　离开之前，他还带着肖漾去理发店，剪了个利索的发型，甚至亲自送他回家。 　　肖漾很是感激，跟他道谢。 　　驾驶座上，张睿笑得十分亲切，说的话也别有深意，“加油啊肖工，你前途无量哦。” 　　无论是从员工角度，还是其他方面，他直觉老板对肖漾的态度不一般。 　　这一晚，肖漾过于兴奋，根本没睡好。 　　他跑去隔壁找许沐柏，邀请他明天一起去参加招标会，吓得许沐柏说话都结巴，只能放他一马。 　　肖漾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夜，总想起张睿的话，越想越觉着老板的确是个好人。 　　这晚，他只睡了短短几个小时。第二天一早，穿着新衣服，顶着新发型，意气风发的去了公司。 　　等电梯的时候，碰到丁占阳和三组的同事们，大家一阵起哄。 　　“哟哟哟，这是谁呀，怎么这么帅呢？有点像漾仔呀是不是。” 　　“看来我们漾仔也熬出头了啊。” 　　“听说你现在是老板跟前的红人，以后可别忘了哥哥们啊。” 　　“就是就是……” 　　肖漾难得被他们闹得不好意思，丁占阳把其余人扒开，揽住肖漾肩膀，“好了好了，别闹了，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笑闹间，电梯门打开，一道冰冷视线“唰”地射出来。 　　顾澈目光明确，一眼落到肖漾身上，直直盯着。 　　哄闹声戛然而止，丁占阳触电般收回手，一把给肖漾推进电梯，然后跟他们挥手告别。 　　肖漾踉踉跄跄站稳，疑惑回头：“你们不走吗？” 　　明明电梯里只有老板一个人，又不是总裁专用，他们怎么全都不上来。 　　丁占阳摆摆手，笑得很僵硬：“你们走吧，我们人多，坐不下。” 　　电梯门在眼前合上，开始上行。 　　他反应不太对劲，旁边下属打趣道：“怎么了丁哥，你不是跟老板关系很好吗，难道你还怕他？” 　　“你们不懂，”丁占阳回忆着刚才，仍觉后颈发凉，“他刚刚有杀气。” 　　至于那杀气从何而来，到底冲着谁，他一时半刻还没想明白，只是条件反射做出了反应。 　　电梯十分平稳，除了电梯运行的声音，非常安静。 　　从1楼到19楼，电梯中途停下几次，外面人一看到老板，都不敢进来，纷纷主动等下一趟。 　　肖漾偷偷用眼睛瞥顾澈，最后还是忍不住，再次跟他道谢：“谢谢老板送我西装，你真是个好人。” 　　顾澈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嗯”了声表示听到。 　　他的冷漠并没影响肖漾的心情，尤其是到了19楼，技术一组的同事们对他的新形象一番起哄时，更是开心。 　　很快，上班时间到，大家各自回到自己岗位。 　　Miss发布会将在十一点正式开始，他们现在正紧锣密鼓准备着，时刻关注网络动向，相关新闻已经爬上热搜榜。 　　智能导盲眼镜招标会场地离Phantom公司有些远，顾澈他们上午就得出发准备。 　　张睿开车，顾澈带着肖漾和孟悦一同前往。 　　商务车宽敞又平稳，后排甚至还有小桌子可以放东西，正好搁置肖漾的笔记本电脑。 　　一路上，肖漾一直盯着电脑屏幕，神情严肃。 　　副驾驶座，孟悦也一言不发，紧密关注着相关消息。 　　Miss不仅仅是个简单的智能交友心动app，那是承载着上级指令和任务、费了非常多心血才抢到的项目。若一切顺利，那Phantom无论在业界还是全国，地位都将得到极大提升。若失败……不容失败。 　　十点整，际星科技毫无预兆召开新闻发布会，号称将发布跨时代智能交友app，采用多项新技术，将带给大家全新体验。 　　虽然没有任何提前铺垫，但发布会上齐聚各大媒体记者，并且同一时间各方面宣发同时展开，可见际星科技是有备而来。 　　消息瞬间炸开，不过几秒钟，孟悦手机疯狂响动，她连忙接起。 　　“什么？你说际星偷了我们的app，正在开发布会？” 　　孟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求助望向顾澈，“老板，怎么办？” 　　顾澈神情未变，打开车载网络电视，很快找到际星科技的发布会直播，一道熟悉的声音响彻车内。 　　曾经的Phantom技术一组副组长陶鸿，正在对家公司际星科技的产品发布会上，进行新技术讲解。 　　而且，那所谓的新技术，并不是他本人研发出来的，而是此刻坐在车内的肖漾。 　　顾澈侧头瞥了一眼，肖漾本人没有任何反应，仍旧全神贯注盯着屏幕。反倒是孟悦沉不住气，替他打抱不平。 　　“不是吧，陶鸿这么不要脸吗？偷了我们的源码，还敢霸占肖工的劳动成果。” 　　孟悦急得不行，后面两位却不动如山，她扭回头来：“老板，你不采取点措施吗？就这么让际星抢了我们的心血？” 　　“慌什么。”顾澈悠哉悠哉看着发布会直播，时不时扫一眼肖漾电脑屏幕。 　　他知道肖漾在盯什么，看不出来，平时嘻嘻哈哈，工作的时候还挺认真负责。 第6章 　　慌什么？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现在整个Phantom都乱成一锅粥了，老板竟然说慌什么，孟悦着实理解不了。 　　好在，张睿及时开口解释：“放心，老板昨天就知道这事了，肖工也早有应对，你别着急。” 　　听他这么说，孟悦那颗受到惊吓的心才勉强平息一些，好奇问：“肖工，你做了什么？” 　　肖漾目光还是定在屏幕上，不见平日嬉皮笑脸，“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孟悦不懂技术，既然他们已经有所应对，那就只能静观其变。 　　际星科技发布会进程很快，十点二十分，准时开放下载。 　　听见周淮宣布正式开始下载那一秒，肖漾在键盘上敲下Enter键执行指令，整个人终于从专注状态中脱离出来，突然变换脸色。 　　“孟姐说的太对了，他偷源码就算了，他还偷我技术，这确实是有些太过分了吧？” 　　肖漾转过身，伸手指着电视屏幕，愤愤不平，“老板，你就不管管吗？你知不知道我当时为了研究这个掉了多少头发？” 　　“自从我过来一组，我是没日没夜的熬哇，你看我这黑眼圈，现在都还没消……” 　　肖漾说着，掬把辛酸泪，一副非常伤心的样子。 　　即便其中表演成分很重，顾澈还是拧了眉，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法务部，“等会儿Miss发布会顺利结束之后，向际星和陶鸿他们发律师函，追究他们盗窃研究成果的责任。” 　　听见声音，张睿从后视镜看了老板一眼，很快收回视线，继续认真开车。 　　原本昨天顾澈已经下令，不再追究陶鸿他们的责任，结果他们竟然还偷了Phantom的新技术，甚至抢先在发布会上公开，这对Phantom造成的损失无法估量。 　　好在，肖漾嵌入的代码顺利运行，际星刚公开下载链接那一秒，软件源代码就被就地销毁，下载链接会转向Phantom制作的Miss宣传视频。 　　不出一分钟，网友纷纷发现不对劲，发布会上也有记者开始提问。 　　“周总，请您解释一下，为什么贵司发布的下载链接会变成Miss软件的宣传视频？” 　　“据我们所知，贵司当下发布的这个软件，跟Phantom公司早就开始宣传的Miss软件几乎相差无几，并且贵司没有任何铺垫，选在跟Phantom同一天、并且比他们还早一个小时开发布会，其中有什么缘由吗？” 　　“周总，我们得到的消息称，刚才上台进行技术讲解的技术人员陶鸿先生昨天还在Phantom公司工作，为何今天会出现在际星科技的发布会上呢？” 　　“周总，请您解释一下。” 　　…… 　　事情刚刚发生，他们就冲着周淮去，问题之犀利，明显早有安排。 　　镜头之下，周淮直接被他们问得措手不及。 　　有人小跑到他旁边，附耳说了几句话，周淮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他强行撑起几分笑意，言不由衷道：“被你们猜对了。” 　　他深吸口气，直视着镜头，“今天这场发布会，是我们和Phantom联手安排的，为了抛砖引玉，给Miss的正式发布造势。” 　　“正因如此，陶鸿先生才会出现在这里。” 　　周淮微微点头，“好了各位，我还有事情要忙，先行告辞。” 　　记者们举着话筒去追他，被工作人员挡下，几秒后，直播在一片混乱中突兀结束。 　　“还能这样？”肖漾惊讶无言，久久才找回声音，“谁不知道际星跟我们是死对头，他居然能说出这种鬼话来，谁信啊？” 　　如此重大的危机，居然被敌人三两句话化解，他简直太不甘心了。 　　前排孟悦笑得直拍手掌，很是解气，“哎你们看到没有，给周淮怄得呀，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肖工真是好手段啊，干得漂亮。” 　　他们挖Phantom的墙角，还想给他们泼抄袭的脏水，结果被肖漾一番操作，几百万宣发费用直接给Phantom做嫁妆不说，又在全网丢这么大脸，周淮现在肯定气得头顶冒烟。 　　顾澈刚关掉电视，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周淮。 　　他并没伸手去接，直到电话打到第三个，对方显然誓不罢休时，才戴上耳机接通，“周总，有事吗？” 　　“顾澈，你小子敢阴我。” 　　周淮气得不管不顾，噼里啪啦一通怒吼：“老子在业内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敢跟我玩儿这种阴招，你还早得很。” 　　“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背后耍把戏的时候就没想过，把我逼急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吗？” 　　眼下他打电话过来，必然没有好话，肖漾和孟悦都紧张兮兮望着顾澈，看他如何应对。 　　车子慢慢停下，到达目的地，张睿调整着方向，把车停进停车位。 　　“周总说的这是哪儿的话，如果不是你先对Miss下手，何至于此。”顾澈微微仰头，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周总现在还有空给我打电话，看来一点也不着急。” 　　周淮当然急，今天这事情若不能妥善处置，际星科技将背负上盗窃和抄袭的名头，。 　　就算顾澈说话并不客气，他也不能马上挂断电话。 　　周淮强行压抑住怒火，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事已至此，咱们各退一步。我不追究你让我几百万宣发打水漂的事情，你也跟我统一口径，不要节外生枝。” 　　车子停好之后，张睿扭头提醒：“老板，时间不多了。” 　　顾澈挑挑下巴，孟悦和肖漾连忙收拾好东西下车。 　　张睿下车，帮顾澈拉开车门。 　　通话仍在继续，顾澈弯腰下车，并不想轻易让步，“凭什么？” 　　加害者让受害者不要节外生枝，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抬脚往电梯方向走，肖漾一个箭步冲过来，紧紧跟在旁边，企图偷听一二。 　　可惜，蓝牙耳机质量很好，没漏出只言片语。 　　对面沉默，双方陷入一场无声博弈。 　　周淮不傻，他很清楚，顾澈之所以能及时采取行动反将他一军，必然早就有所察觉，说不定手里还抓着证据。如果他不愿妥协，对际星是非常大的威胁。 　　周淮深深叹了口气，提出条件：“我送你十个城市的商业中心大屏广告。” 　　原本是为自己公司准备的，如今又为对家做嫁衣。 　　电梯到达，发出“叮”的一声，顾澈带头走进去，语气漫不经心：“十五个。” 　　周淮想发怒，好险忍下，“成交，但你必须把证据交给我。” 　　“可以。”顾澈直接挂断电话，整个人神清气爽。 　　“怎么样？”肖漾凑上去，眨巴着大眼睛打探情况，“那个老贼说什么？” 　　顾澈扫他一眼，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出电梯后，他独自走到旁边打电话，张睿有眼力见的引着肖漾和孟悦去旁边等他。 　　孟悦时不时朝那边望上一眼，小声嘀咕：“肯定是跟周淮谈好条件了吧，感觉老板挺开心的。” 　　“谈条件？”肖漾微微皱眉，不太理解，“我们都抓住他们证据了，为什么不告他们？就这么算了？” 　　孟悦耸耸肩，一副你还年轻的表情，“肖工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如果单单靠证据就能扳倒一个行业翘楚的话，那岂不是太简单了。” 　　“就算我们真的告他们，他们也会揪个替罪羊出来，说是个人行为，跟际星无关，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很难撼动际星的地位。” 　　看肖漾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她又劝道：“好啦好啦，老板白手起家十几年，能把Phantom带到如今地步已经非常非常厉害了，他也很为难的。” 　　肖漾沉默，转向其他方向。 　　这跟他预想中的结局不同，昨天他敲代码的时候，满心期待着今天能撕开际星那丑陋的嘴脸，让所有人都看看他们做的龌蹉事，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坏人受到应有的制裁。 　　结果，那么大块巨石砸下去，却只溅起几滴小水花，令人憋屈。 　　来不及看Miss程序发布会，顾澈领着他们进了智能导盲眼镜招标会场。 　　这个项目由国家盲人协会发起，几大慈善机构共同赞助，更偏向公益性质，所以业内那些大公司都看不上，来的都是为了给自己贴金，顺势营销一番。 　　报名资料早就提交过，各大公司按抽签顺序上台展示demo和演示动画。 　　Phantom排在第六位，同其余竞标公司一起到台下等候。 　　肖漾眼尖，很快找到贴着Phantom标志的位子，过去坐下。张睿和孟悦陆续坐到里面，把中间的位子空着。 　　“顾总，好久不见。” 　　听见声音，顾澈回过头，看见熟悉面孔，主动伸出手，“张总，别来无恙。” 　　张蔚笑得和善，跟他握手，压低声音夸赞：“干得漂亮。” 　　二人心照不宣笑开，松开手。 　　…… 　　肖漾打了个哈欠，坐车时间太长，感觉浑身软绵绵的，不自觉就展开身体伸了个懒腰。 　　几秒后，顾澈聊完天转身，一个不注意，被什么东西绊到，“咵嚓”撞到前面椅背上，引得全场瞩目。 第7章 　　察觉不对劲，肖漾猛然睁开眼，“唰”地缩回腿脚，以最快的速度起身把顾澈扶起来。 　　“老板，你没事吧？”肖漾又慌又心虚，心脏跳得“咚咚”作响。 　　救命啊，人怎么能捅这么大的篓子，万一把老板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前前后后的人都朝这边望过来，还有媒体记者举起相机拍照。 　　顾澈忍了又忍，艰难控制住表情，没有冲肖漾发火。 　　这一瞬间，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丁占阳那么说肖漾。刚才还是心腹，现在就成了心腹大患。 　　顾澈站直身体，把手臂从肖漾手里抽出来，冷冷瞥他一眼，转身坐到位子上。 　　肖漾一直目送老板坐下，这才忐忑不安缩回椅子上。 　　完了完了，感觉老板腮帮子硬硬的，怎么办。虽然张秘说他是好人，但他生气的时候真的好可怕…… 　　幸好，招标会很快正式开始，众人注意力转向台上。 　　每个单位展示时间只有二十分钟，前前后后一共九个竞标单位。对比之下，大多数产品都普普通通，或者报价太高，Phantom在其中优秀得格外突出。 　　组委会商议之后，派人问了顾澈几个问题，最终定下结果。 　　Phantom的产品以360度摄像、一键呼救、便携电池、录像功能等多项突出优势成功脱颖而出，顺利中标。 　　上台拍照时，顾澈叫上肖漾和孟悦一起，把他们介绍给组委会。 　　“这是这次负责编写程序的技术人员，肖漾。这是负责协助的产品助理，孟悦。” 　　“谢谢你们。”盲人协会的会长两只手一只紧紧握住肖漾的手，一只手紧紧握住孟悦，久久没有松开，“看得出来，你们真的花了很多心思，才能研究出这么适合盲人的产品。” 　　“我代表未来所有能用上这款眼镜的人，向你们郑重道谢。” 　　会长望着肖漾的方向，瞳孔并未聚焦，双眼无神，但看得出很是激动。她的手很温暖，有些许粗糙，握着他们的手像是抓着什么宝贝，不愿放开。 　　现场一片和乐融融，所有相机和闪光灯都对准台上，把这一幕记录下来，立刻写成新闻发布到网上。 　　肖漾明明只是做好老板安排的工作，却收到别人如此浓重的感谢，顿觉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用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项目招标顺利落下帷幕，Phantom成功夺标，与此同时，Miss发布会也成功召开，简直双喜临门。 　　关于Phantom的正面新闻陆续登上热搜榜，其中还夹杂着少数不太和谐的字眼，诸如： 　　【Phantom核心人员反水】 　　【Phantom总裁被员工绊倒摔跤】 　　【Phantom总裁的心腹（大患）】 　　【顾总的心腹大患好可爱】 　　…… 　　今天是个好日子，各方面都进展顺利，尤其是让际星科技自食恶果，实在是件值得庆祝的好事情。一组员工在群里吵着闹着，要老板请客。 　　张睿把消息转达给顾澈，他大手一挥，允了，请他们吃市中心999一位的豪华自助餐。 　　孟悦就在车上，听到消息高兴得不得了。 　　然而她后面，肖漾努力缩成一团，两眼望向窗外，尽量降低存在感。 　　车子启动，迅速往市中心行驶，车内恢复安静，只剩车载导航的声音。 　　顾澈低头处理消息，十几分钟后，出声安排：“先送我回家，然后你跟他们一起去聚餐。” 　　听这意思，顾澈不会去参加聚餐，肖漾隐隐松了口气。 　　下一秒，孟悦扭回头来问：“老板不去吗？这周来了几个新同事，大家说好今天一起吃饭，欢迎他们。” 　　“说起来，肖工也算是新加入技术一组，一直没来得及正式欢迎他诶。” 　　肖漾紧紧握着自己的手，面上毫无表情，内心狂啸。 　　可闭嘴吧姐姐，他不需要欢迎，哪个公司员工聚餐愿意跟老板一起啊。重点是，他刚刚才害老板丢脸，现在真的不敢面对他。 　　他压抑着呼吸，暗自祈祷着顾澈能拒绝孟悦的邀请。 　　漫长几秒后，顾澈手指停下，余光瞧了旁边一眼，忽然改变主意，“行吧，一起去。” 　　肖漾呼吸一滞，整个人一动不敢动，感觉喘不过气来。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今天显得格外漫长。即便老板的车柔软舒服，坐太久仍旧有些疲劳。 　　七点钟，Phantom技术一组所有人陆陆续续到达万星苑。服务员送上餐具，引他们去订好的位子就坐。 　　万星苑是首都名气极大的豪华自助餐，999一位，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海里游的，应有尽有。他们号称店里一共有上万道菜品，因此取名叫万星苑。 　　大厅两侧按单人桌、双人桌、四人桌、多人桌划分为不同区域，同时配备大量服务员为客人取想要的餐点，装修风格奢华大气。 　　第一次来这里，肖漾却根本无心欣赏，专心寻找着什么。 　　看到个畏畏缩缩的影子，他快步走过去，推着许沐柏找地方坐下。 　　许沐柏仿佛抓到救星，终于开口说了话：“我原本不想来，但我不敢开口跟他们讲” 　　“是不是傻，999的豪华自助也，怎么能不来？”肖漾左右张望，鬼鬼祟祟的样子。 　　许沐柏也跟着他望了一圈儿，心下好奇，“你在找什么？” 　　眼下正是用餐时间，餐厅里到处都是来来往往取餐的人，格外遮挡视线。 　　四处都没看到顾澈的身影，肖漾松了口气，拍拍自己心口，喝了口水，“找老板。” 　　“今天去招标的时候，我不小心绊了他一下，他差点摔个狗吃屎，腮帮子都硬了，我现在不敢面对他。” 　　许沐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又立刻捂住嘴巴，拿出手机找东西给他看，“我知道，当时那画面真的太搞笑了，你看。” 　　他把手机递给肖漾，是网友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视频片段，甚至加以剪辑传播，成了个颇有热度的搞笑视频。 　　画面十分清晰，风度翩翩又帅气的年轻总裁前一秒还在微笑交际，一转头，竟被自家伸懒腰的员工绊了一趔趄，以一种非常滑稽的姿势摔在了前排椅子上。 　　那个闯祸的年轻员工满脸惊慌，连忙把总裁扶起来，被总裁冷冷瞪了一眼。 　　看完之后，肖漾双手紧握成拳，咬着牙说话：“好笑吗？啊？” 　　许沐柏收起手机，没再笑话他，“你又不是故意的，道个歉就行了，老板应该不会这么小气。” 　　肖漾长叹一声，“没来得及。” 　　按理说，老板确实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只是他心里过意不去而已。 　　周围人逐渐多起来，大家团成一圈，一边吃饭，一边笑话对家总裁在直播丢脸的事情，哄哄闹闹。 　　顾澈独自坐在不起眼的地方，端着半杯红酒，时不时抿上一口，慢悠悠吃点东西，没搭理他们，也没人敢往他跟前凑。 　　时间一长，大家逐渐忘了老板的存在，越发嚣张起来。 　　“来，肖工，敬你一杯。” 　　钟骏端着满满一杯酒，往对面一望，拉下脸来，“哎，庆功会怎么能喝果汁呢。来来来，给肖工满上满上。” 　　肖漾拒绝无果，硬被塞了杯酒。 　　“来，咱们敬大功臣一杯，今天这事儿实在干得漂亮。” 　　钟骏举起杯子，其余人跟着举起杯子，“敬肖工。” 　　“不敢当不敢当，”肖漾站起身来，跟大家碰杯，“各位都是我的前辈，你们叫我漾仔就行了。” 　　气氛很是热烈，许沐柏缩在他身后，埋着脑袋充当透明人。 　　“好，漾仔！”钟骏左右望望，转向他旁边，“这也是新来的同事吧，来，敬你一杯。”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欢迎大家加入我们一组，以后咱们齐心协力，再创辉煌！” 　　原本肖漾还有些不自在，看到旁边许沐柏端着杯橙汁极不情愿、慢吞吞站起来之后，整个人都变红了，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一来二去，几杯酒下肚，大家很快打成一片。 　　有人提起今天肖漾把老板绊一跤的事情，一个个笑得可开心，就连肖漾也跟着笑开来。 　　“我真不是故意的，”肖漾脸颊绯红，有气无力，“坐车坐太久了，浑身都软绵绵的，我就想着伸个懒腰嘛，结果谁知道，老板正巧过来了。” 　　“实属意外，实属意外。” 　　他脑袋晕乎乎的，微微往后靠在椅子上。 　　江妮可悄悄瞥一眼角落的人，怂恿道：“多大点事儿，你去敬老板一杯，他肯定就原谅你了。” 　　“没错没错，去敬老板一杯。” 　　大家跟着起哄，而且纷纷让到一旁，腾出路来。 　　顾澈抬眼瞥过去，一眼看出肖漾脑子不太清醒，感觉不太妙。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肖漾如果不去敬酒，高低有些扫兴。 　　他壮起胆子，端着半杯酒朝顾澈那边走过去。 　　平日几乎不喝酒，今天多喝了几杯，肖漾就有些醉了。他一步一晃走到顾澈前面，两只手举起酒杯，恭恭敬敬弯下腰：“老板，我敬你。” 　　“今天我真的不是故意害你摔跤丢脸的，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生我的气。” 第8章 　　大家都望着他们，顾澈只能端起酒杯，轻轻跟肖漾碰了一下。 　　众人纷纷鼓掌，七嘴八舌起哄。 　　“老板没喝，不行啊漾仔。” 　　“快喝，快喝，展示一下你的诚意。” 　　“对对对。” 　　“一杯哪里够，要敬三杯才行。” 　　…… 　　肖漾端着酒，慢吞吞摇了摇头，“不行了，我不能再喝了。” 　　头晕得厉害，他伸出手，想扶在桌角缓一缓。 　　眼前有些花，肖漾看劈了叉，一不小心扶了个空，整个人朝前面栽过去。 　　“啊！” 　　“叮……” 　　“哎哟。” 　　…… 　　变故突如其来，伴随着几声尖叫和酒杯碰撞的声音，肖漾直直摔在顾澈身上，鼻梁砸在对方肩膀上，痛呼出声。 　　他手里的半杯白酒，还有顾澈那半杯红酒，全都被他撞得洒在顾澈西装上，一片嫣红。 　　“我滴个天。” 　　“完了完了。” 　　“快快快，把人扶起来。” 　　大家七手八脚把肖漾扶起来，战战兢兢看老板脸色，生怕他生气。 　　要不是他们起哄，肖漾就不会去敬酒，也不会摔在老板身上，淋他一身的酒。 　　好在，顾澈早有心理准备，一点气也生不起来。他低头瞥自己一眼，从容不迫站起身，抖落西装上酒水。 　　人家还没说什么，反倒是肖漾，突然捏住鼻子，伸手控诉他，“老板，你肩膀太硬了，撞得我好痛。” 　　“噗……” 　　不知谁没忍住笑出声，连带着其他人也跟着笑出声来。 　　顾澈无奈抬头，看到什么，表情微微变化，“这傻子。” 　　他上前两步，扶起肖漾往洗手间方向去。 　　一路上，不停有红色液体滴落在地，肖漾流鼻血了。 　　情况不对，张睿连忙跟上去帮忙，顺便叫服务员收拾一下。 　　后面众人再笑不出来，目送他们离开。 　　“看来老板肩膀真的很硬，都撞得流鼻血了。” 　　“应该是正好撞到骨头上了吧。” 　　“肖工啊肖工，梅开二度哇。” 　　“这孩子酒量不行，以后别再灌人家了。” 　　“咱们要不要去帮忙啊？” 　　“算了吧，有老板和张秘就够了，骏哥也去了，人多了添乱。” 　　…… 　　听着他们议论，许沐柏到底放心不下，鼓起勇气去洗手间看看。 　　血滴一路从桌边延伸到洗手间门口，服务员正在清理。 　　洗手间内，顾澈扶着肖漾，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把头仰起来。” 　　肖漾老老实实仰起头，脑子清醒不少，啰啰嗦嗦跟他道歉：“对不起啊老板，又给你惹麻烦了，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想撑在桌子上，结果没撑到，才摔到你身上的。” 　　“这也是个意外，你千万不要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万一气坏了……” 　　“闭嘴。”顾澈忍无可忍低声斥了他一句，肖漾终于闭嘴安静下来。 　　洗手间人来人往，时不时有人侧目望过来，很快又收回视线离开。 　　张睿帮忙撕了纸巾，团成球塞进肖漾鼻孔，结果发现另一个也在流血，钟骏帮忙把另一个也堵上。 　　两个鼻孔都被堵住，肖漾喘不过气，很是难受。 　　他晃晃悠悠站起来，一看镜子，脸瞬间垮了，“完了，老板送我的西装，好几万呐，哇……” 　　鼻血不知何时滴到衬衣领子上，刺目显眼，可把肖漾心疼坏了。 　　听到这话，钟骏隐晦瞧了老板一眼，敏锐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很有眼色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眼下这情形，断断不可能继续回去聚餐，只能先把肖漾送回家。 　　顾澈朝门外一瞧，正好抓到许沐柏，“许沐柏，你知道肖漾住哪儿吗？” 　　许沐柏点点头，小声回答：“我们现在合租一个房子，就在公司附近的公寓。” 　　“走，送你们回家。”顾澈拎起肖漾，往外面走，“钟骏，我们先走了，你跟大家说一声。” 　　“好。”钟骏帮忙把他们送进电梯，之后才重新回万星苑。 　　电梯里，肖漾鼻子喘不过气，自己把纸巾摘了，脑袋仰得高高的，靠在顾澈肩上。 　　张睿有些担心，小声询问：“老板，要不然给他们打个车，我先送你回家换衣服。” 　　天气毕竟还有些凉，万一不小心感冒就麻烦了。 　　“你看许沐柏像是扶得动他的样子吗？”顾澈脸臭臭的，牢牢托住人，不让肖漾掉地上。 　　许沐柏和张睿对视一眼，不好意思挪开眼神。 　　老板说的没错，就他这细胳膊细腿儿，还没有肖漾高，怎么搞得定他。况且，醉酒的人格外沉。 　　没办法，四个人一起下了停车库。 　　张睿帮忙把人扶上后座，顾澈刚绕到另一边坐下，肖漾脑袋一晃，倒在他腿上。 　　鼻尖闻到浓烈酒味，肖漾迷迷糊糊伸手一摸，感觉不太对劲，怎么老板衣服湿哒哒的。 　　被摸到奇怪的地方，顾澈浑身绷得紧紧的，还没来得及把人拎起来，肖漾已经猛然爬起，又开始疯狂道歉：“对不起老板，我把你的西装弄脏了，怎么办，要不你脱下来，我给你洗干净？” 　　说着，他伸手去扒顾澈的西装。 　　顾澈那张脸彻底黑了个透，迅速抓住他作乱的手，“不许动，老实点。” 　　推搡间，肖漾鼻血又流了出来。顾澈皱皱眉，无可奈何一把将人摁倒在自己腿上，脸朝上躺着，“张睿，拿纸。” 　　张睿递过来纸巾，顾澈重新把肖漾流血的鼻孔堵住。 　　一番折腾下来，他取下眼镜捏捏鼻梁，竟然比通宵加班还疲惫不堪。 　　终于，肖漾眼睛一闭，安安静静睡着了。 　　顾澈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走。” 　　许沐柏把地址发给张睿，车子立刻启动，朝他们租的公寓开过去。 　　四十分钟后，顾澈终于成功把肖漾放到他自己的床上，再回到家洗完澡之后，已经是半夜十二点。 　　躺在床上，他脑子不受控制，思绪乱飞。 　　不知道肖漾鼻子还在流血没有。 　　许沐柏有没有帮他盖好被子。 　　他喝醉了会不会吐，早知道该给他买点解酒药…… 　　顾澈满脑子想着那个心腹大患，以至于做梦都梦见，肖漾躺在他腿上，两人在草地上晒太阳。 　　画面十分美好，还意外弥漫着一丝丝甜蜜气息，但这是顾澈的梦，那就显得怪异无比。 　　顾澈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做这种梦，这个梦又代表着什么，最终归结为肖漾是个闯祸精，格外令人费神。 　　他难得睡眠不好，令他感到困扰的罪魁祸首却一觉睡到自然醒，直到大中午才起床。 　　周六天气很好，太阳光从窗户照进屋里，有些刺眼。肖漾眨眨眼，好半天才适应这光芒。 　　清醒之后，昨晚的记忆片段开始在脑子里跳跃，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肖漾捂着脸发出痛苦哀嚎。 　　“啊……我怎么能干出这种蠢事！” 　　听见动静，许沐柏敲敲门，“你醒了，起来喝点粥吧。” 　　肖漾颓着张脸，换了衣服，洗漱好出来，坐到餐桌边的时候，整个人毫无生气。 　　许沐柏给他端过来一碗粥，不烫不凉，温度正好。 　　看肖漾整个人无精打采，他好心安慰道：“放心吧，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我看老板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你别慌。” 　　“大不了，赔他干洗费。” 　　“干洗费……”肖漾想起来什么，认真思考着。 　　上次说老板坏话被他抓到，请他喝了杯咖啡，结果立马就升职加薪放假……原来老板竟然是很好哄那种类型？ 　　既然如此，买点礼物，道个歉，不就没事了？ 　　想通之后，肖漾瞬间不再痛苦，他笑着拍拍许沐柏肩膀，“谢了哥们儿。” 　　三两下喝完粥，肖漾带着自己换下来的西装出了门。 　　昨天摔倒的时候，他自己的西装也被酒打湿，一股酒味儿，十分上头。 　　肖漾把西装送进了干洗店，然后满大街晃悠，寻找适合送给老板赔罪的小礼物。 　　东瞧瞧，细看看，不知不觉走到南边的花鸟市场，被几个造型别致的小盆栽吸引注意力，肖漾蹲下认真观察。 　　老板是位年轻姑娘，热情迎过来，“先生想买点什么？我们店里花、鸟、鱼什么都有，您喜欢什么，随便看。” 　　顺着肖漾视线，她介绍起那几个小盆栽，“这是仙人球，有不同的品种，黑金刚、金冠……这边几个是能开花的，尤其这一个，开起花来特别漂亮……” 　　“这个买回去放在桌上，既可以净化空气，吸收灰尘，开花了还能观赏。” 　　肖漾一边听一边点头，眼瞅着里面有一个格外圆圆的，很是可爱。 　　正看的认真，后面路过的人认出他来，停下脚步。 　　“肖漾？”章恒有些意外，竟然会在这里碰到他。 　　挽着章恒的女生小声询问：“这是谁呀？” 　　“肖漾，我发小，咱们从小就认识。”章恒介绍的时候，肖漾也回过头来，正好看到他们。 　　男的帅，女的美，好一对俊男靓女。 　　肖漾站起身，熟稔地打了招呼，“嗨哟，好久不见，来这儿做什么？” 　　章恒举起手里的笼子，一只翠绿色虎皮鹦鹉在里面上串下跳，“来给女朋友买鹦鹉，她喜欢。” 　　“你呢，也来买东西？” 　　说这话时，他语气有几分炫耀，暗中注意着肖漾反应。 　　奇怪的是，这次并没在肖漾脸上看到自己预想中的神情。 第9章 　　“嗯。“肖漾点点头，转回身对着花点老板，指了指自己看上的那个仙人球，“我要这个，麻烦帮我换个好看的盆。” 　　老板应下，端着盆栽进去。 　　章恒视线追在那个仙人球上，表情隐约有些古怪，试探着问：“送女朋友的？” 　　肖漾心下一抖，但又不想在朋友面前丢人，挠了挠后脑勺，不太好意思的样子，“是啊，昨天惹她生气，这不买点小礼物哄一哄。” 　　反正老板也不会知道，借他充当一下女朋友应该没关系。 　　“可是我觉得……”章恒女朋友吞吞吐吐，还是好心提醒他：“女生应该更喜欢花，你应该买束漂亮的花，说不定效果更好。” 　　“也对。”肖漾点点头，配合地转头去看花。 　　章恒嗔怪瞪了女生一眼，“人家自己的女朋友自己哄，你操什么心。” 　　他没来由开始生气，匆匆跟肖漾道别，大步离开。 　　女生连忙追上去，二人对话隐隐约约传来。 　　“你莫名其妙生什么气？” 　　“我没生气。” 　　“你没生气那你凶我干什么，那是你朋友又不是我朋友，我好心提建议还有错了？” 　　“神经病吧你，我都说了我没生气。” 　　…… 　　老板把换好盆的仙人球打包好，递给肖漾，“一共68。” 　　肖漾一边暗叹这小玩意儿还挺贵，一边掏出手机扫码付款。 　　他走出花鸟市场时，章恒和他女朋友早就不见人影。这么多年的朋友，难得遇见，却连话都没说几句。 　　章恒长得帅气，从小到大身边都不缺女生，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看着他们甜甜蜜蜜、吵吵闹闹，肖漾偶尔也会有些羡慕。如今时间一长，加上没遇到喜欢的人，渐渐就无感了。 　　回家的路上，肖漾经过电玩城，久违的进去玩了个痛快，意外兑换到一个非常适合送出去的小礼物，收获颇丰。 　　周末一晃而过，周一一大早，肖漾小心翼翼带着自己准备好的东西，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公司。 　　七点四十，顾澈穿过走廊，进了办公室。 　　听见动静，肖漾立刻屁颠屁颠捧着赔礼，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进来。”顾澈按下开机键，电脑屏幕亮起。 　　肖漾轻轻推开门，腆着笑脸凑过去，“老板早。” 　　“早。” 　　顾澈脱下外套，挂在架子上，上下扫他一眼，“酒醒了？” 　　“醒了醒了。”肖漾不好意思笑笑，暗中观察老板脸色，把手里揣的东西放在他桌上，“又给你添麻烦，怪不好意思的，我特地买了两个小礼物，给您赔罪。” 　　他小心翼翼把仙人球拿出来，放在电脑旁边，殷勤介绍：“可爱的仙人球，保护眼睛又净化空气，好养活，还能开花。” 　　肖漾一边说，一边看老板，确定他没有任何不耐烦之后，又拿出另外一个东西，双手奉上，“还有这个解压娃娃。” 　　“如果以后我再闯祸，惹你生气，你就揍它。” 　　他轻轻把可爱的娃娃放在老板办公桌上，有些舍不得，小声提醒顾澈：“但是你揍了它，就不能揍我了哦。” 　　解压娃娃是只蓝色的小胖猪，软绵绵的，毛茸茸的，一看就很好摸。 　　顾澈冰冷的眸子爬上几分戏谑，拿起那只小胖猪，顺手捏了两下，“有这功夫，你不如长点心，少闯祸。” 　　“以后公司聚餐，不许喝酒。” 　　肖漾态度良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是是是，老板教训的对。” 　　顾澈朝外面抬抬下巴，本想叫他出去，突然想起个事儿，问道：“吃早饭了吗？” 　　“吃了。”肖漾笑得没心没肺，还以为老板要请他吃早饭，连忙退出办公室。 　　刚出门，他又扭回头，“老板，干洗费多少，我赔你。” 　　“滚。”顾澈看都没看他，坐到办公椅上。 　　“好嘞。”肖漾利落离开，关上办公室门。 　　有一说一，老板真是大方又贴心，既不让他赔钱，还关心他有没有吃早饭，要是能别冷冰冰的，那就更完美了。 　　肖漾开开心心回了工位。 　　办公室内，顾澈把那只蓝色小胖猪放进旁边柜子里，一抬头，目光突然顿住。 　　那个装仙人球的白色陶瓷盆上，居然印着个大大的粉色爱心，正正好对着他椅子方向，一眼就瞧见。 　　爱心？巧合吗？ 　　顾澈重新把小胖猪拿出来，翻过来一瞧，肚子上竟然也有一个粉色的爱心。 　　一个可能是巧合，但总不可能巧合两次。粉色、爱心，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顾澈透过玻璃窗，望向外面隔间，思绪万千。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他故意的，故意闯祸，为了引起自己注意？他的真实目的，是这颗粉色的爱心。 　　公司明令禁止办公室恋情，一则肃清不正之风，二则也为杜绝任何人对顾澈起心思，没想到…… 　　顾澈深吸口气，肖漾工作能力很强，如果因为这种事情被开除，实在可惜。 　　几秒后，他找了个便签，贴在盆栽上，把那颗爱心挡得严严实实。 　　八点一刻，例行会议如期举行。 　　这次，肖漾规规矩矩坐着，顾澈的目光还是时不时扫到他，并且眼神有些奇怪，他百思不得其解。看到会议桌上的水杯，这才突然福至心灵。 　　好哇，问他吃没吃早饭原来是怕他在开会的时候啃面包，还以为老板多贴心呢。 　　想到这儿，肖漾故意把头撇向另一边，把侧脸和半个后脑勺留给顾澈。 　　见状，顾澈微微一顿。 　　没想到看他几眼，他就害羞了……算了，装不知道吧，能拖多久拖多久。 　　顾澈低下头，翻着手里文件。 　　员工工作汇报结束之后，顾澈合上文件夹，靠在椅背上，“陶鸿离开之后，副组长的位置空缺，有谁毛遂自荐吗？” 　　升职加薪自然是好事，但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有那个能力胜任。况且，当老板的左膀右臂，承担的压力必然更加大，会议室一时鸦雀无声。 　　害怕被老板点到，大家都把头埋得低低的。 　　“怎么，都没想法？”顾澈有些许不悦，目光冷冷落在几个资历比较老的组员身上，挨个儿点名：“马巍然？” 　　马巍然疯狂摇头，猛烈拒绝。 　　“徐思扬？” 　　徐思扬连连摆手，往后躲开。 　　“刘旭？” 　　刘旭眉头皱得紧紧的，很是痛苦。 　　“钟骏？” 　　钟骏慌慌张张，眼神躲闪。 　　所有人都不敢接茬儿，肉眼可见的，顾澈脸色越来越黑。 　　他端起水，慢慢喝上几口，水杯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都不想干是吧，行，那就不记名投票。” 　　顾澈扭头瞥张睿一眼，指尖点点桌面，“给他们纸。” 　　A4纸被裁成同样大小，人手一张，各自在上面写下一个名字。 　　肖漾朝周围望上一圈儿，想起上周五聚餐时，有个人似乎格外具有号召力，动笔写下两个字。 　　几分钟后，张睿收回投票，当着众人统计结果。他在白板上，依次写下姓名和票数， 　　看到白板上面居然出现自己的名字，肖漾眼睛瞪得大大的。 　　不是吧，他才进一组，谁那么想不开，给他投票啊。 　　结果统计很快结束，钟骏以十几票的绝对优势夺得第一；肖漾位列第二，也有近十票。 　　钟骏皱着张脸，跟老板求饶：“老板，你也知道，我代码写得一般，就是个皮糙肉厚的老油条，只会一天天插科打诨，哪能当什么副组长呢，还不如让肖工来，他比我厉害多了。” 　　“不不不不不，骏哥说的这是什么话。”肖漾连忙否决，生怕副组长落到他头上，“当副组长看的是领导能力，我只会敲代码，对管理那是一窍不通。” 　　他转向顾澈，义正言辞强推：“老板，既然大家都选骏哥，那肯定是心服口服的，非他莫属。” 　　“嗯。”顾澈瞥他们一眼，点点头站起身，“那就这么定，散会。” 　　“钟骏，来办公室，讨论一下工作分配，顺便把大家工位调整一下。” 　　钟骏跟着站起身，不敢耽搁。 　　老板离开会议室之后，大家在后面纷纷嘻嘻哈哈，出声恭喜。 　　“恭喜啊。” 　　“恭喜咱们骏哥升职加薪！” 　　“骏哥，苟富贵，勿相忘，以后多罩着小弟们。” 　　…… 　　钟骏没好气啐他们一口，“哥拿你们当兄弟，你们拿哥当个屁，给我记着。” 　　毫无威力的要挟，大家根本不当回事儿。 　　肖漾凑过去，压着声跟钟骏说话：“骏哥，一会儿安排位子的时候，你把我跟许沐柏放远点呗，最好能看到老板办公室的位置。” 　　“你知道的，我老不着调，天天被老板盯的话我压力很大，影响工作。” 　　他拱起手，做祈求状，“拜托了骏哥。” 　　听肖漾这么说，其他人也学着他的样子，捏着嗓子求钟骏。 　　“骏哥骏哥，我也要我也要。” 　　“骏哥，大家都是兄弟，可不能偏心哈。” 　　“没错，不能看漾仔长得可爱，就偏心他。” 　　…… 　　“什么呀。”肖漾笑开来，不满回怼：“你们才可爱，你们全家都可爱。” 　　他们哄哄闹闹把钟骏送到总裁办公室门口，这才各自散开。 第10章 　　陶鸿叛变之前，技术一组各方面工作量勉强能达到一个微弱的平衡，如今他带走五个老员工，技术一组瞬间人员短缺。 　　顾澈把目前运行的项目整理一番，简略安排：“之前大家各自负责的项目仍旧保持不变，陶鸿他们手里的工作，捡重要的让徐思扬、马巍然、刘旭和肖漾负责，其余不重要的安排给新人。” 　　“招新计划已经安排给人事部，需要些时间，让大家坚持一下。” 　　顾澈打开一组人员名单，递给钟骏，“我上周定了批新型办公桌，工位你看着安排一下，尽量把互相搭档的放在一起，方便交流。” 　　“好。”钟骏接过名单，抽出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他平时跟一组所有人关系都不错，大概清楚谁跟谁工作接触比较多，很快安排好。 　　顾澈粗略扫上一眼，就让他出去组织大家整理。 　　办公室门刚打开，顾澈突然又叫住他：“钟骏，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 　　平时顾澈几乎不参与公司聚会，知道自己在他们放不开，上周五之所以会去，就是想暗中观察一下。 　　单论工作能力，钟骏的确不如马巍然他们突出，但放在整个行业内，也是一名非常优秀的技术人员。重点是，他人际关系处得好，但品性纯良，没有太大的野心。 　　没有太大的野心，就不会成为第二个陶鸿。 　　钟骏嘿嘿一笑，心里多少也有点数，“大概知道，你不就想让我管住他们嘛。” 　　顾澈勾勾嘴角，点点头，“去吧。” 　　他们开早会的时候，工人已经陆陆续续把新办公桌抬上来，堆在外面密密麻麻。 　　整理文件、清理垃圾、安置办公桌，一番折腾下来，整个上午大家什么工作都没干成。 　　肖漾和许沐柏被安排在正对总裁办公室最远那一排角落，一抬头就能看见老板办公室，简直安全感十足。 　　下午三四点，敲代码敲得有些累，肖漾从包里捞出几个小零食，悄悄跟许沐柏分享：“试试这个，特别好吃。” 　　许沐柏瞟一眼总裁办公室，偷偷摸摸接过来。 　　俩人借着电脑显示器遮挡视线，悄悄吃零食。 　　肖漾时不时抬头望望，提防老板突然出现，抓他们个正着。 　　秘书室，张睿接到几个电话，立马去总裁办公室，询问顾澈意见。 　　“最近Miss和智能导盲眼镜两个项目很成功，地方电视台想邀请你做个简单的采访。还有科技协会那边，邀请你带着团队去参加技术交流会，时间暂时定在下月初。” 　　顾澈停下手，打开日历查看时间，“日程允许的话两个都可以答应，那个技术交流会位置定在哪里？” 　　“在海市，”张睿用地图查看位置，询问具体安排：“飞机三个小时落地，可以带五个技术人员同行，老板打算怎么安排？” 　　科技协会组织的技术交流会，也算是业内首屈一指的活动，几乎有头有脸的公司都会来，大家还会在会上分享新的技术和研究成果，是个非常好的学习机会。 　　顾澈抬头望向外面隔间，打算看看带谁去合适，猝不及防跟肖漾对上视线。 　　下一瞬，肖漾像个受惊的兔子，“嗖”地缩下去，躲在电脑后面。 　　“我去，跟老板对上眼了，吓死我了。”肖漾轻拍着心口，安抚自己受惊的小心脏。 　　他三两口把东西塞进嘴里，囫囵咽下去，继续认真敲代码。 　　这一幕落在顾澈眼里，全权当他暗中观察自己，被抓现行了十分惊慌。 　　按理说，眼下这种情况，他应该跟肖漾保持距离，省得对方控制不住感情，但机会难得，如果带肖漾去，兴许能学到很多新东西也不一定。 　　沉默片刻，顾澈站起身，走出办公室。 　　老板的身影刚出现在隔间，所有人立刻朝他望过去。 　　肖漾还以为他抓住自己偷吃，出来揪他们，整个人格外紧张。 　　顾澈轻拍手掌，视线从左扫到右，“下个月科技协会在海市举办技术交流会，可以带五个人去，有兴趣的自己找张睿报名。” 　　“名额得匀两个给二组和三组，所以你们只能去三个人，自己商量。” 　　“我们我们！”肖漾高高举起手，还把许沐柏也拉起来，自作主张为他报名。 　　许沐柏用力缩回手，声音跟蚊子似的：“我不去。” 　　肖漾小声劝他：“去嘛，这种交流会一般人想去都去不了，能见识到很多新鲜玩意儿，说不定还能学到新技术。” 　　听到新技术，许沐柏眼睛亮了一瞬，紧张握着自己的手，“那，那我去看看。” 　　顾澈瞥他们一眼，又去望其他人，“还有吗？” 　　钟骏这些老员工早就去过，没什么兴趣，其余人要么不喜欢出差、要么不想跟老板出门，总之没有人再报名。 　　顾澈直接点了个人，“徐思扬，整理一下近期我们的新技术和研究成果，到时候上台分享。” 　　“好。”徐思扬是一组的顶梁柱之一，应付这种场面绰绰有余。 　　小插曲之后，众人继续投入工作当中。 　　近期没有十分着急的工作，一组气氛相比之前轻松许多，每天都能按时下班。 　　肖漾带着许沐柏一起负责智能导盲眼镜的程序，各自负责不同板块，配合十分融洽。 　　短短几天时间，他跟许沐柏已经成为好朋友，两人一起上班、一起工作、一起摸鱼、一起回家。 　　周五一早，两人刚到办公间，突然被一个扛着相机和一个拿着话筒的人堵住。 　　女记者对他们礼貌微笑，询问道：“你们好，我们是市电视台的记者，想采访你们几个问题可以吗？” 　　许沐柏不敢跟陌生人说话，尤其还有镜头对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直接弯下腰逃走了，留肖漾独自面对。 　　想着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肖漾跟着他们去了小会议室。 　　他们今天来主要目的是采访顾澈，但顾澈现在还没来，正好采访一下公司员工，搜集一下素材。 　　记者把话筒递到肖漾面前，开始提问：“请问顾总平日在公司严厉吗？他在你们心中是什么形象？” 　　肖漾认真思考一番，纠结是该说实话，还是该给老板包装一下形象。 　　算了，还是实话实说吧。 　　“老板非常严厉。”肖漾表情严肃，证明不是开玩笑，“他是个工作狂，要求很高，所以大家压力都很大。” 　　“而且他老是冷着个脸，我们基本都有些怕他。” 　　突然想起自己说的话可能会被老板看到，肖漾连忙补救：“不过老板其实人很好，只是看起来可怕而已。” 　　他点点头，自我认同。 　　记者会心一笑，有些好奇：“别的公司一般都会叫总裁周总、张总什么的，为什么Phantom上下都叫顾总老板呢？其中有什么缘由吗？” 　　肖漾摇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大家都这么叫，所以我也这么叫。” 　　电梯铃响，钟骏从里面出来。 　　肖漾指指他，提议道：“那是我们副组长，他可能知道，你们可以去问他。” 　　记者回头望望，再问了几个关于Miss和智能导盲眼镜的问题，就放过了肖漾。 　　他们先后采访了十几个员工，素材收集得差不多的时候，顾澈也准备就绪，几人就在旁边会议室进行采访。 　　老板就在旁边，大家工作都很认真。 　　肖漾敲了许久代码，空闲时候朝会议室望上一眼，隐隐有些羡慕，“你说，咱们这辈子有没有机会登上电视，让爸妈和亲戚们看到，多长脸啊。” 　　许沐柏摇摇头，完全不敢想，“咱们就是小喽啰，哪有老板那么厉害，白手起家，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压着声音，悄悄说老板的八卦：“我在网上搜过，老板18岁的时候就开始创业了。” 　　“他带几个伙伴写的程序赚到了第一桶金，然后创立了Phantom。他仅仅用了十年时间，就带Phantom挤进业内前十，真的很厉害。” 　　肖漾张大嘴，无声惊叹，随后戳了戳许沐柏，笑道：“看不出你还挺八卦的。” 　　许沐柏微微红了脸，想起一件事，说话更加小声：“你知道吗，陶鸿和钟骏他们几个，还有二组三组的组长，都是老板的初创伙伴。” 　　“啊？”肖漾有些难以置信，“那陶鸿怎么能背刺老板呢，十多年的交情，哎，老板太可怜了。” 　　想着，他望向会议室，目光同情。 　　顾澈从会议室出来，习惯性望向办公间，一不小心又跟肖漾对上目光。他在对方眼里看到些不同寻常的情绪，微微皱眉。 　　近来抓到肖漾偷看他的次数尤其之多，而且还时不时跟许沐柏交头接耳，甚至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好好完成工作。 　　顾澈压下心思，把电视台记者和摄像送到电梯口，回身走进办公间，冷冷扫大家一眼。 　　“给你们调整工位，是为了方便你们更好的工作，而不是让你们在工作时间东张西望、交头接耳。” 　　“希望大家能自觉一点，尤其是个别人，控制住自己的行为。” 第11章 　　说到个别人的时候，顾澈刻意看肖漾一眼，希望他能明白。 　　老板训话，整个一组气氛直降冰点。大家都缩着脖子，眼观鼻鼻观心，猜测到底是谁摸鱼被老板抓到了，居然发这么大的火。 　　目送顾澈回去办公室之后，肖漾扭过头，伸出食指指着自己，“他刚刚瞪我，你看到没有？难道我什么时候摸鱼被他发现了？” 　　许沐柏用手在嘴前面比划个拉拉链的姿势，然后指指手机，噼里啪啦打字给他。 　　【许沐柏：别用公司的网，会被视奸。】 　　肖漾会心一笑，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XYZ：那是肯定】 　　【许沐柏：我也感觉老板发现你了，他看起来有点生气。】 　　【XYZ：怎么会呢？我已经很小心了呀】 　　【许沐柏：肯定是因为你经常偷看他】 　　【XYZ：那以后咱们用手机交流】 　　…… 　　下午，顾澈突然召开工作总结会，让各组汇报各个项目进度。 　　他原本想借机敲打敲打某些人，哪曾想没抓到想抓的人，反而把三组抓到了。 　　偌大的会议室，前前后后坐了好几排，气氛紧张。 　　右侧首位，丁占阳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迅速说明情况：“老板，有一说一，这不怪我们。” 　　他抬抬下巴指向一组方向，声声控诉：“自从你把肖漾要走了之后，我们组合适的新人还没招到，结果又辞了一个；然后一个家里老父亲病了，请假去照顾；还有一个老婆生孩子，休陪产假……一下子少了四个人，我们一个个熬得都快不行了。” 　　肖漾在三组的时候，说他一个顶三个都不为过，他一走，碰巧又发生后面这些事儿，三组最近实在人力紧张。 　　事实如此，顾澈也不好再责备，只说：“把招新计划报给人事部，放宽范围，全国招聘。” 　　Phantom一贯秉持高标准高要求规定，招人方面自然也是，不能用的绝对不要。技术组又是公司最重要的部门，难免更加费时。 　　丁占阳应下，扭头在人群里找到肖漾，指指他道：“招人需要时间，你先把肖漾给我用用呗，原本那个游戏之前也是他在负责。” 　　顾澈扭头去瞧，看肖漾什么意见。 　　“我可以。”肖漾举举手，答应下来。 　　于情于理，他都该答应，毕竟自从进公司，就是丁占阳罩着他。 　　只不过接下这个担子，就意味着准时上下班的松弛时光到此为止。 　　智能导盲眼镜的工作不是特别紧急，但距离游戏发布只剩不到半个月，肖漾突然陷入紧张状态中。 　　当天晚上，肖漾就开始加班，端着笔记本电脑和键盘入驻三组，连带周末也没有休息。 　　许沐柏眼睁睁看着着他从精神抖擞变得困顿潦草，前后只不过两三天。担心他只顾着做游戏，把本来的项目耽搁了，许沐柏甚至主动提出让他把还没开始写的板块分一些给他。 　　肖漾感激得不行，扬言等忙完这阵一定请他吃大餐。 　　老板说了，加班三倍工资，就他这些天赚的，都够他俩吃好多顿万星苑了。 　　肖漾昏天黑地地忙到二月底，代码即将写得差不多的时候，三组终于来了几个新人。 　　他一边敲键盘，一遍听着丁占阳给他们介绍，敏锐抓到关键字，这才抬起头来。 　　“金州？”肖漾望向那三个新人，热情介绍道：“上面一组也来了个金州的，你们是老乡也，说不定认识。” 　　听见这话，新人里最高最壮的男人对他礼貌点点头，并没表示什么。 　　肖漾也没自讨没趣，继续回头敲代码。 　　连续苦熬十天之后，肖漾终于顺利完成任务，在周日下午回家休息。 　　刚打开家门，眼前竟然出现只有在Phantom公司三组办公间才能见到的人。 　　“我加班加出幻觉了？三组的新人怎么会在我家？”肖漾摇摇脑袋，又揉揉自己的眼睛，的确看见刚来三组的新人正穿着围裙站在自己家餐厅。 　　听见声音，许沐柏连忙从房间冲出来，给他解释情况，“这是余谦，我朋友。” 　　“你好。”余谦主动伸出手，要跟他握手。 　　“哦……”肖漾伸出手跟他握了握，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脑子反应缓慢，“我想过你们可能认识，但没想到你们竟然真的认识，还是朋友，这也太巧了。” 　　餐厅飘来饭菜的香气，酸辣鲜香，肖漾肚子不争气的咕咕作响。 　　许沐柏招呼他坐下吃饭，三个人边吃边唠。 　　这个房子是两居室，余谦跟许沐柏住一间房，对肖漾没什么影响。 　　许沐柏不知怎么回事，总看起来紧张兮兮的，说话时候也有所顾忌，慢慢吞吞，“上周听说三组要招人，正好我朋友也是做游戏的，我就让他去面试，谁知道就过了。” 　　“首都房子不好租，他一时也没去处，所以……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们可以多出些租金。” 　　他小心翼翼看着肖漾反应，生怕他不同意。 　　“原来如此，朋友之间互帮互助嘛，应该的。”肖漾美滋滋吃着饭，味道实在棒极了，顺口问：“谁做的饭啊？” 　　许沐柏指指余谦，“他做的，他厨艺很好。” 　　“太好了，朋友。”肖漾伸出手，重重拍了拍余谦的肩膀，“我热烈欢迎你住进来，你可以一直住这里，作为报答，我负责洗碗。” 　　余谦微微侧身，“谢谢。” 　　肖漾手滑落下去，也没觉得尴尬，开开心心吃完饭，收拾碗筷。 　　很快，厨房里流水声不停，时不时夹杂着瓷碗碰撞的声音，肖漾好心情哼着歌。 　　许沐柏松了口气，脱力瘫在沙发上。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就算他知道也没关系。”余谦抽了纸，动作熟悉给他擦嘴。 　　许沐柏乖乖任他擦干净，才往边上挪挪，跟他拉开些距离，“原本是没关系，但公司禁止办公室恋爱，万一被老板知道，咱们就完了。” 　　“我们好不容易才跳槽过来，不想因为这个问题失业。” 　　余谦不语，把纸巾丢进垃圾桶，跟着坐在沙发上。 　　两人没再说话，十几分钟后，一回头，肖漾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们。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两只眼睛直愣愣盯着沙发。 　　许沐柏吓得倒抽一口凉气，“你、你、你干嘛呢？” 　　肖漾没说话，十分认真打量他们两个，吓得许沐柏冷汗都冒出来。 　　“我怎么觉得，”肖漾搜寻着自己的脑子，艰难找出合适的词语表述：“你俩之间，你俩之间……气氛好像格外和谐，不像普通朋友？” 　　他们之间的感觉，像是相处非常之久，彼此之间已经很融洽的状态，肖漾形容不出那种感觉。 　　“哈……哈哈，可能是因为……”许沐柏紧张得说话都磕磕巴巴，好不容易才想出个借口，“可能是因为，我们之前在金州也是室友吧。” 　　“原来如此。”肖漾点点头，抬脚回房，玩笑道：“你紧张什么，搞得像你俩有什么秘密似的。” 　　“哪有。”许沐柏嘴上这么说，实际肖漾刚关上房门，就拉着余谦躲回房里。 　　泡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睡上一觉，肖漾又是一条好汉。 　　三组的工作几乎进入尾声，周一上班，他重新回到一组。 　　例行会议如期举行，顾澈安排完工作之后，特地叫徐思扬、肖漾和许沐柏留下。 　　“你们这两天加下班，尽量把工作提前完成一些，周三上午我们出发去海市参加交流会。” 　　顾澈三言两语交代完，提醒他们：“我们要周五才回来，记得穿正装，带上必需用品。” 　　“好。” 　　三人齐齐应声，收拾好开会用的东西，离开会议室。 　　顾澈目送他们离开，直觉这次肖漾从三组回来之后整个人心思收敛很多，很是欣慰。 　　走出会议室不远，肖漾琢磨着：“参加完交流会，正好是周末，我可以顺便回趟家，看看我爸妈。” 　　“你家在海市？”许沐柏还没问过他，一直以为他就是首都的人。 　　“嗯，我家在海市隔壁，庭西市，坐高铁半个小时就到。”说着，肖漾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回身去，“对了，我得让老板把我回程的票给退了。” 　　顾澈刚出会议室，就撞上肖漾找他，心头一跳。 　　肖漾嘿嘿一笑，声音讨好，“老板，商量个事儿呗。” 　　“反正参加完交流会回来都是周五了，也干不了什么活儿，要不你把我回程的机票退了，我想请半天假，回家看看父母，成吗？” 　　“过年的时候一直在公司加班，都没来得及回家，我妈还怨我呢。” 　　还以为有什么大事，顾澈暗暗松了口气，“可以。” 　　肖漾把手放在心口，微微弯腰，装模作样行个礼，“谢谢老板，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敢在顾澈面前耍宝的，肖漾还真是头一个，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竟然觉得有几分可爱。 　　顾澈自己都没发现，他唇角眉梢隐隐溢出的几分笑意，整个人明媚不少。 　　说起来，当时电视台记者采访他的时候，除工作以外还问了些个人问题，比如家庭、感情…… 　　那时候，顾澈脑子里竟然会冒出肖漾的样子来，简直十分奇怪。 第12章 　　因为这件事，顾澈着实困扰了一番。 　　他思来想去，最后突然想明白，肯定是因为肖漾时不时闯祸，像个调皮的小孩儿，格外让他费心，这才经常想起他。 　　前面肖漾早就走得没影儿了，顾澈还站在原地没动。 　　张睿觉得有些奇怪，探头去瞧，“老板？” 　　他一叫，顾澈突然回过神，清清嗓收起所有思绪，重新变回一贯冷冰冰的样子，往办公室走。 　　隐隐约约，张睿品出点味儿来，试探着问：“老板，你最近好像心情不错？” 　　“有吗？”顾澈转回头，微微皱着眉，认真回忆片刻，然后随便扯了个理由，“可能春天到了吧。” 　　张睿笑笑没说话，倒是十分认同。 　　确实是春天到了，老板的春天也应该到了。 　　自从他进公司，整整快十年，从来没见老板谈过恋爱。他总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一副对其他东西全无兴趣的样子。 　　也不是没有人追求他，毕竟顾澈身高一米八六，长相也是帅得人尽皆知，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多的是优秀的男女朝他扑上去。可惜，顾澈从来只是冷脸拒绝，用寒冰在周身筑起围墙，驱除一切暧昧暖意。 　　不过最近，似乎终于出现能融化那冰雪的人，张睿还挺期待，往后会如何发展。 　　新的一周开始，打工的牛马们继续投入工作当中。 　　首都的生活节奏很快，在大公司工作更为如此，几乎人人都被洪流推着往前走，不能停下脚步。即便如此，仍旧有很多人挤破头也想挤进来。 　　经过层层筛选，人事部终于给技术组推过来几个人。 　　面试就在一组办公间旁边的大会议室进行，顾澈和技术二组、技术三组的组长亲自坐镇。 　　肖漾认真敲着代码，旁边传来许沐柏小声感叹：“幸好我当初是线上面试，否则这么多人面我，我肯定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 　　哪怕是对着摄像头，他当时也是紧张得不行。 　　Phantom是业内有名的工资高、福利好，竞争格外激烈。许沐柏知道自己在所有竞争者里面根本不算什么，能进来多半是侥幸。 　　肖漾跟着瞥了眼会议室，继续回神敲代码，“紧张什么，老板又不吃人，只要你有能力，他们求着你来还来不及。” 　　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脸上洋溢着独属于年轻人才有的意气风发，以及灿烂阳光。 　　“真羡慕你啊，永远都这么有自信，年轻就是好，是我老喽。”许沐柏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 　　肖漾停下手，语气调侃：“怎么了今天，忧郁日到了？” 　　余光瞥见一个人，他扭头去瞧，下一秒，狠狠瘪着嘴，满脸嫌弃，“啧，他怎么也来了。” 　　“谁呀？”许沐柏抬起头，跟着往会议室望过去。 　　“彭晖，我同一届的同学。”肖漾看到他就头疼，往事一幕幕在脑海翻涌。 　　“我们在学校的时候就是死对头，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这人仗着有点儿能耐、家里有几个臭钱，老在别人面前充大爷，捧高踩低，看不起人。他要是进来一组，这日子就精彩了。” 　　严格来说，他们也不算死对头，而是彭晖单方面看他不顺眼，老给他找麻烦。 　　单单听他这么描述，许沐柏就觉着这人恐怕不太好相处。 　　肖漾在心里暗自祈祷老板他们千万别把这讨厌鬼招进来，结果眼看着彭晖表情越来越明朗，心渐渐沉下去。 　　整个周一，肖漾都蔫蔫儿的，一想到以后要和那个讨厌鬼呆在一个公司就觉得糟心透了，只能寄希望于他别进一组。 　　可惜，老天可能没听到肖漾的祈祷，第二天一早，彭晖提着大包小包来技术一组报道了。 　　他刚来公司，就给老板、老板秘书、还有钟骏那些老前辈带了见面礼，给其他人准备了咖啡礼盒，哄得大家开心得很，纷纷夸赞他懂事。 　　彭晖挨个儿把礼物送给大家，走到肖漾旁边时，忽然表情惊讶，“肖漾？你也在这儿？好久不见呐，太巧了吧。” 　　他浮夸的语气令肖漾觉着恶心，皮笑肉不笑回：“好久不见。” 　　看他们好像认识，大家好奇问了几句。 　　彭晖伸出手搭在肖漾肩上，好像跟他很熟的样子，“我们是大学同学，我在一班，他在二班。” 　　虽然大学班级不代表什么，但他这么说出来，总给人一种二班不如一班的错觉。 　　肖漾心里膈应得慌，又不能太挂在脸上，憋得很难受。 　　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如果他先给对方甩脸子，同事们肯定会认为肖漾对他有意见，只能忍着。 　　偏偏彭晖还装得一副跟他关系很好的样子，满脸笑容跟他套近乎，“能遇见老同学实在是太好了，我初来乍到有很多都不懂，以后还得麻烦漾哥多多照顾。” 　　他把咖啡礼盒放在肖漾桌上，“这是我过年出国玩的时候特地带回来的咖啡，味道不错，你尝尝。” 　　“谢谢。”肖漾实在憋得慌，拿着水杯起身，去茶水间换口气。 　　接了杯温水，肖漾靠在窗边，望向远方。 　　入目全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不胜繁华。 　　仔细想想，自己能站在这里，一个月拿高出常人的工资，已经付出非常多的努力和心血，总不能因为一个讨厌的人，就不干了。 　　肖漾左思右想，强行调整好心态，重新回到工位。 　　看他回来，许沐柏轻轻拍拍他手臂，然后朝总裁办公室使了个眼色。 　　肖漾抬眼望过去，看见彭晖在老板办公室有说有笑，一时忘了坐下。 　　彭晖给顾澈准备的礼物是一对钻石袖扣，知名品牌，价值近十万。 　　“顾总，不知道您喜欢什么，随便买的，千万别嫌弃。”他双手奉上礼盒，钻石在透明盖子下面闪闪发光。 　　顾澈随意瞥上一眼，冷冷收回视线，“收回去，我不喜欢这些东西。” 　　想起这人刚才在办公间挨个儿送礼，引得大家一阵喧哗的样子，顾澈心下几分不悦。 　　原本招他来，是看他能力还行，没想到肚子里这么多花花肠子。同样一个学校出来的，肖漾就不这样。 　　想着，顾澈转眼望向外面，正好看到肖漾盯着办公室，脸色难看。 　　印象中，从来没见过他这个表情，看起来非常不高兴。 　　“顾总，这是我一番心意，您就收下吧。”彭晖厚着脸皮把盒子放在办公桌上，还给自己想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当感谢您的知遇之恩。”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无论如何顾澈该收下。 　　谁料，他往后一靠，眼含怒意瞪了彭晖一眼，直接生气警告道：“我招你来，是让你给我工作，不是让你来巴结同事、讨好上司。” 　　“别忘了，新员工有一个月试用期。如果你试用期不合格，送什么都没用。” 　　那所谓的知遇之恩到底恩不恩得了，还得看试用期结果。 　　彭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尴尬拿回袖扣。 　　斥巨资准备的礼物，不但没有博得上司的青眼，反而被臭骂一顿，狼狈退出办公室。 　　不仅如此，顾澈还把他安排给马巍然负责，一组老人里出了名的严厉。 　　目睹这一切，肖漾偷偷幸灾乐祸了一把，心情开朗不少。 　　时间过得飞快，第二天就是他们去海市参加交流会的日子。 　　早上九点半的飞机，肖漾和许沐柏匆匆忙忙拖着箱子赶到机场，其他人已经到了。 　　有张秘陪同，一切琐事都打理妥当，他们在候机室歇息，等着广播通知登机。 　　老板坐商务舱，在VIP候机室，他们五个在普通候机室等着。 　　三组去参加交流会的同事是袁铭，跟肖漾关系不错，两人凑一起唠嗑儿。 　　肖漾站在玻璃墙边，望着外面的飞机，张开双手，深呼吸好几次，“没有讨厌鬼在，连空气都清新无比。” 　　他非常真挚地感慨：“铭哥，你能理解吗，我已经非常努力控制我自己，但每天只要一想到要跟他一起呆在一个空间里工作，我就觉得心里堵得慌，我的脑子都转不动了。” 　　袁铭侧头瞧他，点点头，“看来你真的很讨厌这个人，实在不行的话，你跟老板申请一下，回三组来呗。” 　　这倒的确是个办法，但…… 　　肖漾犹豫了，还是舍不得现在的工资，痛心疾首摇摇头，“人生啊，哪能一帆风顺事事顺心呢，可能这就是上苍对我的考验吧！” 　　袁铭笑着用手肘杵他，“考验个屁，我看你就是舍不得钱。” 　　两人嘻嘻哈哈聊着，临近时间，肖漾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不小心在门口撞到个人。 　　“不好意思……”他条件反射道歉，晃眼看到张熟悉面孔，“章恒？” 　　章恒也有些意外，“这么巧，又碰到了。” 　　“是啊，我跟公司去海市参加交流会，你呢？”肖漾左右望望，没瞧见他女朋友，“你对象呢？” 　　章恒还没说话，他女朋友从洗手间出来，顺便给他们互相介绍一番。 　　记得没错的话，眼前这个女生，跟上次肖漾在花鸟市场碰到那个长得完全不一样，这小子女朋友换得也太快了。 　　他压下内心八卦，礼貌笑笑。 第13章 　　章恒突然想起个事儿，提议道：“咱们好久没聚了吧，下周末虎子来首都出差，要不大家聚聚？” 　　“你不是谈对象了吗，把你女朋友一起带来，我们帮你掌掌眼。” 　　“算了吧……”肖漾神情犹豫，吞吞吐吐，“她比较内向，不喜欢这种场合。” 　　看他脸色不对，章恒眼珠子一转，猜测道：“你不会是骗我吧，其实你根本没有女朋友，怕咱们笑话你，故意那么说的？” 　　“哈？怎么可能？”肖漾心虚笑出声，脑子快速思考该怎么应对时，正巧手机响了，袁铭叫他回去登机。 　　他像抓到救命稻草，连忙跟章恒告别，“哎不跟你扯了，我得登机了，有事发消息。” 　　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章恒直觉其中肯定有蹊跷，拿出手机编辑消息发送。 　　肖漾匆匆忙忙登上飞机，起飞之前，看到章恒的消息。 　　【章恒：说定了哈，下周六晚上，带上你对象一起吃饭。】 　　他没有立即回复，打开飞行模式，装作没看到。 　　果然，撒一个谎，就得用一千个谎去圆。早知道当时就实话实说，也没这么多麻烦。 　　这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关系好的女生帮忙，要不然直接坦白得了…… 　　可那样的话肯定更会被他们嘲笑，说肖漾母胎单身24年，太想有个对象所以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飞机飞了四个小时，肖漾琢磨了一路，直到下飞机之后，看到老板那熟悉的身影，才灵光一闪，想到解决办法，打字回复章恒。 　　【XYZ：真不是我藏着掖着，实在是这事儿不好跟你们说。】 　　【XYZ：我谈的不是女朋友】 　　对话框上方显示对面正在输入中，但并没立即回复，果然沉默了。 　　肖漾以为稳了，揣好手机，跟大家一起打车去酒店，再看消息时，整个人又不好了。 　　【章恒：你的意思是，你对象是男的？】 　　【章恒：那不是更得带来我们考察考察吗，男人最靠不住了，万一他骗你呢？】 　　【章恒：好了，别找借口了，哪怕你对象是只狗，下周六也给咱们拉出来遛一遛，说定了啊。】 　　看肖漾脸色不太好，许沐柏小声询问：“你怎么了？晕车吗？” 　　肖漾摇摇头，一脸菜色，“等会儿跟你说。” 　　计程车很快抵达本次科技协会为各大公司安排的酒店，老板让大家回房放行李，趁这个空档，肖漾把事情跟许沐柏说了一遍。 　　“苍天呐，我当时为什么要争那个面子……” 　　肖漾一把扑到床上，左滚右滚，把被子滚得乱糟糟的，然后又猛地爬起来，抓住许沐柏肩膀，前后摇晃，“你说我该怎么办？” 　　许沐柏思考片刻，试探着问：“你喜欢男的吗？” 　　“啊？”肖漾万万猜不到他的关注点竟然在这儿，松开手后退两步，“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我长这么大就没喜欢过谁，还真不知道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你谈过恋爱吗？到底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上另一个人，就因为他长得好看、或者有钱、或者对自己好吗？” 　　许沐柏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认认真真想了好一会儿，才解释道：“喜欢是一种感觉，如果某天，你生命里出现这样一个人，看见他会开心，看不见他会想念，不自觉靠近他，希望能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这就是喜欢。” 　　说着说着，肖漾脑子里突然浮现一张脸，随后突然笑出声来。 　　“咚咚咚……”袁铭敲响房门，叫他们下楼集合。 　　肖漾一边笑一边去开门，“你绝对猜不到我刚刚脑子里一瞬间出现了谁，竟然是老板……太好笑了，谁会喜欢上老板啊。” 　　他一把拉开房门，顾澈和其他人正在走廊站着，脸上笑容顿时戛然而止。 　　不是吧，人怎么能衰成这样，万一被老板听见就完了。 　　肖漾心虚笑笑，压着声问袁铭：“你听见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听见你说老板，”袁铭回头看顾澈一眼，故意开玩笑：“你小子是不是背后说老板坏话呢？” 　　其余人全都朝他望过来，甚至就连顾澈也投过来视线。肖漾顿时心如擂鼓，说话都底气不足，“怎么可能呢，我说多亏老板，咱们才能来这儿涨涨见识，是不是？” 　　他回头问许沐柏，许沐柏虽然也很紧张，还是连忙点头，配合掩护他。 　　看他俩那胆战心惊的样子，袁铭忍不住笑出声，“你自己听听，心不心虚。” 　　“哪心虚了，你少开玩笑，挑拨我和老板的关系。” 　　“哎，话可不能乱说。” 　　…… 　　几人笑着闹着往电梯走，顾澈落后半步，眸色深沉。 　　别人听没听清楚他不知道，但他倒是听到了，“喜欢、老板”什么的，竟然破天荒有几分紧张，害怕真被别人听见。 　　顾澈无声观察好一会儿，确认他们的确没听见，勉强放下心来。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或许得找个机会，调整一下公司规定。毕竟，感情也不是能随便控制住的东西，总不能因为这种原因，把公司的人才都开除了。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 　　肖漾快步窜进去，缩在角落，不敢跟顾澈对上视线。 　　老板看上去没有任何反应，应该是没听见他说的话，虚惊一场。 　　所有人都进来之后，电梯关上门，开始下行。 　　肖漾暗自调整好呼吸，偷偷去瞧顾澈后脑勺。 　　客观评价，老板有钱又有颜，对他也很好，又给他加薪又送他昂贵西装，犯错还不罚他，人真的很好，至于许沐柏描述的那种感觉…… 　　肖漾认真回忆一番，看到顾澈的时候，担惊受怕比开心的时候可多多了。 　　果不其然，那可是老板啊，谁会喜欢上老板呢？还是变态工作狂老板，那不是纯纯有受虐倾向嘛。 　　再说了，万一真喜欢上老板，工作都保不住，那哪行。 　　肖漾缓缓呼出口气，摇摇脑袋把奇怪的想法驱逐出脑子。 　　又是“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 　　顾澈带着人往宴会厅走去，参加科技协会为与会人员准备的酒会。 　　偌大的宴会厅，人头涌动，来自全国各地的科技行业人员正在里面觥筹交错，应酬往来。 　　“不用跟着我，自由活动。”顾澈回头瞥上一眼，特地伸出手点了点肖漾，“不许喝酒。” 　　上次他喝醉酒闯祸的事情，顾澈现在还记忆深刻。 　　肖漾点头如捣蒜，连连保证，“遵命遵命，一定不喝。” 　　得到保证之后，顾澈带着张睿走进宴会厅，很快就淹没在人群中。 　　所有人都西装革履，混在其中还真不一定能认出谁是谁。 　　徐思扬跟着走进去，朝他们招招手，“走，哥带你们去吃大餐，吃饱咱就溜。” 　　“好嘞，跟着扬哥混。”肖漾拽着许沐柏跟上他，四处张望。 　　科技行业的顶级会议，选在海市最大最豪华的酒店进行。今天的酒会上除了各色美酒，还有数百种美味佳肴、甜品点心，供大家享用，时间一直持续到晚上。 　　看着那些龙虾、鲍鱼、大螃蟹，肖漾眼睛越来越亮。 　　他头一次参加这种会议，周围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也不喜欢跟陌生人尬聊，老老实实和公司的同事们拿了盘子，挑上食物，到用餐区就坐。 　　袁铭瞥一眼肖漾的盘子，好心提醒：“你少吃点儿海鲜，回头拉肚子。” 　　“放心，我肠胃好得很。”肖漾带上一次性手套，对盘子里的大龙虾下手。 　　五个人凑在一块儿，热热闹闹边吃边聊。 　　正开心，徐思扬突然望向宴会厅入口，表情严肃，“际星的周淮来了。” 　　听见声音，大家齐齐朝门口望过去。 　　周淮跟张蔚是第一批创立科技公司，走在行业前沿的人。如今他们虽已年近五十，但保养得当，看起来仍是精神抖擞。 　　周淮刚进宴会厅，就有不少人凑过去，巴结恭维他。周淮风度翩翩，一一应下。 　　除他之外，宴会厅内另一个交际中心集中在张蔚和顾澈周围。 　　两人各自端着一杯香槟，时不时应付着前来搭话的人。看见周淮来，瞥上一眼又收回视线。 　　张蔚缓缓抿一口酒，面带微笑，“听说上次在你手里吃了亏，老周气得进医院了还。” 　　“如果不是他先对我们下手，也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顾澈把空杯子放到一旁，顺势在会场内望上一圈儿。 　　张蔚点点头，好奇问：“这不像你风格，谁想出来的损招？” 　　顾澈勾勾唇角，无框眼镜下反射出光芒，朝某个方向抬抬下巴，“啃龙虾那个。” 　　难得见他笑，顺着他目光，张蔚扭头望上一眼。 　　用餐区人很多，但这种场合下，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很麻烦的食物，影响形象。啃大龙虾的只有肖漾一个，那龙虾都快赶上他脸大了。 　　张蔚也忍不住笑，感叹道：“人不可貌相啊，长得乖巧可爱，一肚子坏水儿，难怪顾总喜欢。” 　　喜欢两个字一下戳进顾澈心里，令他心跳漏了一拍，整个人顿住。 　　他喜欢肖漾？ 　　这句话实在太诡异，像颗生命力极其蓬勃的种子，瞬间在顾澈心里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第14章 　　顾澈正思绪乱飞，周淮端着杯红酒过来，他立刻回神。 　　“别来无恙啊，张总，顾总。”周淮举起酒杯，微笑敬酒示意。 　　张蔚举起酒杯，跟他轻轻一碰，发出清脆响声，“听说周总近来身体抱恙，可千万要注意保养啊，咱们比不得年轻人，身强体壮，经得起折腾。” 　　听出来他讽刺自己，周淮险些绷不住表情，暗暗咬着牙，“可不是，咱们都是老头子了，哪比得上顾总他们，年轻气盛啊。” 　　一想到上次交锋，际星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反而损失几百万，周淮就觉得气血翻涌，头脑发晕。 　　张睿适时递上一杯酒，顾澈接过，礼貌跟周淮碰了碰杯，“周总说的这是什么话，若没有你们这些前辈开阔疆土，哪有我们的事儿。” 　　两只老狐狸和一匹年轻的狼挂着笑脸虚与委蛇，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谁也不敢擅自靠近。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注视着，有人顺着顾澈和张蔚的视线看到Phantom的代表员工，微微惊诧之后，抬脚走过去。 　　肖漾一边啃大龙虾，一边小声跟旁边同事说坏话：“一看周淮这小老头儿就不是个好东西，贼眉鼠眼的，只会搞小动作。要不是他从中使坏，陶鸿他们也不会走。” 　　搞得一组人员紧张，又把彭晖招进来，乌烟瘴气的。 　　不过事情也不绝对，也可能是陶鸿主动找上他们。 　　原本徐思扬脸色就不好，被他这么一说，更是开心不起来。 　　肖漾毫无所觉，还问他：“对了，扬哥，陶鸿什么下场啊？” 　　徐思扬闷闷放下筷子，“进去了。” 　　“太好了，恶有恶报……” 　　肖漾话还没说完，被袁铭在桌子下踹了一脚，“闭嘴吃你的吧，龙虾都堵不住你的嘴。” 　　肖漾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余光瞧见徐思扬脸色，这才反应过来，讪讪闭上嘴。 　　他们都是Phantom的老人，跟陶鸿认识十几年，关系不浅，说不定还是朋友。就算陶鸿做了错事，但自己这样当着人家面说他朋友坏话，实在不太好。 　　肖漾老老实实啃龙虾，跟旁边许沐柏一样，当个只吃饭不说话的乖孩子。 　　几分钟后，徐思扬叹了口气，“陶鸿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被老板的光芒掩盖，他也想被人看见，这才误入歧途。” 　　肖漾不敢再搭话，害怕自己这嘴又不小心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来。 　　他专心致志跟盘子里的大龙虾奋战，终于把美味全部装进肚子里。 　　桌上气氛低沉，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开口。 　　吃得差不多，肖漾摘下一次性手套，擦干净嘴和手，规规矩矩坐着等他们。 　　“许沐柏？还真是你呀。” 　　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突兀响起，吸引桌上五个人注意。 　　肖漾瞧瞧那人，扭头问：“你朋友？” 　　看清来人，许沐柏筷子跌落，双手缩到桌面下紧紧捏在一起，“不是。” 　　肖漾上下扫他一眼，感觉不太对劲。 　　“怎么，抱上了Phantom的大腿，就不认原来的老东家了？” 　　刘振峰抄起双手，居高临下俯视着许沐柏，“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有能耐，居然能进去Phantom这样的大公司，还能立刻来参加这种档次的大会，很厉害嘛。你那个姘头呢，没跟你一起吗？” 　　他说话毫不客气，声音也难听，Phantom的人全都警觉起来。 　　肖漾冷下脸，“这位先生，不打扰别人用餐是基本礼仪，你连这都不懂吗？” 　　“哟，你是他谁呀，竟然帮他说话。”刘振峰狭小的眼睛左瞟右瞟，恍然大悟般，“哦～难道你是他的新姘头？” 　　他上下打量肖漾一眼，笑得十分恶心，“可你俩型号不对呀，这也能搞到一起？他不是喜欢余……” 　　“住口！” 　　许沐柏急忙用最大的声音呵斥他，强行把那个绝对不能被别人听到的名字压下去，控制不住浑身微微颤抖。 　　这边动静有些大，难免吸引其他人注意。 　　顾澈回头瞥上一眼，肖漾正满脸怒气瞪着桌子旁边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许沐柏脸色煞白，其余人脸色也不对。 　　“失陪一下。”他跟面前的人打过招呼，朝用餐区走过去。 　　许沐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刘振峰闭上嘴，并且离开这个地方，尤其看到顾澈往这边走过来，抖得更加厉害。 　　怎么办，万一被他们知道，余谦和他的关系……万一…… 　　他越害怕，刘振峰就越开心，笑得肆无忌惮，“怎么，你怕了？怕别人知道你是恶心的同性恋，怕别人用恶心的眼神看你？” 　　肖漾脑子里有什么线即将连在一起，但又没彻底想明白，只直觉认为必须马上堵住这人的嘴。 　　他站起身来，不管不顾对着对方全力开炮：“人类进化是不是没带上你，都什么年代了，还说同性恋恶心这种话，你这只井底之蛙，是真没见识啊。” 　　“这里这么多好吃的还不够你吃的，非跑到厕所去吃屎，然后跑这儿来满嘴喷粪，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嘴真的很臭？” 　　“人家喜欢什么跟你有屁的关系吗？轮得到你指手画脚？我看恶心的不是他，是你才对。” 　　肖漾一通输出，丝毫没给刘振峰插话的机会，并且气得对方脸色通红。 　　“你、你……”刘振峰伸手指着他，你个半天，憋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他艰难给自己找补：“我看是不小心戳到你痛处了吧，怎么，你也喜欢男的？” 　　“啧啧啧，你说说你们这些，放着香香软软的女人不要，非要去喜欢男的，就这么想被男的上吗？” 　　肖漾握紧双拳，极力克制想揍他一拳的冲动，冷笑道：“你放心，不管我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反正不会喜欢你这样儿的。” 　　“长得像颗歪瓜裂枣似的，满脑子黄色废料，到处喷粪，谁瞎了眼才喜欢。” 　　“噗……” 　　袁铭没忍住笑出声，连忙别过脸去。 　　好家伙，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嘴这么毒。 　　刘振峰气得紧紧咬着牙，“我劝你说话客气点儿。” 　　“怎么，戳到你痛处了？”肖漾眼神嫌弃，睨他一眼，“求求你赶紧滚吧，别在这儿喷粪，臭死了。” 　　他作势在鼻子前面扇风，一副难以忍受的样子，逗得其他人忍俊不禁。 　　刘振峰被骂得狗血淋头，周围的人全都在看他笑话，整个人怒不可遏。 　　“说谁呢你！”他愤然伸出手，想去抓肖漾的衣领。 　　手刚举到半空，后面突然出现个人，直接拎着他后脖领往旁边丢开。 　　刘振峰晃晃悠悠摔了个趔趄，躺在地上哎哟叫唤。 　　顾澈目光直直落在肖漾身上，上下扫视，确认他有没有受伤。 　　老板周身气势实在吓人，大家纷纷站起身来。 　　“老板。” 　　“老板。” 　　…… 　　被他身上杀气吓到，肖漾缩了缩脖子，气势弱下去，“老板。” 　　多亏顾澈出手及时，肖漾完好无损。他深吸口气，压下心慌，“怎么回事？” 　　“那个男的突然过来，对许沐柏说一些很恶心的话，我气不过，就骂了他几句。”肖漾指指那男的，又拦住许沐柏肩膀，“看给人家吓成什么样了。” 　　许沐柏不敢抬头，紧紧抿着唇，指尖捏得煞白。 　　顾澈这才冷着脸回头，去瞧地上那人。 　　听见他们叫老板，刘振峰抬头一看，被顾澈那样子吓得一抖，忙不迭屁滚尿流逃走了。 　　他敢恶心许沐柏，但可不敢跟顾澈叫板，回头被他爸知道，吃不了兜着走。 　　人跑得太快，顾澈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长什么样子。 　　肖漾拍拍许沐柏肩膀，好心安慰：“好了好了他跑了，没事了。” 　　“嗯。”许沐柏微微点头，心底还是怕的不行。 　　交流会明天才正式开始，他们还有很多碰面的机会，万一刘振峰什么时候又找过来，对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这年头，什么人都能来参加交流会了吗？”袁铭撇撇嘴，表达自己的担忧，“漾仔今天得罪了他，万一回头碰见，他又动手怎么办。” 　　肖漾耸耸肩，玩笑道：“那我一定打不还手，讹他一笔大的。” 　　“好啊，真有你的。”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哈哈哈哈哈……” 　　“可拉倒吧，像是挨打不痛似的。” 　　…… 　　大家伙儿被他逗笑，气氛瞬间轻松起来。 　　顾澈默然片刻，问许沐柏：“他叫什么名字，哪个公司的？” 　　“他，他叫刘振峰。” 　　许沐柏鼓起勇气抬头，“是金州金立科技公司的。” 　　顾澈记下，亲自到旁边给协会负责人打电话，称Phantom员工差点被金立公司的人殴打，并且语气非常不好。 　　对面听说这种事情，当即对他表示歉意，直接取消了金立公司的参会资格。 　　五分钟内，酒店就接到协会联系，让他们把金立公司的人赶出去。 　　听到协会取消他们资格，肖漾开心欢呼，高高举起双手，“耶，老板万岁！” 　　“多谢老板给小的们主持公道，你就是我们的正道之光！老板万岁！” 第15章 　　袁铭笑话他像个马屁精，被肖漾义正严辞批评了，称自己是衷心称赞。 　　金立的人被赶出去，同事们又在旁边笑笑闹闹，许沐柏终于不再颤抖，慢慢平静下来。 　　顾澈回头望望宴会厅内，重要的人已经见过，没什么好停留的，安排道：“吃好了就回房休息。” 　　“老板，我，我想出去逛逛。”二组技术代表举起手，小声说：“同事们让我给他们带特产回去。” 　　他一说，肖漾也想起来，“对对对，我也要出去，给爸妈买点特产。” 　　他眨巴着眼睛，满怀期待望着顾澈，“没问题吧老板？” 　　顾澈看了眼手机，下午五点半，时间还早，直接允了。他转向张睿，“你也去，买些特产寄回公司，给大家都安排点。” 　　张睿点点头，“走公账还是私账？” 　　走公账，公司报销，羊毛出在羊身上；走老板私账，花老板的钱，纯员工福利。 　　买特产也花不了几个钱，顾澈在这方面一向大方，直接让他走私账，并且再单独给在场六人每人一千报销额度。 　　肖漾直接高呼万岁，甚至想冲上去抱老板一下，但理智尚存，没干出这么离谱的事情。 　　大家收拾好，一起往外走。 　　有顾澈领头，其余人自动让开道路。 　　偶尔有人端着酒杯过来，想跟他攀谈，顾澈微笑告辞，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肖漾忽然福至心灵，笑道：“你们觉不觉得，在这种场合下，老板像前面领头的龙王，张秘是龟丞相，我们就是跟在他们后面的虾兵蟹将。” 　　“那你是虾，还是蟹？”袁铭笑得意味深长，明显不是表面意思。 　　肖漾脑筋一转，轻轻捅他一肘子，“我不瞎，也不谢。” 　　五个人里就他俩话最多，其余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听他俩说，然后被逗得忍俊不禁。 　　从宴会厅出来，要穿过一楼大厅才能到酒店大门，客房也在另一边。 　　几人刚到大厅，就听见有人在大声责骂。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招惹谁不好你去招惹顾澈，老子好不容易求爷爷告奶奶得来参会的资格，你刚来就给我作没了。” 　　刘郧气得要死，真想一脚把这逆子踹死。 　　刘振峰满脸不服，狡辩道：“我又没真的打他，我只是想吓吓他而已。再说了，顾澈算什么，他凭什么取消咱们的资格。” 　　没想到酒店办事效率这么快，不过几分钟，就把金立的人赶了出来。 　　金立的员工拖着行李站在前台旁边，望着老板父子，满脸幽怨。 　　旁边协会的人冷脸劝告：“以你们公司的水平，本来就没资格参加这种会议，请你们立刻离开，不要在这儿胡闹。” 　　现世报来得太快，肖漾心下暗喜。 　　看到他们，许沐柏又开始紧张起来，不自觉缩到肖漾身后，暗暗祈祷他们绝对不要发现自己。 　　感觉到他很紧张，肖漾左右瞧瞧，伸手轻轻拽拽顾澈袖子，小声叫他：“老板，老板……” 　　等顾澈回过头，他用另一只手指指右边，建议道：“要不咱们走这边？省得一会儿被他们纠缠。” 　　顾澈瞥一眼他拽自己的手，那只手立刻“嗖”地缩回去。他收回目光，转向右边。 　　酒店大厅非常宽阔，两侧设有屏风和绿植，对应有两个侧门。从屏风后面穿过去，就可以从侧门直接离开酒店。 　　他们前脚刚走到屏风后面，后脚就听见刘郧的声音。 　　“你现在立刻去跟顾总道歉，哪怕是跪在地上求他，也要求得他原谅，把参会资格给我拿回来。”他一脚踹在刘振峰屁股上，“还不快去。” 　　刘振峰被踹得趔趄，梗着脖子叫唤：“我不去！” 　　他们争执的几十秒时间，顾澈他们已经走出酒店，人声鼎沸扑面而来。 　　立春之后白昼变长，哪怕已经临近六点，天色还很明亮。 　　眼前的街道陌生繁华，车水马龙，各色店铺应有尽有。 　　徐思扬望上一圈儿，“咱们往哪边？” 　　“等等。”肖漾在街上随机挑了个看起来很和蔼的阿姨，礼貌问道：“阿姨你好，请问这附近哪里可以买到海市的特产呀？” 　　阿姨抬手指向斜后方，热情介绍：“你们往那条街走，前面有很长一条美食街，里面什么好吃的都有，也有特产店。” 　　“谢谢阿姨。”肖漾笑得甜甜的，惹得阿姨心花怒放。 　　他们正打算过去，张睿想起顾澈刚才忙着应酬，还没来得及吃饭，建议道：“老板要回房休息吗，我让客房给你送餐？” 　　毕竟美食街这种地方，人潮拥挤，老板应该不太习惯。 　　顾澈朝对面望上一眼，刚准备答应，徐思扬却伸手拍拍他肩膀，“来都来了，一起逛逛呗，老呆在房间有什么意思。” 　　肖漾迫不及待想出发，“对啊，阿姨说美食街什么好吃的都有，老板偶尔也沾沾烟火气嘛。” 　　他们这么有兴致，顾澈只能答应，跟他们一起去。 　　接连穿过两个路口，食物的香气从美食街飘出来，勾着人肚子里的馋虫。 　　顺着人流，他们从入口进去。偶尔遇到试吃，停下来尝一尝，喜欢就买上一点。走着走着，渐渐被人流冲散了。 　　肖漾被一股诱人的香气吸引，眼巴巴望着店里的铁板豆腐，蠢蠢欲动。 　　看了好一会儿，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许沐柏，“帮我拿一下，我去买铁板豆腐儿，咱俩一块儿吃。” 　　好几秒钟，没人搭理他，肖漾一回头，才发现许沐柏也走不见了。 　　朝周围望上一圈儿，没找到其他人，只看到个比所有人都高出不少的后脑勺，正站在街道中央。 　　肖漾陷入纠结，既想吃铁板豆腐，又不敢使唤老板帮他提东西。 　　眼看着这一锅马上就要卖完了，又是一股香味儿飘过来，他心一横，直接买了一份。 　　肖漾一手提着东西，一手端着铁板豆腐，小心翼翼绕过行人，挤到顾澈旁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发现他前面站着三个女生。 　　“就加个联系方式，又不会对你做什么，帅哥不要这么无情嘛。” 　　“对呀，出来玩不就是交朋友吗？” 　　…… 　　听了几句，肖漾明白过来，原来她们在问老板加微信。 　　女生们真的非常勇敢啊，居然敢拦着顾澈不让走，看他那无奈的样子，多少有些好笑。 　　旁边有个人鬼鬼祟祟偷听，顾澈瞥上一眼，发现是肖漾，莫名其妙有几分紧张。 　　他故意清清嗓子，朝女生们使了个眼色。 　　肖漾回过神，装作才找到他的样子，顺势把手里东西递过去，“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大家都在找你呢，拿着。” 　　顾澈愣了愣，配合接过东西。肖漾忍着笑，用空出来那只手拽着他手臂离开，“走吧，我们去买特产。” 　　“哎小帅哥，”女生倾身挡住他，把手机递到肖漾面前，“你把他微信推给我们一下呗。” 　　“嗯？”肖漾看看她，又看看手机，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他对象脾气大得很，回头捶死我。” 　　“啊……” 　　女生们尴尬顿住，意味深长看了顾澈一眼，嘀嘀咕咕：“有女朋友不早说。” 　　趁她们犹豫，肖漾连忙拽着顾澈走了，直到很远才松开。 　　好险，铁板豆腐差点儿冷了，冷了就不好吃，得赶紧。 　　肖漾自己戳了一块儿喂到嘴里，美味在舌尖炸开，一脸满足。他转身把碗朝顾澈递过去，“老板尝尝？可好吃了。” 　　巴掌大的小碗，装着长方形的豆腐块儿，裹上辣椒、葱花，十分诱人。 　　顾澈平时不吃豆腐，只是看着没有动作。 　　“你不会是嫌弃这些小零食吧？不会吧？”肖漾满脸惊讶，把自己那根签子放回去，拿另一根戳了块儿豆腐递给顾澈，“真的很好吃，你尝尝嘛。” 　　这行为多少有点暧昧，顾澈喉结上下滚动。顶着那满怀期待的眼神，他最终伸手接过来，尝了一口。 　　豆腐嫩滑，香香软软，的确不错。 　　肖漾笑得得意，“是不是很好吃，是吧？” 　　“我跟你说，美食无贵贱，只要好吃就行。” 　　吃到好吃的，他浑身都冒着幸福的小泡泡，一眼看出来。 　　两人顺着人群往前走，你一块儿我一块儿把那碗铁板豆腐分享完。然后肖漾又带着顾澈到处蹭试吃，直到他自己肚子撑得鼓鼓的，才踏进一家特产店。 　　肖漾摸着肚皮，在店里挑选买给爸妈和哥哥姐姐的东西，顾澈在旁边接电话。 　　海市好吃的东西太多，每个还得买三份，一不小心，他就挑了一大堆，根本带不走。 　　好在，店员贴心提供了邮寄服务，解决肖漾的烦恼。 　　收银员算完账，指指收款码，“你好，一共1298，这边扫码。” 　　“超支了也……”肖漾回头找人，顾澈竟然就在他身后。 　　他寻思着自己先付，然后让老板给他报一千，结果对方直接扫了付款吗。 　　店里响起收款播报。 　　“微信到账1298。” 　　“谢谢老板，”肖漾掏出手机，给他转账，“超出的我转你。” 　　“不用。”顾澈把手机揣进兜里，扭头往外走。 　　肖漾蹦蹦跳跳追上他，开心得难以置信，“真的吗？真的吗？老板给我报销吗？” 　　“老板你真是太好了，太大方了，谢谢老板，爱你呦老板。” 第16章 　　顾澈猛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无框眼镜下那双眸子微微颤动。 　　他这是，表白吗？ 　　顾澈心脏剧烈跳动，抿了抿唇，一脸认真，思考着该如何答复。 　　看他那严肃的样子，肖漾理智极速回笼，翘到天上的尾巴连忙收回来，着急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千万别误会。” 　　“我的意思是，老板你人很好，很大方，我很感激你。”肖漾举起手，左右摆动，“绝对不是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千万别误会。” 　　这哪能啊，这可是老板，衣食父母，他哪敢肖想。 　　肖漾一心慌，脸颊不自觉发烫，泛出淡淡粉色。 　　顾澈心下了然，他肯定是怕被拒绝，所以用这种方式保住自己的面子。 　　“嗯。”他点点头，转身继续往前走。 　　后面的路肖漾一直没再开口，害怕越描越黑 　　美食街四通八达，早不知其他人走哪去，他们索性发消息通知一声，先回酒店休息。 　　人潮拥挤的街道上，顾澈走在前面，肖漾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两人沉浸在自己思绪中，谁也没搭理谁。 　　回到酒店时，金立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肖漾又忍不住得瑟：“看见没，多亏我机智，否则金立的人肯定要来找你。” 　　顾澈只朝前台方向瞥过一眼，没有说话。 　　电梯空闲，只有他们两个人乘坐。 　　按下楼层之后，电梯开始上行，响起极其微弱的“嗡”声，不仔细听难以察觉。 　　电梯内四面都贴着镜子，显得格外明亮宽广。 　　肖漾闲来无事，左右张望，突然发现正前方镜子里，顾澈正两眼直直盯着他。 　　他浑身一颤，抬手搓着手臂，“老板，你这么盯着我干嘛？” 　　“没什么。”顾澈眨眨眼收回视线，一切情绪隐在镜片光芒之后，“交流会认真听，争取把其他公司的新技术学过来。” 　　肖漾举起拳头，信誓旦旦，“没问题老板，包在我身上。” 　　“叮”，电梯到达12层，肖漾挥挥手下了电梯。 　　电梯继续上行，载着顾澈到28楼豪华套房。 　　刷卡进门之后，顾澈整个人仰倒在沙发上，在一片黯淡中闭上眼。纷纷嚷嚷的声音不停从脑海深处蹦出来，搅得他心绪不宁。 　　“难怪顾总喜欢。” 　　“真的很好吃，你尝尝嘛。” 　　“老板你真是太好了，谢谢老板，爱你呦老板。” 　　…… 　　跟这些声音同时蹦出来的，还有那个鲜活的身影。他犯错被抓包时心虚的样子，认错道歉讨好的样子，开心欢喜的样子，臭屁得意的样子，全都历历在目。 　　回顾人生近三十年，顾澈从没遇到如此牵动自己神经的人，仿佛在他脑子里住下，赶都赶不出去。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喜欢吗？都快把他变得不像自己，这种失控的感觉算不上好。 　　顾澈深吸口气，闻到西装上淡淡油烟味道，起身到浴室洗了个澡，冷静冷静。 　　12层，肖漾下电梯之后才想起，房卡在许沐柏手里。没有房卡，进不了门，肖漾在走廊沙发上坐着等。 　　他拿出手机，准备给爸妈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电量告急。 　　肖漾望望电梯，琢磨着要不要去老板房里充一下电，猛然想起刚才在美食街嘴瓢的事情。 　　算了，怪尴尬的。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道上汽车喇叭声从窗户传进来，等待的时间过得格外缓慢。 　　一刻钟后，电梯响起，许沐柏一个人出来，很是疲惫。 　　他没注意到肖漾，刚刷开房门，被人拍了一下肩，吓得一激灵。 　　“是你啊。”许沐柏推开门，把房卡插进卡槽，屋内灯光亮起。 　　“怎么了社恐，逛个美食街把你精神气耗完了？”肖漾开着玩笑进屋，把零食放在电视柜上。 　　许沐柏长叹一口气，坐到椅子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肖漾低头闻闻，皱皱眉，打开箱子找衣服，转头进了浴室，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二十分钟后，他擦着头发出来，许沐柏还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关切问道：“你不舒服吗？” 　　许沐柏回过神，深吸口气做好心理建设，决定跟他坦白，“我有个秘密，得跟你说说。” 　　“秘密？”肖漾眼珠子一转，想起之前的事情，拒绝着：“既然是秘密，那就保守好呗，干嘛告诉我。” 　　许沐柏摇摇头，语气坚定，“其实，余谦不是我的好朋友，他是我的男朋友，我们是情侣。” 　　经过刘振峰的事情，他深刻意识到，这件事需要其他的知情者，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救他一把。如果今天不是肖漾帮忙，很可能这个秘密就保不住了。 　　“哦。”肖漾没所谓地点点头，等大脑理解完毕之后，才惊讶张大嘴，“啊？你们是情侣？” 　　他脑子宕机几秒之后，终于反应过来，“难怪，难怪我看你俩感觉不一般，原来是这样。” 　　说完，他继续搓着头发，然后找吹风把头发吹干。 　　许沐柏一直紧张盯着他，看他反应平平，慢慢放松下来。 　　原来他下午的话是真的，他对他们真的没有任何不好的看法，并不是为了骂刘振峰随口说说。 　　肖漾吹干头发，把手机充上电，这才坐到许沐柏对面。 　　“你们之前是一个公司的吧，”肖漾回忆着刘振峰说过的话，好像提到过余什么，“你怕大家知道你们的关系，被公司开除，所以才这么紧张？” 　　许沐柏点点头，肩膀耷拉下去，“今天要不是你帮忙，可能就被老板知道了。我们好不容易才进Phantom，不想因为这种理由被开除。” 　　肖漾握拳捶捶自己胸口，一副哥俩好的语气，“放心，我一定帮你们保守秘密。” 　　许沐柏眨眨眼，有些好奇，“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这是你的私事，你管别人说什么呢？”肖漾侧过身，横躺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别管刘振峰那种蠢货，他如果还敢来找事儿，我就揍他。” 　　他毫不犹豫的姿态让许沐柏心生感动，久久没再言语。 　　酒店的床很舒服，大家一夜好眠，第二天，交流会正式开始。 　　偌大的会议厅，按照公司地位由前往后排列。Phantom的员工坐在第三排，前面是际星和蔚蓝等老公司。 　　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边听台上的人讲话，一边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肖漾神情格外认真，把其他公司分享的新技术思路简略记录，并在旁边附上自己的见解。 　　顾澈时不时侧头扫他们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整整接近两天的会议，却丝毫感觉不到疲惫。肖漾像一块海绵，疯狂吸收着新的东西，从而刺激大脑，产生更多新的想法，这一趟收获颇丰。 　　交流会结束，肖漾跟其他人分道扬镳，坐上了回家的高铁。 　　许久没回家的小儿子突然大包小包敲响家门，把肖正博和沈韫惊喜坏了，连忙把他迎进来。 　　肖正博一边系围裙，一边问：“哎哟大忙人，终于舍得回来了，想吃啥，爸给你做。” 　　肖漾把特产放在茶几上，“随便吧爸，别折腾。” 　　他把从海市寄回来的特产分成三份，“妈，这是我从海市寄回来的特产，你们和哥哥姐姐一人一份。” 　　“怎么买这么多，多破费。”沈韫笑呵呵应着，拉着人到沙发坐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我们小漾也是长大了，这么一拾掇，还真帅。” 　　“你在首都呆得惯吗，累不累，太累就回来吧。我跟你爸和你哥哥姐姐一人凑一点儿，给你在庭西买套房，然后娶个媳妇儿……” 　　“在家里多好，爸爸妈妈都在，哥哥姐姐也在，有什么事情都能照应，你说你跑那么远……” 　　肖漾听得皱眉，连忙打住：“妈，我都长大了，我自己能赚钱，房子车子我自己知道买，你不要老把我当小孩儿一样。” 　　“而且我还不到24，娶什么媳妇儿。” 　　他这么说，沈韫就不太认同，念叨着：“时间过得很快，下半年你就24，再一转眼，你就28，一混就30，年龄大了就不好找了。”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肖漾捂着耳朵回了房，东翻西找，找出一套以前的衣服换上。 　　原本他还想着再请两天假，在家多陪陪爸妈，结果第二天一大早，沈韫竟然张罗着要给他相亲，吓得肖漾连忙飞回首都。 　　知道许沐柏和余谦的关系之后，他们相处自然很多。 　　周一上班路上，说起被家里催婚的事情，肖漾又想起周末的饭局。他抓抓头发，自暴自弃，“要不然我干脆坦白算了，说我就是一时好面子，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 　　“虽然这么说，肯定会被他们嘲笑……” 　　肖漾用力搓搓脸，十分后悔自己当初非要好那个面子，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进了公司大门，三人排队等电梯。 　　看他痛苦的样子，许沐柏拽拽余谦，“要不然，我把他借给你用用？假装一下你的男朋友？” 第17章 　　肖漾扭头瞧余谦一眼，小幅度摇头拒绝，“不不不不不用了，谦哥对我来说……实在有些太壮实了，咱俩一看就不是那个关系。”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着余谦，斟酌着用词，“就算真要找人帮忙，好歹找个像一点的，不然回头穿帮，岂不是更丢人……” 　　莫名感觉身后有几分寒气，肖漾一回头，跟顾澈对个正着，假笑着打招呼：“老板早。” 　　听见声音，其他人全都回过头，纷纷跟顾澈问好。 　　“老板早。” 　　“老板早。” 　　…… 　　顾澈点点头，仍旧是平时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周围瞬间安静许多。 　　闸门打开，张睿提着公文包进来，安安静静站在老板旁边。 　　肖漾瞥上一眼，突然灵光一闪，感觉张秘就挺合适。 　　成熟稳重，体贴周到，身材正好，相貌端正……跟自己走在一起也不会显得特别奇怪，如果可以请他帮个忙就好了。 　　肖漾琢磨着，可又不好麻烦人家，说不准还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最终把这个念头压下去。 　　电梯到达19楼，大家各自去自己的位置。 　　肖漾放下电脑包，隐约觉着有几分不对劲，“怎么感觉有人动过我的东西。” 　　肉眼看不出什么区别，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许沐柏凑过来瞧一眼，提醒他：“看看有没有丢东西。” 　　肖漾点点头，按下电脑开机键，把自己桌面和抽屉里的东西都检查一遍。确认没丢东西之后，才放下心来。 　　例行会议结束后，肖漾再回到工位，却发现电脑屏幕上一片乱码，当即变了脸色。 　　“有人动过我电脑吗？”他望向隔间内，目光严肃，缓缓扫过所有人，试图在他们脸上看出点异常。 　　肖漾上周出去参加交流会，只带走了笔记本电脑，工作常用的台式电脑上周关机之前还是好好的，现在突然中了病毒，简直是怪事。 　　能接触到他电脑的，只有在19楼工作的人。 　　眼看情况不对，钟骏问他：“怎么了，你电脑坏了？” 　　“中病毒了。”肖漾臭着脸，低下头去检查机箱。 　　机箱上什么都没有，他在键盘上一通操作，最终只能强制关机。 　　肖漾压抑着满腔怒火，重新开启电脑之后，发现整个电脑硬盘已经被格式化，什么东西都不剩，当即气得太阳穴突突跳。 　　硬盘被格式化，连找回文件的可能性都没有，到底是谁这么可恶。 　　肖漾黑着脸离开工位，去办公室找老板。 　　许沐柏一直在旁边旁观全程，还从来没见肖漾发这么大的火，看来问题相当严重。他低下头，望向肖漾的主机。 　　Phantom的防火墙十分牢固，一般人不可能黑得进来，而且只有肖漾的电脑出事，大概率是有人对主机动了手脚。 　　有什么东西反射出光芒，许沐柏伸手进去，左探右探，摸到个很小的U盘，连忙悄悄揣进口袋里。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跟其他人一样，抬头朝总裁办公室望去。 　　顾澈原本正在跟张睿安排工作，肖漾突然敲响办公室门，甚至没来得及等他应声，就直接推门进来。 　　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直觉不妙。 　　“有人给我电脑种了病毒，把硬盘格式化，里面的东西全都没有了。”肖漾气得脑袋嗡嗡作响，猛然想起什么，又紧紧皱着眉，“老板，怎么办？能抓到人吗？” 　　技术工作人员的电脑何其重要，大家心知肚明，格式化人家的电脑，相当于把电脑主人所有的工作成果全都毁掉，几乎是颠覆性打击。 　　顾澈当机立断，起身走出办公室，“查监控。” 　　他们三个人一起去监控室，调出上周三到现在的监控视频，反反复复查看。 　　肖漾和许沐柏的桌子在角落，视频上，除了做清洁的保洁人员，其余人都只是路过，并未在他工位上停留。 　　顾澈当即让张睿把那两个保洁阿姨叫过来，对她们问话，结果毫不意外是一无所获。 　　阿姨们一问三不知，连病毒是什么都不知道，把肖漾气得够呛。 　　顾澈挥挥手，阿姨们战战兢兢出去。他指尖轻点着桌面，“数据有办法恢复吗？” 　　“没有。”肖漾面如死灰，很想直接找个地方摊一会儿，“我甚至连它什么时候中的病毒都不知道，怎么恢复。” 　　“幸好我上周走之前把智能导盲眼镜的代码拷到笔记本，想着周末回家敲一敲，要不然我现在已经疯了。” 　　最近肖漾手里就这一个项目，代码已经写完大半部分，估计下周就可以收尾。多亏当时拷贝了一份，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张睿来回拖动着视频进度条，认真查看，“上个月才抓了内鬼，不会又有内鬼了吧。” 　　“不是内鬼，”肖漾脑子里想着一个人，但终究没说出他的名字，只分析道：“内鬼怎么可能特地针对我一个人，而且我手里现在又没有什么重要项目。” 　　智能导盲眼镜纯公益性质，赚不了几个钱，谁来眼红。 　　他语气那么肯定，顾澈扭过头来，“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我……”肖漾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犹犹豫豫，最后叹了口气，“算了，我不能因为往日恩怨就怀疑别人，不能错怪无辜。” 　　彭晖刚进公司，就出了这种事情，很难不怀疑他。如果他现在告诉老板，到时候查出是彭晖还好，万一没查出来，肖漾就成了胡乱冤枉人的那个。 　　“行，你先去忙吧。”顾澈没再追问什么，视线重新挪回监控视频上。 　　肖漾揉揉心口，整个人堵得发慌。 　　他刚回到19楼，午休时间到了，整个上午什么工作都没干成，也没找到给他电脑种病毒的阴险小人，心情坏到爆炸。 　　许沐柏拍拍他肩膀，小声安慰，“先去吃饭吧。” 　　陆陆续续，其余人也都围过来，七嘴八舌问着。 　　“怎么了这是，脸色这么难看。” 　　“查出什么了吗？” 　　“电脑怎么了，能修吗？” 　　…… 　　肖漾只不停摇头，丧得一个字都不想说。 　　走出公司之后，其他同事各自散去。许沐柏推着肖漾拐进他们平时吃饭的店，坐下之后左右张望，确定没有公司的人，才小心翼翼从口袋里摸出U盘，“给你个东西。” 　　他没有把U盘放到肖漾手里，而是塞到他衣服口袋里，“不要拿出来，这是我早上在你主机下面捡到的。” 　　“什么东西？”肖漾伸手去摸，在口袋里摸到一个U盘，整个人突然坐直，“你……你……” 　　反应过来之后，他猛然扭头望向许沐柏，激动得张开双臂朝他扑过去，“你真是我的救星啊！” 　　还没抱到人，余谦突然从门口进来，吓得肖漾一个急刹车，双手落在许沐柏肩膀上，重重拍了拍，“兄弟，大恩不言谢，要吃什么你们自己点，今天我请客！” 　　说完，他直接站起身，风一般冲出饭店，朝公司跑回去。 　　余谦瞥上一眼，自然而然坐到许沐柏旁边，“怎么了？” 　　“有人整他，用病毒把他的电脑格式化了。”许沐柏摇头叹气，拿过菜单，“点菜吧。” 　　余谦抬手招来服务员，“查到是谁了吗？” 　　他点了两个许沐柏爱吃的菜，许沐柏又点了两个肖漾常吃的，服务员拿着单子去后厨。 　　“看他那样子应该还没有查到，不过……”许沐柏回想上周肖漾说过的话，猜测道：“上周一组新来的员工里面，有一个是他大学时期的死对头。” 　　余谦无声点头，没再多问。 　　几分钟后，许沐柏轻轻用肩膀撞他，“帮帮他呗。” 　　余谦明白他想什么，抬手揉了揉他后脑勺，“好。” 　　自从许沐柏进入Phantom，常常提起肖漾这人，说他很热情，心肠很好，是他在这儿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况且，肖漾的确帮他们很多，于情于理，都该帮他一把。 　　他们说话的几分钟，肖漾已经用最快速度跑回监控室。 　　监控室在八楼，电梯许久不来，肖漾直接从楼梯爬上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老板，给，给你。”肖漾推开监控室的门，喘着粗气把U盘递过去，“许沐柏在我主机下面捡到的。” 　　直到此刻，他才想起，或许这个U盘并不一定是罪证，万一是别人不小心掉在下面的也有可能。 　　顾澈伸出手来接，肖漾却犹豫了，“等等，万一这里面不是证据怎么办？” 　　“又或者，这里面是病毒，那岂不是插在电脑上，立刻就被格式化了，什么都查不出来？” 　　“想得挺多。”顾澈直接伸手，用两根手指把U盘从他手里抽出来，“去吃饭。” 　　肖漾站着没动，好几秒后，呼吸慢慢平复下来，突然有些愧疚，“要不然，你们先去吃饭？反正这事儿一时半刻也查不出来。” 　　为了他这事儿，老板和张秘都已经翻了好半天监控了，感觉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顾澈把玩着那个小小的U盘，随意挥了挥手，打发他走。 　　肖漾停了几秒，转身离开，先去吃饭。 　　他身影消失之后，顾澈把U盘递给张睿，“叫个快递，把U盘送给邢路，让他查查。” 第18章 　　“好。”张睿接过U盘，眨眨眼睛，“我眼花了吗，这里时间怎么不太对。” 　　他重新拖动进度条，亲眼看着屏幕右上角时间一瞬间从18分跳到20分，再拖了一遍，还是如此。 　　“有人把监控剪掉了。”顾澈站起身，用手机拍下监控右上角显示的时间，“走，先吃饭。” 　　顾澈的午餐是家里保姆做好，司机每天亲自送到公司，此时已经摆在办公室桌上，等着他打开。 　　去吃饭之前，张睿叫了闪送，把U盘包好，送给邢路。 　　他曾经听老板提起过，这是网络安全方面的大佬，专门研究病毒，肯定有办法应对。 　　顾澈吃完饭，开始扒监控视频。 　　背后剪视频的人估计没想到，Phantom公司的监控视频会自动备份到云端，覆盖时间十天。从上周三到现在，六天时间，还没被新的记录覆盖，完全来得及。 　　监控备份的事情只有顾澈和公司的安全员知道，他找到负责人，很快找出被剪掉那两分钟内容。 　　画面上，技术一组办公间空无一人。 　　很快，穿着保洁制服的阿姨探头探脑进来，直奔肖漾工位，迅速弯腰在电脑主机上摸摸索索，然后鬼鬼祟祟离开办公间。 　　几分钟后，安全员找到另一段被剪掉的监控，一并发过来。 　　今天早上他们所有人都在开早会的时候，那个阿姨拿着抹布进来，假装擦桌子，又凑到肖漾工位旁边。 　　她本想把U盘拔走，结果有人突然出现，吓得她手抖，U盘不小心掉到主机下面。 　　害怕被人发现，保洁阿姨迅速逃走了。 　　屏幕上那张脸，跟上午信誓旦旦回答着“不知道”、“没去过”、“不是我”那两个阿姨的其中一个一模一样。 　　顾澈正要叫人问话，邮箱响起提示音，收到封匿名邮件。 　　他动动鼠标点开，邮件里清楚罗列着视频里那个保洁阿姨刘慧最近的银行账户往来，顺着其中一笔巨额入账，顾澈看到个熟悉的名字。 　　史沧，上周入职技术一组的新人之一。 　　顾澈调出这个人的简历，看不出他跟肖漾有什么关系。 　　他滑动鼠标继续查看邮件，后面还有一份史沧的账户往来，其中两笔大额入账又指向另外一个人。 　　邮件最后，对方还贴心附上给史沧转账这个人的身份背景，是彭晖的一个远房亲戚。 　　这里面的所有信息都涉及个人隐私，非常人能得到，邮件到底是谁发过来的。 　　顾澈微眯双眸，盯着发件人位置显示的那一串乱码，敲击键盘回复。 　　【你是谁？】 　　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肖漾和张睿，张睿尚且不知道是保洁阿姨干的，根本来不及调查这些，肖漾更是如此，那这个发邮件的人，到底是谁？ 　　预料之中，邮件发送失败，无法联系对方。 　　顾澈收回心思，休息片刻。 　　午休时间快结束的时候，办公室门被敲响，肖漾端着两杯咖啡进来。 　　他先去了趟监控室，没看到人，这才找来办公室。 　　肖漾把黑咖啡放到顾澈桌上，“老板辛苦了，请你喝咖啡。” 　　顾澈伸手端起，浅浅抿上一口，接通秘书室，“张睿，过来一趟。” 　　几秒钟后，办公室门再次被敲响，张睿推门进来。 　　顾澈把咖啡放在桌上，刚准备开口，手机响起提示音，消息接连不断跳出来。 　　【邢路：U盘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邢路：我试着修复了一下，找到点儿蛛丝马迹】 　　【邢路：这种病毒不是通过网络传播，主机打开的一瞬间，读取U盘的时候它就会立即运行，迅速将电脑硬盘格式化，并且指令执行结束之后还会自我毁灭】 　　【邢路：要不是我，一般人什么都查不出来】 　　顾澈动动手指回复，然后把手机放下，对肖漾说：“多亏张睿发现时间不对，人已经抓到了。” 　　他调查速度奇快，并且当即作出处理，“通知人事部，让彭晖、史沧、刘慧三个人今天之内完成工作交接，办离职手续。” 　　“好。”张睿转身出去。 　　“等等，”肖漾伸手抓住他，把咖啡递过去，“张秘辛苦了，喝咖啡。” 　　张睿正要拒绝，肖漾直接把咖啡塞进他手里，被迫接住。 　　肖漾扭头问顾澈：“老板，能不能先不开除彭晖？” 　　果不其然是这卑鄙小人，既然抓到了，绝对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顾澈抬眼，视线落在他抓张睿那只手上，轻轻抿唇，“为什么？” 　　“就这么把他开除的话，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吗？”肖漾松开手，眼珠子一转，扑到顾澈办公桌上，“你先跟我说说，他是怎么算计我的。” 　　见状，张睿停下脚步，转回身来看着顾澈，也有些好奇。 　　顾澈瞥一眼电脑屏幕，简略总结道：“他找人买通史沧，结果史沧又找了保洁阿姨，让她把那个装着病毒的U盘插在你电脑主机上。” 　　“今天早上，你启动电脑的时候，病毒就把你的硬盘格式化了。那个保洁来拔U盘的时候差点被人撞见，U盘才会掉到主机下面。” 　　“一石二鸟，果然卑鄙啊，不愧是他。”肖漾站起身来，气得牙痒痒。 　　他脑子快速转动，琢磨着怎么样才能让彭晖付出代价。 　　肖漾回头朝隔间望上一眼，那些暗中窥伺的视线立刻收回去，他心生一计，“老板，开除太便宜他了，我必须出这口恶气。” 　　他压低声音，跟顾澈说了几句悄悄话。 　　张睿只勉强听到几个字，大概猜到是什么意思，估摸是要老板和他装作没抓到彭晖的样子，让他得意一阵，下次抓他个现行。 　　“他最是要面子，要是自己干的龌蹉事被当场拆穿的话，肯定气得要死。” 　　肖漾一想到那场景，就忍不住开心。怕老板不答应，他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下面，一副许愿祈求的样子，“好不好，老板，求求你了。” 　　“他这么整我，就只是把他开除的话，我真的不甘心。” 　　顾澈看着他，极力维持面无表情的样子，不太赞同，“你就不怕他再闯出什么大祸来，影响公司？” 　　“我不太赞成这种行为，既然已经抓到人，立刻把他解雇才是正确的解决方式。” 　　他的顾虑十分有道理，张睿也认为，按老板的脾气和行事作风，不会答应这种事情。 　　肖漾拍拍自己胸口，保证道：“你放心，他刚进公司，不敢搞什么大动作，就是看不惯我，想整我，暂时不会对其他人下手的。” 　　“幸好我离开三组的时候把三组的工作内容都交接出去，一组接过来的工作内容U盘有备份，但他还是毁了我这两个月存在电脑里的重要文件和素材，我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肖漾软下声来，眨巴着大眼睛，“求求你了老板，我保证不会让他奸计得逞，你就帮我这一次嘛。” 　　听他这声儿，满满的撒娇味道，张睿暗中观察着老板反应。 　　顾澈陷入沉默，挪开视线，思索几秒之后，安排道：“张睿，先不开除彭晖，让马巍然把他盯紧点儿。” 　　听见这话，张睿眼神震惊毫不掩饰，一时忘记动作。 　　完了，老板居然吃这套？他居然为了肖漾，连原则都不顾了？ 　　接收到他眼神表达的意思，顾澈清了清嗓，解释道：“我的意思是，等人事招到合适的人，再开他。” 　　张睿点点头，没再质疑什么，立刻去人事部传达命令。 　　“谢谢老板！”肖漾郑重其事给顾澈鞠躬，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你真是太好了，你肯定是世界上最好的老板，我要追随你一辈子，爱……” 　　“爱你呦”被肖漾及时堵在喉咙里，他醒过神来，尴尬笑笑：“那我先去忙了。” 　　顾澈轻嗯一声，看着他走出办公室，关上门，这才抬手摸了摸心口，深呼吸平复心跳。 　　这小子追求攻势太猛烈了，动不动就表白，简直让人招架不住。就他刚刚撒娇那样子，谁能忍心拒绝他。 　　顾澈端起黑咖啡，一口一口慢慢喝着，视线望着玻璃墙外。 　　只是看着那身影，就觉得心里满满当当，不胜欢欣。照这样下去，离缴械投降真的不远了。 　　但是，作为公司领导，不能带头违反规定。顾澈拿起手机，特地打电话提醒张睿，上午安排的事情不要忘了。 　　张睿应下，心里预感越来越强烈。 　　老板搞这个公司规章制度满意调查，难道是为了废除禁止办公室恋爱那一条？这么大费周章，难道他准备表白了？ 　　人事部办事效率高，也没问原因，立刻通知史沧和刘慧办理离职手续。 　　二人问起，只说是老板命令。 　　史沧对自己干了什么心知肚明，接到通知后，自动自觉就去找钟骏，交接工作。 　　他苦着个脸，后悔无比。好不容易才进来Phantom，为了贪那二十万，把工作搞砸了。 　　史沧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他明明已经剪掉监控了，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 　　相对而言，刘慧就不太识趣。她在人事部大吵大闹，说老板无缘无故开除她，她不走，还闹到19楼来，哭天喊地闹着冤枉，搞得不得安宁。 　　想起早上的事情，一组的人若有似无看向肖漾。 第19章 　　Phantom福利好，哪怕是保洁也比其他公司的保洁工资高些，刘慧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 　　顾澈把证据摆在她面前，刘慧又哭天喊地，说自己根本不知道会造成这种后果，最终被公司安保架出去。 　　早上肖漾的电脑出了问题，下午史沧和刘慧就被开除，大家心里都猜到怎么回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老板直接把他们开除，肯定问题很严重。” 　　“是不是肖漾什么时候得罪了她呀？” 　　“怎么可能，保洁懂什么，肯定是史沧指使她的。” 　　“但史沧不是才来……” 　　“嘘。” 　　…… 　　总裁办公室门打开，顾澈冷着脸出来，左右扫他们一眼，隔间立刻噤声。 　　“通报一下，新员工史沧买通保洁刘慧给肖漾的电脑安装病毒，导致肖漾的硬盘格式化，所有工作内容全部丢失，损失巨大，因此予以开除处置。” 　　说着，顾澈视线意有所指掠过彭晖，提醒道：“别人辛辛苦苦干这么久，你们一个举动就会让他人的努力付诸流水。有这害人的功夫，不如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以后再被我抓到谁恶意损害他人工作设备、或者毁坏他人工作成果，我一定让他在业内混不下去，劝你们好自为之。” 　　发泄完怒火之后，顾澈扭头进了电梯。 　　两分钟后，技术一组隔间炸了。 　　“天呐，怎么能这么歹毒，居然格式化你的硬盘？太过分了吧？” 　　孟悦站起身来，隔着好几个工位问肖漾：“智能导盲眼镜的代码呢？不会也没了吧，不会这么倒霉吧？” 　　肖漾苦笑一声，“就是这么倒霉，什么都没了。” 　　“真的没了？”孟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手抱着脑袋，“怎么办，下周就要进行样机测试了！”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忍不住紧张起来。 　　“哎史沧怎么能这样，太恶毒了。” 　　“幸好抓到他，要不然这种人留在公司，工作都提心吊胆的。” 　　“还有一周时间，从头开始来得及吗。” 　　…… 　　他们同情肖漾的时候，彭晖也一脸同情，连连叹气。 　　江妮可望向钟骏，“骏哥，想想办法，不然要开天窗了。” 　　钟骏站起来，左右望望，“谁有空，把手里不紧要的工作缓一缓，先支援一下漾仔。” 　　没人出声，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活儿，谁愿意干。 　　肖漾摆摆手，拒绝道：“没事儿，大不了我熬几个大夜，肯定能干完，不用麻烦大家。”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大家低着头，不敢跟他对上视线。 　　马巍然扭头转向彭晖，“彭晖，听说你俩是同学，反正你也没什么急事儿，不如帮个忙？” 　　钟骏觉得行，伸出手点点他，“没错，干好了你就能转正，我帮你申请奖金。” 　　一听见奖金，其余人一窝蜂冒出头来。 　　“彭晖毕竟是新来的，还是我来吧。” 　　“我来我来，我手头已经忙完了。” 　　“你们都别争，让我来。” 　　…… 　　“滚犊子吧，我刚才问的时候你们一个个不吱声儿，现在听见有奖金，个个都想干。”钟骏耸耸肩，语气欠欠的，“晚了。” 　　转正的确很吸引人，但这毕竟是肖漾的项目，干好了也是他出风头，彭晖有些犹豫。 　　肖漾悄悄瞥他一眼，故意大声道：“不用了，真的不用，这是我自己倒霉，怎么能耽误别人的时间呢。” 　　“大不了，大不了被老板臭骂一顿，没什么。” 　　今天要不是他反应快，知道是电脑中了病毒，还真稀里糊涂吃了这个哑巴亏了。 　　听肖漾说被老板臭骂一顿，彭晖灵光一闪。 　　帮他的忙，就能有机会下手，到时候让他在关键时刻出岔子的话，老板说不定会把肖漾一起开了，那以后就没人能抢他风头。 　　“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彭晖满脸不赞同，挺身而出，“咱们毕竟是老同学，我不会见死不救的。要写什么，直接发给我。” 　　肖漾满脸惊喜，“真的吗？太谢谢你了，回头请你吃饭。” 　　他坐到椅子上，马上从程序所有板块中挑出几个最难的，打包发给彭晖。 　　看不明白他这行为，许沐柏悄悄按手机。 　　【许沐柏：你真让他写？】 　　【XYZ：放心，代码没丢。】 　　【许沐柏：……】 　　【许沐柏：你又想出什么损招了？】 　　【XYZ：瞧你这话说的，他先整我，害我损失巨大，我不得出这口气吗？】 　　【许沐柏：干得好。】 　　电脑屏幕挡住肖漾的脸，谁也没看见他笑眯眯的样子。 　　突然，三组的小群跳出消息来。 　　【袁铭：各部门注意，各部门注意。】 　　【袁铭：刚得到的小道消息，最近上头在抓办公室恋情，都小心着点儿啊。】 　　肖漾表情一滞，扭头瞧瞧许沐柏。 　　【XYZ：听说公司最近在抓办公室恋情，你们小心点儿。】 　　【许沐柏：惊慌.jpg】 　　【许沐柏：怎么会突然抓这个？】 　　他立刻发消息给余谦，通知对方下班分开走。 　　俩人刚放下手机，钟骏收到人事部发过来的调查问卷，“什么东西，奇奇怪怪的，老板想啥呢。” 　　他嘀咕着，把人事部发过来的调查问卷转发在一组大群里，“人事部调查问卷，发群里了，大家填一下。” 　　肖漾打开一瞧，“公司制度满意度调查？什么意思？” 　　他挪动鼠标，迅速勾选着答案，最后一题是意见建议，顺手就敲了个“建议取消禁止办公室恋情”。 　　提交之前，肖漾又想起来，加了句“增添员工食堂”。 　　小插曲很快过去，大家重新投入工作当中。 　　肖漾智能导盲眼镜的代码剩下两个板块，日日埋头苦干，来得早，走得晚，每天都是最后一个下班。 　　别人全都走了，他还在公司加班，看得出真的很拼。 　　很快，肖漾把所有代码写完，并且把许沐柏负责的部分进行整合，整体检查过一遍。 　　为了不被彭晖看出异常，他仍旧装作很忙的样子，等其余人走了之后才下班。 　　一转眼，到了周五。 　　肖漾撑到晚上八点才下班，等电梯时，收到了章恒的消息。 　　【章恒：虎子想吃火锅，明儿咱们去中央大街吃火锅。】 　　【章恒：位置。】 　　【章恒：位置发给你了，晚上六点，不见不散哈，记得带上你对象。】 　　肖漾深吸口气，他不提醒，还真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自暴自弃把手机丢进口袋，想着明天当面跟他们坦白算了，丢脸就丢脸吧。 　　“肖工最近这么拼，每天都是最后一个下班。”张睿正好下班，提着公文包站到他旁边，“还在愁智能导盲眼镜的事吗？” 　　“不是。”肖漾摇摇头，几秒钟后，突然转过身，眼睛发亮，“张秘，我请你吃饭怎么样？谢谢你帮忙找到监控。” 　　还是试一下吧，万一能让张秘帮个小忙，就不用为这个问题烦恼了。 　　张睿摆摆手，客气拒绝：“这是我该做的，不用放在心上。” 　　“那哪行呢，我不是这种不懂知恩图报的人。”肖漾极力邀请，热情得有些不正常，“我请你吃火锅怎么样？” 　　电梯到达，两人先后进去，肖漾变着花儿说服张睿。 　　可惜，无论他说什么，张睿一一拒绝，就是不答应。肖漾不得已，只能跟他实话实说，请他帮忙。 　　“你不要误会，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纯粹是在朋友面前逞能，不想丢这个脸，所以请你帮忙冒充一下。” 　　说着说着，肖漾现在就开始觉得丢脸了。 　　不但在朋友面前逞能下不来台，还被迫找老板的秘书帮忙冒充自己的对象，这种事情到底是怎么干出来的。 　　幸亏张秘没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否则肖漾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 　　“叮”，电梯到达一楼，他们朝公司大门走去。 　　张睿还想拒绝，突然脑筋一转，“我觉得，你找我帮忙不如找老板。” 　　“你看，老板比我高、比我帅、比我有钱，你带他去不是更有面子吗？” 　　“叮”，前面的电梯也正好到达一楼。 　　肖漾瞪大眼睛，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张秘，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找老板冒充我对象，我怕是不想见到明天的太阳嘞。” 　　他反应简直太正常太清白了，提到老板也没有丝毫粉红泡泡，张睿一瞬间意识到，他难道对老板没那个意思？ 　　旁边的电梯门打开，顾澈从里面走出来，扭头望向他们。 　　肖漾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皮笑肉不笑，“哈哈，老板，好巧。” 　　不是吧，人怎么能背到这个地步，每次背后说老板都被他撞见。 　　顾澈冰冷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直觉肖漾怪怪的，薄唇轻启，“你们在说什么？” 　　“在说肖工……” 　　“没说什么！” 　　张睿刚开口，被肖漾急急忙忙堵住话头，并且眼神制止。 　　这反应，越来越怪。顾澈下巴微抬，释放些许寒气，“张睿，你说。” 　　张睿张张嘴，指指肖漾，“他不让我说。” 　　肖漾尴尬笑笑，想敷衍过去，“老板，我们真的没说什么，就是一点小小的私事，不足挂齿。” 　　“真的。” 第20章 　　看他那表情，明显不可信，顾澈再次望向张睿，眼神压迫。 　　肖漾也望向张睿，目光祈求。 　　张睿左瞧瞧，右瞧瞧，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干脆脚底抹油跑了，“你自己跟老板说吧。” 　　肖漾倒是也想跑，一抬头，老板直直盯着他，不像是会放过他的样子。 　　他呼出口气，选择投降，“好吧，但你得保证，听完之后不许笑话我。” 　　顾澈没什么表情，转身朝公司门口走，“嗯。” 　　按理说，他对别人的私事从不好奇，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想刨根问底。 　　肖漾追上他，用最简短的语言表述事情经过：“上次我去买盆栽的时候，碰到我发小……” 　　“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解释，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刚刚我拜托张秘帮忙冒充一下我对象，结果他竟然开玩笑让我找你帮忙，你说他是不是胆大包天？” 　　“话虽如此，盆栽是送给老板的，按理说这事你确实也有几份责任。” 　　肖漾话赶话，一下就说出口，连忙挽回：“不是不是，我开玩笑呢，这不关老板的事，都是我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 　　两人走出公司门口，顾澈停下脚步，望向路上来往车辆。 　　“事情就这样，说完了。”肖漾转向左边，跟顾澈挥挥手准备回家，“老板再见。” 　　顾澈扭头望着他，微微皱着眉，思绪万千。霓虹灯落在他镜片上，反射出灿烂光芒。 　　他每次都这样，自己把自己哄好，一次次试探，又一次次收回。 　　一步、两步、三步……眼看人离自己越来越远，顾澈终究开了口：“你打算怎么办？” 　　轻飘飘的语气，肖漾没听清楚。他转过身，往回走几步，“老板说什么？” 　　顾澈把手揣进裤兜里，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说，你明天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老老实实坦白呗。”肖漾两手一摊，破罐子破摔，“他们笑话就笑话，总不能真让老板陪我去吧，成何体统。” 　　也就开开玩笑而已，他哪有那胆子。 　　顾澈看他好一会儿，掏出手机查了查日程，清清嗓子，“我明天没有安排，帮你个忙也可以。” 　　话刚说出口，他就觉得有些冲动，略带紧张望过去。 　　肖漾眨眨眼，大脑艰难处理着听到的声音，“奇怪，我耳朵坏了吗？” 　　他抬起手，认真掏了掏耳朵。 　　太玄幻了，好像听到老板主动说要帮他，肯定是幻觉，绝对是幻觉。就算老板是好人，怎么能可能好到这地步？太玄幻了。 　　“不需要？那算了。”顾澈冷下脸，转身迈步去路边打车。 　　“哎哎哎，不是……”肖漾连忙追上去，一把抓住他手臂，“听清了听清了，这不是不敢相信嘛。” 　　“我上辈子积了多少德呀，这辈子才遇到这么好的老板。” 　　肖漾嘻嘻笑着，掏出手机发消息，“那就先谢谢老板啦，我把位置发给你，明天六点见。” 　　手机铃声响起，有人给顾澈打电话，他一边接通一边抬手打车，“来了。” 　　出租车准确停在他们面前，等肖漾找到饭店位置转发过去的时候，顾澈已经坐到车上。 　　他急匆匆把手举到头上，比了个大大的爱心，“谢谢老板，爱你呦老板，再见老板。” 　　顾澈瞧他一眼，迅速收回视线，“去白悦居。” 　　师傅踩下油门，带着顾澈消失在肖漾面前。 　　开出去几十米后，顾澈把手覆在心脏位置，暗自深呼吸平复情绪。 　　“太好了！”肖漾握拳庆祝，欢欢喜喜回到家。 　　他今天实在开心得太过明显，进家门的时候在哼歌，洗碗的时候哼歌，洗澡的时候也哼歌，搞得许沐柏好奇不已。 　　终于，等肖漾从厕所出来的时候，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发生什么好事儿了，你这么高兴。” 　　“你绝对猜不到，”肖漾神秘兮兮凑过去，满脸笑意，“我明天，要带谁去见我发小。” 　　瞧他那得意的样子，许沐柏略一思索，试探道：“老板？” 　　肖漾震惊瞪大双眼，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正常人会猜老板吗？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许沐柏意味深长笑笑，“对别人来说不可能，但对你来说，情理之中。” 　　“为什么？”肖漾不明所以，虚心求教，“难道我跟别人还有什么不同？” 　　许沐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接了两杯温水，递了杯给他，“老板喜欢你啊，你看不出来吗？” 　　“什么呀……”肖漾咕嘟咕嘟喝下去半杯水，明白过来，“也是，我这种勤劳出色又忠心的员工，哪个老板不喜欢。” 　　“呃……”许沐柏一时无言，最终闭上嘴，没戳破什么。 　　肖漾兴冲冲跟他取经，明天带老板去见朋友需要注意什么，要怎么做才能像正常情侣一样，不会被看出破绽。 　　许沐柏提了几点建议，他认认真真记下，然后跑回房间，噼里啪啦给顾澈发消息。 　　【XYZ：老板，你明天记得不要穿西装，穿休闲一点，要不然跟我画风不一样。】 　　【XYZ：还有，拜托你别老冷着个脸，亲和一点，万一人家误会你看不起人。】 　　【XYZ：稳妥起见，咱们四点见吧，先去逛逛，熟悉熟悉。】 　　…… 　　瞧他郑重其事那样，跟和心上人约会有什么差别。 　　许沐柏摇摇头，看破不说破。 　　与此同时，白悦居包厢，顾澈和邢路正在吃饭。 　　顾澈手机一直响，消息一条接一条跳出来，屏幕熄了又亮，亮了又熄。 　　邢路遥遥瞥上一眼，玩笑道：“啧啧啧，哪个追求者这么热情，契而不舍，精神可嘉呀。”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捂热咱们顾大冰块儿的心喽。” 　　他爱开玩笑，顾澈懒得搭理，拿起手机解锁。 　　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肖漾发过来的消息，提醒他这，提醒他那，生怕他搞砸了明天的逢场作戏，看得顾澈不自觉勾唇。 　　他点开键盘，敲击回复。 　　顾澈一向成熟稳重，像这样回个消息都不自觉嘴角带笑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邢路“唰”的从隔壁扑过来，想看看他在跟谁聊天，屏幕却被顾澈锁掉，什么也没瞧见。 　　“你不对劲，”他伸出手，对顾澈指指点点，“你这一脸春心荡漾的，不会是动凡心了吧？何方神圣啊，竟然能拿下你。” 　　“说说呗，不是，带来给哥儿几个见见呗，别藏着掖着。” 　　顾澈摇头抿了口酒，不愿多说，“以后吧。” 　　“以……咳……” 　　明明没喝酒，邢路却像是平白被噎着了，咳嗽好半天，抄起手机，在朋友群里疯狂嚎叫。 　　【邢路：兄弟们，不得了。】 　　【邢路：千年寒冰动凡心了。】 　　【邢路：哎哟我去，给他荡漾的，都不像他了。】 　　…… 　　接连好几条消息跳出来，他唠得正开心的时候，看到个头像，面色聚变。 　　【代雅：你是说，顾澈谈恋爱了？】 　　群里瞬间鸦雀无声，再没人敢说半个字。 　　“卧槽，我忘了代雅也在群里。”邢路扭头望向一旁，“完了，你谈恋爱了，她不得伤心死。” 　　听到熟悉的名字，顾澈眸中寒气一闪而逝，放下酒杯。 　　手机屏幕亮起，肖漾又发过来消息。 　　刚才他那略显冷漠的一个“嗯”似乎突然唤回肖漾神智，他发过来好几个跪地求饶的表情包。 　　【肖漾：对不起老板，我一时得意忘形了，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吧。】 　　【肖漾：失忆喷雾.jpg】 　　顾澈压抑着嘴角，动动手指打字。 　　【顾：四点开车接你。】 　　眼看人家甜甜蜜蜜，邢路也不好再提代雅的事情，省的顾澈不高兴。 　　感情这回事，哪有什么先来后到，什么都比不过人家喜欢。就算暗恋明恋人家十几年，在对的人面前，什么都不是。 　　邢路叹口气，闷下杯中清酒。 　　漫长的夜晚，人心躁动，有人一夜好眠，有人彻夜难眠。 　　日升月落，新的一天很快到来。 　　肖漾早早起床，翻箱倒柜，精心搭配了一套衣服，还特地抓了个头发，整个人清爽帅气。 　　做完一切准备之后，他抱着手机，坐在沙发上等老板的消息。 　　许沐柏看看时间，才上午十一点，溜进厨房跟余谦咬耳朵。 　　“看他急的，恨不得现在就出门。” 　　“你管他呢。” 　　“你猜他俩多久能在一起？君有情，郎有意，一个月差不多吧？” 　　“赌什么？” 　　“这有什么好赌的。” 　　“一个月内，他们没在一起，你上。” 　　许沐柏举起拳头，一拳捶在他肩膀上。 　　“许沐柏！”肖漾朝他们房间大声喊：“好无聊哇，来打游戏。” 　　许沐柏被吓得一抖，慢吞吞走出厨房。 　　打游戏，吃午饭，看剧，肖漾好不容易熬到三点半。 　　三点五十，顾澈发消息来，在楼下等他。肖漾猛然从沙发上起身，飞快蹿出门。 　　他穿了个白色卫衣，加卡其色大衣，牛仔裤、运动鞋，一下楼，发现顾澈正好也穿着黑色大衣，靠在车边等他。 　　肖漾蹦蹦跳跳过去，笑道：“好巧，我也穿的大衣，咱俩今天还挺配。” 第21章 　　顾澈今天没有穿西装，也没有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平易近人很多。他顺手拉开车门，“上车。” 　　肖漾弯腰坐进副驾，自觉系上安全带，左右打量。 　　老板亲自开车，他坐副驾驶，还要去跟章恒他们一起吃饭，这感觉太奇妙了。 　　顾澈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现在去哪儿？” 　　“先去附近到处逛逛吧。”肖漾打了个哈欠，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老板，我昨晚特地记了点东西，念给你听听，以防万一他们问你。” 　　顾澈看看后视镜，转动方向盘。 　　肖漾扭头瞧他，确定老板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样子，才开始念。 　　“我现在23岁，生日是十月八号，身高一米七五，喜欢的颜色是……” 　　“我平常没什么别的兴趣爱好，就打打游戏、看看动漫、吃点小零食什么的。” 　　“不吃芹菜和苦瓜……” 　　…… 　　顾澈单手把着方向盘，视线几乎一直在前面和后视镜上，表情平淡毫无变化，肖漾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认真听。 　　二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中央大街。 　　中央大街是首都标志性商业中心之一，各色店铺琳琅满目，无论何时都是人山人海。 　　肖漾和顾澈肩并肩，在大街上随意逛着，除了容貌比较出众，看上去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路过一个动漫快闪店，肖漾眼睛一亮，“老板，这边。” 　　货架上摆满各种动漫角色的周边玩偶、卡片、手办，令人眼花缭乱。 　　肖漾指着自己喜欢的角色，兴冲冲给顾澈介绍。 　　顾澈原本听得认真，突然停下脚步，“肖漾。” 　　“嗯？”肖漾回过头来，好奇望着他，“怎么了老板？” 　　老板，老板，老板，句句话不离老板。顾澈听着不妥，侧过脸来提醒他：“叫我的名字。” 　　肖漾张张口，根本叫不出来，尴尬抿着嘴。 　　拜托，谁敢直接叫老板的名字啊。 　　“我不敢。”肖漾心虚移开视线，不敢跟顾澈对视。 　　顾澈无奈轻笑，扶了扶眼镜，“你自己说，谁会管对象叫老板？照你这样，能不穿帮？” 　　这话很有道理，肖漾一时语塞。然而他酝酿老半天，就是开不了这个口，愁得小脸都皱成一团。 　　顾澈看到个东西，伸手去拿，结果他往前一步，肖漾就往后退一步。顾澈微眯双眸，再往前一步，肖漾又退一步，直到后背险些抵在货架上，才停下来。 　　他好气又好笑：“叫个名字，至于怕成这样？” 　　肖漾紧张得心跳砰砰作响，唾液咽了一口又一口，就是叫不出来。 　　对峙几秒之后，顾澈败下阵来，转过身去。 　　“别走……”肖漾连忙伸手抓住他袖子，深呼吸好几次，艰难憋出声音，“顾澈。” 　　顾澈回过头，像是没听见，“什么？” 　　肖漾整张脸憋得通红，耳朵发烫，赌气似的提高音量，“顾澈。” 　　就算他们现在一起逛街，甚至相比普通的老板和员工关系已经亲近很多，但肖漾还是很难克服心理障碍。 　　他看上去真的很紧张，顾澈拉开些许距离，没再逼他。 　　气氛变得有些难以形容，肖漾转了两圈，紧张缓解之后，选了个可爱的捏捏，拿到前台结账。 　　收银员帮忙包装好，“您好，一共88元，这边扫码。” 　　肖漾掏手机的功夫，顾澈已经打开付款码递过去，直接付了钱。 　　“老……麻烦你帮忙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能让你帮我付钱呢。”肖漾叫了一半，另一半及时咽下去，结果还是忍不住问：“老板，你可是老板，我直接叫你名字你不会觉得冒犯吗？” 　　“只是个称呼而已，为什么会觉得冒犯？”顾澈收回手机，转身走出快闪店。 　　肖漾欲言又止，追上前去，匆匆把钱转他，“我把钱转给你。” 　　“别转，不收。”顾澈把手插进大衣口袋，左右望望，走向咖啡店。 　　“为什么？” 　　“你送我吗？” 　　“为什么送我？” 　　肖漾小嘴巴啪嗒啪嗒问出一连串问题，跟着顾澈进了咖啡店。 　　顾澈懒得回答，敲敲柜台，“喝什么？” 　　“卡布奇诺。”肖漾规规矩矩跟在他后面。 　　咖啡很快做好，依然是顾澈付钱。他端着咖啡，找了个视野不错的位置坐下，朝肖漾招招手。 　　肖漾不明所以，坐到他旁边，“干嘛？” 　　“自己看，”顾澈朝外面抬抬下巴，喝了口咖啡，“看看别人怎么谈恋爱的。” 　　从这个角度望出去，能看到他们刚才逛过的快闪店，周边的商场，远处的音乐喷泉，以及密密麻麻走来走去的行人。 　　肖漾捧着咖啡，跟着望出去，认真观察。 　　热恋中的小情侣手牵着手，一路说说笑笑，穿梭于各个商店。到了收银台，女生把挑选好的东西递给收银员，男生自然而然举起手机付款。 　　这一切发生得无比自然，他们行为举止可以贴的很近，可以喝同一杯奶茶，可以吃同一串糖葫芦，可以不分你我。 　　看着看着，肖漾突然想起许沐柏和余谦来。 　　他们已经谈了好几年，余谦管许沐柏叫小宝儿，许沐柏管余谦叫哥。平日虽然没有章恒和他女朋友那么黏黏糊糊，但余谦总事无巨细照顾着许沐柏，许沐柏也习以为常。 　　当初他隐约察觉到的那种十分和谐、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氛围，就是小情侣之间长时间培养出来的亲密默契。 　　有了对比，肖漾这才明白过来，他心里根本没把老板当对象，所以摆脱不了身份限制，不敢叫他的名字，也不好意思让他付钱。 　　“哇！”他突然朝顾澈竖起大拇指，忠心夸赞：“老板你好厉害，一下子就代入角色了，经验丰富啊。” 　　“不对，你说的有道理，我不能叫你老板。” 　　肖漾清清嗓子，认真酝酿一番，一本正经叫他的名字，“顾澈。” 　　顾澈转头看他，直觉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解释道：“我没谈过。” 　　“没谈过？”肖漾有些意外，感叹道：“那你真是天赋异禀。” 　　明明是夸奖，顾澈却根本开心不起来，总觉着哪里怪怪的。 　　“你不要这么严肃嘛。”肖漾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瞬间熄火，看了眼时间，“快五点了，必须想想办法。” 　　叫个名字就烫嘴，那哪儿行。 　　思来想去，他眼睛一亮，“你会打游戏吗？咱们一起玩两把游戏。” 　　顾澈掏出手机，默默打开游戏。 　　他平时看上去不像爱打游戏的人，谁料意外的擅长，操作行云流水，带飞全局。 　　肖漾看他的眼神逐渐崇拜，连连惊呼“厉害了我的哥”。 　　临近六点，他关掉游戏，去上洗手间。 　　顾澈独自坐在椅子上，望着外面出神。 　　不对劲，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难道他故意装作什么都不懂，甚至这个饭局，也可能是他故意找朋友设的局？ 　　看不出来，表面乖巧，竟然还是个恋爱高手。 　　顾澈深吸口气，稳住心神。 　　手机来电铃声响起，他伸手接通，“喂。” 　　“声音怎么不对，你是谁？” 　　“这不是肖漾的手机吗，肖漾呢？” 　　顾澈看了眼来电显示，这才发现接错了电话，解释道：“他去洗手间了。” 　　他去洗手间了…… 　　章恒立刻反应过来，电话另一头是谁，语气硬邦邦的，“我们到了，你让他赶紧过来。” 　　电话直接被挂断，甚至没等顾澈回应，显得有些傲慢无礼。 　　对方明明知道，电话这头就是肖漾今天要带去介绍给他们的对象，竟然说“你让他赶紧过来”，而不是“你们赶紧过来”。 　　顾澈放下手机，琢磨着其中深意。 　　肖漾很快回来，看到章恒和姚虎的消息，赶紧带着顾澈过去。 　　进门时候，他特地压着声交代：“你不要紧张，他们问什么我来答，你负责吃就行。” 　　顾澈上下扫他一眼，开了个玩笑：“我感觉你比较紧张。” 　　“我紧张吗？我哪里紧张？”肖漾故意虚张声势，很快又垮下脸，“好吧我确实有点紧张，毕竟咱们不是真的，要是露馅儿，那多尴尬呀。” 　　“漾仔，这里。” 　　姚虎高高举起手，还挤眉弄眼吹了个口哨。 　　肖漾看见他们，带着顾澈过去。 　　方桌靠近窗户，章恒带着女朋友坐左边，姚虎坐右边，对面凳子上放着杂物。 　　走得近了，肖漾深吸一口气，给双方介绍：“这是姚虎，虎子；这是章恒，和他女朋友。” 　　“这是我老……” 　　肖漾习惯性叫老板，急忙改口，“这是顾澈。” 　　“哎哟～老什么，你说说，老什么？”姚虎满脸揶揄，打趣他：“是不是老公？” 　　肖漾脸“唰”的一下红了个透，“你闭嘴。” 　　顾澈原本站在肖漾右边，对上章恒目光之后，故意绕到左边拉开长凳，隔开二人。 　　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送上菜单和茶水，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 　　肖漾把菜单递给桌上唯一一位女生，“你先点。” 　　想起有事忘了，他捂着嘴凑过去问顾澈：“忘了问你能不能吃辣，你要不行就点鸳鸯锅。” 第22章 　　顾澈微微点头，察觉旁边视线，心念一转，突然说：“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你……”肖漾震惊瞪大双眼，又不得不压着声音，怕被人听见，“你干嘛呀，我们本来说好AA的。” 　　顾澈扭过头，故意凑到他耳朵边，像他一样小声说话，“你别管。” 　　果不其然，他再回过头来，那个叫章恒的人脸越来越臭，看他的目光越来越刺。 　　一瞬间，顾澈心领神会，微微弯起嘴角。 　　有人请客，姚虎连连拍手，赞叹不已，“大气。” 　　“不错呀你，上哪儿找的对象，又高又帅又有钱，看不出来呀漾仔，这么有本事。” 　　他挪动胖胖的身躯，笑嘻嘻问：“你俩怎么认识的？谁追的谁？快老实交代。” 　　这么多年，大家从来没看出肖漾竟然喜欢男生，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没人表现出丝毫惊讶，反倒是他俩的八卦更值得好奇。 　　“你这人，咋这么八卦呢。”肖漾红着个脸，脑子迅速转动，开始厚着脸皮胡说八道。 　　“我们工作认识的，我对他一见钟情，穷追不舍，死缠烂打，他顶不住我猛烈的攻势，就答应了。” 　　章恒女朋友点好菜，把菜单递向右边，悄悄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顾澈接过菜单，顺手放到肖漾面前。肖漾勾勾画画，时不时问他吃不吃这，吃不吃那。 　　一切的一切，章恒都看在眼里，只觉刺眼的很。 　　听说是他追的顾澈，章恒一声冷哼，“这么卑微？那你在家岂不是毫无地位？” 　　“怎么可能，家里都是我说了算。”肖漾直接反驳，挺起胸膛，“我说往东，他绝不往西。” 　　“咦，真的假的。” 　　“当然了，我骗你们干嘛。” 　　…… 　　不论他们问什么，肖漾都第一时间回答，甚至渐入佳境，发挥得越来越好。 　　表面上，他应对自如，像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背地里悄悄拿起手机给顾澈发消息。 　　【XYZ：下跪.jpg】 　　【XYZ：我都是乱说的，老板千万千万不要当真。】 　　很快，服务员把菜端上来。 　　红艳艳的火锅汤底烧得上下翻滚，菜陆陆续续下到锅里，热气蒸腾。 　　姚虎叫来几瓶酒，一人前面放两瓶，“说起来，咱们好久没见了，今天必须喝两杯。” 　　肖漾帮顾澈挡开，“他不喝，开车了。” 　　“那你帮他喝咯。”姚虎转手就把四瓶全都放在他面前。 　　“行不行啊，不就两瓶而已，大不了叫代驾嘛。”章恒重新把酒拿回来，重重放在顾澈面前，暗暗挑衅：“对不对？” 　　顾澈没搭话，直接伸出手，把肖漾面前那两瓶也一起拿过来，引得姚虎大声赞叹。 　　“有种。” 　　看这样子，明显他俩要灌酒，肖漾一下子慌了，伸出手去夺酒瓶，“别别别，我不会开车，你喝醉了我扶不动你。” 　　“没事，我酒量很好。”顾澈平静陈述事实，淡淡瞥了章恒一眼。 　　一丝丝火药味儿弥漫开来，除了两个当事人，其他人毫无所觉。 　　肖漾阻止不了，只能不停给顾澈夹菜，让他垫垫肚子。 　　一转眼，桌上所有酒瓶都空了。 　　章恒今天好像格外上头，面红耳赤叫服务员直接拎一整件过来。他们找各种理由给顾澈敬酒，一杯接着一杯。顾澈也不拒绝，全都照单全收。 　　肖漾劝了又劝，根本劝不住，火气逐渐变大，生怕把顾澈给灌坏了。他伸出手，直接把顾澈面前的酒瓶和酒杯拿走，“差不多得了。” 　　看他脸色难看，姚虎也不敢再劝，跟着打哈哈，“行行行，反正我也喝不下了。” 　　“行什么行。”章恒弯腰从篮子里又拿出两瓶，放在顾澈面前，“是男人今天就不醉不休。” 　　激将法激没激到顾澈不好说，反正是激到肖漾了。 　　他气冲冲站起来，压不住满脑子怒火，“我说差不多得了，你听不见吗？” 　　“你非逼我带他来，就是为了灌他酒是吗？我没你这种朋友。” 　　肖漾伸手把顾澈拉起来，转身往外走，“今天我请客，以后不必再聚了。” 　　他一路拉着顾澈到收银台，算账付钱。 　　姚虎匆忙追过来，挤着个脸，“哎哟生什么气呀，这不帮你看看他酒品嘛。不至于吧，为了对象跟兄弟翻脸？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从小一起长大，还比不过你刚谈的对象重要？” 　　肖漾完全冷静不下来，火气很重，“如果今天是你带对象来吃饭，我这样子灌他，你开心吗？” 　　“你们要真当我是朋友，就不可能这么对他。” 　　从小到大，肖漾都是没心没肺脾气最好那个，姚虎从来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一时尴尬得说不出话。 　　窗边，章恒一直紧紧盯着收银台，看着肖漾他们离开。不经意间对上顾澈浅藏笑意的眸子，气得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声音吓他女朋友一跳。 　　结合今晚种种反常，她终于回过味来，“啪”地放下筷子，“你是不是喜欢肖漾？你既然喜欢他，为什么还要跟别人谈恋爱。” 　　“分手吧，恶心死了。” 　　她拿起自己的包，头也不回离开。 　　“哎？这又怎么了？”姚虎不明所以，为什么肖漾走了，章恒的女朋友也走了。 　　他坐回自己的位子，也没心思再吃，埋怨道：“我早说了这样不好，你非要灌人家，这下好了吧，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章恒不说话，抄起瓶子对着嘴猛灌，看得姚虎傻眼。 　　走出火锅店，外面温度低很多，一阵冷风袭来，顾澈整个人清醒不少，拿出手机叫代驾。 　　“对不起，早知道他们会这样，我就不该麻烦你来。”肖漾扶着他手臂，慢慢往停车场走，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你还好吗？头晕吗？” 　　顾澈摇摇头，面色如常，“还好。” 　　肖漾扭头仔细看他好几眼，还是放不下心，不敢松开手。他想了想，再次认真道歉：“又麻烦你帮忙，又没挡住他们灌你酒，我真的太对不起你了。” 　　“作为赔罪，等哪天你有空的时候，我再单独请你吃饭吧。” 　　顾澈“嗯”了一声算作回答，一个字都没再多说。 　　去停车场有一段路，等他们找到车的时候，代驾正好也到了。 　　按照路线，代驾原本应该先把肖漾送回家，然后才把车开回顾澈家里。 　　肖漾不放心，无论如何坚持把顾澈送回家，看他平安无事躺在床上，这才打车回家。 　　他开开心心出门，丧着脸回来，一看就不对劲。 　　许沐柏虽然瞧见了，但不敢多问。 　　桌上的一幕幕不停在肖漾脑海里翻涌不息，章恒对顾澈的态度不像对待发小的对象，反倒像跟他有仇一样。 　　老板愿意纡尊降贵大发慈悲帮他的忙，肖漾真的非常感激，结果竟然让人家被灌这么多酒，他简直愧疚得睡不着。 　　翻来覆去，肖漾爬起来用手机买了解酒药，送到顾澈家里，然后盯着时间给他打电话。 　　第一个，无人接听；第二个、第三个，还是无人接听；肖漾心里一下就慌了，不顾已经半夜十二点，立刻掀开被子，穿好衣服出门。 　　电梯里，他一边用手机打车，一边持续不停给顾澈打电话，脑子里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或许老板已经睡着了没听见，但是万一，万一他出什么事了……那可是Phantom的老板，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他怎么负得起这个责。 　　打车软件暂时没有司机接单，肖漾跑到路边找出租车，一边继续打顾澈的电话。 　　一遍又一遍忙音，像把烈火炙烤着他，急得他满头大汗。 　　“喂。” 　　电话终于接通，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肖漾猛地松了口气，急急问道：“你怎么样？解酒药拿到了吗？” 　　“拿到了，吃了。”顾澈放下水杯，躺回床上闭着眼睛，脑子里天旋地转。 　　“那就好，那就好。”肖漾一阵后怕，眼眶莫名其妙滚出两行泪，哽咽着道歉：“对不起，都怪我死要面子，要不然，要不然你也不会……” 　　他声音听着不对劲，顾澈心里一揪，坐起身来，打起精神安慰：“你别哭，我真的没事。” 　　顾澈酒量早就锻炼出来，如今只不过有些头晕而已，听到对面带着哭腔，更加清醒许多。 　　肖漾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手忙脚乱抹着泪，“我哪哭了，我没哭。” 　　“老板没事就好，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再见。” 　　他挂断电话，望着空荡荡的大街发呆，脑子一片乱麻。 　　夜色已深，寒气重，除了孤零零和路灯和偶尔路过的车辆，很少有人在外面闲逛。 　　肖漾渐渐冷静下来，后知后觉发现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太过荒唐，他的状态也很反常。 　　按理说，早在昨天老板主动提出帮他的时候，就该直接拒绝，那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最怪异的是，看到章恒和姚虎故意灌顾澈喝酒，他竟然很生气，仿佛还有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肖漾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直到周一上班，他还是没想明白，而且更可怕的是，他不敢面对老板了。 第23章 　　明明是极其寻常的例行会议，肖漾却莫名其妙有几分紧张，尤其是不小心跟顾澈对上视线的时候，十分心虚。 　　肖漾怀疑自己哪根筋搭错了，怎么一看到老板就心跳加速，紧张的不行。 　　“这周国外有个人工智能代表大会，给我们发了封邀请函。”顾澈朝会议室扫上一圈儿，挑着人选，“钟骏和徐思扬带两个人去一趟。” 　　余光瞥见肖漾埋着脑袋，他屈指敲敲桌面，“肖漾，智能导盲眼镜写好了吗？马上要样机实验，有没有问题？” 　　“嗯？”肖漾惊慌抬头，目光闪躲，“差、差不多，写、写好了。” 　　回答完，他再次低下头，在心里吐槽自己。 　　死嘴，结巴个什么！ 　　顾澈点点头，望向江妮可和孟悦，“这个项目关注度很高，你们都认真点儿。” 　　“好。” 　　江妮可和孟悦纷纷点头，认真记下。 　　会议快结束的时候，张睿接到电话，面色聚变，立刻附耳跟顾澈传达。 　　听着听着，顾澈脸上浮现怒气，站起身来，“散会。” 　　他转过身，快步离开，“让公关部立刻处理，控制舆论。还有，把那两个蠢货叫上来。” 　　大家目送老板走出办公室，这才纷纷起身，回自己工位。 　　肖漾把自己摔进椅子里，滑去旁边跟许沐柏感叹：“我跟你说，我好像有什么毛病，今天一对上老板眼睛就心慌，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这很正常啊。”许沐柏也压着声，还带着几分调侃笑意：“因为你喜欢……” 　　“漾仔。” 　　突然有人叫肖漾的名字，打断了他的话。 　　江妮可带着孟悦过来，围在他们工位旁边，“程序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写完，如果来不及的话，我先试试能不能跟协会那边争取些时间。” 　　肖漾回过头，伸长脖子朝另外一个方向望过去，“差不多，等彭晖那几个板块拿过来就行了。” 　　江妮可懒得过去，直接大声问：“彭晖，你代码写完了吗？” 　　听见声音，彭晖弯腰在电脑上一番操作，把自己负责的部分打包发送给肖漾，“发过来了。” 　　肖漾瞥一眼电脑，“稍等，我整理检查一下。”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之内能完成，不会耽误上机。” 　　“那就好，辛苦了。”江妮可和孟悦先后离开。 　　肖漾一脸认真，打开彭晖发过来的文件。 　　智能导盲眼镜的代码他上周就已经全部写完，并且跟许沐柏负责的板块完成了整合，只差最后在电脑上运行调试。 　　肖漾只扫了一眼，就把彭晖的文件放到一旁，开始运行自己和许沐柏写的程序，并进行指令测试。 　　他瞬间进入工作状态，将其他东西隔绝在外，刚才的话题不了了之。 　　几分钟后，19层电梯响起，销售一部部长和副部长先后出来。他们一个满脸笑意，一个垮着脸，陆续进去总裁办公室。 　　玻璃墙另一边的百叶窗被拉下来，挡住视线，令外面的人更加好奇。 　　顾澈冷脸坐在沙发上，正用平板翻看着今早刚爆出来关于Phantom的负面新闻，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怒气。 　　“如果你的脑子管不住下半身的话，要么把脑袋摘了，要么……”他眼神锐利，带着几分厌恶扫过王宏道身体某个部位。 　　王宏道膝盖一软，身体不受控制跪倒在地，连连求饶：“老板，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我不该一时糊涂，让公司陷入丑闻。” 　　“但这不怪我，都是那贱人勾引我的。” 　　王宏道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迅速找理由为自己开脱：“能拍到这种隐私照片的肯定是公司的人，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老板，这是个圈套啊，是有人故意害我啊老板。” 　　想着想着，他突然站起来，一把揪住旁边胡祥的衣领子，厉声逼问：“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神经病。”胡祥嫌弃得很，用力把他推开。 　　多亏公关部发现及时，热搜刚爬上去就被撤掉，传播范围不算特别大。即便如此，这事爆发的时间点不对，顾澈格外光火。 　　他把平板放在茶几上，望向对面二人，“不想干就别干了，自己去人事部办离职。” 　　“想干，想干。”王宏道一直求饶，“老板，给我个机会吧老板，我真的知道错了……” 　　胡祥嘴角浮上几分得意笑容，把王宏道赶走了，部长的位子肯定就是他的。 　　顾澈站起身，望向旁边张睿，“通知人事部，销售一部暂时交给二部部长负责，直到招到合适的人来。” 　　这个安排完全在胡祥意料之外，他不解询问：“老板，明明有我在，为什么要把一部交给二部负责？” 　　“你在？”顾澈弯腰拿起平板，点出某个报告，反手摆在他面前，“难道他跟女员工偷情的照片会无缘无故出现在网上，你以为我查不到谁干的？” 　　“堂堂销售一部，部长在办公室跟女员工偷情苟且；副部长为了一己私利买通营销号曝光，置公司形象于不顾……” 　　这种损人利己的玩意儿，谁敢用。 　　顾澈坐在沙发上，摘下眼镜捏捏眉心，“滚出去。” 　　谁不知道，一旦铁证如山，老板从不心慈手软，哭天喊地求饶根本没用。 　　胡祥不服，但没有为自己辩驳，铁青着脸离开办公室。 　　王宏道见他走了，也没心思再求饶，快步追出去。 　　总裁办公室的门刚关上，他追上胡祥，抓住肩膀狠狠一拳头砸过去。 　　“你个卑鄙小人，让你设计害我，没想到吧，你也别想好。” 　　两人扭打在一起，撞在旁边工位上，一组的人赶紧去劝架。 　　听见动静，张睿推门出去，及时打电话叫安保上来把人弄走。 　　哄哄闹闹十几分钟，好不容易才把肇事者带走，19楼重归平静。 　　肖漾远远望上一眼，全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仍旧继续认真盯着电脑屏幕。 　　许沐柏悄悄给他分享八卦：“听说销售一部的部长在办公室跟女员工做，被人拍下来发到了网上，看样子被老板开除了。” 　　“还有这种事情？”肖漾惊讶不已，瞥了办公室一眼。 　　许沐柏点点头，“他们说老板最讨厌谁在公司乱搞，抓到一个开一个。” 　　肖漾一边听八卦，一边认真盯着电脑。 　　这种事情对公司形象不好就罢了，重点是发生的时机不对。 　　顾澈上周还想着调整一下公司规章制度，正愁没有合适的契机，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又上爆出这种丑闻。 　　禁止办公室恋情尚且如此，如果没有这条规定，岂非更加荒唐。 　　顾澈戴上眼镜，坐回办公椅上，打开人事部传过来的调查问卷分析。 　　虽然美其名曰满意度调查，但鲜少有人敢对公司的规章制度提出正面质疑，那零星几条建议和意见就十分显眼。 　　顾澈点开原件，果不其然在里面发现肖漾的名字，一时心情更加复杂。 　　对方三番五次跟他表明心意，他也该正式明确回应人家，但又不能带头违反公司规定，简直是两难。 　　老板今天火气大，整个19楼气氛都很压抑，大家老老实实呆在工位上，认真工作。 　　时间过得飞快，下午三点，电梯又响了。 　　技术二组组长带着一个人敲响总裁办公室的门，所有人又悄悄望过去。 　　文夏进门之后，一看顾澈那脸，心里瞬间凉了几分，故作轻松的样子，“谁把咱顾老板气成这样，我去拧下他的脑袋。” 　　顾澈抬头瞥他一眼，起身给自己接了杯水，“有事直说。” 　　文夏拉着男生过去，介绍道：“这是小许，我的得力干将。” 　　“我知道，早上发生那事儿你很生气，眼下的确不适合说这种话题。”文夏硬着头皮，帮小许求情：“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王宏道那么不知廉耻，你能不能，把那个禁止办公室恋情的规章制度改改？” 　　“嗯？”顾澈挑挑眉，探寻的目光落在小许身上，“什么意思？” 　　这人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上次跟他一起去参加交流会那个。 　　小许被吓得不敢动弹，求救望向组长。 　　文夏破罐子破摔，直接挑明了说：“你上周交代查办公室恋情的事情，人事部不知怎么的，把小许和他未婚妻抓到了，逼着人家小两口辞职。” 　　“眼看他们下下个月就准备结婚了，这要是因为这事儿把饭碗砸了，人家日子还怎么过嘛。” 　　文夏一边说，一边看顾澈脸色，“小许是个认真工作的好孩子，我也问过他未婚妻的领导，那也是个踏实本分的好女孩儿，人家又没耽误工作，对吧？你觉得呢？” 　　“嗯……”顾澈微微点头，像是在认真考虑这件事儿。 　　眼看他脸色有所缓和，文夏趁热打铁，又劝：“只要不影响工作，不给公司形象抹黑，就随他们去呗，对不对？” 　　“而且小许真的很能干，我真的不能失去他。” 　　…… 　　他一劝再劝，终于，顾澈挥挥手，“回去工作吧，我跟人事部说说。” 　　“谢谢老板！” 　　小许喜出望外，深深鞠了一躬。 　　文夏松了口气，按了按顾澈肩膀，“谢了啊兄弟，回头请你吃饭。” 　　他们离开之后，顾澈立刻给人事部下指令，完善关于禁止办公室恋情的相关规定，同时对其他方面进行了改进。 　　有人及时解决了他的困扰，顾澈心情相当不错。 　　命令刚下达半小时，人事部就把新的公司规章制度制定好，发到所有人邮箱。 　　顾澈刚翻看完，肖漾碰巧发消息过来。 　　【肖漾：老板，智能导盲眼镜的程序我已经跑过一遍了，没有问题。】 　　【肖漾：彭晖写的东西我没用，到时候咱们见机行事】 　　【肖漾：狗头.jpg】 　　顾澈勾起嘴角，发送消息。 　　【顾澈：过来一趟。】 　　他回到办公桌后面，把贴在盆栽上那张便利贴撕下来。 　　很快，肖漾敲门进来。 　　顾澈清清嗓子，一本正经，“你知道，公司禁止办公室恋情吧？” 第24章 　　办公室恋情？ 　　肖漾一时间忘了紧张,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什么？公司有恋情？谁恋谁？” 　　说完之后，他猛然记起许沐柏和余谦正在谈恋爱的事情, 吓得浑身直冒冷汗。 　　不会吧, 难道老板发现什么了, 找他探探口风？那他是坦白交代、帮他们求情比较好, 还是帮忙隐瞒好。 　　除此之外, 肖漾总觉得莫名其妙心虚得很，怎么会有种被人抓个正着的恐慌，简直奇怪。 　　那股若有似无的怪异感又浮上心头，顾澈伸手把盆栽转个方向，指了指上面的爱心, “你，恋我。” 　　“嗯？”肖漾像是没听清楚, 傻愣愣盯着盆栽上那颗爱心, 艰难思考着。 　　老板的意思是, 说自己喜欢他？ 　　顾澈又打开柜子, 拿出那只蓝色小胖猪, 把肚子上的爱心摆在他面前, “你屡次三番跟我表明心意，我也该……” 　　肖漾如遭雷劈, 满脸惊恐, “不不不, 老板你误会了。” 　　忽略心底那几分被戳穿的慌乱，他拼命解释：“这个盆，是花店老板帮忙换的，我真的不知道上面有爱心。” 　　“还有这个小猪, 我也没注意看，真的不是表白的意思，你千万别误会。” 　　顾澈表情缓缓凝滞，整个人一动不动，连语速都慢了不少，“那你上班的时候老是偷看我，对上目光之后又慌忙躲开，也是误会？” 　　肖漾哑口无言，冷汗打湿后背，不敢说话。 　　办公室鸦雀无声，顾澈一直紧紧盯着他，等他回答。 　　纠结好几十秒，肖漾低下头，硬着头皮解释：“那是因为，我怕你发现我在摸鱼……” 　　没想到事情真相竟是这样，顾澈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逐渐变得清晰明朗，面色深沉。 　　他深吸口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还说，爱你呦，也是误会？” 　　肖漾小心翼翼抬头看他一眼，双腿一软，趴在办公桌上，磕头求饶：“对不起老板，我那是表达非常开心和感谢的意思，真的真的不是表白。” 　　“你千万不要误会，你看你又高又帅又有钱，堂堂总裁，我一个小员工，哪敢觊觎你啊对不对。” 　　“我时刻谨记公司规定，循规蹈矩，绝对不会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的，你千万不要开除我。” 　　他暗中观察老板脸色，看他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欲哭无泪，“对不起，老板，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认错求饶了，不是，我再也不哄你了，也不对……” 　　“我保证，再也不做让你误会的事情，也不乱说话了，你千万不要生气。” 　　顾澈望着他出神，整整好几分钟，终于发现，怪异在哪里。 　　肖漾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眼神透彻纯净，没有半分旖旎暧昧的感觉。那所谓的躲闪，原来不过是下属对领导的畏惧而已，一切的一切，都是巧合误会。 　　心脏似乎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顾澈有些喘不过气。他坐回椅子上，摘下眼镜，轻揉鼻梁，“行了，去忙吧。” 　　”谢谢老板。“肖漾如蒙大赦，正要转身离开，想了想，伸手把盆栽和小猪抱起来，“怪我没仔细看，才让老板误会，东西我先拿回去吧。” 　　顾澈放下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肖漾已经抱着盆栽和小猪飞速离开办公室。 　　原来都是误会…… 　　既然是误会，说不定心动什么的也是错觉，或许他需要冷静思考一下。 　　顾澈戴上眼镜，打电话给张睿，“收拾收拾，明天跟我一起去参加人工智能代表大会。” 　　“好的老板。” 　　张睿有些意外，明明早上开会老板已经安排了人，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要自己亲自去。而且，离会议正式开始明明还有两天时间。 　　时间紧迫，他没多问，立刻安排机票和酒店。 　　一组办公隔间，肖漾捧着东西，面如死灰回到工位上。 　　许沐柏瞧瞧他，压着声问：“你怎么了？” 　　肖漾叹气又摇头，拿起手机准备打字，结果看到未读邮件和微信群里其他同事的消息。 　　【人事部：新版员工行为守则已送达，请全体Phantom员工严格遵守。】 　　【附件：Phantom员工行为守则。】 　　【同事A：多谢小许啊，给全公司谋福利了。】 　　【小许：多谢老板不杀之恩.jpg】 　　【同事B：既然已经取消禁止办公室恋情的规定，不如整个联谊会怎么样？】 　　【同事C：我看行，参加的举手。】 　　【同事H：我我我。】 　　【同事Z：我也去。】 　　…… 　　肖漾精神一振，打开新版员工守则，迅速翻阅，然后噼里啪啦给许沐柏发消息。 　　【XYZ：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老板突然允许办公室恋情了？】 　　【XYZ：既然他允许办公室恋情了，为什么要问我？】 　　算算时间，老板叫他进去之前就已经下令修改公司规定了。 　　肖漾不解望向总裁办公室，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或许误会了老板的意思。 　　【许沐柏：有人跟人事部举报二组的小许和他女朋友违反公司规定，人事部要把他俩开除。二组组长带着小许跟老板求情，所以老板就改了这条。】 　　【许沐柏：他问你什么了？】 　　【XYZ：……】 　　【XYZ：说来话长。】 　　肖漾搓了把脸，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老板叫他去原本是要说什么，只直觉自己好像又一不小心闯了什么大祸。 　　开门声响起，顾澈从办公室出来，目不斜视穿过走廊，径直坐电梯下楼。 　　他看上去没什么异常，但肖漾总觉得他心情非常差，从刚才他把误会解释清楚的时候，老板脸就臭得不行。 　　公司人多眼杂，隔墙有耳，肖漾一直憋到回家，才跟许沐柏一吐为快。 　　他把盆栽和小猪摆在茶几上，指着上面的爱心，“老板指着这个爱心，说我喜欢他。” 　　“好家伙，给我吓得呀，浑身冷汗，立刻解释。” 　　“我以为他要兴师问罪开除我，谁知道，我把所有误会都解释清楚之后，老板那个脸黑得跟锅底一样。”肖漾摊开手，很是无奈，“出来之后，我才发现，他下令废除禁止办公室恋情了。” 　　“那你说，他叫我去本来打算说什么？” 　　许沐柏看看盆栽，又看看小猪，又看肖漾，试探道：“既然他误会你喜欢他，以为你在追求他，并且下令允许办公室恋情，然后主动跟你挑破这件事……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这番话对肖漾来说有些复杂，他想了好半天也没想明白，天真地问：“不是小许去求他，他才修改公司规定的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许沐柏张了张嘴，有些无语，“你这反应真不是一般迟钝。” 　　说太隐晦肖漾理解不了，他干脆直白些。 　　“老板修改规定就是因为他想答应你的追求跟你在一起，所以他才会下令调查有没有办公室恋情。他废那么大劲，谁知道你说那是误会，他能开心吗？” 　　“什么？答应我的追求？跟我在一起？”肖漾张大嘴，满脸惊讶，“我没听错吧，为什么呀？” 　　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起许沐柏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喃喃自语道：“对了，你说过，他喜欢我。” 　　原来许沐柏说的喜欢是这个喜欢，不是老板对员工的喜欢。 　　信息过载，肖漾的大脑险些运转不过来，往后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太荒唐了，真的假的，怎么可能，他可是老板，喜欢我什么……” 　　这件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许沐柏没说话，客厅安静得只能听见余谦在厨房洗菜切菜的声音。 　　话说起来，他们还打了个赌来着。 　　为了赢得赌约，许沐柏心思一转，又给肖漾下了一剂猛药。 　　“你没发现吗，不止老板喜欢你，”许沐柏悄悄靠近，丢下一颗重磅炸弹，“其实你也喜欢他。” 　　“哈？怎么可能……”肖漾想也不想直接反驳，甚至觉得有些好笑，“那可是Phantom的总裁也，身家过亿，我哪有那熊心豹子胆。” 　　嘴上这么说，心跳却不受控制，仿佛被人发现什么秘密，心慌得紧。 　　许沐柏意味深长一笑，“反驳这么快，心虚了吧。” 　　他没再多话，去厨房帮余谦一起做饭。 　　客厅只剩肖漾一个人，他躺倒在沙发上，感受着比平时更快的心跳，大脑彻底宕机。 　　老板喜欢他令人震惊，他喜欢老板更加令人震惊。 　　心脏砰砰砰快速跳动，仿佛在认同许沐柏的话；但大脑却疯狂叫嚣着反驳，不可能，怎么可能，那可是老板，是Phantom的总裁，人家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他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根本不可能。 　　肖漾极力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可一旦空闲下来，顾澈就出现在他脑子里，甚至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受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影响，他觉得自己一时半刻没办法面对老板。 　　第二天，肖漾忐忑不安去公司，暗自祈祷今天老板千万不要找他，谁料，顾澈一整天都没出现。 第25章 　　下班时间, 有人问起来，大家才知道老板突然出差去国外参加人工智能会议，要下周才回来。 　　肖漾松了口气的同时, 心底隐约涌起几分失落。 　　明明老板已经安排了钟骏和徐思扬去, 现在突然改变主意亲自前往, 肯定是非常生气, 不想见到他。 　　难受了两天, 肖漾不得不承认，顾澈在他心里有些不一样了。即便如此，还是不敢相信他会喜欢自己，强迫自己不许胡思乱想。 　　智能导盲眼镜样机试运行非常顺利，接下来将招募盲人试用者实地使用, 进行各方面功能测试，做最后调整。 　　肖漾和孟悦每天奔波于公司和盲人协会, 忙得不可开交。 　　产品投入试用之后仍旧有很多细节需要处理, 肖漾亲自跟盲人试用者面对面交流, 听取他们的意见和建议, 对代码进行改进。 　　事情进展异常顺遂, 以至于肖漾暂时把彭晖那茬儿忘在脑后, 全心全意投入工作中，连周末都没有休息。 　　忙碌的时间过得尤其快, 一转眼, 又是周一。 　　到了每周例行会议的时间, 却不见顾澈和张睿身影。钟骏招呼大家打开电脑，进入线上会议室开会。 　　“国外Infinity公司有个项目想跟我们合作，所以邀请老板去他们公司参观，暂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的会议在线上进行。” 　　钟骏迅速解释完，看到屏幕上出现顾澈的身影，“都抓紧点儿，那边时间已经很晚了，别耽误老板休息。” 　　所有人陆续进入线上会议室，戴上耳机。 　　肖漾抓了两把头发，端端正正坐好，悄悄望向电脑屏幕上的人。 　　S国温度较高，顾澈只穿着衬衣，袖口挽到小臂处，喝着咖啡，视线淡淡扫过屏幕。滑过某个位置时微微一顿，又若无其事收回，“钟骏，汇报工作。” 　　即便是视频会议，但来自老板的威压丝毫不减，大家心里不自觉紧张。 　　钟骏把上周各个项目的进度进行简短汇报，然后闭麦听老板指示。 　　顾澈点点头，在一片视频框里搜寻，“Nicole，智能导盲眼镜发布会准备如何？” 　　“一切准备就绪，肖漾已经对程序进行最后调试，第一批样机正投入生产。”江妮可翻阅着企划案，提议道：“老板，我们想在发布会上增添一个现场试戴环节，你意下如何？” 　　“可以。”顾澈应下，没有半句啰嗦，挪动鼠标准备挂断视频，“没事就散会吧。” 　　听到散会，所有人都准备退出会议室，突然有人喊出声来。 　　“老板，”彭晖急忙开麦，出声吸引顾澈注意，等他看到自己，才问：“本周是我们试用期的最后一周，你看我们下周是不是可以转正了？” 　　听完，顾澈下意识望向肖漾，片刻后答道：“等我回来再讨论。” 　　说完，他直接挂断视频退出会议。 　　彭晖怔愣好几分钟，跑过去问钟骏：“骏哥，智能导盲眼镜的代码我昨天已经交给肖漾了，你看转正的事情……” 　　钟骏听出来顾澈言外之意，恐怕这事不妥，也不敢直接答应他，安抚道：“放心，等老板回来自有定夺，忙去吧。” 　　被人像个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彭晖何时受过这种对待，心里憋着股气又不敢发作。 　　老板没回来，没人盯着他们，整个公司气氛相当轻松。 　　肖漾才想起，这是彭晖试用期最后一周，还没来得及抓到他的把柄，不知道老板打算怎么处置他。 　　他抱着手机纠结许久，反复打开顾澈的对话框又关掉，终于忍不住发了消息过去。 　　【XYZ：老板，你要开除彭晖吗？】 　　发送成功之后，肖漾守着对话框等啊等，整整五分钟后，才有回信。 　　【顾澈：嗯。】 　　极其干脆简洁的一个字，显得尤为冷漠。 　　肖漾心里一紧，打出几个字，又一一删除，最终放下手机。 　　算了，这个节骨眼上彭晖肯定不会再折腾，出了岔子他就转不了正，这口气不咽也得咽了。老板愿意给他时间已经帮了很大的忙，哪能再去麻烦人家。 　　产品发布会在即，江妮可和孟悦忙得不见人影，肖漾和许沐柏倒是闲了下来，还能在上班时间摸摸鱼。 　　上周禁止办公室恋情的规定修改之后，整个Phantom的员工隐隐有些躁动，微信群消息不停。 　　肖漾偶尔瞥上一眼，意外看到有人起哄。 　　【同事A：都说了好几天了，到底搞不搞联谊会啊你们？】 　　【同事H：你们都不懂，最该参加联谊会的是老板。】 　　【同事H：只要有老板在，全公司百分之九十的女生都会参加。】 　　【同事G：是不是傻，我们在老板面前有任何竞争力吗？】 　　【同事X：就是，老板去的话，还有我们啥事儿啊。】 　　【同事H：不重要，只要能吸引美女们参加就够了。】 　　…… 　　【丁占阳：哥帮你们@顾澈】 　　【同事J：别啊，丁哥，我们就开玩笑而已。】 　　…… 　　大家疯狂刷屏，把消息顶上去，不敢被老板发现他们摸鱼。反应过来之后才想起，这个群里根本没有老板。 　　肖漾扫了几眼，刚放下手机，有电话进来。看见来电显示，他毫不犹豫挂断。 　　对面不死心，又继续打，似乎要一直打到他接通为止。 　　肖漾皱眉接通电话，起身往茶水间走，“什么事？” 　　“你很忙吗？”章恒强忍着被挂断电话的怒意，好言好语相邀：“晚上一起吃个饭？” 　　“不用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肖漾接了杯水，咕嘟咕嘟灌进肚子。 　　一听到章恒的声音，就让人想起那晚他们合伙灌顾澈喝酒的事情，让人十分火大。 　　对面沉默片刻，很是不解，“你还没消气吗？为了个对象，要跟我决裂？” 　　“我们十几年的交情，比不上你才交往几天的对象重要？” 　　肖漾无言以对，心中的天平不受控制往顾澈那边倾斜，甚至对章恒有些不耐烦起来，“你灌他酒的时候有想过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吗？” 　　“我……”章恒被噎住，没想到肖漾把那顾澈看得这么重。 　　他非常不甘心，心里的话再也憋不住，一股脑吐出来，“你喜欢他什么？你以前眼里不是只有我吗？怎么突然就移情别恋了？他到底哪里比我好？” 　　“你是吃醋了，故意找他来气我的对不对？” 　　肖漾拿开手机，表情疑惑，“神经病吧，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莫名其妙……” 　　他自言自语挂断电话，并且反手把章恒的号码拉进黑名单，对方再也打不进来。 　　刚回到工位上，微信收到消息。 　　【章恒：你跟他在一起叔叔阿姨知道吗？】 　　【章恒：他们同意吗？】 　　话语中威胁意味满满，肖漾一个头两个大，不明白他这是发的哪门子疯，忍着不耐烦回复。 　　【XYZ：你抽什么疯？】 　　【章恒：那天确实我做得不对，我跟你道歉，但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得听我解释。】 　　【章恒：周六晚七点中央广场见，我们把话说清楚。】 　　【章恒：如果你不来，我就告诉叔叔阿姨。】 　　肖漾气得笑出声来，反手把章恒的微信也拉进黑名单，不想再听他胡言乱语。 　　从小到大十几年，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人这么神经呢。 　　这事立刻就被肖漾忘在脑后，根本没把他的威胁当回事。 　　周四，智能导盲眼镜发布会如期举行。肖漾和许沐柏、彭晖作为技术支持一同参加发布会，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江妮可在台上主持发布会，台下坐满各大记者和媒体，还有闻讯赶来准备参与试戴的盲人志愿者。 　　肖漾悄悄提醒许沐柏：“彭晖肯定会格外关注我，我盯不了他，只能靠你了。” 　　许沐柏拍拍胸口，一副非常靠谱的样子，“你放心，我早有准备。” 　　“谢了兄弟，这个月家里水电气我全包。”肖漾敛下神色，装作无事发生。 　　志愿者试戴是今天发布会的重头戏，被放在最后一个环节。为保护各位盲人的安全，江妮可特地调了公司安保过来维持秩序。 　　他们一共提供了八副眼镜试戴，有不懂的地方技术人员负责现场帮忙解决，记者和媒体实时跟进采访记录。 　　除了原定的志愿者之外，还有其余慕名而来的盲人，大家都想体验一下。 　　现场人多眼杂，彭晖什么时候不见踪影也没人发现。 　　酒店四楼安全通道，彭晖戴着口罩跟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暗中碰头。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让肖漾在摄像头面前生气翻脸，就算成。”彭晖压着声音，时刻注意着周围，“如果你能让他动手，酬金翻倍。” 　　戴着墨镜那人笑着点头，“放心，包在我身上。” 　　密谋结束，他们分头离开。 　　楼梯间拐角，一名酒店工作人员收起录音笔，悄悄隐去身型。 　　肖漾时刻关注着试戴的人，一旦有人需要帮助，立刻上前。 　　一个中年男人高高举起手，“有没有人来看看，怎么回事儿啊，你们这什么破眼镜啊，一点都不好用。” 第26章 　　注意到情况, 肖漾立刻赶过去，“你好，请问有什么问题？” 　　与此同时, 好几个记者和摄像头也转向他们, 渐渐靠近。 　　“你们这什么破眼镜, 夹得我脑袋疼, ”吴震臭着个脸发脾气, 还把眼镜摘下来，作势往地上摔去，“搞这么大动作造出这种垃圾来，真不知道你们一个个干什么吃的。” 　　“先生请冷静一点，”肖漾来不及生气, 连忙把眼镜夺过来，“眼镜是可以调节的, 如果您觉得紧, 我可以帮忙调松一点。” 　　他轻轻拉动两个镜框, 鼻梁处伸缩杆变长, 重新还给吴震, 提醒道：“提醒您一下, 每幅眼镜造价都在两千块以上，损坏需照价赔偿。” 　　听到赔偿, 吴震瘪了瘪嘴, 十分不屑, “什么玩意儿还要几千块，你们抢钱呢？” 　　自己费尽心血研究出来的东西，被人如此糟蹋，肖漾心里渐渐燃烧起怒火。好在他不傻, 知道不能当着媒体和记者发脾气，硬生生压下来，好言好语解释。 　　“这位先生，我们这款智能导盲眼镜为了满足各方面功能并且同时具备抗摔抗压能力，全都是选择最好的材料制造，还内置微型摄像头和听筒、麦克风等配件，没有上千的成本，根本造不出来。” 　　吴震戴着眼镜，渐渐避开安保走出酒店去到街道上，一路不停挑刺，这里不舒服，那里不满意。 　　有媒体一直跟着他们，肖漾哪怕再生气，都不敢表现在脸上，咬牙忍下，耐心应对。 　　见死活不能激怒他，吴震心里焦急，想出个不得已的办法来。 　　肖漾眼睁睁看着他故意撞在一个路人身上，连忙过去把人扶住，不停跟被撞的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他眼睛看不见。” 　　路人皱皱眉没计较，拍拍衣服离开。 　　肖漾忍无可忍，咬着牙低声警告他：“先生，如果你不想认真体验我们的产品，请你把眼镜还给我，不要耽误我们工作。” 　　“行啊，你跪下来求我，我就还给你。”吴震笑得猥琐，右手顺着他手臂往下，往后面某个地方伸过去。 　　肖漾今天穿着西装，衣服薄，感觉十分明锐。察觉有些奇怪，他扭头望过去。 　　无人注意的地方，那只手突然往下，作势要对他屁股下手。 　　肖漾面色聚变，条件反射一把将人推开，“你干什么？” 　　顺着这股力气，吴震姿势夸张跌倒在地，大声哀嚎，“哎哟我的屁股，我的尾椎骨断了，哎哟好痛……” 　　后面的记者和媒体立刻扛着相机跑过来，对准他们。 　　街道上的行人也纷纷围过来，甚至有人拿出手机拍摄视频。 　　记者连忙把吴震扶起来，关心询问：“你好，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不小心撞到别人，他就突然对我发脾气，一把给我推到地上，”吴震一只手捂着屁股，一只手委屈指着肖漾，“哎哟，我的屁股好痛，肯定是尾椎骨断了，我要去医院，快送我去医院……” 　　肖漾整个人愣在原地，太过震惊以至于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想着他是盲人，肖漾一直耐着性子想方设法照顾他，对方却反而如此陷害自己。 　　一想到刚才差点发生什么事情还有男人那猥琐的嘴脸，恶心感直直从胃里翻涌而上，他捂着肚子不停干呕。 　　记者举着话筒过来，带着几分怒气质问他：“请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一位盲人呢？你们开发智能导盲眼镜的初衷不就是造福盲人这个弱势群体吗？” 　　“身为技术人员，你对待你们的客户就是这种态度吗？请你解释一下。” 　　见状，旁边围观人群也纷纷对着肖漾指指点点。 　　“就是，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家看不见。” 　　“这些公司摆明就是作秀，他们只想赚钱，哪管你啊。” 　　“太过分了，人长得不错，穿得也人模人样的，竟然这么欺负一个瞎子，良心被狗吃了吧。” 　　…… 　　“请你解释一下。”记者再次逼近，咄咄逼人，要求肖漾给出个回答。 　　周围的声音如洪水一般冲击着肖漾的意识，他脑袋嗡嗡作响，天旋地转，双腿一软，晕倒在地上。 　　眼看肖漾竟然晕倒了，吴震也哭着喊着往地上躺，“哎哟我的屁股，有没有人管呀，哎哟……” 　　围观的人怕摊上事儿，纷纷退开些许。 　　那记者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伸出手去扒拉肖漾，“你是在装晕吗？请不要逃避问题……” 　　摄像头开着直播，现场围观群众拍的视频也上传到网上，立刻引起网友讨论，间接引起Phantom信息监测部门注意，迅速把情况报告给张睿。 　　顾澈正在跟Infinity公司的人开企划会议，张睿敲响会议室门，“抱歉，打扰一下。” 　　他快步走到顾澈旁边，附耳说了句话。 　　顾澈面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来，“抱歉，突然有急事要立刻离开，合作的事情我们后面再讨论。” 　　甚至来不及等走出会议室，他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会议室所有人面面相觑，Infinity总裁当即下令调查Phantom最新信息。 　　“Nicole，肖漾在街上晕倒了，马上送他去医院。”顾澈大步走出会议室，迅速下达各项指令，“还有那个盲人，一起送进医院。看好他，不许让他跑了。” 　　紧接着，他安排公关部迅速作出应对，争取用最快速度控制住舆情。 　　打完电话，顾澈才问：“现场什么情况？” 　　“暂时还不清楚。”张睿打开一段视频，递给他看，“目前能看到的只有这一段，具体情况可能只有肖漾和那个盲人最清楚。” 　　画面里，带着智能导盲眼镜的盲人躺在地上叫唤，肖漾捂着肚子不停干呕，然后晕倒在地。 　　顾澈眉头拧得死紧，“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立刻回酒店收拾行李，订了最近一班飞机赶回国。 　　发布会现场，直到接到老板电话，江妮可他们才发现肖漾出事，连忙赶过去。 　　“喂，醒醒，先生？”那记者还在不停推搡着肖漾，并且十分坚定地认为他是装晕，一副不拆穿他不罢休的样子。 　　“麻烦让一下。” 　　江妮可带着安保拨开人群，上前把记者拉开，“这位记者同志，我们的同事已经晕倒在地，你还如此咄咄逼人，连个救护车都不知道喊。为了你要的热度，连别人性命都不顾，这就是你的职业操守吗？” 　　她拿起那记者胸前的牌子，却根本毫无印象，怒气冲冲质问：“你真的是受邀来参加Phantom的发布会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许沐柏连忙把肖漾扶起来，在安保协助下把他送进医院。 　　“我当然是受邀来的，你什么意思？”记者见肖漾已经被带走，将目标转向吴震，却发现他不知何时不见人影。 　　目的达到，吴震偷偷摸摸趁人不注意溜走。 　　孟悦刚送走一个志愿者，回头看见有人带着他们的智能导盲眼镜鬼鬼祟祟，上前询问：“你好，请问需要帮助吗？” 　　吴震被吓一激灵，拔腿就跑。 　　他身姿矫健，精准避开路人，完全不像个盲人。 　　孟悦震惊片刻之后，立刻飞奔追上去，“站住！” 　　“来人啊，抓小偷啊，快来人啊！” 　　她边追边喊，意外吸引旁边交警注意，帮忙摁住了逃跑的吴震。 　　按照顾澈吩咐，江妮可把他送进医院严密看守，顺带做了个全身检查。 　　同一家医院，许沐柏守着肖漾做了检查，结果显示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人却迟迟没醒。 　　手机收到一份录音文件，许沐柏点开播放，听完之后满脸怒气，让余谦发到老板邮箱。 　　下午五点半，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顾澈朝他招招手。 　　许沐柏悄悄出去，轻轻关上房门。 　　顾澈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了一眼，“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身体一切正常，”许沐柏小心观察着老板脸色，转述医生的话，“可能是受到巨大刺激才晕倒的。” 　　“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顾澈让张睿守着病房门口，亲自去找医生询问情况。 　　老板亲自出马，许沐柏放下心来，回家歇息。 　　办公室里，王医生拿出肖漾的检查结果，“他脑部没有外伤，身体一切指标都非常正常，极有可能是受到巨大刺激引发晕倒。” 　　“那他什么时候才会醒，会产生什么后遗症或者不良影响吗？”顾澈翻看着CT报告，眉头微微皱起。 　　“按理说今天就会醒，至于后遗症和不良影响……”王医生沉默片刻，还是把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作出说明，“如果患者心理素质过硬，几乎不会有多大负面影响；反之，可能会产生创伤性应激后遗症，从而影响正常生活。” 　　听完之后，顾澈抿着唇一言不发，更加迫切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王医生，王医生！”护士着急忙慌推开门，“王医生，那个晕倒的患者醒了，吵着闹着要剁掉谁的手，像是得了狂躁症，你快去看看吧。” 　　听着像是说的肖漾，顾澈立刻起身赶回病房。 　　隔着大半个走廊，远远就听见肖漾咆哮怒吼的声音。 第27章 　　“放开我, 我要去剁了他的手！死变态！” 　　肖漾不停挣扎，张睿和两个护士一起都险些拉不住他。 　　“你别冲动，砍人是犯法的。”张睿用尽全力拽住肖漾, 看到顾澈仿佛看到救星, “老板快来, 我拉不住他了。” 　　肖漾神情激动, 不管不顾想要挣脱出去, 哪怕看到有人来也丝毫没有冷静的迹象。 　　王医生匆忙叫护士，“去拿镇静剂来。” 　　“等等，”顾澈挡在肖漾面前，“他只是情绪有些激动，不需要镇静剂。” 　　“麻烦你们先去忙, 我来处理。” 　　说完，顾澈转过身, 直接弯腰把肖漾扛起来进了病房。 　　病房门关上, 顾澈把人放下来, 抓住双手控制在墙边, “肖漾, 你冷静点。” 　　“冷静不了, 放开我！”肖漾用力挣扎，心中怒火翻腾, “我今天非得剁掉那个死变态的手！” 　　他刚才晕倒之后陷入了梦魇, 梦里无数个带着墨镜的男人追赶他。他们面容猥琐, 朝肖漾伸出长达几十米的手，疯狂摸向他全身上下各个部位，吓得他不停地逃不停地逃。 　　跑着跑着，肖漾又累又生气, 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大刀来，对着那些怪手疯狂砍下去。 　　无论他怎么砍，那些怪手始终坚持不懈朝他伸过来，简直惊悚。 　　砍不完的怪手，吓得肖漾从噩梦中惊醒，直接翻身而起，要去找那死变态算账。 　　“死变态……”顾澈重复着他的话，隐约想明白什么，面色阴沉，“他摸你了？” 　　这一问，肖漾渐渐停止挣扎，偏过头去不愿回答。 　　短短几秒时间，顾澈脑子里闪过所有可能不可能的隐私部位，理智不受控制般逐渐丧失，咬着牙又问：“我问他摸你哪儿了？” 　　肖漾深吸口气，不情不愿回答：“他想摸我屁股。” 　　一想起当时的情况，他又怒从中来，“唰”地挣脱双手，“神经病吧，找麻烦就算了还威胁我、还耍流氓！气死我了！” 　　顾澈一向冷静，此时脑中那根紧绷一天的弦突然断了，黑着脸一把拉开房门，大步走出去。 　　“哎？你去哪儿？”他脸色不对，肖漾连忙追出去。 　　顾澈浑身杀气，“吴震病房在哪儿？” 　　“508。”张睿刚说完，顾澈就大步离开。 　　他不敢拦，只能亦步亦趋追上去，“老板，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千万不要冲动，万一被狗仔拍到，对公司的形象是非常大的打击。” 　　“老板，你不是去劝人的吗，怎么反倒自己生起气来了？” 　　…… 　　无论他说什么，顾澈都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张睿没有办法，只能转头小声问肖漾：“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从来没见过老板气成这样。” 　　肖漾也没想到顾澈会这么生气，伸手去拉他手臂，“老板，你冷静一点，不要冲动……” 　　他这力气哪里拉得住顾澈，直接被拖着往前走。 　　到了508，安保让开之后，顾澈“唰”地推开病房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他抽出手，进去之后直接把门反锁，肖漾和张睿全都被挡在外面。 　　肖漾趴在玻璃口朝里望，眼睁睁看着顾澈二话不说，直接一把将人从病床上拽起来，狠狠一拳砸在那男的脸上。 　　“老板！老板！”肖漾着急得不行，不停拍打着房门，“开门！你别打了！” 　　“顾澈！别打了！” 　　病房门不太隔音，吴震哀嚎声清楚传出来，急得外面的人团团转。 　　“张秘，快去找护士拿钥匙开门，快去。”肖漾继续拍着房门，大声劝着：“顾澈，开门，别打了！” 　　吴震在顾澈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被打得惨叫求救。 　　“哎哟，你谁呀你。” 　　“啊，啊，别打了，别打了……” 　　“来人呐，有人打人啊，有没有人管啊！” 　　“救命啊，打死人啦。” 　　“唔……” 　　…… 　　吴震口中吐出鲜血，连叫也叫不出声。 　　肖漾急得要死，终于，护士长拿来钥匙，迅速打开房门。 　　他飞快冲进去，紧紧拽住顾澈的手，把他拉开，“住手，别打了。” 　　张睿紧随其后，迅速招呼安保把吴震拖开。 　　短短几分钟而已，他满脸都是血，甚至看不出长什么样子。 　　谁能想到，人进医院的时候好端端的，反而在医院里受这么重的伤。 　　“我、我要报警，我要告你，”吴震脸颊高高肿起，说话不清不楚，“你等着坐牢吧。” 　　顾澈往前半步，肖漾立刻拦住他，按着肩膀把他往后推，“算了算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回头给张睿使眼色：快把人带走。 　　张睿点点头，带安保拖着吴震离开病房，找地方处理他身上的伤。 　　混乱结束，护士长也退出去，顺手带上门，并且遣散门口看热闹的人，病房里只剩肖漾和顾澈两个人。 　　肖漾松了口气，放开手，退开半步把顾澈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发现他手背关节处破了好几块皮。 　　他无奈叹气，把人拉到椅子上坐下，“别动，我去拿点东西。” 　　顾澈当真老老实实坐着，目送肖漾走出病房，然后才摘下眼镜，捏了捏太阳穴。 　　不可否认，他刚才的确太过冲动，不过他并不后悔，也瞬间想明白很多事情。 　　上周解开误会之后，顾澈像个逃兵一样前往S国，用工作把自己淹没，麻痹自己的神经，强迫自己不许想关于肖漾的一切，甚至强行把之前种种心动扭曲为年长者对年轻人的呵护和照顾…… 　　可惜，他付出的一切努力，在听到肖漾出事那一瞬间全都土崩瓦解。 　　顾澈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一路担惊受怕，紧绷的神经在听到肖漾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彻底断了，不管不顾想要取吴震的狗命，确实有些失控。 　　病房门打开，肖漾手里拿着几样东西进来，用脚后跟关上门。 　　他去护士站借了棉签和碘伏，蹲在旁边，拉着顾澈的手给他伤口消毒。 　　肖漾的指尖暖暖的，动作轻轻柔柔，碘伏沾在伤口上凉凉的，几乎没什么痛感。 　　顾澈重新戴上眼镜，低头看着他认真的脸，良久，开口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守在你身边，没有趁早开除彭晖，导致发生今天这种事情。 　　一想到肖漾可能会对今天的事情产生心理阴影，顾澈就觉得喘不过气。 　　“对不起什么，又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道歉。”肖漾仔细把他手背破皮的地方消完毒，把用过的棉签丢进垃圾桶。 　　他刚才的确非常生气，但完全没想到顾澈竟然比他更生气，甚至不顾身份狠狠揍了那死变态一顿。 　　肖漾太过惊讶，以至于心里气都消了不少，反倒担心这件事会不会对顾澈和公司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隐隐约约的，他终于察觉一丝丝异常，顾澈或许真的很在意他。 　　“明明被耍流氓的是我，怎么你比我还生气。”肖漾把碘伏放在椅子旁边，抬头去看他，莫名有些好笑，“你不是在国外出差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那双眼睛亮亮的，带着几分笑意，晃得顾澈心跳加速，些微紧张。 　　他不知道该说实话好，还是随便找个其他理由搪塞过去，免得吓到对方。 　　纠结好几秒，顾澈才压着声回答：“担心你，所以回来了。” 　　言不由衷的话他说不出来，也很好奇肖漾听到这话会是什么反应，眼睛直勾勾盯着，期待又忐忑。 　　肖漾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打直球，有些意外。 　　不过几秒，看到顾澈眸中染上失望那瞬间，他不自觉开口：“哪种担心？老板对员工的担心吗？” 　　说完，肖漾心下一跳，想缝上自己的嘴。 　　他竟然敢试探他，万一事情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肖漾越想越慌，转身想躲。 　　顾澈挑了挑眉，一把拉住他，用了些力气，“跑什么，你敢问出口，就不想听听答案？” 　　“不不不，我一时嘴瓢，老板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肖漾站起身，努力想要挣脱那只手。 　　“为什么又叫老板，你刚才叫顾澈不是叫得挺大声的吗？” 　　顾澈站起身来，一个用力，拽得肖漾回过头，“肖漾，听好了，我担心你，我赶回来，都是因为我在意你，喜欢你。” 　　“虽然之前种种都是误会，你也解释清楚了，但没有办法，我已经被你的无心之举扰得心神不宁，甚至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脑子和行为。” 　　顾澈深吸口气，一股脑把话说完，“我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谁，你是第一个。” 　　肖漾一直低着头，震惊之余，丝丝喜悦充斥胸腔。他紧紧抿着唇，不敢被顾澈看到自己压抑不住的嘴角。 　　“之前误会你是我不对，吓到你我很抱歉。” 　　顾澈松开手，退后半步，伸手抬起肖漾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眼睛，“我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既然已经认清自己的想法，我会想尽一切办法。” 　　“给我半年时间，如果半年之后，你还是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或者……”他顿了一下，微微皱眉，“或者你明确拒绝我，我保证一定不会再打扰你。” 第28章 　　顾澈释放出的强烈讯号仿佛一张大网, 朝着肖漾铺天盖地罩过去。 　　之所以只要半年时间，是因为他非常清楚，被自己不喜欢的人一直穷追不舍是件多么令人苦恼的事情。 　　肖漾眨眨眼, 把那只手拉开, “万一……” 　　“没有万一。”顾澈把他的话堵住, 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实在想不到任何你不喜欢我的理由, 只是时间问题。” 　　“放心，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就算你真的拒绝我，我也不会擅用职权开除你。”他伸出手，点点肖漾的额头, “不要胡思乱想。” 　　“嘁……”肖漾微微后仰，躲开他的手指, “自恋狂。” 　　算起来, 这还是他人生第一次被人表白, 感觉有些飘飘然。 　　肖漾心下欢喜, 但努力控制着表情。他还不能百分百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顾澈, 喜欢到要跟他在一起, 也没做好跟他在一起的准备。 　　抛开别的不说，顾澈毕竟是国内名列前茅的科技公司总裁, 无论身份地位还是经济实力, 跟他都不是一个层次, 他怕别人说闲话。 　　再者，也担心父母不同意，闹得悲剧收场，还伤到他。 　　病房门被敲响, 张睿的声音传进来：“老板，吴震一直吵着闹着要报警。” 　　顾澈收拾好心情，恢复冷静自持的样子，坐回椅子上，“把他带过来。” 　　张睿立刻去带人，肖漾抄起双手，气鼓鼓转身望向门口，“他还敢报警？我没报警就不错了。” 　　顾澈把人拉到旁边坐下，玩笑道：“还没消气？要不再揍他一顿？” 　　“那倒不用了，”肖漾撇撇嘴，放下双手，“我看你把他打得挺惨的。” 　　“就是气不过，我又不认识他，也没招惹他，为什么非要找我茬儿，还用这种手段恶心我，他不会是对家公司派来的间谍吧？为了毁掉我们的发布会？” 　　顾澈摇头，“不是，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走廊吵吵闹闹，安保拎着吴震两只胳膊送进病房，然后关上门守在外面。 　　吴震被顾澈打怕了，不敢靠近，畏畏缩缩站在门边，底气不足喊道：“你们收走我手机、软禁我、还殴打我，我要报警，让你们全都去蹲局子！” 　　“老板，找到现场监控了。”张睿打开刚收到的视频，递到顾澈手里。 　　顾澈瞥了吴震一眼，低头看平板，肖漾跟着凑过去。 　　监控位于肖漾正后方很远的距离，画面有些模糊，依稀能看到吴震的手往肖漾屁股位置摸过去，然后肖漾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行啊，报警。”肖漾站起身来，掏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让警察把你这死变态抓进去。” 　　顾澈也拿出手机，准备让公关部把视频发到网上，澄清事实，挽回Phantom的形象。 　　听到肖漾说死变态，他们又在看什么监控，吴震有些心虚，气势更加不足，“什么死变态，我又没对你做什么。” 　　“就算我想摸你屁股，那不是没摸到吗，你个大男人，至于嘛。” 　　“你什么态度？男人怎么了，男人的屁股不是屁股吗？”肖漾都快气笑了，想以牙还牙又觉得太恶心，一时不知做什么好。 　　顾澈发完消息，发现邮箱有未读邮件，顺手点开。 　　又是匿名邮件，他直觉跟肖漾的事情有关，下载附件打开。 　　音频声音小，顾澈把手机音量开到最大，终于听清楚。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让肖漾在摄像头面前生气翻脸，就算成。” 　　“如果你能让他动手，酬金翻倍。” 　　“放心，包在我身上。” 　　前两句是彭晖，最后一句明显是吴震的声音，病房内所有人都听出来。 　　吴震呆若木鸡，不明白他们怎么会有这个录音，明明当时旁边什么人都没有，见鬼了简直。 　　“好啊，我说呢，怎么平白无故找我茬儿。”肖漾冷笑连连，嫌恶望着吴震，“原来是拿钱办事。” 　　还以为彭晖不会作妖，没想到背后搞这种名堂，可把人恶心坏了。 　　吴震小声狡辩，坚决不承认：“听不懂你说什么，你不要血口喷人。” 　　无论如何不能供出人来，万一被他知道，就拿不到钱。 　　肖漾懒得跟他争论，眼珠滴溜溜转着，想出个绝妙的主意来，“这样，你先跟他联系，让他打钱给你，然后下周一我们开会的时候，你来我们公司，当众指认他。” 　　“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放过你；如果你不答应，那咱们就去警局。反正证据摆在这里，我拒不和解，不信你不进局子。” 　　这法子有点儿损，完全让彭晖赔了夫人又折兵。 　　张睿望向顾澈，顾澈没什么反应，明显是默许的态度，他也不好多言。 　　顾澈盯着手机，还在研究那封邮件，非常好奇背后到底是谁，每次都在关键时刻把重要证据用邮件发给他。 　　他抬头问肖漾：“是你找人跟踪彭晖录到的音频吗？” 　　“嗯？没有啊。”肖漾仔细回忆一番，恍然大悟，“噢，想起来了，可能是许沐柏吧。我让他帮我盯着彭晖，他说早有安排。看不出来，他还挺厉害。” 　　“既然是许沐柏，他为什么不用自己的邮箱发邮件给我？”顾澈把手机递给他看，发件人显示一堆乱码。 　　肖漾懒得思考，随口答道：“可能他社恐，不想被人知道是他吧。” 　　顾澈收回手机，勉强接受这个解释。 　　他们自说自话，根本没注意吴震，一副相当松弛的样子。 　　吴震一个人扣着手指，心中天人交战。 　　不答应肖漾的条件，他别想脱身，自然拿不到钱；答应肖漾的条件，指使他的人肯定没有好下场，没准儿会记恨他报复他。 　　一直没等到回复，肖漾开口催促：“想好了没有，到底答应我的条件，还是去警局？” 　　吴震瘪瘪嘴，很是纠结那副样子，“万一他报复我怎么办？” 　　“你担心他报复你，就不担心我报复你？”肖漾晃晃手机，“你现在可在我手上，信不信我马上报警？” 　　可惜，吴震这种小人，唯利是图又胆小怕事，畏首畏尾，一旦有顾忌的地方，就不敢踏出那一步，逼他也没用。 　　“他给你多少钱？”顾澈把手机放回口袋，平板收起来递还给张睿，“我出双倍。” 　　“真的？”吴震精神一振，见钱眼开，立刻答应下来，生怕他反悔。 　　“他答应给我十万，但我让肖漾动手了，所以他应该给我二十万，算起来，你就得给我四十万。” 　　有了这些钱，他完全可以换个地方生活，也不用担心被彭晖记恨报复。 　　“可以，事成之后当面给你。”顾澈起身往外走，“张睿，记下他号码，周一把人带到公司来。” 　　他按着肖漾肩膀一起出门，走向医生办公室。 　　“是。”张睿拿出手机，跟吴震对接。 　　肖漾非常不理解，“你为什么要给他钱？四十万诶，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为什么要平白送给这种死变态？” 　　“对付这种唯利是图的小人，钱最好使，既能让彭晖丢脸，也能趁机敲打其他人。”顾澈简单解释，到了办公室，敲敲门把人推进去。 　　他到底不放心，非让医生给肖漾做个心理状态评估，看到结果还算正常，才安下心来。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顾澈亲自开车送肖漾回家。 　　车稳稳停在肖漾家楼下，顾澈看着他解开安全带，“明天给你放假，好好休息。” 　　“谢谢老板。”肖漾拉开车门，又回过头，“你别担心，我没那么脆弱，不至于这么点小事儿就PTSD了。” 　　“虽然这事儿确实很恶心，不过你狠狠揍了他一顿之后，我觉得好多了，谢谢。” 　　顾澈唇角上扬，提醒他：“叫我的名字。” 　　“……” 　　肖漾拉开车门，头也不回下了车，“拜拜，顾澈。” 　　顾澈一直目送他走进大门，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才开车离开，继续处理工作。 　　Phantom的智能导盲眼镜项目广受社会关注，今天发布会上发生的事情在网络上大范围传播。 　　不知情的网民纷纷为弱势群体发声，谴责肖漾欺负盲人，扬言Phantom应该把这种没素质的员工开除，给大众一个交代。 　　甚至还有盲人联合起来，坚决抵制Phantom的一切产品，情况愈演愈烈。 　　彭晖一直暗中关注，甚至沾沾自喜。 　　肖漾闯了这么大的祸，哪怕是为了公司的形象，顾澈也不得不把他开除。 　　他心情好，所以吴震打电话要钱的时候，毫不犹豫就把钱转了过去。然后又花钱买了水军，继续在网上黑肖漾。 　　谁料，Phantom公关部反应迅速，第一时间发布声明，又陆陆续续拿出各种证据，很快扭转局面。 　　借助孟悦和协助擒拿的交警作证，Phantom公关部顺利拆穿吴震伪装盲人的真相，将他定性为偷窃试用品的小偷结束这场网络风波。 　　网络风向极速变幻，Phantom成功挽回形象和口碑，顺利解决这次危机。 　　即便如此，第二天肖漾却没来公司。 　　彭晖自然而然以为他已经被开除，开心得不能自已。 第29章 　　彭晖斥巨资请整个一组的同事吃饭, 提前庆祝能跟大家正式成为同事。 　　热闹的照片和视频传到微信群里，看得许沐柏很是生气。 　　“他还真有脸啊，竟然敢提前庆祝自己转正？”许沐柏放下筷子, 扭头问余谦：“我让你发的东西你没发吗？” 　　余谦点点头, 继续吃饭。 　　“哎呀别生气, 下周一有他好看的。”肖漾夹了块红烧肉, 吃的香喷喷的。 　　他顺手打开手机, 看着视频里彭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又觉得有点心气儿不顺。 　　肖漾想了想，放下碗，悄悄拉了个微信群。 　　【XYZ：兄弟们，有人帮个忙吗？】 　　【XYZ：谁能帮我拍下彭晖的屁股, 我给他二百块。】 　　【XYZ：捏一下五百。】 　　【XYZ：一人一次啊，视频为证。】 　　除了一组的女同事和彭晖本人, 其余男同事全都被肖漾拉进群里。 　　很快有人看到消息, 但只当他在开玩笑。 　　【同事C：看不出来啊, 漾仔还有这种癖好？】 　　【钟骏：真的假的？】 　　【XYZ：当然是真的, 骏哥快去。】 　　谁能不爱钱, 不过是拍拍屁股的事情, 有什么大不了的。 　　有人悄悄拿起手机，不知不觉靠近彭晖, 出其不意朝他的屁股拍过去, 然后把视频发到群里。 　　肖漾说话算话, 立刻给那位同事转账两百。 　　其余人一看他竟然来真的，纷纷朝彭晖围过去，或轻或重在他屁股招呼上一下，一个接一个视频拍下来发到群里。 　　肖漾一边转账, 一边笑得快背过气去，“小兔崽子，让你丫的整我。” 　　聚会现场气氛变得有些奇怪，彭晖也渐渐觉得不太对劲，找借口提前结账逃走了。 　　许沐柏旁观全程，看着视频里彭晖那难以言说的表情，笑得不行。 　　同事们也没往别处想，只当是肖漾搞恶作剧，根本没放在心上。 　　第二天周六，难得悠闲的周末，肖漾躺在家里玩游戏追剧，过得相当惬意。 　　他完全没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情，直到下午沈韫打电话过来。 　　“听说你谈对象了？怎么也不跟爸妈讲，什么时候带回来看看？”沈韫带着笑意，温柔催促：“既然谈了，那就找机会带回来坐坐，藏着掖着干什么。” 　　肖漾一脸茫然，不明所以，“妈，你在说什么啊，我哪里谈对象了？” 　　“你还瞒着我，你王阿姨都告诉我了，说你上周带了对象跟章恒他们一起吃饭。” 　　沈韫不太高兴，以为肖漾故意瞒着她，“妈妈又不会说什么，你瞒这么紧干嘛？” 　　听到王阿姨和章恒，肖漾总算想明白怎么回事，气不打一出来。 　　他只当章恒故意威胁他，没想到他竟然真敢往回打电话。 　　“妈，我真没谈对象，那只是个朋友，你不要听章恒乱说。”肖漾有苦难言，急忙解释清楚，“以后如果谈了我一定会告诉你，我还有事儿要忙，先挂了啊，拜拜。” 　　肖漾匆匆挂断电话，打来手机拦截名单，里面密密麻麻都是章恒的来电和短信，瞬间头皮发麻。 　　他把章恒从黑名单放出来，直接电话打过去，劈头盖脸一通怒骂。 　　“你神经病啊你，干什么给你妈说我谈对象了，是不是脑子有泡啊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是吗？” 　　“万一给我爸妈气出什么好歹来，你负得起责吗？” 　　…… 　　章恒一句没吭，静静等他骂完，“把我微信从黑名单放出来，今晚七点，我在中央广场等你。” 　　电话直接被挂断，肖漾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动动手指，把章恒的微信从黑名单拉出来，对方立刻发过来一个位置，中央广场旁边的私房菜。 　　【章恒：如果你不来，我就给阿姨打电话。】 　　肖漾迅速敲击键盘，手指非常用力。 　　【XYZ：你有本事打，你今天打电话我明天就带他回家见爸妈。】 　　发完消息，他再次把章恒的微信拉进黑名单。 　　就算肖漾担心父母，怕他们会受刺激，也绝不可能向威胁自己的人妥协，大不了鱼死网破。 　　肖漾实在生气，又无处发泄怒火，打开游戏对着敌人咔咔一顿乱杀，总算勉强分散注意力。 　　一晃眼，太阳下山，天色暗下来。 　　余谦和许沐柏出门约会，家里没人做饭，肖漾换了衣服出门觅食。 　　饭吃到一半，手机跳出黑名单电话拦截提示，肖漾索性把拦截通知关闭，把手机揣进口袋里。 　　他铁了心不去赴约，哪怕章恒等他一晚上，他也不可能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晚上九点，肖漾刚洗完澡躺上床，姚虎慌慌张张打电话过来。 　　“卧槽，章恒约你你怎么不去啊？”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姚虎语气非常着急，“他只是想跟你道歉而已，十几二十年的兄弟，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吗？你再不去的话，他今天就死人家店里了。” 　　“什么意思？”肖漾皱皱眉，从床上坐起来。 　　姚虎匆忙说了几句，就挂断电话，“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看消息吧。” 　　他用微信发过来几张照片和视频，然后不停发消息劝他。 　　【姚虎：算我求你好不好】 　　【姚虎：上次那事儿是我们不对，但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啊。】 　　【姚虎：你就去一趟，听听他想说什么，把这事儿了了好吗？】 　　图片上大片鲜红，各种自残伤口，触目惊心。 　　肖漾点开一看，震惊之余，迅速套衣服出门。 　　他打车到中央广场，找到位置上那家私房菜，直奔包间。 　　肖漾提心吊胆推开门，脚下不小心踢到酒瓶，发出哐当声响。 　　包间内，桌上摆着精致美味的菜肴，地上数不清的空酒瓶，浓烈酒气扑面而来。 　　正对门口的座位上，章恒好端端坐着，除了喝醉酒满脸通红，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看到肖漾来，他牵起一抹笑容，“你来了。” 　　他根本没有自残，故意发那些图片和视频给姚虎，害他担心，来找肖漾。 　　“神经病。”肖漾极其生气，立刻转身要走。 　　“你如果走，我现在就让那些图片变成真的。”章恒撸起袖子，不知从哪儿掏出把锋利小刀，架在自己手腕上。 　　肖漾回过头，又惊又怒，“你搞什么啊你？莫名其妙。” 　　他完全不能理解眼下这是什么状况，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以至于对方要用生命来威胁他。 　　章恒苦笑点头，“是啊，我也觉得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肖漾深吸口气，关上包间门，拖了把椅子坐下，“行，你把刀放下，咱们今天把话说清楚。” 　　来都来了，索性把事情彻底解决。 　　章恒并没把刀放下，直愣愣看了他很久，才开口：“你记不记得，从小到大，咱俩是玩儿得最好的。” 　　“后来长大了，我交了女朋友，每次介绍给你认识，你看上去都很不开心。” 　　“渐渐的，我终于看出来，你喜欢我。” 　　肖漾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对不起，我明明知道你喜欢我，还故意在你面前秀恩爱，故意让你吃醋。” 　　“直到现在你跟别人在一起，我才发现，你早就在我心里住下，其实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 　　“我不会再胡乱跟别人谈恋爱了，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 　　“等等……”肖漾一直耐着性子，直到实在忍不下去，终于问他：“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你了？” 　　章恒醉得厉害，脑子反应慢，好几秒才答：“每次你看到我带着对象你都不开心，不是喜欢我是什么？” 　　虽然实情有些丢脸，但肖漾现在顾不得那些。 　　他认认真真，一字一句解释：“你听好了，我那只是羡慕而已，跟喜欢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脑补也有个限度。” 　　“我以前不喜欢你，现在不喜欢你，以后也不可能喜欢你。你今天做的事情让我非常生气，现在我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咱们之间再没有任何关系，你请自便。” 　　肖漾站起身，头也不回离开包间。 　　章恒愣了几秒，踉踉跄跄追出去，在广场把人拦下来，无论如何不让他走。 　　与此同时，中央广场另一边，顶楼白悦居包厢，文夏请顾澈吃饭，顺便叫了邢路和丁占阳。 　　饭桌上，顾澈明显心不在焉，时不时拿起手机，打开某个对话框。 　　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发什么好，最后只能关掉。 　　重复次数多了，邢路啧啧调侃他：“怎么了顾总，坐立不安的，跟对象吵架了？她不理你了？” 　　“对象？”文夏好奇望过去，“老顾谈恋爱了？跟谁？” 　　“不知道哇，让他带来哥儿几个见见，他说以后。”邢路对那位能拿下顾澈的神秘人士好奇不已，满脸八卦。 　　俩人都眼巴巴望着顾澈，他收起手机，抿了口酒，“没谈，在追。” 　　“在追？” 　　文夏和邢路异口同声，简直比听见他谈了更加震惊。 　　文夏笑着靠过去，“什么人呀这么厉害，竟然能让你主动去追？话说回来，你都没谈过恋爱，你知道该怎么追人吗？” 　　这事顾澈还真不知道，回想着别人的做法，声音干巴巴的，“怎么追？送他礼物，请他吃饭，给他转账？” 第30章 　　“No、No、No, ”邢路摆摆食指，连连否定，“那是最低级的追法。” 　　“聪明的猎人, 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顾澈抬抬下巴, 让他继续往下说。 　　邢路双手衬在桌面上, 托着下巴, 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想办法制造机会见面，释放你的魅力，让她注意到你，被你吸引，对你产生兴趣。” 　　“然后, 让她帮你几个忙，在你身上付出时间和精力……” 　　他正说到兴头上, 丁占阳姗姗来迟, “唰”地推开包厢门。 　　“太巧了, 你猜我刚才在楼下看见谁了？”他一边问顾澈, 一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 咕咚咕咚喝下去。 　　他既然这么问, 肯定是双方都认识的人，顾澈配合接话：“谁？” 　　“肖漾。” 　　丁占阳拉开椅子, 抄起筷子夹菜吃, “我开车过马路等红绿灯的时候, 看见他跟一个男的在中央广场吵架。” 　　“那男的还挺帅的，像是在发酒疯，反正肖漾看起来很生气。” 　　他话音刚落，顾澈忙不迭起身, 急匆匆离开。 　　“哎，你去哪儿？我话还没说完呢。”邢路叫了两声，顾澈头也没回，直接消失在包厢门口。 　　“不会吧……” 　　文夏心里冒出个想法，猜测到：“难道他喜欢的人，是肖漾？” 　　“怎么可能。”丁占阳被他吓一跳，本能地想要反驳，却猛然记起一件事，“我去？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他上周不是在S国出差吗？肖漾一出事，他立刻就飞回来了。” 　　俩人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眼睛一个瞪得比一个大。 　　邢路不认识肖漾，好奇询问：“肖漾是谁？” 　　…… 　　三人在包厢议论纷纷，他们议论的主人公肖漾却被人堵在中央广场上，十分无奈。 　　章恒堵着路不让他走，像个泼皮无赖一样耍酒疯，让肖漾给他个机会，不要跟他绝交，否则他就去死。 　　来往行人对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让肖漾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想找人帮忙把章恒拉开，周围又没有认识的人，简直无计可施。 　　“章恒，你要点脸好不好。”肖漾转向另一个方向，立刻又被章恒堵住去路，都给他气笑了，“滚开，别挡路，我要回家。” 　　“我不让，除非你答应我……” 　　章恒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人一把掀开，瞬间拉开跟肖漾的距离，不自觉大声愤怒质问：“谁啊？” 　　等他站稳回过头，顾澈已经严严实实挡在肖漾前面，目光宛如利箭落在他身上。 　　突然有人挡住自己，肖漾扭头去瞧，看到顾澈很是意外，“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碰巧在附近吃饭。”顾澈反手把他揽到背后，用身体把他挡得严严实实，毫不掩饰释放出敌意。 　　章恒看清楚是谁之后，脑子瞬间清醒不少，跟着冷下脸，“让开，这是我跟他的事情，与你无关。” 　　顾澈下巴微抬，语气嘲讽：“你不觉得你死缠烂打的样子很难看吗？” 　　双方谁都不愿让步，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肖漾悄悄扯顾澈的袖子，小声劝道：“他喝醉了，说什么都听不进，别跟他浪费时间。” 　　说完之后，他才发现有些不对劲，顾澈怎么知道章恒在死缠烂打？好奇怪。 　　顾澈纹丝不动，肖漾也不能自己离开，只能躲在后面听他们说话。 　　“我死缠烂打怎么了，关你什么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十几二十年的交情，是你能比的吗？让开。”章恒从旁边绕过去，想跟肖漾说话。 　　顾澈伸出手，毫不客气把他推开，“十几二十年你都没跟他表白，看见他有对象了，你喜欢上了。” 　　“动动你的脑子，你真的喜欢他吗？你只是占有欲作祟而已。” 　　都是男人，他一眼就能看出章恒在想什么，无非是自认为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想要夺回来宣誓主权而已，喜不喜欢根本不重要，他只是想占有。 　　被戳穿之后，章恒竟然一时哑口无言，嘴巴张张合合，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许久没有动作，大脑下意识想反驳顾澈的话，又忍不住思考这个问题，一时陷入迷茫之中。 　　趁他发呆，顾澈推着肖漾到路边打车，绝尘而去。 　　顾澈熟练报出肖漾家地址，出租车拐了个弯儿，朝目的地开去。 　　车子开出去些距离，肖漾一肚子疑问，时不时扭头去瞧顾澈，但又不好意思问。 　　他视线太过强烈，顾澈实在无法忽视，回过头来，“有话就说。” 　　肖漾反复回忆着，还是丝毫想不起来上次吃饭章恒有什么异常，很是疑惑，“你就跟他见过一次，怎么知道他脑子在想什么？难道你有读心术？” 　　不过顾澈倒是说得很对，从小到大十几年，章恒都没喜欢上他，现在突然表白，怎么可能是真心的。竟然还以死相逼，像个神经病一样。 　　顾澈挑挑眉，伸出手指轻轻点在肖漾太阳穴上，“你是不是在想，他像个神经病。” 　　肖漾瞪大双眼，带着些意外和惶恐，连忙把他的手扒开，“住手，不可以窥探我的脑子。” 　　他两只手捂住自己的太阳穴和耳朵，全然一副防御姿态。 　　顾澈被他逗得哼笑出声，街上霓虹灯的光芒照在他脸上，帅得格外令人心动。 　　心跳有些不受控制，肖漾眨眨眼，挪开视线。 　　顾澈伸出手，想揉揉那毛茸茸的脑袋，刚碰到发丝，又弯曲手指，收回手来，“以后他再骚扰你，马上给我打电话，好吗？” 　　“嗯。”肖漾点点头，放下捂着脑袋的手。 　　出租车很快到达目的地，顾澈扫码付款，跟着肖漾一起下了车。 　　望着开走的出租车，肖漾长长叹了口气，“又欠你一个人情，怎么办，感觉我都还不清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无形之中麻烦了顾澈好多，假装对象的事、彭晖的事、吴震的事、章恒的事…… 　　而且最可怕的是，他竟然不知不觉习惯了跟顾澈相处，那几分对老板的畏惧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总感觉离举手投降不远了。 　　顾澈伸出手，指尖轻点肖漾心脏位置，“还得清，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肖漾一把抓住那撩人的手，脸颊发烫，“得寸进尺。” 　　顾澈不但没退缩，反而故意弯曲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 　　手心酥酥痒痒，肖漾猛地松开手，面红心跳，连连惊叹：“哇，看不出来啊，没想到你平时一本正经、生人勿近的样子，竟然这么会撩拨人？” 　　“这就算撩拨了？”顾澈双手插进裤兜，朝前面抬抬下巴，“快回去吧。” 　　肖漾退后两步，这才发现他身上只穿着件米色毛衣，看上去像是着急出来，连外套都忘了穿。 　　“谢谢你，顾澈。” 　　肖漾朝他摆摆手，催促道：“快回去吧，别感冒了，拜拜。” 　　跟上次一样，顾澈一直看着他进电梯，才离开。 　　电梯上行的短短几十秒，肖漾渐渐得到某个问题的答案，但又因此产生新的烦恼。 　　他确定他喜欢顾澈，想要跟他在一起，但不知道父母对此会是什么态度…… 　　虽然不知道未来如何，但隐瞒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肖漾不想留个定时炸弹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他上网一番搜索，寻找解决办法，最后决定等下次放假的时候，回家试探一下 　　这个周末过得格外的快，肖漾无比期待周一到来，可以见到顾澈，还可以让彭晖颜面扫地。 　　周一一大早，在楼下等电梯时，碰巧遇到彭晖。肖漾努力压抑着心情，好让自己看起来不过分高兴。 　　彭晖暗中打量他好几眼，心下隐隐生出些不详预感。 　　原以为肖漾已经被开除了，怎么今天又来公司上班，老板这么大度？ 　　八点半，技术一组例行会议按时召开，全体一组员工陆陆续续进入会议室就座。 　　“嗡嗡嗡”的嘈杂声在顾澈进入会议室那一瞬间迅速消失，室内鸦雀无声。 　　顾澈今天穿了套格外精致贵气的新西装，一如既往冷着脸，压迫感十足。 　　他拉开椅子坐下，翻开面前文件，“钟骏，汇报工作。” 　　钟骏把上周各项目进度简略汇报一番，然后重点提到智能导盲眼镜发布会的事情，“幸亏各部门反应迅速，才把这次事件影响降到最低。” 　　说着，他扭头在人群中找到肖漾，“虽然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但希望下次有类似情况的时候，大家能沉着冷静、立刻联系领导汇报，方便我们能立刻应对。” 　　他没直接点名，但大家都知道说的是谁，纷纷朝肖漾投过去视线。 　　肖漾有些丢脸，不自觉埋下头。 　　除了他和顾澈，在场没有任何其他人知道真实情况，但倒是听说肖漾晕倒的事情，难免更加好奇。到底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能让一个大男人受刺激晕倒。 　　顾澈指尖敲敲桌面，吸引所有人注意，“关于这件事情，我已经完全调查清楚，性质极其恶劣，有必要跟大家说明一下。” 　　“张睿，把人带进来。” 　　听到这话，所有人视线追在张睿身上。 　　肖漾猛地抬起头，两眼放光。 第31章 　　张睿得到命令, 快步走出会议室，两分钟后，带回来个戴着墨镜的男人。 　　看到吴震进来, 彭晖表情微微诧异, 又立刻调整好。 　　他有些心慌意乱, 不自觉低下头, 思考着吴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他们查到什么了。 　　忽然想起，他在吴震面前一直戴着口罩，就算对方假装盲人，但一直戴着墨镜，不一定能认出他, 又抬起头来。 　　“我前几天才特地提醒过，谁再恶意破坏其他人的工作成果, 我一定让他在业内混不下去。” 　　“很显然, 有人根本没把这话当回事。”顾澈语气平铺直叙, 不带一丝怒意, 却令其余人头皮一紧。 　　他掏出手机, 找到某个音频, 并未直接打开，“吴震, 谁买通你去陷害肖漾的？” 　　吴震朝会议室里望上一圈, 目光所到之处, 其余人全都跟着望过去。 　　找了一圈儿，没看到那双眼睛，吴震有些心虚，“他一直戴着口罩, 我没见过他的脸，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听到这话，肖漾“唰”地看向顾澈，简直不敢置信。 　　四十万啊，四十万！他竟然说他不知道彭晖长什么样子？肖漾觉着有些喘不过气，心在滴血。 　　“不知道长什么样子？”钟骏皱着眉，指向会议室所有人，“那你总记得他眼睛吧，找出来。” 　　吴震又继续找，看来看去，许久没看出个名堂来。 　　他眼睛畏光，常年戴着墨镜，加上那人有意隐藏，还真记不太清楚。 　　会议室渐渐有些嘈杂，大家开始怀疑他到底找不找得出来，或者怕他记不清认错人，冤枉自己。 　　几分钟后，彭晖笃定他认不出自己，心下暗喜，开始若无其事打量着其他人。 　　看他那事不关己的样子，肖漾心里燃起几分火气。 　　顾澈轻拍两下桌面，会议室重新安静下来。他扭头瞥吴震一眼，“想不起那你就出去。” 　　“别别别，我想得起，想得起。”吴震连连答应，急得满头热汗，“哦，对了，对了，我有他号码，我给他打电话。” 　　他迅速摸出手机，找到那个号码拨出去，并且开了免提。 　　所有人全都竖起耳朵，四处寻找会议室内谁的手机有动静，结果既没听见手机铃声、也没有震动的异常声响，反而听见女声播报。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怎么会呢？”吴震不死心，一遍又一遍拨打那个号码。 　　马巍然被他这幅样子蠢到，很是无语：“动动脑子想想，难道他做了坏事还留着证据等人找他吗？” 　　原以为吴震一来就能顺利指认出彭晖，顺利解决此事，没想到平白耽误这么多时间。 　　顾澈不再指望他，按动音量键，把手机声音开到最大，“把他带出去。” 　　“我不走，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找到他。” 　　钱没拿到手，吴震哪能走，“你明明答应我的，不能说话不算话啊……哎，放开我，放开我！” 　　他吵着闹着，被安保架着胳膊带出去。 　　会议室重新安静下来，顾澈轻点手机，播放音频。 　　那作为关键证据的几句对话立刻清晰播放出来，彭晖面色聚变。 　　怎么会……这录音哪儿来的？ 　　渐渐有人辨认出，两个声音其中一个是刚才戴着墨镜那男人，另一个，是这个月才进一组的新人。 　　大家视线若有若无朝彭晖望过去，他尴尬笑笑：“你们看我干什么，那声音的确有些像我，但又不是我。” 　　肖漾冷笑一声，抄起双手，“脸皮真厚，证据都摆在面前了还死不承认，真佩服你的心理素质。” 　　“我承认什么啊我，本来就不是我做的，总不能因为你对我有成见就血口喷人吧。”彭晖十分生气的样子，仿佛当真是谁冤枉他。 　　他想着，反正那电话卡是买的，已经注销了，吴震又没认出他来，汇款也没用自己的账户，只要死不承认，谁能把他怎么样。 　　彭晖算盘打得好，越发理直气壮起来。 　　“我对你有成见？我血口喷人？”肖漾用食指指着自己，一副气得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样子，扭头去问顾澈：“他说我血口喷人？” 　　顾澈安抚性看他一眼，然后冷冷盯着彭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彭晖，你确定你是这个态度吗？” 　　看这情况，他明显站在肖漾那边。 　　彭晖有些不满，倒打一耙，“老板，不能因为你喜欢肖漾就偏袒他吧，这事儿本来就不是我做的，难道他说是我就是我吗？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拒不承认，不但激怒肖漾，也惹怒了顾澈。 　　顾澈朝张睿使了个眼色，张睿会意，转身打开投影仪，更为明确清楚的证据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不止这次发布会，包括上次肖漾电脑中病毒的事情，所有涉事人员钱财往来证据都在上面，时间、金额应有尽有。 　　看着看着，大家悄悄挪动位置，纷纷离彭晖远远的。 　　“不是吧，他怎么这样啊。” 　　“他俩是不是有仇啊，这么害别人。” 　　“原来史沧也是被他买通的，一石二鸟啊我去。” 　　“天呐，他刚来的时候还给大家送礼物，看上去跟肖漾关系很好的样子，背地里竟然这样。” 　　“铁证如山，还不承认，真是太不要脸了。” 　　…… 　　彭晖周围空出大片空地，其余人看他的眼神既震惊又嫌弃，还隐隐有几分害怕，他瞬间处境微妙。 　　同事们的窃窃私语落在彭晖耳朵里，让他像只跳梁小丑一样，无比尴尬。 　　搞清楚事情真相，马巍然转过头来，生气怒骂：“你是不是有病？脑子里装些什么？” 　　“都是成年人了，不把私人恩怨带到工作中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你想方设法陷害他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行为会对公司造成多大的损失？” 　　“你以为这里还是学校吗，花点钱就能摆平一切？老板都说他已经调查清楚了，你还在这儿装什么装，不嫌丢人？” 　　“原本我今天还想提你转正的事情，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马巍然对待工作一向认真，偏偏彭晖还是他负责，顾澈也特地提醒过他把人盯紧点，竟然还发生这种事情，他实在气愤又自责。 　　会议室鸦雀无声，彭晖被他骂得面红耳赤，不敢开口。 　　数不清的鄙夷目光像针尖麦芒一样扎过来，彭晖低着头，暗自咬牙。 　　太倒霉了，一个二个都是蠢货，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白花那么多钱，不但没把肖漾赶走，反倒把事情搞砸了，丢尽脸面。 　　真搞不懂顾澈脑子里想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袒护肖漾，送他礼物也不收，装什么清高…… 　　顾澈拿起手机，编辑消息准备发送给人事部，“短短一个月试用期，你就给公司造成两次损失，我认为你不太适合在Phantom工作。” 　　“希望你能跟肖漾道歉，然后办好工作交接主动离职。” 　　他抬起头来，目光审视望向彭晖，“否则，我会让人事部在公众平台上公开你的所作所为。” 　　一旦以Phantom公司的名义把他挂在网上，不止科技行业，就连其他公司也会对这种品行不端的人避之不及，再想找到好工作就难了。 　　顾澈从来不是赶尽杀绝的人，实在是彭晖不听劝告，且态度恶劣，令他有些光火。 　　彭晖震惊不已，没想到他为了肖漾竟然做到这地步。 　　他刚到Phantom一个月，对顾澈了解并不多，但看他这表情，明显不是说假话吓唬人。 　　为了以后着想，也为了保住最后几分体面，彭晖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最终不情不愿跟肖漾道歉：“对不起。” 　　瞧他那样子，一看就不是真心的，肖漾撇撇嘴，转过头去。 　　道歉有什么用，给他造成的损失又无法弥补。 　　大家左瞧瞧右瞧瞧，满脸八卦。 　　“散会。”顾澈收起文件，起身离开会议室。 　　见状，肖漾连忙起身跟上去，一路追进总裁办公室。 　　“吴震都没有指认出彭晖，那四十万你不能给他。”肖漾反手关上门，语速飞快，一再强调，“我知道你很有钱，但有钱也不能花这种冤枉钱，那是四十万，不是四万。” 　　“如果早知道他都认不出彭晖，压根儿就不该叫他来……” 　　“嗯。”顾澈随手把文件丢在桌上，转过身，视线落在肖漾脸上，有些意外，“怎么这副表情，他都给你道歉了，还没出到那口恶气？” 　　“没有。”肖漾摇摇头，说不上来哪里差点意思，“这跟我预想中的情景完全不一样。他居然脸皮这么厚，证据都摆在眼前了还死不承认，竟然还倒打一耙，说我对他有成见？ 　　“他根本就不认为自己有错，这种人就算道歉也不是真心的。” 　　明明做错事情的是彭晖，人家倒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肖漾轻轻叹了口气，“无语，怎么这么倒霉遇到这种人，甚至比在学校的时候脸皮更厚了。” 　　“学校？”顾澈知道彭晖跟他同一个学校，但不知道他们竟然有过节，“你哪里得罪他了？” 　　肖漾没有回答，陷入回忆之中。 第32章 　　肖漾左思右想, 始终想不起来，“没有啊，我都没注意过他, 突然有一天他就开始针对我了, 莫名其妙。” 　　“或许他是嫉妒我的优秀, 也可能因为我不像别人那样捧他臭脚吧。” 　　说着, 肖漾无奈耸了耸肩, 臭屁又可爱。 　　顾澈心里一动，伸出手去。 　　手指落下之前，他瞥了眼玻璃墙外，随后才把掌心覆在肖漾后脑勺上，从上往下顺了几下毛, “总之以后多多注意，有任何异常随时跟我说。” 　　“没事儿, ”肖漾把他的手抓下来, 转身往外走, “都把他开除了还能有什么异常, 他总不能偷偷摸摸回来整我吧。” 　　他走出办公室, 同事们刚好从会议室回来, 正七嘴八舌议论彭晖的事情。 　　“他刚刚直接坐电梯下楼了，不打算回来收拾东西吗？” 　　“可能是太丢脸了, 不敢回工位吧。” 　　“你说他图啥呢, 肖漾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正说着, 看见肖漾从办公室出来，大家纷纷围上去。 　　孟悦十分好奇，“漾仔，你到底哪里得罪彭晖了啊, 他要这么整你？” 　　“我也不知道啊，”肖漾笑得无奈，“他在学校的时候就跟我不对付，变着花儿整我，莫名其妙的。” 　　另外一名同事啧啧嘴，埋怨道：“那你怎么不早说，我们也能有点防备，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干别的。” 　　肖漾摊开手，“他来的时候还给你们所有人送礼物呢，这时候我要是说他不是什么好人，那你们不得认为我说他坏话吗？” 　　此话有理，没人能反驳。当时收到彭晖送的东西，他们下意识就认为他很大方、会处事，是个好人。 　　江妮可略一思索，好奇问：“那他找人给你电脑下病毒的事儿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说起这事儿，肖漾来了劲，“当天就知道了。” 　　“本来我想着，等他再下黑手的时候，抓他个现行，谁知道他会在发布会搞事情。” 　　“早上来指认他的那男的是个死变态，为了让我在摄像头面前翻脸，甚至想摸我屁股，幸亏我反应快……” 　　他正说在兴头上，突然有人小声“嘘”了几声。 　　肖漾停下声，朝周围望过去，意外看到门口有个人。 　　顺着他目光，大家全都回过头，这才发现彭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一时尴尬不已。 　　彭晖忘记重要东西，折返回来取，结果正巧撞见他们谈论这事，铁青着脸听了好半晌。 　　“你早就知道了……”他愤怒瞪着眼睛，恨得咬牙切齿，“你早就知道是我，却没拆穿我，故意设计我，是吗？” 　　几乎立刻，彭晖想明白一切，包括上周五聚餐大家有意无意拍他屁股的事情，原来全都是肖漾搞的鬼。 　　“什么叫我故意设计你，如果不是你先居心不良，背后搞鬼，能有今天吗？”肖漾毫不避讳承认了，并且觉得十分可笑，“像你这样恶人先告状、毫无自知之明的，我还真真是头一次见。” 　　彭晖双手紧握成拳，憋了好几秒，憋出来一句：“你给我等着，咱俩没完。” 　　说完，他大步走到自己工位，迅速抓起几个重要东西，风风火火离开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感觉不太妙。 　　孟悦有些担心，“他威胁你也……” 　　肖漾摆摆手，穿过人群回自己工位，“别管他，散了吧散了吧。”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该干的工作一件也不会少，大家各自回到工位上工作。 　　钟骏皱了皱眉，担心这事儿影响到公司，转身进总裁办公室，跟顾澈提了一嘴。 　　不过几分钟，人事部发布全司通报，整个Phantom上下都知道技术一组有个新来的，叫彭晖的人，因为背后捣鬼，损害公司利益，被老板开除。 　　彭晖的所作所为一度成为Phantom公司员工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人唾弃。 　　与此同时，顾澈还下令扩招安保人员，加强公司安全防卫，严谨闲杂人等进入。 　　事已至此，就算他没把彭晖挂网上公开处刑，流言蜚语也不胫而走，业内公司或多或少有所耳闻。 　　短短几天时间，听说彭晖被好几个公司拒绝，肖漾才终于算是出了口恶气。 　　一转眼，到了放清明节的日子，整个公司上下隐隐有些躁动。 　　周四上午，人事部下发放假通知，时间一共三天。 　　肖漾立刻打开手机买票，十分幸运抢到了下午的飞机票，但是时间很紧，需要提前下班才来得及。 　　左思右想，他敲响总裁办公室的门。 　　等了好一会儿，里面没有声音，肖漾绕到玻璃墙外朝里张望。 　　顾澈戴着耳机，双眼盯着电脑屏幕，像是在开什么重要的线上会议。察觉外面动静，直接跟肖漾对上眼。 　　顾澈伸出食指，朝他勾了勾。 　　看见手势，肖漾屁颠儿屁颠儿开门进去，乖巧等在办公桌旁。 　　几分钟后，顾澈终于结束谈话。 　　“好，欢迎你来Phantom参观，再见Jason。”顾澈关掉视频，摘下耳机问：“有事？” 　　肖漾点点头，笑得甜甜的，“明天不是放假嘛，我买了下午的机票，但是时间有点着急，可能得请两个小时的假。” 　　顾澈翻着自己的日程表，“活儿干完了？” 　　“干完了，智能导盲眼镜的小问题我全都解决了，其他项目也一切正常，放心吧。”肖漾搓着小手，迫不及待想回家。 　　确定完日程，顾澈直接批了他的假，“三点半，我送你。” 　　“啊？不太好吧……”肖漾有些意外，犹犹豫豫，“我自己去就行了，别耽误你工作。” 　　“我下午没有安排。”顾澈抬起头来，直直盯着他，“不想让我送？那你下班再走。” 　　肖漾眨眨眼，反应过来之后，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威胁我吗？你说过你不会滥用职权的。” 　　“我又没有开除你。”顾澈往后靠在椅子上，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笑意。 　　对峙几秒，肖漾无奈投降，举起双手，“好好好，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请完假，他转身离开办公室。 　　等待下午三点半的时间里，肖漾突然有些庆幸。幸好他喜欢顾澈，要是不喜欢的人这么追自己，他恐怕工作也不要，连夜就扛着火车跑路了。 　　看他整天笑眯眯的，许沐柏心思一动，抄起手机给他发消息。 　　【许沐柏：你跟老板谈上了？】 　　几分钟后，肖漾看到消息，扭头惊悚盯着许沐柏。 　　他明明什么也没说，但眼神已经表达了一切，许沐柏又低头敲手机。 　　【许沐柏：我猜错了？】 　　肖漾转回头来，纠结许久，拿起手机打字。 　　【XYZ：……】 　　【XYZ：还没谈。】 　　【许沐柏：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为啥你俩不在一起呢？】 　　肖漾微微叹了口气。 　　【XYZ：互相喜欢就能在一起了吗？】 　　【XYZ：我想先看看我爸妈什么态度。】 　　这下轮到许沐柏惊讶了。 　　【许沐柏：你要跟家里出柜？】 　　【许沐柏：你都还没跟他在一起，就确定这辈子就是他了吗？】 　　【XYZ：不确定，但我不想以后因为家里反对让我们悲剧收场，或者伤害到他。】 　　对话框陷入长久沉默，肖漾有些奇怪，扭头去瞧。 　　许沐柏看他的眼神十分复杂，又有几分担忧，“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喜欢他。” 　　更令他惊讶的是，肖漾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在这件事上居然格外慎重。 　　这话令肖漾有些呆愣，不自觉转头望向总裁办公室。 　　虽然许沐柏来公司时间还不长，但他跟肖漾交情不错，主动传授了许多经验给他。 　　摸鱼的时间过得尤其快，一转眼，到了三点半。 　　总裁办公室的门准时打开，顾澈朝隔间扫上一眼，“明天放假，大家忙完早点下班，我先走了。” 　　“好！” 　　一组的人纷纷应声，甚至好些人当即就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肖漾早早就关掉电脑，看到顾澈出来，拿起手机，悄悄跟在顾澈后面进了电梯。 　　原本他还有些担心，自己跟老板同时离开，会不会被别人发现什么，结果顾澈直接下令让大家早点下班，轻而易举解决了这个问题。 　　负二楼，顾澈找到车，按动钥匙解锁，两人先后坐进车里。 　　顾澈启动车子，随口问：“直接去机场，还是先回家收拾行李？” 　　“去机场，家里什么都有，没啥要带的。”肖漾系上安全带，掏出手机给家里发消息。 　　看他那放松自在的样子，全然不见从前战战兢兢，顾澈心情不错，打开导航往机场开去。 　　路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说说肖漾的老家，肖漾的爸妈，肖漾的兄弟姐妹，半个小时车程很快就结束了。 　　临近假日，机场来往车辆很多，堵了十来分钟，车子才到机场门口。 　　“谢谢你送我，”肖漾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跟顾澈道别，“等我回来给你带庭西的特产，下周见。” 　　顾澈也解开安全带，跟着下车，“身份证带了吗，别一会儿上不了飞机。” 　　听见他问，肖漾从口袋里摸出身份证，冲着他扬了扬，“带了带了，我走了啊，拜拜。” 　　“去吧。”顾澈靠在车头，目送他进去安检，然后转过身跟自己挥手，渐渐走远。 　　几分惆怅漫上心头，人影还没消失在他视野，就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有些想念了。 　　肖漾彻底消失不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闯入视线，顾澈脸上淡淡笑意凝固，嘴角往下。 第33章 　　肖漾跟顾澈道别之后, 拿着身份证进去值机，高高兴兴进入候机室等候，对身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机场门口, 打扮时尚贵气、漂亮得发光的女人拖着行李箱走出来。看到顾澈时, 她眼睛一亮, 笑着走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国, 特地来接我的吗？” 　　顾澈身上还穿着西装，像是刚从公司赶过来。 　　代雅回国的事情，谁都没有告诉，没想到顾澈会来接她，开心得毫不掩饰。 　　他果然还是在意自己的, 竟然这么关心自己的行踪，还特地来接她。 　　顾澈眼睛看向别处, 冷脸否认, “不是, 过来送人。” 　　原来不过是个意外的巧合, 代雅笑容僵在脸上, 有些尴尬。她牵牵嘴角, 很快调整好，“那太巧了, 你顺路送我回家吧。” 　　说着, 她伸手去拉副驾驶座的门。 　　咔哒一声响动, 门还没打开，顾澈反手按在窗户上，阻止她动作。 　　“不顺路，不送, 再见。”顾澈关好门，转身上了车，直接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代雅愣在原地许久，终于相信顾澈真的有喜欢的人了，他甚至连送她一下都不愿意，比以前更加冷酷无情。 　　她本来只打算回来一趟看看情况，既然如此，把工作室搬回国的事情该提上日程了。 　　代雅没有打车回家，直接拖着行李箱转头进了机场，买最近一班飞机飞回D国。 　　候机室响起登机播报，听见自己的航班，肖漾收起手机，前往登机口。 　　航行十分顺利，晚上十点半，飞机准时到达庭西市。 　　肖正博和沈韫开车来接他，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回了家。 　　回家的兴奋过后，肖漾就老惦记着试探爸妈的事情，但今天时间已经很晚，不适合聊天。 　　第二天，他哥哥姐姐拖家带口回来，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回乡扫墓祭祖，肖漾更找不到机会。 　　足足三天时间，扫墓、祭祖、看望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忙忙碌碌，眨眼就过了。 　　家里人来人往，肖漾始终找不到机会开口试探一二。 　　返程的时间很快到了，父母大包小包把他送到机场，本以为这次要无功而返的时候，沈韫在机场遇到个老同学。 　　她把肖漾拉过去介绍，“小漾，这是妈妈的大学同学，叫施阿姨。” 　　“施阿姨好。”肖漾乖巧问好，然后站在旁边当陪衬，听着她俩聊些有的没的。 　　“你怎么在机场？送你女儿回去工作吗？” 　　“对呀，哎，她这次回来可把我气死了。” 　　“怎么了？发生啥事儿啊？” 　　“她明年不就二十七了嘛，我跟她爸就想她赶紧找个好男人结婚成家，也算了了我们一桩心事。结果你猜怎么着，她说她不喜欢男的，她是同性恋，哎哟给我俩气的呀。” 　　“哎你说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脑子里想些什么，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变成同性恋了呢？”施阿姨连连摇头，气得不轻。 　　肖漾聚精会神竖起耳朵，悄悄扭头去看他爸妈什么反应。 　　沈韫轻拍着她手臂安慰，“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操心那么多做什么？就算她喜欢女孩儿又怎么了，有几个男人靠得住的。回头她嫁得不好，婚姻不幸，你不心疼啊。” 　　“都什么时代了，结婚又不是必需品，逼她做什么？”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施阿姨嗔怪瞥她一眼，指了指肖漾，“要是哪天你儿子告诉你，他不喜欢女孩儿，他喜欢男的，我看你怎么办。” 　　肖漾正听得认真，火突然烧到自己身上，吓出一身冷汗，心虚笑笑。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施阿姨连忙改口，“嗨，我开玩笑呢。” 　　“话说回来，你们小漾有对象吗？没谈的话要不跟我们北北见见，他在哪儿工作啊？” 　　俩老同学话赶话，当着肖漾就给他安排了一场相亲，他连拒绝都来不及。 　　等施阿姨走了，肖漾才垮着脸问：“妈，你就这么把你儿子卖了啊？” 　　“说什么胡话。”沈韫故意拍他一下，推着人往前走，“没准儿施阿姨女儿很不错呢，大几岁也没关系的，接触接触嘛。” 　　肖漾一个头两个大，干脆破罐子破摔，“你就不怕施阿姨一语成真，我喜欢男的。” 　　话音刚落，肖正博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打得肖漾痛呼出声，“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同性恋，不过是你们这些年轻人逃避催婚的借口。” 　　“少数性向毕竟不被大众接受，你确定你承受得了别人的眼光还有社会压力吗？” 　　“干什么你，孩子开玩笑呢。”沈韫把他拉开，揉了揉肖漾的后脑勺，把大包小包交到他手里，“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回头我把施阿姨女儿的微信发给你，记得加人家。” 　　瞧他们这样子，明显是不太赞成。 　　带着一大堆特产，和一肚子烦恼，肖漾坐上回首都的飞机。 　　他刚落地，沈韫把一个微信名片推送过来，再三叮嘱他要主动加人家女孩儿好友，别等着人家主动找他。 　　肖漾没点开名片，也没回复消息，把手机揣回兜儿里，疲惫走出机场。 　　天色暗淡，路灯渐渐亮起。 　　打车的队伍排得很长，机场门口密密麻麻全是网约车和出租车，大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 　　肖漾左右望望，有什么很熟悉的东西在视野里一闪而过，心里一跳，又扭头望过去。 　　上周四送他来这里的车正停在路边，顾澈一身纯白套装，靠在副驾驶座旁，面无表情盯着手机屏幕。 　　眼前人来人往，耳边嘈杂纷乱，那道身影就这么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做，就轻而易举抓住人眼球。 　　看清楚人那一瞬间，肖漾很是惊讶，快步过去，“你怎么来了？” 　　听见声音，顾澈抬起头，晃晃手机，“今天从庭西过来的飞机就两班，不难猜。” 　　肖漾瘪瘪嘴，有些感动，“怎么不给我发消息说一声，万一没等到或者错过了呢？” 　　“我运气一向很好，上车。”顾澈伸手接过他提的东西，转身放在后座。 　　车子艰难汇入车流，经历十几分钟拥堵之后，顺利离开机场附近。 　　上车之后肖漾没再开口，一直望着窗外发呆，像是有什么心事。 　　他很少这么安静，顾澈很快发现异常。他伸手按下开关，节奏舒缓的轻音乐响起。 　　车内只有音乐声，没人开口打破这份沉默，但也并不尴尬。 　　肖漾脑子乱乱的，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挣扎叫嚣，想要宣泄而出。 　　窗外景色逐渐变得熟悉起来，离他家不远了。 　　肖漾转过头，提议道：“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吃饭吧，想吃什么？” 　　顾澈没有马上回答，找了个可以停车的地方，靠边停下，“都行，你定。” 　　他伸手关掉音乐，车内再次安静下来。 　　肖漾拿出手机，很快选好目的地。 　　二十分钟后，他带着顾澈走进一家特色餐厅。服务员领着他们进了个二人包厢，送上菜单。 　　肖漾把菜单递给顾澈，他也没推辞，点好菜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二位请稍等。” 　　服务员退出包厢，体贴关上门。 　　桌子不大，即便两人对坐也离得不远。 　　肖漾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顾澈倒了一杯，小口小口喝着，纠结该从何开口。 　　他明显有话要说，等待时间越长，顾澈心里越紧张，越忐忑。 　　想到某个可能性，他放在腿上的双手不自觉用力，整个人紧绷绷的。 　　终于，肖漾放下水杯，深吸口气开口：“顾澈，我喜欢你。” 　　顾澈表情突然放松下来，大大松了口气，“下次有话直说，差点以为你要拒绝我。” 　　肖漾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揶揄笑笑，“怎么，你还会紧张吗？” 　　“当然紧张，”顾澈直接承认，端起水杯，“怕被你拒绝。” 　　哪怕他是上市公司总裁，身价数亿，叱咤商场搅动风云，但实打实是个情场新手，在喜欢的人面前自然会紧张害怕。 　　肖漾突然放松很多，实在憋得难受，一股脑把肚子里憋的话吐出来：“我刚刚在车上想了一路，可能我早就喜欢你了，但上次你问我的时候，我还没意识到这件事情。” 　　当时他没看到人事部发的通知，害怕被开除，疯狂解释的样子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滑稽。 　　顾澈喝了口水，轻轻放下杯子，等着他把话说完。 　　“我后来倒是意识到了，但我们毕竟各方面相差悬殊，尤其你还是公司老板，我怕大家说你闲话。” 　　“虽然现在社会比以前开放很多，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顺利，万一哪天我爸妈知道了，死活不同意，咱俩也落不着好。” 　　肖漾不好意思笑笑，“你可能觉得我顾虑太多，或者想得太远，但依我的性子，万一我们谈上又分开，我一定会辞职离开Phantom。” 　　“事关饭碗，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抛开别的不说，他对目前的工作还算满意，暂时没有离职的打算。 　　顾澈看着他，久久没有动作，然后慢慢笑开，“看不出来，你平时不着调，在大事上还挺慎重。” 　　肖漾耸耸肩，“你看不出来的还多得很。” 第34章 　　包厢门被推开, 服务员端着托盘进来，小心翼翼把菜放到桌上。 　　三菜一汤，几乎都是肖漾爱吃的。 　　服务员退出去后, 肖漾抽出筷子, 感叹着：“说出来轻松多了, 要不然我可能饭都吃不下。” 　　一堆心事揣在心里, 他实在没有胃口。 　　顾澈也跟着拿起筷子, “你在车上就想这些？” 　　“不止，”肖漾摇摇头，情绪又低下去，“这次放假回去，我试探了一下我爸妈的态度, 结果不太好。” 　　“所以我们暂时还是别在一起，等我搞定我爸妈再说, 我不想每天提心吊胆的。” 　　想到什么, 肖漾托着下巴靠在桌边, “话说回来, 难道我们不该再多了解一下吗, 万一了解之后发现不喜欢对方了呢？” 　　这话明显让顾澈不太开心, 稍稍冷下脸，“乌鸦嘴。”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 吃完饭之后, 肖漾抢先付了钱。 　　走出餐厅门口, 他手机突然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顺手接通：“妈，我到了。” 　　“到了就好, ”沈韫放下心来，再次叮嘱：“让你加北北的微信你加了没有啊？你施阿姨说她最近有项目，正好也在首都，你赶紧约她吃个饭，就这周末吧，不然人家忙完就走了。” 　　肖漾拍拍脑门儿，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哎呀，我不想加，算了吧。” 　　“那怎么行，我都答应人家了，就当认识个朋友，听见没。” 　　沈韫的语气不容拒绝，无论如何让他约蔡北瑶吃饭。 　　肖漾被逼无奈答应下来，终于挂断电话。他长叹一声，转身一头扎在顾澈身上，头顶抵着他心口，“我妈逼我去相亲。” 　　“相亲？”顾澈微微皱眉，把人拉起来，“难道你直接跟他们出柜了？” 　　按理说，肖漾才23岁，年轻得很，根本没到催婚的年纪。 　　“我哪有那么傻，”肖漾退开半步，“他们送我去机场的时候，碰到个老同学……莫名其妙突然就给我安排上了。” 　　“然后我一着急，干脆破罐子破摔，说万一我也喜欢男的，结果我爸一巴掌呼我脑袋上，说我胡说八道。” 　　顾澈伸手揉了揉他后脑勺，有点心疼，“叔叔还说什么了？” 　　“他问我能不能承受别人的眼光和社会压力。”肖漾把他的手拽下来，两人并肩往前走，“说实话，别人说什么我根本不在乎，关他们屁事，但我怕我爸妈承受不了，万一给他俩气出个好歹怎么办。” 　　他的担忧很有必要，顾澈点头认同。 　　时间不早，顾澈把肖漾安全送回家。临走时，肖漾送了他好些庭西特产。 　　把话说开之后，肖漾心里堵着的那块大石头轻了很多，打开沈韫发的名片，申请添加好友。 　　直到他睡着，对方都没通过好友申请，很显然非常排斥相亲。 　　碰巧，肖漾也是被被逼无奈，人家不通过，他反而还松了口气。 　　一觉醒来，短暂的假期正式结束，大家重新返回公司工作。 　　上班路上，许沐柏问起肖漾父母反应，又给了他新的建议。 　　“听你爸的意思，他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同性恋，他只是担心你被其他人指指点点，还是很有希望的。” 　　赌约一个月时间没剩几天，许沐柏积极鼓励他：“老板有钱、人又不错，只要你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爸妈肯定会同意的。” 　　“真的吗？”肖漾眨眨大眼睛，心里那几分忧虑瞬间烟消云散，干劲满满。 　　许沐柏非常认真点头，察觉旁边余谦目光，心虚望向别处。 　　公司闸门打开，张睿提着公文包站到他们后面，跟大家问好。 　　肖漾朝门口望望，没看到顾澈的影子，上楼之后才发现，他早就到了。 　　今天似乎有什么格外重要的事情，顾澈一直在打电话，例行会议前一秒，才挂断。 　　“明天S国Infinity公司总裁Jason要来我们公司参观考察，我已经通知人事部组织全司上下大扫除。” 　　顾澈视线一直黏在手机上，确定各方面落实无误之后才坐下，严肃望着所有人，“他们有个大型智能物流系统项目想跟我们合作，但目前并没完全确定下来，或许还会去考察别的公司。” 　　“明天的接待至关重要，希望大家今天能暂时把不着急的工作放下，把该打扫的打扫一下，桌子整理好，最近几天尽量保持好的精神状态。” 　　“钟骏、江妮可、徐思扬、肖漾留下，其余人散会。” 　　他语气十分严肃，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大家迅速离开会议室，回隔间整理自己的工位，开始大扫除。 　　剩下的人自觉往前，聚在顾澈两边。 　　顾澈打开投影仪，把Infinity公司的项目企划草案放出来，“这是他们的草案，大家看一下。” 　　“这款ERP产品针对不同使用群体有不同版本，所以工作量非常大，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才能完成。” 　　他转头看着钟骏：“如果顺利拿下这个项目，我们至少要安排五个技术人员专门负责，需要调节一下大家的工作内容。” 　　钟骏点头记下，有些苦恼，“但我们现在人手本来就紧缺，陶鸿带走了几个人，到现在都没招够。” 　　“不着急，眼下还没签合同，还来得及招新。”顾澈用翻页笔翻动企划案，把Infinity公司的理念和诉求跟他们普及一下，然后继续安排后面的事情。 　　“Nicole，明天负责跟Infinity的产品经理对接。徐思扬，跟他们的技术总监对接；肖漾准备一下，明天给他们展示一下你在Miss程序里运用的新技术，他们对这个很感兴趣。” 　　大家纷纷点头记下，神经跟着紧绷起来。 　　张睿推门进来，像是有话要说，顾澈瞥他一眼，“有事就说。” 　　张睿立即开口，把刚得到的消息告诉他们，“际星科技和蔚蓝科技那边也在积极准备，我打探了一下，Jason好像后面要去他们公司参观。” 　　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更加紧张，连肖漾都不自觉屏住呼吸。 　　即便Phantom近来几个项目都十分成功，在国内名声很不错，但在国外市场的竞争上到底不如际星和蔚蓝这种老公司有经验。 　　合作本就是双向选择，对方自然有比较和挑选的权力。 　　顾澈思考两秒，当机立断改变主意，“这是Phantom打开国际知名度的重要机会，必须竭尽全力把它拿下。” 　　“我们今天就把demo写出来，明天直接给他们展示。” 　　一天时间，要把这么大的程序demo写出来，简直是难如登天。 　　肖漾深吸口气，仿佛梦回刚来一组的时光，工作狂的老板，没日没夜的加班。 　　虽然事情几乎不可能完成，但老板命令不容反抗，所有人强行打起精神来。 　　“钟骏，一组其他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带着他们把demo写出来。” 　　“你们先回去拿电脑，我去二组三组借两个人来。”顾澈站起身，望向肖漾，“对了，把许沐柏也叫来。” 　　肖漾点点头，大家纷纷起身回工位拿电脑，然后迅速回到会议室 　　“哎哟我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江妮可拍拍胸口顺气，喝了一大口水。 　　看她喝水，肖漾也快步跑出去，把自己和许沐柏的水杯端进来。 　　徐思扬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就一天时间，要讨论，还要写demo，肯定来不及。” 　　会议桌又长又宽，徐思扬、肖漾、许沐柏坐左边，江妮可坐他们对面。 　　几分钟后，顾澈带着两个人回来。 　　肖漾一瞧，扭头跟许沐柏挤眉弄眼。 　　怎么就那么巧，老板抓壮丁，刚好把他对象抓来了。 　　肖漾看着他俩对上眼，然后若无其事挪开视线，假装不熟的样子，心下暗笑。 　　顾澈刚坐下，张睿又接了个电话，表情微妙，“老板，还有个消息。” 　　看他那表情就不是什么好消息，顾澈抬抬下巴，“说。” 　　“我在际星的朋友说，”张睿看看肖漾，继续把话说完，“彭晖加入际星了，周淮好像还挺重视他。” 　　“彭晖？” 　　听见意想不到的名字，肖漾很是诧异，转念一想，又觉得情理之中，“也是，他跟周淮臭味相投，都是爱背后搞小动作的阴险小人。” 　　他活动着手指关节，冷笑连连，“既然如此，这个项目说什么也不能让际星抢了去，今天哪怕熬通宵，我也要把demo写出来。” 　　听见他的豪言壮语，徐思扬佩服得拍起手掌，“有志气。” 　　顾澈弯唇，指挥余谦和小许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在主位上，打开电脑。 　　“我支持，说什么都不能让际星抢了去。”江妮可挺直腰背，义正言辞，“凭什么我们要输给那种手段肮脏的公司。” 　　大家士气满满，顾澈当即按着Infinity公司的草案拉出demo框架，给每个人分配任务。 　　所有人集思广益，争取各方面考虑周到，然后迅速开始正式编写demo。 第35章 　　会议室里, 键盘敲击声噼里啪啦，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完成自己的工作内容。 　　偶尔有疑问的地方提出来，大家共同解决。 　　他们一刻也没休息, 连午饭晚饭都是张睿点外卖送到会议室, 吃完继续接着干。 　　眼看今天要通宵, 徐思扬打电话回家, 让他老婆送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来。 　　听见他打电话, 顾澈停下手，望向其余人，“有没有人需要回家一趟的？原本一天不换衣服没什么关系，但明天要跟Infinity开会，咱们得注意形象, 希望大家能穿正装。” 　　肖漾看看许沐柏和余谦，压着声问许沐柏：“要不你回去一趟, 顺便帮我把西装带来？就挂在衣柜左边。” 　　许沐柏瞥一眼余谦, 点了点头, “行, 我回去一趟。” 　　他们几个反应微妙, 似乎关系不一般, 顾澈左右瞧瞧，隐约猜到什么。 　　短暂交流过后, 会议室又陷入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之中。 　　时间紧, 任务重, 容不得他们分心。 　　夜色降临，公司其余员工早就下班回家，整个19楼只有会议室和走廊亮着灯。 　　极大压力之下，肖漾超常发挥、速度飞快, 凌晨一点就把自己负责的部分写完，起身伸了个懒腰，“终于写完了。” 　　“写完了？真的假的？”徐思扬嘴巴张得能装下个鹅蛋，震惊不已。 　　“当然是真的，”肖漾打了个哈欠，转头望向顾澈，“老板，点个夜宵呗，好饿啊。” 　　顾澈直接把手机解锁，递给他，“自己点。” 　　“好嘞，谢谢老板。” 　　肖漾拿过手机，没有乱划，直接找到外卖软件，上下翻阅，“你们想吃什么？小龙虾？烤串儿？还是饭？” 　　其余人都不说话，徐思扬活动活动脖子，“随便，你看着点吧。” 　　持续不断的高强度工作，每个人都一脸疲态，但demo没有写完，始终不能松懈。 　　时间太晚，已经没有饭菜可以点，肖漾点了些烤串、小龙虾、饮料，填好地址，递还给顾澈，“付钱。” 　　顾澈扫了脸，下单完成。 　　他俩之间动作太过自然，引得江妮可暗中侧目。 　　噼里啪啦的声音太过催眠，肖漾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自觉睡着，直到外卖打电话，才惊醒过来。 　　顾澈起身下楼拿外卖，担心他一个人拿不走，肖漾跟上去一起。 　　下行电梯里，肖漾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两眼泛出泪花。 　　顾澈摘下眼镜，捏捏太阳穴，“要不你吃了就回家休息，反正你的部分已经写完了。” 　　“没关系，刚刚趴了会儿，现在精神多了。”肖漾抬手把眼泪擦干净，又打了个哈欠，“一会儿我还能帮你们分担分担，早点完事儿大家还能回家睡会儿。” 　　顾澈笑笑，抬手帮他捏捏后脖颈，“辛苦了。” 　　外卖整整装了五个袋子，沉甸甸的。 　　肖漾打开袋子，把东西拿出来摆在会议桌另一头，“快来吃，吃饱再说。” 　　食物的香气弥漫整个会议室，徐思扬打开窗户通风。寒气瞬间从窗户涌进来，吹得人精神一振。 　　在所有人齐心协力之下，凌晨四点，整个demo各部分初步完成。 　　时间还来得及，顾澈让他们回家睡会儿，特批他们可以晚一小时上班，自己留下来整合检查。 　　大家收拾好电脑，哈欠连天离开公司。 　　肖漾收拾工位耽误了几分钟，再坐电梯下楼的时候，整个Phantom上下寂静无声，其余人已经先离开。他在公司门口站了几分钟，又扭头往回走。 　　会议室时不时响起敲击键盘的声音，顾澈两眼紧盯着电脑屏幕，仔细检查。 　　几分钟后，一个脑袋悄悄探进来，俏皮地问：“嗨，需要帮忙吗？” 　　顾澈扭头望过去，颇为惊讶，“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回去睡觉吗？” 　　肖漾推门进来，拉开椅子坐到他旁边，“你还真打算熬通宵啊，工作狂。” 　　他拿过电脑，噼里啪啦一阵敲，屏幕上出现程序demo的效果概览，“直接看效果就行了，别去检查代码，谁能保证自己的代码一个bug都没有呢。” 　　说完，肖漾才想起，顾澈也是实打实的代码高手，他居然把这事儿忘了。 　　顾澈扭头瞧他，“笑什么？” 　　“笑我关公面前耍大刀，班门弄斧。”肖漾开个玩笑，突然“嘶”了一声，抬手看向自己的手指关节。 　　高强度的工作给手带来的压力太大，他两只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关节很是刺痛。 　　顾澈看了两眼，拉着他起身走出会议室，一路拐进总裁办公室内的休息间。 　　他把肖漾按在床尾，很快拿了热毛巾来，把他两只手包裹住，“热敷一下。” 　　“这能有用吗？”肖漾看着自己两只手，暖意从指间掌心涌进身体，自言自语道：“看来我得换个好点的键盘了。”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歪倒在床上。 　　顾澈去拿电脑的功夫，肖漾困得已经倒在床尾睡着了。 　　他帮肖漾脱掉鞋子和外套，挪到床中间盖好被子，然后关掉灯靠在床边抱着电脑检查demo，等着给肖漾的手换热毛巾。 　　第四次的时候，肖漾迷迷糊糊醒过来。被旁边电脑屏幕的光芒刺到，他嘟嘟囔囔着：“怎么还没睡？” 　　“别忙活了，赶紧睡觉吧……”肖漾闭着眼把人往床上拉。 　　顾澈一个重心不稳，往床上扑去。眼看快砸到肖漾身上，他连忙用双手撑住身体，稳住身形。 　　鼻尖离肖漾的脸不过一厘米远，他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这个距离，顾澈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的绒毛，再往前一点点，就能亲到他的脸。心跳不自觉加速，他眨眨眼转开脸。 　　几秒后，肖漾软软松开手，呼吸变得均匀，再次陷入睡梦中。 　　确定他再无动作，顾澈深吸口气，慢慢直起身子，平复心跳。 　　缓了好几分钟，demo确认无误，顾澈才凑合占个床角，短暂睡了两三个小时。 　　四月白昼渐长，天光大亮，八点整，闹铃声准时响起。 　　顾澈摸到手机关掉闹钟，醒了醒神之后，利落从床上爬起来。 　　他洗漱收拾好，到床边拍拍肖漾肩膀，“起床了。” 　　肖漾实在困，扭来扭去清醒不过来，顾澈只能拧了毛巾来给他洗脸。 　　好不容易，肖漾总算睁开眼，反应过来顾澈给自己洗脸，彻底精神了，“你怎么像我妈一样，以前她也是这么叫我起床。” 　　“贫嘴，快起来换衣服。”顾澈捏捏他鼻尖，放好毛巾离开休息室，“你好好收拾，我先出去准备。” 　　幸亏时间还早，隔间人不多，没人注意到肖漾从总裁办公室出来。 　　到了时间点，顾澈亲自到Phantom公司门口把Infinity公司的考察团队接上来。 　　他们一路参观上来，到19楼的时候已经临近十点。 　　听见电梯铃响，办公间所有人扭头望去，看到一群外国人跟老板出来，又迅速转回头，认真工作。 　　顾澈带着Jason到办公间望了一眼，直接拐进会议室。 　　张睿把昨天参与准备工作的人叫进会议室，双方正式开始讨论智能ERP项目相关的事情。 　　看到他们拿出demo和策划案进行展示说明，Jason惊讶得无以复加，“顾，你竟然这么快就把demo写出来，实在是太用心了。” 　　顾澈谦虚一笑，望着Phantom的员工，“没有他们，我一个人也不可能写得出来。” 　　“太棒了。”Jason一边鼓掌一边赞叹，突然想起个事情，转向徐思扬他们，“冒昧问一下，研发Miss程序新技术的先生是哪位？方便跟我们分享一下吗？” 　　“当然。”肖漾站起身，把自己的电脑连接在投影仪上，简单展示了一下他用在Miss程序里的新技术。 　　过程中，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个新点子，特别适合这个新项目。 　　“我刚才突然有个想法，”肖漾直接在电脑上敲击起来，一行又一行代码显示在大屏幕上，“我们可以编写一个窗口，使我们这个ERP程序跟其他不同平台以及ERP程序相接驳，让所有客户群体都能实现全自动智能化下单、补货、发货、开票等流程。” 　　短短五分钟，他敲了个极其简略的框架出来，“就像这样。” 　　看着看着，Infinity公司的技术人员表情逐渐惊艳，小声交流起来，然后跟他们的总裁Jason窃窃私语。 　　尽管他们极力压抑表情，不想显得太过高兴，但那眼中的光亮骗不了人。 　　肖漾一边敲击键盘，一边侃侃而谈，跟他们解释自己的想法，“不止如此，我们还可以设立导入其他系统产品功能，直接复制购物平台产品链接、或者导入其他ERP系统产品目录，实现系统之间无障碍运行。” 　　不止Infinity公司的人，连Phantom的人也跟着惊讶起来。 　　昨天他们所有人集思广益，头脑风暴，几乎考虑到了所有问题，然而肖漾刚刚提出来的，竟然比他们已经完成的demo更加完美。 　　如果他的想法能完美实施，这个ERP系统一定能打败市面上百分之九十的产品，甚至走向国际。 　　顾澈没想到，肖漾代码写得好，脑子好，竟然外语也这么好。 　　看着他充满自信跟Infinity公司的人交流，整个人好像发着光，顾澈有一瞬间想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上肖漾。 　　大概是因为，他认真工作的时候简直充满魅力。 第36章 　　Infinity公司的技术人员提出几个疑问, 肖漾思考一番，很快给出回答，他们终于压抑不住惊喜之情, 连连惊呼。 　　“你真是天才, 我们之前一直在为这个问题苦恼, 没想到你轻而易举就解决了。” 　　“忘了问, 你叫什么名字？” 　　肖漾淡淡一笑, “肖漾。” 　　“肖，你真是天才。”Infinity的技术总监路易上前握住他的手，有些激动，“我们能交个朋友吗？希望你能将你的技术教给我们，那我们将非常感激。” 　　顾澈适时过来, 把肖漾拉到自己身后，替他回答：“当然, 如果我们能合作, 肖漾刚才提出的技术完全可以免费分享给各位。” 　　路易手心空空, 望望肖漾, 又望望顾澈, 转头劝自家总裁：“Jason, 现在，立刻, 马上跟Phantom签合同, 我想跟肖共同完成这个项目。” 　　原本他们邀请顾澈参观过公司之后, 已经初步敲定要跟Phantom合作，是际星科技和蔚蓝科技派人游说Jason，给出了十分诱人的条件，这才决定去他们公司参观一下。 　　今天Phantom给出的demo和肖漾当场写出来的代码让Jason十分心动, 但他仍旧想争取更大的利益。 　　Jason拍拍路易的肩膀，“冷静点路易。” 　　他朝顾澈伸出手，“顾，你们的demo和技术我们十分满意，不过关于合作的事情，容我们再认真商议一下，本周内一定给你们答复。” 　　“当然，不着急。”顾澈跟他握手，亲自把他们送出公司。 　　Infinity公司的人离开后，徐思扬站起身来，冲到肖漾旁边，作势要去掰他的脑袋，“行啊漾仔，你这脑子咋就这么好使呢，让我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肖漾一弯腰，躲开他的手，“突然想起以前家里有个亲戚是做内勤工作的，她曾经跟我抱怨过，说每次录入订单很麻烦，要挨个儿敲，所以我才想到这一点。” 　　“希望能顺利拿下这个项目，不然咱们这么多心血就白费了。”江妮可仰倒在椅背上，左右扭动脖子。 　　昨天熬整整一天，他们只睡了短短几个小时，现在又开好久的项目会议，所有人大脑严重透支。 　　几分钟后，顾澈送完人回来，“给大家放半天假，回家好好休息。” 　　“张睿，注意关注Jason和际星以及蔚蓝那边的动向，随时向我汇报。” 　　张睿点点头，认真记下。 　　徐思扬有些忿忿不平，“不是吧，我们都做到这地步了，难道他们还要去际星和蔚蓝？那边到底给出什么条件啊？” 　　“放心吧，有我们珠玉在前，别人再想来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肖漾对自己的新点子十分有自信，一般人不可能想得出来。 　　顾澈挥挥手，“先回去休息，等成功拿下这个项目，带大家去度假村团建。” 　　“好耶！”江妮可高举双手，欢呼雀跃。 　　大家没再议论，收拾好东西，下班回家。 　　关键时刻，不止Phantom关注着际星和蔚蓝，对方同时也关注着他们。 　　Infinity明显对今天的行程非常满意，但Jason前脚刚走出Phantom公司大门，后脚周淮和张蔚就打电话过来邀请。 　　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拒绝之意，周淮和张蔚仍旧不肯放弃，极力相邀，Jason只能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迟迟没得到Jason取消去际星和蔚蓝参观行程的消息，顾澈迅速展开进一步准备。 　　他争分夺秒联系各大购物平台负责人、以及大型制造企业管理等，利用十分优渥的条件，吸引对方与Phantom签订这款ERP系统的购买意向书。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格外激烈。 　　回家补了一下午的觉，许沐柏叫肖漾吃晚饭的时候，发现他还在抱着电脑敲键盘，凑过去看他的屏幕，“太拼了吧你，就这么想帮老板拿下这个项目？” 　　“也不只是想帮他，”肖漾收起手，活动着手指关节，“就是不想被际星抢了去。” 　　“彭晖一向爱跟我比，万一被他们抢赢了，不知道多嚣张。” 　　利用下午的时间，肖漾试着把早上提出的想法写出来，结果遇到几个小困难。 　　趁着吃饭的时候，他把遇到的难点跟许沐柏和余谦顺口说了一嘴，三个人边吃边聊，磕磕绊绊把难题全都解决了。 　　肖漾马不停蹄把代码完善，第二天一早兴冲冲想把这消息告诉顾澈。 　　他来得早，结果顾澈比他更早，一直在办公室打电话，说着肖漾听不懂的外语。 　　肖漾站在一旁等他，隐约发现顾澈看着有些憔悴。 　　已经是新的一天，他身上仍旧穿着昨天的衣服，下巴冒出几根胡茬，眼底有些乌青，眼白微微泛红。就连那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几分凌乱。 　　仔细听，顾澈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一个荒谬的想法从脑海深处爬上来，令肖漾不自觉皱眉。 　　终于，顾澈跟对方道别，挂断电话。 　　“你昨天到现在一直在打电话？”肖漾绕到他旁边，看了眼手机电量，果不其然只剩最后一点。 　　他有些生气，气顾澈为了工作不爱惜自己身体，但也明白，他对这个项目势在必得，不能埋怨什么。 　　顾澈清清嗓子，用指尖按了按喉结位置，明显有些发炎，声音比打电话的时候更加沙哑，“你怎么来这么早？” 　　肖漾无奈叹气，转身给他接热水，“我已经把那个接驳窗口完整逻辑链写好了，跟你说一声。” 　　几分惊讶浮现在顾澈眼眸中，随后是浓浓的感动。他甚至根本没有提过这件事情，肖漾竟然主动把它做了。 　　顾澈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他身后，从背后环抱住肖漾，下巴靠在他肩上，“谢谢。” 　　突入其来的拥抱让肖漾红了耳尖，手上一抖，险些端不稳杯子。 　　“干嘛呢，一会儿被人看见。”他耸了耸肩，往前一步试图脱离这个怀抱。 　　“别动，”顾澈双手环住他的腰，把人紧紧禁锢回怀里，贪婪嗅闻着他身上的气息，“让我充充电。” 　　肖漾不敢动弹，头发扎在脖子上酥酥痒的，耳边是重重的呼吸声。 　　良久，他抬起另一只手，摸索着挠了挠顾澈的下巴，笑道：“你像在吸猫一样。” 　　“是么，那你就是我的解压小猫。”顾澈再深深吸了口气，终于把人放开。 　　肖漾浑身一抖，嫌弃不已，“肉麻死了。” 　　他转过身，伸出手指，抵着胸口把顾澈推开半步，一本正经的样子，“别忘了，咱们可还没在一起，而且这是公司，注意你的言行举止。” 　　顾澈挑挑眉，故意往前半步，再次拉进两人距离，“难道不是迟早的事？” 　　两人会心一笑，肖漾把杯子递过去，“喝点水，我去给你买润喉糖。” 　　顾澈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等肖漾离开办公室之后，喝完水继续拨打下一个电话。 　　肖漾就近找了家药店，买两盒润喉糖，快速回到办公室。 　　时间不早，Phantom的员工陆陆续续到达公司，一组的同事也来了好几个。 　　害怕被人发现，肖漾直接把东西塞到顾澈手里。他没说话，转身就走，结果被一把抓住手腕。 　　顾澈一边打电话，一边指指润喉糖，又指指自己的嘴，张开嘴巴等着。 　　肖漾瞪着双大眼睛，简直难以置信。 　　明明他戴着耳机，两只手都有空，竟然还要人喂？简直是得寸进尺。 　　话虽如此，肖漾还是认命拆开润喉糖，打开包装，喂到顾澈嘴边。 　　顾澈得逞弯唇，刚张开嘴，办公室门被人着急推开。 　　“老板……” 　　有人进来，肖漾一着急，连忙把糖塞进顾澈嘴里，落荒而逃。 　　顾澈险些被呛到，拍着胸口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带着几分怨气望向来人。 　　即便没看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但张睿直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尤其看老板那眼神好想要杀人似的，更不敢开口。 　　顾澈挂断电话，整个人恢复平日里冷冰冰模样，“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张睿往前几步，汇报道：“Jason带着团队离开酒店，往际星科技那边去了。” 　　“听说为了拿下这个项目，周淮甚至主动让利，愿意跟Infinity四六分成。” 　　可想而知，一旦Jason带着人进了际星，周淮为了拿到这个项目，兴许什么条件都能开得出来，对Phantom无疑是巨大的威胁。 　　“知道了，继续观察。”顾澈摆摆手。 　　他手中的筹码还不够，至少没到拿出去就能让Jason立刻下定决心的地步，还需要些时间。 　　Infinity的人顺利到达际星科技，周淮盛情接待，带着他们参观公司，向他们展示际星的产品和新兴技术。 　　作为国内老牌科技公司，际星的综合实力少不得比Phantom强上一些。 　　参观得差不多，周淮引着人进会议室，准备正式谈谈关于项目合作的事情。 　　Jason刚到会议室门口，手机接到来自顾澈的电话。 第37章 　　一个小时前, 顾澈莫名其妙接到好几通来自不同国家的电话，都是享誉国际的大型企业负责人。对方不知从何得来的消息，竟然主动找上门来, 要跟他签订这款ERP系统的购买意向书。 　　顾澈觉得有些诡异, 向对方打听他们从何得来的消息, 他们却只称是从合作伙伴那里得知的。 　　他慎重思考一番, 仍旧决定跟他们签订意向书, 并且跟Jason打电话告知此事。 　　“抱歉，接个电话。”Jason迈进会议室的脚步停下，拐了个弯儿到旁边安静的地方，“嗨，顾, 有事吗？” 　　顾澈悠哉悠哉靠在椅背上，扭了扭脖子, “Jason, 肖漾已经把昨天那个窗口的demo写出来了。” 　　“而且, 我们已经拿到了将近五十份产品购买意向书, 刚刚发送到你邮箱, 你可以看看。” 　　Jason倍感意外, “你的办事效率真的一再让我震惊。” 　　“那是因为我真的非常想促成这次合作。”顾澈单手扒开润喉糖盒子，视线透过玻璃墙望向外面, “我相信, 唯有绝对的实力和真诚的态度才能做出好的产品, 你认为呢？” 　　Jason认真思考好几秒，终于下定决心，“我知道了。” 　　他并没直接答应合作，而是先打开邮箱, 翻阅产品购买意向书。 　　那五十份意向书里，起码一半都是全球五百强企业，能拿下这些订单，未来收益不可估量。 　　Jason达到目的，一秒也不愿在际星逗留，当即跟周淮告辞离开。 　　周淮再三挽留，一路追到公司门口。 　　“周，实在不好意思，Phantom开出的条件让我无法拒绝。”Jason不堪其扰，打算实话实说，“并且他们有个姓肖的员工昨天提出了一个新想法，正好顺利解决了我们的难题。 　　“实在抱歉，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合作。” 　　听到姓肖的员工，后面的彭晖心里一跳，问道：“那位姓肖的员工，难道是肖漾吗？” 　　他说出肖漾的名字，让Jason和路易都转过头来，异口同声：“你认识他吗？” 　　彭晖欲言又止，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小声开口：“我跟他是大学同学，但他……” 　　“但他品行不太好。” 　　这话意味深长，周淮瞬间明白其中意思，故意拉他一把，“彭晖，话可不能乱说，万一影响人家合作怎么办。” 　　他们欲盖弥彰的姿态成功吸引Jason注意，并且让他但说无妨。 　　彭晖吞吞吐吐，像是顾忌着什么，“他在学校的时候是个代码天才，写出了不少了不得的程序，结果后来我们才发现，那都是他剽窃别人作品写出来的。” 　　“剽窃”两个字令Infinity所有人面色一变，面面相觑，Jason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件事情。”Jason跟他道谢，带着人离开。 　　周淮没有再拦，等他们走远之后，拍了拍彭晖的肩膀，“做得好。” 　　就算际星拿不到这个项目，也不能让Phantom如意。相信不论是任何人，一旦听说对方员工有剽窃这种陋习，都不会再跟对方合作，没人愿意承担这种风险。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彭晖跟肖漾有过节，运用得好的话，就是用来对付Phantom的利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平静的表面下充满漩涡。 　　顾澈原本以为，Jason很快就会来Phantom跟他们签订合作协议，结果却被告知对方改道前往机场。 　　他再打电话过去，竟然被对方拒接。 　　情况十分不对劲，中间似乎发生什么事情，影响了对方的抉择，甚至还让对方十分愤怒，但顾澈对此一无所知。他来不及调查隐情，立刻让张睿开车，往机场追去。 　　路易不愿轻易放弃，一路上持续不停劝说：“Jason，我认为肖不是这样的人。你昨天也看到了，他是当场写出那些代码的，并没有任何参考，并且在此之前我们从未见过任何相似的东西。” 　　“Jason，我们应该当面问问肖，不能听别人的片面之词。” 　　他说的多了，Jason有些心烦，“谁会承认自己剽窃过他人作品呢？如果以后出了什么意外，你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Infinity的人刚到机场，还没来得及进去安检，就被顾澈追上来。 　　Jason十分生气，拒绝交流，还是路易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Jason，彭晖说的并不是真的，他在故意污蔑抹黑肖漾。” 　　顾澈挡在Jason前方，十分严肃，也隐隐有几分生气，“他跟肖漾有私怨，上个月才因为背后陷害肖漾被赶出Phantom。” 　　“请你冷静些，给肖漾一个机会，听他解释。” 　　在顾澈和路易共同劝说下，Jason终于答应给他们一个机会。 　　如果肖漾能证明彭晖是污蔑他，那么他们立刻签订合作协议，否则，以后将永远不再跟Phantom合作。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Phantom，直接把肖漾叫进会议室。 　　肖漾以为他们是来看代码，结果莫名其妙被告知有人说他剽窃，一头雾水。 　　听说这话是从彭晖嘴里说出来，事情又变得十分合理。 　　肖漾立刻找来对方号码，一个电话拨过去，打开免提，“听说你在外面说我剽窃，有什么证据吗？” 　　三言两语就搞砸Phantom的美事，彭晖现在心情正好，尤其听到肖漾愤怒的语气，更是内心舒畅。 　　“你是哪位？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他故意装傻，准备挂断电话。 　　肖漾深吸口气压住怒火，“彭晖，如果你不能证明你说的话，我将请律师起诉你，告你诽谤污蔑他人。” 　　他们通话用的中文，Infinity的人只能利用实时翻译工具，才能得知通话内容。 　　大家默契保持安静，彭晖也不知道肖漾身旁有其他人，不过听到肖漾说要请律师起诉他，竟然毫无心虚之意。 　　“我哪里诽谤污蔑你，难道你大二参加创意赛的作品不是抄的吗？” 　　彭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翻起那些陈年旧事，“当时你跟秦雪的作品几乎一模一样，而且秦雪比你还先提交。她发现你抄袭她、而且票数比她还高，一怒之下退赛了。” 　　事情有些久远，肖漾一时陷入沉默，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 　　他的沉默落在其余人眼里就是无言以对，Jason当即站起身来，想要离开。 　　“看来秦雪没告诉你实情是吗？”肖漾皱皱眉，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说出真相。 　　当时发生这件事情之后，他答应过秦雪和老师，不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但眼下关乎自己的名声，并且在场的人也不认识秦雪，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电光火石之间，肖漾突然想明白什么，试探着问：“原来是你指使薛滔偷我的代码，然后又借花献佛，送给秦雪参加比赛？” 　　彭晖也没想到他花钱找薛滔买的代码竟然是他从肖漾那里偷来的，脑子有些乱，但又立刻反应过来，“你凭什么说薛滔偷你代码，你有证据吗？” 　　肖漾突然冷笑一声，“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嘴巴一张一闭，就随便给人泼脏水么？” 　　“那个作品，我在比赛时间半年前就写出来了，并且找王老师帮忙看过。秦雪的作品跟我相差无几，被评委老师发现之后，私下叫我们去对峙过。” 　　“她一问三不知，也拿不出能自证清白的证据，只能承认代码是她花钱买来的，并且再三央求我们替她保守这个秘密，然后主动退出了比赛。” 　　想明白所有因果之后，肖漾越发看不起彭晖，甚至懒得跟他多说，“你如果不信，可以立刻打电话给秦雪或者王老师求证。” 　　对面久久没有回音，仿佛被这个真相冲击到。 　　“彭晖，十分钟之内，希望你主动打电话给Infinity的人解释清楚，不要耽误我们合作。” 　　说完，肖漾准备挂断电话，却听对面猖狂大笑。 　　“你疯了吗？Infinity的人已经走了，他们不可能再回来。”彭晖早就躲在没人的地方，四下无人，毫不掩饰释放出恶意，“就算你没有剽窃又怎样，就算我说错了又怎样，只要他们相信就够了。” 　　“我巴不得你们合作不了，凭什么这世上什么好事儿都让你占了？脑子好，性格好，人缘好，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喜欢，凭什么？” 　　“我追了秦雪这么久，结果她喜欢的人竟然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彭晖这才想明白，为什么那次比赛之后秦雪对他态度急剧转变，就像仇人一样，原来是他害她在肖漾面前丢了脸。 　　“肖漾，我恨你，我巴不得搞砸你的一切，最好Infinity的人告诉顾澈，因为你剽窃才拒绝跟Phantom合作，顾澈绝对会把你开除。” 第38章 　　彭晖紧紧咬着牙, “我等着看你被赶出Phantom，声名狼藉的那天。” 　　浓烈恶意和尘封的真相像洪水袭来，铺天盖地把肖漾吞没, 他望望顾澈和Infinity的人, 有几分尴尬。 　　顾澈铁青着脸, 声音冷得冻人, “是吗, 恐怕他没被赶出Phantom，你倒先被际星开除了，要不要试试？” 　　他说完话之后，Jason也从翻译工具得知整个事情真相，震惊不已, “怎么会有这么卑鄙无耻的人？” 　　Infinity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幸好我坚持一定要听肖解释, 否则这误会就太大了。”路易庆幸不已, 向肖漾投过去同情的目光。 　　他们的声音毫无保留从手机传过去, 彭晖愕然之后, 迅速挂断通话, 落荒而逃。 　　通话中断, 肖漾才猛然想起忘了件重要事情，“完了, 忘了录音。” 　　“我录了。”顾澈关掉录音, 当即准备把文件发送给周淮, 思考几秒，又停下动作。 　　周淮本就跟彭晖是一路人，就算把录音发给他也不见得就会因此开除彭晖。 　　Jason站起身来，朝顾澈伸出手, “抱歉，顾，肖，是我太过冲动，差点毁了我们的合作。” 　　“没关系，”顾澈伸手回握，收敛起怒气，“合作伙伴的品性十分重要，我非常理解你。” 　　双方解开误会，当即正式签订合同。 　　当晚，顾澈在首都最大的酒楼定了宴席，庆祝双方顺利达成合作。 　　消息不胫而走，整个业界都知道Phantom跟S国最大的科技公司Infinity达成了项目合作，一时眼红不已。 　　周淮更是气得咬牙切齿，连夜下令际星做出一个新的ERP程序来，跟Infinity和Phantom的产品抢夺市场。 　　问题有惊无险解决，虽然过程一波三折，但Phantom终究顺利拿下这个项目。顾澈言而有信，答应大家的度假村之行很快提上日程，定在下一个周四、周五。 　　一个新的大型项目立项，一组所有人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开不完的会议，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儿用。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又生了新的事端，顾澈立刻把肖漾叫进办公室。 　　“有人写了小程序，用来破解Miss用户的身份，极大影响到了用户体验和隐私安全，你马上把这个问题解决一下。” 　　顾澈望望玻璃墙外，无人注意，这才说：“下班等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肖漾一边问，一边拿出手机，想搜一搜他说的那个小程序是什么，“那个小程序叫什么名字？” 　　顾澈敲击几下键盘，直接把那个小程序发送给他，“ERP项目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不用着急，周末好好休息。” 　　肖漾微微点头，刚准备打开顾澈的对话框，聊天界面弹出一个新的对话框和几条消息来。 　　【蔡北瑶：你好，我是蔡北瑶。】 　　【蔡北瑶：抱歉，现在才通过你的好友申请。】 　　【蔡北瑶：原本没打算跟你见面，但……】 　　【蔡北瑶：我妈今天以死相逼，非要让我跟你见一面，实在是不好意思，能麻烦你跟我一起吃个晚饭吗？】 　　脑子懵了好几秒，肖漾才想起来对面是那个施阿姨的女儿。 　　看他表情不对，顾澈站起身来，“怎么了？” 　　“相亲那个女生，约我吃饭。”肖漾咬咬嘴唇，视线盯在“以死相逼”几个字上，实在没有拒绝的勇气。 　　整整五天，对方都没有通过他的好友，今天却被迫主动邀请他吃饭，看来实在是被逼无奈。万一他拒绝了，回头施阿姨有什么好歹，倒像是他害的。 　　肖漾叹了口气，“她说她妈妈以死相逼，我这不去也不行。” 　　他一边编辑消息回复，一边抽空瞧了顾澈一眼，“放心啊，我就去吃个饭。” 　　顾澈哪里放心得了，冷着脸靠过去，盯着他手机屏幕。 　　【XYZ：可以。】 　　【蔡北瑶：谢谢。】 　　【蔡北瑶：晚上八点，万星苑见。】 　　顾澈轻轻一声冷哼，语气酸溜溜的，“万星苑……还挺有钱嘛。” 　　“唉你别这样，”肖漾笑着收起手机，不敢跟对方多闲聊半句，“我们都是被逼无奈啊，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什么？”顾澈扭过头去，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他自然明白他们都是被逼无奈，但喜欢的人要去相亲，谁遇上这事儿开心得起来。 　　肖漾伸出手，轻轻点了点他心口，“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 　　“好了别吃醋了，我去修bug。”他转过身，顺手拍拍顾澈胸口，以示安抚。 　　最近实在是很忙，真的没有更多时间来哄人，但顾澈貌似很受用。 　　顾澈悄悄弯了眼，走回办公桌后面，“晚上我送你。” 　　肖漾“嗯”了一声，快步走出办公室。 　　回到工位，他敲击着键盘，一边给Miss程序打补丁，一边关注网络风向。 　　目前尚且没抓到破解用户真实身份的小程序到底是谁写出来、又是谁传播的，但这种行为无疑十分可恶。 　　作为一个交友app，暗恋功能是MIss的一大特色。很多用户根本没打算表白，只是暗中关注着对方的主页，却一不小心被小程序解码，那点不为人知的隐秘心事瞬间无所隐藏。 　　运气好的，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双方互通心意，开始甜甜的恋爱；运气不好的，被拒绝、被嘲笑，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事情发酵迅猛，不过短短几个小时，Miss的用户数量就注销数万，影响巨大。 　　肖漾迅速解决问题，更新软件版本，告知江妮可和公关部，展开一系列补救措施。 　　忙碌又充实的一周终于结束，下班时间到，大家陆陆续续收拾好东西打卡下班。 　　看肖漾一直没动作，许沐柏探头过来，“还没忙完？”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小程序到底是谁写的，你先回去吧。”肖漾挪动着鼠标，突然想起来，“对了，晚上不用煮我的饭，我有约。” 　　许沐柏点点头，收拾好东西下班回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顺着网络上的蛛丝马迹，肖漾找到写出这个破解工具的人，并且调查出对方身份，一时犯了难。 　　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是个马上初中毕业的小女孩儿。 　　她到底为什么做出这种事情呢，这个小程序对Miss的用户和Phantom公司本身都造成不小的损失，非要追责的话，对方不一定承担得起。 　　肖漾纠结为难的时间里，办公室同事几乎全都下班走了，只剩他一个。 　　临近八点，顾澈从办公室出来，径直走到肖漾工位，把手里拿的盒子放在他桌上，“怎么愁眉苦脸的？” 　　“有个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讲……”肖漾视线往下，看到盒子的时候不自觉瞪大双眼，“飞客？” 　　市面上最好最贵的键盘，一把动辄上万，所有程序员的梦中情键，他一直舍不得买。 　　肖漾把键盘拿起来，翻看产品信息，竟然还是最高配置。他仰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为什么给我这个？” 　　“你不是手指痛要换键盘吗？”顾澈瞥一眼他的键盘，字母都被敲不见了。 　　明明是随口一说，肖漾自己都把这事儿忘了，他却认真记下，直接送来一把最好的。 　　心脏被感动填满，肖漾伸手抱住顾澈的腰，“你对我也太好了吧，老送这么贵的东西给我，我怎么还得起呀。” 　　“这就算好了？”顾澈抬手轻揉着他脑袋，提醒道：“还不下班吗，马上八点了。” 　　“完了完了，差点把这事儿忘了。” 　　肖漾立刻关掉电脑，把重要的东西和那把新键盘全都收进抽屉锁起来，跟顾澈一起下楼。 　　电梯匀速下行，肖漾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扒拉着头发，又想起那个小女孩儿的事情来，试探着问：“Miss那个破解工具的事情，如果抓到始作俑者，你打算怎么处置？” 　　顾澈眼神瞬间冰冷许多，“起诉、追责、赔偿。” 　　那无意间释放出的凌厉气息让肖漾愣了愣神，最近跟顾澈越发亲近，险些忘了他还是Phantom的总裁，杀伐果断的企业家。 　　一瞬间，肖漾竟然有些担忧，害怕那个女生被公司查出来，毕竟她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儿，真不一定承担得起这个后果。 　　可话又说回来，无论是谁，都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肖漾不喜欢心里挂着事儿，在即将到底目的地的最后一个路口，把这事告诉顾澈。 　　“其实我刚刚查到了，写那个小程序的人，”肖漾有些微忐忑，扭头观察顾澈表情，“是个叫沈听怡的小女生，才十五岁，在海市上初三。” 　　顾澈拧了拧眉，语气不太好，“未成年？” 　　很明显，他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未成年。 　　肖漾点点头，拿出手机把相关信息发送给他，“具体信息我发送给你，你打算怎么处理？” 　　“交给法务部吧，他们有分寸。”顾澈转动方向盘，开进停车场。 　　肖漾望望外面，不解道：“你把我放下就好了，不用开进来。” 　　难道他要一起去？不会吧？ 第39章 　　顾澈找到停车位, 稳稳当当把车停进去，“朋友让我请客吃饭，庆祝拿下Infinity的项目, 正好在这附近。” 　　“哦……”肖漾松了口气, 解开安全带下车。 　　万星苑在18楼, 顾澈订的餐厅在28楼, 俩人一起进了电梯。 　　楼层不断升高, 顾澈低头翻阅信息，“吃完给我发消息，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你跟朋友好好聚。”肖漾已经晚了好几分钟, 连忙编辑消息给蔡北瑶道歉。 　　“叮”的一声，18楼到了。 　　肖漾快步下了电梯, 头也没回, “走了, 拜拜。” 　　看他那着急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赶着去相亲呢。 　　顾澈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在自己眼前关上, 忍了又忍, 最终还是没有跟上去。 　　万星苑门口没有别人，只有一个女生在等人, 肖漾试探着问了一下, 果然是蔡北瑶。 　　蔡北瑶一身浅蓝色西装, 长发披肩，妆容精致得体，言行举止也落落大方，浑身上下透露着职场达人的气息。 　　双方都只是应付, 自然而然没有相亲那种尴尬氛围，倒像是普通朋友见面一样。 　　简单寒暄两句，俩人各自取了要吃的餐点回来。 　　蔡北瑶拿出手机，礼貌询问：“可以帮忙拍个照吗？我好交差。” 　　肖漾愣了一瞬，放下筷子，乖乖巧巧坐好，“可以，你拍吧。” 　　“谢谢。”蔡北瑶对着他举起手机，迅速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她妈，然后把手机收起来，感叹道：“你一看就是个乖孩子，不像我，老跟家里对着干。” 　　她比肖漾大三岁，看他像看弟弟一样。 　　“也不是……”肖漾重新拿起筷子，迅速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前的逆反行为，但没说出来。 　　他有些担心施阿姨，随口问着：“今天你还能敷衍敷衍你妈，以后她再逼你，你打算怎么办？” 　　毕竟是自己的妈，总不能真让她去死，最终肯定会妥协吧。 　　想着想着，肖漾觉得她有些可怜，但说不定自己也会有那一天，连带愁起自己来。 　　“五一放假我打算最后认真跟她谈一次，我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只是不想结婚而已，又不是犯了什么死罪。希望她能趁早醒悟，放过我，也放过她自己。” 　　蔡北瑶头脑很清醒，慢条斯理吃着盘子里的东西，“这事跟你没关系，以后就算真出了什么事情，跟你也无关，你不用为此感到抱歉什么的。今天你能帮我这个忙，我已经非常感激了。” 　　她简直太过敏锐，三言两语直击肖漾内心。 　　肖漾点点头，也有几分抱歉，“如果当时我直接拒绝就好了，说不定你也不会这么为难。” 　　“没用的。”蔡北瑶直接否定，她深知上一辈人脾气，“他们根本不会听你说什么。” 　　肖漾无奈笑笑，还真是不得不认同这一点。 　　俩人不熟，没有更多话可聊，索性认真干饭。999一位的自助，可不能浪费钱。 　　28楼包厢，顾澈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色香味俱全，应有尽有。他却是食不知味，频繁翻看手机。 　　肖漾从公司电梯就开始整理发型，刚刚头也不回走那么快，万一真跟人家看对眼了…… 　　其余人对他这幅样子已是见怪不怪，自顾自聊些别的。 　　说起某个人，邢路突然叫了顾澈一声，“代雅要把工作室搬回国了，你知道吗？” 　　“她回不回国跟我有什么关系。”顾澈皱眉放下手机，随便夹了两口菜吃。 　　邢路叹了口气，像是有些忧心，“怎么跟你没关系，这么多年她都没回来，一听说你谈恋爱，马上就回来了，难道你不知道她什么心思？” 　　“啧啧啧，凭肖漾那个脑子，肯定是斗不过代雅的，看你到时候怎么办。”丁占阳连连摇头，看好戏似的望着顾澈。 　　听他说出肖漾的名字，顾澈一时怔住，“你怎么知道？” 　　文夏跟着出声调侃：“你是想问他怎么知道肖漾斗不过代雅，还是怎么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肖漾？” 　　“上次你听见肖漾的名字，着急忙慌就走了，当我们是瞎子么。” 　　顾澈喝了口水，面色如常，并未反驳。 　　韦曦许久没跟他们一起吃饭，还是头一回听说肖漾的大名，好奇得很，“那个肖漾到底有什么厉害的，竟然把万年冰山都拿下了，啥时候带来见见啊。” 　　大家纷纷起哄，顾澈却并不回答。 　　文夏略微惊讶，扭头问丁占阳：“肖漾很难追吗？怎么这么久都没拿下？” 　　“肖漾啊，表面上嘻嘻哈哈脑子单纯，但正事儿从不含糊，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丁占阳对肖漾很是赞赏，还隐隐有几分怨气，“说起来，还是他把人从我这儿抢走的呢。你俩要是成了，那不得给我发个大红包？” 　　“叮咚”，顾澈手机响了，他立刻解锁查看，结果仍旧不是肖漾，肉眼可见有几分失望。 　　邢路受不了他，抱怨道：“哎我真服了，你那么想他你就去找他嘛，身在曹营心在汉的。” 　　顾澈瞧他一眼，认真思考几秒，竟然当真站起身，“行，你们吃，我去结账。” 　　一桌人惊讶瞪着眼，目送他离开包间。 　　直到门打开又合上，顾澈彻底消失在门口，邢路才反应过来，“卧槽，我开玩笑呢，他就这么上头？看他那样子，哪有以前半点稳重？” 　　“那代雅怎么办？”韦曦左瞧瞧右瞧瞧，耸了耸肩，“她喜欢顾澈二十年，不可能轻易放弃。” 　　其余人一时沉默下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什么怎么办，老顾早就明确拒绝过她了，她自己一厢情愿。”丁占阳端起酒杯，慢慢抿着，“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那又怎样，感情的事，强求不来。” 　　电梯很快到达18楼，顾澈大步迈出去，走出去几步远，又停下脚步折返回来，静静等在电梯旁。 　　十几分钟后，旁边隐约传来肖漾和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我拜托你来吃饭的，哪有AA的道理，坚决不行。” 　　“哎呀你就收下吧，你不收下我心里过意不去。” 　　“有什么过意不去的，不就一千块，姐有的是钱。” 　　“那不一样……” 　　…… 　　两人一路争执着，走到电梯前。 　　顾澈扭头望过去，冷着个脸，有几分不悦。 　　才一顿饭的功夫，就成姐姐了，还真是不能大意。 　　走的近了，肖漾才看到顾澈立在电梯旁，十分诧异，“你怎么在这儿？吃完饭了？” 　　“嗯。”顾澈扫了蔡北瑶一眼，转身按电梯。 　　其实他心不在焉，根本没吃几口。 　　气氛很是微妙，蔡北瑶福至心灵，小声问：“你男朋友？” 　　“不不不……不是不是……”肖漾连忙否认，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转头看见顾澈脸色不对，又补上一句：“现在还不是。” 　　“噢～”蔡北瑶意味深长点点头，没再多话。 　　电梯往下，陆续进来很多人，挤得肖漾靠在顾澈旁边。 　　顾澈一直绷着个脸，心情不太好。 　　趁无人注意，肖漾悄悄伸出小手指，摸索着勾住顾澈指尖。 　　察觉动静，顾澈回过头来看他，他却眨巴眨巴眼睛，装作什么也没做的样子。 　　顾澈忍住笑意转回头，正准备把那只作乱的手握住时，电梯到了。那一丝暖意迅速从指间溜走，让人心里空落落的。 　　蔡北瑶在一楼下了电梯，肖漾想起件事情，连忙追出去，“对了，可以拜托你个事情吗？” 　　他指指后面，“拜托你帮我保密，我爸妈还不知道。” 　　长辈之间没有秘密可言，如果蔡北瑶告诉施阿姨，那指定会传到肖漾爸妈耳朵里。 　　“放心吧，我走了。”蔡北瑶挥挥手，大步离开。 　　肖漾松了口气，继续跟顾澈坐电梯到负二层。 　　上车之后，顾澈并没立刻启动车子，反而朝肖漾伸出手。 　　肖漾看看他的手，又望向他的脸，不明所以，“干嘛？” 　　“手。”顾澈勾勾指尖，又挑了挑下巴，“拿来。” 　　肖漾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慢吞吞把手放上去。 　　顾澈挪动手指，从他指缝中穿过，跟他十指紧扣。那只手暖暖的，软软的，瞬间填满他心中空缺，扫除一切不安和燥意。 　　原来跟喜欢的人牵手是这种感觉，陌生又新奇，令人心下欢喜。 　　看他那一脸严肃的样子，肖漾终于反应过来，一不小心笑出声，“天呐，你也太纯情了吧？” 　　“我纯情？”顾澈眸中闪过危险，食指指尖摩挲着他的手背，提醒道：“肖漾，我今年29，不是19，劝你不要轻易撩拨我。” 　　“否则，我现在就把你带回家，让你看看我到底纯不纯情。” 　　肖漾的笑声戛然而止，清了清嗓子，就地求饶：“别别别，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深入交流什么的，他当真还没想过。 　　以前的确从来没想到，但现在开了这个口子，脑子突然不受控制，胡乱跳出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来，肖漾渐渐红了脸，不好意思撇过头去。 第40章 　　顾澈挑挑眉, 视线一路划过他侧脸、耳垂、脖子，笑道：“想什么呢，耳朵都红了, 是不是在想……” 　　“没有, 我什么都没想。”肖漾立刻转回来, 拿话堵住他的嘴。 　　顾澈点点头, 没再笑他, 伸手启动车子。 　　肖漾想把手抽出来，却被对方握得更紧，无奈道：“还不松开，你想牵着手开车不成？” 　　“也不是不行。”顾澈张开手指，试着挂挡。 　　他手指纤长, 哪怕牵着手也能毫不费力抓住其他东西。成功挂挡后，顾澈终于松开手, 把肖漾的手放回他腿上, “不过还是安全重要。” 　　晚上车流大, 车子堵了好一会儿才离开拥堵路段, 顺利往肖漾住的公寓开过去。 　　车子平稳又舒服, 车里暖洋洋的, 肖漾靠在副驾上犯困，眼皮耷拉下去,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二十分钟后, 顾澈把车停在他家楼下, 看肖漾睡得正香，没叫醒他，安安静静等着。 　　他解开安全带，顺便小心翼翼把肖漾的安全带也解开, 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安静下来之后，那平缓均匀的呼吸声尤为明显。顾澈就这么望着那张熟睡的娃娃脸，内心平静而满足，久违地感受到几分幸福。 　　几分钟后，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打破这份宁静。 　　顾澈拿出手机，瞥上一眼，直接挂断电话。对方契而不舍又打，连打三次之后，他不耐烦接通：“什么事？” 　　“我回国了，明天方便一起吃个饭吗？叫上邢路他们。”代雅刚下飞机，声音隐隐透着几分疲惫，“大家好久没见了，一起聚聚。” 　　听见些许动静，肖漾迷迷糊糊醒过来，发现已经到了，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怎么睡着了。” 　　看到顾澈在讲电话，他悄悄闭上嘴，不打扰他。 　　电话对面明显听到些声音，代雅喉咙一紧，“你旁边有人吗？” 　　“我们今天已经聚了，你自己跟他们约吧。”说完，顾澈直接挂了电话，干脆利落。 　　肖漾把手搭在车门上，准备下车，“谢谢你送我回来，拜拜。” 　　“你……回家好好休息。”顾澈本想问他周末什么安排，但又觉着他这周工作实在太累，需要休息，便没再多说。 　　一直目送肖漾消失在电梯口，顾澈才驱车回自己家。 　　周末无事，肖漾舒舒服服躺了两天，迅速恢复元气。 　　偶尔收到顾澈的消息，闲聊两句，十分惬意。 　　新的一周如期而至，肖漾来到公司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那把价值上万的键盘拆出来，连在电脑上。 　　“飞客？”许沐柏震惊瞪大眼，小声感叹：“你还真舍得啊，买成多少？” 　　“我也不知道。”肖漾只是抿着嘴笑，但不敢说键盘到底哪儿来的，怕被其他人听见。 　　瞧他那样子，许沐柏瞬间了然，抱了抱拳，“苟富贵，勿相忘，你也是嫁入豪门了，可千万别忘了兄弟。” 　　肖漾被他逗笑，忍得很辛苦。 　　有道视线从门□□过来，肖漾扭过头，正好跟顾澈对上，就势眨了眨右眼，算作招呼。 　　顾澈喉结滚动，嘴角幅度微微往上，转身进了办公室。 　　一周一次的例行会议按时举行，肖漾进会议室时，正好听到同事们在窃窃私语。 　　“你们有没有觉得老板最近心情很好？” 　　“废话，拿下Infinity这么大的项目，能心情不好吗？” 　　“不是，他最近浑身气息跟之前非常不一样，有种万年寒冰融化的迹象。” 　　“真的假的，难道老板谈恋爱了？” 　　“哇哦～哇哦～我们要有老板娘了？什么人这么厉害，竟然能拿下万年老冰块儿？” 　　…… 　　顾澈走进会议室，嗡嗡嗡的议论声渐渐停息。八卦的同事们齐刷刷望向他，试图看穿到底有什么变化。 　　顾澈坐下后，抬了抬无框眼镜，冷冷扫他们一眼，隐隐带着几分薄怒，“都发什么呆，汇报工作。” 　　铺天盖地的寒气猛烈席卷而来，所有人立刻低下头，噤若寒蝉。 　　刚刚还说老板最近寒冰融化、春天来了，回头就冻死个人。 　　钟骏迅速打开文件夹，对上周工作进行总结汇报，江妮可紧随其后。 　　有老板亲自盯着，一组的人向来工作比较认真，鲜少出纰漏。 　　他们汇报完之后，顾澈才慢悠悠开口：“好消息，上周我们顺利拿下Infinity的项目，成功打开走向国际市场的第一步。” 　　“周三上班的时候，收拾好行李，下班直接出发去森静度假村。” 　　森静度假村，位于首都与隔壁市的交界处，是享誉全球的高级旅游区，集景点、休闲、娱乐为一体的超级豪华度假村。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但没人敢出声欢呼，因为好消息的后面大概率接着坏消息，老板看上去一点也不开心。 　　果不其然，顾澈继续说：“坏消息，刚得到的情报，际星也要做一个ERP产品出来，故意跟我们抢夺市场。” 　　“我们原定的半年工期必须缩减到五个月，否则，被际星抢占先机的话，形势将对我们十分不利。” 　　“今天调整一下工作内容，希望大家能齐心协力、全力以赴，顺利完成这个项目。” 　　难怪他冷着个脸，原来是际星的问题。 　　这下不止老板心情不好，所有人心情都不好。半年的工期直接缩短一个月，接下来加班即将成为常态，会议室气氛瞬间变得沉重无比。 　　徐思扬作为项目正式参与人，压力倍增，表情相当痛苦，“老板，原本这个项目工作量就大，半年都够呛，现在直接缩短一个月，怕是熬死我们都做不出来啊。” 　　最关键的一点，这个项目至关重要，用人方面也要诸多考虑，确实是个难题。 　　他抓了抓头发，颓丧趴在桌子上，“好不容易把MIss熬出来了，现在又要熬ERP，顾不上家里，老婆又得跟我吵架了。” 　　其他人都不敢说话，只有他们这种老员工敢抱怨几句，但抱怨也没什么用，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首要任务。 　　顾澈沉思片刻，皱着眉，“二组和三组最近也很忙，抽不出人来。” 　　情况越发严峻，所有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刘旭用笔尖敲敲桌面，冷静给出建议：“先调整一下大家工作内容，把绝大部分人力投入新项目，如果还不够，要么找外包，要么大家找找身边有没有什么靠谱的朋友，请来帮帮忙。” 　　说完，他似乎觉得还不够，又给出不那么体面的建议：“实在不行的话，就让际星搞不了这个ERP。” 　　至于如何让际星搞不了ERP，那方法就多了去。 　　肖漾暗中瞥了刘旭一眼，悄悄在心里点了个赞，甚至已经开始琢磨要怎么实施这个计划。 　　“到底还是旭哥顶用啊，明的暗的都来，要不说你是老板的智囊呢。”钟骏向他投去赞扬的眼神，转头安排道：“大家找找身边有没有靠谱儿的大佬，请来支援一下。” 　　工期的问题倒是能想到解决办法，但顾澈最担心的是，周淮会背地里想办法挖客户，或者给他们使绊子。 　　“周淮的作风大家都知道，尽量多注意着点。”顾澈扫一眼会议室，往后靠在椅背上，“其余人先出去，技术人员留下，调整一下工作内容。” 　　非相关人员收拾东西离开，会议室瞬间空旷许多。大家挪动椅子往前，聚在会议桌两边。 　　顾澈望了望他们，出声安抚：“人事部已经在尽快招人了，非常时期，希望大家咬牙坚持一下，这个项目至关重要，我们至少需要投入一半的人力。” 　　钟骏主动举起手，“反正目前一组其他项目都运行平稳，只要维护好就没什么问题，你看你需要哪些人，把他们手上的工作挪出来，给其他人分配一下。” 　　除了马巍然和新来的以及几个年纪较大的员工，顾澈几乎把其余人全点走了。 　　怕他们有怨言，顾澈特地提醒：“有什么问题现在就提出来解决，不要在后面的工作中闹情绪，耽误进度。” 　　徐思扬直接说：“我有老婆孩子要照顾，能不能少给我分点任务，好歹每天早点下班？” 　　他老婆刚生孩子不久，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顾澈想了想，立刻给出办法：“给你老婆请个保姆，钱我出，特批你每天九点下班，周末居家办公。” 　　徐思扬愣了愣，一时哭笑不得，“你宁愿给我老婆请保姆都不愿意少给我分点任务？还真是贴心啊你。” 　　其余人也跟着笑了，气氛一时轻松不少。 　　“可知足吧你，见过这么人道的老板吗？”钟骏望望其他人，“还有没有家里有老小的，一起提出来，别回头说老板厚此薄彼哈。” 　　有家庭需要照顾的都得到妥善解决，不是家属补贴，就是尽早下班，至于单身人士，倒成了毫无顾忌的牛马了。 　　肖漾等啊等，没等到顾澈安排，眼巴巴望着他：“老板，他们有家属要照顾，可以理解，那我们就活该当牛马使唤吗？我们也是人，也需要休息的呀。” 　　他可记得清清楚楚，上次Miss出问题的时候，给他熬得都没睡过几个整觉。 第41章 　　其余人都惊讶望着肖漾, 佩服他的胆大包天，竟然敢跟老板说要休息。谁不知道老板是工作狂，竟然敢跟老板说要休息, 那不得被骂死。 　　许沐柏瞧瞧肖漾, 又去瞧顾澈, 竟然一时有些好奇, 顾澈会是什么反应。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结果顾澈竟然没有发火，反倒好脾气问：“我也想让你们休息，那项目赶不完怎么办？” 　　肖漾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想出办法来，“我们赶不赶得完不重要, 只要让际星别赶在我们前面就行了呗。” 　　“一会儿咱们给他们散布个假消息，说我们请了外援, 三个月就能把程序写出来。周淮一听, 那哪儿能行, 立刻下令让员工两个月就把程序写出来。” 　　“哪个牛马经得住这么压迫, 际星的人肯定会罢工的。” 　　肖漾摊开双手, 理不直气也壮, “周淮让咱们不好过，那咱也得让际星的人不好过, 大家一起熬呗, 看谁熬过谁。” 　　好一个损招, 反应过来之后，大家都被他逗笑了。 　　徐思扬隔空点了点他，“虽然很损，但我强烈支持。” 　　“问题是, 谁去散布假消息？”钟骏倾身望向肖漾，提出疑问：“这事儿还不能闹太大，万一被别人知道，到时候整没整到际星不好说，咱们先虚假宣传了。” 　　“我去。”肖漾十分有把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彭晖不是在际星么，他保证不会把消息告诉别人，一定要亲自跟周淮邀功。” 　　如果这一招能成功，的确能大大减轻他们的压力，大家表面不说话，其实心里都很支持。 　　想起上次际星盗窃Miss源码，结果被肖漾摆一道的事情，连马巍然都忍不住感叹：“你小子，还真是个商战鬼才。我觉得行，老板，就这么办呗。” 　　顾澈面无表情，并没立刻答应，只承诺他们其余人加班三倍工资，或者翻倍折算成年假。 　　散会之后，他单独把肖漾叫进办公室，讨论刚才没说完的事情。 　　顾澈放下百叶窗，挡住玻璃墙，“我不太支持你的损招，彭晖跟你恩怨已经很深，万一再得罪他，干出些极端的事情来，伤害你人身安全怎么办？” 　　“怕什么，现在是法制社会，难道他还能把我怎么样吗？”肖漾不太在意，认为彭晖没有那个胆子。 　　他这幅不当回事儿的样子令顾澈有些不满，微微抿唇，“肖漾，不要低估人性，人坏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况且，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际星当真在两个月内做出那个ERP了呢？” 　　“也是……”看那表情，他是真的担心自己的安全，肖漾点了点头，选择退一步，“那我找别人去，不让彭晖知道是我干的，好吧？” 　　摆明他今天就是非要把这个损招使出去，顾澈无奈笑笑，伸手轻轻捏着他小脸，“你啊你，随你吧，总之注意安全。” 　　肖漾嘿嘿一笑，把他的手拉下来，迫不及待回到工位展开行动。 　　双手放到键盘上，他认真思考许久，这才慎重登入某个近十年没再登入的内部论坛，重启曾经用过的账号，发了个帖子出去。 　　【最近接了个急单ERP，人手不足，有没有感兴趣的？】 　　这是十几年前某些正义感爆棚的黑客私下建立的论坛，肖漾十几岁时阴差阳错在里面呆了一阵子。 　　作为论坛元老，即便十年没登陆账号，但肖漾帖子一发出去，立刻就飘到首页，引起其余人注意，回帖一层接一层。 　　【卧槽？我眼花了吧，这是老X吗？】 　　【老X！你竟然回来了？】 　　【什么ERP？近来有ERP项目的只有Phantom和际星两个公司吧？】 　　【所以老X是际星或者Phantom的人？】 　　【Phantom跟Infinity合作，不可能会缺人手，肯定是际星想赶在他们前面，才外包给老X。】 　　…… 　　回帖盖了好几百层，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肖漾适时回了一句。 　　【别乱猜，都不是，人家那是大项目，怎么可能三个月搞得完。】 　　他越是否认，别人越是相信。 　　散布完消息，肖漾心满意足退出论坛，期待情报能早日传到际星那边去。 　　没人知道十几年前在网上搅动风云的老X是他，不存早暴露身份的风险。 　　外人不知道内情，但确实最近只有际星和Phantom在做ERP，并且定然是际星更着急。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时候，消息传到际星的人耳朵里，自然而然认为Phantom为了赶在他们前面，甚至不惜花钱去黑客论坛找人。 　　现在的论坛跟十年前不一样，早充斥不少看热闹的闲杂人等，消息传得飞快。 　　半个小时后，张睿急匆匆进总裁办公室报告，说周淮刚刚召开紧急会议，又狠狠压缩了工期。 　　没曾想肖漾的计谋见效这么快，顾澈倒是又对他刮目相看了。 　　张睿离开后，他抬头透过玻璃墙望出去，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肖漾的视线。顾澈举起手机朝他晃了晃，然后低头打字。 　　【顾澈：际星缩短工期了。】 　　手机屏幕亮起，肖漾低头查看消息，然后笑着回复。 　　【XYZ：捧腹大笑.jpg】 　　【XYZ：等等，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在他们公司安插了间谍？】 　　回想起来，似乎每次顾澈都能及时得到际星的内部消息，难道真安插了间谍。 　　【顾澈：商业机密，不可泄漏。】 　　肖漾笑着回了个表情包，然后专心干自己的工作。 　　时间一晃而过，临近午休时间，电梯响起。 　　丁占阳带着个身材高挑的大美女出来，直直送进总裁办公室。他刚走，技术一组的人就开始八卦地窃窃私语。 　　“难道那是老板娘？” 　　“长得漂亮，身材也好，气场也好强，不愧是能拿下老板的人。” 　　“她来干什么？” 　　“谁知道呢，当然是看老板了。” 　　…… 　　议论声渐渐传进肖漾耳朵，听到什么老板娘的字眼，他抬头望向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内，顾澈脸色不太好，没看代雅一眼，质问丁占阳：“上班时间，你把不相关的人带上来干什么？” 　　丁占阳皱着张脸，瞥了瞥代雅，“她说有工作相关的事情找你，但是你不接她电话，让我带她来办公室找你。” 　　虽然他也想不通Phantom什么时候跟这位大设计师有工作往来，但代雅提到了Infinity的项目，丁占阳担心真的是工作的事情，这才把她带上来，果不其然挨了骂。 　　“算了，忙去吧。”顾澈朝门口挑挑下巴，顺便朝隔间望了一眼。 　　对上目光那一瞬间，肖漾缓缓低下头，没再探究。 　　怕他误会，顾澈立刻拿起手机发消息，同时问：“找我什么事？” 　　“马上午饭时间，不如我请你吃饭，边吃边聊？”代雅把头发撩到肩膀后面，微微一笑。 　　顾澈深吸口气，良好的素养让他成功控制住不耐烦，保持彬彬有礼的样子，“我想我们不是可以随便共进午餐的关系，请你有话直说。” 　　毫不留情的拒绝，让代雅笑容僵在脸上。 　　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强烈的挫败感冲击而来，她勉强压下，仍旧好言相邀：“你能顺利拿下Infinity这个项目，少不了我的帮忙，连一起吃个饭都不行吗？” 　　终于在顾澈脸上看到些不一样的表情，代雅开心不少。 　　“我才回国，对附近不熟，你带路吧。”她转过身，先一步拉开办公室门离开。 　　几秒后，顾澈起身追出去。 　　路过办公间时，他隐晦朝角落扫了一眼。肖漾仿佛并没注意到他们，但表情明显比平时僵硬不少，不太高兴。 　　看他那脸色，顾澈心里隐隐发慌，再次拿出手机发消息。 　　代雅按亮电梯下行键，不动声色转头朝办公间扫视一圈儿，收回视线时，瞥了眼顾澈手机屏幕。 　　顾澈站在她旁边稍远些地方，低着头打字。 　　隔间的人表面上忙着工作，实际上都在偷偷拿眼睛瞥他们，暗中观察他们一举一动。 　　“叮”，电梯到达19楼，代雅和顾澈先后进入电梯。 　　他们身影消失之后，肖漾才转头望过去，耳边传来同事们八卦议论声。 　　“啧啧啧，男帅女美，也太般配了吧。” 　　“肯定是出去共进午餐了。” 　　“那还用说嘛。” 　　“不过以前怎么没见过这位老板娘，也从来没听人说起过？” 　　…… 　　从发现代雅，到现在为止，短短几分钟，肖漾脑子里已经不受控制冒出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或许那真的是顾澈的女朋友，他骗了自己，自己被三了…… 　　不过他们还没正式确定关系，也不算三。 　　也可能就是个普通朋友，来找他一起吃个饭而已，并不是他们说的什么老板娘。 　　…… 　　肖漾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也控制不住心里那股难受劲儿。尤其是听到别人说他们般配的时候，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喘不过气。 　　手机屏幕一直亮着，不停有消息进来，他终于解锁查看。 　　【顾澈：你千万别误会。】 　　【顾澈：我跟代雅任何关系都没有，不过是小时候住在旁边的邻居。】 第42章 　　肖漾一直没看到消息, 也没回复，没想到顾澈不但连跟代雅离开的理由解释得清清楚楚，甚至字里行间明显变得焦灼起来。 　　【顾澈：她说我能拿下Infinity的项目离不开她的帮忙, 我打算听听她到底要说什么。】 　　…… 　　【顾澈：你为什么不说话？】 　　…… 　　【顾澈：肖漾？】 　　…… 　　【顾澈：回消息。】 　　…… 　　顾澈出了电梯, 仍旧没收到肖漾的消息, 拧着眉打开丁占阳对话框, 让他去给肖漾解释一下。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 但他不想肖漾误会，以至于一贯的冷静自持险些维持不住。 　　肖漾正打算回复，还没来得及打字，又收到丁占阳的消息。 　　【丁占阳：哎哟小祖宗，我错了, 我不该把她带上来，你千万别误会。】 　　【丁占阳：虽然代雅和老顾是青梅竹马, 但是老顾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 真的, 他早就明确拒绝过她了。】 　　【丁占阳：算哥求你, 赶紧回个消息给他, 我看他都快急死了。好家伙, 他高考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看起来顾澈是真的很焦灼，竟然还让丁占阳来帮忙解释。 　　来不及反应他们的事情怎么被丁占阳知道, 肖漾先打开顾澈的对话框, 编辑消息回复, 故意逗他。 　　【XYZ：邻居？可大家都说那是老板娘。】 　　对话框上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顾澈：谁胡说八道？】 　　肖漾心情放松下来，发了个捧腹大笑的表情包。 　　【XYZ：我开玩笑的。】 　　【XYZ：你忙你的，我敲代码去。】 　　发完消息，肖漾放下手机继续工作。 　　虽然还是有些担心, 但他选择相信顾澈。 　　手机另一头，顾澈焦灼的情绪终于得以缓解些许，眉头舒展开来。 　　眼看要走出公司门口，他停下脚步，望着前面背影，“有什么话不能在公司说，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很忙。” 　　代雅转回身，定定看他好一会儿，转而走向旁边休息区。 　　顾澈扭头吩咐前台：“泡两杯咖啡。” 　　“是，老板。”前台员工连忙去泡咖啡。 　　他们之间气氛有些不同寻常，附近员工都在暗地里偷偷窥视，猜测着两人的关系。 　　顾澈坐在代雅对面，脑子里迅速分析着情况，“你说你帮了我的忙，是指那些主动打电话给我要签购买意向书的公司？” 　　当时他就觉得不太对劲，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项目都没正式开展，竟然就有人主动联系，果不其然。 　　代雅毫不意外他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猜到真相，坦诚点了点头，“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说服他们，他们不可能主动联系你。” 　　此言不虚，她并没夸大其词。但顾澈没有主动请她帮忙，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欠了别人人情，并非好事。 　　顾澈微微拧眉，语气复杂，“我并没请你帮忙，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代雅挑了挑眉，反问道：“你当真不知道为什么吗？” 　　前台送来咖啡，她适时停下，等人走开之后才慢悠悠开口：“顾澈，十几年了，你为什么眼里就是看不到我呢？”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明白，我们才是最配得上彼此的人？” 　　从小到大，身边所有人都说他们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就连双方父母也对对方十分满意，渐渐的，代雅也这么认为。 　　成长的过程中，无论哪方面，他们都是人群里最耀眼的存在。她理所应当认为自己和顾澈应该在一起，可对方却并没走到既定的轨道上，反而偏离得越来越远。 　　如果顾澈当真喜欢上别人的话，简直就是完全脱轨。 　　代雅不理解，也理解不了。 　　顾澈端起杯子，浅浅品了一口，并未因此动容，“谢谢你的好意和帮助，但希望你明白，感激之情不可能变成爱情。” 　　“如果你帮我是为了这件事的话，我宁愿你从来没有帮过我。” 　　他冷漠无情地戳穿对方的心思，直接让代雅一番运筹帷幄全部落空。 　　事情发展完全出乎意料，那种因为承受对方恩情之后无以为报，不得不答应对方种种条件的戏码根本没在顾澈身上上演，直接堵死了代雅想走的路。 　　没料到他竟然这么决绝，代雅有些不甘心，“你的意思是，你宁愿搞砸项目，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是吗？” 　　“如果我说是，你要搞砸这个项目吗？”顾澈放下杯子，声音冷上些许，“你确定，你要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把自己变得如此不堪？” 　　一句又一句质问，让代雅彻底哑口无言。 　　回国之前，她的确想着哪怕用尽一切手段，也要让顾澈跟她在一起，然而他今天的一言一行，根本没按照代雅的计划来，完全打得她措手不及。 　　顾澈放下咖啡，语气空前认真：“代雅，你只是被周围的声音洗脑了，你喜欢的并不是我，你喜欢的是你想象中的完美人设。” 　　“离开学校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世界上有很多比我更优秀的人，你跟其他人在一起，也照样可以闪闪发光。” 　　“希望你能早日醒悟，不要继续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也别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给彼此保留几分体面。” 　　眼下他和肖漾都很忙，为了不横生枝节，必须干净利落的解决这个问题。 　　近三十年，顾澈第一次对代雅说这么多话，没想到却是如此郑重地劝她放弃他。 　　代雅弯弯嘴角，笑意中带着几丝苦楚，“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明白，但整整十几年的执念，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如果能轻易放下，她早就放下了，何必等到别人来劝。 　　不过看顾澈的态度，代雅如果再纠缠不休，或者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事情，下场必将是针锋相对。 　　她认真思考片刻，站起身来，“行，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顾澈暗自松了口气，跟着站起来，“总之谢谢你的好意，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走了。”代雅利落转身，潇洒离开。 　　顾澈也毫不留恋，转身上楼。 　　在旁边围观全程的员工压抑不住八卦的心情，立刻在群里议论纷纷，消息很快传遍整个Phantom。 　　【同事G：看样子老板跟那个美女聊得不太愉快呀。】 　　【同事C：不愉快？那不是老板娘吗？他们吵架了？】 　　【同事Z：怎么可能是老板娘，他俩之间一点粉红泡泡都没有，老板全程冷着个脸，严肃得要死。】 　　【同事H：老板不一直都冷着个脸吗？】 　　【同事P：虽然但是，男人对喜欢的人肯定是不一样的。】 　　…… 　　午休时间，大家都离开工位去吃午饭，看到群里消息，聊得热火朝天的。 　　顾澈回到19楼时，办公间只剩下几个人。对上肖漾视线，他悄悄朝办公室使了个眼神，然后回办公室等着。 　　两分钟后，肖漾推开门进来，立刻被抓住肩膀摁在门背后。 　　他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干嘛？” 　　顾澈仔仔细细观察他好几秒，表情没什么异样，才终于彻底放下心来，“看你生气没有。” 　　“生气？”肖漾认真想了想，点点头道：“有一点点。看到她，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能一眼看出章恒的问题，原来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这种敏锐又神奇的直觉，他还真是头一次体会。 　　顾澈刚要解释，肖漾又说：“我明白，都是从小认识，如果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你俩没可能，所以我又不生气了。” 　　当然，还是顾澈解释得很及时，没给他更多胡思乱想的时间，根本来不及产生误会。 　　顾澈如释重负，松开手，“谢谢你相信我。” 　　“咚、咚、咚”，办公室门被敲响，“老板，你的午饭。” 　　肖漾让开些，顾澈拉开门，接过饭盒，又把门重新关上。 　　扫了眼他手里的饭盒，肖漾后知后觉腹中空空，打了个哈欠，转身要走，“我也该去吃饭了，拜拜。” 　　顾澈拉住他，“你吃什么？” 　　“不知道，下去看看吧。”肖漾回想着公司附近有什么，一时没有主意。 　　顾澈瞧了眼手里的饭盒，刚准备递过去，就被肖漾一眼看穿。 　　“吃你的吧，别整这出啊。”他把顾澈往茶几那边推，给人按在沙发上，“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顾澈顺着力道坐下，嘴里不停：“外面哪有家里做的干净有营养，以后我让阿姨多做些，给你送去，怎么样？” 　　他不想强迫肖漾，也不能说太多，省得人家嫌他啰嗦。 　　肖漾考虑了一下，瘪瘪嘴拒绝，“不怎么样，到时候传得公司上下风言风语的，不好不好。” 　　代雅只是来公司一趟，全公司上下都在说她是老板娘，回头老板的保姆给他送饭，指不定说什么呢，他可不想成为别人八卦议论的对象。 　　“等以后吧，乖。”肖漾安抚性拍了拍顾澈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办公室。 　　顾澈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门口，心里一种奇怪的感觉开始蔓延。 　　肖漾居然让他乖？ 　　乖？ 　　太奇怪了，这种被喜欢的人管束命令的感觉，仿佛打开了什么奇异的大门。 第43章 　　关于代雅的传闻很快消失在Phantom的员工群里, 他们有更为值得议论的话题，就是周三的度假村之行。 　　顾澈没有厚此薄彼，虽然项目是技术组拿下的, 但整个Phantom的员工都可以享受这个待遇。考虑到不能影响公司正常运行, 员工分成先后两批前往。 　　大家已经开始研究如何规划那两天的行程, 甚至在群里组起队来, 要去网红点拍照打卡的、要去丛林越野的、去划船的…… 　　肖漾整天忙着敲代码, 根本没空关注群消息，更别提安排行程，要不是顾澈问他，甚至连东西都忘了收拾。 　　周二加完班，已经是晚上十点, 大部分同事早就离开，即便顾澈和肖漾一起下班, 也无人注意。 　　顾澈送肖漾回家, 随口提醒他：“明天记得带泳裤。” 　　“带泳裤做什么？我好像没有泳裤。”肖漾不太会游泳, 家里自然没有。 　　猛然想起明天就是周三, 他坐起身来, “明天就要去度假村？我差点忘了。” 　　幸好大男人没什么好收拾的, 带两套衣服就足够。 　　肖漾扭过头，笑眯眯给顾澈吹彩虹屁, “听说那个度假村去一趟花不少钱, 恐怕全国都找不到像你这么大方的老板了, 竟然还请全公司的员工去。” 　　“重点是，不霸占周末。”肖漾朝他竖起大拇指，“你绝对是我见过最好的老板” 　　顾澈意味深长瞥他一眼，带上几分笑意, “毕竟牛马不但需要休息，还需要犒劳。”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肖漾恍惚想起来，微微变了脸色，“好哇，你笑话我。” 　　三言两语打了岔，泳裤的话题被抛到后面。 　　肖漾没当回事儿，但顾澈没忘记给他准备着，放进自己行李箱一起带去。 　　周三早上上班时，要去度假村的同事们开开心心背着背包、拖着行李箱进公司，连电梯都等得更久些。 　　手机收到人事部消息，让大家各自找好住同一个房间的人，把名单发过去，方便登记入住。 　　肖漾望了望旁边，小声问：“你俩要住一间吗？” 　　如果许沐柏和余谦不是同一批，自然不存在这个问题，偏偏他们运气不错，都在第一批。 　　许沐柏和余谦对视一眼，回过头来：“那你跟谁住？” 　　周围人多，他不好直接问，但肖漾和顾澈好像还没有确定关系，应该不方便住一起。 　　肖漾想了想，“不知道，一会儿再说吧。” 　　正巧丁占阳和几个三组的同事进来，肖漾顺口问：“丁哥，你跟谁住啊，要不咱俩一间？” 　　丁占阳连连摆手，严词拒绝，“你别害我。” 　　上次他只是揽下肖漾肩膀，就从顾澈身上感觉到了杀气，敢跟他住一间房，怕是活腻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顾澈从那时候就喜欢肖漾了。 　　肖漾对安排房间的事情不积极，结果别人全都安排好了，他正好一个人落单。 　　人事部想节约一个房间的费用，就劝肖漾委屈一下，去住老板的豪华温泉套房。 　　“那可是森静度假村的豪华套房，里面还有私人温泉，阳光房，家庭影院，舒服得很。” 　　“你放心，不是让你跟老板睡一张床，套房有两个卧室，你们一人一间。”人事部小姐姐循循善诱，一边劝肖漾，一边劝顾澈。 　　肖漾看她极力劝导的样子，也不好让人家为难，一心软就答应了。 　　他都同意了，顾澈那边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幸亏双方都没反对，省了好大的麻烦。 　　整整一天，Phantom上下隐隐弥漫着躁动气息，大家眼巴巴盼着时间下班，心都飞到森静度假村去了，向往着晚上的草坪烧烤。 　　肖漾猜到顾澈为什么让他带泳裤了，原来他房里有温泉。泡泡温泉，睡个懒觉，确实还挺惬意的，他有些心动了。 　　眼看所有人上班都心不在焉，顾澈特地从办公室出来，沉着脸扫上一圈儿，“还没下班，心就已经飞了，要不然现在就走？” 　　“真的吗？” 　　新人高兴冒头，立刻被马巍然按回去，“住嘴吧你，听不出来是反话呀，再不认真干活儿，信不信老板把你开了。” 　　大家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躁动，立刻提起精神，认真工作。 　　顾澈继续绷着张脸，下楼巡视。 　　肖漾一边敲键盘，一边忍不住笑。 　　许沐柏暗中瞥他好几眼，发消息过来，两人用手机说悄悄话。 　　【许沐柏：你笑什么？】 　　【肖漾：我笑他为了震慑员工，故意绷着个脸。】 　　【许沐柏：他那是故意绷着个脸？他明明真的有点生气。】 　　【肖漾：有吗？】 　　【许沐柏：你完了，你不但不怕老板，甚至已经对他有滤镜了，啧啧啧，情人眼里出西施～】 　　插科打诨几句，两人继续认真敲代码。 　　所有人期盼之下，下班时间终于到了。十辆大巴车陆续停在Phantom公司门口，同事们按序上车，沸沸扬扬。 　　顾澈提前发了消息，让肖漾坐他的车一起走。 　　到了停车场，肖漾才发现丁占阳和文夏也在，一时有点儿不自在。 　　“开车。”顾澈把车钥匙丢给丁占阳，推着肖漾上了后排。 　　丁占阳接下钥匙，熟练拉开车门，认命充当司机。 　　车子开出去十几分钟，车内只有导航的声音，没人开口说话。 　　文夏压抑不住躁动的八卦之心，频繁扭头往后面望，就连丁占阳，也时不时从后视镜看他俩。 　　又过了几分钟，肖漾终于受不了了，率先开口：“哥，两位哥，你们有话就说，别这样看我们，像看猴儿似的。” 　　“噗……”文夏笑出声来，气氛瞬间轻松很多。 　　丁占阳也开了话匣子，玩笑道：“瞧你这孩子，哪儿能这么说自己呢。那不是我们没见过老顾谈恋爱，稀奇得很嘛。” 　　顾澈倒是坐得住，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哪怕肖漾说他是猴儿，也没什么反应。 　　“肖漾，你说句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老顾啊？”文夏整个身子侧着，探头去问肖漾：“老顾这人虽然脸臭了点儿，但其他方面都挺好的，你就接受他呗。” 　　他问得太直白，倒整得肖漾有些不好意思。 　　没等肖漾开口回答，丁占阳又接过话茬儿，“他要是不喜欢，就不会坐在这里了，你傻不傻。” 　　“但话说回来，漾仔，你可不能轻易答应他，就得让他追。太轻易得到他就不懂珍惜了，男人本性就是贱……” 　　他话还没说完，被顾澈用膝盖踹了一下座椅，“闭嘴吧你。” 　　“哟，他急了。”文夏故意调侃，像看到什么稀罕事儿，“你可别火上浇油了，认真开你的车吧。” 　　他们的车比大巴车后走，但比大巴车安静舒服很多，听着丁占阳和文夏聊闲天，肖漾很快放松下来。 　　文夏一点没把他当外人，什么话都往外倒。 　　“老顾这棵万年老铁树总算开花咯，我们还以为他要孤独终老呢。从小到大那么多人追他，他愣是一个都没看上，所以我们对你很好奇。” 　　…… 　　“听说昨天代雅来公司了，她找你干什么呢？” 　　丁占阳疯狂给他使眼色，但文夏根本没看见。 　　提到敏感话题，顾澈扭头瞧了眼肖漾，缓缓道：“上周，我为了拿下Infinity的项目，提前联络客户签订产品购买意向书。” 　　“中途有好几家国外的公司突然主动联系我，当时我不知情，就签了。昨天才知道，是她背后说服人家，帮了这个忙。” 　　这事肖漾有权知道，原本他就打算找机会跟他讲，但工作太忙，一时忘了。 　　文夏拖着长长的尾音“哦”了一声，“那她说什么了，你打算怎么谢她？” 　　担心肖漾生气，回头俩人闹别扭，丁占阳连忙堵住他的嘴，“你这人咋这么八卦呢，管人家怎么谢。” 　　肖漾突然转过头来，吓顾澈一跳，“怎么了？” 　　“我想到了。”肖漾眼睛亮亮的，提了个建议：“作为谢礼，给她介绍个对象吧。” 　　车内一时寂静无声，明显被他这话惊到了。 　　文夏觉着后脖颈有些凉，表情尴尬，“不论怎么说，如果喜欢的人给自己介绍对象，怎么想都有点儿扎心吧？” 　　“我不是故意要伤她心的意思，她不接触别人的话，怎么才能寻找到自己的爱情呢？”肖漾耸耸肩，十分坦然，“她那么出色的一个人，值得别人全心全意的爱，而不是在没有回应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虽然只隔着办公室看到过代雅几眼，但从同事们那反应可以看出，她的外貌毋庸置疑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并且，能说服那么多公司主动找Phantom签一个甚至不一定能展开的项目产品意向书，说明她的工作能力和社会地位都不低，是位很优秀的女性。 　　话音落，其余人再次沉默。 　　几十秒后，顾澈微微勾起嘴角，转头望向窗外。 　　肖漾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坦荡。明明是情敌，他却对代雅没有丝毫敌意，反而给予对方肯定和欣赏，甚至美好的祝福，简直奇特。 第44章 　　想明白之后, 丁占阳不禁有些佩服，“你还真是心大啊，她可是你情敌, 你竟然让老顾给她介绍对象。万一她谁都不要, 非要跟老顾好呢？” 　　“那就活该她孤独终老了。”肖漾往椅背上一靠, 随口道：“不过还是祝她拥有入室抢劫一般的爱情, 忘了顾澈, 皆大欢喜。” 　　他相信顾澈，但一直有第三者从中作梗的话，到底还是会有些影响。如果代雅能遇到自己的爱情，那是最好不过。 　　上次丁占阳还说肖漾斗不过代雅，现在却觉着, 他们根本不在一个水平上。肖漾有顾澈的偏爱，并且他非常清醒知道这一点, 根本不用斗, 天然就是赢家。 　　接近两个小时的车程, 坐得人浑身疲软。进了房间, 肖漾把包一丢, 直接把自己摔到床上。 　　不愧是高奢度假村的豪华套房, 这床简直舒服得不像话，又软又大。 　　几分钟后, 房间门被敲响, 顾澈靠在门口, 好整以暇看着他。 　　肖漾懒洋洋翻了个身，撑起脑袋，“怎么了？” 　　“泳裤。”顾澈朝他抛过去一个小盒子，指了指阳台方向, “温泉就在阳台那边，想泡自己去。” 　　“休息好了就下去吃饭，明天早点起床，上山看日出。” 　　说完之后，顾澈转过身子，“考虑考虑，不想去的话就算了。” 　　听这意思，就算肖漾不去他自己也会去。 　　肖漾看看泳裤，正好是他的码，先放在一旁，大声问：“晚上草坪烧烤也，你不去吗？” 　　顾澈的声音远远从客厅那边传过来，“不去，工作。” 　　“工作？”肖漾从床上爬起来，鞋都没穿，快步追出去。 　　客厅书桌那边，顾澈已经插好电脑电源线，按下开机键，等着电脑启动。 　　肖漾大步过去，挡在电脑前面，“非急在这一时半刻吗？你都出来玩了，就不能休息休息？” 　　电脑屏幕亮起，映在顾澈眸子里，形成两个明亮的光点。他看看肖漾，又望向后面的电脑，有些犹豫，“也不是什么很紧急的工作，但早点做完总……” 　　“不急就明天再干，”肖漾双手抱着他胳膊，把人往后面拖，“走嘛走嘛，烤烤肉，吹吹风，看看星星，放松一下，多好。” 　　顾澈险些被他拽得一趔趄，勉强站稳，很快就妥协了，“等我换个衣服。” 　　肖漾立刻松开，笑着挥挥手，“去吧去吧，记得带件外套，晚上有点凉。” 　　趁顾澈换衣服的时间，肖漾回房间穿上拖鞋，在套房里到处转上一圈儿。 　　这还是他第一次住豪华套房，多少有点稀奇。屋内布置以金色为主，宽敞明亮，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应有尽有，到处弥漫着金钱气息。 　　阳台望出去是一望无际的绿色，空气比城市里清新许多，隐隐约约能闻到淡淡青草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听见声音，肖漾回过头。客厅里，顾澈已经换下西装，穿了件薄薄的米色针织衫和黑色休闲裤出来，总算有点休闲度假的样子。 　　俩人坐电梯下楼，碰巧遇到丁占阳和文夏，几人结伴去酒店后面的大草坪。 　　他们五点半准时下班，加上两个小时的车程、办理入住，现在已经天光暗淡，太阳马上就要落山。 　　草坪上，同事们已经摆好烧烤架，搬来桌椅食材，陆陆续续点燃炭火。 　　肖漾左右望上一圈儿，找到许沐柏和余谦的位置，小声道：“我们去许沐柏那里，余谦厨艺很好，咱们跟他们一起。” 　　顾澈刚准备点头，手机铃声响起，“你们先过去，我接个电话。” 　　他拿出手机，一边接通，一边往湖边走。 　　听见肖漾的话，丁占阳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余谦厨艺很好？你吃过他做的饭？” 　　“对啊，我们是合租室友，还有许沐柏。”肖漾抬腿往许沐柏那个方向去，丁占阳和文夏也跟着。 　　“原来如此……”丁占阳没有多想，以为他们就是单纯的合租而已。 　　炭火刚燃起来，肖漾凑过去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余谦摇摇头，把鸡翅和牛肉等食材放在烤架上，用刷子刷上油。 　　食材都是酒店提供的，早就穿成一串一串，没有需要格外处理的地方。 　　几分钟后，男同事们抬着酒出来，每个桌子旁边放了两件，明显是不醉不归的架势。 　　肖漾和许沐柏守在烤架旁边，像两只嗷嗷待哺的小燕子，眼巴巴望着余谦手里的食物。其他烤架旁边也围了不少人，渐渐飘出孜然和肉的香味。 　　顾澈那个电话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直到肉烤好了，他都还没回来。 　　等了又等，担心他肚子饿，肖漾拿盘子装了几串，悄悄靠过去，递了一串给他。 　　“我早就跟你们说得很清楚，我跟她没有可能，不要乱点鸳鸯谱。”顾澈伸手接过，拿在手里没动，“况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们别白费心思。” 　　听到敏感字眼，肖漾不自觉竖起耳朵，拿起烤肉边吃边听。 　　电话对面有些意外，追问了几句。 　　顾澈瞥了眼肖漾，听得那叫一个认真的样子，“以后再说，挂了。” 　　顾母并不愿意，严厉催促着：“别以后了，你这个周末就回来一趟。都马上三十的人了，满脑子总想着工作哪行，总得谈谈恋爱成个家吧。” 　　“周末回来听到没有，你奶奶也想你了。” 　　顾澈应下，挂了电话，转头盯着肖漾。 　　“你别误会啊，我可没有偷听。”肖漾把盘子端起来，“我给你送烤肉。” 　　顾澈笑笑没拆穿他，伸手接过盘子，“谢谢。” 　　两人回到草坪上，丁占阳和文夏把顾澈叫过去喝酒，肖漾继续守在烤架旁，时不时给他们送烤好的食物过去。 　　看许沐柏和余谦开了两罐啤酒，他也有些心痒痒，趁顾澈不注意，悄悄喝上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场合，小喝几口应该没关系。 　　夜幕降临，灯光亮起，有人用蓝牙音箱播放音乐，草坪上越来越热闹。 　　大家喝得嗨了，胆子也逐渐大起来，渐渐往老板跟前凑。不少人上去敬酒，拍老板的马屁，更多的人围在旁边看热闹。 　　最近温度明显上升，女孩儿们穿上漂亮的衣服，化上精致的妆容，聚在一起喝酒烤肉聊八卦，说到高兴的事情，笑得嘻嘻哈哈。 　　今天顾澈看起来格外松弛，给别人造成一种好接近的错觉。趁着文夏上洗手间的功夫，一个穿浅绿色连衣裙、黑发及腰的女生端着酒过来，浅笑着跟顾澈打招呼。 　　“顾总好，我是公关部新来的吕悠悠。” 　　“这个度假村风景真好，空气清新，感觉来这儿之后大家心情都放松很多。要不是顾总，我们都没机会来这么好的地方，我代表公关部的同事们敬您一杯。” 　　第一次有女生敢来跟老板敬酒，周围所有人渐渐安静下来，小心翼翼看老板脸色。 　　顾澈瞥她一眼，没有动作。 　　桌上安静得有些诡异，吕悠悠有几分尴尬，主动碰了碰顾澈放在桌上的杯子，“我先干为敬。” 　　半杯酒，吕悠悠小口小口喝完，然后用手背擦擦嘴角，有些局促。 　　气氛尴尬，丁占阳左右瞧瞧，高高举起酒杯，“说的没错，来来来，大家一起敬老板一杯，感谢老板人帅心善哈，带大家出来度假，必须谢谢老板。” 　　其余人反应过来，有眼力见儿的举起酒杯递过去，“谢谢老板。” 　　“谢谢老板。” 　　…… 　　顾澈端起酒杯跟丁占阳碰了一下，浅浅抿上一口，“都一边儿去，别在这儿围着。” 　　老板命令，必须遵从。 　　不一会儿，围在桌子边上的人就散了大半，吕悠悠也不好再待在这儿。 　　刚刚听到动静，肖漾扭头去瞧，正好看见吕悠悠给顾澈敬酒那一幕，立刻转回头来。 　　顾澈今天穿便装，又没刻意绷着个脸，哪怕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在那儿坐着，就帅得人移不开眼，难怪有女生凑上去呢。 　　他这个角度看不到顾澈的脸，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反应。一股酸劲儿涌上心头，肖漾闷不吭声直接把手里那罐酒一饮而尽。 　　“别喝这么急，”许沐柏望望长桌那边，猜到什么，“你要是不开心，把他叫走就行了，别自己生闷气。” 　　“我又不是他的谁，凭什么管他。而且是别人给他敬酒，又不是他主动要求的。”肖漾气鼓鼓又打开一罐酒，咕噜咕噜灌了大半，“再说了，还是我非要叫他出来的。” 　　他怎么就忘了，顾澈可是有钱又有颜的主，觊觎他的人数都数不清。早知道就让他在房里当工作狂算了，省得出来招蜂引蝶。 　　肖漾越想越生气，喝起酒来忘了控制，一转眼脚边摆了好几个空空如也的易拉罐。 　　顾澈偶然转头，余光瞥见肖漾，仿佛有哪里不对劲。定睛一瞧，肖漾脚边至少五个空的易拉罐，不知道喝了多少。 　　一不留神没盯住，又被他喝上了。 　　顾澈沉下脸，站起身来。 　　“哎呀……” 第45章 　　吕悠悠碰巧拿着刚开的酒路过, 低头看手机的功夫，根本没看到路上有人站起来，一不小心跟顾澈撞上。 　　她慌慌张张去拍顾澈衣服上的酒渍, “对不起顾总, 我不是故意的, 你千万别生气。” 　　“要不你把衣服换下来, 我帮你洗干净吧。”吕悠悠满脸歉意, 小心翼翼去看顾澈脸色，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顾澈挡开她伸过来的手，退开两步，“不用。” 　　肖漾听见些动静，回头望上一眼, 更生气了。 　　顾澈抖抖衣角，掏出手机转身往酒店走。 　　“顾总……” 　　吕悠悠跟上去几步, 顾澈停下脚步, 冷冷扫了她一眼, “我说了不用, 别再跟着我。” 　　那眼神带着警告, 甚至还有几分毫不掩饰的嫌弃厌恶, 吓得她一时愣在原地。 　　趁着这功夫，顾澈一边低头发消息, 一边走向电梯。 　　【顾澈：别喝了, 回房间。】 　　等顾澈走远了, 吕悠悠才发现自己裙摆上大片酒渍，跟在顾澈后面回酒店，回房间换衣服。 　　看着前面那道高大挺拔的背影，吕悠悠面上笑容不再, 若有所思。 　　有钱有颜有能力，她刚进公司就盯上他了，但没想到顾澈这么难接近。 　　肖漾手机响起提示音，他却没心思看，脑袋一阵阵晕眩，放下酒杯。附近女同事们的议论声隐隐约约钻进耳朵，拉扯着他的神经。 　　“吕悠悠跟着老板一起回房了？” 　　“不是吧，很明显老板先走。” 　　“真佩服她的勇气，竟然敢打老板的主意。” 　　“万一成功了，那不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从此享受幸福人生吗？” 　　“我看你们一个个是忘了老板性子了，想想以前，那些想方设法勾引他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没准儿现在他转性了呢，男人嘛，总有需求的。” 　　…… 　　听着听着，肖漾脑子里不受控制浮现出很多限制级画面。 　　许沐柏拍拍他肩膀，“要不我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肖漾又往杯子里倒酒，倒到一半，还是放心不下，起身往酒店走。 　　他喝了不少，虽然脑子很晕，好在走路还算稳当。 　　等肖漾走远了，文夏才捅了丁占阳一肘子，“老顾不好开口，你也不知道把人散开，回头人家吃醋了吵架怎么办？” 　　“你不懂，”丁占阳贱兮兮笑笑，朝周围扫一眼，“有时候就得让对方吃醋，让他知道老顾多么抢手。” 　　“也是……”文夏点点头，然后朝剩下的人摆摆手，“都散了吧，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老板已经有对象了，别打歪主意，回头把工作搞丢了，得不偿失。” 　　“老板有对象了？” 　　“谁啊？什么时候的事？” 　　“是前两天来公司的那个大美女吗？” 　　…… 　　无论他们问什么，丁占阳和文夏都闭口不言。 　　女生们悄悄幸灾乐祸，等着看吕悠悠什么下场。 　　酒店一楼，肖漾按亮电梯，看着楼层显示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心情渐渐变得急躁，就连电梯上行的短短一两分钟，都觉得漫长无比。 　　房卡在顾澈那里，他只能敲门。 　　“咚、咚、咚……” 　　没人应答，肖漾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抑制不住胡思乱想。 　　如果，顾澈喝醉了，或者…… 　　肖漾太阳穴突突直跳，明明脑袋很晕，又前所未有的清醒和紧张，右手举在半空，握紧又松开，不敢再敲门。 　　房间里，顾澈把打湿的衣服脱下来，用毛巾擦了擦身子，随意拢件浴袍，拿起手机。 　　一直没等到肖漾回来，他拨出去电话。 　　电话声响起，肖漾听见声音，慢吞吞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正巧，身后的门“咔嚓”一声打开，顾澈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你站在对面干什么？”顾澈瞥了眼对面房号，掐断拨出去还没来得及接通的电话。 　　看来肖漾还真是喝得不少，醉得连房间都记不清。 　　肖漾低头瞧瞧手机，又抬头望望左右两个房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敲错门，双颊涨得通红。 　　他埋着脑袋转回去，想默不作声溜进房间，却被顾澈拽住。 　　顾澈把门关上，用双臂把肖漾禁锢在自己和门之间，微微俯下身子，“这是喝了多少，醉得门都找不到了？” 　　肖漾不说话，被他用指尖挑起下巴，被迫对上那张冷峻的帅气脸庞。 　　肯定是醉了的原因，对方的一言一行似乎自动被放慢，肖漾看着他蹙了蹙眉，又松开，薄唇一张一合，迷人得不像话。 　　“说话。” 　　肖漾什么都没听到，伸出双手挂在顾澈脖子上，直愣愣对着那薄唇亲过去。 　　唇上传来柔软温暖的触觉，还带着几分酒气，顾澈脑子里“嗡”的一声，一时忘了动作。 　　肖漾没有谈过恋爱，自然也没接过吻，只是凭本能去靠近、浅啄。 　　短暂的两三秒，顾澈反应过来，立刻给予回应，拿回主导权。 　　他放下双手，揽在肖漾腰侧，一路亲吻，把人带到沙发，揽进怀里坐着。 　　双方都没有经验，全凭本能去探索，索求。 　　数不清是几秒，还是几分钟，肖漾觉得有些喘不过气，退开些许，这才结束这个绵长的吻。 　　他捧着顾澈的脸，心里那丝酸涩余味尚未完全散去，轻轻嘟着嘴巴，“我后悔了。” 　　“早知道你是块这么抢手的香饽饽，就该让你在房里忙工作，当你的工作狂，省得出去招蜂引蝶。” 　　顾澈弯唇一笑，挑了挑眉，“吃醋了？” 　　他把肖漾的手拿下来，握在手里，循循善诱地哄着：“那你就答应我，跟我在一起，当我的正牌男友，别人知道我有对象……” 　　“好。” 　　没等他说完，肖漾就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刚刚他才明白，以前是他太天真了，想当然认为他们互相喜欢，哪怕等一等也没关系，倒是低估了顾澈的魅力之大。 　　爸妈那边回头再解决吧，先把人抓在手里才是要紧的。 　　顾澈表情认真许多，提醒道：“既然答应了，明天酒醒之后就不许反悔。” 　　“我没醉。”肖漾理直气壮反驳，拍了拍自己胸膛，“再说了，我是这种人吗？” 　　顾澈不答，只是笑，然后把人搂过来，亲得他浑身发软。 　　感觉到身体产生某些变化，肖漾低头去瞧，结果看到顾澈那里也鼓鼓囊囊的，害羞得捂住眼睛。 　　顾澈清了清嗓子，悄悄红了耳尖，“对喜欢的人有反应很正常，不用不好意思。” 　　肖漾怕被他看见，顾不得捂自己的眼睛，先把顾澈的眼睛捂上，“不许看。” 　　顾澈哼笑出声，故意调侃他：“怎么了，之前说我纯情，现在自己害羞成这样？” 　　磁性低沉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房间，惹得肖漾脸红了个透，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闭嘴，冷静点。” 　　“冷静不了，”顾澈故意按着他后腰，把人往自己方向压，“要不是没有准备，现在就把你办了。” 　　某处恍惚贴在一起，清楚的触感无法忽视，肖漾浑身发热，紧张咽了下口水，起身想跑。 　　顾澈哪里放他走，把人拉回来摁在沙发上亲了个七荤八素。 　　肖漾推拒的双手渐渐失去力气，软软搭在脑袋两侧，一副彻底投降的样子。 　　“晚上一起睡？”顾澈轻轻揉捏着他红透的耳垂，用鼻尖摩挲着他侧脸。 　　“不行，”肖漾睁开眼，意有所指瞥了眼下面，“我不信你睡得着。” 　　只是亲一亲，就反应这么大，躺在一张床上，睡得着才怪了。 　　顾澈并没反驳，撑起身子来看了眼时间，才九点半，“那你明天早上去看日出吗？” 　　肖漾缓缓闭上眼，用仅剩的几分理智思考了一下，小声回答：“你可以叫我一声，如果起得来就去，起不来就算了。” 　　眼看他要睡着了，顾澈把人拉起来，推进他自己的房间里洗漱，之后才放肖漾上床睡觉。 　　肖漾酒品不错，就算醉了也没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来，老老实实睡觉。 　　顾澈帮他关上灯，回自己房间。 　　夜渐渐深了，草坪上仍旧还有不少人，贪婪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放松时间，迟迟不愿离开。 　　幸亏酒店隔音效果不错，又有酒精助眠，肖漾睡得很好。 　　凌晨四点半，顾澈闹钟响起，起床洗漱穿戴好，轻轻推开肖漾的房门。 　　他打开床头灯，肖漾把被子团成一团抱在怀里，睡得正香。 　　“起床了。”顾澈扒开被子，亲了亲他额头。 　　肖漾还有些困，重新把被子抱回来，睁不开眼。 　　静静等了几分钟，看他不像是能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顾澈把手伸向床头灯，“睡吧，我走了。” 　　“嗯？”肖漾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反应了好一会儿，想起来看日出的事情，“等我一下。”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艰难爬起来，跟着顾澈一起出门。 　　走出酒店的时候，天还黑着，只有偶尔几盏路灯照亮上山的栈道。 　　寒气冻得肖漾一个激灵，瞬间精神许多。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感叹道：“凌晨五点，你精神还真好。” 　　顾澈帮他把外套拉好，牵着人顺着栈道一路往山上爬。 　　脑子渐渐完全清醒过来，昨晚的片段在肖漾脑海里来回晃荡，视线不自觉落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一个不注意，险些踢到阶梯。 　　顾澈侧过头来，顺着他视线往下，举起两人的手，“想什么呢？昨晚的事你忘了？” 　　“你自己说的，你没醉，现在要是不认账的话……” 　　“不认账的话，你能怎么样？”肖漾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明显故意逗他。 第46章 　　“不认账？”顾澈缓缓靠近, 压低声音：“信不信，今晚我就把你……” 　　肖漾笑着把他推开，继续往山上爬, “开个玩笑而已, 还当真了。” 　　栈道蜿蜿蜒蜒, 一路往上, 途中设有观景台, 是看日出的绝佳地点，也是网上十分出名的打卡点。 　　他们路过的时候，已经有来得更早的人在那里调试设备，找最好的角度拍日出和打卡照。 　　肖漾瞥了几眼，莫名有些眼熟, “不会遇见公司的人吧？” 　　听见这话，顾澈微微松开手, “你不想被人看见的话……” 　　“我可没这么想。”肖漾重新把他的手握紧, 解释道：“也不是, 以前确实不想被公司的人知道, 不想成为别人八卦的对象, 但现在不一样, 现在必须让别人知道。” 　　想起昨晚的事情，他气鼓鼓的, “明天我就去买个戒指, 把你套上, 看哪只狂蜂浪蝶还敢扑上来。” 　　顾澈笑着点头，“好。” 　　他们一路往前，路上也遇到其他上山看日出的人，但没人注意他们, 他们也对身后的情况一无所知。 　　下方十几米远，孟悦和两个小女生把脚步放得极轻，唯恐被前面的人发现，连说话都压着嗓子，鬼鬼祟祟的。 　　“天呐天呐天呐，谁能想到老板竟然真的谈恋爱了，丁组长和文组长说的是真的。” 　　“谈恋爱不是最让人震惊的，最让人震惊的是他跟肖漾在谈！” 　　“你不就在一组吗，难道一点苗头都没发现？” 　　“我想想……的确有两天早上看见肖漾从老板办公室出来，像是没回家。” 　　“而且老板对他格外宽容！” 　　“我说呢，难怪大家最近都觉得老板春光满面的，原来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谈上了。” 　　“那你以后岂不是常驻围观前线？真羡慕你。” 　　“等等，昨晚吕悠悠勾引老板的时候，肖漾也在旁边吧？” 　　“哦吼，她死定喽。” 　　…… 　　“奇怪，怎么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肖漾猛地回过头，朝山下望去，结果什么也没瞧见。 　　他又望了两眼，还是没人，这才继续往上爬。 　　从山下到山顶，爬了整整半个小时。幸亏修了栈道，不至于特别难爬，但肖漾身上仍旧出了一层薄汗。 　　坐到顶峰长椅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明亮起来。 　　一阵风吹过，冻得肖漾缩到顾澈怀里。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望向天空最明亮的方向。 　　山间一片寂静，偶尔响起鸟鸣声，清脆悦耳。置身于如此绿意盎然的地方，仿佛身心都得到了洗涤净化，整个人十分平静。 　　几分钟后，红红的太阳从地平线冒出头，带着朝气蓬勃的生命力，彻底照亮大地。 　　太阳光洒在人身上，温暖柔和。 　　肖漾眨了眨眼睛，拿出手机拍照，“顾澈，新的一天开始了。” 　　“嗯。”顾澈视线一直盯在太阳上，把人抱得更紧些，“新的一天开始了。” 　　肖漾把露出一半的太阳放在屏幕中间，拍了张十分满意的照片，收起手机继续观赏难得一见的景色。 　　直到太阳彻底升上地平线，肖漾肚子咕咕作响，他们才起身下山。 　　原本肖漾不打算睡回笼觉，但洗个澡，吃了早饭之后，又有些犯困，爬回了床上。 　　顾澈忙工作，肖漾睡醒之后也没打扰他，招呼一声就跟着许沐柏他们一起去景区游玩。 　　整整两天，他们几乎把景区项目玩儿了个遍，好好放松了一番。 　　时间过得飞快，周五晚上六点，回程的大巴车准时来度假村接人。 　　丁占阳和文夏下午有会议，提前离开，回程只剩顾澈和肖漾两个人。 　　车子开着开着，没开回肖漾的家，倒是开进了市中心，首都最繁华的地带。 　　肖漾左右望望，到处都是人山人海，“你要去逛街吗？” 　　“你忘了你昨天早上说的话了？”顾澈把车开进停车场，找了车位停好。 　　昨天他们相处的时间不过早上看日出那会儿，肖漾很快回想起来，“对了，戒指，还把这事儿忘了。” 　　他拉开车门下车，等顾澈一起，“你喜欢金的还是银的，还是铂金？” 　　肖漾盘算着自己的余额，应该买得起一个金的。 　　“银的容易变形，金的好，但是……”他上下打量顾澈一眼，摇了摇头，“有点土，不太符合你的气质。” 　　顾澈平时几乎不戴饰品，也没那么多研究，但买贵的总没错。于是他毫不犹豫，带着肖漾进了商业中心最大的奢侈品店。 　　跟着他走进店里，看到随处可见的logo，肖漾才反应过来，这是全球闻名的顶尖奢侈品店。这里面随便一个东西都不便宜，他连忙捂着嘴附到顾澈耳边，“这里的东西肯定很贵，我不一定买得起呀。” 　　也不是一定买不起，就是会有些肉疼。 　　门口工作人员立刻迎上来，面带微笑，“先生几位？” 　　“两位。”顾澈回答完，压着声跟肖漾说话：“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 　　肖漾张了张嘴，猛然记起，顾澈是Phantom的总裁，身家上亿，花不完的钱！ 　　他看了看顾澈，又望望店里，不得不承认：“也是，普通的东西哪里配得上你。” 　　店里的SA第一时间注意到进来的客人，眼睛像激光一样上下打量一番，就知道来的客人身价如何，有不有钱。于是她们看到顾澈的时候，纷纷眼前一亮，抢着上去接待他。 　　“先生这边请，您想看点什么？” 　　“先生需要什么，我们店里有咖啡和茶，您可以慢慢挑选。” 　　“先生……” 　　…… 　　顾澈被好几个人围起来，引进店里，肖漾却无人问津，离他越来越远。 　　霎那间，他被迫体会到一般人和有钱人之间的待遇差距。 　　就算他不认识顾澈穿的什么牌子的衣服，但肯定不便宜，一身上下好歹几千上万；而肖漾这一身，全部加起来都不超过一千块。就算他买得起这里面的东西，看起来也不像会买的样子，根本不在这些销售的目标人群里。 　　肖漾尴尬得脚步钉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浑身上下透露着局促。 　　柜台后面，一名眼尖的SA从他们进门那一瞬间就认出人来，等顾澈被其余人领走之后，才朝肖漾走过去，微笑问好：“先生您好，我是Lisa，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Lisa，”肖漾悄悄松了口气，指指顾澈那边，“我想给他买个戒指，有推荐的款式吗？最好简单一点。” 　　“当然有，请跟我来。”Lisa微笑更深，引着肖漾到放戒指的柜台。 　　她拿出好几款戒指，给肖漾挑选。 　　顾澈在店里转了一圈儿，没什么特别适合肖漾的东西，也到他旁边来看戒指，“喜欢哪个？” 　　肖漾推过去几只，“试试看？” 　　顾澈靠在柜台上，把戒指推回去，“选你喜欢的，我跟你戴同款。” 　　“同款？”肖漾眨巴眨巴眼睛，脑子迅速转动。 　　他给顾澈买戒指，是想让别人知道顾澈有对象，别去纠缠他；顾澈要跟他戴同款，这是巴不得别人知道他俩在谈啊，好家伙，这跟官宣有什么区别。 　　看他沉默，顾澈又道：“谁戴戒指一个人戴的，那有什么意义？” 　　见状，Lisa立刻挑出好几款对戒，摆在他们面前，“先生要买对戒的话，这几款比较适合你们。” 　　顶着顾澈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目光，肖漾算是想明白了，原来不止是他想把顾澈套起来，顾澈对他的占有欲完全是过之而无不及。 　　他低头挑选对戒，一眼看中中间那对。 　　戒指款式简单，质地圆润光滑，用钻石在戒指中间镶了一条细细的直线，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肖漾把大些那只取下来，套在顾澈左手中指上，正好合适，“喜欢吗？” 　　“你喜欢我就喜欢。”顾澈心情不错，只要是他挑的，都行。 　　肖漾试戴了另一只，略微有些松动。 　　“不合适的话我们可以帮您调整一下。”Lisa立刻拿出量解围的工具，帮肖漾量尺寸，“稍等，我去帮您调整，马上回来。” 　　她刚走，其他SA就朝肖漾围过来，殷勤不已。 　　“先生有其他需要吗，我们店里还有钱包、皮带、香水……” 　　“先生，这边有西装领带，给您男朋友买一套吧。” 　　…… 　　她们一开始以为消费的人是顾澈，一窝蜂围着他转，结果后来才看明白，顾澈有钱，但拿主意的是肖漾，他们是一对儿。 　　男朋友这个称呼让肖漾有些不好意思，歉意笑笑，“抱歉，暂时没有其他需求。” 　　光这个对戒一只就要22880，一对就是四万六，几乎要花掉肖漾五分之一存款。他表面没什么反应，其实心里正在滴血。 　　Lisa很快带着调整好戒围的戒指回来，递给肖漾试戴，笑着夸赞，“先生手指又细又长，皮肤也白，戴什么都好看。” 　　她扭头望向顾澈，“对了，还有跟这个戒指同款的项链，二位感兴趣吗？” 　　看顾澈微微点头，Lisa迅速取来项链，摆在他们面前，“这款项链上的吊坠比戒指稍微宽一些，钻石也更大颗，大气简约，非常适合二位。” 　　肖漾瞥一眼吊牌，瞬间屏住呼吸，紧张望向顾澈。 第47章 　　两万块一根项链, 两根就是四万，加上戒指要八万五，肖漾觉得自己的钱包有点承受不住, 呼吸有些不顺畅。 　　“喜欢？”顾澈以为他这反应是喜欢, 当即让Lisa把项链包起来, 拿出手机准备付钱, “还有什么想买的？” 　　肖漾欲言又止, 摇了摇头。 　　“滴”的一声，扫码支付成功。 　　Lisa把项链装在袋子里，和购物小票一起递给肖漾，一路恭恭敬敬把他们送出店里，“谢谢二位惠顾, 欢迎下次光临。” 　　等顾澈和肖漾走了，其余人哗啦啦围上来, 酸得不行。 　　“你怎么知道他俩是一对儿？” 　　“好哇, 被你捡到大单了, 今天必须请吃饭。” 　　“你眼神儿也太好了吧你？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快传授传授经验。” 　　…… 　　Lisa只是笑, 才不会说她早就在网上看到过顾澈和肖漾, 甚至还嗑他俩的cp，自然一眼就认出来。看到他俩真的在谈, 给她开心死了。 　　走出去很远, 肖漾低头看着购物小票, 感叹着：“这就是有钱人吗，□□万块，眼睛都不眨就花了？” 　　他还在心疼自己的钱包，结果顾澈直接就扫码付款了, 没有丝毫犹豫。有钱人就是松弛啊，买东西都不会纠结。 　　这小样子可爱得紧，顾澈伸手摸了把他的后脑勺，“今天开始，你也是有钱人了。” 　　“真的？”肖漾笑笑，继续往前走，“算了吧，也不能总花你的钱。” 　　他这客气的态度让顾澈不太满意，“有钱不花，是不是傻？” 　　“你才傻，”肖漾停下脚步，扭头望着他，“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钱全部花光？” 　　太浮夸了，无论如何顾澈亿万身家，想花完还真不容易，结果顾澈反倒笑了，“花光了我再赚，有什么好怕的。” 　　肖漾也被他逗笑了，用指尖勾住他的小手指，继续往前走，“你不能这么惯着我，我会得意忘形的。” 　　“我乐意，”顾澈把他整只手紧紧握住，拐进停车场，“我喜欢你，就要给你花钱，惯得你无法无天，离不开我。” 　　“咦……”肖漾表面嫌弃，其实心里甜得冒泡。 　　买完戒指，顾澈把肖漾送回家。 　　车停在肖漾公寓楼下，他刚准备下车，被顾澈拉住手臂，“什么时候搬去我家？” 　　“搬家？”肖漾想了想，最近应该没时间，“等放假回来吧。” 　　谈恋爱住一起是很正常的事情，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顾澈点点头，解开安全带，倾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拜拜。” 　　“拜拜。”肖漾拉开车门，又倒回来，飞快亲了顾澈一下，然后迅速下车，背上包跑进公寓大楼。 　　看他身影消失在电梯口，顾澈才驱车离开。 　　肖漾脸颊微微发烫，回到家里洗了把脸才渐渐冷静下来。 　　难得放周末，顾澈却提前有安排，肖漾一个人有些无聊，时不时发消息过去骚扰对方。 　　听说顾澈在父母家，他瞬间老实巴交，不敢造次。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周一再回到公司的时候，全Phantom上下都知道老板有对象了。尤其看到顾澈手上竟然戴了戒指，更加肯定这个消息是真的。 　　所有人都在猜测老板那个神秘对象究竟是谁，莫名其妙怀疑到吕悠悠头上。 　　草坪烧烤那一晚，有些人只看到吕悠悠和顾澈一起回酒店，但没听到文夏说的话，前后结合起来，少不得怀疑吕悠悠爬床上位成功，成了Phantom的老板娘。 　　有人去问吕悠悠，她一副十分娇羞的样子，“你们不要乱说，没有的事儿。” 　　吕悠悠嘴上半遮半掩，结果当天就照着群里别人发出来的照片，买了顾澈同款戒指的高仿，大摇大摆戴在右手中指上。 　　正品足足两万多，她可舍不得。 　　如此一来，谣言越传越像样，公关部的人私底下都把吕悠悠当老板娘对待，恭恭敬敬得很。一来二去，连她自己都把自己当老板娘了。 　　一组最近忙着ERP的项目，自动屏蔽了这些流言蜚语，暂时没传到顾澈和肖漾耳朵里。偏偏周三一早，肖漾上班等电梯的时候，碰巧站在吕悠悠后面。 　　前面女同事半羡慕半恭维声音传过来，“你可真有福气，这戒指两万多呢，老板二话不说就给你买了。” 　　“哎，我说过太贵了，”吕悠悠有些苦恼的样子，娇俏撇撇嘴，“但他非要买，也算是一片心意吧。” 　　说着，她举起手，张开手指欣赏自己的戒指，享受旁人羡慕的目光。 　　肖漾无意中瞥了一眼，禁不住皱眉。 　　这戒指，怎么跟他和顾澈的对戒一模一样？听她们这话，还说这是顾澈给她买的？ 　　他把手背到身后，装作很好奇的样子，“这戒指挺漂亮啊，男朋友买的？” 　　听见声音，前面的女同事们纷纷回过头来。 　　吕悠悠转过身，不屑扫他一眼，“对啊，我男朋友买的。” 　　她周围的女同事们立刻帮她说话，“你还不知道吧，他男朋友，就是老板。” 　　“老板？”肖漾很是惊讶，“她男朋友是老板？” 　　他压抑住心里翻涌的笑意，努力不被别人看出破绽。 　　“叮”，电梯到了。 　　前面的人陆陆续续上电梯，很快满载，肖漾和其他人继续等下一趟。 　　许沐柏旁观全程，看了看肖漾手指上的戒指，小声问他：“你不拆穿她吗？” 　　肖漾摇了摇头，“让她再装一下。” 　　现在拆穿她有什么意思，当然是在场的人越多越好。 　　肖漾努力转动着脑子，想着要怎么拆穿那个吕悠悠。 　　到了19楼，他直奔总裁办公室，敲敲门进去。 　　顾澈刚到办公室不久，正准备按下电脑开关。看到肖漾进来，起身靠过去。 　　“最近公司有什么大型活动吗？全公司都参加那种。”肖漾眼巴巴望着他，期待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顾澈伸手搂住他的腰，“问这个做什么？” 　　顺着他的脚步，肖漾步步后退，被堵在门背后。他伸出手撑在顾澈肩膀上，“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告诉你做什么。” 　　顾澈认真回想一番，“下个月18号公司周年庆。” 　　周年庆，是涉及整个公司的大型活动，全Phantom的员工都会参加。 　　肖漾满意一笑，把早上的事情告诉他，“我刚才等电梯的时候，碰到那个吕悠悠。” 　　“她买了跟我们同款的戒指，在公司假装老板娘，还不少人相信，胆子真是太大了。” 　　想到刚才的问题，顾澈瞬间猜到他在想什么，“所以，你要在所有人面前拆穿她，让她丢脸？” 　　肖漾嘿嘿一笑，“知我者，非你也。” 　　“咱们先假装不知道，看她装到什么时候，”说着，他把自己手上的戒指摘下来，放到顾澈胸前口袋里，“做戏做全套，你先帮我保管一下。” 　　顾澈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小机灵鬼。” 　　“没事了，干活儿去了。”肖漾转过身，准备离开。 　　他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就被顾澈搂着腰捞回来，吻住双唇。 　　门背后是视角盲区，即便从玻璃墙外也看不到他们。肖漾双手攀上顾澈脖子，温柔回应。 　　热恋中的人，哪怕单纯接个吻都是充满甜蜜，尤其在办公室，还有几分害怕被人发现的刺激。 　　吻了几十秒，肖漾脑袋后仰，脸颊浮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小声提醒：“注意影响。” 　　顾澈又追上去亲了一下，这才把人放开，“去忙吧，中午过来吃饭，阿姨做了你喜欢的虾。” 　　肖漾眼睛亮亮的，“谢谢阿姨。” 　　“谢谢阿姨？”顾澈挑挑眉，伸手帮他拉开门，“不该谢谢我？” 　　“谢谢老板～走了。”肖漾转过身，脚步轻快回了工位。 　　现在再听他叫老板，顾澈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应该有更亲密的称呼才对。 　　等肖漾回到工位，顾澈也迅速调整好心情，恢复一贯冷漠无情姿态。 　　ERP项目正式进入轨道，无论是总裁办公室内，还是一组办公隔间，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不绝于耳。 　　上午工作进行到一半，张睿敲门进来，传达公关部部长的请示。 　　“老板，柳部长想问吕悠悠到底跟你有没有什么特殊关系，需不需要特别关照。” 　　张睿周一就发现肖漾和老板戴了同款戒指，自然知道吕悠悠不可能是老板娘，但如何处置还要看顾澈的意思。 　　顾澈手上动作不停，持续敲击着键盘，冷声道：“无论什么身份都不能特殊关照，他脑子长来干什么的。人人都搞特殊，那公司岂不乱了套了。” 　　张睿退出办公室，立刻把命令传达给公关部部长，并且特地提醒他，吕悠悠和老板任何关系都没有。 　　看到张秘的特别提醒，柳部长立刻反应过来，吕悠悠竟然敢冒充老板对象，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担心回头惹出什么祸端，他立刻把人叫进办公室敲打一番。 　　“你外貌条件好，想要攀高枝儿，我理解。”柳部长语重心长劝告，希望吕悠悠能听懂他的话，“但老板不是你能染指的人，万一到时候被老板娘知道，我怕你吃不了兜着走，还连累我们公关部。” 　　他意有所指瞥了眼吕悠悠手上的戒指，“你这戒指还是赶紧摘了吧，省得别人误会。” 第48章 　　吕悠悠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辩解道：“部长你错怪我了，这个戒指真的是我男朋友买给我的，只不过碰巧跟老板的款式撞上了而已。大家非要往那边想, 我也没有办法。” 　　“难不成就因为是同款, 我就不能戴了吗？那以后岂不是公司所有人都不能跟老板用同款了, 省得被人怀疑对老板别有用心？” 　　柳部长被她一句接一句堵住, 懒得再劝, “话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以后栽了跟头，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谢谢部长关心。”吕悠悠笑着退出办公室，心里却憋着一股气。 　　什么不能染指，就不信还有她搞不定的男人, 等她拿下顾澈，要这些人好看。 　　回到工位, 旁边女同事好奇问她：“部长找你干嘛呀？” 　　吕悠悠娇羞笑笑, “他让我工作小心些, 提点我呢。” 　　女同事们瞬间投来羡慕的眼神。 　　“有老板罩着就是好啊, 连部长都对你关爱有加, 以后在Phantom岂不是如鱼得水？” 　　“别乱说, 没有的事儿。” 　　…… 　　肖漾为了不被吕悠悠发现手上的戒指，特地交给顾澈保管, 但其他方面并没有刻意隐瞒, 甚至每天中午和傍晚都进总裁办公室跟顾澈一起吃饭。 　　他以为凭一组同事们的八卦程度, 不出一周就能把他和顾澈的关系传出去，再传到吕悠悠耳朵里，谁料到他们竟然这么迟钝，什么都没看出来。 　　也许的确是大家工作太忙, 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肖漾自己也忙，每天加班到晚上九十点，忙得其他事情都抛到脑后，直到快放五一长假，才猛然想起家里的老父亲老母亲。 　　放假前一天晚上，顾澈照例送肖漾回家，发现他一路上心神不宁的，轻轻握住他的手，“怎么了，在想什么？” 　　“你觉得，我是趁着次小长假回家，跟爸妈坦白我们的事情比较好，还是……” 　　肖漾扭头观察顾澈的表情，试探着：“还是先瞒着，以后再说比较好？” 　　毕竟他们才刚谈上，以后会如何也说不准，或许在他爸妈知道前，就分开了呢。 　　顾澈轻轻捏捏他指尖，没什么表情变化，“随你，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肖漾陷入沉思，既担心坦白会刺激到父母，又担心以后被他们发现，后果更加严重。 　　几分钟后，车子稳稳当当停在肖漾家楼下。 　　他手刚放到门把手上，有电话打进来，停下动作拿出手机接通。 　　“小漾啊，马上放假了，什么时候回家啊？”沈韫的声音从手机传出来，温柔亲密。 　　顾澈扭头望向窗外，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实际上听得十分认真。 　　肖漾瞥了他一眼，回道：“应该是后天早上坐飞机回来，怎么了？”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不知道怎么的，你跟北北相亲的事情传出去了，然后那些亲朋好友都上赶着给你介绍对象。” 　　说起这事，沈韫又苦恼又自豪，“她们都知道，你在首都工作好，人也踏实，品性也好，所以抢着给你介绍女孩儿呢。” 　　“我也不好拒绝人家，要不然趁着这次放假，回来见见？” 　　“不用了吧……”肖漾满脸尴尬，底气不足，“我还这么年轻，着什么急。” 　　沈韫啧了一声，不太赞同，“现在你是还年轻，但又不是马上就能找到合适的对象，了解了解，再谈两年，不是正好吗？” 　　一句接一句，灌进肖漾脑子里，搅得他脑仁儿疼。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如果瞒着不说，家里肯定还会给他安排相亲。肖漾心一横，深吸口气，豁出去了，“妈，你们别瞎忙活，我有喜欢的人了。” 　　电话对面一时没有反应，似乎被这话惊住了。好一会儿，沈韫像是扭头在跟旁边的人说话，“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什么意思？喜欢怎么不谈？” 　　她声音小，但肖漾还是勉强听清楚，主动解释：“等我回来再跟你们说，先挂了。” 　　沈韫稀里糊涂挂了电话，一脸迷茫。 　　“总之先把相亲的事情推了吧，”肖正博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倏地回想起上次送肖漾离开时候的事情，“你记不记得，上次在机场，他说的那句话？” 　　沈韫回想一番，不知道他指的是哪句。 　　“他说，‘你就不怕，我也喜欢男的’。”肖正博拧着眉，“现在想起来，恐怕那时候他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大概率还是个男的。” 　　他们都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意思，一时间陷入长久沉默之中。 　　电话另一头，肖漾紧紧攥着手机，慌张得心跳咚咚作响。 　　“这下不坦白也不行了……”他脑子一团乱麻，扭头望着顾澈，“怎么办，我好紧张。” 　　顾澈轻抚着他后脑勺，语气安抚，“害怕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回去。” 　　“不不不，”肖漾立马否决，“不用，我自己可以。” 　　万一到时候他爸妈受了刺激，太过生气，一时冲动，对顾澈说出什么很伤人的话或者做出伤害他的事情，肖漾只是想想，就觉得很对不起他。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一个办法，“搬救兵吧，先说服老哥老姐，好歹帮忙稳住爸妈。” 　　肖漾低头拨弄着手机，把他哥哥姐姐拉了个群，噼里啪啦发消息出去。 　　【XYZ：十万火急！】 　　【XYZ：狂奔.jpg】 　　【XYZ：你们一定得帮帮我。】 　　【XYZ：下跪.jpg】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时间并不算早。等了十几秒，暂时没有消息回复，肖漾把手机收起来，“太晚了，可能他们都睡了。” 　　“不耽误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晚安。” 　　他刚把手放到车门上，还没来得及拉开，顾澈突然靠过来，“哗”的一声帮他系好安全带，“今天回我家。” 　　“回你家？为什么？”肖漾还没反应过来，顾澈已经一脚油门开出去。 　　车子往前开了一段距离之后，又调转方向，往回开去。肖漾这才发现，顾澈每天送他回家其实并不顺路。 　　二十分钟后，顾澈的车子开进首都几大高品质小区之一，停到自己的车位上。 　　夜深人静，四下无人，顾澈直接牵着肖漾的手，带他回自己家。 　　原本肖漾就因为要跟爸妈坦白的事情很紧张，现在第一次来顾澈家，更加紧张。他一边压抑着激烈跳动的心脏，一边打量周围。 　　小区房型一梯一户，连电梯都是指纹验证，只能去自己家楼层，保密程度和安全指数都相当高。 　　“叮咚，28层到了。” 　　从电梯出来，是顾澈家的玄关，放了几颗绿植，长得很好。 　　顾澈打开门，帮肖漾拿了双拖鞋。 　　“谢谢。”肖漾换鞋的时候，才想起来很重要的事情，“等等，来得太突然了，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服什么都没有，怎么办？要不下去买把牙刷？” 　　顾澈摇摇头，带他到洗手间，朝镜子旁边抬了抬下巴。 　　架子上整整齐齐摆着成双成对的漱口杯、牙刷、毛巾、剃须刀，甚至淋浴间里还有两根不同颜色的浴巾，所有东西几乎都是同样的款式。 　　肖漾脸上惊讶不加掩饰，“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话说回来，好像脚上的拖鞋也是新的。 　　“就这几天。”顾澈又牵着他去衣帽间，指了指右边的柜子，“衣服暂时只买了几套，不知道你喜欢穿什么。” 　　肖漾看看衣柜，整整齐齐挂了半个柜子，几乎跟他平时穿的风格差不多，都是休闲舒服的款式，还有几套家居服，心里更加震惊。 　　从他答应搬过来，到今天，也不过短短十来天时间，顾澈竟然为他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想明白之后，肖漾突然笑了，调侃道：“你就这么盼着我住进来？” 　　“当然。”顾澈大大方方承认，给他介绍自己的家。 　　屋子很宽，足足有两百多平，但构造非常简单，只有三个房间：卧室、书房、衣帽间。整个装修以黑白灰为主，没有多余的装饰，简约大气中透露着奢华。 　　转了一圈儿，肖漾锐评一句：“你家简直太符合总裁的刻板印象了，黑白灰，宽敞简约，就是缺个司机和保姆。” 　　顾澈顿了顿，“在楼下。” 　　“什么在楼下？”肖漾想了想，“司机和保姆？你专门买了套房子给司机和保姆住？” 　　实在是太刻板了，肖漾有些想笑，但又笑不出来。有钱人真是任性，任性到上千万的房子买两套，自己住一套，保姆和司机住一套。 　　不过话说回来，赚钱本来就是为了过更好的生活，无可厚非。 　　肖漾左右瞧瞧，虽然对新环境还很陌生，不过顾澈的家实在是一览无余，没什么可探究的，转身去洗手间洗漱。 　　跟顾澈同时站在镜子前，用相同款式不同颜色的牙刷刷牙的时候，肖漾不自觉眼睛弯弯。 　　洗完澡，穿上家居服，跟顾澈肩并肩靠在床头上，肖漾感叹着：“突然有了谈恋爱的实感，一起刷牙、一起睡觉、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 　　“可是话说回来，为什么突然带我回你家？” 第49章 　　顾澈亲了他额头一下, “你刚刚很慌，不想留你一个人。” 　　这个回答令肖漾微微愣住，感动不已, “确实, 不过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对了, 得跟许沐柏说一声, 今天不回去。” 　　肖漾靠在顾澈怀里, 拿出手机给许沐柏发消息，退出界面之后，群里收到了姐姐肖逸的消息。 　　【肖逸：？】 　　【肖逸：缺钱了？】 　　【肖逸：要多少？】 　　肖漾无奈笑笑，打字回复。 　　【XYZ：谢谢你的慷慨，但不是钱的事情。】 　　【肖逸：除了钱, 还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肖漾动动手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顾澈的床和他的怀里太过舒服, 他现在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紧张, 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才能不吓到他们。 　　他扭头去看顾澈, “你在干什么？” 　　“在看用研发过来的报告, ”顾澈把屏幕转向他, “他们建议给Miss程序专门开发一个暗恋功能，还有告白墙和用来挂人的地方。” 　　肖漾扫上一眼, 点了点头, “我觉得可以, 这个也不难。” 　　说完，他手机又响起消息提示，肖栩出现在群里。 　　【肖栩：问你又不说。】 　　肖漾头皮一紧，开始打字。 　　【XYZ：我不是不说, 我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XYZ：你们先答应我，帮我保密，不能告诉爸妈。】 　　【XYZ：总之我这次真的需要你们帮忙。】 　　肖栩比肖漾大十岁，肖逸比肖漾大六岁，等肖漾长大了，他们都已经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联系逐渐变少。但好在兄弟姐妹这么多年，关键时刻彼此从来没掉过链子。 　　看他这语气，肖栩和肖逸意识到事情不简单，认真起来。 　　【肖逸：行，你说吧。】 　　【肖栩：说。】 　　肖漾深吸口气，迅速打字，一股脑把事情倒出去。 　　【XYZ：上次清明我走的时候，在机场遇到妈的老同学，她俩一合计，就给我和那个阿姨的女儿安排了相亲。】 　　【XYZ：刚刚妈又打电话给我，说放假回去相亲，但我其实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XYZ：这事你们不要太惊讶，就是，那个……】 　　【XYZ：我喜欢的人碰巧跟我一个性别。】 　　【XYZ：我准备放假回去跟爸妈坦白这事，怕他们到时候太生气或者太激动，需要你们帮忙控制一下局面，安抚一下。】 　　他噼里啪啦发了一大堆消息出去，肖栩和肖逸却并没立刻回复，不自觉又紧张起来。 　　【XYZ：你们怎么不说话？】 　　【XYZ：不会吧？难道你们反对同性恋？】 　　【XYZ：我不是同性恋啊，只是他碰巧是个男生而已。】 　　【XYZ：流泪满面.jpg】 　　【XYZ：如果连你们都反对的话，我更不敢跟爸妈说了。】 　　肖漾扭头把脸埋进顾澈脖子里，很是无助，“怎么办，我思来想去，怎么忘了他俩不一定会帮我。” 　　“别慌，先看他们怎么说。”顾澈把手机放下，两只手圈住他，跟着望向他手机屏幕。 　　新的消息跳出来，肖漾转回头。 　　【肖逸：他喜欢你吗？】 　　【肖栩：你认真的？】 　　肖漾思考了三秒，才回复。 　　【XYZ：喜欢。】 　　【XYZ：当然是认真的，不然至于这么苦恼吗，还来求你们帮忙。】 　　【肖栩：他几岁？干什么的？】 　　【肖栩：家庭情况和经济情况，还有品性底细你都清楚吗？】 　　【肖逸：你先喜欢他，还是他先喜欢你？谁追的谁？】 　　俩人侧重方向简直截然不同，且一目了然。 　　经济情况和品性底细且不说，顾澈的家庭情况肖漾还当真是一无所知。他哥这些问题问得太犀利，像调查户口一样，肖漾也不好意思问。 　　好在顾澈看到消息，主动回答：“我父母是大学教授，家里还有个十岁的弟弟。” 　　“十岁？”肖漾有些诧异，看他一眼，继续打字回复群里的消息，“你弟弟跟你相差也太多了吧。” 　　顾澈摇摇头，“以后再跟你细说。” 　　群里，肖栩和肖逸看完肖漾对他们疑问的回答，反应几乎是一模一样。 　　【肖栩：你别是被人家骗了吧？】 　　【肖逸：明显他在玩弄你的感情。】 　　【肖逸：你自己想想，他既然这么有钱，家庭条件也好，大把的人上赶着，为什么偏偏来追你？】 　　【肖逸：他说喜欢你你就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偏偏就落到你头上了？】 　　…… 　　看完他们的连环十八问，肖漾坐起身来，扭头认真望着顾澈。 　　抛开别的不说，顾澈这种工作狂，哪有时间和精力去玩弄别人感情，何况他的感情有什么好玩弄的。 　　拿不准肖漾在想什么，顾澈试探着问：“怎么了？” 　　肖漾沉吟片刻，“我感觉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 　　“他们没见过你，也不了解你，我为你辩白的话，他们反倒会认为我脑子不清醒。” 　　群里的消息一条接一条，肖栩和肖逸都很担心他上当受骗，已经开始劝他先不要跟爸妈坦白。 　　肖漾只能遗憾地告诉他们，刚才已经在电话里通报过了，群里顿时安静如鸡。 　　还没闯到父母那一关，先被哥哥姐姐拦下了，肖漾也很无奈。之前那个念头又冒出来，他禁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 　　手机铃声响起，肖栩直接打电话过来。 　　肖漾深吸口气，做好心理建设才接通，“哥。” 　　“小漾，不是我们不相信你的智商，你从小到大没谈过恋爱，这是第一次听说你喜欢什么人。” 　　肖栩语气格外严肃，“虽然你是男人，不用担心后半生没有保障这种问题，但如果你真的跟他在一起，以后分手了，白白耽误时间不说，或许你再也成不了家，过不了普通人的生活，牺牲实在太大了。” 　　“男人什么德性你不是不知道，一万个里面能找出一个一心一意的都难，你怎么知道未来会如何呢？”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非常有道理，肖漾简直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察觉他情绪低落，顾澈轻轻握住他的手，又拍了拍他的背。 　　肖漾转过头来，看到顾澈那张脸，瞬间想通一切，“哥，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认为我在为他说话，但顾澈人真的很好。”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正好他也喜欢我，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呢？”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嘛，难道我还非得让人家对我负责不成。如果不是妈非叫我回去相亲，我也不想这么快跟他们说。” 　　这下子，轮到肖栩沉默了。 　　寂静的十几秒过后，肖栩态度突然强硬，“既然你是认真的，那这次放假你就把人带回来，如果他能得到爸妈的认可，我们自然不会反对。” 　　“如果爸妈不满意，那你就跟他断了，回庭西来。” 　　电话挂断，肖漾丢掉手机，躺倒在床上。 　　“怎么有种不知不觉把事情提高了好几个难度的错觉，”他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现在搞得像我们要结婚见家长了似的。” 　　“其实哥说的也对，没必要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说不定我们谈不了多久就分……唔……” 　　后面的话被顾澈用嘴堵住，攻势格外凶猛，亲得他脑子里再想不了别的。 　　关灯之后，睡觉之前，顾澈严肃警告他：“再胡说八道，小心你的屁股。” 　　感觉到某个地方被轻轻拍了两下，肖漾不自觉浑身紧绷，闭上嘴巴。 　　好在，顾澈没有更多余的动作，他的怀里温暖又舒服，肖漾很快放松下来，呼吸声均匀绵长，慢慢进入梦乡。 　　顾澈重新拿起手机，在一片黑暗中思考许久，安排好第二天的事情，才安心睡去。 　　两人都已经非常长时间没有跟其他人睡过一张床，但今晚睡得却意外的好。 　　日升月落，新的一天如期而至。 　　一觉睡醒，肖漾起床的时候，阿姨已经做好早餐，并且出门购买中午的食材。 　　两人一起洗漱收拾好，吃了早饭后，顾澈开车送肖漾到公司。他自己没有上去，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忙。 　　整个上午，肖漾都没看到顾澈的身影。 　　收到人事部下发的放假通知，肖漾才想起还没买机票。他发消息问顾澈要不要一起回去，去的话把身份证号码给他买机票，对面却迟迟没有回复。 　　肖漾又敲了会儿代码，正想着顾澈是不是不想跟他一起回去，收到了消息。 　　【顾澈：机票我已经买好了，明天上午十点。】 　　【顾澈：来办公室一趟。】 　　肖漾看完消息，顾澈的身影刚好出现在办公间门口。他手里拿着几叠厚厚的文件，目不斜视回了办公室。 　　几分钟后，肖漾敲门进去，有些好奇，“忙什么呢？” 　　“过来签字，”顾澈已经提前把文件翻开，停留在需要签字的页面，拿出笔递给他，“新技术申请专利的文件，需要你签一下字。” 　　“哦……”肖漾接过笔，正准备看看文件内容，却被顾澈伸手挡住。 　　他平时一贯冷静自持，今天竟然破天荒有些着急，催促道：“抓紧时间，马上要提交，不然放假了耽误进度。” 第50章 　　既然时间紧迫, 肖漾也没来得及细看，顾澈指哪里，他就签哪里, 就是有些疑惑, “怎么这么多文件……” 　　顾澈眸中闪烁, 冷静反问：“多吗？” 　　终于签完所有文件, 肖漾还想看一看, 顾澈却直接把文件收起来，“去忙吧。” 　　他把文件装好，起身又要出去，“中午阿姨会给你送饭，我还有事情要忙, 就不陪你了。” 　　“神神秘秘的。”肖漾嘀咕着，跟在他后面一起出去。 　　顾澈手刚放到门把上, 突然转回身来, 搂着腰迅速亲了肖漾一下, “乖乖吃饭, 下班来接你。” 　　温热一触即离, 看着顾澈相比平时略快的脚步, 肖漾更加好奇他今天到底在忙什么。申请专利这种事情，难道还要老板亲自跑一趟？ 　　揣着一肚子疑问, 肖漾继续回工位工作。 　　临近中午下班时间, 顾澈家里的阿姨送饭来公司。他提前打过招呼, 所以郑姨今天只带了肖漾的午饭。 　　她在办公间门口左右张望一圈儿，然后朝肖漾的工位走过去。 　　“是肖漾吗？”郑姨侧着身子，笑眯眯去瞧肖漾。 　　肖漾没见过郑姨，但看她手里提着饭盒, 连忙接过来，“是我，谢谢阿姨。” 　　“不客气，慢慢吃。”郑姨把饭送到，又笑眯眯走了。 　　她给顾澈当了这么多年保姆，还是头一次见他谈恋爱，虽然是男生也没关系，肖漾一看就是个乖孩子。 　　郑姨每天都来公司给老板送饭，一组的人都认识她。今天老板不在公司，她竟然单独把饭送给肖漾。 　　见状，少数不明真相的男同事开始小声嘀咕。 　　“老板家的阿姨为什么给肖漾送午饭？好奇怪，他们什么关系？” 　　“你还不知道吗……” 　　…… 　　女同事们听到之后，立刻“嘘”的一声制止他们议论，然后私下发消息解释。 　　【同事G：看不出来吗，漾仔跟老板在一起了。】 　　【同事H：这事千万别声张，他估计不想被别人知道。上周一我还看见他戴着跟老板同款的戒指，过两天就没戴了，肯定是不想听别人说闲话。】 　　【同事G：没错，都低调点儿，】 　　…… 　　女同事们心里跟明镜似的，合起伙来封闭消息，故意不让消息流露出去，等着看公关部那位假老板娘的笑话。 　　其他人不知道，她们可清楚得很，别看肖漾长得一副娃娃脸，天真无邪的样子，其实有的是手段，惹到他可没好果子吃。 　　明天放假，今天谁都没心情加班，刚到下班时间就收拾好东西打卡走人。 　　肖漾写完手上这段代码，关掉电脑起身，顾澈正好打来电话。 　　“下班了，要不要去街上逛逛，”顾澈把车停在公司楼下，等着他下来，“给你父母和哥哥姐姐买点礼物带回去？” 　　肖漾把椅子推回去，往电梯走，声音懒洋洋的，“不用了，这么远带回去怪麻烦的，明天到了庭西买点水果补品就行了吧。” 　　顾澈也没强求，“行，我在门口等你。” 　　Phantom的人陆陆续续下班，看老板的车停在门口，都很好奇他在等谁。不知不觉，就在公司门口围了一大群人。 　　吕悠悠走过来，注意到车里的顾澈，眼珠子一转，下阶梯时不小心扭了一下。 　　“哎哟……” 　　旁边八卦的同事很多，她还没来得及摔到地上，就有好心人把她捞起来。 　　“没事吧你，小心一点。” 　　“没事，谢谢。”吕悠悠抬手把掉下来的头发捋到脑后，戒指上的钻石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她站起身来，皱眉揉了揉自己的脚踝，踮着右脚往顾澈那边走。 　　旁边同事们注意到，小声惊呼：“她那戒指跟老板手上的一样，难道她就是老板娘？” 　　“原来老板在等她啊。” 　　“她不是上次那个……故意把酒泼到老板身上，还跟着老板一起回酒店那个女的吗？不会吧，还真被她上位成功了啊？” 　　上次团建吕悠悠想方设法勾引老板的事情大家都有所耳闻，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上位成功，倒是看不出来老板竟然吃这套。 　　“散了吧散了吧。” 　　等着看热闹的人很快散开，只剩一组几个女生躲在门背后。 　　孟悦不屑冷哼，“这下子不止公关部，连其他部门的人也都认为吕悠悠是老板娘了，心机够深沉的。” 　　“她不会真的敢上老板的车吧？你们猜老板会是什么反应？” 　　“还能什么反应，老板不可能让她上车的。” 　　几个女同事小声议论着，突然有人压着声，“嘘，漾仔下来了，有好戏看了。” 　　顾澈的车停得离Phantom正门有些许距离，所以吕悠悠踮着脚走过去很费了些力气。 　　“咚、咚、咚……” 　　她弯腰敲响车窗，等顾澈转头看过来，立马可怜兮兮瘪着嘴，“顾总，我脚崴了，你能顺路送我一下吗？” 　　“前面有轻轨站，麻烦您送我到轻轨站就行，谢谢顾总。” 　　车窗没开，顾澈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只是瞧见那张脸，就直接收回目光，继续用手机处理工作。 　　美人求助，对方毫无反应，吕悠悠有些尴尬。 　　她知道暗处肯定还有人在看着自己，于是硬着头皮直接伸手去拉车门，谁料车门竟然上着锁，根本拉不开，一时更加尴尬。 　　孟悦正看得聚精会神，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看什么呢？” 　　肖漾顺着她们的视线望过去，一眼看到吕悠悠站在顾澈车门旁边，弯着腰不知道在干什么。 　　孟悦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回头看见是肖漾，更是心跳加速，“你、你、你……你吓死我了。” 　　她不停拍着心口，安抚自己受惊的心脏。 　　看他竟然还有心思看热闹，其他女同事一把把他推出去，“你看什么热闹，还不赶紧去。” 　　肖漾被推得一踉跄，被迫快步走出公司大门。 　　他还没来得及走到车边，顾澈已经先发现他，往前开到他身旁，“咔嚓”解开车门锁。 　　一道带着几分探究和敌意的视线落在肖漾身上，他回望过去，朝吕悠悠俏皮一笑，当着她的面拉开车门坐上顾澈的副驾驶。 　　坐稳后，肖漾系上安全带，悠闲瞥向后视镜，赞叹着：“还真是契而不舍，精神可嘉。” 　　“早就该把她开除，省得再来眼前晃。”顾澈冷脸踩下油门，车子干脆利落开走，驶向顾澈的家，留下一地尾气。 　　“那多没意思。”肖漾收回视线，不再讨论这个话题，“你今天忙什么呢？” 　　顾澈抿唇，“明天你就知道了。” 　　他越不说，肖漾越是好奇，可惜无论他怎么问，顾澈都不愿意透露分毫。 　　肖漾憋得抓心挠肺，第二天刚睡醒又问，顾澈只道：“回去你就知道了。” 　　司机赵叔开车送他们去机场，过安检时，看着顾澈带的那两个大箱子，肖漾福至心灵。 　　“你不会是背着我，偷偷给他们买了礼物吧？”肖漾眯着眸子，带有几分威胁意味，“老实交代，箱子里装的什么？” 　　顾澈眼角染上几分笑意，伸手揉了揉他头发，“你不是猜到了吗。” 　　肖漾嘟着嘴，吵吵闹闹，“你不要搞得这么郑重啊，像是去下聘似的，不对，不是下聘……” 　　行李箱是新的，并且上面还有密码锁，明显里面装的东西价值不菲。 　　“原来你昨天根本不是在忙工作。”肖漾伸出手，想去掐顾澈的脸颊，“谁让你擅作主张了，啊？你问过我了吗？” 　　顾澈微微后仰，伸出右手把他两只手抓住，“好了别闹，乖。” 　　力量差距悬殊，肖漾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对方轻而易举压制。 　　不过看到顾澈这么郑重其事，肖漾也渐渐认真起来，并且还有几分紧张。 　　飞机顺利起飞，一路平安，准时准点降落在庭西。 　　肖漾打电话回去，沈韫居然说有事要忙，让他自己打车回家。 　　“奇怪，太奇怪了，竟然不来接我。”肖漾嘀嘀咕咕，跟顾澈打了个车回去。 　　车上，他捏着顾澈的指尖，越来越紧张，“不会吧，他们不会已经告诉爸妈了吧？我这眼皮一直跳。” 　　“别慌。”顾澈用指尖摩挲着他手背，安抚着肖漾。 　　机场有些堵，车子行进非常缓慢，至少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到肖漾家。 　　他还不知道，其实今天一大早，肖栩和肖逸就背着他们回了家，把前天的事情跟家里父母亲通报过了。 　　肖栩甚至带来一份文件，递给肖正博和沈韫，“这是我昨天查到的资料，没想到人还真挺不错。” 　　肖栩是律师，用自己的手段和人脉对顾澈进行了全方面的调查，看到结果后勉强放心了一半。 　　“你动作还挺快哈？”肖逸靠过去，跟肖正博和沈韫一起看顾澈的资料，“哟呵，长这么帅？” 　　照片是肖栩在Phantom官网上找的，上面的顾澈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剑眉星目，眼神锐利，高鼻梁、薄嘴唇，不怒自威，自带上位者威严。 　　沈韫看得十分仔细，不只是样貌，包括顾澈的家庭情况，感情史…… 　　“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说他，长得帅，又有钱，又有能力，他喜欢小漾什么呀？”肖逸很是疑惑，抬头望向对面，“哥，你说他脑子想什么呢？” 　　“他到底喜欢肖漾什么呢？” 第51章 　　肖栩摇头, “我哪知道别人怎么想。” 　　“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弟弟很差劲一样。”沈韫看完文件，放回茶几上, “小漾也是很优秀的孩子, 人家肯定是看到他的闪光点才喜欢上他的, 有什么奇怪的。” 　　二老反应太平淡, 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暴怒或者情绪激动, 甚至看上去非常平静。 　　肖逸觉得不太对劲，坐到他们对面，“你俩怎么这么淡定，一点都不惊讶？不生气？” 　　“生气有用吗？”肖正博叹了口气，往后靠在沙发上, “难道我们生气，他就能不喜欢人家了？” 　　感情的事情, 非常理能言说。 　　一时之间, 谁也没说话, 心情都有些沉重。 　　沈韫瞥了眼茶几上的文件, 跟着靠在沙发上, “其实前天晚上你爸就猜到了, 为这事我们愁到现在，白头发都多了几根。” 　　肖栩和肖逸同时抬眼去瞧他们的头发, 虽然看不出细微区别, 但他们脸色的确很是憔悴。 　　“我们第一反应当然是难以接受, 想着他这辈子怎么办呢？被人说闲话就算了，没有孩子，以后老了谁管他呢？” 　　说着，沈韫心疼地抹眼泪, “原本我俩商量着，趁这次他回来，就把他留在家里，别再回首都，断了这念想。” 　　“或许用不着那么极端的手段，只要我们反对，他肯定会听话的回来。” 　　沈韫深吸口气，压住泪意，“你们也知道，自从他13岁那年闯了大祸之后，一直都很乖巧听话。只要我们不同意，他肯定不会非要跟顾澈在一起……” 　　“可那样的话，这孩子岂不是太可怜了吗？他不过是碰巧喜欢上跟自己一个性别的人，他有什么错。” 　　“这两天他肯定也很害怕……”想着想着，沈韫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肖正博连忙抽纸巾给她擦眼泪，悉心安慰：“好了，别哭了。一会儿眼睛哭肿了，怎么见人。” 　　听见这话，沈韫连忙深呼吸，努力压制泪意。 　　肖逸和肖栩也七手八脚抽纸巾给她，一句接一句安慰。 　　等沈韫调整好心情，肖正博才严肃道：“本来我也打算让他把人叫回来看看，你先提了，倒是正好。” 　　“虽然我们已经勉强接受这个事实，但还得看看人到底如何，否则不管他多有钱，长得多帅，只要人品不好，对肖漾不好，我都不能同意他们在一起。” 　　“今天在我点头之前，谁都不许给他好脸色，我倒要看看他打算怎么说服我们。” 　　肖逸心里一紧，看来他俩要想过老爸这关还真不容易。 　　放完狠话，二老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买了孩子们爱吃的菜，等着肖漾回来。 　　从机场到肖漾家原本一个小时的车程，碰上下班高峰期，硬生生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到目的地。 　　下了车，肖漾帮忙拖行李箱，提醒顾澈：“你别紧张啊，我爸妈人其实还是很好的，就算他们一会儿生气，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或者情绪激动，你也千万不要伤心哈，你知道的，父母嘛……” 　　听着他絮絮叨叨，顾澈紧张的心情稍微缓解些许，“明明你比我更紧张。” 　　说话间，电梯到达肖漾家楼层，“叮”一声打开门。 　　肖漾深吸口气走出去，压着声音，“废话，我能不紧张吗，万一他们死活不同意怎么办。” 　　拐个弯儿，就到了肖漾家。他站在门口举起手，久久不敢敲门。 　　都到了家门口，肖漾才想起，路上太紧张了，什么水果补品，全给忘得一干二净，竟然空着手回来。 　　他正在纠结，顾澈直接伸手敲了敲门。 　　“来了。” 　　脚步声靠近，肖逸打开门，冷漠丢给他们两双拖鞋，“进来吧。” 　　有老爸的命令，她故意黑着脸，哪怕看到大帅哥也没有丝毫高兴的样子，转身回到客厅。 　　看到肖逸居然在家，并且脸色很难看，肖漾神经更加紧绷，心脏快跳出喉咙。 　　他努力镇定下来，带着顾澈进门换鞋。 　　两人穿着拖鞋进去，客厅里，肖正博、沈韫、肖栩、肖逸四个人整整齐齐挺着背坐在沙发上，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那姿态像是等着审问犯人一样。 　　肖漾暗自吸了口气，料到爸妈肯定已经知道了，努力稳住声音给顾澈介绍，“这是我爸，我妈，我哥，我姐。” 　　说完，他忐忑转向沙发，“爸妈，这是顾澈。” 　　顾澈点了点头，礼貌问好，“叔叔阿姨好，哥哥姐姐好。” 　　瞧肖漾那紧张兮兮的样子，沈韫有些不忍，勉强软化些许，指了指茶几对面的凳子，“坐。” 　　茶几对面的凳子不如沙发高，肖漾和顾澈坐下之后明显比他们矮上一节，迎着对面审视的目光，更像犯人了。 　　肖漾咽了好几下唾沫，求助望向肖栩和肖逸，对方却毫无反应。 　　家里什么声音都没有，气氛空前严肃。 　　“顾澈是吧，”肖正博端起茶几上的杯子，缓缓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问：“你跟肖漾的事情，你家里知道吗？” 　　谁想到他们连半句寒暄客套都没有，一上来就直入主题，这么犀利。肖漾紧张得扭头去看顾澈，生怕他答不上来。 　　顾澈看着倒是一点不慌，应对自如，“知道，他们没有意见。” 　　肖漾满脸惊讶，完全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跟家里说的，怎么没听他提过。 　　肖正博放下茶杯，瞥了肖漾一眼，又问：“关于以后，你如何打算？” 　　接连两个问题都相当棘手，加上肖正博那气势，连久经商场的顾澈都禁不住后背冒汗。 　　“如果叔叔阿姨同意的话，以后，我想跟肖漾好好在一起。” 　　顾澈看看二老脸色，继续道：“我会努力赚钱，给他好的生活。如果他想结婚，我们就去国外结婚；如果他不想结婚，那就不结婚。” 　　“如果他喜欢孩子，我们就想办法养个孩子；如果他不喜欢，就算了。” 　　“我给他买了房子、车子和商业保险，就算万一我们分开了，他也能过得很好。” 　　没等肖正博和沈韫反应过来，肖漾反而眼睛瞪得溜圆，“什么、什么东西？你在说什么？” 　　肖漾脑子一片浆糊，还隐隐有些生气，“谁让你买这些东西了，这么大的事情，难道都不需要跟我商量一下，不用当事人签字吗？” 　　顾澈转过头来，小声提醒他：“你签了，昨天。” 　　昨天……昨天上午那叠文件…… 　　所有的神秘在此刻揭开面纱，肖漾呆愣当场，脑子一片乱麻，努力去思考这一切。 　　得知肖栩要求他回去得到自己父母的认可，所以顾澈马上开始准备。 　　他背着肖漾给他买了房子、车子、商业保险，然后以申请专利的名义骗着他签了合同，因为他知道，肖漾一旦知道实情，绝对不可能收下这些东西。 　　肖漾很生气，非常生气，但是又没有生气的立场，因为顾澈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让他父母放心，为了得到他父母的认可。 　　这不只是钱的问题，顾澈考虑了有关于肖漾的方方面面，甚至亲自把一切安排好，还认真准备了两个箱子的礼物……肖漾感动得眼眶发热，低头把脸埋进掌心。 　　顾澈起身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夹，打开放在茶几上，“这是合同，叔叔阿姨可以看看。” 　　肖正博和沈韫交换眼神，沈韫伸手把文件夹拿起来，取出里面的合同。 　　厚厚一沓合同，落在手里沉甸甸的。摆在最上面的是购房合同和房产证，小区名字很大气，房子面积有近三百平，价值一千多万；再往下是车，奔驰最新款，八十万；商业养老保险，从肖漾50岁就可以开始领取，每个月三万……以及各种人身意外险、医疗险…… 　　看着看着，旁边肖逸眼睛越瞪越大，显然是相当吃惊，不止震惊于顾澈的大手笔，还震惊他为肖漾谋划的方方面面。 　　翻阅整整十几分钟，肖正博和沈韫虽内心震撼，但尚且没有发表意见，没想到保险合同后面还有其他东西，又继续往后翻。 　　“恋爱忠诚协议书？”沈韫扭头望向肖栩，颇为不解，“现在还有这种东西，具有法律效应吗？” 　　肖栩拿过那份协议书，迅速扫上一眼，脸色微微变化，“你竟然敢用Phantom股份当筹码，那不是你的心血吗？” 　　他昨天仔细调查过顾澈，所以很清楚Phantom对他而言有多重要，难免震惊。 　　顾澈点点头，语气诚恳，“如果未来某一天，我在感情中背叛了肖漾，他完全可以拿着这份协议，要走我一半的股份。” 　　Phantom的股份构成他们不太清楚，但一半的股份，绝对是可以危及顾澈掌控权的地步。他为了肖漾，居然敢做到如此地步。 　　“我做这些，不是为了显摆我有钱的意思，只是想让叔叔阿姨知道，我对肖漾不是一时兴起，或者三分钟热度。” 　　顾澈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神情相当郑重，“你们的担忧和顾虑我都明白，也十分理解。就算你们反对，也是人之常情。” 　　“是我先追的他，是我想跟他在一起，所以无论你们提出任何问题，我都一定会想办法解决。” 　　“我保证，绝不会让肖漾在我这里受半点委屈，如果你们觉得他跟我在一起不放心，随时可以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他一口气说好多话，充分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和决心，引得肖漾既震惊又崇拜。 　　这简直是毫无疑问的满分答卷！不愧是顾澈！ 第52章 　　人家都把事情做到这地步, 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态度这么诚恳，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至少沈韫是想不到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悄悄杵了杵肖正博的腰, 给他使个眼色, 意思差不多得了, 别搞得太难看。 　　肖正博瞥了眼那厚厚一沓文件, 不情不愿收起臭脸。 　　他不过略施小计，对方竟直接祭出杀手锏，方方面面思虑周全，让人毫无发挥之地，这还怎么搞。 　　瞧肖漾那崇拜的小眼神儿, 肖正博气不打一处来，清了清嗓子, 问他：“你原本是怎么打算的？” 　　他指指顾澈带来那些文件, “人家做了这么多准备, 你准备啥了？就凭一张嘴就想说服我们？” 　　“我？”肖漾不明白他爸的炮口怎么突然对准自己, 瞬间心虚起来, “我准备跪下求你们。” 　　听见他这回答, 肖逸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瞧你这点儿出息, 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遇到人家。” 　　沈韫也伸出手指, 隔空点了点肖漾, “这次你姐没说错。” 　　“你既然喜欢别人，想跟他在一起，你什么努力都不付出？难道就凭几滴眼泪就想搞定我们？” 　　这话肖漾就不乐意听了，他摊开双手, 很是无奈，“妈，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没付出？” 　　他指指肖栩和肖逸，“你问他们，我原本是打算独自回来承受你们的炮火，但是哥非要顾澈一起回来。” 　　“如果我空口白牙跟你们说，顾澈真的是个好人，他很靠谱儿，对我很好，你们不得觉得我是恋爱脑、情人眼里出西施吗？你们会相信我吗？” 　　“现在他自己证明了自己，那不正好吗。” 　　眼看着沈韫和肖正博被他说得无言以对，肖漾撇撇嘴，声音渐渐变小，“我还不想带他回来呢，万一你俩一生气，对他说出什么很过分的话，或者把他赶出去，我也会很心痛的好吧。” 　　“不得了，不得了，现在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沈韫站起身来，绕过茶几，作势要去揪他的耳朵，“那你就不怕我把你也赶出去？” 　　“我错了我错了……” 　　肖漾连忙从凳子上爬起来，绕着茶几转圈儿，躲开他妈的手，“妈，我都这么大人了，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你谈男朋友的时候怎么没想着给家里人留点面子？”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敢笑话你们谁就是老古董，我骂死他。” 　　“给你能耐的。” 　　…… 　　转了好几圈儿，沈韫累了，重新靠在沙发边上。 　　这么一闹腾，家里氛围瞬间轻松许多，肖正博终于不再黑着个脸，肖漾心里也没那么紧张。 　　肖漾站在顾澈身后喘气，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坦诚道：“其实之前我计划着，等回来取得你们同意之后再跟他在一起。谁想到他那么抢手，公司出去团建，一窝蜂的小女生围着他，我怕他被人抢走，所以就先斩后奏了。” 　　好在肖正博和沈韫情绪还算稳定，虽然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抵不住顾澈交的答卷太完美，简直是无可挑剔，算是有惊无险解决了这个难题。 　　肖漾弯着腰，把下巴放在顾澈头顶上，“我都没想到他会背着我做这么多，不过你们为什么这么冷静，早就知道了？” 　　他还以为今天怎么着都得一哭二闹三上吊走一趟，没想到局面意外的稳定。 　　沈韫白了他一眼，“是不是非要我们两个老骨头生气，要死要活把你俩拆开，折腾一番，你才舒服？” 　　“好了妈，做饭去吧，饿死了。”肖逸看了眼时间，摸摸肚子，“都快七点了，我吃完还得回去接孩子呢。” 　　为了回来解决肖漾的事情，肖栩和肖逸特地把孩子和另一半安顿好，单独空出一天时间回家。 　　顾澈拍了拍肖漾的手背，“阿姨等等，给你们带了礼物。” 　　闻言，肖漾站起身来，看着他打开那两个大箱子，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又一个精致礼盒。 　　送给沈韫的贵妇护肤品套装、和田玉手镯；送给肖正博的和田玉无事牌、全套冰种玉瓷茶具；以及送给肖栩肖逸家孩子的小金锁；送给肖逸的钻石耳环、送给肖栩的腕表……甚至连没到场的肖漾姐夫和嫂子也有礼物。 　　这些礼物，便宜些的□□千，贵些的数万，属实是相当正式又郑重。 　　一时间，客厅里充斥着肖逸的惊叹声以及沈韫连绵不绝的推辞声。 　　“大气啊，这玉的成色不是一般好。” 　　“不能要不能要，太贵重了。” 　　“金锁这么重，肯定是实心的。” 　　“心意到了就够了，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 　　…… 　　第一次见面，就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沈韫和肖正博觉着不太合适，肖逸倒是坦坦荡荡。 　　“这是人家一片心意，你们不收不是不给人家面子吗？”肖逸欣赏着那对钻石耳环，喜欢的很。 　　顾澈还没说话，肖漾开口劝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送你们，就大大方方收下，这是顾澈昨天亲自去挑的，花了一天时间呢，难不成还让他带回去？” 　　谁不知道他们想什么，怕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丢了身份。 　　“既然如此，那就收下吧。” 　　大家都很高兴的事情，肖正博也不好扫了他们的兴，跟沈韫对视一眼，又瞥了瞥卧室方向。 　　接收到信号，沈韫快步走进卧室，拿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出来，递给顾澈，“小顾，今天是你第一次到咱们家来，这是叔叔阿姨给你准备的见面礼。” 　　顾澈有些许意外，双手接下，“谢谢叔叔阿姨。” 　　“红包？”肖漾凑过来，伸手捏了一下顾澈手里的红包，瞬间猜出来，“万里挑一？” 　　万里挑一，一万零一块钱，是父母对孩子带回来的对象十分满意才会装的金额。 　　没想到爸妈居然给顾澈封了红包，并且还是万里挑一。肖漾刚刚压下去的泪意又开始翻涌，一把抱住沈韫，“妈，谢谢你们。” 　　“谢什么谢，傻孩子。” 　　沈韫听出来他有些哽咽，轻拍着肖漾的背，“看到小顾这孩子不错我们就放心了，你喜欢妈就喜欢。” 　　“好了起来吧，我去做饭。” 　　进厨房前，沈韫特地问顾澈有没有过敏或者不吃的东西，这才开始做饭。 　　肖逸进厨房帮忙，剩下的人在客厅聊天。 　　事情解决之后，大家都轻松随意许多。 　　肖漾接了两杯水，递了杯给顾澈，“我说的没错吧，我爸妈人很好的，刚刚就是故意吓唬我们。”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如果你们连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住，趁早散了得了。” 　　肖正博喝了两口茶，分不清是赞扬还是阴阳怪气，“这小子，一套接一套，活该你被人家吃的死死的。” 　　他放下茶杯，把那沓厚厚的合同和协议拿起来，递给肖漾。 　　肖漾一边翻看，一边吐槽他爸：“爸你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都是些重要东西，他拉着顾澈回房间，把文件和那个大红包一起收在柜子里，一边小声埋怨。 　　“这么大事情，你怎么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呢？”肖漾皱着眉，假装有些生气，“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顾澈点头，“好。”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他悄悄深呼吸，平复剩下那几分紧张。后背冷汗不知何时沁湿衣衫，洇出星星点点的深色痕迹。 　　肖漾回过头，一眼瞧见，“你衣服有点湿了，要不要换一件？” 　　“不用。”顾澈伸手把人捞进怀里，把头埋在肖漾肩膀上，呼吸着熟悉的味道，渐渐安心下来。 　　紧张的环境里，熟悉的人最能给人安全感，顾澈很快完全冷静下来。 　　厨房抽油烟机的声音隐隐传出来，盖住了房间的动静，也盖住了客厅说话声。 　　肖正博指了指茶几上堆成山的礼物，小声道：“送的每个东西都正好，这么巧？” 　　听出他话中深意，肖栩笑笑，“就许咱背调别人，就不许人家打听我们喜好了？” 　　“人家这么用心，你就别再挑刺了，回头惹小漾不高兴，又要怼你。” 　　肖正博啧啧两声，没再说什么。 　　一个小时后，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一家人和乐融融围在餐桌上。 　　沈韫厨艺不错，菜式色香味俱全，还特地炖了老母鸡汤，招呼着顾澈千万别客气。 　　大家很是热情，顾澈一点也没觉着尴尬。 　　中途，肖漾说起跟顾澈那些阴差阳错的误会和糗事，逗得其余人哈哈大笑，连顾澈都弯着嘴角。 　　时间虽然才短短两个月不到，回想起来像是过去很久了。 　　聊得正开心，沈韫手机突然响了，她打开免提放在桌上，玩笑道：“现在打电话，要请我吃饭呢？” 　　对面顺势接下，“是啊，请你吃饭。” 　　听出来这个声音，肖漾捂着嘴巴跟顾澈说悄悄话，“是那个施阿姨，蔡北瑶的妈妈。” 　　蔡北瑶……上次跟肖漾相亲那个女生。 　　顾澈收敛神色，认真听着。 　　其余人也纷纷噤声，望向沈韫那边。寒暄几句之后，对方终于进入正题。 　　“你还有没有其他不错的男孩子，给我们北北介绍介绍呗？”施慧殷勤打听，又想起肖漾来，“肖漾放假回来了吗，让他带北北出去转转嘛。” 第53章 　　几乎立刻, 顾澈扭头望过来。 　　顶着全家人的目光，沈韫歉意笑笑，委婉拒绝, “太不巧了, 我们小漾已经有对象了, 今儿刚带回来, 正在桌上吃饭呢。” 　　显然这电话打得不合时宜, 对面也听出来她的意思，只能笑着让沈韫再留意留意有没有其他优秀的男孩儿。 　　沈韫还没来得及回话，电话里突然传来一道怒骂的男声。 　　“你没听见外面动静吗！还有心思打电话，蔡北瑶跳楼了！” 　　“什么？” 　　手机哐当掉在地上，慌乱的脚步声哒哒哒远去, 钥匙叮当作响，随后传来女人崩溃的哭声。 　　“快打120, 快救救我女儿……” 　　通话被挂断, 沈韫拿起手机, 有几分茫然。 　　桌上所有人都听见那句话, 不约而同心里一紧。 　　“平白无故的, 怎么会跳楼呢？”肖逸放下筷子, 没心情再吃。 　　肖漾表情也不太好，“不是平白无故。” 　　“上次我们一起吃饭, 蔡北瑶就说过这次放假回来要跟家里再谈一次, 可能施阿姨他们接受不了她不结婚, 谈崩了吧。” 　　应该不只是谈崩了这么简单，他们肯定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否则蔡北瑶那么稳重成熟的一个人，不可能会突然自寻短见。 　　沈韫划动手机, 想打电话过去问问情况，但对面现在估计很忙，不便打扰。 　　一阵后怕猛然袭来，她伸手抓住肖正博手臂，“幸好，幸好我们没这么偏激，否则万一把儿子逼急了，也往下面一跳……” 　　光是想想那场景，沈韫就心如刀绞。 　　肖正博连忙轻拍她的背，安慰着：“别胡思乱想，这不是好好的嘛。” 　　谁也没想到身边会发生这样的悲剧，对比之下他们简直太幸运了。 　　肖漾有些惆怅，在桌下面握住顾澈的指尖，感叹着：“人家只是不想结婚，又不是犯了什么死罪，至于把人逼到这地步吗。” 　　肖家愉快的气氛因为这个意外插曲变得有些沉重，正当他们以为今天不会再有蔡北瑶的消息时，施慧打电话过来借钱。 　　她泣不成声，说话断断续续，“北北正在抢救，医生说、说什么多处骨折，内脏破裂，颅内出血……总之很严重，让我们先预交二十万手术费。” 　　“我们钱都存定期了，现在一时半刻拿不出这么多，你能不能先借我十万应应急，明天就还你。” 　　救命的钱，沈韫和肖正博二话不说就借了。到底还是忧心，他们决定第二天一早去医院探望一下。 　　“还有得救，就是不幸中的万幸。”肖正博沉沉叹口气，突然看顾澈顺眼很多。 　　吃完饭，肖栩和肖逸收拾好东西离开。顾澈和肖漾帮忙收拾碗筷，正准备洗碗的时候被肖正博赶出厨房。 　　洗碗是他的事，谁也别想跟他抢。 　　想到明天一早要出门，沈韫提醒他们：“早点睡，明天起来吃早饭。” 　　他俩都是男生，家里没有特地给顾澈收拾客房，但洗漱用品都准备齐全。肖漾带着顾澈洗漱好，回房休息。 　　这个房间肖漾从小学毕业住到现在，到处都充满过去的痕迹。他从书架上拿起以前看过的漫画，跟顾澈分享。 　　一夜好眠，肖漾和顾澈早早起床。 　　沈韫和肖正博准备出门，看到在桌上吃早饭的肖漾和顾澈，一时兴起，突然决定带他们一起去。 　　肖漾没拒绝，他也想看看蔡北瑶现在怎么样。 　　坐到车后座上，肖漾突然想起来问顾澈：“你打算在这儿呆几天，什么时候走？” 　　顾澈略一思索，“明天走，蔚蓝那边说有项目要谈，约了后天见面。” 　　肖漾点点头，跟父母报备：“爸，妈，我们明天回首都，顾澈有工作要忙。” 　　“这么早，不多玩几天？”沈韫出声挽留，架不住肖漾坚持，只能随他们去。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进市第一人民医院。 　　沈韫打电话问到蔡北瑶的楼层，带着他们去加护病房探望。 　　病房门口的椅子上，施慧苦着张脸，憔悴不堪，像是一晚上没合过眼。看到他们来，抓住沈韫的手又开始掉眼泪。 　　沈韫递过去一个保温桶，装着早上刚熬的粥，“吃点儿东西，身体要紧。” 　　“吃不下，”施慧摇摇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你说她，你说她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呢？” 　　“我是为了她好啊，哪有人不结婚的呢？不结婚老了谁管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她絮絮叨叨吐着苦水，沈韫递过去纸巾，时不时安慰几句。 　　医院相比外面阴冷许多，加护病房不允许人随意进出，更为安静。 　　肖漾站在病房门口，透过窗户往里望。 　　病床上，蔡北瑶头上身上到处缠着绷带，嘴巴连接着呼吸机，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上次见面人还好好的，再见就变成这样，难免有些感慨。 　　顾澈跟着瞧了两眼，静静陪在旁边。 　　过了好一会儿，施慧终于注意到有个生面孔，“那个是？” 　　沈韫笑着介绍：“那是小漾的对象，小顾。” 　　“可他不是个男的吗？”记起上次在机场说过的话，施慧突然感到很抱歉，“对不起，我上次在机场不是故意诅咒你的，没想到……” 　　“北北说，她不是真的喜欢女生，她只是不想结婚。” 　　相比之下，好像同性恋比不想结婚更为严重些。 　　沈韫却摆摆手，不以为意，“我刚知道的时候也不能接受，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喜欢什么人，结不结婚，都是他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们这些老的就别管那么多了。” 　　她把手搭在施慧肩膀上，语重心长劝诫：“等北北好了，你就别再逼她了，难道你非把人逼没了才甘心吗？” 　　施慧摇摇头，痛苦捂着脸，“她说她要跟我断绝关系，我说她的命是我给她的，不可能断得了，然后，我就把她关在房间里，结果……” 　　“你说她为什么就不能听我话呢？我都是为了她好啊。” 　　她实在是想不通，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病房门口，肖漾和顾澈一直在听她们说话。 　　大人的事情，肖漾原本不想插嘴，但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转过头，“阿姨，为什么非要用为她好的名义去控制她呢，她觉得好才是真的好。” 　　“难道你的面子比她的命还重要吗？当你的孩子真可怜。” 　　说完，他拉着顾澈就走。 　　沈韫面上挂不住，骂了他两句，“臭小子，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 　　看到他们走了，沈韫和肖正博也没再多留，劝了两句跟着离开。 　　进了电梯，她悄悄给肖漾竖起大拇指，“骂得好。” 　　“要不是长辈，我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肖漾举起牵着顾澈的手，在他们面前晃了晃，“感谢我有一对开明的父母，爱你们。” 　　“油嘴滑舌。”沈韫和肖正博被他逗得满脸笑容。 　　从医院出来，他们带着顾澈去街上闲逛。 　　沈韫想给顾澈买个金子，奈何顾澈婉拒，最后挑了许多庭西特产。 　　时间一晃而过，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在家歇了两天，转眼就到回首都的时间。 　　肖漾把顾澈带来那些合同，连带他那个大红包一并收拾好，装进箱子里。 　　回来时，箱子里装着顾澈带给肖漾家人的礼物；现在离开，里面装满了肖正博和沈韫买的特产，让顾澈带回去给家人分享。 　　机场，沈韫语重心长叮嘱，“路上注意安全，贵重物品尤其注意。” 　　她看看顾澈，又望向肖漾，“遇到相互喜欢的人不容易，既然你们决定要在一起，那就好好珍惜彼此，互相包容，互相体谅。” 　　“小漾你，不要仗着比人家小，就理所应当享受别人对你的照顾，也要学着关心关心小顾。” 　　肖漾嫌她啰嗦，“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 　　登机时间快到了，双方依依不舍道别，顾澈和肖漾并肩进入登机室。 　　机场人来人往，大家各自奔赴不同的目的地。 　　一路上，肖漾明里暗里看顾澈好多遍，又一次偷看时，被他抓个正着。 　　顾澈空出只手来，牵住他，“看什么？” 　　“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好像一点都不高冷了。”肖漾笑着贴近他，两只眼睛弯弯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男神，渐渐落入凡尘、变得接地气那种感觉。” 　　堂堂身家数亿的上市公司大总裁，居然为了获取男朋友父母同意费尽心思，陪他回家，跟他一起坐飞机飞来飞去，甚至在他父母面前毫无架子、乖乖巧巧的……这一切简直太玄幻了。 　　顾澈跟着笑笑，云淡风轻的语气，“不要神化任何人，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不过是沉默的性子，碰巧遇到肖漾这么活泼的人，碰巧喜欢上他，在他身边渐渐变得有活人气了。 　　这次回来，得到父母应允之后，俩人浑身轻松，哪怕在机场这样人多的地方也敢光明正大手牵着手，毫不在意旁人眼光。 　　飞机准时准点起飞，赵叔开着车来接他们。 　　刚坐上车，正在机场门口堵车的时候，肖漾收到了沈韫发的消息。 第54章 　　【母上大人：儿子, 妈在你箱子里放了一张卡，里面有十万块，密码是你的生日。下次你去见小顾家人的时候, 记得给人家准备礼物。】 　　【母上大人：虽然小顾说他父母没有意见, 但具体情况咱们也不清楚, 千万不要失了礼数。】 　　肖漾难以避免又感动得一塌糊涂, 立刻打字回复。 　　【XYZ：妈, 我有钱，这张卡下次给你们带回去，自己留着用。】 　　他靠在顾澈肩膀上，真心感叹，“爸妈也太好了吧, 我简直太幸福了。” 　　靠了一会儿，肖漾突然坐起来, “话说回来, 你什么时候跟家里说的, 都没听你提起过, 你是怎么搞定你爸妈的？” 　　顾澈手肘放在车窗上, 拖着下巴, “跪下求他们。” 　　“跪下求他们？”肖漾上下扫他一眼，不太相信, “真的假的, 你逗我呢吧。” 　　看他嘴角微微上扬, 肖漾就猜到顾澈在逗他，颇有几分恼羞成怒，“你是不是学我呢？笑话我？” 　　“没有，哪敢。”顾澈直接否认, 揭过这茬儿，“说来话长，以后再告诉你。” 　　听这意思，似乎并不像回肖漾家这么容易，肖漾没有再问。 　　坐完飞机坐汽车，回到家里两人都很疲惫。休整一天之后，顾澈马不停蹄出门跟蔚蓝谈项目，肖漾回公寓收拾东西。 　　许沐伯和余谦出门旅游还没回来，家里空空如也。 　　当初租这个房子的时候，肖漾一次□□了半年房租，哪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 　　这套公寓离公司近，位置好，所以租金并不便宜，不知道许沐伯和余谦后面打算怎么办。 　　肖漾发消息打个招呼，粗粗收拾一番，把东西搬回顾澈家里。 　　略显空荡的房子，多出许多东西，那些可可爱爱的盲盒、手办、小玩偶给顾澈家里增添不少色彩，看起来热闹温馨许多。 　　郑姨加了肖漾联系方式，每天上来做饭，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肖漾刚觉得小日子真悠闲，假期就结束了。 　　周二一大早，赵叔早早等在车库，送他们上班。 　　看肖漾和顾澈上了车，赵叔心里终于踏实下来，发动车子，“前段时间老板突然自己开车上班，下班也不叫我接，吓得我以为要失业了，原来是谈恋爱了。” 　　“搬过来好啊，以后叔送你们，自己开车多累啊。” 　　赵叔絮絮叨叨，叮嘱肖漾：“下班一定叫叔来接你们哈。” 　　肖漾正准备答应，想到最近这么忙，推辞道：“最近很忙，指不定几点能下班呢，我们自己回来就行。” 　　“那哪行，我不能白拿工资啊……” 　　赵叔还准备劝，听见顾澈手机响了，自觉闭上嘴，不打扰他。 　　电话是蔚蓝那边打来的，仍旧在说项目的事情。问题似乎有些棘手，顾澈表情逐渐严肃。 　　车子又快又稳，把顾澈和肖漾送到Phantom车库。 　　电梯上行到一楼，等电梯的员工看见老板在里面，都不敢进去，只有丁占阳敢上。 　　电梯门合上之后，丁占阳狐疑扫他们一眼，耸耸鼻尖，“我仿佛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儿，你俩是不是谈上了？” 　　顾澈冷着脸不说话，肖漾意味深长一笑，“你猜？” 　　“还用得着猜？你们都一起上班儿了，怎么可能没谈？”丁占阳啧啧几声，“必须请吃饭啊，这么大好事儿，不得庆祝庆祝。” 　　“知道你们最近忙，那就周五晚上吧，白悦居，我把哥儿几个都喊上。” 　　他笑嘻嘻拿出手机，在群里通知大家。 　　顾澈没有反驳，随他去。 　　电梯到了19楼，肖漾和顾澈默不作声分开，一个去工位一个去办公室，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肖漾刚打开电脑，看到许沐伯来，顺口问：“放假去哪儿了？好玩儿吗？” 　　“还行。”许沐伯放下包，瞥了眼总裁办公室，小声道：“搞定你爸妈了吗？” 　　肖漾点点头，靠在椅背上轻松一笑，“搞定了。” 　　不出意外，收获了许沐伯的祝福。 　　说起房子的事情，许沐伯打开租房网站查看消息，“你好像还有些东西没有带走，是不是忘了？” 　　“有空回去收拾。”肖漾手指放在键盘上，迅速敲击几下，检查着电脑，“你们怎么打算啊，重新租一个房子，还是找个室友合租？” 　　许沐伯已经把房子挂在网上寻找租客，暂时没收到消息，“找个室友吧。” 　　“你搬过去的话，以后就一直跟老板住了？万一吵个架什么的，有地方去吗？” 　　刚说完，他猛然反应过来这话不妥，连忙找补，“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当我没说。” 　　肖漾停下动作，思考片刻，“也是，你说的有道理，那你们先别忙着找租客，反正我交了半年的房租，到期再说。” 　　许沐伯张张嘴，不敢再多说半句，暗自祈祷这事儿千万别被老板知道。他就随口一说，真不是故意的。 　　肖漾正想问问，情侣一般会因为什么问题吵架，还没来得及开口，钟骏招呼大家进会议室开会。 　　八点半，一组所有人陆续进入会议室，例行工作总结汇报之后，顾澈对本月工作内容进行安排。临了，提到关于蔚蓝的事情。 　　“张蔚的儿子张钦澜新官上任，急切想干出点成绩，提了个智能化妆app的项目，想跟我们合作。” 　　顾澈扫了一圈儿，沉着脸，“这个项目不错，可惜目前我们人手不够，心有余而力不足。” 　　听得出来，老板挺想接这个项目，但没人敢搭话。 　　目前一组所有技术人员为了赶Infinity的ERP项目，几乎一个人当两个用，再挤不出时间来做别的项目，会议室一时鸦雀无声。 　　张睿收到消息，立刻转达，“人事部说今天约了十几个新人面试，如果有合适的，或许能解决人力不足的问题。” 　　“顺便，际星那边的人最近加班严重，连五一假期都没放，员工怨气很大。” 　　说着，他把手机屏幕递到顾澈眼前，小声道：“这个帖子，好像是肖漾找人发的，消息很快就传到际星去了。还有论坛大佬联系了这个ID，所以际星深信不疑。” 　　顾澈迅速瞥上一眼，在某些字眼上停顿片刻，抬眼望向肖漾。 　　老X，怎么总感觉就是肖漾本人…… 　　顾澈心思一转，提议道：“希望大家多多推荐有能力的朋友来公司应聘，成功入职一个，奖金一万。” 　　“一万！” 　　“老板还真是大方。” 　　“我马上联系那些老同学。” 　　…… 　　大家伙儿热火朝天议论着，兴奋不已。 　　从刚刚到现在，顾澈眼睛一直直直盯着肖漾，盯得他心里犯嘀咕。 　　难道他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肖漾认真想想，同学里好像没听说哪个能力特别突出的，毕业之后，大家早就失联了，顶多在同学群里问一声。 　　散会之后，大家马不停蹄拿出手机联系朋友同学，想挣老板那一万块奖金。 　　肖漾也随便在群里发了个消息，回到工位一抬头，发现自己电脑屏幕黑了。 　　“不是吧，难道又中毒了？刚刚还好好的……”他靠近去瞧，在一片漆黑的屏幕左上角找到一排字母。 　　【nishilaoXma？】 　　你是老X吗？ 　　拼出来这句话，肖漾吓得直冒冷汗，紧张望向周围，见没人注意到他，立刻打字回复。 　　【？】 　　原来不是中病毒，是被人黑了。 　　担心会不会是曾经的仇家找上门，肖漾紧张咬住嘴唇，一边提防着被人发现，一边等着对面回应。 　　两分钟后，屏幕弹出来一句话。 　　【shangluntan】 　　上论坛。 　　肖漾刚看懂，正疑惑什么论坛，电脑迅速恢复正常。 　　他略一琢磨，想起件事，登上那个用来散布假消息的论坛，果然看到几条私信。 　　【Tan：你小子还知道回来？】 　　【Tan：怎么不说话？】 　　【Tan：人呢？】 　　…… 　　消息已经是五天前发过来的，现在才被肖漾查看。 　　回忆从脑海深处翻涌上来，肖漾渐渐想起Tan的身份。 　　当初他用老X的名号在网上行侠仗义的时候，在这个论坛里认识不少志同道合的人，Tan便是其中一个。记得没错的话，对方是个非常厉害的电脑高手，略比他年长几岁。 　　肖漾勉强放下心来，敲击键盘回复消息。 　　【老X：哥们儿，你吓死人了。】 　　【老X：这是公司的电脑，别乱来。】 　　【Tan：大家都以为你是际星的人，结果你在Phantom，好一招瞒天过海啊。】 　　【老X：保密保密。】 　　【老X：找我有事吗？】 　　【Tan：你不是找人帮忙吗，正好我最近找工作，还说找你走个后门呢……】 　　【Tan：合着你搁这儿放烟雾弹呢，白忙活。】 　　肖漾停顿片刻，有些想笑。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刚刚顾澈才说推荐人成功入职奖金一万，回头就有人主动找上门来，这跟送钱给他有什么区别。 　　他连忙敲击键盘回复。 　　【老X：正好，我们公司最近很缺人，你可以来面试一下。】 　　【老X：记住，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第55章 　　对面回复很快。 　　【Tan：没问题。】 　　【Tan：还有圆圆和麒哥最近也在找工作, 我让他俩也来试试？】 　　【老X：当然可以，还有谁，都叫来。】 　　回复完, 肖漾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老X：怎么这么巧你们都在找工作？】 　　Tan停顿好几秒, 似乎犹豫到底要怎么回答。 　　【Tan：哎, 跟你说实话吧, 我们几个合伙创业, 成立了一个公司，结果兄弟姐妹几个都不是做生意那块料，经营不善，倒闭了。】 　　【Tan：听说你在际星，我原本不想问, 结果一看，你小子在Phantom, 这不找你问问么。】 　　肖漾眼珠子一转, 迅速敲击键盘。 　　【老X：正好, 你们准备好简历, 我发给老板看看。】 　　【老X：记住, 统一口径, 就说老X是我朋友，千万别说漏嘴了。】 　　双方交换联系方式之后, 肖漾立刻退出论坛。 　　幸好是虚惊一场, 否则麻烦大了。 　　平复心情之后, 肖漾开始认真工作。 　　十几分钟，他收到Tan发过来的几份简历，顺手转发给顾澈。 　　顾澈刚到十楼会议室，准备面试新人, 看到肖漾发过来这几份简历。简历里面的人个个都很出彩，他几乎立刻断定那个老X就是肖漾本人。 　　这个论坛他很久以前关注过，对里面名气比较大的人略微有些印象，简历上的名字看着格外熟悉。 　　顾澈把简历转给张睿，让他安排人尽快过来面试。 　　人手不足的问题有望解决，他立刻联络张钦澜，接下那个项目。 　　繁忙的工作让所有人迅速从休假状态调整为工作状态，肖漾甚至连手机都没时间看，中午吃饭才发现有好几条新的好友申请，以及一个群聊。 　　Tan把他拉进了群里，大家插科打诨叙旧一番，七嘴八舌感谢着肖漾，给他发来好友申请。 　　肖漾一一通过，列表多出好几个新的对话框。 　　顾澈一边吃饭，一边不动声色观察他，想起什么，试探着道：“你发过来那几个简历，都是你朋友？” 　　“算是吧，朋友的朋友。”肖漾把屏幕上的红点点掉，看到个有些扎眼的头像，点击打开。 　　头像是张照片，虽然经过美颜滤镜和P图，但勉强还算认得出那张脸。 　　肖漾看了好几秒，终于想起来，“我说这人看着怎么这么眼熟，有点像谁来着……吕悠悠？吕悠悠加我做什么？” 　　他刚才一时手快，还以为加他的全都是群里的人，一不小心把吕悠悠也通过了。 　　肖漾正纳闷儿，对面发过来消息。 　　【吕悠悠：肖工，你好呀，晚上有空吗，想请你吃个饭。】 　　无事不登三宝殿，肖漾倒是看不明白她这是弄的哪出。 　　【XYZ：没空，什么事？】 　　顾澈瞥了眼他手机，提出一个压抑许久的疑问：“你微信名为什么取XYZ？Z是谁？” 　　大部分人取网名或者代号几乎都有自己的含义，他以前甚至怀疑过，这个Z是不是肖漾喜欢的人。 　　谁料，肖漾一副无所谓的语气，“顺口啊，你看，说到XY，是不是自然而然就会想起Z？” 　　没想到是如此朴实无华的理由，顾澈点点头，继续吃饭。 　　看他竟然跟吕悠悠聊上，筷子都不动，顾澈直接伸手把手机拿走，“吃饭。” 　　肖漾伸手去抢，奈何手没有那么长，一不小心跌进顾澈怀里，被他禁锢住不能动弹，只能认命先吃饭。 　　吃饱喝足，进休息间歇息。 　　肖漾懒洋洋枕在顾澈胳膊上，一边打字一边嘀嘀咕咕，“她问我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我还真没发现你有什么兴趣爱好，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太好笑了，打听情报打听到你对象头上，你说她以后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顾澈不答，只是再一次抽走他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把人搂进怀里，“睡觉。” 　　被熟悉的味道包围，肖漾渐渐闭上眼，拱进顾澈脖子里，呼吸变得沉稳绵长。 　　手机另一头，吕悠悠一边等肖漾回复，一边畅想着如何从顾澈的爱好入手，吸引他注意，得到他的心，成功成为Phantom真正的老板娘…… 　　结果，肖漾直到下午上班才回复消息，不但没打听到顾澈喜欢什么，反而特地提醒她顾澈已经有对象了，让她别白费心思，气得吕悠悠吹胡子瞪眼。 　　她哪知道，肖漾是为了她好，省得她以后丢脸。 　　距离周年庆只剩短短十几天时间，Phantom上下除技术部抽不开身之外，早早就开始筹备，现在已经进入尾声。 　　这可是十周年，如非必要，肖漾还是不想让Phantom的周年庆出什么岔子。 　　小插曲过去之后，整整一周，肖漾忙着敲代码，顾澈忙着面试新员工，安排对接蔚蓝的智能化妆app项目，两人天天累得回家倒头就睡。 　　一转眼，到了周五，丁占阳把预订的包厢号发给顾澈，他们才想起周五还有饭局。 　　难得准时下班一次，开车去白悦居的路上，顾澈简单介绍了一下，“丁占阳和文夏你都认识，邢路嘴巴没个把门儿的，不用理他；韦曦……总之别太在意他们，自己吃自己的，” 　　这些话似曾相识，当初肖漾带他去跟章恒和姚虎吃饭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叮嘱他的。 　　肖漾渐渐陷入回忆，“突然想起当初让你冒充我男朋友的事情，说实话，你是不是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否则凭你的性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帮别人这种忙。” 　　顾澈安静几秒，“应该是。” 　　具体什么时间动心的他也不知道，或许是肖漾送他盆栽的时候，或许是在海市美食街帮忙解围的时候，或许是他捂着鼻子说老板肩膀好硬的时候…… 　　“感情真奇妙，谁想到竟然会弄巧成拙，假的这么快就变成真的了。”肖漾现在都还记得，顾澈在快闪店逼他叫他名字的时候。 　　那时候他不敢叫，叫不出口，现在已经是习以为常。回想起来，那时候还挺心动。 　　车子很快开到目的地，顾澈带着肖漾上楼。 　　到了白悦居，预订的包厢里已经坐了三个人，丁占阳、文夏、邢路。 　　主位留给今天的主人公，顾澈也不客气，轻轻把肖漾推过去坐下，简单介绍一番。 　　丁占阳和文夏早认识肖漾，对他没什么好奇的，只有邢路一直若有似无盯着他看，稀奇得很。 　　他有一肚子问题想问，又怕一不小心太八卦显得不太礼貌。 　　服务员递过来两本菜单，让他们点菜，“先生几位？” 　　“不确定韦曦来不来，先点吧。”丁占阳把其中一本菜单送到顾澈手里，他转手就递给肖漾。 　　白悦居是顶级预约制餐厅，几乎全国各地的美食都有，看得肖漾两眼亮晶晶。 　　他从前往后翻了一遍，一边征询其余人的意见，一边点了几道菜。 　　等所有人点完菜，服务员抱着菜单退出包厢，邢路终于忍不住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看不出来，原来老顾喜欢活泼可爱型的？”他扭头望向丁占阳和文夏，恍然大悟，“难道这就是什么，互补原则？难道老顾以前没遇到过这种类型的？” 　　丁占阳瞥了眼肖漾，调侃道：“你可别小瞧了人家，漾仔可没这么简单。” 　　肖漾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顾澈倒了一杯，笑道：“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很复杂？” 　　一旦打开话头，几人很快就聊开。在座只有邢路一个陌生人，看起来又比较随和，肖漾并不怎么紧张。 　　顾澈手机响起，起身去阳台接电话。 　　他不在场，邢路逐渐放肆起来，开始八卦他俩，连连感叹，“难怪代雅追不到老顾，她太成熟稳重了，略显无趣。” 　　“你们说感情这回事儿，不是对的人他就是不行。你看代雅多优秀啊，长得漂亮、气质也好、能力也强，人家喜欢老顾这么多年，他像块儿万年寒冰似的，捂都捂不化……” 　　丁占阳和文夏一边看肖漾表情，一边疯狂给邢路使眼色，奈何他根本没有察觉。 　　碰巧，包厢门被人推开。 　　“今天什么好事儿啊，又请客吃饭？”韦曦和代雅一起进来，顺手帮她拉开椅子。 　　肖漾坐在正对包厢门的位置，几乎是代雅刚进来，他就认出人，微微有些诧异。 　　没想到代雅居然也在他们的朋友群里，如此一来，这整个包厢里，除了肖漾，其余人全都互相认识很多年。 　　而代雅，更是从小同顾澈一起长大，他所有朋友都认识她，并且知道她喜欢顾澈，早就容纳她进这个朋友圈。 　　意识到这一点，肖漾心里闷闷的。他拿出手机，随便打开个软件，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突然变得沉默起来。 　　其余人也看到代雅，文夏脸色聚变，猛然扭头望向丁占阳。 　　他们用眼神和表情迅速交流，表达的意思太过明显，至能看出来他们在说什么。 　　代雅怎么来了？ 　　我不知道啊，卧槽，我忘了群里有她了！ 　　怎么办，好尴尬。 　　完了完了，修罗场。 　　你死定了，一会儿老顾回来看你怎么办。 　　…… 第56章 　　“怎么了你们, 表情怪怪的，”韦曦这才看到桌子上有个不认识的男生，看起来年龄比他们小很多, “这弟弟谁家的？长得还怪可爱的。” 　　丁占阳抹了把脸, 带着几分绝望, “老顾家的。” 　　上次他把代雅带到老顾办公室, 老顾就生气了, 今天又出这种岔子，肖漾脸色看着不太好，等老顾回来，他绝对死定了。 　　“老顾家的？”韦曦脑子后知后觉转过弯儿来，猜到这个怪可爱的弟弟, 大概率是顾澈的对象，瞬间直冒冷汗。 　　一伙儿人胆战心惊, 看完肖漾脸色又去看代雅脸色, 大气不敢出一口。 　　除了丁占阳, 其余人都不知道肖漾早就已经见过代雅, 并且知道她喜欢顾澈很多年。 　　代雅把包放在旁边空椅子上, 敏锐发现气氛不太对劲, 视线顺着桌子扫上一圈，定定落在肖漾脸上, 无声打量着他。 　　不一会儿, 顾澈接完电话, 刚走进包厢，四双眼睛齐刷刷朝他望过来。 　　包厢里鸦雀无声，丁占阳他们眼神里满是紧张担忧，右边位子肖漾冷着脸看手机, 左边位子代雅自顾自喝着茶。 　　电光火石之间，顾澈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情，看向丁占阳的眸子里充满质问。 　　丁占阳立刻举手投降，用眼神疯狂求饶。 　　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这就是个意外…… 　　平日里代雅从不在群里说话，搞得其余人都忘记还有她这号人，加上当时丁占阳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只说顾澈请吃饭，没说为什么，这才导致如今这个局面，完全就是个乌龙。 　　顾澈坐回肖漾旁边，迅速思考着该如何解决这个尴尬的局面，还没想出个结果，邢路开口了。 　　“怎么都不说话，”邢路左望望右望望，出声缓和气氛，“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难不成代雅还能对肖漾做什么不成，不就吃个饭嘛，多大点事儿。” 　　“就算老顾谈恋爱了，代雅也还算是朋友，总不能有了对象连朋友都做不成吧，好歹他们也算一起长大……” 　　“闭嘴吧你。”丁占阳忍无可忍在桌子下面踹他一脚，巴不得把他那张嘴用胶水粘起来，省得在这儿叭叭个不停。 　　包厢再次安静下来，谁也没开口说话，气氛莫名诡异。 　　顾澈瞥了肖漾一眼，感觉不太妙，试探着去牵他放在腿上的手。 　　指尖刚碰到一起，还没来得及握住，肖漾就抬起手放到桌上，两只手一起拿着手机。 　　看这样子，明显已经生气了。 　　顾澈喉结滚动，表面若无其事，其实心里发慌。 　　这事儿是丁占阳不小心闯的祸，代雅也不知情，人家来都来了，总不能赶她走，多少有点不体面。 　　但继续待下去，肖漾肯定会更生气，也吃不下饭，还不如出去换个包厢。 　　顾澈站起身，把肖漾拉起来，“突然想起还有事，你们吃吧，我去结账。” 　　他牵着人，绕过桌子，打开包厢门离开。 　　其中一个主人公离场，包厢内紧张气氛似乎失去支点，大家纷纷松了口气。 　　丁占阳挠挠脑袋，给代雅道歉，“抱歉啊代雅，是我非要老顾请客，又没说清楚，才让你们这么尴尬。” 　　文夏捶了他一拳，小声骂道：“上次把人带公司就被骂了，还不长记性，要是肖漾生气了，有你好受的。” 　　“至于吗？”邢路撇撇嘴，为代雅打抱不平，“就算代雅喜欢老顾又怎么了，老顾又不喜欢她，不至于为这么点事情吃醋吧。” 　　丁占阳随手拿根筷子朝他丢过去，恨铁不成钢，“你到底是个榆木脑袋还是单纯傻，老顾多稀罕肖漾你看不出来啊，非要在人家面前提代雅，我俩一直给你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你他妈跟瞎了似的。” 　　“说话就说话，丢什么筷子，”邢路偏头躲过，也有些生气，“就许他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他倒是谈上了，那代雅怎么办？”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越吵越厉害。 　　“旧人什么旧人，乱七八糟。你自己刚还说了，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他就是不喜欢代雅，能怎么办？况且老顾也没有吊着她，早就把话说得很清楚了，难道还需要对她负责吗？” 　　“对啊，老丁说得对。邢路，你张口闭口不离代雅，是不是喜欢人家？你要是喜欢人家你就追呗，干嘛非扯人家小两口。” 　　“胡说八道个什么？” 　　…… 　　有些话太直白，像刺一样扎进代雅心里，让人喘不过气。 　　代雅把茶杯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别吵了，是我不该来。” 　　“如果早知道这个饭局是庆祝他们的恋情，我也不会来。”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找到那个群，点击退出，“群我退了，丁占阳说得对，我不该再出现在顾澈面前，打扰他们。” 　　“你们也不必为了我吵架，影响朋友之间的感情。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代雅拿起包，转身离开。 　　她见惯了顾澈不喜欢她的样子，所以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有多喜欢肖漾。事已至此，再没有任何执着的必要，继续纠缠只会把自己变得不堪。 　　包厢里又吵吵了几句，邢路一句话终结了这场斗争。 　　“我只是觉得代雅有点可怜。” 　　其余人张张嘴，无言以对。 　　最后，丁占阳摊开手：“谁让她非要喜欢顾澈，人肖漾和老顾两情相悦，俩人谈的好好的，带来给你见见，你非要扫兴。” 　　“你以后再在人家面前哪壶不开提哪壶，就干脆别来了。” 　　…… 　　几分钟前，肖漾被顾澈拉着离开包厢。门刚关上，他就把手抽出来，一个人大步往前走。 　　顾澈追上去牵他，还没握住，又被肖漾挣开，来回几次之后，顾澈没辙了。 　　路过一个露台，他直接搂着腰把人带到露台上，用双臂把肖漾圈在栏杆和自己身体之间。 　　“别生气了，老丁忘了她在群里，不是故意把人叫来的。”顾澈微微弯腰，视线跟他齐平，小声哄着，“我们换个包厢，你想吃什么咱们点什么，好不好？” 　　“不好。”肖漾抄起手，气嘟嘟的，“明明是你请客吃饭，为什么走的是我们？难道不该是她走吗？” 　　“行，那我们回去。”顾澈拉着他，作势往回走。 　　肖漾又把手挣脱开，“不要，跟她一桌我吃不下饭。” 　　“那我让丁占阳把她赶走。”顾澈拿出手机，要给丁占阳打电话。 　　肖漾伸手把他手机抢过来，“不行，回头人家又得说我脾气大，容不得人，不给你面子了。” 　　头一次见到耍脾气的肖漾，顾澈竟然有些无可奈何，只能耐着性子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你要怎样才能开心？” 　　肖漾说不出来，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消气。 　　几秒钟后，顾澈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把人抱进怀里，“抱歉，这事是我疏忽了。” 　　肖漾沉默许久，再开口时声音闷闷的，“其实我本来想着，代雅帮了你的忙，请她吃饭也是应该的。但邢路刚刚一直在说她喜欢你很多年的事情，说她多么优秀，你却不喜欢她，偏偏喜欢我，好像我不配似的。” 　　“韦曦和代雅来的时候，我才发现，你们全都是认识很久的朋友，整个桌子上，就我一个外人。” 　　“我也不想生气，但我控制不住，明明我们才是一对，怎么感觉像是我把你从她手里抢走了一样。” 　　“你不是外人，你是我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宝贝。”顾澈轻拍着他后背，暖声安抚，“好了，既然不开心，以后就不跟他们见了。” 　　肖漾抬起头来，“那怎么行，你忘了刚刚邢路说什么？总不能谈了对象连朋友都不见了吧？” 　　顾澈挑挑眉，思考两秒，“我现在就去把他嘴巴缝起来。” 　　听他说要把邢路嘴巴缝起来，肖漾终于笑开，视线往后，一不小心瞥见从包厢出来的代雅，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他收敛笑容，把顾澈推开，清了清嗓子。 　　顾澈站直身子回过头，看到代雅，微微有些错愕。 　　“抱歉。” 　　“不好意思。” 　　两人异口同声道歉，然后停下。 　　顾澈把肖漾挡在身后，正儿八经跟代雅道歉，“抱歉，这事我不知情，不是故意让你难堪。” 　　代雅点点头，扬扬手机，“那个群我刚刚已经退了，是我来得不巧，打扰了你们吃饭，希望你男朋友不要生气。” 　　你男朋友…… 　　肖漾悄悄从顾澈身后探出脑袋，好奇望过去。 　　代雅友好笑笑，直视他双眼，“邢路是个大直男，下次他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就直接让他闭嘴。” 　　“我认识顾澈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这么紧张过谁，你是第一个。足以可见，他真的很喜欢你。”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是我跟他没这个缘分，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们，祝你们幸福，再见。” 　　说完，她干脆利落转过身，穿过长长的走廊，消失在他们眼前。 第57章 　　肖漾眨巴眨巴眼睛, 震惊又佩服，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体面啊, 真体面, 不愧是我欣赏的女人, 我甚至都想举起手, 为她鼓掌了。” 　　顾澈揉了揉他脑袋, “你刚还说要赶她走。” 　　“我确实挺佩服她，但这并不代表我们能同桌吃饭。”肖漾抄起双手，打了个比方，“如果现在让你跟章恒坐一桌，你能吃得下饭吗？” 　　虽然章恒对他只是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并不是真的喜欢，但顾澈一听到他的名字, 脸上笑意全然消失不见。 　　“故意激我是不是？”他把肖漾逼退到露台角落, 重重堵住那张伶牙俐齿的小嘴巴。 　　肖漾微微仰头, 双手攀上顾澈脖颈,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他心中那股闷气随着亲吻渐渐消失, 脑子有些发晕。 　　某些细碎声音在安静的角落尤为明显, 直令人面红心跳。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顾澈却不想停下, 被肖漾轻轻拍了肩膀, “接电话。” 　　“啧……” 　　顾澈站直身子, 拿出手机接通，不太耐烦，“有事说事。” 　　丁占阳心虚笑笑，“那个, 代雅走了，菜也已经开始上了，要不你带肖漾回来吃饭？” 　　“这么一大桌，我们也吃不完啊，回头浪费了，多可惜。” 　　顾澈看了看肖漾，“我问问他。” 　　他抬手挂断电话，征询着肖漾的意见，“丁占阳叫我们回去吃饭，想去吗？” 　　“咕～” 　　肖漾不好意思捂住肚子，有些犹豫，“现在回去会不会有些尴尬？” 　　“你尴尬什么，他们才尴尬。”顾澈知道他饿，直接拉着他往回走，“邢路要是再胡说八道，就把他嘴巴缝起来。” 　　肖漾还是觉得有几分尴尬，但抵不过腹中饥饿，还有美食的诱惑，乖乖跟着顾澈回去了。 　　桌上没人动筷，看到顾澈和肖漾回来，丁占阳立刻端着酒杯站起身，“今天这事儿都是我的锅哈，是我搞岔了，对不住，我自罚三杯，给你们赔罪。” 　　顾澈和肖漾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自斟自饮三杯白酒下肚，干脆利落。 　　担心他喝多，顾澈摆摆手，“行了，饶你不死。” 　　“得嘞。”丁占阳放下酒杯，坐下之后，悄悄踹了旁边一脚。 　　邢路跟着端酒杯站起来，给肖漾道歉，“是我说话不过脑子，不该在你面前提代雅的事情，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生我的气。” 　　刚刚被其他三个人联合抨击之后，他也意识到这事确实不妥，真心跟肖漾道歉。 　　他们这么郑重其事地道歉，倒让肖漾不好意思。他端起茶杯，轻轻跟邢路碰了一下，“你们搞得这么正式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一来一往之间，尴尬气氛悄然化解。 　　肖漾喝了口茶，看着桌上的美味佳肴，感叹着：“其实我也能理解，你觉得她对顾澈一片深情，时光错付，很可惜。但是她那么优秀出色，难道不值得拥有自己的幸福吗，为什么要在得不到回应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呢……” 　　桌面上那碗酸辣醉虾里的河虾还在挣扎，酸酸的味道飘进鼻腔，勾着人肚子里的馋虫。 　　肖漾拿起筷子夹了一只，放到嘴巴里，细细品味。 　　醉虾酸辣鲜甜，是他从来没吃过的味道，简直新奇得不得了。 　　“好奇怪又好好吃，”肖漾眼睛亮亮的，还想再夹一只，发现大家都没动筷，左右望望，“你们怎么不吃，不饿吗？” 　　大家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肖漾正纳闷儿，顾澈摸了把他后脑勺，“别管他们，吃你的。” 　　看邢路和韦曦表情多少有些惊讶，丁占阳觉得好笑，“当初我和文夏第一次听他说这话的时候跟你们一样震惊。” 　　韦曦点点头，拿起筷子夹菜，“我好像能理解老顾为什么会喜欢他了。” 　　“哎，不是，卧槽？”邢路一惊一乍的，仿佛打开了新世界，“怎么突然觉得他说的好对？” 　　“人家说的本来就对，是你自己傻。” 　　“嘿，怎么说话呢？是不是找削？” 　　“来来来，谁怕谁。” 　　…… 　　包厢笑声一片，肖漾没功夫管他们，埋头认真吃饭，偶尔听到感兴趣的话题，才多听几句。 　　气氛好，他们推杯换盏，肖漾也小小抿了几杯。 　　听见韦曦问他们打算怎么过家里长辈那关，顾澈放下酒杯，轻描淡写道：“都搞定了。” 　　“搞定了？”邢路又是一惊，“你家那两个老古董能同意？当初你创业他们就……” 　　丁占阳及时踹了他一脚，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肖漾好奇望过去，邢路却只是傻笑，转移话题说起其他事情。 　　他们越避而不谈，肖漾就越在意，老惦记着这事儿。 　　酒足饭饱，大家各自散去。 　　顾澈和肖漾都喝了酒，不能开车，叫了个代驾。 　　回家的路上，顾澈闭着眼睛浅眠，肖漾望着窗外发呆。 　　霓虹灯迅速从眼前掠过，多彩缤纷。 　　白酒后劲有些大，回到家的时候，肖漾脑子隐隐有些晕乎。 　　换了鞋，他跟顾澈一起进洗手间刷牙，刷着刷着，望着镜子里的顾澈，又想起那个问题来。 　　顾澈漱完口，把牙刷杯子放回去，“发什么呆？” 　　肖漾回过神，迅速漱完口，斟酌着开了口，“你都见过我家里人了，我好像还从来没听你说过你家的事情？” 　　迄今为止，他只知道顾澈有个比他小很多的弟弟，其他事情一无所知。 　　顾澈拿毛巾的动作微微一顿，收回手来。他思考两秒，拉着肖漾到客厅，接了两杯温水，并肩坐在沙发上。 　　“你是不是想问，我跟他们出柜的事情？” 　　看肖漾点点头，顾澈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上次团建的时候，你听到我接电话那次。” 　　“我妈听说代雅回国来，催着我跟她来往，那个周末，我回家就跟他们摊牌了。” 　　代雅的事情已经过去，肖漾再听到她的名字也没有特别大反应，静静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家里没有其他人，格外安静，只剩顾澈低沉的话语，一句一句钻进肖漾耳朵。 　　“爸妈是中学老师，思想相对比较传统老套，又好面子，反应非常激烈。” 　　顾澈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并没什么情绪波动，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他们发了很大的脾气，让我跟你断绝关系，否则就不要再进他们家门。” 　　肖漾微微皱眉，心脏发紧，没想到顾澈独自承受这么多。 　　这时候，顾澈竟然笑了，带着几分嘲讽意味，“他们以为能逼我就范，其实我根本无所谓，正准备走的时候，奶奶出来拉住我。” 　　提到奶奶，他解释道：“爸妈工作忙，从小就是爷爷奶奶照顾我，当初我创业，也是为了赚钱给爷爷治病。” 　　“奶奶说，当初我出来创业他们就闹得不可开交，甚至生了老二，现在又逼我。既然不爱我，索性断绝关系算了，她也不认他们这个儿子儿媳。” 　　肖漾禁不住深吸口气，只是听他描述，就能想象到当时情况有多紧张。 　　“担心把奶奶气出个好歹，他们被迫妥协了。”顾澈一扭头，看他皱着个脸，伸手把他耷拉的嘴角提起来，“怎么这个表情。” 　　肖漾倾身把他抱住，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后背，“心疼你。” 　　顾澈表情有一瞬间凝滞，原本他早就不会因为父母感到难过，现在听到肖漾说心疼他，竟然破天荒有些微心酸。 　　他抬起手，准备回抱住他，肖漾却退开些许。 　　“辛苦了。”肖漾伸手捧着顾澈的脸，语气无比认真，“辛苦了顾澈，没想到你承受了这么多。” 　　“以前发生很多事情，可惜你的过去我已经来不及参与，但是未来的每一天，我要让你每天都幸福，开心。” 　　顾澈情不自禁笑了，取下眼镜放在一旁，“我现在就很幸福。” 　　话音落，他紧紧把人抱住，对着那张甜言蜜语的嘴亲过去。 　　这个吻充满侵略气息，肖漾甚至需要把手撑在沙发上才能稳住身形，不过也没坚持太久，很快就被摁倒在沙发上。 　　身体渐渐开始发热，连带空气都暧昧起来。 　　微凉指尖顺着他衣摆探进去，在肌肤上游走，被顾澈抓在手里那一瞬间，肖漾浑身“唰”的一下红了个透，像煮熟的虾一样躬起身子。 　　“别，一会儿把沙发弄脏了。” 　　“不会。” 　　微不足道的抗拒被细碎的吻掩盖，几分钟后，肖漾身子一软，抬手捂住脸，不敢见人。 　　顾澈抽了纸巾，帮他擦拭干净，把人抱进浴室，“去洗澡吧。” 　　被放在地上之后，肖漾微微张开手指，从手指缝望向某个令人无法忽视的地方，声音小的可怜，“那你怎么办？” 　　顾澈犹豫片刻，“你准备好了？” 　　果不其然，肖漾沉默了。 　　“没关系，一会儿就冷静了，你先洗。”顾澈转身要走，肖漾伸手拉住他。 　　深呼吸好几次，肖漾鼓起勇气，“虽然我还没准备好，但不是还有其他方式么，毕竟憋太久对身体不好。” 第58章 　　他很害羞, 耳朵红得快要滴血，又觉得这种事情应该是相互的，不能让顾澈一味压抑自己。 　　肖漾把人拉回来, 轻轻把手覆上去, “我帮你。” 　　极其简单的一个动作, 却直接拉爆了顾澈的理智, 后面的发展变得有些失控。 　　那些细碎声响被水声掩盖, 听不真切，唯有肌肤触感无法忽视。 　　…… 　　一切结束后，顾澈用浴巾把人包裹住，小心抱回床上，拿出吹风帮肖漾吹头发。 　　喝了些酒, 又放松一番，两人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直到暖暖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 肖漾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被子下面, 顾澈的手还搭在他腰上, 后面什么东西正抵着自己。 　　肖漾悄悄往旁边挪动, 立刻被那只大手捞回来。 　　“往哪儿跑？”顾澈缓缓睁开眼, 视线从困倦变得锐利, 看肖漾那眼神像看猎物一样。 　　肖漾“唰”地一下扯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无奈得很, “你怎么不穿衣服！” 　　“你也没穿。”顾澈拉开被子, 带着几分笑意,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是不是要多几次你才不会害羞？” 　　“啊！闭嘴！”肖漾不可避免又脸红，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不让顾澈再说话。 　　他没准备好, 顾澈自然也没强求，但即便是其他方式，也让两者之间的亲密关系加深了一大步。 　　在床上闹腾十几分钟后，两人先后起床。 　　顾澈准备了些简单的早餐，随口问：“周末怎么安排，代码写得怎么样，要去加班吗？” 　　“不加，我进度挺快的，不需要加班。”肖漾喝了口牛奶，突然话锋一转，“在家不许谈工作，你到底是男朋友还是老板啊，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顾澈笑着点点头，“行，那你今天想做什么，我刚好有空。” 　　“我想想。”肖漾一边吃早餐，一边琢磨，“我们去买点小宠物回来养吧，家里太安静了，怪冷清的。” 　　顾澈没有意见，亲自开车带他出去晃悠。 　　宠物品种繁多，需要考虑的因素也很多，肖漾一时拿不定主意。 　　又逛了一条街，看见玻璃橱窗后面的小猫很是可爱，肖漾走进店里。 　　老板立刻迎上来，热情介绍店里的宠物。 　　肖漾多看了几眼那只小猫，似乎有些喜欢，顾澈就提议买下来。 　　“平时郑姨会上来，喂猫铲屎这些事情都不需要你操心，喜欢的话就带回家。” 　　他话音刚落，肖漾还没说话，一道男声平白插进来。 　　“看来他也不见得多喜欢你嘛，有钱有什么用，连你猫毛过敏这种事情都不知道，能照顾好你吗？” 　　章恒抄起双手，语气轻蔑，“人啊，还是要知根知底的好，外人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贴心呢。” 　　这声音阴阳怪气，又格外熟悉。 　　肖漾转过头，看到章恒那张脸，微微皱眉。 　　还真是冤家路窄，买个宠物都能遇到他。 　　“你猫毛过敏？”顾澈看看猫，又去看肖漾，微微有些紧张。 　　过敏不是小事情，情况严重甚至会危及生命，如果肖漾真的猫毛过敏，就算他再喜欢也不能把猫带回家。 　　“别听他胡扯，”肖漾转回头来，继续逗弄着小猫，“阴阳怪气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对猫毛过敏，他还知道了。” 　　顾澈瞥了章恒一眼，有些无语。 　　被他那眼神刺激到，章恒着急证明自己，“你忘了，初二那一年，你在学校操场摸了流浪猫，当时就不停打喷嚏、流眼泪，呼吸困难？” 　　肖漾翻了个白眼，“拜托，那时候是有柳絮飞过来，我对柳絮过敏，不是对猫毛过敏，真服了。” 　　“算了不看了，烦死了。”他拉着顾澈大步离开，走出去很远还在吐槽，“好好一个人，突然发什么神经，哪怕遇到了，就不能装没看见吗，非要来刷存在感。” 　　就算是发小，发生那么多事情之后，两个人关系早就决裂了，肖漾是真不想看到他。 　　好好一桩生意，被人搅黄了，宠物店老板也有些生气。他抬起手把章恒往外推，“这位先生，买宠物吗？不买就请出去，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章恒被赶出来，面子挂不住，狠狠瞪了眼前方的背影，快步走开。 　　咽不下这口气，他拿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一副刚发现的样子，“妈，我刚刚在街上碰到肖漾了，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好像跟一个男的在一块儿，这事儿沈阿姨他们知道吗……” 　　“我怕他们被蒙在鼓里，回头气坏了身体。” 　　…… 　　被章恒一搅和，肖漾突然就不想再买猫，最后买了一缸漂亮的斑马鱼回去，安置在客厅里。 　　郑姨上来收拾屋子，看到那缸鱼，顺嘴夸了两句，肖漾还挺开心，把养鱼的注意事项一一给她普及。 　　郑姨听得很认真，做事一向稳妥靠谱，鱼交给她很放心。 　　周末总是结束得很快，新的一周到来，赵叔准时送顾澈和肖漾去公司上班。 　　电梯到达一楼，进来两男一女，瞧着面生，或许是新来的员工。 　　他们没注意到里面的顾澈和肖漾，自顾自说着自己的事情。 　　“圆子找到房子了吗？实在不行租远一点吧，这附近的房子太贵了。” 　　谈越拿出手机，点开某个对话框，“要不然找老X帮忙问问？他在这边呆的时间长，肯定比我们了解。” 　　听到老X，肖漾立刻猜到他们几个的身份，不自觉紧张起来。 　　“算了吧，老麻烦人家，多不好意思。”袁曦媛看见19层已经亮着，回头一瞧，这才发现顾澈，连忙问好：“顾总。” 　　其余人跟着回过头，纷纷问好。 　　“顾总。” 　　“顾总早。” 　　顾澈点点头，“你们先去人事部办入职，需要租房的话，可以让人事部帮忙找一找。” 　　谈越几人感谢连连，对旁边的肖漾却是没瞧见一样，连个眼神都没给。 　　顾澈用余光瞧了瞧肖漾，有些奇怪，“你们跟肖漾不是朋友吗？怎么看着像是不太熟的样子。” 　　“肖漾？”谈越朝肖漾看过去，接收到他的眼神，立刻装作很熟的样子，“啊，咱们熟啊，很熟，这不是没看到他嘛，哈哈……” 　　肖漾松了口气，熟稔地跟他们寒暄，“恭喜你们顺利通过面试。” 　　对面立刻猜到肖漾就是老X，这还是双方第一次在现实当中见面，没想到会是如此抓马的场景。 　　姜麒按下十楼，打量了肖漾几眼，很是惊讶，“你看着也太年轻了吧，想当初，咱们在网上驰……” 　　“咳……”肖漾急忙咳嗽一声，打断他的话，“好汉不提当年勇，哈……哈……十楼到了，你们快去办入职吧。” 　　电梯缓缓停下，“叮”的一声打开。谈越推着俩人出去，“谢了啊老……不是，肖漾，回头请你吃饭。” 　　“别客气，不用了。”肖漾伸手狂按关门键，巴不得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电梯门关上之后，他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靠在电梯内壁上。 　　顾澈扫他一眼，明知故问：“怎么感觉你们怪怪的，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肖漾刚松懈的神经立刻又绷紧，心虚笑着，“我们就是太久没见，所以看着有点生分而已。” 　　“现在他们三个入职了，说好的奖金可别忘了哈。” 　　顾澈勾起嘴角，拿出手机，直接转了三万给他。 　　19楼一到，肖漾一溜烟儿小跑出去，顾澈慢悠悠走在后面。 　　他也不挑破，倒要看肖漾能瞒到什么时候。 　　肖漾快步跑到自己工位上，拿出手机噼里啪啦给谈越发消息。 　　【XYZ：哥，我滴亲哥，你们可千万别露馅儿了，我不想被老板知道老X就是我。】 　　【XYZ：拜托.jpg】 　　当初年少无知，在网上颇为嚣张，得罪了不少人，他可不想被顾澈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中二的时期。 　　况且，当时他销声匿迹的原因并不太好，不想再提。 　　好几分钟后，谈越才回复消息。 　　【谈越：放心，我已经提醒过他俩了，保证不会暴露你的身份。】 　　肖漾重重叹了口气，拿着杯子去茶水间接水。 　　“早啊漾仔。” 　　“漾仔早。” 　　…… 　　孟悦和其余几个女生正在茶水间吃早饭，看到肖漾进来，互相打了个招呼。 　　肖漾一边接水，一边回应，“各位早。” 　　几个女生交换眼色，孟悦试探着开口：“你不准备拆穿吕悠悠吗？现在全公司的人都以为她是老板娘诶，你不生气啊？” 　　肖漾喝了两口水，靠在饮水机旁边，“我原本打算在周年庆上拆穿她，让她丢个大的，但一时半刻还没琢磨好。” 　　“后来又觉得，怎么能因为这种小事去破坏十周年庆这种重要的日子，算了吧就。” 　　“有道理，”孟悦点点头，深以为然，转眼又献上计策，“她不是故意跟你们戴同款戒指吗？我觉得可以从戒指入手。” 　　“像她这种人，你不把她赶出公司，她是不会死心的，万一哪天做出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岂不是很糟心？” 　　肖漾笑笑，没当回事，“能有多过分。” 第59章 　　孟悦说的话肖漾当时没放在心上, 也没把吕悠悠放在眼里，以为她翻不出什么浪，倒是低估了对方不要脸的程度。 　　周一例行会议, 顾澈把谈越等新人介绍给大家, 让他们负责蔚蓝的智能化妆app项目。 　　所有人全身心投入工作之后, 彼此项目不同, 自然接触的时机较少, 肖漾身份暴露的风险大幅度降低，他渐渐安心下来。 　　接连敲了两天半代码，太消耗脑力，肖漾点了两杯咖啡，自己一杯, 顾澈一杯。 　　下楼取完咖啡，坐电梯的时候, 好巧不巧遇到吕悠悠。 　　“肖工好啊, ”吕悠悠笑意盈盈跟他打招呼, 伸出手指指了指他手里的咖啡, “咖啡可以分我一杯吗？正好我也很困。” 　　肖漾很累, 没心思跟她周旋, 直接冷脸拒绝，“不可以。” 　　“别这么小气嘛～”吕悠悠娇俏拍打他手臂, 然后伸出手想要挽住他。 　　“你别挨我, 离我远点。”肖漾往旁边退开一大步, 还要小心提着咖啡，有些烦躁。 　　他语气有点凶，吕悠悠怔在那里，有些尴尬。 　　电梯渐渐变缓,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听着像顾澈。 　　吕悠悠心思一转，迅速把自己左边肩膀的衣服扯下来，然后用掌心对着嘴巴用力抹过去，眼眶中立刻盈出泪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叮”，电梯停下。 　　吕悠悠趁肖漾不注意，抓住他衣服往自己那边拉，两个人狼狈跌倒在地。 　　事情发生太突然，肖漾根本来不及反应，手里的咖啡落在地上，溅得到处都是。 　　吕悠悠看到顾澈，慌慌张张爬起来，哭哭啼啼缩在电梯门边，羞愤欲绝地捂住胸口，“顾总，肖漾他……肖漾他非礼我，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听见这话，顾澈皱眉望向电梯内，跟里面目瞪口呆的肖漾对个正着。 　　“什么？你说什么？”肖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地上爬起来，指指自己，又指吕悠悠，“我非礼你？你自己把衣服扒下来，把口红抹开，拉着我摔到地上，你赖我非礼你？” 　　“哇，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没想到这么庸俗的桥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肖漾都快气笑了。 　　“你血口喷人，”吕悠悠还在哭，胸前浑圆若隐若现，可怜兮兮去抓顾澈的手，“顾总，哪个女孩子会干出这种事情啊，这要是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啊……顾总……” 　　顾澈不动声色挪开半步，朝后面的人事部经理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上前把吕悠悠扶出去。 　　“下次陷害人之前，好歹先看看有没有监控。”顾澈冰冰冷冷甩下一句话，从头到尾没看她一眼，直接进电梯关上门。 　　十楼到十九楼，肖漾看着洒在电梯里的咖啡，还有自己一身的咖啡渍，闷声不语。 　　电梯门再打开，肖漾直接气冲冲进了总裁办公室，控制不住骂出声来：“不是，她疯了吧？” 　　只一句，办公间所有人都齐刷刷朝办公室望过去。 　　顾澈及时关上门，后面的话被隔绝在内，反而更让所有人好奇不已。 　　肖漾看着自己身上的咖啡渍，想到最近种种，烦躁不已。 　　本来工作这么忙就已经很费神，放个周末还遇到代雅和章恒，刚回公司上班又被谈越他们吓一跳，连今天打不起精神想喝杯咖啡都能被吕悠悠洒了，这都叫个什么事儿。 　　“先换身衣服。”顾澈伸手把肖漾推进休息间，一边发消息给张睿，让他买两杯咖啡。 　　幸好休息室随时备着两套衣服，以备不时之需，不至于没衣服换。 　　肖漾收拾好咖啡渍，换完衣服出来，整个人情绪已经平复很多。他把脑袋埋进顾澈怀里，闷闷不乐，哼哼唧唧，“我的咖啡，我一口都还没喝，全洒了。” 　　“还给你买了一杯，也洒了。” 　　说着说着，他满腔怒火又开始翻涌，“哎我真服了，她脑子里到底装啥呢，就凭这也想勾引你吗？” 　　“陷害谁不好，陷害到我头上来，真是离大谱。” 　　顾澈抬起手，两个大拇指放在肖漾太阳穴上，不轻不重按着，“你太累了，休息会儿。” 　　“际星那边不用担心，如果时间实在来不及，我再跟Infinity商量一下，不用这么紧张。” 　　肖漾靠着他不动，闭着眼睛享受按摩，嘟囔着：“脖子痛、肩膀痛、手腕儿痛，腰也痛，屁股也痛，哪儿哪儿都痛。” 　　“屁股痛？帮你揉揉。”说着，顾澈手顺势往下滑。 　　“不要，”肖漾迅速往后跳开，用食指轻轻戳戳他胸口，“在公司不许耍流氓。” 　　顾澈笑着把那根手指抓住，把人带出休息室，“下班带你去理疗。” 　　“理疗？”肖漾猛然抬起头来，有些许难以察觉的惊恐，“算了吧，不用了，好像挺痛的。”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真不用，我去工作了。” 　　他抽出手，转身快步逃离，在门口差点跟张睿撞在一起。 　　“老板，你要的咖啡。”张睿把两杯咖啡递过去，退出办公室。 　　顾澈看看标签，把其中一杯拿给肖漾，“喝吧，卡布奇诺。” 　　“谢谢。”肖漾接过咖啡，心情终于彻底好起来，在顾澈脸上上吧唧了一口，这才开门出去。 　　办公间的人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看到肖漾出来，立刻装作认真工作的样子，只暗地里偷窥几眼。 　　肖漾换了身衣服，还拿着咖啡，整个人比进去的时候开心得多，看不出老板这么会哄人。 　　很快，十楼电梯里发生的事情立刻传遍公司上下，但不知为何，传出来的流言蜚语跟现实截然不同。 　　当时顾澈和肖漾离开后，人事部经理立刻松开吕悠悠，并且严厉警告她不要再作妖，否则小心工作不保。 　　所有人都弃她而去，无论是顾澈这个男人，还是人事经理那个女人，没有任何人对吕悠悠表达一丝一毫的怜悯和心疼。 　　接连三次的正面接触都没有吸引顾澈半分注意力，吕悠悠感觉十分挫败。 　　她从小到大都是人群里长得最漂亮的，无论在什么地方，从来没有自己拿不下的男人，没想到进Phantom之后屡次受挫。肖漾到底有什么能耐，顾澈居然这么相信他？ 　　越想越不甘心，吕悠悠哭哭啼啼回到公关部，一番欲语还休，搞得公关部那几个追捧她的小女生生气不已。 　　“技术部的就了不得了吗，就能这么随便欺负人了吗？” 　　“悠悠可是老板娘，他居然敢动老板的女人，简直是无法无天。” 　　“老板也真是的，居然为了一个员工，冷落自己的女人，分不清孰轻孰重。” 　　“他就不怕你伤心吗？” 　　…… 　　她们越说，吕悠悠哭得越伤心，委委屈屈叫她们不要声张，故意激怒大家。 　　事情不知怎么从私人恩怨上升到部门恩怨，那几个小女生甚至还在公司大群里指名道姓说技术部的人目中无人，连老板的女人也敢非礼，越闹越大。 　　她们发言指向性明确，但又没精确到具体的人身上，直接引起整个技术部不满，吵着闹着让她们把话说清楚。 　　就算是上班时间，也少不了摸鱼吃瓜的。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吵到最后，问题直接变成了技术部肖漾调戏老板的女人，欺负他们公关部无人撑腰，要求肖漾当众给吕悠悠赔礼道歉。 　　公关部那三个小女生人数少，但战斗力却极其强悍，不管不顾，直接在Phantom大群里连续刷屏。 　　【技术部肖漾在电梯调戏公关部吕悠悠，请跟她公开赔礼道歉。】 　　【技术部肖漾在电梯调戏公关部吕悠悠，请跟她公开赔礼道歉。】 　　【技术部肖漾在电梯调戏公关部吕悠悠，请跟她公开赔礼道歉。】 　　技术一组的人有老板盯着，轻易不敢在上班时间摸鱼，还是从技术二组和三组口中知道，公司大群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等孟悦她们打开群一看，已经刷了满屏的让肖漾道歉，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出面拆穿。 　　【孟悦：看不惯那个死绿茶很久了，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肖漾跟老板才是一对，他怎么可能去调戏吕悠悠？】 　　【孟悦：一群傻子，被人当枪使还在这儿蹦跶得欢，回头人家把你们卖了是不是还要帮忙数钱？】 　　她骂得狠，激怒了对面，吵得更厉害。 　　从事情爆发到现在，前后不过短短十分钟，群主迅速反应过来，开启全体禁言，结束这场纷争。 　　许沐伯悄悄吃完这个瓜，截图几个片段发给肖漾，小声问：“这个吕悠悠，你还不管管吗？” 　　“怎么了？”肖漾从代码中抬起头，拿起手机迅速浏览一番，嘴角渐渐往上，“不慌，等过几天周年庆，整她个大的。” 　　说完，他转头打开孟悦对话框，提醒对方不要跟公关部的人吵，小心被老板抓到她摸鱼。 　　孟悦气不过，强烈要求非要让那个死绿茶在所有人面前露出真面目，甚至接连提出好几个办法，要出这口恶气。 　　肖漾一边应和着，一边提醒顾澈先不要动吕悠悠，并且拿到周年庆的流程安排，仔细研究起来。 第60章 　　Phantom的十周年庆固然重要, 但只要计划周全，应该有既能拆穿吕悠悠、又不影响周年庆的方法。 　　肖漾脑筋滴溜溜转，想起那枚戒指来。 　　周年庆是个好机会, 不止肖漾在打小算盘, 还有人也在盘算着自己的事情。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 周年庆定在周日, 地点安排在市中心最大的酒店, 要求参与人员必须穿礼服。 　　顾澈早就请人上门量过肖漾的尺寸，为他量身定制了几套礼服，周六正好送到家里。 　　一想到周年庆要做什么，肖漾这几天都心情不错，还隐隐有些兴奋。 　　盼着盼着, 终于到周日。 　　顾澈和肖漾换好礼服，做好造型, 临出门前, 肖漾拉住顾澈, 神秘兮兮的, “戒指给我。” 　　那戒指买来之后, 肖漾还没戴过几天, 就让顾澈帮忙收着，今天终于到了它发挥作用的时候。 　　顾澈回房, 把戒指取出来, 顺手给他戴上, 调侃道：“是不是想到要做坏事，这几天高兴得嘴都合不拢？” 　　“那能叫坏事吗？那叫以牙还牙，拆穿她的真面目。”肖漾举起手，欣赏了一下手指上的戒指, 牵着顾澈下楼，“她敢在公司陷害我、造我的谣，那我就要当着全公司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装了这么久的老板娘，看她今天还怎么装。” 　　顾澈笑着摇摇头，没问他怎么打算，也没想制止他。有仇必报的小样子，还怪可爱的。 　　下午三点，周年庆准时开始。 　　赵叔开车送他们到酒店门口，顺着红毯一路走进去，有个大大的签名版。 　　礼仪小姐把笔递给他们，顾澈和肖漾先后在签名版签上名字，随后一同进入会场。 　　偌大的宴会厅，摆着数张大圆桌，每个位子上都贴着姓名牌，按位入座。 　　媒体和记者早就到场，架着摄像机等着录像。现在正是入场的时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肖漾刚进去，就在门口遇到孟悦她们。 　　她们上下打量着肖漾，又悄悄去看老板，小声议论纷纷。 　　“漾仔梳背头还挺帅诶。” 　　“老板平时就穿西装，帅倒是很帅，但已经有点审美疲劳了。” 　　“还是第一次见漾仔穿礼服，这家伙收拾收拾还真俊，钱就是养人。” 　　…… 　　顾澈和肖漾今天都梳着背头，一个全部往后梳，带着无框眼镜，一丝不苟，自带威严；一个三七分，俏皮帅气。配上一身精致得体的礼服，举手投足之间贵气十足。 　　大家互相打完招呼，顾澈没有逗留，继续往里面走。 　　看到肖漾手上的戒指，孟悦好奇问：“今天怎么舍得把戒指戴出来了？当初就见你戴了两天，为什么后面不戴了？我们以为你不想被别人知道你和老板的关系，还帮你封锁消息呢。” 　　“封锁消息？”肖漾疑惑两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难怪吕悠悠一直不知道，合着你们压根儿没往外传。” 　　他还纳闷儿，按照公司八卦的传输速度，怎么吕悠悠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这么嚣张。 　　“有天早上，我上班等电梯的时候碰到吕悠悠在显摆戒指，意外发现她那戒指跟我的一模一样，随口问了一句，她说是她男朋友给她买的。” 　　说起当时的情景，肖漾有些好笑，“然后，她旁边的女生就说她男朋友就是老板，吕悠悠也没否认。” 　　“我担心被她撞见，就把戒指摘了，寻思着让她装装么，谁知道她这么能装。” 　　听他说完，再联想到后面的事情，孟悦她们也觉得实在好笑，几个人捂着嘴巴嘻嘻哈哈笑出声来。 　　不一会儿，吕悠悠和几个女生穿着礼服进来，跟他们撞个正着。 　　曾雨芳鄙夷扫他们一眼，当即就阴阳怪气开口：“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不道歉，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人。” 　　她一开口，另外两个女生也跟着帮腔。 　　“就是，技术部的人了不起哦，不把其他部门的人放在眼里就算了，连老板的女人也敢调戏，仗着自己有点能耐，无法无天了还。” 　　“你们居然跟这种流氓痞子走这么近，小心哪天被人占了便宜都没处喊救命哦。” 　　“等等，你们看，他怎么戴着跟悠悠一样的戒指？” 　　听见这话，其他人视线全部落在肖漾手指上，然后又去看吕悠悠的手，两枚戒指当真一模一样。 　　仔细看，隐约能发现肖漾那枚戒指上的钻比吕悠悠戒指上的钻要亮得多。 　　吕悠悠瞧瞧肖漾，突然想起前几天公司大群里，有个叫孟悦的人说，肖漾和老板才是一对。 　　只一瞬间，吕悠悠就打消那个念头，勾起几分笑容，“可能他也很喜欢这个款式吧，所以自己也买了一枚。” 　　他怎么可能跟顾澈是一对，就算他俩是一对又如何，只要今天计划成功，明天顾澈就会把他踹了。 　　到时候，Phantom老板娘的位子还是她的。 　　闻言，曾雨芳她们更加看不起肖漾，一句接一句贬低他。 　　“真不要脸，那是人家的情侣戒，他也来凑热闹。” 　　“就是，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比不比得上悠悠。” 　　“劝你识相点儿，趁着今天周年庆，大家都在，老老实实跟悠悠道个歉，否则得罪了老板，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 　　话越说越难听，孟悦也有些生气，看她们那眼神跟看跳梁小丑似的。 　　她刚准备开口，肖漾举起手，晃了晃手上的戒指，笑道：“是挺好看的，否则当初我也不会选它。” 　　他视线在对面几个女生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吕悠悠身上，“想要我道歉？可以，等着吧。” 　　说完，肖漾转身往会场里面走，寻找技术一组的位子。 　　孟悦幸灾乐祸笑笑，小声道：“等着吧，一群不长眼睛的蠢货，今天就让你们看看，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旁边女生跟着她往里走，留下一句：“假的成不了真的，劝你好自为之，别再作妖，死绿茶。” 　　“哎你们怎么说话呢？有本事别走……”曾雨芳还想追上去，被吕悠悠拉住。 　　“算了，别跟她们一般见识。”吕悠悠压抑着怒火，暂时不想把事情闹大，影响后面的计划。 　　“悠悠，你脾气也太好了吧，她们那么骂你，你还能忍。” 　　“今天是公司十周年庆，我不想给顾总添麻烦。” 　　“能遇到你这么懂事的女生，简直是老板的福气，他竟然还不珍惜你，我真为你不值。” 　　“没关系的，我们先去找位子吧。” 　　…… 　　等吕悠悠她们说完话进去，肖漾他们早就找到自己位子坐下。 　　顾澈和其他公司领导的位置在最前排中间，紧接其后是技术部一组、二组、三组；再往后是销售部、公关部、宣传部、人事部、后勤部等等。 　　距离开始入场已经过去十几分钟，大部分位子都坐满人，大家吃着桌上的零食水果，小声聊着天。 　　前方大屏幕上，正播放着Phantom这十年的精彩历程集锦视频，以及过往优秀产品和荣誉奖章的照片。 　　肖漾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跟许沐伯说上几句话，张睿就过来请他换位子，坐到顾澈旁边去。 　　“奇怪，我又不是公司领导，叫我过来干什么。”他嘀嘀咕咕，拉开椅子坐下。 　　跟顾澈同桌的几乎全是公司各部门经理，个个自带领导气息，桌上安静无比，跟其他桌轻松氛围完全不一样。肖漾很不自在，连手机都不敢看。 　　“给你。”顾澈在桌下递给他一个U盘，偏头在他耳边小声说话，“电梯监控。” 　　肖漾伸手接过，立刻猜到里面是什么，眼睛一亮，“干得漂亮。” 　　他把U盘收进口袋里，扭头去找投屏的设备，掩着嘴问：“投影的电脑在哪儿？” 　　顾澈不语，朝右前方挑了挑下巴。 　　肖漾看到之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在座的都是人精，看肖漾跟老板相处亲密，手上还戴着跟老板一样的戒指，立刻猜到肖漾身份。 　　想到最近那些事情，闹得风风雨雨的，公关部柳部长坐立难安，终于忍不住，张嘴跟肖漾搭话：“没想到肖工竟然是老板的恋人，近来我们部吕悠悠对你多有冒犯，还望你不要生气。” 　　“我早就提点过她，没想到后来竟然发生那种事情，还敢挑拨公关部和技术部的关系，实在是我管教不严……” 　　公司那些流言蜚语老板没有处理，他以为不是什么大事情，结果谁想到吕悠悠好死不死惹到正主头上，万一肖漾生气追究责任，连他这个部长都难辞其咎。 　　柳部长越想越心慌，后悔没有早些找理由把吕悠悠开除，差点被她害死。 　　肖漾摆摆手，笑着安抚他：“柳部长别紧张，这是她个人行为，跟其他人无关。” 　　“肖工真大度。”柳部长松了口气，不再多话。 　　桌上没有其他了解肖漾的人，以至于顾澈听到他夸肖漾大度的时候，竟然没忍住笑意。 　　其余人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一时间都心里发毛。 　　肖漾不满瞥他一眼，顾澈立刻清清嗓子收敛笑意，绷着个脸。 第61章 　　就这么一个小细节, 在座所有人对肖漾的地位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暗地里想着回头一定要提醒下属不要惹肖漾，给自己找不痛快。 　　时间过得很快, 三点半, Phantom十周年庆正式开始。 　　在激情磅礴的音乐声中, 主持人上台致开场白, 然后播放宣传部精心制作的Phantom公司十年间重要时刻视频, 然后请总裁上台讲话。 　　顾澈向来不喜欢说废话，语言简练感谢了所有陪Phantom一路走来的员工，总结了过去的十年，展望未来的下一个十年，随后颁发奖项表扬那些在公司工作五年、十年的老员工, 干脆利落结束这个环节。 　　老板话不多，但那些受到表彰的员工个个都准备了非常正式的获奖感言, 以及自己这五年、十年的工作总结和心得, 一时之间把气氛烘托得颇为感性。 　　Phantom的员工文化和福利制度一向是业内佼佼者, 所以公司员工对Phantom的归属感格外强, 也是真心感谢顾澈这个老板。 　　最后, 他们所有人齐齐朝台下鞠躬, “感谢老板，感谢公司, 希望我们Phantom以后能越来越好, 再创辉煌。” 　　肖漾听得认真, 内心隐隐触动。 　　当初他还没毕业就进了Phantom，虽然没见过其他老板什么样子，但打心底里认为顾澈真的是个非常好的老板。 　　肖漾扭头瞧了瞧顾澈，悄悄从桌下伸手过去, 握住他的指尖。 　　顾澈一直望着台上，面上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但偶尔也会出神，兴许是想到曾经某个时刻，喉结微微滚动。感觉到温暖，他张开手指，跟肖漾十指紧扣握在一起。 　　颁奖环节之后，各部门经理述职，员工抽奖，一番流程走下来，天色已近黄昏。 　　正式环节结束，终于进入餐会时间，服务员开始收拾桌子，端上餐点。 　　至此，周年庆算是顺利结束。媒体记者纷纷退场，所有人开始用餐。 　　大家坐了一下午，都有些疲累，渐渐有人站起来四处走动，活动身体。一时之间，厅内热闹起来。 　　肖漾瞥了眼大屏幕，站起身，“我去个洗手间。” 　　路过许沐伯身后，他悄悄拍他一下，“跟我来。” 　　几秒钟后，许沐伯也起身前往洗手间。 　　肖漾靠在洗手池边，看到他来，左右瞧瞧，确定没有其他人在，从口袋里拿出那个U盘递给他，然后用手机打字。 　　【一会儿我上台的时候，你就去电脑那边，收到我眼神，你就播放这个U盘里的视频。】 　　肖漾把手机递给许沐伯看，许沐伯迅速扫过，举手比了个OK的手势，双方安静分开。 　　他们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其他人知道肖漾的计划。 　　安排妥当之后，肖漾洗了个手，重新回到桌边，开始用餐。 　　他原本想着，先填饱肚子，再去收拾吕悠悠，结果对方反倒先找上门来。 　　开始吃饭不过十来分钟，吕悠悠带着曾雨芳一起过来，还用托盘端来三个酒杯。 　　她从托盘里拿起两杯酒，站在顾澈和肖漾后面，一杯递给顾澈，一杯递给肖漾，“前几天有些误会，给顾总和肖工添麻烦了，我特地过来给二位赔罪。” 　　听见声音，肖漾缓缓放下筷子，但并没回头接她那杯酒。 　　顾澈也没有动作，仍旧继续吃饭。 　　桌上其余人全都抬头看过来，柳部长看到吕悠悠手指上那枚戒指，惊得瞪大双眼。 　　她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公然显摆到老板和肖漾面前来。 　　柳部长疯狂给吕悠悠使眼色，对方却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急得他抓耳挠腮。 　　没得到想要的反应，吕悠悠小嘴一瘪，表情变得十分委屈，声音也柔柔弱弱，“肖工这个面子都不给吗？我是真心实意来跟你道歉的。” 　　“真心实意？”肖漾站起身，回头望着她，“行啊，你把这两杯酒喝了，我就相信你是真心实意。” 　　刚刚在门口还趾高气昂的，现在居然低声下气来道歉，她敢说她真心实意？狗都不信。 　　吕悠悠低头看看手里那两杯酒，讪讪一笑，“肖工，这两杯是特地给你和顾总准备的，怎么能我一个人喝呢。” 　　她一开始的确是想在酒里下药，给顾澈下不可言说的药，给肖漾下泻药，但这种伎俩轻易就会被拆穿，所以酒里面她什么都没放。 　　肖漾挑挑眉，“你不敢喝？别是酒里下了药吧。” 　　吕悠悠惊慌抬头，两滴眼泪“唰”地流下来，“肖工怎么会这么想，我是来跟你道歉的，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呢？” 　　“看来你不想接受我的道歉，都怪我……”说着，她缓缓低下头，眼泪一滴接一滴落在礼服上，洇出一小团一小团痕迹。 　　曾雨芳实在是看不下去，顾不得在场诸多领导，大声质问：“肖漾，别给脸不要脸，明明是你调戏悠悠在先，她不跟你计较，来跟你道歉，你居然还好意思为难她？” 　　“你连老板的女人都敢非礼，还当着老板的面公然污蔑她，就没见过你这么卑鄙无耻的人？” 　　“刚刚在门口你还说会跟她道歉，你倒是跟她道歉呀？正好现在全公司的人都在，请你立刻、马上，公开向悠悠道歉。” 　　她居然敢骂肖漾，还要求肖漾跟吕悠悠道歉，附近所有人大气不敢出，悄悄去看老板脸色。 　　这边动静不小，宴会厅内其他人也渐渐被这边的声音吸引，纷纷朝他们望过来。 　　顾澈夹菜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下，放下筷子，抬眼看着柳部长。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仿佛充满很多意思，诸如：看看你的好部下、这就是你公关部的人？你带的都是些什么蠢货？ 　　柳部长紧张得满头大汗，急忙出声呵斥：“曾雨芳，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没疯！”曾雨芳“啪”地一下把盘子放在他们桌上，拉过吕悠悠，“今天无论是部长，还是老板，我都不怕，我一定要为悠悠讨一个公道。” 　　肖漾勾起嘴角，睨着哭哭啼啼的吕悠悠，“行啊，你把你手上这两杯酒喝了，我立刻上台跟你公开道歉。” 　　“不喝！凭什么要你喝。”曾雨芳伸手想去夺吕悠悠手上的酒杯，她却转身避开。 　　吕悠悠往旁边挪开半步，泪眼婆娑看了肖漾一眼，“对不起肖工，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但我真的没有在酒里下药，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说完，吕悠悠端起酒杯，仰头一口接一口，把两杯酒都喝了个一干二净，证明她确实没有在酒里下药。 　　肖漾倒是没想到，她当真敢喝，看来还真是错怪她了。 　　他也不推诿，直接离开位置，找人拿了话筒，往台上走。 　　见状，许沐伯悄悄从后面绕过去，到电脑面前待命。 　　曾雨芳又心疼，又生气，“悠悠！你为什么要这样！” 　　“原本就是我的错……”吕悠悠抬手捂着脑袋，像是醉了，晃晃悠悠往顾澈身上倒下去。 　　顾澈一直用余光盯着她，看她往自己这边倒，立刻站起身来。 　　吕悠悠晃了一下，手腕上的手链撞在顾澈手背上，又摇摇头，勉强站直身体，“抱歉顾总，我不胜酒力，有点晕。” 　　“你快坐下吧。”曾雨芳拉开肖漾的椅子，扶她坐下休息。 　　顾澈铁青着脸，旁边人立刻有眼力见的站起来，“老板坐这儿吧。” 　　他主动跟顾澈换位子，帮忙隔开吕悠悠。 　　吕悠悠坐在肖漾的位子上，低着头擦眼泪，暗中瞥了眼手链和顾澈的手，心下暗喜。 　　第一步顺利实施，接下来只需要找机会跟顾澈独处就行…… 　　与此同时，肖漾拿着话筒站到台上，视线扫过台下众人，清清嗓子开口：“抱歉，耽误大家几分钟时间。” 　　他原本打算利用戒指来引出吕悠悠，但眼下有了电梯监控视频，明显比戒指更好使。 　　“刚刚吕悠悠小姐过来跟我道歉，我误会她在酒里下药，着实是错怪她了，我跟她道歉。” 　　话音刚落，宴会厅内响起嗡嗡嗡的议论声，仿佛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一时之间不少人对肖漾指指点点。 　　“但是，我并不打算接受她的道歉。” 　　肖漾话音一转，“最近公司发生的事情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吕悠悠小姐，声称我在电梯非礼她，并且似是而非引导他人，扭曲事实，公然在公司大群要求我跟她公开道歉。” 　　“这件事严重影响到我的名誉，有必要跟大家解释清楚。” 　　他转头看了眼许沐伯，许沐伯立刻操作电脑，把U盘里的视频打开，投放到大屏幕上。 　　画面从肖漾和吕悠悠进入电梯开始，两种不同的声音从音响传出来，全场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肖工好啊，咖啡可以分我一杯？正好我也很困。” 　　“不可以。” 　　…… 　　听到自己的声音，吕悠悠震惊抬头望向大屏幕，眸中透着几分惊恐。 　　她无比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以及视频后面是什么内容，甚至能猜到这个视频被其余人看见会是什么反应…… 　　吕悠悠心慌意乱，瞪着肖漾，高声制止他：“肖漾，住手，你真的要这么对我吗？” 　　肖漾冷哼一声，往旁边让开几步，好让下面的人更能看清楚大屏幕上的画面。 　　监控里，肖漾往旁边避开一大步，离得远远的。电梯到达十楼，吕悠悠突然开始扯自己的衣服，然后拉着肖漾摔到地上。 第62章 　　“叮”, 电梯门打开，吕悠悠直接就开始嘤嘤哭泣，跟顾澈告状, 说肖漾非礼她。 　　台下的议论声比刚才听到肖漾给吕悠悠道歉更为激烈, 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没想到闹得轰轰烈烈的非礼事件真相居然是这样。 　　“天呐, 没想到她这么坏, 这要是没监控，肖漾岂不是平白被她陷害了。” 　　“贼喊抓贼，太可恶了。” 　　“竟然还敢闹到公司大群去，叫嚣着让别人给她道歉？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为了勾搭老板，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 　　…… 　　曾雨芳呆呆看着大屏幕，很久很久才反应过来, 声音像是自言自语, 又像是问吕悠悠：“你不是说, 是他非礼你吗？为什么要骗我们？” 　　吕悠悠无辜眨眼, “你听错了吧, 我没有说他非礼我呀, 是你们自己误会了，还去公司大群里闹。” 　　“我们误会了？”曾雨芳低下头, 看着她那副天真无辜的样子, 像是从来没认识过她一样, 陌生无比。 　　视频播放完，肖漾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举起自己的左手，戒指在灯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这枚戒指大家眼熟吗，是我跟顾澈的情侣对戒，但是我刚戴上第一周，就在电梯门口碰到吕悠悠。” 　　“她戴着跟我们一模一样的戒指，故意在女同事们面前显摆。” 　　“我有些好奇，问了一句，她说是她男朋友买的。她旁边的女同事解释，说她男朋友就是老板，吕悠悠并没反驳。” 　　“现在当着老板的面，请吕悠悠小姐解释一下，为什么当时不说清楚，故意让人误会你跟老板的关系？” 　　“吕悠悠小姐，请问你在想什么，为什么明知道老板已经有对象了还要想方设法勾引他？你连基本的道德感都没有吗？”肖漾居高临下，好整以暇俯视着她，倒要看看她能怎么解释。 　　从他开口说话，其余人就渐渐安静下来，现在更是竖着耳朵，想听吕悠悠怎么狡辩。 　　其实就算她不说，大家心里也都明白，无非是她想搭上老板这个高富帅，飞上枝头当凤凰罢了。她也不想想，为什么Phantom其他人都不敢去勾引老板，难道以前就没人起过这个心思吗。 　　“我为什么要说清楚，”吕悠悠仍旧是那副无辜嘴脸，甚至有几分理直气壮，“难道你们戴了这款戒指，别人就不能戴了吗？她们自己误会，到处传播流言蜚语，关我什么事？” 　　轻轻松松几句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仿佛从头到尾，她一点过错都没有。 　　曾雨芳脑子嗡嗡作响，整个人钉在原地。 　　看不惯吕悠悠那厚脸皮的样子，孟悦阴阳怪气感叹：“看到没有，什么叫做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其余人深以为然，七嘴八舌大声议论。 　　“所以说人啊，还是得擦亮眼睛，不然什么时候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整天像蚂蚱一样跳来跳去，还口口声声为别人讨回公道呢，连公道在哪里都不知道，还讨回公道。” 　　“被人耍的滋味儿不好受吧？怎么不说话了？” 　　“死绿茶，明知道老板有对象，还故意搞这些手段，忍她很久了，今天终于拆穿她的真面目了。” 　　“这种人品行不端，早就该把她开除。” 　　“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能勾引到老板呢，一天天的卖弄风骚。” 　　…… 　　顾澈原本正听肖漾说话，渐渐感觉身体有些异常，浑身上下燥热无比，仿佛有一团火在血液里燃烧。他抬手扒拉着领口，耳根隐隐发红。 　　发现异样，肖漾眼皮一跳，丢下话筒，快速走回他身边，“你怎么了？” 　　“没事。”顾澈摇摇头，直觉口干舌燥，端起水杯猛灌一大口水。 　　眼看药效起作用了，吕悠悠顾不得其他，从椅子上起身，满脸担忧走到顾澈身边，伸手去扶他，“顾总不舒服吗？我扶你去休息吧。” 　　“滚开。”肖漾一把将她推开，把顾澈挡在后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敢当着我的面玩儿下药这一套，最好别被我抓到什么证据，否则等着进局子吧你。” 　　吕悠悠狼狈摔在地上，被礼服绊住，一时无法动弹。 　　察觉某个位置快产生反应，顾澈黑着脸起身，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吩咐道：“处理一下。” 　　说完，他抓住肖漾的手，快步离开宴会厅。 　　“顾总……” 　　吕悠悠好不容易爬起来，还想跟上去，被人一把抓住手腕儿拽回去。 　　“贱人。” 　　“啪”、“啪”两个清脆的耳光落在脸上，吕悠悠双颊顿时高高肿起。 　　一而再被吕悠悠戏耍利用，曾雨芳怒不可遏，打了她两个耳光之后，又拿起桌上的酒杯泼在她脸上，“当我们是傻子是吗？看我们为你强出头你是不是很高兴？” 　　“你疯了吗！” 　　吕悠悠反应过来，抬手想打回去，被曾雨芳又一巴掌扇倒在地。 　　两人厮打在一起，很快就变得狼狈不已，旁边的人连忙劝架，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最后，还是张睿叫酒店安保把她们两个分开，请出酒店，才终于结束这场闹剧。 　　幸亏媒体和记者早就离开，没有拍到这画面，保住了Phantom的形象。 　　看到在场不少人举着手机录像，柳部长拿起话筒，严厉警告：“刚才的视频任何人不许发到网上，也禁止传播，否则一律按公司规定处置。” 　　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发布到网上定然会对公司造成负面影响，必须把这种可能性扼杀。 　　不能发到网上，但没说不能发给别人，孟悦转手就发给肖漾。 　　后面大快人心的场面肖漾没有看到，也没时间看手机，他只感觉顾澈的手心很烫，烫得不太正常。 　　顾澈脚步略微有些快，仿佛急着离开。 　　电光火石之间，肖漾想到一个可能，“你怎么这么烫，难道她趁我们不注意，给你下药了？” 　　他偏过头，朝某个部位看过去，立刻被顾澈挡住眼睛，“不许看。” 　　顾澈带着肖漾以最快速度赶回家，然后把自己锁进浴室里，打开冷水。 　　听见里面哗啦啦的水声，肖漾在心里把吕悠悠骂了千万遍。 　　“顾澈，开门。” 　　他拍打着玻璃门，却没听到顾澈的声音，“顾澈？你怎么样？” 　　顾澈没有回应，只一味用冷水冲刷身体，尽管于事无补，仍旧努力压抑着体内那股燥热。 　　时间越长，肖漾越着急，更加急促拍着门，“顾澈，开门。” 　　几秒钟后，水声停下，一道影子出现在门背后，声音暗哑，“现在开门，我不保证我能控制住自己。” 　　肖漾紧张咽了下口水，把手掌贴在门上，“你又不是没对象，自己冲什么水，开门。” 　　“咔嚓”一声，门缓缓打开，顾澈浑身不着一缕。水珠顺着他脸颊一路往下，滑到下巴，滴落在胸肌上，继续往下。 　　画面太具冲击性，肖漾低低“艹”了一声，往前贴上顾澈的唇。 　　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顾澈再清楚不过，他不再压抑自己，一把将肖漾抱进浴室。 　　…… 　　不知道吕悠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又给顾澈下的什么药，从浴室到卧室、从卧室又到浴室，整整三次药效都没完全散去，折腾得肖漾浑身酸软。 　　半夜两点，肖漾刚沉沉睡去，迷迷糊糊感觉有具身体贴过来，烦得一脚踹过去。动作间拉扯到后腰，痛得紧紧皱起眉头，人都清醒不少。 　　顾澈眼疾手快抓住他那只脚，小心翼翼放回去，“乖，擦点药。” 　　他把药膏挤在指尖，认真仔细涂在有些红肿的地方。 　　微凉刺痛的感觉传来，肖漾很不舒服，翻身避开，嘟嘟囔囔，“擦什么擦，困死了。” 　　顾澈不敢再动作，拉过被子给肖漾盖上，时时刻刻关注着他体温变化，确定没有发烧迹象才合上眼。 　　短暂睡了几个小时，起床的闹铃响起。 　　肖漾仍旧睡得很沉，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顾澈关掉闹钟，轻手轻脚把他的脑袋放到枕头上，独自起床洗漱。 　　等他穿好衣服，准备出门时，刚走到卧室门口，又调转脚步回到床边，在肖漾额头上亲了一下。 　　温度不太正常，顾澈抬手一摸，这才发现肖漾身上烫得吓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发起烧来。 　　“肖漾，肖漾？”他轻拍着肖漾的脸，担心他烧晕过去，“醒醒……” 　　足足好几十秒，肖漾才艰难睁开眼睛，迷迷糊糊望着他，“怎么了？” 　　他开口说话才发现，喉咙像是卡着刀片，又干又痛，声音哑得不像话。艰难咽了下口水，更是痛得紧紧皱起脸。 　　顾澈立刻出去接了杯温水，扶他起来，小心喂到唇边。 　　喝完大半杯，肖漾终于感觉好上些，但是浑身没劲。他举起小拳头，有气无力捶在顾澈身上，埋怨道：“都怪你。” 　　“不对，都怪吕悠悠，这个杀千刀的，害死我了，让人事部马上把她开除。” 　　“好，你别说话了。”顾澈在他后面放两个枕头，让他靠得舒服点儿，又拿出手机打电话，一边往客厅走。 　　“张睿，通知一下，我和肖漾休两天假，有事电话联系。” 　　“还有，确认一下人事部有没有把吕悠悠开除。” 　　他找到药箱，拿出体温计、退烧药和退热贴，重新走回卧室，划动手机又拨出去一个电话。 　　“郑姨，肖漾发烧了，给他熬点粥。” 　　肖漾呆呆靠在床头，看着他迅速安排好一切事宜，然后给自己量体温、贴退热贴、喂退烧药。 第63章 　　客厅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 郑姨刚给他们做完早饭，准备出门买菜，接到电话又急忙赶回来给肖漾熬粥。 　　肖漾脑袋昏昏沉沉, 耷拉着眼皮, “我就发个烧而已, 你不用专门在家照顾我, 吃过药休息一下就好了。” 　　顾澈恍若未闻, 仔细查看着水银温度计上面的刻度，紧紧拧着眉，“三十八度一，还是去趟医院。” 　　“不去。”肖漾抗拒摇头，这种事情他可不想被别人知道。而且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 完全不想动弹。 　　顾澈沉默看着他，放下温度计, 去衣帽间拿了套家居服过来, 小心翼翼给他穿上。 　　“好, 不去就不去。”顾澈无条件顺从, 扶着人躺回床上, “再睡会儿, 我去看看粥熬好没。” 　　肖漾闭上眼睛，听着他脚步声远去, 转向厨房方向, 隐隐约约传来他们小声说话的声音。 　　“怎么样？烧得严重吗？” 　　“有一点, 三十八度。” 　　“那怎么不去医院？” 　　“他不想去。” 　　郑姨停顿片刻，劝他：“你先去吃早饭吧，粥还得熬一会儿，一会儿熬好了我给凉上。” 　　后面他们再说什么肖漾没听见, 迷迷糊糊睡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到了周一例行组会时间，Phantom19楼却迟迟不见顾澈的身影，连肖漾也没来上班。 　　很快，张睿传达老板命令，并且取消会议，直接把一组所有人惊得不轻，七嘴八舌议论开。 　　“头一次见老板在工作时间休假，简直是稀罕事。” 　　“嗨，有什么奇怪的，肯定是昨晚大战三百回合，今天起不来呗。” 　　“看来吕悠悠果然对老板下药了，怕是把漾仔折腾得不轻。” 　　“吕悠悠呢？” 　　“肯定被开除了呗，那种人谁敢留她。” 　　“就是辛苦漾仔喽，老板一看就很猛……” 　　…… 　　聊着聊着，办公间响起此起彼伏略显猥琐的笑声。 　　眼看老板不在，他们颇有些放肆，钟骏故意清清嗓子，假意凶上两句，“聊什么闲天，还不赶紧干活儿。要是老板回来进度没跟上，骂不死你们。” 　　大家识相闭上嘴，迅速回工位干活儿。 　　谈越几人对视一眼，同时低头敲手机。 　　【谈越：怪不得我们三个全都进来了，合着老X跟老板是一对儿，招谁进来那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姜麒：还说请他吃饭呢，现在怎么搞？】 　　【袁曦媛：保持点距离吧，少去人家面前晃，尤其你这个嘴老记不住，回头给人家捅破了。】 　　【姜麒：我不理解，他为什么不想被人知道他的身份？老X干的不是好事吗？】 　　【谈越：当时他不是得罪不少人嘛，听说还被人找到家里去了，可能不想再发生这种事吧。】 　　【袁曦媛：多亏shadow把那几个混蛋抓了，意外帮了老X一把。】 　　他们意见达成一致，一定帮肖漾守住这个秘密。 　　彼时，公司发生的种种肖漾全然不知，还在床上睡得深沉。 　　顾澈吃完早饭，进书房忙了会儿工作，郑姨总算把粥熬好，并且凉到合适的温度。 　　她把粥端到餐桌上，敲敲书房的门，“小顾，粥好了，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清淡些吧，炖个排骨汤。”顾澈合上笔记本电脑盖子，出来端上餐桌那碗粥，轻轻进了卧室。 　　小米粥温度正好，但肖漾还睡着，他既怕他饿着肚子，又担心他还没睡够。 　　犹豫几秒，顾澈先把粥放在床头柜上，伸出手探了探肖漾额头上的退热贴。 　　退热贴吸收了肖漾身体的热量，已经变得温热，不再发挥作用，顾澈轻轻把它揭下来。 　　额头突然一凉，肖漾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眼。 　　顾澈刚准备重新拿一片新的退热贴，发现他醒了，轻声问：“饿吗？起来喝点粥？” 　　肖漾缓上几秒，慢慢撑着床坐起身来，一勺小米粥立刻就喂到嘴边。 　　就着顾澈的手吃了几口，他眨眨眼，带着几分笑意，“我是发烧，又不是骨折，用得着你亲自喂吗？” 　　而且顾澈那认真的表情，像在做什么非常重要的工作一样。 　　“这是照顾病人的基本要求。”顾澈又舀起一勺粥，喂到他嘴边，“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儿痛吗？” 　　说到痛，肖漾微微红了脸，认真感受一番，小声道：“屁股痛。” 　　顾澈点点头，手上动作不停，“一会儿再擦点药。” 　　一小碗粥，肖漾很快吃完，缩回被子里，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等顾澈放下碗，拿着药膏回来，只看到床上有个拱起的被子。知道他不好意思，体贴问着：“你自己擦，还是我帮你擦。” 　　肖漾纠结好一会儿，终究把被子打开一个缝隙，“你擦吧，我又看不见。”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昨晚能看的不能看的全都看过了，该做的也彻彻底底做够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然而等顾澈掀开被子，扒开裤头，肖漾还是悄悄红了脸颊。 　　药膏效果很好，昨晚擦过一次之后红肿已经好上大半。看着肌肤上那些难以忽视的痕迹，顾澈暗自吸了口气，“对不起，是我没掌握好分寸。” 　　人生初次体验到身体纠缠的美妙，加上药效猛烈，一时没有节制，又淋了水，才导致肖漾生病。 　　感觉自己被扒开，肖漾浑身一僵，双手紧紧抓着床单。那冰冰凉凉的药膏涂进深处，他全身上下都在用力。 　　手指被肌肉紧紧咬住，昨晚那些纠缠在一起的画面突然在脑海闪现，顾澈神色微变，有些无奈，“你放松点，这样我不好涂。” 　　他一说，肖漾脸更是红了个透，连脖子都开始变红，始终无法放松自己。 　　顾澈转动手指，勉强把药涂完，轻轻抽出来，帮他把裤子拉上去，两个人同时悄悄松了口气。 　　“先趴一会儿，不然药膏流出来就白擦了。”他往肖漾身下塞了个枕头，帮他把手机拿过来，转身出了卧室，“我在书房，有事叫我。” 　　“嗯。”肖漾声音闷闷的，把脸埋在枕头里。 　　想着想着，他一拳捶在床上，小声骂自己：“做都做了，还害羞个屁呀。” 　　肖漾猛然撑起身子，后腰刺痛，“嘶”的一声趴回床上，“算了，玩会儿手机吧。” 　　一打开微信，铺天盖地的消息涌进来，红点一个接一个，他挨个儿查看。 　　点开孟悦发过来的视频，肖漾看着看着，微微瞪大双眼。 　　没想到昨晚他和顾澈走了之后，吕悠悠竟然还想跟上来，结果被曾雨芳拽回去，打了重重一耳光。曾雨芳力气大，吕悠悠几乎是单方面被殴打，鼻血都被打出来了，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肖漾微微撑起手肘，打字回复消息。 　　【XYZ：下手真狠呐，不过她帮忙干了我不方便干的事情，竟然还有点感谢她了。】 　　【XYZ：人事部开除吕悠悠了吗？】 　　对面立刻回复过来。 　　【孟悦：今天一大早人事部就下发通知，正式开除吕悠悠，让她交接好工作，结果她好像根本没来。】 　　【孟悦：肯定是被拆穿了没脸再来公司吧。】 　　【孟悦：你怎么样？】 　　【孟悦：昨天吕悠悠是不是给老板下药了，你屁股还好吗？坏笑.jpg】 　　【XYZ：劝你善良，拳头.jpg】 　　【孟悦：对了，昨晚曾雨芳她们几个在大群里跟你道歉呢，估计是怕被开除吧，你打算怎么办？】 　　【XYZ：能怎么办，总不能把她们全开了吧，那公关部还怎么转。】 　　【XYZ：世上总有些正义的傻子看不穿别人的真面目，被人欺骗利用，算了吧。】 　　【XYZ：看在她打了吕悠悠一顿的份儿上，放她们一马。】 　　趴的时间够长，肖漾掀开被子，上了趟洗手间，然后悄悄走到书房，探头望进去。 　　几乎立刻，顾澈发现门口那毛茸茸的脑袋，起身走出来，伸手摸向肖漾额头，“感觉怎么样？” 　　“还行，就是人有点轻飘飘的。”肖漾靠着门框不动，看着他探完温度收回手，“那个，公关部被吕悠悠利用那几个女生，会被开除吗？” 　　顾澈摇摇头，刚准备去拿体温计，手机铃声响起，直接按了免提。 　　电话接通，张睿有些焦急的声音传出来，“老板，大事不好，你跟肖漾的事情不知怎么闹到网上去了，有人买了水军疯狂抹黑你们，甚至跟公司扯在一起，闹得沸沸扬扬。” 　　顾澈牵着肖漾往卧室走，“查到是谁干的吗？” 　　“目前还没有。”张睿人就在公关部，柳部长在他旁边，等着老板指示。 　　顾澈把肖漾按在床边，拿出温度计递给他，“那就继续查，把网上热度压下来，一个小时内没找到的话，直接报警。” 　　肖漾接过温度计，从衣摆伸进去，夹在腋下，“这个节骨眼儿上，总感觉除了吕悠悠，没人会干这种事情。” 　　他害她丢了脸，对方想方设法报复，无论怎么想都非常合理。 　　听见肖漾的声音有些哑，张睿和柳部长对视一眼，明白了什么。 　　电话挂断，顾澈沉着脸，隐隐有些后悔刚才不该开免提。 　　肖漾一只手臂夹着温度计，一只手划动手机屏幕，刚准备看看网上说些什么，被顾澈抢走手机，“别看，影响心情。” 　　“不至于，不就被骂两句吗……”肖漾抬起头，看他绷着个脸，立刻话音一转，“好好好，我不看，你先把手机还我。” 　　他倒要查查，是谁撑着没事干，给人找不痛快。 第64章 　　“先量体温。”顾澈并没把手机给他, 就算他不上网，也会从其他途径听到风声。 　　肖漾安安静静坐了两分钟，把温度计拿出来, 举在眼前辨认, “三十七度八。” 　　话音刚落, 又有人打进来电话, 这次是肖漾的。顾澈拿起来看下, 是沈韫的电话，不得不把手机递给他。 　　肖漾瞥上一眼，清了清嗓子才敢接通，“妈。” 　　“儿啊，本来上班时间不该打扰你, 但我这眼皮今天一直跳，心里不踏实, 所以打电话问问。”沈韫抬手摁着右边眼皮, 仍旧压制不住那股跳动, “你这两天还好吗？小顾呢？” 　　肖漾心里一紧, 抬头望着顾澈, “好着呢, 他也挺好的。” 　　“眼皮跳而已，多正常的事情, 别胡思乱想, 按摩一下, 用热毛巾敷一下，肯定很快就好了。” 　　沈韫默然片刻，有些狐疑，“你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哑, 生病了？” 　　拿温度计的手一僵，肖漾心虚笑笑，随口扯了个理由，“没有，就是刚刚被辣椒辣着嗓子了，还没缓过来。” 　　“好了妈，不跟你说了啊，我忙着呢，放假再回来看你们，拜拜。” 　　他慌慌张张挂断电话，心绪不宁，“她不会是看到网上的消息了吧……” 　　沈韫和肖正博并不热衷于上网，但保不齐会有其他人在网上看到，然后传到他们耳朵里。 　　对比起来，无论是让双方家人担心，还是影响到Phantom公司，所有坏结果里，对顾澈和肖漾本人的伤害竟然是最小的。 　　他们可以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但家里的父母长辈不一定有他们这么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肖漾严肃起来，拉上顾澈走回书房，“有多的电脑吗？” 　　其实凭Phantom的能力，查出幕后之人只是时间问题，但现在的问题是，他赶时间。 　　“你先用。”顾澈大概猜到他要做什么，也没阻止，把自己的电脑让给他，还帮他找来个柔软的垫子，放在椅子上。 　　情急之下，肖漾顾不得避开顾澈，直接动手快速敲击键盘。与此同时，他还给谈越他们发消息，让他们帮忙查查。 　　人多力量大，不过短短十分钟，几人就查出结果，在群里分析。 　　【谈越：吕悠悠应该是第一个买水军在网上黑你们的，然后另外两个人浑水摸鱼，添了把火。】 　　【姜麒：我稍微查了一下，彭晖是跟你有过节，那这个章恒又是谁？】 　　【姜麒：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仇家还是这么多？】 　　【袁曦媛：你会不会说话，又不是人家愿意的。】 　　肖漾撑着额头叹了口气，无奈又无语，“怎么什么人都凑上来了，好像我人缘儿很差一样。” 　　他动动手指，回复群里消息。 　　【XYZ：说来话长，章恒是我发小，最近因为一些事情翻脸了。】 　　【XYZ：谢了，回头请你们吃饭。】 　　顾澈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熟练穿梭于网络世界，仿若入无人之境，有意无意赞扬道：“没想到你还会黑客技术，看起来挺厉害。” 　　肖漾心里一咯噔，紧张咽了下口水，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我小时候接触电脑比较早，对这个挺感兴趣，就自、自学了一下。” 　　“是吗？你那么小就能学会这些，脑子真聪明。”顾澈伸手抚上他后脑勺，动作很轻，却吓得肖漾一激灵。 　　肖漾把他的手抓下来，悄悄转移话题，“查出来了，吕悠悠是第一个买水军的，然后彭晖和章恒也凑热闹跟着掺合了一把。章恒交给我处理，彭晖和吕悠悠交给你处理。” 　　他拿起手机，刚准备给章恒打电话，又收到一条新的消息，一时停下动作，“蔡北瑶？” 　　停顿的这几秒，肖漾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她浑身缠着绷带躺在加护病房的样子，一时有些恍惚。 　　顾澈靠过来，伸手点开消息。 　　【蔡北瑶：你们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这问题问得奇怪，肖漾很快回过神来。 　　【XYZ：怎么这么问？】 　　【蔡北瑶：庭西前几天刚传你俩的流言蜚语，回头网上又闹得沸沸扬扬的，不是有人故意整你们吗？】 　　【XYZ：老家为什么会有人传我们的流言？什么意思，你是怎么知道的？】 　　【蔡北瑶：看见同学群里在议论，他们好像也是从家里长辈那儿知道的。】 　　肖漾认真分析着这几条消息，猛地回想起刚才沈韫打过来的电话，原来早在今天之前，就有闲言碎语传到他们耳朵里去了。 　　前几天刚在街上碰到章恒，回头庭西就开始传流言蜚语，几乎不用脑子思考，肖漾都能知道背后是谁在捣鬼。 　　怒气持续上涨，他匆匆跟蔡北瑶道谢，顺便关心了一下对方的身体，然后马不停蹄给章恒打电话。 　　电话接通之前，肖漾拍拍顾澈，“录音。” 　　顾澈了然，迅速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放在他面前。 　　肖漾用了号码伪装功能，电话接通之前，章恒根本不知道是他。 　　“喂，哪位？” 　　“章恒，我们好歹从小一起长大，就算现在闹掰了，难道非要拼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吗？”肖漾压抑着怒气，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稳些，“如果我爸妈被气出什么好歹，你觉得你负得了这个责？” 　　对面沉默许久，突然冷笑一声，“怎么，你还知道担心你爸妈啊，你跟顾澈搞在一起之前，就没想过你爸妈？” 　　“我帮你通知他们一声，有什么不对的？” 　　肖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神经病吧，我们上次放假就回家见过家长了，需要你来通知？你算个什么东西？难道你在背后嚼舌根的时候，你妈就没告诉你这事吗？” 　　这事章恒他妈还真没告诉他，连她自己都是打电话问过沈韫之后才知道，之后尽顾着到处跟别人摆谈去了。 　　章恒又被他噎了一下，气得说不出话。 　　肖漾指尖在桌面上“笃笃”敲着，一个想法完美成型，“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和你妈亲自跟我爸妈道歉，并且保证以后绝不再找我们麻烦，以前种种我可以既往不咎……” 　　他话还没说完，章恒就哧了一声，“道歉？凭什么，不可能。” 　　话已至此，显然没有多说的必要，肖漾直接挂断电话，再次把这个号码拉进黑名单。 　　他把顾澈手机上的录音发到电脑上，用AI工具录入章恒的声音，还抽空拍了他一下，“愣着干嘛，还不去把彭晖和吕悠悠处理掉。” 　　这语气俨然像个发号施令的上级领导，让顾澈微微一愣。不过几秒钟，他乖乖拿起手机，到旁边去打电话。 　　跟章恒那边比起来，彭晖和吕悠悠好处理得多，直接把证据收集起来报警，就可以送他们去局子。 　　不止如此，顾澈还把此次事件性质上升到恶性商战层面，给了际星那边极大的压力。 　　舆论哗然之时，他再把上次肖漾跟彭晖对峙的通话录音发给周淮，前因后果累积之下，周淮只能把彭晖开除。 　　等他处理完回到电脑旁，肖漾已经用章恒的音色制作了一个音频，内容大致是当初他表白时说的那些话。 　　“既然他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肖漾从何得知这个消息，又从何处把消息传回去，利用蔡北瑶这条路子，把当初章恒对他做的事情传回庭西。 　　甚至包括当初章恒假意自残、逼肖漾去见他的记录，一并发给蔡北瑶。对方看完之后，惊诧无比。 　　【蔡北瑶：哇哦，好一个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蔡北瑶：放心，姐一定用最快速度帮你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保证让庭西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都知道。】 　　解决完章恒的事情之后，肖漾冷静下来，几番犹豫，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XYZ：你跟你爸妈……还好吗？】 　　【蔡北瑶：好多了，她见到你谈了个男朋友之后，突然就想开了，她觉得我不结婚总比真的是同性恋好。】 　　【蔡北瑶：抱歉，没有冒犯的意思，但真的还挺感谢你们的。】 　　【XYZ：难怪我妈当时突然要带我们一起去医院，原来是这个打算。】 　　【XYZ：无论如何，也是好事一桩，恭喜。】 　　都有心思谈论别人的八卦，想来蔡北瑶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都还算不错。至于当初为什么想不开，就不必再问。 　　忙忙碌碌一上午，他们甚至没发现郑姨什么时候买菜回来，甚至把午饭都做好了，直到她来书房叫他们洗手吃饭，才发现已经快十二点。 　　肖漾站起身来，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拉扯到痛处，苦着张脸。 　　“都怪你，不知道轻点儿。”他举起拳头，轻轻捶在顾澈胸口，“下次再这样，你……你就自个儿憋着吧。” 　　昨晚战况一次比一次激烈，不只是肖漾的腰酸痛无比，就连四肢也隐隐可见淤青，锁骨周围和后背全是红色吻痕。 　　顾澈张开手臂把人抱住，轻拍后背哄着：“怪我怪我，都是我的错，我跟你赔罪。” 　　他一边哄，一边轻啄肖漾脸颊嘴唇，抱着人往洗手间走。 　　肖漾“啧啧”两声，笑道：“油嘴滑舌，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竟然还有点怀念以前那个动不动黑着脸、高冷禁欲的顾澈了。” 　　“不是你说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现在在家里，家里没有老板，只有老公。”顾澈小心翼翼把他放在盥洗盆旁边，用鼻尖去碰碰肖漾的鼻尖，半诱哄半命令：“叫老公。” 第65章 　　肖漾小脸唰地一下红了, 转过头去洗手，“不要。” 　　他刚刚才习惯叫顾澈的名字没几天，现在又让他叫老公, 真的开不了这个口。 　　顾澈跟着伸出手, 打湿水按上洗手液, “为什么不要？” 　　“咱们才在一起几天呀, 叫不出来。”肖漾用毛巾擦干净手上的水, 往客厅走，“再说了，老公不是结婚了之后才叫的称呼吗？” 　　顾澈手上动作停滞，忽然认真起来，“你想结婚吗？” 　　“啊？”肖漾不明白那么长一句话, 他为什么偏偏提取到这两个关键字，思考两秒之后才回答：“目前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先谈两年再说吧。” 　　未来毕竟无法预料, 再多的爱都抵不过柴米油盐这些琐事的磋磨, 何况每个人性格不同, 他们并不一定能一直像现在这样。顾澈不喜欢听这些, 所以他并没说出来。 　　然而当肖漾走到餐桌旁, 看到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两菜一汤，瞬间就改变想法。顾澈太有钱, 柴米油盐还真磋磨不了他们一点。 　　郑姨把最后一个菜端上桌, 擦擦手准备离开, “你们慢慢吃，吃完碗筷放着就行，一会儿我再上来收拾。” 　　“郑姨不跟我们一起吃吗？”肖漾随便挑了个椅子坐下，热情邀请她：“一起吃呗, 这么多菜，我们两个又吃不完。” 　　“你们自己吃吧，我家老赵还等着我回去跟他一起吃饭呢。”郑姨笑着拒绝，和蔼叮嘱：“吃完休息一会儿，晚上想吃什么给我发消息，郑姨给你们做。” 　　说完话，她身影消失在门口，餐桌上只剩肖漾和顾澈两个人。 　　肖漾扫一眼桌上的菜，想先喝口海带排骨汤，但手边没有空余的碗，看着汤勺发难。 　　顾澈夹了块排骨，看他没有动作，“怎么了？吃不下？” 　　“不是……”肖漾看看汤勺，又看看顾澈，小声问：“我想喝口汤，但又不想舀在饭碗里，也不想去厨房再拿一个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直接用汤勺喝一口吗？” 　　他眨巴眨巴眼睛，带着几分请求，但又立刻补上一句：“如果你介意的话，就算了。” 　　顾澈挑挑下巴，没什么意见，“喝呗，你的什么我没吃过，何况微不足道的口水。” 　　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肖漾又羞又恼，“顾澈！你再耍流氓今晚就别上床了！” 　　他炸毛的样子实在可爱，顾澈笑出声来，肩膀微微抖动。 　　肖漾瞪他一眼，拿汤勺慢慢喝了两口汤，才开始吃饭，恍惚想起刚才心里一闪而过的疑问，“郑姨家那个老赵，是赵叔吗？他们居然是两口子？” 　　“嗯，先雇的郑姨，后来赵叔失业，顺便就把赵叔一起雇了。”顾澈慢条斯理啃着排骨，简单讲了一下郑姨和赵叔的来历。 　　丢下骨头那一瞬间，抬眼见肖漾吃饭吃得很香，一丝幸福感油然而生，久违地感受到了家的味道。 　　吃饱喝足，顾澈把碗收进厨房，搂着肖漾回卧室休息。 　　偶然看到手机时间，肖漾才发现，今天是5月19号。 　　“明天是520，要不要出去约会？”肖漾在顾澈怀里转了个方向，“咱们是哪一天在一起的来着？上个月出去团建那一天，我看看……” 　　他刚准备翻日历，顾澈就说出答案，“4月16，明天我要去蔚蓝开会，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我尽量赶回来。” 　　一听他要开会，肖漾摆摆手，歇了心思，“你有工作的话就去忙吧，又不是什么重要节日，过不过都可以。” 　　架不住顾澈坚持，肖漾认真思考一番。 　　情侣约会，无非是看看电影，逛逛街，吃个饭。肖漾不想太耽误顾澈的时间，打开软件，买了两张下午晚些时间的电影票。 　　难得悠闲的日子，天气和温度都正好，肖漾美美睡了个午觉，追追剧，打打游戏，好不惬意。 　　晚上他特地打电话回家，悉心安慰一番家里的父母亲，扬言要去撕烂那些嚼舌根的嘴，以一种略显粗暴的方式抚平了肖正博和沈韫的内心。 　　顾澈在旁边听着，若有所思。 　　吃过退烧药，又擦了药膏，肖漾身体很快恢复正常，除了剩余几分酸痛，已经没有大碍，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肖漾刚睁开眼，顾澈已经洗漱穿戴好要出门了。他习惯性在肖漾额头印上一个吻，“好好休息，等我回来接你。” 　　肖漾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一个人的时间过得格外缓慢，顾澈像是很忙，连个消息都没有。 　　肖漾敲了一天代码，眼看时间逐渐临近电影开场，不可避免有些焦灼起来。 　　只剩半个小时，他点开购票软件，纠结着要不要退票的时候，顾澈终于打电话叫他下楼。 　　肖漾开心飞奔下去，问了好几遍，确认他工作都忙完了，才放下心来。 　　时间紧迫，当他们匆匆忙忙赶到电影院时，电影已经开场，一路小跑着取票进放映厅，刚好赶上。 　　坐到位置上，肖漾平复着呼吸，小声开玩笑：“谈个工作很忙的对象，连看电影都得用跑的。” 　　“抱歉。”顾澈不知从哪变出瓶水，递给他。 　　“我开个玩笑而已，这不是赶上了吗。”肖漾伸手接过，拧开喝了一口，认真看电影。 　　这是一部喜剧爱情影片，周围时不时响起欢笑声。看到特别爆笑的情节，就连肖漾也笑得靠在顾澈身上，直到影片结束都还意犹未尽。 　　“太无厘头了，太搞笑了。”肖漾牵着顾澈走出放映厅，扭头问他：“你觉得怎么样？好不好笑？” 　　顾澈微微摇头，在黑暗的通道里不太明显，实话实说：“我不太能理解这部影片的笑点。” 　　肖漾开心的劲头立马收敛很多，不过很快又开朗起来，“没关系，下次我们去看你想看的。” 　　顾澈订的餐厅离电影院有两条街距离，街上车流拥堵，相比起来，显然步行更快。 　　今天虽然不是什么重大节日，但寓意不错，所以大街上到处都是出来约会的小情侣，空气中弥漫着甜蜜气氛。与此同时，趁机贩卖鲜花的人也不少，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没注意到顾澈和肖漾。 　　“先生，买束花吧。” 　　聪明伶俐的小姑娘拿着一束红玫瑰往肖漾手里塞，眼睛却望着顾澈那边，“先生，买一束吧，只要999哦。” 　　她远远就看见他们两个牵着手，关系不言而喻，身上穿的衣服也不便宜，一看就是有钱人。有钱人都好面子，哪怕是999一束的玫瑰，只要求着他们买，他们一定会买。 　　还没等顾澈发话，肖漾扫了眼那束玫瑰花，并没伸手接，反而笑笑绕开她，“抱歉，不买。” 　　小姑娘有些错愕，连忙又追上来，把花递给顾澈，“先生，买一束吧，今天可是520哦，不给男朋友送花吗？” 　　她接连问了好几句，甚至挡住他们去路，旁边渐渐有人朝这边望过来。 　　顾澈视线刚落到花上，就被肖漾拉着快步走开，“十三支玫瑰要卖我们999，把咱俩当人傻钱多的傻子呢。我拿一千块去花店，不知道能买多少支花了。” 　　被戳穿心思，小姑娘面色尴尬，脚步慢下来，很快被他们甩在后面。 　　随后，肖漾故意黑着个脸，看着像是很烦躁的样子，路上再也没有卖花的人跟他们搭话。 　　终于走到目的地，肖漾松了口气，抬头往上望。 　　眼前圆柱形建筑高耸入云，外墙采用高清玻璃制作，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彩色光芒。从这里往上望，甚至看不到最高处。 　　“这不是那个……又贵又火的那个，号称可以360度俯瞰首都夜景的那个餐厅，叫什么名字来着？”肖漾一时想不起来那个餐厅的名字，扭头去看顾澈。 　　“云顶。”顾澈按亮电梯，拿出手机通知餐厅接待。 　　云顶一共有88层，每层只有一个独立环形包间，供客人360度欣赏首都唯美夜景。楼层越高，价格越贵，他们需要先乘坐普通电梯到10层，再乘坐高速电梯到预订楼层。 　　“88层到了。” 　　电梯提示音响起，“叮”的一声打开门，餐厅负责接待客人的服务员跟他们微笑问好，“欢迎二位先生光临云顶，这边请。” 　　恰好，顾澈的手机响了，他接通电话，“你先进去。” 　　“先生这边请。”服务员领着肖漾往里走。 　　肖漾回头望了顾澈一眼，他抬抬下巴让肖漾先走，显然这个电话一时半刻接不完，肖漾只能跟着服务员先进去。 　　从电梯出来往右，是一个长长的环形走廊，刚走出去几步，顾澈就消失在他们身后。 　　又往前走两步，走廊两侧墙壁突然亮起来，屏幕上放着色彩鲜艳的海报。定睛一看，全是肖漾喜欢的各种动漫角色。 　　看着看着，转头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撞到肖漾脸上。他惊吓回头，发现半空中吊着一个玩偶，仍旧是他喜欢的动漫角色。 　　“这个不是早就绝版了吗？” 　　一瞬间，肖漾明白过来，扭头问服务员：“这些都是顾澈准备的？” 　　“是的先生，顾先生今天一大早就来餐厅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一切都是他亲手布置的。”服务员微微一笑，帮他把玩偶解开，放到他手里，引着他继续往前走。 　　玩偶、手办、盲盒、徽章……走廊里挂的每一个东西，都是肖漾喜欢的人物周边，不但价值不菲，而且很难买到。 　　仔细一看，有好些早就绝版了。 第66章 　　肖漾惊讶又感动, 双手快抱不下的时候，竟然还挂着一个篮子，刚好供他提着装东西。 　　他一边收礼物, 一边问：“他是什么时候订的餐厅, 88层应该不好约吧？” 　　这种非同一般的餐厅, 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订得到。 　　“抱歉, 这个我们也不太清楚。”服务员歉意笑笑, “不过我们餐厅至少都要提前一个月预约，尤其是今天这种特殊日子的话，可能需要的时间更早，一个半月或者两个月甚至更早都有可能。” 　　肖漾点点头，没有再问, 一路跟着她往前走。 　　从走廊出来，沁人心脾的花香味扑面而来, 整个餐厅内入目全是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几乎变成玫瑰的海洋, 肖漾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 　　服务员把人带到, 体贴离开, “先生请先欣赏一下夜景, 晚餐很快就会为二位呈上来。” 　　肖漾踱步到窗边，把刚收到的一篮子礼物放在脚旁, 趴在窗边往外望。 　　不愧是首都地标性建筑, 站在这里, 几乎可以把首都繁华景象尽收眼底，极其震撼。这是肖漾第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俯瞰这个他生活好几年的地方。 　　“咔嚓”一声，快门声在后面响起，肖漾回头望去, “你在拍照吗？” 　　顾澈看眼照片，收起手机，捧着手里的花走过去。 　　“原本计划今天跟你表白……”顾澈低头看着手里那束用百元现金做的鲜花，竟然有几分紧张，“结果谁知道还没等到今天，就得偿所愿了。” 　　肖漾挑挑眉，带着几分质问：“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太好追了？要不然让你从头再追一遍？” 　　“答应过的事情怎么能反悔。”顾澈抬起头来，往前两步，把手里的花送到肖漾面前，“不过我确实差你一个正式的表白。” 　　他深呼吸，缓缓开口：“肖漾，我喜欢你，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心跳砰砰作响，肖漾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几乎没有犹豫，伸手接下那束花，“我愿意。” 　　顾澈费尽心思准备这一切，他实在不忍心说半个拒绝的字眼，哪怕是故意吓唬他。 　　顾澈暗暗松了口气，伸出手指点了点花中间，“看看里面有什么。” 　　“有什么？”肖漾低头去扒拉花朵。 　　不知道这束花用了多少百元大钞，又大又重，一只手竟然有些拿不住。最后还是顾澈帮忙扶着，肖漾才找到里面那个小盒子。 　　他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新的戒指，“戒指？” 　　这对戒指跟他们手上戴的那对不一样，上面各自镶了颗又大又亮的红宝石，还有一圈亮闪闪的钻石和独特花纹，精致又昂贵，不像是能随便买到的款式。 　　肖漾疑惑抬头，“我们不是有对戒了吗，为什么还要买戒指？” 　　“这是我们在一起之前定制的，原本就打算今天表白的时候送给你，”顾澈拿起其中一枚，戴在他手指上，“试试看。” 　　肖漾把花放到旁边，认真端详一番，然后拿起另一枚，套在顾澈手指上，“真漂亮，我宣布，它将成为我的新宠。” 　　送出去的礼物得到认可，顾澈也跟着开心起来。 　　肖漾把之前那对戒指摘下来，认真收在盒子里，然后踮起脚尖在顾澈唇上亲了一下，“太幸福了，好想炫耀一下。” 　　他拿出手机，跟顾澈拍了几张合照，给收到的礼物拍照片，拍首都的美丽夜景，认真记录这一刻的幸福，然后美美欣赏一番，收起手机。 　　顾澈一直在旁边看着，原本以为他拍照片是要发朋友圈，结果并没有，“你不是想炫耀一下，为什么不发朋友圈？” 　　一个微妙的念头闪过脑海，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不想被别人知道他们在谈恋爱。 　　肖漾认真思考一下，摇摇头，“刚刚想发，但现在不想发了。” 　　他往前一步，抱住顾澈的腰，“如果我只是一般般、普普通通的幸福，那就算炫耀一下也没关系；但我现在实在是太太太幸福了，炫耀的话，肯定会招人妒忌，还是低调点儿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能真心祝你幸福呢。 　　“给爸妈打个视频吧。”说着，肖漾拿出手机，很快拨通沈韫的视频电话。 　　沈韫和肖正博刚吃完饭，正准备打开电视，恰好接到视频。 　　“昨晚才打过电话，怎么今天又想起打视频了？”沈韫瞧上一眼，肖漾脸上笑容藏都藏不住，打趣道：“哎哟，发生什么好事儿了，看你脸都要笑烂了。” 　　“顾澈给我表白，你看，他送我好多好多礼物，还有红宝石戒指，还有钱做的花，还有真的玫瑰花……”肖漾调转镜头，把收到的礼物拍给他们看，还有整个餐厅里数不清的玫瑰花，以及窗外迷人的夜景，一一给他们介绍，“怎么样，漂亮吧？” 　　“这么多玫瑰，好浪漫～” 　　“还有用钱做的花？那么大一束，得好几万吧。” 　　“这些小玩意儿比你房间里那些看起来还要好，得花不少钱吧？难怪你脸都要笑烂了，连妈都心动得不得了。”沈韫不满瞥肖正博一眼，稍有些怨怼，“小顾对你真上心，不像你爸，连束花都没送过。” 　　“嘿，瞧你这话说的，你仔细想想，我真的没送过花吗？当初我追你的时候，给你送了多少花？” 　　肖正博平白无故挨骂，瞬间就看肖漾不顺眼，骂道：“臭小子，你跟谁得瑟不好你跑你妈面前得瑟，是不是故意害我，想挑起家庭纷争？” 　　眼看他俩要吵起来，肖漾连忙调转镜头，认错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我的错，沈女士千万别生气。” 　　“好了我们还没吃饭呢，不跟你们聊了，拜拜。” 　　“小顾呢？”沈韫看看镜头里的顾澈，怎么看怎么满意，笑意盈盈的，“小顾辛苦了，工作这么忙，还要费心思哄他开心，等放假了回庭西来，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顾澈礼貌笑笑，“谢谢阿姨，叔叔阿姨再见。” 　　视频很快挂断，肖漾顺手给肖正博转过去一千块，让他带沈韫出去看电影、约会、买花，平息了老父亲的怒火。 　　“好险，他俩要是因此吵一架，那我罪过可大了。”肖漾轻拍着自己心口，有些后怕。 　　不过话说回来，看到顾澈对他这么好，爸妈心里肯定很开心。 　　肖漾伸出手，懒洋洋挂在顾澈脖子上，撒娇意味满满，“哎呀我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呀，居然入了咱们顾大总裁的眼，过上这种神仙日子，简直是羡煞旁人。” 　　瞧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修了几辈子的福。顾澈伸手揽住他的腰，重重亲在那抹了蜜的小嘴上。 　　一个又长又深的吻结束，两个人手牵着手，在窗边转了一圈儿，悠闲欣赏首都的夜景。 　　服务员卡着点把晚餐端上来，全然没有打破他们的浪漫气氛。 　　红酒、西餐、甜点，全都十分美味，肖漾赞口不绝，吃得肚子圆滚滚的。 　　他慢悠悠擦拭着嘴角，想起下午的事情，“我还以为你赶不回来呢，差点都把电影票退了，谁想到你准备这么大一个惊喜。” 　　虽然开始有些匆忙，好在过程和结局非常完美，是非常浪漫的一天。 　　顾澈抿了口红酒，放下酒杯，“答应你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赶不回来。” 　　暖光灯照在他头上，无框眼镜后那双冷漠的眸子盈着淡淡暖意，优雅拿起餐巾沾掉唇上酒渍，一举一动之间格外魅力十足。 　　肖漾双手撑在桌子上，掌心拖着下巴，眉眼弯弯望着他，“谢谢。” 　　没想到他会准备这么盛大浪漫的约会，哪怕两个人已经确定关系，仍旧如此郑重跟他表白。 　　越想，肖漾越觉得，他也该为顾澈做点什么，但一时半刻竟然想不到有什么可做的。 　　“我突然发现我对你好像一点也不了解，”肖漾皱皱眉，有些苦恼，“你知道我喜欢什么，知道我的家人，甚至去过我小时候住过的房间，但我好像没见过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或者事情。” 　　顾澈靠在椅子上，从脑海深处搜寻出几个勉强数得上的兴趣来，“以前喜欢打网球，喜欢露营、喜欢看海，现在工作太忙，连健身都需要抽时间。” 　　肖漾认真记下，建议道：“你是老板，只需要发号施令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做……不不不，勤劳是非常良好的品德！我非常敬佩你有如此优秀的品质！” 　　话说到一半，他猛然记起，他也是顾澈手下的一员，瞬间给自己找补。 　　“小机灵鬼。”顾澈笑笑，低头看了眼时间，起身拉着他到窗边，指指对面那栋大楼，“看烟花。” 　　肖漾顺着他指尖望出去，疑惑眨眼，“烟花？城市不是不能燃放烟花吗？” 　　很快他就知道，顾澈说的烟花并不是真的烟花，但的确是非常漂亮的烟花。 　　时间一到，云顶周围所有大楼的LED大屏同时绽放出色彩缤纷的烟花，配合烟花燃放的音效，其间还夹杂数不清的粉色爱心，看得肖漾目不转睛。 　　首都市中心的广告大屏，每一块单单一分钟都得花上数十万。周围所有大屏同时绽放出璀璨烟花，画质高清，精彩震撼，加上逼真的音效，仿佛被烟花包围，路人纷纷驻足。 　　“哇，好浪漫啊～” 　　“哪个有钱人在表白，这么大手笔。” 　　“哎，那是不是两个字母？” 　　“XY？XY是谁？” 第67章 　　“应该是被表白那个人的名字吧, 我的天，包下周围这一大圈儿的大屏，这是得多爱。” 　　“好羡慕……” 　　“绕着云顶包下了所有大屏, 主人公肯定在云顶表白。” 　　“如果浪漫有等级的话, 这将是我亲眼见过最浪漫的表白。” 　　…… 　　肖漾默不作声看着, 整整十分钟, 烟花终于燃放完毕, 所有大屏上同时展示出一个大大的粉色爱心，以及肖漾的名字。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顾澈的声音，“肖漾，我爱你。” 　　顾澈紧紧把他抱住, 下巴放在肖漾的肩膀上，轻声呢喃, “不知道从哪一分哪一秒开始, 我的注意力不自觉被你占据, 我的脑子里都是你, 总不自觉想起你。” 　　“当时我准备跟你摊牌, 自以为是的要接受你的追求, 结果你却说那全都是误会，那一瞬间, 给了我当头一棒。” 　　“我逃避, 我躲到国外, 我欺骗自己、压抑自己，却在听到你出事那一秒，无比后悔为什么我当时不在你身边。” 　　他侧头把脸埋在肖漾脖颈间，吮吸着他的味道, “你就像个小太阳，照亮我枯燥无味的世界，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想靠近你。” 　　肖漾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听着，直到顾澈倾诉完所有，才缓缓开口，“顾澈，你知道刚才看烟花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顾澈松开手，扭头去瞧，肖漾视线还呆呆定在对面的大屏幕上。 　　“我在想，完了，这辈子我不可能再爱上别人了。”肖漾艰难收回目光，脑子里仿佛还回荡着烟花燃放的声音。 　　人这辈子，一旦遇见过最好的，余生必定再看不上其他。他这辈子除了顾澈，肯定再不能爱上别人了，毕竟，世上能有几个人烧这么多钱，只为给他表白的。 　　顾澈看他这副呆呆的样子，内心得到极大满足，坦言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肖漾猛然回神，俏皮补上一句，“哎，不过倒也不一定，万一……” 　　“没有万一。”顾澈强势堵上他的嘴，让他再说不出半个字。 　　今天氛围相当好，以至于肖漾十分庆幸自己还年轻，身体恢复快，否则今天恐怕什么都做不了。 　　云顶那几万朵玫瑰丢掉实在可惜，肖漾想到个好主意，找人全部搬到Phantom公司去，让员工们喜欢的自取。 　　第二天一大早，他和顾澈去上班的时候，公司几乎人人手里都捧着玫瑰花，全Phantom上下弥漫着玫瑰的香味。 　　等电梯的时候看到肖漾，女同事们纷纷打趣。 　　“沾了肖工的光了，不然我这辈子是舍不得买皇家胭脂的，这一支玫瑰至少要五十块呢，老板真是大手笔。” 　　“你们昨晚是在云顶吧，老板包下周围所有大屏给你放的烟花，我们也看到了，简直是浪漫死了！” 　　“粗略估计，老板昨晚得砸了几千万。” 　　“豪掷万金，只为博心上人一笑，还真看不出来老板竟然这么浪漫。” 　　“真是羡慕死啦！” 　　…… 　　眼看有肖漾在，她们胆子比以前大得多，哪怕老板就在旁边，也敢在这里公然讨论。 　　她们倒是议论得开心，肖漾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其实心痛得滴血。 　　电梯来了，大家不敢跟老板挤，顾澈和肖漾单独坐电梯上楼。 　　门关上之后，肖漾紧张抓着顾澈的手臂，“你说，或许，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照这么花下去，不知道哪天就把你的钱花完了？” 　　顾澈挑挑眉，“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在富豪榜也算是榜上有名？” 　　“哈……哈……花不完就好，花不完就好。”肖漾缓缓松开手，对顾澈的有钱程度有了更新的认知。 　　电梯很快到19楼，顾澈先一步走出去，提醒道：“休了两天假，周末加班补上。” 　　“什么？”肖漾险些控制不住音量，连忙压下来，咬着牙道：“我休假都是因为谁啊？如果不是你，我至于休假吗？竟然还让我加班？” 　　走到办公间门口，他忽然反应过来，“好啊顾澈，刚到公司你就变成老板了是吧，你给我记着。” 　　肖漾气哼哼拿出手机，一边往自己的工位走，一边把顾澈的备注改成“周扒皮”。 　　他坐下的动作有些大，吸引旁边许沐伯注意。 　　“大清早的，怎么这么生气？”许沐伯想不明白，明明昨天还轰轰烈烈过了520，今天就臭着个脸。 　　肖漾张张嘴巴，欲言又止，“算了。” 　　这事还真无从说起，万一他抱怨顾澈让他加班，被别人听见，还以为他仗着跟老板谈上，就不把工作当回事儿呢。 　　肖漾很快收拾好情绪，打开电脑认真工作。 　　因为老板和肖漾的八卦，还有随处可见的红玫瑰，一组所有人今天上班都有些心不在焉。 　　半个小时后，总裁办公室门打开，顾澈黑着脸出来，视线冰冷扫过一组所有人。 　　“周一没开会你们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昨天这么重大的日子，竟然没人留在公司看服务器？” 　　顾澈刚刚才知道，昨天Miss程序崩了好几次，但他们竟然没有及时处理，让他大为光火，“现在MIss客户端是谁在负责维护？来我办公室。” 　　“还有钟骏，来办公室。” 　　整个办公间所有人大气不敢出，钟骏和另外一个刚来不久的新员工先后站起身，紧张走出去。 　　顾澈转身往回走，冷冰冰丢下一句话，“月底检查各项目进展，没按时完成工作的扣一半绩效。” 　　办公间抽气声此起彼伏，一时之间键盘敲击声变得格外猛烈，像是非常着急的样子。 　　眼看着最近老板谈了恋爱整个人仿佛柔和很多，倒让大家险些忘了他原本的恐怖样子，现在再次被那股熟悉的威压笼罩，所有记忆全都从脑海深处涌上来，个个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许沐伯趴在桌子上，悄悄给肖漾发消息。 　　【许沐伯：你老公真可怕。】 　　肖漾也趴在桌子上，点点头表示认同。 　　【XYZ：我也觉得。】 　　好久没看到顾澈发火，他差点儿都快忘了怕老板是什么感觉，现在竟然心里有些犯怵。 　　看着“你老公”那几个字眼，肖漾觉着陌生又别扭，又隐隐有些奇怪的甜蜜，对这两个字熟悉了几分。 　　不敢再闲聊，两人纷纷放下手机，认真敲代码。 　　总裁办公室的门似乎没有关严实，顾澈骂人的声音一字不漏传出来。 　　“你是第一天上班吗？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昨天干什么去了？” 　　“就算你有私事不能加班，难道不会找人帮忙吗？” 　　“一个人处理不了你不知道报告上级吗？脑子长来干什么的？” 　　“钟骏呢？” 　　…… 　　明明骂的是钟骏他们两个，办公间所有人却感觉自己好像也挨了顿骂，紧张得不行。 　　整整十分钟，老板的声音终于停下，钟骏他们灰头土脸出来。 　　一组所有人工作更加卖力，生怕下一个叫到自己，老板骂起人来不是开玩笑的，他们可不想被怒火波及。 　　键盘敲击声噼里啪啦，没有人再说话，办公间氛围相当紧张。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下班，大家一溜烟儿跑了，肖漾却还得进办公室跟顾澈一起吃饭。 　　他今天格外安静，直到跟顾澈一起躺在休息间的床上，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才又找回平时的感觉。 　　“我之前还以为，你平时在公司老绷着个脸只是为了吓唬大家，故意装出来的。”肖漾闭着眼睛，困意上涌，“没想到你发火的时候还真挺吓人的。” 　　顾澈轻拍着他肩膀，哄他入睡，“怕什么，我从来没跟你发过火。” 　　这倒是真的，他以前最讨厌谁开会的时候不认真，但抓到肖漾在开会的时候吃东西，不但没有罚他，反而让张睿给他接水。 　　肖漾没说话，往他怀里又拱了拱，很快睡着。 　　老板说月底要检查项目进度，一组所有人这两周工作都很卖力。好在肖漾工作效率高，周末又加了两天班，毫无悬念完成任务。 　　从过完520回公司，肖漾一天不休接连上了十天班，整个人仿佛被掏空，好不容易放假，险些提不起精神回家。 　　放假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用手机上订机票，突然问：“你想回庭西吗？还是回你家看看你家人？” 　　顾澈正打字回复消息，毫不犹豫回答：“回庭西。” 　　“每次放假都回庭西是不是不太好，要不你也回家看看？”肖漾小声劝他，想到上次顾澈回家好像闹得不太愉快，又不好再劝。 　　顾澈伸手摸了摸他后脑勺，“上个月才回去过，现在暂时不想见到他们，而且我回庭西有事。” 　　他们应该单纯指他爸妈，不包括他奶奶。 　　“那你身份证号多少，我订机票。”肖漾在软件上添加一张机票，按顾澈报的号码填上去，“等等，你回庭西能有什么事？” 　　顾澈在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付款之前，肖漾特意再看一眼，如果顾澈身份证的生日没有误差的话，那今年12月28号就是他30岁生日。 　　距离那一天还有半年，肖漾已经开始琢磨要给他准备个什么样的惊喜了。 　　六月初天气已经十分暖和，肖漾和顾澈随便收拾两件衣服，坐上回庭西的飞机。 　　跟上次不同，这次沈韫和肖正博掐着点儿来接他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回家。 　　车开到半路，等红绿灯时意外被后面的车追尾，坐在后排的肖漾和顾澈被力道冲击得险些撞在前排座椅上。 第68章 　　车身震感非常强, 肖正博和沈韫紧张回头看后面，“没事吧？” 　　肖漾摇摇头，伸手拉开车门, “没事, 快下去看看。” 　　“没事就好, ‘嘭’的一声, 吓我一跳。”沈韫惊魂未定, 解开安全带下车。 　　所有人同时下车，绕到后面查看情况。 　　后方车辆司机跟着下来，连连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连着跑车没来得及休息, 刚刚实在太困了，一不小心没注意就滑下来了。” 　　这段路是长斜坡, 后面的网约车刹车不及时, 狠狠撞在肖正博车尾上, 左侧尾灯当时就熄灭, 后备箱的盖子也被撞得严重变形。 　　司机态度挺好, 肖正博也没为难他, 好在没有人员伤亡，双方拍完照片, 打完交警大队电话之后, 需要自行开车去交警大队处理。 　　肖正博打开后备箱, 把肖漾的箱子拿出来，交代着：“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们带着小顾先打车回家吧。” 　　“一起去吧叔叔。”顾澈推着肖漾重新上车，小声道：“一会儿处理完, 直接去4S店给叔叔阿姨提辆新车。” 　　“嗯？”肖漾往里坐，方便顾澈上车，跟着小声说话：“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车子又不是什么小东西，动辄几十万，爸肯定不愿意收。” 　　肖正博和沈韫跟着上车，担心被他们听见，两人没再讨论。 　　两辆车导航到最近的交警大队，一前一后开过去。肖正博和沈韫去处理事故，顾澈和肖漾在旁边小声说话。 　　肖漾随时注意着爸妈动静，“怎么突然想起要给他们换车？爸妈肯定不愿意收。” 　　“你劝劝，”顾澈一本正经，附到他耳边：“一会儿去4S店定损的时候，我找人……然后……” 　　过程步骤谋划得清清楚楚，连要买什么牌子的车都想好了，不像是临时起意的样子，肖漾听得睁大双眼。 　　“不太好吧……”肖漾仍旧有些犹豫，“没必要买那么贵的，反正车也是消耗品。” 　　顾澈又说了一句，肖漾陷入沉默，思考一番之后点点头：“行。” 　　半个小时后，肖正博拿着事故责任认定书回来，再次劝他们：“处理完了，现在去定损，你们先回家休息吧。” 　　肖漾悄悄清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刻意，“干脆别修了，反正都开了那么多年了，直接换辆新的呗。” 　　“还能开为什么要换，”肖正博白他一眼，极其不赞同，“你现在谈了个有钱的对象，就不把钱当回事儿了是不是？难道挣钱很容易吗？” 　　挣钱当然容易，对顾澈来说。 　　心里这样想，肖漾可不敢真的说出口，跟顾澈对视一眼，耸耸肩。 　　“叔叔，你误会他了。”顾澈轻拍着肖漾肩膀，然后低头去看自己的腿，“我个子高，坐这辆车伸展不开，所以想着给你们买辆宽敞的，伸展伸展腿脚。” 　　闻言，肖正博和沈韫同时望向他那双大长腿，无法反驳。 　　肖漾一米七五，顾澈还比他高出一截，少说得有一米八五。这么高的个子，坐他们后排的确有点憋屈。 　　“也有道理哈……”沈韫推着肖正博去开车，“行，回头有空的时候，我跟你叔去看看。” 　　既然沈韫松口了，这事就有希望。肖漾拉开车门上车，“别回头了，就现在，走走走。” 　　肖正博没开口，站着不动。沈韫挽着他手臂，小声劝他：“换就换吧，换下来这辆给闺女开，她不正说家里只有一辆车，出行很不方便吗。” 　　“他们也就偶尔回来一次，犯得着特地换辆车吗？”肖正博沉着脸，很不赞同，“你知不知道，空间宽敞又舒服，少说得奔驰宝马奥迪那种级别的车，随便一辆至少就得四五十万。” 　　他实在是不想换，谁知道车开到店里一检查，竟然说发动机磨损严重，不建议继续开，为了安全着想，最好换一辆新的。 　　肖漾一听，那不是正好，直接推着他们去旁边其他店里看新车。 　　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好车，肖正博虽然心底里不想买这么贵的，但看着看着，眼神逐渐变化，嘴角不受控制微微上扬。 　　“叔叔可以试驾一下，阿姨也一起吧。”汽车销售热情邀请，拉开副驾驶座的门，“你们试了就知道，咱们这辆车真的很舒服，包括后排的座位，都很宽敞。而且咱们所有座椅都是真皮打造，动力……” 　　肖正博左看右看，明显很喜欢，带着沈韫上车试驾去了。 　　他们刚走，肖漾就捂着嘴巴问顾澈：“老实交代，刚刚检查的时候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家里车子每年都在保养，不可能突然之间发动机磨损严重，他怀疑是顾澈买通了负责检查的师傅。 　　顾澈弯唇，解锁手机，递给他看。 　　五千块的转账记录，肖漾果然没猜错。 　　他刚看完，顾澈就去找人付款提车，名字写的肖漾的。 　　等肖正博试驾回来，肖漾和顾澈直接把箱子放进后备箱，拉开车门上车，“走吧，就买这辆，钱已经付了。” 　　“付了？” 　　“什么？” 　　肖正博和沈韫同时从前排回过头来，明显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你……这……”肖正博解开安全带，扭过身子望着他们，“怎么不商量一下，我们还没想好呢。买成多少？” 　　刚才没来得及问价，只知道这是今年的新款，想必不便宜。 　　沈韫虽然不懂车，但认得这个牌子是奔驰，必定花了不少钱。 　　他们刚刚还商量着，如果价格合适，那就贷款买下，太贵就算了。谁知道就这么会儿功夫，这俩孩子就背着他们买下来了。 　　瞧他俩那紧张兮兮的样子，肖漾粲然一笑，“别问了，管他多少，反正车写的我的名字，你们就放心开吧。” 　　七八十万呢，让他俩听见，那不得揪着肖漾的耳朵让他给退掉。 　　“快走吧，我的爹，我的妈，”肖漾指指天，又拍拍自己的肚子，“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我俩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顾澈跟着笑笑，“叔叔阿姨要是不好意思，就请我们吃饭吧。” 　　大家心里都清楚，车虽然写的肖漾的名字，但他们一年不过回来待几天而已，还是给肖正博他们买的。 　　沈韫和肖正博对视一眼，交换完眼神，会心一笑，“行，阿姨请你去庭西最贵的餐厅，你想吃什么点什么。” 　　“你小子，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肖正博伸出手指点了点顾澈，系上安全带开车，“套路很深呢，难怪肖漾被你吃的死死的。” 　　沈韫嗔怪拍了他一下，“说什么呢，那是人家小顾考虑周到。没听过一句话吗，真要送礼的人不会问你想不想要，直接给。” 　　“难怪我儿子喜欢他，谁能不喜欢啊，小顾长得一表人才，又有钱又大方，办事这么周到。我要年轻个几十岁，我也喜欢。” 　　“哎？可别，”肖漾抱住顾澈手臂，靠在他肩上，“我的情敌已经够多了，妈你就别来掺和了。” 　　他那样子，逗得其余人笑意连连。 　　黄昏降临，最后一缕阳光照耀在云彩上，给洁白的云朵镶上一层金红色的边，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暗淡下去。 　　车子一路开到庭西中心地段，最贵的餐厅，这一顿花了沈韫和肖正博好几千块，却没有半点儿心痛舍不得。 　　吃饭时，顾澈又提出第二天带他们去医院做全身检查，看看身体情况。 　　沈韫笑说，顾澈比他们的亲儿子更像亲儿子，惹得肖漾醋意翻涌。 　　事实上，肖漾心里感动得不行，并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对顾澈的家人也要像他对自己家人这么好。 　　不过是第二次回庭西，顾澈已经对肖漾家里熟悉很多。 　　这次假期只有短短三天时间，第一天买车，第二天带父母去医院体检，第三天就要坐飞机回首都，全然没有休假的悠闲。 　　肖漾正觉着连日工作的大脑没有得到放松时，又在医院遇到意想不到的人，陷入纠纷之中。 　　担心医院人多，肖漾和顾澈早早起床，早上八点半，一家人就到了医院停车场。 　　刚停好车下来，旁边传来一道刺耳女声，近乎歇斯底里。 　　“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管是你们章家，还是我刘家，这么多年没出过你这种怪物，你今天必须去检查。不管是手术还是吃药，老子非让医生给你治好，省得以后带个男的回来丢老子的脸。” 　　“妈！我都说了我不是同性恋不是同性恋！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 　　“你不是同性恋你跟人肖漾表白？咋滴，他不是男的？你看到他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你就急了，竟然还敢要死要活要挟人家，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肖漾一家人停下脚步，往那边望过去。 　　斜对面，章恒被一个中年妇女拖拽着手臂，非要把他拉进医院。章恒不愿意，两个人吵得面红耳赤。 　　“冤家路窄。” 　　肖漾小声骂了一句，推着肖正博和沈韫拐向其他方向，“走走走，别跟他们撞上，耽误时间。” 　　顾澈拉住他，指指章恒他们后面方向，“电梯就在那儿。” 第69章 　　肖漾一回头, 没想到电梯还真在章恒他们后面。 　　这时候，沈韫回过味来，语气严肃, “什么意思, 她说章恒给你表白, 还要死要活要挟你？这是什么时候到事情, 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想起之前那些流言蜚语, 她隐约想明白什么，脸色不太好。 　　肖漾还没来得及解释，章恒一家已经发现他们，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刘翠玲松开章恒，气势汹汹大步冲到沈韫面前, 毫无征兆破口大骂起来，“沈韫, 你看你教的好儿子, 勾引我家章恒就算了, 还到处造他的谣, 他这样章恒以后还怎么娶媳妇儿？他以后讨不到老婆你家肖漾负得起责吗？” 　　稀里糊涂就挨了骂, 沈韫茫然过后, 心里升起一股怒火。 　　“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妈，走吧！” 　　章严和章恒连忙赶过来, 想把刘翠玲拉开, 她却死活不愿走。 　　“我不走, 正好今天两家人都在，大家把话说清楚。”刘翠玲一把将章恒拉到前面，一定要肖漾他们给她个说法。 　　刘翠玲眼睛一扫，看到他们后面停着辆崭新的奔驰, 连车牌都没有，明显是刚买的；再看到顾澈，长得又高又帅，一看就是个有钱人，瞬间像是什么都明白了，阴阳怪气骂起来。 　　“原来是攀上有钱人了，难怪不得看不上章恒呢。” 　　刘翠玲抄起双手，嫌弃瞥一眼肖漾，对顾澈说：“小年轻，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德性？他跟我家章恒从小一起长大，勾引他就算了，一搭上你，马上就把章恒踹了，这种人你也敢要？” 　　“他跟你在一起就是为了你的钱，你还傻傻给人家买奔驰呢，小心哪天他遇到更有钱的，一脚就把你踹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沈韫高高举起手，立刻被肖漾拦住。 　　“别动手别动手，”肖漾把她推到肖正博旁边，让他爸把人拉住，“别生气，我来处理。” 　　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周围已经聚集不少人。哪怕是在医院停车场，看到有热闹可以看大家都不自觉停下脚步。 　　安顿好沈韫，肖漾转回身，冷冷盯着章恒，“刚刚你妈脑子还算清楚，知道是你跟我表白，是你要死要活要挟我，现在一看到我就改口了？” 　　“怎么着，我是狐狸精？她一看到我就觉得是我勾引你？合着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她眼睛都是瞎的？” 　　“唉你这臭小子，你怎么说话呢？”刘翠玲气愤不已，伸出手指着他，手指甲差点戳到肖漾脸上。 　　幸亏顾澈及时拉了肖漾一把，否则他的脸就被那又长又尖的指甲戳破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章严用力把人往后拉，压着声音骂：“行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章恒也跟着劝，刘翠玲反而越来越激动，疯狂挣扎，破口大骂。 　　“我有什么丢人的，我有什么丢人的？他们两个男的乱搞都不丢人，我有什么丢人的！” 　　“大家快来看啊，这个肖漾是个男狐狸精，不但勾引我儿子，现在搭上有钱人了，一脚就把我儿子踹了，水性杨花呀简直是，还到处造我儿子的谣，让我家章恒以后可怎么办啊……” 　　“我儿以后可怎么娶媳妇儿啊……” 　　她骂着骂着，干脆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大家评评理呀……” 　　刘翠玲嗓门儿大，声音传出去很远，惹得越来越多人往这边聚过来，伸长脖子往里面瞧。 　　她一边哭骂一边对肖漾指指点点，围观的人不知道事情真相，只听她只言片语，就开始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 　　“没想到这年头连同性恋都能有感情纠葛了。” 　　“看不出来呀，那个叫肖漾的有什么特别的，费得着为了他闹成这样？” 　　“肖漾？听起来好耳熟。” 　　“难道是前几天，在首都被人花几千万表白那个肖漾？” 　　“不太可能吧，那个肖漾可是首都Phantom公司总裁顾澈的男朋友……” 　　“卧槽，还真是，你们看，那是不是顾澈。” 　　…… 　　眼看周围人越来越多，章恒脸上挂不住，弯腰去扶刘翠玲，“妈，别闹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你现在知道丢人了？”肖漾冷哼一声，睨着他们母子，“当初你和你妈背后嚼舌根的时候，你没觉得丢人？” 　　当时他明明给过章恒机会，让他和他妈跟自己父母道歉，结果他根本不屑一顾，如今事情真相都捅破了，他妈竟然还敢倒打一耙，简直是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刘阿姨，既然你不要脸面，那我就让大家听听，到底是谁勾引谁，谁抓着谁不放，总不能让你空口白牙冤枉我。” 　　说着，肖漾拿出手机，找到用AI制作的那个音频，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最大音量播放出来。 　　“肖漾，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还比不过他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 　　“你自己想想，他既然又高又帅又有钱，他凭什么看上你？” 　　“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我真的喜欢你，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 　　一字一句，都是章恒自己亲口说过的话。 　　听见熟悉的声音，刘翠玲猛然变了脸色，动作迅猛从地上蹿起来，扬起手狠狠一把打掉肖漾的手机。 　　“你个狐狸精，还要破坏我儿子的名声，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她疯狂挥舞着双手，张牙舞爪朝肖漾扑过去。 　　一切只发生在短短几秒之间，肖漾只来得及抬手挡住脸。哪怕顾澈及时制住刘翠玲，他的手臂还是被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儿子！”沈韫和肖正博紧张上前，看到肖漾手臂那条长达五厘米的血口，当即变了脸色。 　　沈韫心疼得不行，大声呵斥：“刘翠玲！你神经病啊？” 　　被她一吼，刘翠玲瑟缩一瞬，瞥见肖漾手臂，又不耐烦嚷嚷：“吼什么吼！不就划了个小口子，多大点事儿啊！” 　　她手臂被顾澈高高拎着，无论如何都没法挣脱，一时有些气急败坏，“放开我！” 　　顾澈视线一直盯在肖漾手臂上，那抹红色尤其刺眼，眸子里怒火翻涌，腾出一只手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你好，我要报警，市中心医院，有人寻衅滋事，故意毁坏我们财物，还伤害我们人身安全。” 　　“好，我在车库等你。” 　　从拨打报警电话到挂断，前后不过几十秒，顾澈收起手机之后，其余人才反应过来他竟然报了警。 　　肖漾皱眉瞥刘翠玲一眼，弯腰捡起手机，翻过来一看，屏幕已经碎成蜘蛛网一样。 　　“儿子，快进去找医生处理一下伤口。”沈韫推着他往医院去，肖漾却一动不动，看着章恒一家，失望至极。 　　这么多年，他怎么从来没发现他们母子是这种蛮不讲理、泼皮无赖之人。原以为把章恒的所作所为传出去，他们肯定会收敛，倒是低估他妈的脸皮来，不是一般厚。 　　顾澈报了警正好，今天不把她送进局子还真出不了这口气。 　　听到顾澈报警，刘翠玲简直难以置信，“你报警？这么一丁点儿大的事情，你竟然报警？” 　　章恒也跟着反应过来，望向肖漾，脸色难看，“不至于吧，肖漾，咱们两家认识这么多年，吵个架而已，需要闹到报警这一步吗？” 　　“吵个架？”肖漾嫌恶挪开视线，不想再看他们一眼，伸手拿来顾澈的手机，打开微信，高声问周围的人，“有人拍了刚刚的视频吗，200块，发给我。” 　　围观的人醒过神，有人拿着手机兴奋冲上去，有人站在原地懊恼无比。 　　“我拍了我拍了。” 　　“哎我怎么就没想起拍个视频呢，白捡二百块。” 　　“我也拍了，说好的两百，要转给我哈。” 　　…… 　　肖漾加上他们微信，收到视频保存之后，立刻转账200，然后删除好友。 　　收集完证据，他对着自己伤口拍了张照片，把手机还给顾澈，“我去处理伤口。” 　　刺痛感一直从手臂传递到大脑，让人心情有些烦躁。 　　顾澈松开刘翠玲，跟着肖漾离开，“希望你别想着逃跑，我不想一会儿坐着警车到处找人。” 　　听他这语气，明显是誓不罢休。 　　看他们过来，围观的人自动让开一个口子，让肖漾和顾澈通过。 　　“有什么了不起的，”刘翠玲翻了个白眼，揉揉手腕儿，转身拉上章恒，“我们走。” 　　“站住，不许走。”沈韫大步上前拽住她，“打了人就想走，当我们好欺负是不是？” 　　“放开我！” 　　刘翠玲用力挣扎，刚又想举起手打人的时候，肖正博大声斥骂：“你还想动手？你看看你周围？” 　　所有围观的人都举着手机，摄像头齐刷刷对着他们，巴不得他们再打起来，好把视频卖给肖漾。 　　谁想到看个热闹还能赚钱呢，就随手的事儿，不赚白不赚。 　　肖正博拍拍沈韫，把她拉回来护在怀里，“别慌，就算她今天跑了，掘地三尺我也给她找出来。” 　　他眼神凉悠悠落在刘翠玲身上，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事情闹到这地步，两家人已经撕破脸面，气氛剑拔弩张，相当尴尬。 　　刘翠玲想拉着章恒走，却被围观的人群堵得严严实实。 　　“往哪儿走，没听见人家说要坐着警车找你吗？” 　　“就是啊大婶儿，你也不想被全城通缉吧？” 　　“对啊，老老实实去警局，态度好一点儿，没准儿人家还能原谅你，放过你，否则小心蹲局子哦。” 　　…… 第70章 　　听见蹲局子, 章恒父子瞬间慌了。 　　章严心里突突直跳，扭头跟肖正博说好话，“老肖, 不至于吧, 咱们好歹这么多年交情？” 　　“今天这事儿确实是他妈不对, 我让她跟你们道个歉, 这事儿就算了成不？” 　　肖正博冷笑一声, “算不了哈，这事儿得看我儿子意见。” 　　如果今天只是单纯吵两句，对方诚心道个歉，也就算了，偏偏她把肖漾手机砸坏, 手臂也抓伤，他这个当爸爸的如果就这么算了, 岂不是个孬种。 　　顾澈都报警了, 无论如何, 今天必须等到警察来。 　　守在周围的人既想看热闹, 又想赚肖漾那二百快, 把刘翠玲一家围得严严实实。 　　医院内, 碘伏喷在肖漾手臂上，留下大片褐色痕迹。细菌被消灭, 伤口像是被针尖扎到一样刺痛。 　　“好不容易放假, 起个大早, 正事没办成，还遇到这种事情，真晦气。”肖漾仰头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你说我招谁惹谁了？” 　　顾澈视线一直黏在他手臂上，面色阴沉，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让那个疯女人付出代价，一时没听到肖漾的话。 　　肖漾久久没听到他说话，伸手拍了他两下，“你发什么呆，想啥呢？” 　　顺着顾澈视线，他跟着望向自己手臂，语气轻松，“小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干嘛这么严肃。” 　　顾澈艰难收回目光，有些自责，“如果我能早点推开她，你就不会受伤了。” 　　“谁知道她会突然发疯呢，这又不是你的错。”肖漾安慰着，顺了顺他后背。 　　伤口很快处理完，护士交代几句，转身去忙别的。 　　肖漾和顾澈回到车库后，章严跟他们说好话，希望他们能取消报警，不要闹到警局去，奈何两人无论如何都不松口，直到警车来把他们一家三口带走。 　　肖正博一家开车跟上，双方到达警局，警察了解事情经过之后，分开进行调解。 　　“这事儿其实没有严重到需要拘留的地步……”刘松好言相劝，希望双方能和解，“一会儿人家给你们道个歉，你给个台阶儿，大家各退一步，好不好？” 　　“不好。” 　　肖漾想都没想，态度十分坚定，“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凭什么我要退一步？” 　　“想让我原谅她也可以，让他们母子各写三千字道歉信；还有保证书，保证以后绝不在外面说我们一家人的闲话。” 　　“对了，还得赔我手机和医药费。” 　　他话音刚落，刘翠玲的声音咆哮着从旁边房间传出来，听着很是生气。 　　“我跟他道歉？我凭什么道歉？” 　　“是他先勾引我儿子，否则我儿子好好一个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喜欢上男的？他还把我儿子的话录下来，四处传播，破坏他名声，你们该把他抓起来才对！” 　　…… 　　“是他先骂我我才动手的，不就抓了个小口子吗？多了不起啊？” 　　…… 　　她嗓门儿不是一般大，声音传遍整个警局，而且态度嚣张。旁边章恒父子尴尬不已，一直小声劝她。 　　负责调解的龚奕一个头两个大，“大婶儿，原本这件事可大可小，但是你这个态度不行啊。是你动手伤人，你还不愿意道歉，如果人家一定要追究到底的话，你真的会被拘留的。” 　　“一旦留下案底，你全家往后三代的前途可都会受到影响。” 　　“什么？”刘翠玲听见真的要把她抓起来，撇撇嘴，不情不愿闭上嘴。 　　她一直不以为意，认为不过是抓个小口子，警察不可能把她抓起来，所以才敢大声叫嚣，没想到竟然真的要抓她。 　　刘翠玲眼珠子一转，狡辩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就是不小心抓了他一下而已。” 　　“你闭嘴吧，”章严恨铁不成钢瞪她一眼，又推章恒一把，“这事是你闯的祸，你自己去道歉。” 　　“今天你要是搞不定肖漾，让你妈被关起来的话，传出去十里八乡我们还要不要脸面了？” 　　章恒耷拉着脑袋，心烦无比。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地步。明明肖漾从小到大性格脾气都很好，现在却变成这么一个咄咄逼人的样子，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沉默良久，章恒认命抬起头，“我们愿意道歉。” 　　“哎呀，这就对了嘛。”龚奕笑呵呵站起身，到隔壁房间去叫刘松，“他们说愿意道歉。” 　　刘松表情却不像他这么轻松，深吸口气，“那就叫他们过来吧。” 　　他让开位置，章恒一家进来之后，正好坐在肖漾他们对面。 　　双方互相打量着对方，谁也没有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顾澈没有抬头，低头在手机上处理消息。 　　好几分钟过去，章恒嗫嚅着，道歉的话始终说不出口，埋头看着桌子。 　　“怎么，不是要道歉吗，开不了口？”肖漾左右扫他们一眼，把自己面前的纸笔推过去，“开不了口写下来也可以。” 　　“你跟你妈，各写三千字的道歉信，外加保证书，保证以后再也不找我们一家人的麻烦，不背后乱嚼我们舌根，以及一万块的赔偿金……” 　　他话还没说完，刘翠玲瞪大双眼，震惊不已，“一万块？你那什么手机值一万块？” 　　她看看顾澈，又看肖漾，“你找了个这么有钱的男人，连奔驰你都买得起，一个破手机，你要讹我一万块？” 　　肖漾弯唇一笑，懒得跟她废话，“以上所有，如果你们做不到的话，我拒不和解，并且，我还要找律师告你们故意伤害罪、损坏名誉罪。” 　　“你……你欺人太甚了吧肖漾，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呢？” 　　章恒梗着脖子，很不服气，“我都愿意道歉了，你非要得理不饶人，故意侮辱我们是吗？我妈好歹也算你半个长辈，你竟然这么让她难堪？” 　　“我得理不饶人？我故意侮辱你们？” 　　肖漾简直被他不要脸的程度气笑了，指尖一下一下敲着桌面，“你是不是失忆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谁而起？是谁先死皮赖脸纠缠我？是谁背后嚼我舌根？” 　　“你故意让你妈给我爸妈难堪、四处传播流言蜚语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爸妈也算你半个长辈呢？” 　　“我一而再再而三忍让，哪怕你买水军在网上黑我都没跟你彻底翻脸，可当时我让你道歉的时候你什么反应？你敢说现在你们是真心过来道歉吗？你们不过是怕我把你妈送进局子，来敷衍我罢了。” 　　他说的句句属实，堵得对面章恒一家哑口无言， 　　眼看他们迟迟没有动作，肖漾不耐烦往后一靠，“既然你们办不到，那就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直接法院见。” 　　他透过破碎的手机屏幕看眼时间，站起身来，“走吧。” 　　刚转过身，肖漾又停下，“差点忘了说，我哥是律师，你们知道吧？” 　　就算他们今天死皮赖脸不道歉，肖漾也有的是办法。 　　从头到尾，顾澈和肖正博夫妻都没开口，安安静静坐在他旁边。肖漾撂下话走了，他们也没在调解室多待。 　　等他们走出警局大门，龚奕和刘松对视一眼，“看不出这孩子长得一副娃娃脸，还挺不好惹。” 　　他们都是四五十岁的年纪，称肖漾一句小孩儿完全不为过。 　　“那谁没点脾气呢？”刘松嫌弃瞥章恒一家，“不是我说，你们一家人干的都是什么事儿，看人家好欺负是不是，踢到钢板了吧？” 　　“那肖漾一看就不是死皮赖脸能搞定的，人家有钱有人，完全可以把你们母子俩全都告进去。” 　　龚奕望了眼外面，压着声音：“别看其他人都没说话，其实那个戴眼镜的才是最厉害的，听说是个有钱的大老板。” 　　“这些有钱人有的是手段，到时候想办法关他们个十年八年也不是不可能，一旦进去，等坐完牢出来，都成老太婆老光棍儿喽。” 　　刘松冷笑一声，“坐牢可不是什么光彩事儿，以后传出去，谁还敢跟他家接触，哪个女娃子还敢嫁进他家。” 　　他们两人虽然说话声音不大，但半点没避着章恒一家。 　　听着听着，刘翠玲心里开始打鼓，渐渐生出几分害怕来。她杵了杵章恒，小声问：“肖漾那男的当真那么有钱？” 　　“嗯，”章恒丧着个脸，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很有钱，不是我们得罪得起的人。他如果真的铁了心要告我们……”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大家都懂。 　　认清这一现实之后，意识到顾澈和自己之间的差距，属实让章恒迷茫又颓丧。 　　到现在这一刻，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真的喜欢肖漾，还是占有欲作祟，总之一步一步导致如今这个局面，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尤其看到肖漾对他们的态度，章恒不得不相信，他好像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刘翠玲瞬间变换脸色，大声追出去，“哎，等等，别走……” 　　肖漾他们刚走到车边，刘翠玲急急忙忙追出来，叫住他们。 　　前后短短几分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想通了，态度急剧转变，好言好语道起歉来。 　　“大侄子，你看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也没说不答应啊。” 　　刘翠玲拉着肖漾手腕儿，想把他往回带，“这事儿的确是姨一时糊涂了，是我对不住你，你别生气，不管是道歉信还是保证书，我现在就给你写……” 　　“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种没文化没素质的人一般见识。” 　　肖漾抽出手，狐疑看着她，不明白这又是闹哪出。 第71章 　　回想一番, 肖漾觉得好笑，“什么意思，你没文化, 你没素质, 那有文化有素质的人就活该吃亏是吗？” 　　他拉开车门, 转身上车。 　　刘翠玲连忙拉住他, 不让他走,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 　　“嘶……”伤口被重重抓住，肖漾痛得皱眉。 　　见状，顾澈直接把人拽开，挡在肖漾面前, “没什么好说的，我已经安排律师, 以后律师会联系你。” 　　这话落在刘翠玲耳中, 无异于：等着坐牢吧你。 　　没想到他们是动真格的, 刘翠玲双腿一软, 跪在地上, “别告我们, 我真的知道错了，别告我们, 求求你。” 　　她伸手去抓肖漾的裤腿, 又可怜兮兮望向沈韫和肖正博, “沈韫，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你真的要把我们一家送进牢里吗？你忍心吗？” 　　“今天是我鬼迷心窍，是我不该招惹你们,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肖漾，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你别告我们好不好，求求你。” 　　章恒父子追出来，看到她跪在地上，连忙上前去扶。 　　“妈！你干什么！”章恒用力去拽，刘翠玲却死活不起来。 　　她不但不起来，还要拉着章恒一起跪下，“你也跪下，快，跟肖漾道歉认错，让他原谅我们。” 　　“手机呢，我现在就给你们转账，一万，我马上就转。” 　　…… 　　无论他们做什么，肖漾只是冷冷看着，顾澈更是黑着脸；沈韫和肖正博识趣闭着嘴，不敢劝。 　　眼看怎么求都没用，刘翠玲心一横，突然抬手狠狠抓向自己手臂，“是我嘴贱，是我不分是非反咬你一口，伤你的，我十倍百倍还给你。” 　　她说着，一边用力把自己手臂抓得血流不止，一边疯狂扇自己耳光，打得“啪啪”作响。 　　动静有些大，警局里面的人纷纷赶出来劝阻。 　　人发疯的时候力气格外大，章严和章恒一人抓住刘翠玲一只手，才艰难把她制住。 　　“肖漾，是我不该招惹你，我跟你道歉。” 　　章恒被迫开口，道歉服软，“无论是道歉信，还是保证书，我都写，以后我绝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能不能原谅我妈？” 　　看到刘翠玲发疯伤害自己，他既心疼又难堪。 　　钱也赔了，人也伤了，事也闹大了，沈韫和肖正博对视一眼，轻轻拍拍肖漾，“儿子。” 　　肖漾心里十分清楚，刘翠玲是故意伤害自己，为了逼他接受道歉，但还是抬抬下巴，“去写吧。” 　　“好，写，马上就写。” 　　他们一家人走回调解室，都没人开口催，刘翠玲自己就主动拿起纸笔，还不忘用力拍了章恒一把，骂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写。” 　　刘翠玲手臂上的血迹沾染到纸上，把洁白的纸张染上星星点点的红，她却根本不觉得痛。 　　调解室内安静无比，肖漾心下奇怪，趁他们埋头写字的功夫，朝刘松勾了勾手指，转到门外小声问：“你们说什么了，她怎么变脸这么快？” 　　“说把他们关个十年八年，出来就变成老太婆老光棍儿，没有哪个女娃儿愿意嫁进他家……”刘松朝龚奕那边抬了抬下巴，“那大婶儿一听，怕了呗。” 　　肖漾点点头，心情复杂。 　　道歉信和保证书很快送到他手上，肖漾扫上一眼，交给沈韫和肖正博保管。 　　“希望事情到此彻底结束，谁也别再折腾谁，”肖漾平静看着章恒，对他再没有任何情绪，“各自安好，再也不见。” 　　章恒没有说话，目送他们离开，直到肖漾他们的车子消失在视野之内，失落感猛烈袭来。 　　这一刻，他彻底失去了肖漾，无论以什么身份。 　　…… 　　车子开出去很远，警局彻底消失在后视镜中。 　　肖漾往后一靠，双眼无神，满脸疲惫，“好累，跟泼皮无赖打交道也太费神了，我现在半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说好今天带爸妈去体检，错过这次假期，后面几个月就没时间回来。 　　他刚想强行振作起来，沈韫安慰说：“累就回家休息，体检什么时候都可以，你难得放假，跑来跑去的，都没能休息一下。” 　　“好，那回头让哥他们带你们去。”肖漾闭上眼，靠在顾澈肩上不再说话。 　　车子一路开回家，肖漾和顾澈回家休息，肖正博和沈韫买菜做饭。 　　肖漾实在没什么精神，顾澈叫他去买手机也兴致缺缺，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 　　躺着躺着，肖漾不知不觉睡着，看来真的很累。 　　放假前，他接连上了十天班，本就十分劳累，回来又接连不断的事情，耗尽精力。 　　顾澈守他好一会儿，悄悄出了趟门，采购很多东西回来，找肖正博拿了车钥匙，放进车子后备箱。 　　吃完午饭，他拉着肖漾出门，“叔叔阿姨，车子借我一下，我们出去玩儿，明天回来。” 　　肖正博挥挥手，“去吧，注意安全。” 　　肖漾精神已经好上很多，稀里糊涂跟着顾澈出门，“什么时候你对庭西这么熟了，去哪儿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顾澈亲自开车，打开导航。 　　车子开着开着，逐渐摆脱城市喧嚣，开进高山，四周一片郁郁葱葱。 　　清新的空气从车窗灌进来，肖漾猜测道：“不会是要去露营吧？可咱们什么都没带，什么都没有呀。” 　　顾澈指指后面，早有准备。 　　六月初温度攀升，早不如之前凉爽，好在山上比山下凉快许多。开进景区大门，肖漾才想起，这是庭西以前有名的森林公园，他小时候来过。 　　山上人影稀少，比以前冷清很多。 　　车子一路开到山顶，在一块平坦又阴凉的地方停下。顾澈打开后备箱，拿出垫子铺在地上，又取出一大包零食，塞到肖漾怀里。 　　肖漾看看零食，有几分惊喜，“你什么时候买的？” 　　明明顾澈一直跟他在一起，刚说完，想起上午自己睡了会儿觉，惊讶道：“你动作也太快了吧，我不过睡一小会儿，你就买了这么多东西？” 　　顾澈躺在垫子上，拍拍身旁，“过来。” 　　肖漾躺在他旁边，望着天空白云朵朵，“你开这么远的车，就为了来这儿躺着？” 　　“嗯。”顾澈闭上眼，一副要睡觉的样子。 　　见状，肖漾不再说话，看着蓝天白云发呆，几分钟后，跟着闭上眼睛。 　　太阳高高挂在天上，哪怕闭着眼也能明确感知它的位置，各种各样的声音悄悄钻进耳朵。 　　风吹过，带动树叶哗啦作响，夹杂着鸟儿清脆的鸣叫声，一切静谧祥和。偶尔不知何处的啄木鸟“笃笃笃”地啄着树干，竟也半点不显聒噪。 　　空气中氧气充足，还隐隐有青草的味道，呼吸之间抚平一切浮躁疲惫，让人从内而外平静轻松起来。 　　肖漾好像明白顾澈为什么要带他来这儿，翻身把人抱住，“突然能理解大自然的神奇之处了，谢谢，感觉好多了。” 　　“谢什么，是我给你们工作压力太大了。”顾澈轻抚着他后脑勺，还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大好的风景，那些说教感叹就免了。 　　很久以前，肖漾借调来一组那一个月，累了还会跑回三组跟同事们抱怨吐槽，现在他每天都在顾澈眼皮子底下，一组氛围相较其他地方紧张很多，但从来没听到他抱怨半句，压力大在所难免。 　　肖漾冷静思考很久，重新躺平望着天空，“工作还不至于让我这么累，大概是最近各种人际关系太费神了。” 　　“从我进一组之后，彭晖、章恒、吕悠悠、谈……” 　　差点说出谈越他们，肖漾声音戛然而止，转念一想，突然决定不再保守这个秘密，“我有件事情一直瞒着你，其实，我就是老X。” 　　他坐起身来，想看顾澈什么反应，对方却仍旧闭着眼，语气轻飘飘的，“我知道。” 　　“你知道？”肖漾一头雾水，控制不住惊讶，“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亏他还紧张兮兮瞒着，原来顾澈早就知道了。 　　顾澈睁开眼，“不久前，你推谈越他们简历给我那天早上。” 　　肖漾回想一番，一下子想明白，翻身架在他身上，假意去掐顾澈的脖子，凶狠咆哮，“你知道为什么不问我！亏我还小心翼翼瞒着你！是不是看我紧张害怕很好玩儿？” 　　“嗯？你说话呀！”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就好。” 　　“既然你知道错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原谅你吧。” 　　…… 　　闹着闹着，肖漾觉得自己好傻，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顾澈全程没有反抗，看他笑自己也跟着笑，“既然你不想我知道，那我装作不知道有什么不好。” 　　“真是谢谢你的体贴嘞。”肖漾翻身下来，重新躺在旁边，把这个尘封的秘密娓娓道来。 　　“其实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就是怕被人知道，惹来麻烦。” 　　“老X这个id，是我初中时候创建的，那时候对黑客技术正感兴趣，碰巧当时出了个小意外。” 　　“肖逸有天哭着跑回来，说看到有人偷拍女生裙底……” 第72章 　　“她当时受到很大打击, 害怕自己也被拍了，被人发到网上。听说这事儿，我很生气, 就趁课余时间和节假日上网寻找那些偷拍网站, 找到一个黑掉一个……也是那段时间在论坛认识了谈越他们。” 　　“后来, 我们黑掉的偷拍网站越来越多, 影响到别人的利益, 对方请了更厉害的黑客，扒出了我的身份，还有我家的住址。” 　　“他们威胁我，还在家里大门上泼红色油漆，把我爸妈吓得不轻……” 　　“从那以后, 我们家就搬家了，爸妈还给我改了名字, 换了个地方重新生活。” 　　“老X曾经是网络上的正义英雄, 但得罪的人挺多, 也早就变成尘封的过去, 所以我不想再提起, 也不想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被谈越他们找到之后, 我已经把那个id彻底注销了。” 　　…… 　　说完，肖漾如释重负,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就觉得这种行为太中二了, 说出来有些丢脸，不过现在坦白之后，轻松多了。” 　　除了这个秘密，他再没有其他隐瞒顾澈的事情。 　　顾澈很能理解, 毕竟当时肖漾只是个初中生，被人威胁肯定会害怕。肖漾现在愿意主动提起，足以可见对他的信任。 　　他把人搂进怀里，轻声安抚，“其实你可以更相信我一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好你。” 　　肖漾点点头，靠在顾澈肩上，享受难得的片刻宁静。 　　微风阵阵，卷走疲惫，夜幕降临之后，躲在草丛里的蟋蟀此起彼伏“蛐蛐儿”叫个不停。没有城市亮眼的灯光，夜空中星星和月亮显得格外明亮。 　　休息一天之后，肖漾和顾澈精神饱满，告别肖正博和沈韫，坐飞机回首都。 　　放完假回到公司，大清早就收到几个好消息。 　　周淮为了赶时间，不但五一假期没有给员工放假，连这次端午假期依旧没放，技术部的牛马们终于不堪压迫，罢工了。 　　不止如此，他们还吵着闹着要告周淮违反劳动法。 　　跟对面焦灼状况不同的是，Phantom新招到合适的员工，大大分摊了其余人的工作压力。 　　开会的时候，顾澈把这些消息说给大家听，同时调整工作内容，整个技术一组欢呼庆祝。 　　“大快人心！” 　　“太好了！” 　　“没想到漾仔的损招还真有效啊，际星那边还真罢工了，干得漂亮。” 　　“终于不用天天加班儿了，再加下去，我都扛不住了。” 　　“给漾仔加鸡腿！” 　　…… 　　敌人的痛苦令人愉悦，开完会，整个技术一组氛围相比之前松弛不少，大家工作反而更有劲头。 　　休息间隙，许沐伯跟肖漾分享从别处听来的八卦。 　　【许沐伯：听说吕悠悠被拘了，彭晖也被周淮开除了。】 　　【许沐伯：你被黑怎么还有彭晖的事儿？】 　　【XYZ：他火上浇油、浑水摸鱼整我呗，臭小子。】 　　【XYZ：希望他识相一点，别再来给我添堵，一天天工作忙死了，哪有空应付这些。】 　　【许沐伯：这次他估计没空招惹你，他也被抓了。】 　　这倒是让肖漾惊讶，但又觉得情理之中，那种不择手段的害人精，被抓起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肖漾聊完天，顺手在新手机上点了几下，意外发现顾澈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朋友圈背景换成了他的照片。 　　云顶88层，肖漾趴在窗边看夜景。 　　窗外是灯火阑珊，窗内是玫瑰花海，他动作随意靠着，脚边还放着一篮子礼物，是当初顾澈偷拍那张。 　　肖漾不自觉嘴角上扬，悄悄点了个赞。 　　几分钟后，顾澈发来消息。 　　【周扒皮：上班刷朋友圈？】 　　肖漾眼皮一跳，丢下手机认真工作，假装没看到消息。 　　时间一晃而过，午休时间，肖漾准时进总裁办公室吃饭。 　　大家早上随口开的一句玩笑，结果肖漾打开饭盒，里面竟然真的有鸡腿。 　　郑姨炖的鸡汤，特地给他们盛了两只又大又香的鸡腿来。 　　“还真给我加鸡腿啊。”肖漾笑着拿起鸡腿，咬上一口，感叹着：“好吃！郑姨厨艺真好。” 　　汤汁顺着嘴角往下淌，顾澈抽出纸巾帮他擦干净，“干得好，奖励。” 　　肖漾接过纸巾，得意一笑，“谢谢老板～” 　　除了鸡汤以外，郑姨还做了糖醋里脊、炝炒空心菜，每道菜都十分美味。最近饮食好，肖漾脸都比之前圆了一圈儿。 　　吃着吃着，肖漾突然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哎呀，忘了件事。” 　　他扭头朝办公间望，没看到谈越他们，“上个月说请谈哥他们吃饭来着，一忙起来，忘得一干二净。”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吧，回头又给忘了。”说着，肖漾拿出手机，在群里发消息，“下班你先回家吧，我请他们吃饭。” 　　顾澈夹菜的手一顿，扭头看着他，“你一个人去？” 　　“嗯……” 　　周围太安静，肖漾打字的动作渐渐放慢，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是不是有话没说完，诸如：你一个人去？不带我？为什么？ 　　他放下手机，偷偷瞧了顾澈一眼，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不带你，你毕竟是老板嘛，我怕他们跟你一起吃饭不自在。而且还不知道他们想吃什么，万一你吃不惯……” 　　顾澈放下筷子，面色冷上几分，“他们的感受比我重要。” 　　“哎呀不是，”肖漾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对，“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顾澈抄起双手，靠在沙发上不说话，也不吃饭。 　　情况不妙，肖漾连忙放下筷子，反手把窗帘拉下来，坐到顾澈旁边开始哄人。 　　“我错了我错了，去去去，一起去。”他抱住顾澈的手臂，左右摇晃着撒娇，“你别乱想，我就随口一说，怎么可能别人比你重要呢……” 　　顾澈没有反应，仍旧冷着脸，“没事，你去吧。” 　　嘴上说没事，表情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肖漾心里一跳，松开手，翻身跨坐在他腿上，伸手把顾澈的脸捧起来，“你有点不太对劲，到底怎么了？” 　　按理说，顾澈应该不是这种别扭的性子才对，难道谈恋爱让人变矫情了？ 　　顾澈视线瞥向一旁，不敢跟肖漾对视，心里被一种陌生情绪填满，一时搞不清楚那是什么。 　　办公室很安静，再没别的声音。 　　他不说话，又一副很失落的样子，肖漾不自觉着急起来，“你说话呀，在想什么呢？” 　　“别生闷气呀，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好好沟通嘛。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我不喜欢吵架，也不喜欢冷战，所以你有话就直说，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 　　顾澈喉结微微滚动，声音低沉，“我在想，如果我说，我想时时刻刻跟你呆在一起，你会不会觉得我太黏人了。” 　　他挪回视线，认真看着肖漾，心里酸酸的，“还有，我的身份让你感到困扰吗？” 　　这种感觉对顾澈来说太过陌生，毕竟他从来没对谁如此依恋过，想到晚上自己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呆在家里，只是想一想，他就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明明以前很多年都是一个人，有了肖漾之后，却不再习惯一个人。 　　肖漾长长出了口气，“吓死了，还以为怎么回事。” 　　他想了想，认真道歉，“抱歉，我不该把他们的感受放在你前面。在公司，你是老板，下了班，你就只是我男朋友，没什么好困扰的。” 　　肖漾搂住顾澈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你喜欢我才想跟我黏在一起，这没什么不对，我也想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 　　温暖的指尖由上而下，抚摸着顾澈的后脖颈，肖漾声音含着几分笑意，“好了，别生气也别难过了，吃饭吧。” 　　谁能想到，顾澈这么大个老板，竟然是个恋爱脑啊，时时刻刻想跟对象在一起。 　　顾澈抬起手，紧紧把怀里的人抱住，呼吸着熟悉的味道，内心那股酸涩难受勉强被抚平几分。 　　抱了几分钟，肖漾坐起身来，“快吃饭吧，一会儿菜都凉了。” 　　“嗯。”顾澈视线落在他嘴角上，那里沾着一点糖醋里脊的酱汁，他看着看着就倾身往前，帮肖漾清理掉。 　　酸酸甜甜的味道，像是打开什么开关，他突然抓着人亲吻起来。 　　“哎？” 　　“吃饭呢？” 　　“干嘛呢？” 　　肖漾嬉笑着左右闪躲，被一只大手摁住后脑勺，被迫跟顾澈唇齿相交。 　　亲着亲着，肖漾就被压在沙发上，衣角被掀开，那两只不老实的手顺着溜进来，游走在他肌肤上。 　　“不可以，”肖漾摁住顾澈的手，压着声音，朝门口方向瞥上一眼，“你忘了这是哪儿了吗？一会儿被人撞见。” 　　顾澈抬起头，想都没想，直接把他抱起来，双腿盘在自己腰上，转身进了休息间，并且反锁房门。 　　肖漾不自觉瞪大双眼，又惊又慌，“顾澈，你冷静点，这是公司，这是公司啊！一会儿被人听见，多尴尬。” 第73章 　　“他们吃饭去了。”顾澈把人丢在床上, 一边亲一边伸手去解肖漾的扣子。 　　“你……我……”肖漾拼命去抓他的手，被顾澈圈住手腕儿反压在头顶上。 　　某个地方被轻轻咬住，肖漾深吸一大口气, 用力挣扎, “你忘了在公司你是什么身份吗？你是老板, 我是员工, 咱们不能这样。” 　　顾澈抬头看着他, “你叫我什么？” 　　肖漾紧张咽了下口水，试探着道：“老板？” 　　他本意是想提醒顾澈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但对方听到他这么叫，眼睛反而更亮了。 　　完了，难道戳到什么奇怪的癖好。 　　顾澈摘下眼镜, 附到他耳边，小声提醒：“你知不知道, 你现在叫老板, 无异于调情？” 　　肖漾气笑了, 差点想骂人。 　　细密温热的吻落在额头、鼻尖、唇上, 顾澈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很快就亲得人浑身发软。 　　手腕上的束缚不知何时撤去, 肖漾不自觉闭着眼，搂住顾澈的脖子, 温柔回应着他。 　　担心被人听见, 肖漾从头到尾都压抑着声音, 好在顾澈很轻，没有故意撞他。 　　感受到有节奏的跳动，这场温柔的战斗宣告结束，肖漾开始犯困。 　　顾澈在他眼睛上轻吻一下, 退出去，抱着人去清洗。 　　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足够他们好好睡一觉。 　　…… 　　两点半，肖漾从总裁办公室出来，快步走回自己工位。 　　尽管他装作若无其事，还是被斜对面的孟悦发现异常，小声问他：“你嘴巴怎么了？” 　　肖漾神情慌张，东张西望，“没怎么。” 　　瞧他那样子，孟悦心下了然，坏笑着压低声音。 　　“办公室play？” 　　“哇哦哇哦哇哦～下次叫老板轻点，给你嘴都亲肿了。” 　　肖漾脸胀得通红，哪敢说不是顾澈给他亲肿的，纯粹是自己不敢发出声音，把嘴皮咬成这样子。他捂着嘴巴瞪了对方一眼，“求你闭嘴吧。” 　　知道他脸皮薄，孟悦没再笑话他，收敛起心思开始工作。 　　上班时间到，办公间开始响起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偶尔有同事交流问题小声议论，或者敲响总裁办公室的门，跟老板请示。 　　所有项目有条不紊进行着，平稳向前。 　　炽热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斜斜落在窗边那排桌子上，中央空调无声吹出冷风，给整个Phantom公司上下带来凉爽。 　　中午饭没吃饱，肖漾敲两小时代码后，早早就饿了，在群里发消息，问谈越他们晚上吃什么。 　　大家商量一圈儿，原本议论得相当火热，肖漾突然说顾澈也去，群里顿时安静如鸡。 　　见状，肖漾连忙解释。 　　【XYZ：我已经跟他坦白了我就是老X的事情，你们不用紧张。】 　　【谈越：那就好，要不然姜麒那嘴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你捅破了。】 　　【姜麒：怎么说话呢？我还在群里呢。】 　　【袁曦媛：好了别吵了，干脆去吃小龙虾吧，好久没吃小龙虾了。】 　　【XYZ：小龙虾一票，我去问问顾澈。】 　　顾澈知道肖漾喜欢吃小龙虾，自然没有反对，很快收到他转发过来的地址。 　　想着好久没跟许沐伯他们一起吃饭，肖漾顺便把他们也叫上，下班一路带着，热热闹闹去了大排档。 　　他们来得早，店里空余位置很多，选了靠窗的桌子，坐下点菜。 　　看看周围的环境，毕竟不如那些高档餐厅，肖漾小声问顾澈：“你能吃大排档吗，要不换个地方？” 　　他担心顾澈平时吃得太干净，偶尔吃这些会拉肚子，毕竟外面做的始终不如家里好。 　　“不用，”顾澈摇摇头，接过谈越递过来的菜单，放到肖漾面前，“点菜。” 　　一开始其余人还有些拘谨，发现顾澈私下完全没有老板架子之后，慢慢放松下来，七嘴八舌聊着天。 　　回忆完往昔，谈越举起酒杯，跟肖漾和顾澈敬酒，“感谢漾仔和老板，收留咱们几个下岗职工，让我们找到个这么好的饭碗，感激不尽。” 　　姜麒和袁曦媛跟着举起酒杯，“敬你们一杯。” 　　“谢什么，如果不是你们自己有能力，他不可能招你们进来的。”肖漾笑着跟他们碰杯，反过来跟他们道谢，“我还得谢谢你们，帮我的忙。” 　　“嗨，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声响。 　　桌上没有人劝酒，也没有人故意提起不恰当的话题，气氛相当好。 　　许沐伯和余谦一直闷声吃小龙虾，听到谈越他们说起之前创立的公司，这才偶尔搭两句话。 　　“璟腾不是还挺厉害吗？怎么会破产呢？”许沐伯好奇望向他们，不太理解。 　　谈越几人对视一眼，颇为诧异，“你知道璟腾？” 　　嗯听说他们之前在金立工作，瞬间了然。谈越他们曾经就在金立公司隔壁市，对方有所耳闻很正常。 　　谈越自嘲一笑，“也不是破产了，咱几个都没什么心眼儿，大大呼呼的，一不小心，公司被人给抢了。” 　　“抢了？”肖漾一边剥小龙虾，一边表达震惊，“什么人啊这么不要脸？” 　　他们曾经相识于论坛，又一起共同跟不法分子战斗过，满腔正义，难免对老战友的遭遇相当愤慨。 　　聊得起劲，肖漾双手慢慢停下来，小龙虾也不剥了，义愤填膺闹着不该放过那些卑鄙小人。 　　顾澈分神听着，手上不停，趁肖漾说完话的间隙，把剥好的小龙虾喂到他嘴里。 　　他们俩是一对，顾澈给肖漾剥虾很正常，看到旁边余谦也在给许沐伯剥虾，谈越三个慢慢反应过来。 　　“合着这桌上就咱们仨是单身狗啊。”姜麒丢下龙虾壳，换了副干净的手套。 　　袁曦媛手上不停，啧啧道：“我说好男人怎么那么少呢，全给你们内部消化了。” 　　大家聊得开心，时不时笑出声，连顾澈都偶尔弯起嘴角。 　　一顿饭慢悠悠吃了两个小时，酒足饭饱，大家各自散开，各回各家。 　　吃饭前，肖漾还担心顾澈回来闹肚子，谁想到回家之后，他居然比顾澈先跑厕所。 　　两人先后跑了好几趟厕所之后，肖漾打开药箱，翻出蒙脱石散，给自己和顾澈各兑了一杯。 　　这个药像沙子一样，喝进嘴里之后就粘在口腔内壁上，肖漾又喝了好几口温水，才全部咽下去。 　　他双腿有些发软，瘫在沙发上，“我还担心你吃了回来拉肚子，谁想到我居然比你拉得还严重，幸好家里有止泻药，要不然咱俩今晚可惨了。” 　　肖漾不好意思说，他的菊花简直火辣辣的痛，暗暗在心里把那家店拉进黑名单。 　　“啊，张嘴。”顾澈从柜子里找出颗糖，撕开喂到肖漾嘴里。 　　甜甜的味道化开，减轻嘴里不适，肖漾眉眼弯弯。 　　手机铃声响起，他直接点了免提，许沐伯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来。 　　“漾仔，你什么时候退房，谈越他们想搬过来，要不然你把东西收一收，把房子退了？” 　　“反正你跟老板感情这么好，我看他对你也挺好的，应该不愁吵架没地儿去，你就安心把房退了吧。” 　　听着听着，大事不妙，肖漾连忙把手机拿起来，“知道了，我周末就去收拾，拜拜。” 　　他着急忙慌挂断电话，心虚回头，顾澈眯着眸子，直愣愣俯视着他。 　　完蛋，一时把这茬儿忘得一干二净。 　　肖漾忙不迭站起来，两只手疯狂摆动，“你别误会，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吵架？没地儿去？”顾澈一步步往前，逼得肖漾一步步往后退，明明说话声音不大，却充满压迫，“你想得还挺周到，还给自己留退路？” 　　“不不不不不……不是……” 　　肖漾退到窗边，退无可退，刚想转身，顾澈伸出手搭在窗沿，把他堵住。 　　他强行冷静下来，双手撑在顾澈胸前，“冷静，我可以解释。” 　　“当时我租这个房子的时候，一次□□了半年的房租，搬家那会儿还剩两三个月租金。” 　　“如果我直接退房的话，许沐伯他们压力就很大，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租客，所以我才想着等他们找到合适的租客之后，我再退房也行。” 　　“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实在是当时搬家的时候带不走，后面又没空，所以才没来得及收拾。” 　　“至于什么吵架之后没地儿去这种话，那是许沐伯说的，真不是我故意给自己留退路。你看你那么爱我，我也这么爱你，咱俩怎么可能吵架呢对不对。” 　　虽然对不起许沐伯，但眼下肖漾自身难保，只能先出卖他了。 　　顾澈默不作声盯他很久，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好几分钟之后，才严肃开口：“就算哪天我们真的吵架了，你不想看见我，我可以出去，但你绝对不许擅自离开。” 　　“你如果敢离家出走，等我找到你……”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眼神显然有些恐怖。 　　肖漾缩缩脖子，想到什么，一副大事不好的语气，“顾澈，你完了，你刚刚确诊了！” 　　话题转变太突然，顾澈挑挑眉，“确诊什么？” 　　肖漾突然控制不住笑起来，“确诊恋爱脑。” 第74章 　　“你知道恋爱脑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脑子里只想着喜欢的人, 其他什么都可以不顾。” 　　“这可是你的家，你的房子，吵个架你还自己走？” 　　“天呐, 堂堂Phantom公司的总裁竟然是个恋爱脑, 说出去谁信呀。” 　　肖漾捂着嘴笑好一会儿, 然后突然又认真起来,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从前有个人，他患有恋爱脑，然后有一天，他去做了恋爱脑摘除手术，后来你猜怎么样？” 　　顾澈哪知道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答案是什么, 但很捧场，“后来怎么样？” 　　“后来, 他无脑爱他。”肖漾扑上前, 搂着顾澈脖子亲了他一下, 笑得灿烂明媚。 　　看他自己把自己逗得这么开心, 顾澈也忘了刚刚的小插曲, 揽着腰把人抱住, 大大方方承认，“恋爱脑怎么了, 恋爱脑有什么不好。” 　　“以后少跟许沐伯混, 别被他带坏了, 再被我发现你想些有的没的，小心你的屁股。” 　　说着，他不轻不重拍了肖漾的屁股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肖漾撅着嘴，那可可爱爱的样子, 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顾澈心下微动，吻上他双唇。 　　两人一路从客厅亲到浴室，一起洗完澡，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相拥而眠。 　　他们运气不好，或者那家大排档的卫生情况的确堪忧，哪怕肖漾及时喝了止泻药，屁股还是不舒服了好几天，顾澈也被迫禁欲好几天。 　　Phantom的人眼见着老板从休假回来，刚开始还荣光满面，春风和煦，过不了几天，就像以前一样天天绷着个脸，搞得公司上下也紧张兮兮，怕一不小心触了他霉头。 　　所有人之中，尤其许沐伯感受最为明显，整整一个月，他都过得战战兢兢的。 　　实在憋不住，他背地里悄悄问肖漾：“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总感觉老板看我的眼神有杀气呢？” 　　前面几天或许是欲求不满，但后来老板心情都好了，看许沐伯眼神还是不太对劲。 　　“难道我不小心闯什么祸了？”许沐伯仔细回忆着他们一起吃饭那天，记忆已经有些模糊，“我也没说什么呀。” 　　肖漾不敢说实话，假装惊讶的样子，“没有啊，你看错了吧。” 　　“没有吗？”许沐伯被他说的不自信，以为是自己想太多。 　　后面再留意时，顾澈看他的眼神又变成跟看其他人一样冷漠无情，好像当真是他看错了一样，终于渐渐放下心来。 　　背后的隐情许沐伯不知道，还是肖漾费尽心思劝了顾澈一番，好不容易才让他别再记着那事儿。 　　时间一晃而过，一个月过去得悄无声息，但炎炎夏日，接连两三个月没有长假，又显得时光仿佛格外漫长。 　　所有人日复一日往返于公司和家之间，日子过得略显枯燥。 　　肖漾不喜欢被汗水糊住的感觉，就连周末两天也几乎宅在家里追剧打游戏，这么闷了两个月，无聊得紧。于是某天，顾澈突然问他要不要去参加慈善晚会，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肖漾有些好奇，上网查了一番才知道，原来顾澈对慈善事业还挺上心。 　　上个月南方洪灾，顾澈捐了一千万；年初边境地震，顾澈捐了五百万；去年北方…… 　　粗粗算了一下，单单最近两年，顾澈私人捐出去的款项起码都有三千万以上，令肖漾很是震惊。 　　有多大能力做多大贡献，他没有评价半句，只乖乖跟着顾澈收拾打扮好，去参加宴会。 　　宴会定在周六晚上，首都首屈一指的大酒店，门口来往车辆络绎不绝。 　　顾澈拿出请柬，递给门口负责人检查。肖漾跟在他旁边，不动声色打量周围。 　　来参加晚宴的都是平日里热衷慈善事业且贡献颇大的人，要么是企业家，要么是明星，要么是各行各业翘楚。 　　亲眼看到不少电视上才能看到的明星，肖漾眼前一亮又一亮。 　　负责人检查完请柬，请他们进去，“二位里面请。” 　　走进大门，签完到，肖漾小声跟顾澈说话：“明星就是不一样哈，你看那个，比电视上看着还好看。” 　　“好看？”顾澈瞥了眼他看的那个男人，扭过头来，语气危险，“比我好看？” 　　肖漾后背一凉，唰地收回视线，毫不犹豫吹彩虹屁，“当然没有，谁能比得过你呀，在我心里你是最帅的！” 　　不论他这话是不是实话，真不真心，总之顾澈挺受用。 　　进去之后，肖漾收敛很多，只敢安安静静看，最多心里感叹一下，不敢再当着顾澈夸别人。回头打翻醋缸子的话，还得他自己哄。 　　距离宴会开场还有几分钟时间，受邀而来的人们正坐在位子上小声交谈。 　　顾澈带着肖漾找到自己的位子，桌上坐的都是老熟人，际星的周淮，蔚蓝的张蔚，还有他儿子张钦澜。其余几个也几乎都是科技领域大企业的总裁，大家客客气气寒暄一番。 　　他们刚坐下，周淮就阴阳怪气开口，“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开放啊，谈个恋爱连性别都不介意了，还敢公然带到这种正式场合来。” 　　他指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清楚，但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不好在大庭广众议论。 　　周淮和顾澈结了不少梁子，都是一个行业的，谁没听说一二。其余人左右瞧瞧，保持沉默。 　　顾澈把一会儿拍卖用的号码牌放到肖漾手里，没有任何表情变化，随口讽刺道：“现在的老年人真拼啊，哪怕把员工压榨得罢工，也非要跟别人争个长短。” 　　这话听着像是打哑谜，其实大家心里都门儿清。 　　如果际星那个ERP产品做出来便罢了，关键当时技术人员罢工之后，当真把周淮告到劳务局，前前后后折腾一番不说，好不容易处理完，发现整个ERP系统框架结构有问题，最后项目被迫终止了，白费功夫。 　　眼看周淮被气得面色铁青，肖漾憋不住笑，低头装作认真研究号码牌。 　　牌子用透明亚克力制成，顶端用黑色印着号码，顾澈这个是28号。牌子中间隐约有道不起眼的裂痕，肖漾想着会不会坏了，试探着用手指捏住两端，轻轻折了一下。 　　“啪”的一声，号码牌在肖漾手里断成两截。 　　完蛋，闯祸了。 　　他眨眨眼，慌张扭头望着顾澈，小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它上面有个裂痕，我轻轻一折，谁知道它就断了。” 　　“没关系。”顾澈眼神安抚他，刚想说这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其他声音突然插进来 　　“顾总的小男友还真贴心，知道你用不着，直接就给你掰断。”周淮笑着望其他人一眼，自以为很幽默，“可不是么，顾总要是把钱都拿来做慈善了，还拿什么养他。” 　　从坐下来到现在，不到五分钟，他阴阳怪气讽刺了顾澈和肖漾两次，着实不太妥当。 　　担心一会儿闹得难看，张蔚正打算劝劝，还没来得及开口，肖漾开始反击了。 　　“虽然号码牌不是我故意折断的，但听周总这意思，今晚是打算在拍卖会上大展拳脚了？”肖漾故作崇拜，诚心夸赞：“没想到周总一把年纪，不但这么有拼搏精神，还这么有爱心，我们一定要向你多多学习。” 　　他随口胡诌的话，恰巧正中靶心。 　　肖漾不知道周淮做慈善只是面子工程，其余人心里很清楚，这话就显得讽刺意味十足。 　　有人憋不住笑，假咳转过脸。 　　顾澈强行压着嘴角，悄悄在桌下拉了肖漾的手，让他收敛些。 　　肉眼可见，周淮脸色更加难看，冷哼一声，“牙尖嘴利，你俩倒是相配得很。” 　　“是吗？我也觉得。”肖漾扭头冲顾澈一笑，像是没听懂话外之意一样。 　　说不过他们，周淮怕被气死，不情不愿闭上嘴。 　　两次交锋顾澈和肖漾轻而易举获胜，桌上其余人都看在眼里，气氛微妙，一时没有人再开口。 　　临近宴会开始时间，迟到的人匆匆忙忙赶来，周围人来人往，恍惚间，肖漾好像看到认识的人。 　　双方对上视线，代雅正犹豫时，肖漾已经笑着举起手跟她打招呼。 　　停顿几秒，代雅抬脚走过来，大大方方跟他们打招呼，“好久不见。” 　　听见声音，顾澈抬起头，只匆匆一眼，就紧张回头看肖漾脸色。 　　谁料到，肖漾竟然笑嘻嘻跟代雅打招呼，真的像很久不见的朋友一样，“好久不见。” 　　代雅隐隐松了口气，表情自然很多，“我还要去检查一会儿拍卖的珠宝，先不跟你们聊了。” 　　肖漾点点头，“拜拜。” 　　短短几句话，他们已经完成交流，代雅转身离开，走向后台。 　　从头到尾，顾澈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好像代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更像是肖漾的朋友，他难得有几分茫然。 　　他看看代雅的背影，又疑惑看着肖漾，双方都没有不开心的样子，更令人费解。 　　“你们看起来，关系好像还不错？”顾澈说出这句话之后，自己都觉得很离奇。 第75章 　　肖漾耸耸肩, “好歹是认识的人，不可能不打招呼吧，反正话都说清楚了, 也没必要搞得老死不相往来, 多尴尬。” 　　事情过去那么久, 他早就不介意了。而且, 早在当初代雅说出“希望你男朋友不要生气”那句话时, 肖漾对她所有的敌意和介怀已经悄然消失。 　　顾澈想想，也有几分道理。 　　他们没注意，从代雅出现到离开，桌上有个人表情微微变化，目光跟吸在她身上似的, 挪都挪不开。 　　代雅今天穿着正红色礼服，大波浪卷发披散在身后, 耳垂和脖子上戴着衣服同色系珠宝, 妆容精致, 气场强大, 一颦一笑间似照亮整个世界。 　　等那道身影消失在大厅, 张钦澜才呆呆回过头。 　　他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满脑子都是代雅浅笑的样子，挥之不去。 　　艰难平复心情, 张钦澜想问问肖漾, 结果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顾总，你男朋友怎么称呼？” 　　“肖漾。”顾澈看向他，顿时警觉，“你有话说？” 　　张钦澜点点头, 转向肖漾那边，“方便加你一个联系方式吗？有事情想问你一下。” 　　肖漾还没反应，顾澈先一步按住他的手，拒绝着：“不方便，小张总有什么话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两人之间气愤莫名有些紧张，桌上其余人眼观鼻鼻观心，都以为张钦澜想撬顾澈的墙角。唯独周淮一人眼神阴鸷，若有似无瞧着肖漾。 　　听到名字，他猛然想起很多事情，好像当初帮顾澈反将际星一军的人就叫肖漾，帮顾澈成功抢到Infinity项目的也叫肖漾……肖漾肖漾肖漾，都怪肖漾。 　　新仇旧恨，周淮越想越气，腮帮子都硬了。 　　张蔚睨了张钦澜一眼，提醒道：“你把话说清楚，当着人家男朋友的面要联系方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挖人家墙角。” 　　“啊？不是不是，”张钦澜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解释：“顾总千万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拿出手机，打开顾澈的对话框，迅速打字发消息过去。 　　【张钦澜：二位千万别误会，我对肖漾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跟他打听一下刚刚跟他打招呼那位朋友。】 　　顾澈打开手机查看消息，肖漾跟着瞥上一眼，然后抬眼看着张钦澜，突然福至心灵，猜到他什么意思。 　　桌上人多，不方便聊八卦，肖漾拿过顾澈手机，噼里啪啦打字。 　　【顾澈：你是想问刚刚那个美女？】 　　【顾澈：怎么，你对人家有兴趣？】 　　看着肖漾回复的消息，顾澈跟着瞥了张钦澜一眼，扭头跟肖漾说悄悄话：“他比代雅小好几岁，人家不一定看得上他。” 　　肖漾立刻打字，把这话转述给对面，果然，张钦澜愣住了。 　　论外貌，代雅跟明星比也毫不逊色，张钦澜放在普通人里还算出众，但比代雅尚且差一些，况且他还比代雅小，心智成熟方面兴许不如人家。至于其他方面，肖漾不了解，不做评判。 　　背后打听到底不够光明正大，张钦澜收起手机，没有再发消息过去。 　　肖漾以为他歇了心思，把手机还给顾澈，转头就忘了这茬儿。 　　慈善晚会很快正式开始，主办方负责人上台致辞，然后是近一个小时的文艺表演，以及公益短片播放。 　　肖漾一直认认真真坐着，终于等到他最感兴趣的慈善拍卖环节，伸长脖子朝台子上望去。 　　顾澈看他好几眼，“有想买的东西？” 　　肖漾摇摇头，小声道：“没有，就是没见过，很好奇到底拍卖会都有些什么宝贝。” 　　在他印象中，拍卖会一般都是名人字画、珍惜古董、名贵珠宝之类，没想到除了这些，竟然还有明星限量周边这种东西。 　　亲眼见到他们把一个当红男明星穿过的名牌T恤拍出五十万高价，肖漾惊呆了。 　　“还能这样？”他捂着嘴巴，怕被别人听见，“不是，她们买回去干啥呀，总不能自己穿吧？” 　　顾澈弯唇，摸了摸他后脑勺，“可能是收藏。” 　　肖漾撇嘴摇头，不太理解，但转念一想，这东西对粉丝来说，可能就跟他们打游戏买喜欢的皮肤是一样的性质，为自己的情绪买单。 　　“接下来这件拍品是新锐珠宝设计师代雅小姐的新作品，蓝宝石项链，惊鸿，五十万起拍。” 　　拍卖员仔细介绍着那条项链的材质和设计理念，大屏幕上清楚投映着项链的展示视频和照片。 　　肖漾听不太懂，但不妨碍他认为代雅很厉害，“我说什么来着，她果然很优秀。” 　　听到声音，张钦澜回过头来，“这是你那位朋友的作品？” 　　代雅算不上肖漾的朋友，但他这么问，肖漾也就顺口回答了句是。没想到张钦澜立刻拿起号码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前面已经拍卖很多名品，同桌喜欢收藏字画的拍了一副绝笔，其余人都没有举过牌子。看到张钦澜拿起号码牌，大家笑着调侃。 　　“看来小张总对这位代雅小姐兴趣浓烈啊。” 　　“你如果能把这项链拍下来，或许有机会跟她见上一面。” 　　“希望没人跟你抢，否则可就没那么容易喽。” 　　…… 　　拍卖会向来是价高者得，凭实力说话。 　　张蔚瞥了一眼，暂时没有制止。 　　见状，肖漾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号码牌，一个坏主意冒出来，捂着嘴巴问顾澈：“我可以跟他抬价吗？” 　　如果张钦澜势在必得，那无论别人出多少他都会坚持到最后，财力允许的话。 　　顾澈猜到他在想什么，不太赞同，压着声音：“最好不要，我们跟蔚蓝现在是合作关系，如果你故意抬价，让人家多花冤枉钱，容易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说得有道理，肖漾看眼张蔚和张钦澜，打消念头。 　　代雅那条项链属实设计得非常漂亮，贵妇人们很是喜欢，拍卖价格水涨船高，很快就翻了一倍。 　　举牌的大多为女性，张钦澜夹在其中显得尤为显眼。 　　“一百一十万。” 　　“一百一十五万。” 　　“一百五十万。” 　　…… 　　眼看价格逼近两百万，张钦澜还在举牌子，肖漾暗自惊讶，跟顾澈咬耳朵，“看来他好像真挺喜欢代雅。” 　　有位女士出价两百万，张钦澜犹豫片刻，又想举起牌子时，张蔚悠悠来了句：“再加点，都能给她买辆跑车了。” 　　张钦澜回头看了他爸一眼，双方交换完眼神，缓缓放下牌子。 　　项链最终被一位贵妇拍下，成交价两百三十万， 　　没想到参加个慈善晚宴，还有热闹看，肖漾心情不错。 　　他心思一转，提议道：“之前代雅帮了你的忙，还没谢谢人家，不如请她吃个饭？带小张总一起？” 　　几乎不用思考，顾澈立刻猜到他脑子在想什么，他想帮张钦澜和代雅牵线。 　　虽然顾澈和代雅之间的事情已经过去，但他并不确定这么做会不会冒犯到别人，没有立刻答应肖漾的提议。 　　拍卖会进入尾声，肖漾手机隐隐震动，是家里打来的电话。 　　他左右瞧瞧，弯腰走出去，接通电话，“喂，妈，怎么了？” 　　“没事儿，就想问问你最近怎么样？”沈韫声音听起来挺精神，看来心情不错。 　　肖漾靠在走廊窗边，望着外面被城市灯光照亮的夜空，“就那样儿呗，都两三个月没放假了，感觉怪累的。” 　　第一次听他说累，沈韫有点心疼，“算算时间，还有两周就放中秋和国庆了，连休八天，可以好好歇歇。” 　　“对了，好像假期最后一天正好是你生日，今年打算怎么过？” 　　她不说，肖漾都快把这事儿忘了，沉思片刻，“反正每年都过，也没什么稀罕的。这次放假估计不回庭西，顾澈好几个月没回家，我准备跟他回去看看他奶奶。” 　　这个想法他还没来得及跟顾澈说，先跟家里报备一声。 　　“好啊，你记得给他们家长辈带礼物，千万别失了礼数。” 　　沈韫像叮嘱第一次去别人家做客的小孩儿，喋喋不休念叨：“嘴巴放甜些，见到人要打招呼，问你什么要认真回答，千万别嫌老人家话多……” 　　听着听着，肖漾渐渐皱起眉，表情略微痛苦，“妈，你说得我都不想去了。” 　　“好好好，我不念了，反正你自己知道就行。”沈韫怕他烦，转而说起其他的，“上次你走了之后，章恒他们一家……” 　　“大家都知道刘翠玲是什么德性，都不愿意跟她们家往来。” 　　…… 　　“别人看见我们换了辆好车，好奇问买成多少钱，你爸呀，每次都乐呵呵说这是小顾买的，小顾就是他小儿子的男朋友，说小顾这人很靠谱儿……” 　　…… 　　沈韫声音带着笑，听得肖漾也不自觉跟着笑起来，幸福顺着手机从那头流到这头。 　　这个电话打了好几分钟，等肖漾回来，慈善拍卖环节已经结束，主办方正在台上总结发言，公布今日所有拍卖募捐总额。 　　肖漾回头望上一眼，没注意脚下，刚走到桌子旁边，不知道被谁伸出来的脚绊了一下，直直往地上摔去。 第76章 　　惊慌之中, 右手不小心抓到什么东西。电光火石之间，肖漾顾不得抓到的是什么，一把收拢指尖把那东西抓得更紧, 结果仍旧避免不了摔倒在地的结局。 　　膝盖磕到地砖上, 发出“咚”的一声, 与此同时, 还有人发出“啊”地痛呼, 就在肖漾旁边。 　　肖漾直觉大事不好，忍着膝盖疼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来，寻找痛呼声来源。 　　顾澈起身快步过来扶着他，上下查看一番，“摔到哪里没有？” 　　周围所有人都朝这边望过来, 视线汇聚中心，周淮正双手捂住自己头顶, 面色胀红, 愤恨瞪着肖漾。 　　肖漾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看看顾澈和桌上其余人, 一脸茫然。 　　手指间触感有些奇怪, 他低头一看, 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仔细一瞧，居然是团头发。 　　肖漾心里一阵恶心, 触电般把那团头发甩出去, 惹得周淮压着声音暴怒大吼：“肖漾！” 　　“啊？怎么了？”肖漾心虚又茫然, 直到透过周淮手指间隙，看到他头顶大片光秃秃的头皮，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竟然不小心把别人遮秃头的假发抓下来了。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肖漾连连道歉, 弯腰在地上到处找，迅速把那团假发捡回来，放回周淮头上，“对不起周总，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戴上。” 　　“肖漾！” 　　周淮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咬牙切齿恶狠狠瞪着他，那样子像是恨不得把他吞吃入腹一般。 　　没人看见，刚刚他趁肖漾不注意，悄悄伸出脚尖，想让他在大庭广众出丑，谁想到肖漾踩他一脚不说，摔下去的时候还阴差阳错把周淮假发扯下来，简直气得他脑袋嗡嗡作响。 　　周淮秃顶的事情一直瞒得非常好，除了家里人，没人知道他脱发这么严重，没想到今天在这种重要场合下被肖漾当众把假发扯下来，简直是丢尽脸面。 　　被他那怒目圆睁的样子吓到，肖漾语无伦次道歉，尝试着帮他把假发戴好，“周总别生气，这事我真不是故意的，而且秃头没什么了不起的，脱发是人之常情……” 　　“周总肯定是太聪明了，因为聪明绝顶嘛。” 　　“这假发怎么戴啊，这是贴在头皮上的吗？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了，竟然假发还能贴在头皮上？” 　　“不过这假发发质还真不错，难怪看不出来，回头我帮你买个一样的吧。” 　　…… 　　他声音不大，但周围一圈儿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什么秃头、脱发、假发之类的。 　　即便周淮反应非常快，刚被扒下假发就立刻捂住自己头顶，可惜他两只手加起来都不能完全遮挡住自己秃得过分的脑袋，大家还是能从他手指缝里看到他没几根头发的头皮。 　　台上发言结束，周围响起掌声。 　　肖漾非常认真在道歉，想补救措施，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越说，周淮反而越生气。 　　“肖漾，你给我等着。” 　　撂下狠话，周淮又恶狠狠瞪他一眼，捂着头顶起身快步离开宴会厅。 　　再不走，围过来看热闹的人多了，更丢脸。 　　肖漾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拿着假发不知道怎么办，歉意望向顾澈，“对不起啊，我好像又闯祸了。” 　　按周淮那小气性子，十有八九会报复。 　　顾澈拍拍他后背，小声安慰，“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 　　短时间内，肖漾心情跌宕起伏，之后老惦记着薅掉周淮假发的事情，心里忐忑不安，根本没心情再关心张钦澜和代雅的事情。 　　好在，张钦澜也不傻，回头以公司的名义联系了代雅的工作室，邀请她当智能化妆app珠宝推荐功能的首席指导。 　　一来二去，两人自然而然有了交集。 　　慈善晚会顺利结束，周淮秃顶的事情除了周围的人，并没有太多人知道，大家也没嘲笑他，但肖漾觉得，那老头儿本来就好强，今天丢这么大脸，必然是气得要死。 　　回到家，他把自己丢进沙发，长吁短叹，“怎么办呀，你说他会怎么报复我？他本来就跟你不对付，今天我又得罪他，恩怨更深了。” 　　“万一他找公司麻烦怎么办？” 　　越想，肖漾越是心慌，担心自己无心之举给Phantom和顾澈带来麻烦。 　　顾澈进衣帽间取两套睡衣出来，拉着他进浴室，“别想了，先洗澡。” 　　肖漾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脑子，就算洗澡的时候，还是在想周淮的事情。 　　“他那个假发是不是特别定制的？这种东西应该不是能随便买到的，我要怎么才能买到一模一样的呢？” 　　“虽然我当时就跟他道歉了，但总觉得按周淮那性子，肯定会记恨我让他出丑。” 　　“到底是谁绊我一跤啊，真是服了，害我闯这么大的祸。” 　　…… 　　“你有没有觉得，我有时候是你的心腹，但有些时候又是你的心腹大患，就像上次导盲眼镜招标会也一样，但我真不是故意的呀……” 　　…… 　　那张小嘴巴吧嗒吧嗒说个不停，顾澈拿来牙刷，挤上牙膏，递过去，“刷牙。” 　　肖漾认认真真刷完牙，短暂安静一会儿，叹了口气，“你说我是不是找机会跟他正式道个歉比较好？” 　　顾澈没回答他的问题，用吻堵住那张叽叽喳喳的小嘴，还想更进一步的时候，被肖漾一把推开，“你就一点不担心被周淮报复吗？还有心思做？” 　　“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担心就能改变现状吗。”顾澈用浴巾把肖漾和自己身上的水擦干，又拿来衣服帮他穿上。 　　他双手一抄，把人抱起来，看到膝盖上两团淤青，沉下脸，“光想着别人，感觉不到自己膝盖痛？” 　　肖漾抬头去看，确实有些闷痛。 　　当时摔在地上，没有任何准备和缓冲，地砖很硬，没想到竟然磕得这么严重。 　　顾澈把人放到床上，拿来药酒擦在淤青上，手掌覆上去认真打圈按摩。 　　淡褐色药酒打湿皮肤，淤青周围还有很多细密的小红点，右腿比左腿更严重。浓烈刺鼻的味道散开，刺激性有些大，皮肤隐隐刺痛。 　　肖漾忍着痛，看他那专注的样子，疑问爬上心头。等顾澈帮他擦完药，洗完手回来，房间里还弥漫着药酒的味道。 　　“在想什么？”顾澈把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鼻尖蹭了蹭肖漾的鼻尖。 　　“在想……”肖漾低着头，情绪有些失落，“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心腹大患。” 　　“如果我是老板，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给我惹麻烦，我肯定讨厌死他了。” 　　“虽然我是无心的，但的的确确闯不少祸，总不可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吧？” 　　这原本是挺好笑的一句话，但肖漾现在根本笑不出来半点。 　　顾澈用指尖把他下巴挑起来，低头在肖漾唇上亲了一下，“你不是我的心腹大患，你是我的心肝宝贝。” 　　“咦～肉麻死了。”肖漾故意搓搓手臂，像是受不了他的样子。 　　顾澈双手环抱住他，回忆起之前的事情，“你知道当初我跟丁占阳要你的时候，他说什么吗？” 　　肖漾挑挑眉，示意他继续。 　　“他说，你靠谱的时候是心腹，不靠谱的时候是心腹大患，要我多多包容。” 　　或许正是因为丁占阳提前打过预防针，顾澈才对肖漾格外容忍。他弯唇一笑，“况且，你闯的那些祸，其实根本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包括今天。” 　　“你仔细想想，大家都坐得好好的，谁会故意把脚伸在过道上，还恰巧绊你一跤？” 　　这事肖漾确实还没想过，他一提起来，才觉得蹊跷。 　　“对吼，让我看看监控。”肖漾从他身上滑下来，快步走向书房，“总不能是周淮故意使坏，结果意外被我把假发抓下来的吧，那他也太活该了。” 　　顾澈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打开电脑，迅速黑进酒店监控，寻找拍摄到他摔跤那个画面的视频记录。 　　找了整整二十分钟，肖漾终于找到那段视频，反复观看。 　　当时他打完电话回来，对台上有些好奇，回头张望时，周淮悄无声息伸出脚尖，绊了肖漾一下。肖漾因此摔倒，慌乱中薅掉了周淮的假发。 　　一切简直是行云流水，一个意外导致新的意外。 　　看到监控，肖漾心中所有歉疚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满脸无语。 　　“不是，他图啥呢？” 　　肖漾指着电脑画面，周淮正暴怒瞪着他，“你说他脑子装的什么，怎么老干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亏我还跟他道歉，还觉得对不起他，这不是纯纯活该吗？” 　　说着，他迅速操作一番，把那段视频拷贝下来，悄悄退出酒店网络。 　　肖漾心理转变非常快，发现真相之后再也没忐忑过，毕竟又不是他的过错。 　　顾澈笑着调侃：“怎么，现在不怕他报复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先整我才被我薅掉假发，怪我咯。”肖漾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要是再来惹我……” 　　“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第77章 　　肖漾放狠话的时候气势十足, 真被找麻烦的时候又颇为烦恼。 　　自从慈善宴会之后，Phantom总是遇到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麻烦。今天有人攻击公司防火墙，明天有人造顾澈和肖漾的谣, 后天莫名其妙的人来公司闹事……几乎是两天一个小意外, 三天一个大麻烦, 平白给人增添很多工作内容。 　　虽然所有事情明面上看起来好像跟周淮和际星毫无关联, 但肖漾总觉得肯定是周淮在背后搞鬼。 　　如此焦头烂额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很快就到九月最后一天。 　　中午在总裁办公室吃完饭，肖漾呈大字型躺在休息间床上。 　　“烦死了，老在背后搞小动作。” 　　接连跟攻击Phantom防火墙的人斗智斗勇半个月，他无比心累，“如果不是有谈越他们帮忙, 我连ERP都没时间搞。” 　　跟Infinity合作的项目已经顺利展开半年，目前各部分代码几乎已经初步完成, 正式进入最后关键阶段, 简直忙得人分身乏术。 　　顾澈靠在床头看文件, 淡声开口：“你先专注项目, 其他事情不要管, 我已经让张睿去调查了。” 　　肖漾翻身趴在床上, 双手撑着下巴，仰头望着他, “能查出来吗？就算查出来跟周淮有关系, 是他指使的, 能把他怎么样吗？” 　　上次盗窃商业机密这么重大的事情，都被对方轻易化解，说不定这次也一样。 　　顾澈翻文件的动作顿住，思考几秒, 坦诚道：“按周淮的行事风格，他不会亲自下场，而是借别人的手来达成他的目的，大概率查不到他头上。” 　　“而且就算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他也会找到人替他顶包。” 　　听着听着，肖漾翻身坐起来，愤愤不平，“奸诈狡猾的小人！难道我们就拿他没办法吗？” 　　他抄起双手，气鼓鼓的，十分认真想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治住周淮。 　　周围很是安静，一时只剩下顾澈翻动文件等声音。 　　几分钟后，肖漾眼睛一亮，“有了！” 　　想到要做什么事情，他“嘿嘿嘿”地笑出声来，甚至笑得有些邪恶，顾澈听着竟然有些慎得慌。 　　肖漾凑到他耳朵边，小声把自己的计谋说给他听：“咱们花钱雇几个狗仔，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他们一家，然后再雇几个人……” 　　顾澈听得认真，不得不承认，在出损招方面，肖漾真的天赋异禀。 　　客观而言，他的提议的确很可行，顾澈马上安排张睿去办。 　　想到办法对付周淮之后，肖漾心情好了很多，刚准备躺下睡觉，顾澈说起其他事情。 　　“这次放假我不能陪你回庭西了，后天奶奶生日，得回去陪奶奶。”顾澈放下文件，躺下来把手搭在肖漾腰上，“我记得8号是你生日，打算怎么过？” 　　肖漾这才想起，忘了跟他说自己已经跟家里打过招呼，“巧了么这不是，我已经跟妈说过这次放假跟你回去看奶奶。” 　　意料之外的回答，顾澈一时无话。 　　他并非没想过带肖漾回家见家人的事情，但当初跟父母闹得不太愉快，顾澈担心肖漾回去会受委屈。 　　没听到声音，肖漾翻过身来看着他，“怎么不说话？不想我跟你回去？” 　　“不是，”顾澈在他额头上轻吻，“我爸妈跟你爸妈不太一样，他们思想封建又顽固，万一回去给你脸色看，影响心情。” 　　这下子轮到肖漾沉默了。 　　思索片刻，他心里怪怪的，“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有种要回家见公婆的忐忑感？” 　　顾澈被他逗笑，胸腔微微颤动。 　　肖漾开始犯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总之先回去看看吧，就算叔叔阿姨对我有意见，总不至于当面给我难堪。如果实在合不来，以后我就不去惹他们不开心了。” 　　“嗯，听你的。”顾澈把人抱住，跟着闭上眼。 　　人事部上午已经下发放假通知，下午刚到时间，劳累几个月的牛马们就迅速收拾好东西打卡下班。等顾澈从办公室出来，19楼只剩肖漾一个人。 　　明天才回顾澈家里，今天他们还有时间休息一下。 　　按亮电梯，肖漾琢磨着给顾澈家里人买礼物的事情，思来想去不知道到底买什么东西合适，只能开口问他：“你说我带什么礼物去比较好，你奶奶和爸妈喜欢什么？对了，还有你弟弟。” 　　顾澈伸手摸摸他后脑勺，“你别操心这些，交给我。” 　　肖漾张张嘴，本来还想争取一下，但仔细一想，自己在这方面确实不太擅长，笑着牵住顾澈的手，“恭敬不如从命，那就辛苦老板啦。” 　　顾澈张开手指，跟他十指紧扣，挑了挑眉，“现在已经下班了，还叫老板？” 　　“叮”，电梯门打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闲聊着走进去。 　　“这不还在公司么，不叫老板叫什么？” 　　“叫老公。” 　　“不要。” 　　“我想听。” 　　“想着吧。” 　　“你什么时候才能叫老公？” 　　“你怎么不叫我老公？” 　　“……老婆？” 　　肖漾笑着一拳锤在顾澈身上，电梯门恰好在8楼打开，外面等着乘坐电梯的员工瞪着眼睛望进去，满脸惊讶。 　　这是什么？什么画面？老板和男朋友在打情骂俏？居然被他们撞见这么稀有的场景？ 　　双方对上目光，肖漾立刻收拾好表情，站直身体，松开顾澈的手。 　　与此同时，顾澈面色肉眼可见冷下去，嘴角往下撇着，淡淡扫外面一眼，吓人家一激灵。 　　“唉突然想起有东西忘了，我回去拿。” 　　“我、我也是。” 　　员工们演技拙劣，落荒而逃。 　　电梯门重新关上，继续下行。 　　肖漾扭头瞧上一眼，有些好笑，“你吓唬人家干嘛？” 　　无论什么时候，顾澈一本正经沉下脸的话，还真就让人害怕。 　　出了电梯，两人开车离开。 　　肖漾以为顾澈自有安排，结果车子却并没直接开回家，而是开到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大街。 　　以肖漾的名义送礼，顾澈颇费了番心思，顺带格外给奶奶挑选生日礼物，一路逛下来，也花了整整两三个小时。 　　肖漾只是在旁边看着，帮忙提提东西，就觉得这事简直太费神。足以可见，当初顾澈跟他回家见父母到底花了多大的心思准备。 　　想到要去见顾澈的家人，他隐隐有些紧张，渐渐的，话越来越少。 　　顾澈敏锐察觉，提前跟家里打了声招呼，明天要带肖漾回家。 　　活了大半辈子，都是明白人，自然懂顾澈什么意思。 　　明天有贵客来，奶奶吕秀兰当晚就安排保姆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并且给顾远和舒忆澄两口子打预防针，让他们对肖漾客气些。 　　他们嘴上没说什么，但显然脸色不太好。 　　上次迫于吕秀兰威胁，顾远和舒忆澄没再逼迫顾澈跟那男孩子断掉，没想到不过几个月，竟然变本加厉，还敢带回家来。 　　两人商量一番，背地里邀请代雅一家来参加后天吕秀兰的生日宴。 　　第二天一早，肖漾和顾澈收拾得整整齐齐，带上换洗衣服，还有礼物，开车回家。 　　顾澈原本不是首都人，从小跟奶奶在老家生活，长大赚钱之后才在首都买了房子，把奶奶接过来。 　　从顾澈家里开回去，一个小时车程。 　　周围高楼大厦不多，更多的是别墅群，住的都是些有钱人。 　　肖漾一路上都很安静，车子开进小区门之后，长长吸了口气。 　　没关系，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见见长辈，有什么好紧张的。他抬手揉揉脸，脑子里不断回荡着沈韫提醒过的事情，要有礼貌，嘴巴甜一点…… 　　顾澈把车开进车库停好，解开安全带，“到了。” 　　“别紧张，也别怕，”他握住肖漾的手，温声安慰：“不开心我们就走。” 　　肖漾点点头，解开安全带，“好，走吧，回去看奶奶。” 　　礼物买了不少，他们一人提好几个，险些空不出手敲门。好在家里人知道他们今天回来，早早开门等着。 　　听见门口动静，吕秀兰起身迎出来，笑眯眯问：“是不是我的乖孙子回来啦？” 　　“奶奶，我回来了。” 　　顾澈放下礼物，伸手扶住她，然后另一只手把肖漾牵过来，“这是肖漾。” 　　肖漾连忙把手里的礼物递过去，乖巧问好，“奶奶好，听说明天是你生日，这是送你的礼物，祝你生日快乐。” 　　“哎哟谢谢，乖孩子。”吕秀兰接过礼物，转手放到顾澈手里，拉着肖漾进屋，“来，乖乖，换鞋进屋，奶奶给你们准备了水果。” 　　奶奶恰到好处的热情大大缓解肖漾的紧张，他暗自松了口气。 　　换完拖鞋进屋，左边沙发上坐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在翻看杂志；还有一个穿旗袍的严肃女人，正拿着笔在批改试卷。 　　听见有人进来，他们也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没察觉，仍旧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看他们这副死样子，吕秀兰暗暗翻了个白眼，拉着肖漾过去，“这是顾澈的爸妈。” 第78章 　　肖漾察觉到他们身上透出来的疏离抗拒, 控制不住又紧张起来，还是笑着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顾远从杂志上抬起眼，上下扫了他一番, 这才朝旁边沙发抬抬下巴, “坐。” 　　肖漾战战兢兢在沙发坐下, 不动声色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别墅有两层, 装修风格简约大气。偌大的客厅, 摆放着成套的红木家具，到处收拾得干净整齐，透着一股淡淡檀香。 　　顾远穿着中式套装，两鬓隐隐有些白发，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 天生冷脸，不苟言笑。跟他相比, 舒忆澄更甚, 明明生得貌美, 但时刻绷着个脸, 压迫感十足。 　　短短几秒钟, 肖漾感觉这仿佛不是顾澈家客厅, 而是气氛紧张的教室，下一秒就要被那两位憋着气的老师训话了。 　　难怪顾澈绷着脸的时候那么吓人, 原来是遗传。 　　不一会儿, 顾澈换好鞋, 拎着礼物进来，放在小方桌上，“爸，妈, 肖漾送你们的礼物。” 　　顾远和舒忆澄看都没看一眼，翻杂志的翻杂志，批试卷的批试卷，简直一点面子都不给他，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顾澈面色不太好，一股冲动汹涌而出，想立刻带肖漾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坐啊，愣着干什么。”吕秀兰把顾澈拉到肖漾旁边坐下，端来清洗干净的樱桃，放到肖漾手里，“渴不渴，喝水吗？奶奶给你倒？” 　　“不用了奶奶，谢谢奶奶。”肖漾连连摆手，不敢麻烦她。 　　他一口一个奶奶，长得又乖巧，叫得吕秀兰心花怒放。她越看越喜欢，笑眯眯坐到肖漾另一边，“孩子今年几岁啦？” 　　“我过几天满24了。”说着，肖漾顺手捏了颗樱桃喂进嘴里。 　　咬开果肉，甜丝丝的汁液流出来，他眼睛微亮，递给顾澈尝尝。 　　吕秀兰一听，“24？那今年是你本命年嘞，爸爸妈妈有没有给你扎红啊？” 　　“有的有的，爸妈过年的时候给我买了一整套红色的衣服，”说着说着，肖漾想起当时的事情，脸上带笑，“红色的内衣、红色的毛衣、红色的羽绒服，他们还想买红色的裤子和鞋，我不要，太丑了。” 　　父母总是盼孩子好，加上肖漾平时又不在肖正博和沈韫身边，撞上本命年，他们巴不得把他整个人都变成红的，好平平顺顺度过这一年。 　　客厅四个人，只有吕秀兰和肖漾聊天的声音，其余人都没说话。 　　樱桃肉咽下去之后，肖漾四处找垃圾桶，想把嘴里的籽吐出去。顾澈直接起身把垃圾桶拿过来，放在肖漾前面，方便他吐籽。 　　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到当时的幸福场景，吕秀兰跟着笑：“你爸妈对你真好，不像我们小澈，他爸妈从来没为他操心过这些。” 　　毫不夸张的说，顾远夫妻和顾澈之间从来没有过如此温馨的时刻。 　　她当着顾澈爸妈的面埋怨他们，肖漾心里一惊，既有些心疼顾澈，又有些尴尬，只能闷声埋头吃樱桃。 　　都在一个空间，虽然顾远和舒忆澄表面上在做自己的事情，其实有的人杂志很久没翻一页，有人一份试卷一直没翻面，都在偷听。现在被吕秀兰当着面数落，面子有些挂不住。 　　顾远放下杂志，一本正经开口：“你爸妈就你一个孩子吗？” 　　“不是，我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已经结婚了。”肖漾不自觉挺直腰杆，拿樱桃的动作也慢下来。 　　顾远不死心，又问：“他们都有孩子了？” 　　肖漾老老实实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我侄子四岁，外甥女两岁。” 　　孙子外孙都有了，那他爸妈想必一时半刻不会着急孩子的问题。 　　顾远讪讪闭上嘴，和舒忆澄悄悄交换眼神。 　　接收到信号，舒忆澄缓缓放下卷子，隔着方桌望过去，眼神锐利，“你跟顾澈在一起，你爸妈知道吗？” 　　这个问题很是犀利，肖漾一瞬间感受到当初顾澈回他家时的强烈紧张，咽了下口水。 　　“知道。”肖漾瞥了眼顾澈，“五一的时候他跟我一起回去，见过我爸妈和哥哥姐姐了。” 　　闻言，顾远和舒忆澄同时扭头看向顾澈，表情震惊。 　　见父母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都不跟家里商量一声，自己就去了。比这更加令他们震惊的是，肖漾父母竟然不反对。 　　他们原本以为，只要肖漾爸妈知道他们在一起，一定会阻止并且拆散他们，但看他们如今的样子，明显已经取得对方父母同意。 　　舒忆澄皱起眉来，不怒自威，“你爸妈竟然同意你们在一起？” 　　她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能同意自己的儿子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后半辈子该怎么办。 　　这话听着，好像肖漾爸妈同意他们在一起是种错误一样，肖漾心里有些不悦，但仍旧礼貌回答：“如果不是顾澈努力争取，他们也不一定会同意。” 　　“我爸妈一开始也很苦恼，但相比之下，他们更爱我，不愿意我伤心难过，所以确认顾澈人品不错之后，就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他不是故意嘲讽顾远和舒忆澄不爱顾澈，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下子点燃舒忆澄心中怒火。 　　她抄起双手，扫顾澈一眼，“如果我们不爱他，根本不会管他跟谁在一起，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正是因为我们爱他，才不想看他误入歧途，将来后悔。” 　　典型的父母兼老师言论，双重buff叠满，瞬间激起了肖漾顶嘴的本能。 　　肖漾把樱桃放在桌子上，心中那几分紧张害怕渐渐淡却，“阿姨，顾澈今年30岁，不是3岁，他是个健康清醒的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需要别人告诉他什么路是歧途、将来会不会后悔，他自己选择的路就是正确的路。” 　　完全没料到他竟然敢顶嘴，而且说得头头是道，舒忆澄一时愣住。 　　见状，顾远继续开口，语气稍稍缓和些，“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以后你们老了，没有后代，无人照顾，又当如何？” 　　“顾澈赚了这么多钱，够请一辈子保姆了，非要后代来照顾吗？”肖漾直言不讳，完全没想过这话会不会冒犯到他们，“况且，孩子长大了就去过他自己的生活，成立自己的家庭，有几个能留在父母身边照顾的？不让我照顾他就不错了。” 　　“说句不吉利的话，如果我有后代，以后我人没了，埋土里，他们逢年过节还得来烧纸上香求我保佑他们。本来活着已经很辛苦了，难道我们非得去操那个心才能过这一生吗？” 　　这下子，连顾远也被他怼沉默了。 　　客厅一时安静无比，肖漾后知后觉自己嘴太快，好像不太礼貌，又小声道歉，“抱歉啊叔叔阿姨，我不是故意跟你们顶嘴。” 　　“你们比我们多活几十年，肯定懂的比我们多，也有你们的顾虑，就算你们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也很正常，我很能理解。” 　　毕竟人家五十几年形成的顽固思想，哪是他区区几句话就能轻易改变的。 　　他小嘴巴吧嗒吧嗒一通说，顶完嘴又顺毛，丝毫没注意旁边吕秀兰憋笑的样子。要不是怕顾远和舒忆澄生气，气氛更僵，她真就忍不住笑出声了。 　　双方有问有答，一时之间肖漾竟然还占了上风，堵得顾远和舒忆澄哑口无言。 　　顾澈暗暗勾唇，拉着肖漾起身，把那碗樱桃端给他，“我们上楼放东西。” 　　他另一只手拉过旁边箱子，带着肖漾上楼去。 　　“哒、哒、哒”的脚步声顺着楼梯上去，两道身影消失在二楼走廊，回了顾澈房间。 　　关门声响起，舒忆澄“啪”地把红笔拍在桌子上，很是生气，“上哪儿找这么个杠精回来，你说什么他都找得到话顶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还。” 　　当几十年老师，她最讨厌顶嘴又调皮的。 　　顾远脸色也不好看，但尚且还能控制，劝道：“好了，生什么气，毕竟是客人。” 　　人家走了，现在他们杂志也不看了，试卷也不批了。 　　吕秀兰撇撇嘴，不留情面骂他们：“人家好心好意带着礼物来看你们，你们倒好，连个招呼都不打，又给人家摆脸色，又拿问题刁难人家，顶你们怎么了？自找的。” 　　骂完之后，她起身走向厨房，去看保姆做饭，“昨天我就提醒过你们，今天还整这死出，作吧就，过了这回，以后还想见，就不一定见得到了。” 　　按顾澈的脾气，如果肖漾回来受了委屈，必定不可能再带他回来。 　　顾远和舒忆澄没吭声，等她进去厨房，舒忆澄才冷哼一声，“好像谁稀得见他似的。” 　　“好了好了，少说两句。”顾远深吸口气，压住情绪，“无论如何，来者是客，反正过两天就走了。” 　　“既然他都把人带回来，明显铁了心要跟这孩子在一块儿，现在新鲜劲儿还没过，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听。” 　　舒忆澄黑着脸，很是心烦。 　　二楼，顾澈房间。 　　肖漾躺倒在舒服的大床上，颇有些自暴自弃，“你看见没有，刚刚叔叔阿姨被我怼得都无语了，肯定更讨厌我了。” 第79章 　　顾澈把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 一件件挂进衣柜里，“你很想让他们喜欢你吗？” 　　肖漾沉默片刻，翻身而起, 抓了两颗樱桃丢进嘴里, 很快吐出两粒籽, “也不是非常非常想, 但还是有一点点想, 毕竟他们不喜欢我的话，你夹在中间也不好过。” 　　“无论如何，他们始终是你爸妈。” 　　亲情血缘这种东西，不比其他感情，说断就能真的断了。 　　肖漾耸耸肩, 从床上下来，四处打量, “还是希望他们能想通吧, 一家人和和气气的, 多好。” 　　房间里收拾得干净整洁, 一尘不染, 但一件顾澈的东西都没有, 像给普通客人留的房间一样，看得出他真的不常回来。 　　跟父母感情淡薄的孩子是不会恋家的, 肖漾有些心酸, 转到顾澈身边, 抱了抱他，“心疼你。” 　　“心疼我？”顾澈笑笑，搂住他的腰，“其实我倒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惨。” 　　“虽然爸妈都很严厉, 家里气氛令人压抑，但我从小在老家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他们很疼我，倒也还算幸福。” 　　“原来如此。”肖漾晃悠着脑袋，退出他怀里，继续抱着碗吃樱桃。 　　“这好像还是我今年第一次吃樱桃，真的甜，你尝尝。” 　　他一边吃，一边喂给顾澈，不一会儿就干掉小半碗。 　　担心他一会儿吃不下饭，顾澈把樱桃拿走，“别吃了，马上吃饭了。” 　　肖漾咂巴咂巴嘴，还想再吃，眼巴巴望着他，“再吃一颗嘛，再吃一颗。” 　　架不住他撒娇，顾澈又喂了他一颗，然后坚决把碗端走，留他在房间休息。 　　一楼客厅，顾远拿着笔写写画画，舒忆澄不见踪影。看到顾澈下来，顾远也没搭理他。 　　满满一大碗樱桃，端上楼一趟功夫只剩一半儿。 　　吕秀兰瞥上一眼，立刻安排：“小王啊，回头再买些樱桃回来，孩子喜欢吃就多吃点儿。” 　　对方刚应下，顾澈出声阻止：“奶奶，你真把他当小孩儿惯呢，回头吃多了拉肚子。” 　　“我乐意，你别管。”吕秀兰坚持。 　　想到什么，她把顾澈拉到一边儿角落，左右没人，悄悄摸摸问：“一会儿吃完饭，带孩子去买个金子，本命年，送他个生肖挂坠儿怎么样？” 　　顾澈摇头，拍拍她的背，“不用了奶奶，你把钱留着自个儿用。” 　　吕秀兰撇撇嘴，不太高兴，“你给我那么多钱，我花得了几个。人家第一次来，总得要送点见面礼，不然回头被人家爸妈知道了，说咱们不喜欢他。” 　　“这孩子一看就是个乖孩子，他爸爸妈妈把他教的好，奶奶很喜欢。” 　　“日子是你们自己过，别管你爸妈说什么，他们要是不待见，大不了以后不回来就是了。反正小时候他们也没管过你，你管他们那么多干什么。” 　　“对了，你去他们家的时候，他爸妈给你见面礼了吗？” 　　顾澈点点头，“封了万里挑一的红包。” 　　吕秀兰一下子笑了，搓搓手掌，“那咱也得给人家孩子封一个。” 　　他们躲在角落说悄悄话，完全不知道旁边洗手间里有人，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最疼爱的孙子长大了，出息了，难得回来，吕秀兰有很多话想说。说着说着，心里又难过起来。 　　“你爷爷没了，奶奶明天也82了，现在还能为你操心一下，以后没人为你打算，你自己也要好好过……” 　　“以前你身边没个人，每次想到我走了，连个关心你的人都没有，我这心里就难受。幸好现在有肖漾陪着你，看他对你还挺好，奶奶就放心了。” 　　吕秀兰眼眶里盛满泪水，但强忍着没有掉下来，自己用手背擦去。 　　好好的气氛，突然变得伤感起来。 　　“奶奶……”顾澈听不得这些，心脏像被什么东西仅仅攥住，喘不过气。他轻轻顺着她后背，“说什么呢，你健康得很，起码活到一百岁。你以为这就完了吗，以后见家长，结婚，你还得操心。” 　　“结婚？”吕秀兰一惊讶，音量拉高，怕被别人听见，又迅速压下来，“两个男孩儿还能结婚吗？” 　　小老太太一惊一乍，布满皱纹的双眼瞪得圆溜溜的。 　　顾澈被她逗笑，“可以，去国外结。” 　　“好啊，好……”吕秀兰高兴了，满脑子想着以后双方家长见面要注意什么，结婚要准备些什么，精神头十足。 　　“行了，上去歇着吧，饭快做好了，半小时后下来吃饭。” 　　说话声停下，脚步声渐渐远去，洗手间内，舒忆澄眼眶红红的，心情无比复杂。 　　吕秀兰说的话，简直像用钝刀在她心尖上割，让人心痛。 　　等了好几分钟，确定外面再没有人，舒忆澄擦擦眼角，调整好表情，开门出去。 　　偌大的别墅里，大家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一时之间只剩厨房的炒菜声。 　　顾澈和肖漾待在房间，双方之间紧张的气氛得到些许缓解。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十二点，顾凌翊背着书包回来。 　　他一边换鞋放书包，一边规规矩矩跟家里人打招呼，“爸爸妈妈奶奶，我回来了。” 　　“去洗手吃饭吧。”吕秀兰大声招呼，“小王，凌翊回来了，可以开饭了。” 　　“顾澈，带孩子下来吃饭了。” 　　听见孩子两个字，顾凌翊脚步一顿，震惊不已。 　　明明不久前还听说他哥谈了个男朋友，怎么这才几个月，又有孩子了？男的跟男的还能生孩子？不会吧？ 　　抱着满肚子疑问，顾凌翊迅速洗完手坐到桌边，眼巴巴望着楼梯方向，然后看见他哥带下来一个长着娃娃脸、可可爱爱的哥哥。 　　行吧，对奶奶而言，的确是个孩子。 　　顾凌翊端端正正坐着，跟顾澈打招呼，“哥哥回来了。” 　　“嗯，”顾澈随意瞥他一眼，顺手给肖漾拉开椅子，给双方介绍：“这是我弟，顾凌翊。” 　　“我男朋友，肖漾。” 　　肖漾朝他友好笑笑，“弟弟好。” 　　顾凌翊也礼貌问好，“肖漾哥哥好。” 　　吕秀兰和保姆王姨一起往桌子上端菜，顾澈跟着搭把手。 　　六菜一汤，看起来色彩鲜艳，但大多比较清淡，顾澈默不作声把唯一一盘泡椒牛肉放到肖漾面前。 　　保姆王姨端过来米饭，一一放在他们面前。 　　肖漾习惯性说了句谢谢，王姨微微一愣，嘴角微微上扬。 　　等饭菜都摆好，顾远和舒忆澄才坐到位子上，正式开饭。 　　吕秀兰招呼了几句，让肖漾别客气，然后桌子上就没人再说话，只有筷子跟碗碟碰撞的声音，还有吃饭咀嚼时发出的声响。 　　太安静了，安静到有些沉闷。肖漾有点不习惯，但又找不到话题，只能认真干饭。 　　顾凌翊一边吃，一边好奇望着肖漾，被顾澈发现好几回。 　　他盛了碗汤，慢悠悠喝上一口，“顾凌翊上午干什么去了？” 　　顾凌翊夹菜的动作略微凝滞，然后继续夹起来，放回碗里，小心翼翼答：“上午上课去了。” 　　“上课？不是放国庆了吗？你上什么课？”肖漾自然而然搭上话，顺着往下问。 　　顾凌翊瘪瘪嘴，“上午上奥数，下午上书法和英语，晚上练钢琴……” 　　听着听着，肖漾目光同情，“听着就好累，都放假了，你就不能玩儿会儿么。” 　　顾凌翊看看顾远和舒忆澄，不敢说话，低头扒饭。 　　这反应，谁看不明白。 　　他不敢回答，吕秀兰接上话，帮他说：“这学期开学的时候，他开学考拿了个B回来，给他爸妈气得不行，押着报班儿补课呢。” 　　肖漾更加觉得顾凌翊可怜了，小声抗议：“成绩又不是全部，给孩子都学傻了。” 　　明明他在帮自己说话，顾凌翊却总觉得好像被骂了，但又不敢反驳，暗暗握紧小拳头。 　　顾远左右瞧瞧，睨肖漾一眼，“现在竞争这么大，他不努力学习，以后怎么出人头地，怎么当得上老师。” 　　肖漾吃了口菜，原本不想再跟长辈顶嘴，但仔细一想，实在是不吐不快，“叔叔觉得当老师真的那么好吗？老师很累的。” 　　“现在教育节奏快，老师压力大，碰到调皮的学生还不能打不能骂，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家长投诉。” 　　他看看顾远和舒忆澄，“你们当了这么多年老师，应该比谁都清楚，老师这工作，又操心又劳累还生不完的气，你说对不对？” 　　顾远张张嘴，竟然有种难以反驳的无力，好一会儿才憋出来一句，“什么工作都不好干，老师好歹胜在稳定。” 　　“那可不一定，现在出生率连续下降，教师编制也跟着缩减，还真不见得有多稳定。”肖漾嘴巴比脑子快，说完才后悔。 　　死嘴，可赶紧闭上吧。上午才惹叔叔阿姨生气，再顶嘴，气氛更僵怎么办。 　　人才来半天不到，家里两个嘴巴最厉害的都栽在肖漾手里，把吕秀兰笑得不行。 　　看顾远说不出话的样子，简直把人乐坏了。 　　顾澈吃完饭，放下筷子，“补习班请假吧，放松玩儿几天。” 　　请假？ 　　顾凌翊眼睛一亮，不过很快又黯淡下去。这事他哥说了又不算，要爸妈开口才行，他们绝对不会给他请假的。 　　桌子上恢复沉默，他那样子实在可怜，肖漾忍不住小声撺掇，“补习班以后再上也行，休息休息嘛。” 　　顾远和舒忆澄冷着脸没吭声，再劝又怕他们生气，没人敢开口。 　　大家都以为这事儿没戏的时候，舒忆澄放下筷子，抽纸巾擦嘴，勉为其难答应：“行吧。” 　　行吧…… 第80章 　　没想到她会答应, 顾凌翊一兴奋，控制不住大声欢呼，“谢谢妈妈！” 　　奇了怪了今天, 别人劝都没用, 肖漾开口, 舒忆澄竟然愿意给顾凌翊放假了？ 　　顾远很快放下碗, 追上舒忆澄脚步上楼。 　　有点不对劲, 明明上午她还生肖漾的气，现在竟然听他们劝了，着实不太正常，他得问问什么情况。 　　听到楼上房间门打开又关上，顾凌翊高高举起双手, “耶！放假喽！” 　　他崇拜地望着肖漾，“肖漾哥哥你真牛, 竟然能劝动我妈, 你简直是我的偶像！开学以来我一天都没玩儿过, 简直快要累死了。” 　　爸妈一走, 他就暴露小孩儿本性, 叽叽喳喳说不完的话。 　　肖漾吃完饭, 拿勺子盛汤，“因为我是客人吧, 阿姨才给我面子。” 　　除了这个原因, 实在想不到其他。 　　顾凌翊哪懂这些, 他只想肖漾留下来，一直待在这儿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不去上补习班。 　　十月初天气已经比较凉爽，吃过午饭, 睡完午觉，吕秀兰领着顾澈和肖漾出门去。 　　顾凌翊约了同学看电影，他们顺路捎他过去，然后去逛金店。 　　吕秀兰给肖漾买了个纯金的生肖挂坠，用红绳穿起来，戴在他脖子上。又特地准备了18888崭新的现金，用红包装起来，一并算做给肖漾的见面礼。 　　肖漾拒绝不了，乖乖收下来。 　　多亏奶奶，肖漾在顾澈家待得还算舒心，之后顾远和舒忆澄也没再故意为难他，双方相安无事。 　　第二天吕秀兰生日，他们邀请了关系好的亲戚朋友吃饭。 　　之前顾澈和肖漾的事情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亲朋好友也都有所耳闻，如今见到他把人带回来，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 　　不说别的，起码目前为止顾澈是几家人里最有出息最有钱的，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嚼舌根。 　　吕秀兰拉着肖漾，给他介绍家里的亲戚，顾澈陪在旁边。 　　顾远和舒忆澄在包厢门口等客人，远远看到代雅一家来，顾远面色微变，扭头跟舒忆澄使眼色。 　　看到代雅，舒忆澄心里一跳。 　　竟然把这事儿忘了，一会儿被顾澈和肖漾撞见怎么办。 　　再者，代雅跟顾澈从小青梅竹马，喜欢他那么多年，如今顾澈带对象回来，她看到肯定会伤心。 　　舒忆澄迎上去，正想方设法要把他们领去其他桌，却发现代雅旁边跟着个男孩子，好奇问：“这位是？” 　　代雅妈妈笑着介绍，“这是小张，代雅刚谈的男朋友。” 　　一时之间，舒忆澄忘了反应，呆呆点头。 　　张钦澜很有礼貌，长辈介绍人，立刻笑着打招呼，大大方方的。 　　肖漾原本正坐在吕秀兰旁边陪她聊天，恍惚间看到代雅，又看到代雅旁边的张钦澜，连忙用手肘杵了杵顾澈，“你看那是谁，张钦澜？他怎么会跟在代雅身边？”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冒出来，肖漾两眼放光，拉着顾澈过去。 　　“顾总，又见面了。”张钦澜伸出手，跟顾澈握了握。 　　周围所有人都很诧异，他们竟然认识。顾澈主动解释：“小张总是蔚蓝科技张总的儿子，最近跟我们有项目合作。” 　　长辈了然点头，没再追问。 　　顾远和舒忆澄暗中注意着肖漾和代雅，随时准备出手缓解尴尬，谁料，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比代雅突然谈了男朋友以及他男朋友跟顾澈互相认识更让他们惊诧。 　　肖漾小眼神在代雅和张钦澜之间来回扫视，调侃道：“你俩这什么情况，看不出来小张总竟然还是个高手哇，速度跟坐火箭似的。” 　　“咳……”代雅清清嗓子，往空桌子走，“进去坐吧。” 　　肖漾拉着顾澈跟上去，满脸八卦，好奇不已，“快说说，你怎么追到她的。” 　　“我……” 　　张钦澜刚准备开口，被代雅瞪了一眼，讪讪闭上嘴，不敢再说。 　　他们越遮遮掩掩，肖漾越好奇，“哟？有猫腻哦……” 　　剑拔弩张的尴尬场面根本没有出现，四个年轻人找了张空桌子坐下聊天。 　　顾远和舒忆澄视线一直跟着他们，心里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肖漾怎么会认识代雅？ 　　他们看起来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中间到底发生什么了？ 　　…… 　　刚刚他们还担心看到代雅顾澈和肖漾会不开心，代雅也会难过，结果他们现在坐在那里有说有笑聊起来了？ 　　他们表情太明显，代雅妈妈笑着抓住舒忆澄的手，“你还不知道呢，代雅刚回国就去找过顾澈了，也早就见过他男朋友了。” 　　“她说顾澈很紧张他，把他当个眼珠子似的护着，而且肖漾看着人不错，他俩在一块儿看起来很幸福，于是她就死心了。” 　　舒忆澄和顾远对视一眼，明白过来，又有些心酸，“女儿就是好啊，什么都跟家里说，哪像儿子，别说贴心话了，跟你说话就不错了。” 　　两家人聊着天进去坐下，互相吐槽起自己家孩子，说不完的话。 　　年轻人那边，被代雅眼神警告之后，无论肖漾怎么问，张钦澜都不敢透露半句，急得他不行。 　　“无论如何都不敢说，肯定非同寻常，”肖漾指尖摩挲着下巴，胡乱猜测着：“你俩不小心睡了？” 　　话音刚落，张钦澜目光惊讶，代雅脸色不太自在，很明显，他猜对了。 　　肖漾“嗨”了一声，“还以为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很正常。” 　　他表面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还挺惊讶，没想到张钦澜竟然能追到她。 　　代雅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声道：“就是，女人吧，总有被激素影响的时候，一不小心就……” 　　那天她被客户为难，多喝了几杯，张钦澜帮她解围，送她回家。 　　酒精影响人理智，张钦澜身上的味道又格外勾人，一时没把持住。当然，她绝不承认原本就对他挺有感觉。 　　“感情这事还真奇妙哇，我们之前还说他比你小好几岁，你应该看不上他呢。”肖漾嘿嘿嘿笑着，揶揄道：“年轻好哇，有劲儿。” 　　顾澈一直没说话，这时突然开口：“怎么，我就没劲了？” 　　在场四个人里，他年纪最大，再两个月就正式满30岁。 　　“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肖漾连连摆手，慌慌张张解释。 　　被八卦的人突然变成看八卦的人，张钦澜和代雅心情瞬间转变，戏谑看着他俩。 　　年轻人跟年轻人聊天，长辈跟长辈聊天，包厢内一片热闹。 　　时间到，服务员把一道道菜端上餐桌，又用推车推来个三层高的水果蛋糕，大家一起围过去，给寿星唱生日歌，送上祝福。 　　“祝奶奶生日快乐。” 　　“妈，生日快乐。” 　　“姨姥姥生日快乐。” 　　…… 　　吕秀兰笑眯眯的，谢过大家。 　　许愿吹蜡烛的时候，她视线缓缓扫过自己的子子孙孙，许下一个最纯真质朴的愿望，“希望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 　　好好的，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能承载很多意思，身体康健、平安无事、幸福快乐…… 　　蜡烛吹灭，周围响起掌声欢呼声。 　　一片喜气洋洋，肖漾表面上跟着在鼓掌，渐渐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顾澈稍稍靠近，小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我爷爷奶奶了。”肖漾笑笑回过神来，放下手。 　　算起来，他也有小半年没回去看望过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了，不知道他们最近怎么样。 　　吹完蜡烛，所有人各自回自己的位置开始用餐。 　　顾澈推着肖漾坐下，“假期还有几天，不如回去看看他们？” 　　肖漾拿起筷子，想了想，“过年再回去吧，难得放假，想出去玩儿。” 　　今年马上就要结束，后面不但没有长假而且工作更加辛苦，再不抓紧时间出去就没机会了。 　　顾澈点头，没再继续讨论，认真吃饭。 　　吕秀兰上了年纪，没那么多精力做很多事情，生日宴简单吃个饭就作罢。 　　顾澈和肖漾带着奶奶先走，顾远和舒忆澄送完宾客回到家，顾澈正在客厅等他们。 　　看他们回来，顾澈站起身，“难得放假，我们想出去旅游，明天一早就走。” 　　“你们在家自己注意身体，有事打电话。” 　　说完，也没管顾远和舒忆澄什么反应，顾澈直直顺着楼梯上楼回房。 　　舒忆澄拖鞋都没换，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自己视线里。 　　他奶奶昨天说过的话在脑海响起，她心里一酸，泪意翻涌。 　　舒亦澄低头找拖鞋，眼泪滚落出来，滴在鞋面上，发出“啪”的一声。 　　顾远听见，弯腰看她，“怎么了这是，怎么哭了？” 　　“昨天开始你就怪怪的，问你发生什么事情，你又不说，到底怎么回事嘛？” 　　“这臭小子，太不像话了，我去骂他。” 　　他刚迈动脚步，被舒忆澄抓住，“算了，他长大了，自己有主见得很，骂他有什么用。” 　　换好拖鞋，她坐到客厅沙发上，抽纸巾擦掉泪水，“我就是在想，是不是都是我错了，如果当初我们没有一门心思想着挣钱，好好教育他，或许他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或许，他也会跟我们亲近些，不会喜欢上男的，走上歪路。” 　　…… 第81章 　　二楼房间, 肖漾和顾澈正在商量目的地，订酒店和机票。 　　突然决定要出去玩儿，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他们要考虑的事情很多。 　　肖漾划拉着手机, 挑选景点, “现在是大长假, 肯定到处都是人, 咱们得去一个人少的地方，不然没法儿玩儿。” 　　“浮泽海岛，看看。”顾澈递过来平板，上面正播放着旅游宣传视频。 　　浮泽海岛，是世界上风景最美的海岛群之一, 由几十个环礁和上千个珊瑚岛组成。岛屿周围有连绵不绝的白沙海滩，还有蓝绿色的潟湖, 各种水上水下项目丰富无比, 是休闲度假胜地。 　　看到宣传片里其他游客浮潜跟漂亮的鱼儿玩耍, 肖漾瞬间心动, “好漂亮！看起来很好玩。” 　　定下目的地, 其他事情容易很多。 　　顾澈开始订酒店和机票, 肖漾起来收拾东西。 　　他把衣柜里的衣服全部取下来，整整齐齐叠好, 装进箱子里。 　　房间里很安静, 隐隐约约的, 肖漾仿佛听见外面有人抽泣的声音。 　　“奇怪，怎么好像听见有人在哭。”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特地屏住呼吸，把耳朵贴在门上。 　　的的确确有人在哭, 肖漾连忙招呼，“顾澈，你听，有人在哭，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澈起身走过来，拉开房门出去看，肖漾缩着脑袋跟在他后面。 　　一楼客厅，舒忆澄看见他们出来，别过脸去擦眼泪，压住抽泣声。 　　诧异之后，肖漾连忙推顾澈一把，小声说：“快去哄一下。” 　　顾澈没动，纠结片刻，拉着他一起下楼。 　　“哎？你拉我干什么？”肖漾用力挣扎，有些慌乱。 　　人家又不喜欢他，正伤心呢，看见他哪能开心的起来。 　　顾澈不但不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压着声音，“我不会哄人。” 　　“不会哄也得哄啊，那是你妈……”肖漾声音渐渐消失，强行被拉到沙发边坐下。 　　眼下情况有些尴尬，顾远和顾澈两个都是硬邦邦性子，不会哄人。父子俩对视一眼，谁也没开口。 　　原本顾远刚才努力安慰舒忆澄来着，结果也不知道哪句话没说对，她更加委屈了。 　　他们不说话，舒忆澄也不说话，只不断擦眼泪。 　　肖漾哪见得这，一时之间内疚起来，“阿姨别伤心了，我明天就走，以后不会来惹你生气了。” 　　舒忆澄看他一眼，看顾澈一眼，又哗哗落下两行泪。 　　“哎哟别哭了别哭了。”肖漾更加内疚了，起身坐到她旁边，抽纸巾递到她手里，“我不回来又不是顾澈不回来，无论如何他始终是你儿子，不可能不回来看你们的。” 　　“你别伤心啊，我不会把他抢走的。” 　　他抬起手，想拍拍舒忆澄的背，又觉得他们还没那么熟，不太合适，又局促地收回来。 　　舒忆澄哭了一会儿，勉强压住些，隔着小方桌望着顾澈，“昨天上午，你奶奶跟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你是不是觉得，她无条件支持你和肖漾，她就是真的爱你；我们反对你们在一起，就是坏人？” 　　顾澈皱皱眉，没有回答。 　　他并没这么想，而且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舒忆澄到底在哭什么。这也是近三十年来，头一次见她哭，属实有些无措。 　　回想一番，奶奶说的话似乎也并没什么问题。 　　他这个反应，让舒忆澄心更加凉了半截，眼泪又哗啦啦往下流。 　　肖漾心都揪紧了，也顾不得熟不熟，轻拍着她的背，“顾澈绝对没有这么想啊，你们反对肯定有你们的顾虑，怎么就是坏人了呢？不会的不会的。” 　　舒忆澄把脸埋在掌心，悔恨无比，“早知道当初就不该为了挣钱拼命工作，应该留在你身边，好好教导你。” 　　“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喜欢上男的，变成同性恋。” 　　虽然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关联，肖漾还是认认真真解释：“不是的阿姨，我们不是喜欢男的，也不是同性恋，我们只是恰好喜欢上对方，对方又恰好是个男的而已。” 　　“我以前也从来没喜欢过男的呀，只是恰好喜欢上他而已。感情嘛，本来就莫名其妙的。” 　　他跟顾澈对视一眼，用眼神叫他过来，两人一左一右拍着舒忆澄的背。 　　相比肖漾熟练的姿势而言，顾澈的手要僵硬很多，动作生疏无比。 　　在肖漾屡次眼神逼迫下，他艰难开口，“别哭了。” 　　从小到大，顾澈跟父母就没亲密接触过，现在又是一把年纪，以至于无论是说心里话，还是肢体接触，都十分陌生和尴尬。 　　又是好几分钟，舒忆澄抬起头来，眼白通红，声音哽咽：“你奶奶老说我们不管你，说我们不爱你，但你知不知道，当时我们家里条件其实并不好。” 　　“老家就那么点儿大，教师岗位就那么几个，我跟你爸只能出来找工作。” 　　“为了考职称，评级，涨点工资，我们拼命学习，不就为了能给你创造更好的条件吗？” 　　“你奶奶背后数落我们，从小到大，你跟我们越来越疏离，可我们也为你操了很多心。你穿的用的，你的课外书籍，哪样不是我们给你买的。” 　　“她只管你俩在一起开心，但往后呢，你们能保证谁也不会变心吗？万一对方变心了怎么办？” 　　…… 　　没人说话，舒忆澄一个人倒豆子似的说了很多很多，把埋在心里的委屈全都吐了出来。 　　第一次见严厉的母亲哭，又第一次听她说心里话，顾澈这才恍然惊觉，爸妈对他或许并不像记忆中那么冷漠。 　　听着听着，肖漾渐渐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顾远和舒忆澄就是吃了抹不开嘴的亏。 　　他笑了笑，调侃道：“阿姨，这些话你如果早二十几年说，不就不至于跟他不亲近了吗？” 　　“小孩子本来就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他也不知道你们背后为他做了多少，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信了。” 　　“你早跟他说清楚，爸爸妈妈爱你，出去给你挣钱，他不就知道了。” 　　舒忆澄满脸抗拒，觉得那些话太矫情。 　　肖漾挪动身体，坐得远了些，“你们啊，就是好面子，嘴笨，不会表达感情。” 　　每个人有自己的立场，对于吕秀兰而言，儿子儿媳把孩子丢在家里，只管挣钱，她心疼孩子，埋怨几句，无可厚非。顾远和舒忆澄不开口，小时候的顾澈不了解事情全貌，又跟奶奶一起生活，自然更亲近她。 　　两个五十几岁的人，竟然被个二十几的小屁孩儿教育。顾远面子挂不住，撇撇嘴：“那是，我们哪有你那么能说会道，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们生气。”肖漾举起右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从左边嘴角划到右边嘴角，给自己嘴巴拉上拉链。 　　他不说话之后，客厅又安静下来。 　　舒忆澄和顾远心里怪怪的，感觉肖漾就像个调皮捣蛋的学生，平日里顶嘴惹人生气，关键时刻又很贴心很温暖，让人又恨又爱。 　　漫长的安静，那些被时光掩盖的感情从彼此口中吐露，缓缓流动。 　　吕秀兰那些无心的话，加上顾远和舒忆澄的沉默，意外离间了顾澈和他们之间的感情，造成无法挽回的遗憾。 　　顾澈冷静思考很久，缓缓开口：“对不起，我替奶奶跟你们道歉。她的世界毕竟只有那么大，不知道你们的辛苦，别跟她计较。” 　　事情已经成为久远的过去，就算如今知道真相，也不能对吕秀兰如何，毕竟她已经82高龄，承受不起刺激，没必要争辩什么。 　　“你们反对我们在一起，我很清楚原因，也并没因此怨过你们。” 　　顾澈转头看着肖漾，心意坚定，“我只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跟他在一起我感觉很放松，很幸福。” 　　“如果你们实在不能接受，以后我不会再带他回来，但这并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而且，这次是他主动提出要回来看看奶奶的。” 　　日子是他们自己过，如果跟长辈合不来，那就尽量少碰面，或者不见，省得让彼此不开心。 　　他声音沉稳坚定，表明自己的态度，不会因为肖漾跟他们翻脸。 　　这无疑给舒忆澄吃了颗定心丸，刚刚看着顾澈头也不回上楼，她真的怕他以后再也不回来，从此失去这个儿子。 　　她收拾好心情，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来，动作僵硬递给肖漾，“给你的。” 　　“给我的？”肖漾受宠若惊，完全没想到他们竟然会给他准备红包。他双手接下，笑嘻嘻道谢：“谢谢阿姨。” 　　顾澈并不如他那么开心，而是想到昨天奶奶说的话。 　　没人为你打算，没人关心你……难怪他妈会委屈。 　　舒忆澄心里难受得很，起身给自己接了杯水，坐到他们对面，恢复一贯严厉模样，“谢什么，我还是不喜欢你。” 　　这话一说出来，明显让肖漾心里一咯噔，连顾澈和顾远也朝他望过来。 　　红包都给了，不就是认同的意思，现在又说不喜欢？ 第82章 　　舒忆澄放下水杯, 有些气闷，“我不喜欢你，但他铁了心要跟你在一起, 连结婚这种话都说出来, 我能有什么办法。” 　　早在一开始听说顾澈谈了个男朋友, 舒忆澄就对尚未见过面的肖漾无比排斥抗拒, 然而她的反对毫无用处, 顾澈根本不听他们的，导致她更加讨厌肖漾。 　　昨天肖漾一回来就跟他们顶嘴，吕秀兰又在旁边煽风点火，暗示他们不接受肖漾的话，顾澈就不会再回来。 　　所有种种叠加起来, 舒忆澄完全对肖漾喜欢不起来。 　　她不喜欢，但架不住顾澈喜欢, 哪怕为了顾澈以后不被人家埋怨, 舒忆澄也必须给肖漾准备这个见面礼。 　　肖漾扭头, 惊讶望着顾澈, 他居然连结婚这种话都跟家里说了。 　　“结婚还早, 得看他愿不愿意。”顾澈不自在摸摸鼻尖, 避开视线。 　　得了，谁还看不出来, 在这段关系中, 顾澈姿态放得非常低, 简直把肖漾当个什么稀世珍宝似的捧着。 　　“从小到大追你的人那么多，你一个都看不上，现在倒是喜欢得不得了。”舒忆澄非常无语，又非常好奇, 扭头问顾远：“你说他到底给顾澈喝什么迷魂汤了，给他迷成这样？” 　　顾远笑着站起身，语气嘲讽：“可能他就喜欢这种鬼灵精怪的杠精吧。” 　　“既然明天一早走，就快点把东西收拾好，早点睡。” 　　“反正该说的你妈都跟你们说了，你俩非要在一起，那就好好过，要是哪天分手了，就老老实实回来相亲结婚生子。” 　　他把舒忆澄拉起来，两人一起上楼，“你马上30岁的人了，我们也一天比一天老，懒得管你那么多，自己心里有点数。” 　　顾澈目送他们上楼，伸手抓住肖漾指尖，“放心吧爸，哪怕用绳子绑着他，我也不会分手。” 　　二楼走廊，舒忆澄忍不住撇嘴，“瞧那没出息的样子。” 　　虽然顾远和舒忆澄嘴里没几句好话，但无论如何，他们这算是同意了。 　　等人走不见，肖漾忍不住问：“叔叔说我是杠精，你听见没有，他说我是杠精？我真的很杠精吗？” 　　顾澈不说话，给他一个自己想想的眼神，拉着人上楼回房。 　　仔细回忆一番，肖漾不得不承认，的确杠了顾远和舒忆澄很多回。可问题又不在他，明明是他们自己说的话不对。 　　房门刚关，肖漾跳起来蹦到顾澈身上，搂住他脖子，“耶！太好了！又解决一桩大事，阿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总之他们同意咱们在一起了，太棒了！” 　　他吧唧一口亲在顾澈嘴巴上，干干脆脆退开的时候，被顾澈压在衣柜门上反亲回去。 　　正要更进一步时，肖漾仰起头，“好了好了，赶紧收拾吧。” 　　“等会儿再收。”顾澈抱着人进浴室，直接上手扒衣服。 　　肖漾手忙脚乱阻止他，笑骂道：“你疯啦，一会儿被你爸妈听见。” 　　顾澈打开花洒，让水声盖住其他声音。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顾澈比往常猛烈很多，肖漾被撞得声音都发不出来。 　　直到一切结束，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睡着之前最后一秒，他猛然想起顾澈那句话。 　　“怎么，我就没劲了？” 　　果然，不能说男人不行，连无心的话也不能，当晚就被报复了。 　　听着顾澈收拾衣服的细碎声音，肖漾很快睡着。 　　这里对他而言还很陌生，睡得不太踏实，总在床上翻来覆去。 　　听见动静，顾澈加快动作把箱子收拾好，关灯上床，把人搂进怀里。闻到熟悉的味道，肖漾往前拱了拱，不再翻动身子。 　　一片黑暗中，两道呼吸声相互交错，均匀绵长。 　　思绪混杂，各种各样的画面在脑海里跳动，顾澈无声睁开双眼。 　　经过今天的事情，他跟父母之间的距离仿佛拉近不少，有肖漾从中活跃气氛，他们相处模式总算不那么冰冷。 　　顾澈觉得，等他妈了解肖漾之后，肯定会喜欢他的，肖漾这么好，没人会不喜欢他。 　　小情侣香香甜甜抱在一起睡了，其他房间的人还睁着眼。 　　之前客厅动静不小，吕秀兰和顾凌翊都被吵醒，悄悄躲在房间门背后偷听。 　　吕秀兰没想到自己随口几句话，竟然让舒忆澄这么委屈，心中难免有几份愧疚，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顾凌翊则是更觉得意外，没想到表面严厉的母亲也有这么柔弱的一面。 　　这个夜晚，仿佛格外漫长。 　　从首都去浮泽海岛要横跨整整三个国家，所以顾澈买的最早一班机票，早上六点半就起床了。 　　他们动作放得很轻，不想吵醒其他人，结果刚打开房间门，才走出去几步，斜对面房门也打开。 　　舒忆澄还穿着睡衣，睡眼朦胧，“自己路上注意安全，东西拿好。” 　　说完，她又“啪”地关上房门，回去继续睡觉。 　　对方单方面叮嘱完，并且拒绝了肖漾和顾澈的道别。他们对视一眼，继续下楼。 　　看到他们下来，吕秀兰提着豆浆包子递过去，“来，奶奶给你们蒸的包子，带着路上吃。” 　　“谢谢奶奶。”肖漾伸手接过，打了个哈欠，“我们走了，你保重身体。” 　　吕秀兰笑着点头，送他们到门口，“你们也要多注意身体，别老忙着工作，该休息就休息，有空就回来玩儿啊。” 　　肖漾嘴上答应得利索，心里想的却是以后应该不会再来。 　　顾澈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拍拍吕秀兰肩膀，“回去吧奶奶，我们走了。” 　　“好，注意安全。” 　　她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上车，挥手再见，满眼不舍。 　　顾澈家很快消失在后视镜里，车子以最快速度赶到机场。两人风风火火过完安检，办理值机之后，正好听到航班通知登机，时间刚刚好。 　　肖漾第一次坐头等舱，有点新奇，正四处研究。 　　航班时间长，整整十二个小时，飞机上配备了拖鞋、毛巾、洗漱包、眼罩等等东西，座位宽敞又舒服。 　　他刚换上拖鞋，飞机还没起飞，顾澈收到几张照片，递过来跟他一起看。 　　照片是狗仔那边发过来的，顾澈一一给他说明人物关系，“这是他老婆，他女儿，他女婿……” 　　“那是他老婆，那这是谁？”肖漾翻到另一张照片，指着上面的女人，“难道这也是他女儿？看起来不太像。” 　　画面上，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亲昵挽着周淮手臂，周淮戴着帽子和墨镜，他们身边还跟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儿。 　　两人对视一眼，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肖漾兴奋拍他，“快，让狗仔继续调查。”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抓到周淮的把柄，简直是太轻而易举了，原本以为起码要好几个月呢。” 　　从他们花钱雇狗仔跟踪，到收到这些照片，前后连一周时间都不到。 　　肖漾“啧啧”几声，小声八卦：“没想到这老头儿一把年纪了，还养小三，那女的看起来跟他女儿都差不了多少。” 　　“你说他老婆知道这事儿吗？他跟他老婆生了几个孩子？就这一个女儿？那这个小男孩儿不会是他的私生子吧？” 　　顾澈收起手机，轻轻用指尖点了点他额头，“八卦。” 　　“问问嘛……”肖漾坐回自己位子，隐隐有些激动。 　　有照片就有证据，如果周淮老婆不知道，那他肯定怕被他老婆知道，就算他老婆知道，这种事情爆出来对际星负面影响巨大，终于能治周淮这个小老头儿了。 　　肖漾心情很好，连整整十二个小时的航班也不觉得难熬，下飞机之后仍旧精神满满。 　　酒店安排的司机早早等在机场门口，顺顺当当把他们送到酒店。 　　顶级海岛酒店，每座小岛屿上至多只有三个别墅套房，相当清净。 　　浮泽海岛跟国内有八个小时时差，肖漾他们落地时，本地时间才中午十二点。 　　天空湛蓝如洗，万里无云，阳光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休息片刻，两人光着脚出门，手牵手去沙滩上散步。 　　浪花一次次冲上来，打湿脚尖，又缓缓退下去，再次冲上来，把顾澈和肖漾的脚印冲刷掉。 　　沙子沾在脚上，颗粒感分明，像给脚底做按摩。 　　看到一枚漂亮的紫色贝壳，肖漾弯腰捡起来，歪头一笑，“你会打水漂吗？” 　　说完，他侧过身子，用力把贝壳朝海面扔出去。 　　贝壳在海面上弹跳整整九次，最终掉进海水里，是相当不错的成绩。 　　“看到没有，跳了9下！”肖漾开心得意，继续去找适合打水漂的东西，递给顾澈一块扁平的小石头，“来来来，你试试。” 　　顾澈接过石头，学着他的样子扔出去。 　　小石头落在水面上，又弹起来，连续三次，沉进海水中，比起肖漾的成绩差好大一截。 　　肖漾更得意了，“哎嘿，很难吧。” 　　在这种幼稚的小事上，男人的好胜心一触即发，顾澈开始弯腰找贝壳和小石块。 　　经过一次又一次练习，他很快掌握技巧，打出的水漂越来越多，肖漾连连鼓掌。 　　周围风景很好，肖漾拿出手机拍照。 　　几分钟后，顾澈捧着两块差不多的小石头过来，举到他面前，“来比一比？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个愿望。” 第83章 　　肖漾收起手机, 漫不经心接过小石块儿，“行啊，反正你也比不过我。” 　　他随意一扔, 手中那枚小石头就在水面上打出一个接一个水漂。 　　“1、2、3、4、5、6……12个, ”肖漾拍拍手上的残沙, 挑衅望向顾澈, “该你了。” 　　刚刚顾澈练的时候他看过, 最多也只打出十个水漂，几乎不可能赢得了他。 　　顾澈搓搓手中那块石块，微微侧弯着身子，用力扔出去。 　　两双眼睛同时紧张盯着那块石头，在心里默数着。 　　1、2、3、4、5……11、12、13, 刚好比肖漾多一个。 　　肖漾微张着嘴巴，难掩意外, “你怎么突然这么厉害？” 　　不过愿赌服输, 他丝毫没有想赖账的心思, 大大方方问：“说吧, 你有什么愿望？” 　　到了这一刻, 肖漾才反应过来, 顾澈肯定是有什么事想让他答应，才提出要比一比。 　　顾澈没有立刻开口, 沉默的样子像是有些纠结, 酝酿好久, “把你朋友圈背景换成我。” 　　他声音干脆，但说完之后，却暗中注意着肖漾表情变化，担心他不愿意。 　　记得没错的话, 之前过520的时候，肖漾说过，要低调一点。 　　在一起快半年，肖漾当真低调得不行，从来没在朋友圈秀过恩爱，没有发过任何有关顾澈的东西，于是顾澈也什么都没发。 　　肖漾一愣，有些好笑，“就这？还以为什么大事，你直接说不就得了嘛，我又不会拒绝你。” 　　他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找着合适的照片，顾澈跟着凑过来。 　　前前后后翻好几圈儿，肖漾没找到满意的，索性提议道：“要不然咱们现在拍一张？” 　　海岛周围风景很美，随便拍拍都很出片。 　　肖漾找来几块贝壳，把手机固定住，然后打开相机，调整好角度开始录制视频。 　　“为什么是视频，不是拍照吗？”顾澈被他拉着退后，看着屏幕里拍出他们两个人的样子。 　　“拍照很麻烦，咱们不一定能摆出好看的姿势，直接录个视频，一会儿在视频里截图更好看。” 　　“来，举手，耶一下。” 　　肖漾牵着顾澈举起双手，咧开嘴笑得开心，“耶！” 　　顾澈“耶”不出来，只是微微弯着嘴角。 　　“你为什么不耶？”肖漾扭头看他，“那就茄子吧，茄子。” 　　他再次举起手，望向镜头，“来，1、2、3，茄子。” 　　顾澈仍旧开不了口，表情有些许僵硬。肖漾不高兴了，放下手来，“你怎么不笑啊？看起来很勉强一样。” 　　“是你要换的你现在又不配合，让我看看，你是不会咧嘴笑，还是生性不爱笑？” 　　说着，肖漾伸手去扒拉顾澈嘴角，非要看看他到底能不能张嘴笑。 　　顾澈左右躲避，又好笑又无奈，“别闹。” 　　肖漾顿了一下，俏皮扭动身子，“就闹就闹。” 　　他灵活的手指穿进顾澈腋下，从上一路挠痒痒挠到腰侧，躲开顾澈抓他的手之后，又伸出指尖去戳对方的肚子。戳到硬邦邦的腹肌之后，又顺手摸上一把。 　　可惜，顾澈根本不怕痒。 　　抓不住肖漾的手，他索性动手挠回去。指尖刚碰到肖漾肋骨两边，他就笑得不停，身子一软往地上滑下去。 　　“哎？你怎么能挠我？又不是我笑不出来。”肖漾怕痒得不得了，一边笑一边条件反射蹲在地上把自己团团抱起来，躲避着攻击。 　　小模样太可爱，顾澈反倒不想收手。他左一下右一下戳着肖漾腰上的软肉，看着他像个泥鳅一样躺在沙滩上躲来躲去，简直太好玩儿了。 　　“住手，住手！” 　　肖漾忍不住笑得很大声，手忙脚乱把顾澈的手制止住，抬起头来时，撞见一张明媚的笑脸，一时看呆了去。 　　不得不说，顾澈笑起来真的很阳光。 　　脱下西装，换上简单的白T短裤后，那张凌烈的帅脸柔和很多，平日里充满锋锐的双眸此时满满都是肖漾的倒影。 　　肖漾伸手用指尖撸了撸顾澈的下巴，打趣道：“这不笑得挺好看的嘛。” 　　不说还好，一说，顾澈的笑就收回去了。 　　肖漾侧头瞥了眼手机，从地上爬起来，“就这么放着吧，咱们去堆个大沙堡。” 　　“你肯定没堆过大沙堡，就算小时候玩过泥巴，早就忘记是什么感觉了，咱们一起来堆个十层高的城堡好不好？” 　　他弯腰随便捡了几个贝壳，蹲在沙滩上开始挖沙子，把沙子全都堆到自己面前，一边堆沙堡，一边碎碎念。 　　“这是第一层，这是第二层……先堆十层，一会儿再挖几个窗口，还有护城河。” 　　顾澈蹲在旁边，看他认真的样子，一不小心入了神。 　　没几分钟，肖漾瞥他一眼，“傻愣着干嘛，快来帮忙啊。” 　　顾澈学着他的样子，用贝壳挖来沙子，堆在大沙堡上，然后用指尖掏出一个个窗户，最后一起在顶上挖出凹凸不平的城垛，还有围在沙堡周围的护城河。 　　这个十层楼高的大沙堡，他们足足堆了二十分钟。 　　堆好后，肖漾拍拍手上的沙，朝顾澈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大功告成！give me five。” 　　顾澈看看他的掌心，抬手跟他击掌。 　　肖漾灿烂一笑，想给大沙堡拍照，这才想起手机还在录像，拉着顾澈转过头来，“比个耶。” 　　顾澈乖乖举起另一只手，比了个耶。 　　尽管他仍旧没有咧开嘴笑，肖漾也不再强求，他们当下的状态比一开始放松惬意很多。 　　肖漾起身走过去，把手机拿起来，给大沙堡单独拍了个照，然后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开始拉刚刚录下来的视频，截了几张好看的照片出来。 　　他们一起选好照片，调好滤镜，换到朋友圈背景上，然后靠坐在一起看海。 　　肖漾把剪辑过的视频配上音乐，发了个朋友圈，很快就收到数十个点赞和评论。 　　【母上大人：你们不是回小顾家里了吗，这是跑哪里玩去啦？】 　　【钟骏：这辈子没见过老板笑这么开心。】 　　【许沐伯：风景真不错。】 　　【孟悦：哎哟哎哟，你居然舍得秀恩爱了？好看，爱看，多秀。】 　　…… 　　肖漾收起手机，看着浪花冲上来，又退下去，循环往复，不知疲倦。 　　海浪声令人内心平静，太阳晒在身上令人犯困，肖漾不知不觉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顾澈悠悠开口：“其实我原本想说的不是这个。” 　　“我原本想说，你能不能考虑一下结婚的事情，从现在开始考虑，哪天你想结婚了，就告诉我，好吗？” 　　恋人关系已经不能让人满足，他想要名正言顺、更稳固明确的身份。 　　久久没听到肖漾回应，顾澈扭头去看，人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他无奈笑笑，把肖漾打横抱起来，一路抱回别墅。 　　按国内时间，现在的确很晚，该睡觉了。 　　两人身上都是沙，尽管肖漾已经困得睡着，顾澈也不得不把他叫醒，搂着人迅速冲掉身上的沙粒，吹干头发，才上床睡觉。 　　他们只有四天时间，并没刻意调整时差，继续按国内作息来。 　　睡醒是黑夜，就去沙滩看星星、去海上夜钓、去赶海，等天亮之后，去冲浪、水下spa、乘船出海寻找海豚和鲸鲨，每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过的相当悠闲惬意。 　　最后一天早上，终于等来潜水教练，带他们下海浮潜。 　　肖漾一开始还很兴奋，听了二十几分钟理论知识讲解之后，眸中光芒渐渐暗淡，穿上装备下水以后，又开心起来。 　　教练分别带着他和顾澈在浅水区练习，学会适应呼吸，面镜排水等基本技能之后，才带领他们往深水区去。 　　看着多彩斑斓的鱼儿在身边游来游去，肖漾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其中一只小丑鱼，对方受到惊吓，立刻摇动尾巴逃走了。 　　他们熟悉一些之后，教练开始退到旁边，让他们自由活动。 　　肖漾看了会儿鱼儿，扭头找顾澈，发现他一直在自己身后。 　　肖漾伸手拍拍他，又指指自己，等顾澈视线落在他身上，用两个食指迅速在水里比划了一个爱心的形状，眼睛弯弯望着他。 　　看明白他在做什么，顾澈也伸出两只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爱心给他。 　　两个人相视而笑，结伴而行，继续去欣赏海底美景。 　　阳光透过海水照在珊瑚上，落下摇曳光斑，那些火红色的、金黄色的、靛蓝色的珊瑚颜色变得更加靓丽，连鱼儿的鳞片都反射出绚烂光芒。 　　耳边只有呼吸和海水流动的轰响，肖漾看得入了迷，一转头，发现自己斜后方有条海蛇，吓得连忙抓住顾澈。 　　海蛇细长的身体在海水中左右扭动，浑身布满黑白环状花纹，美丽又危险。 　　他们不敢惊扰海蛇，缓缓后退，拉开距离。 　　肖漾不敢再呆，拉着顾澈慢慢浮上去。 　　摘下潜水镜，肖漾大大出了口气，“吓死我了。” 　　顾澈伸手把他头发捋到耳后，温声安抚，“放心，海蛇一般不会随意攻击人类。” 　　肖漾连连摇头，“我对蛇这种东西有天然的恐惧。” 　　无论他说什么，肖漾都不愿再下水，抓着顾澈上岸去。 　　回到别墅冲洗干净，收拾好东西，事先联络好的司机把他们送到机场。 　　飞机准时准点起飞，肖漾靠在窗边往外望，看着下面蓝绿色的海水，有些怅惘，“假期过得好快，怎么一眨眼就结束了。” 　　顾澈正看着手机上的文件，“喜欢我们下次再来。” 　　肖漾没说话，静静望着外面。 第84章 　　顾澈安排的时间刚刚好, 落地正好国内傍晚，回家歇息一晚，第二天回公司上班。 　　修完长假回来, 所有人精神焕发, 重新投入工作中。 　　Phantom技术一组其他项目运行平稳, ERP软件进入最后调试试运行阶段, 智能化妆app也完成调研正式进入开发阶段, 无论是肖漾还是顾澈都忙得脚不沾地儿，再次进入疯狂加班模式。 　　一片忙碌中，第二周周五，顾澈收到狗仔调查到的消息。 　　照片上挽着周淮那个年轻女人的确是他背着家里养在外面的情人，那个小男孩儿是这个情人给他生的私生子。 　　肖漾正心里窝火, 当即把那张照片匿名发到周淮手机上，但没有留下任何文字信息。 　　收到照片, 周淮心下一惊, 立刻点击删除, 并开始联系对方, 却根本找不到半点踪影。 　　他心慌意乱, 让人去查, 直觉肯定是顾澈和肖漾搞的鬼。 　　被人捏住把柄，周淮终于安分一段时间, 没再给顾澈和肖漾找麻烦, 而是把目光转向监狱那边。 　　上半年陶鸿被顾澈起诉之后, 最终判刑八个月，很快就要出狱了。 　　暗地里发生的事情肖漾一无所知，他正被工作和顾澈折磨得逐渐暴躁，甚至还在会议上当着公司的人跟他吵起来。 　　经历整整一个月的不断调试优化, ERP程序试运行效果已经达到预定目标，但顾澈仍旧要求他们继续对各方面细节进行进一步改进。 　　会议上，顾澈不苟言笑，犀利点出一个又一个细节，“从这里到这里的路径，再缩短一点；这一步，简化一点；计算应进货数量的速度太慢了，订单响应速度以及生成销售单的速度还可以再往上提……” 　　其余人不敢说话，闷声听着，也不敢表现在脸上，唯独肖漾满脸燥意。 　　等顾澈说完，他忍不住出声抗议：“你提出来的这些点我们都已经优化过无数次了，路易斯他们那边也觉得没有任何问题，现在软件能顺利运行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再继续改进。” 　　“我们能想的办法已经全都想过了，如果能继续改进难道我们不做吗？为什么你每次都这样，人家Infinity那边都说没问题了，你还非要优化优化优化，非要要求百分之百完美？” 　　他嘴巴像加特林一样，对着顾澈猛烈开火，瞬间吸引所有人视线，个个目光惊诧。 　　想当初，肖漾也跟他们一样，是个敢怒不敢言的普通牛马，如今跟老板谈上了，竟然敢当着大家的面跟老板对呛，胆子真大。 　　不过他说的也的确是事实，ERP项目其他技术人员暗暗在心里为肖漾加油打气，希望他能劝得动老板。 　　顾澈沉默片刻，平静看着肖漾，“为什么一定要完美？因为产品正式发布之后，我们现在的每一个差一点、差不多、没有问题，都会被放大，变成我们的不足和缺陷。” 　　“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但以上这些问题，务必想办法解决。最后一个月时间，尽力做到最好。” 　　肖漾微张着嘴，气得不知道说什么。 　　“老板，小张总电话。”张睿捧着手机进来，递给顾澈。 　　“就这样，散会。”顾澈接过手机接通电话，起身往外走，“喂。” 　　会议室鸦雀无声，直到顾澈身影消失在门口，肖漾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烦死了。” 　　一组其余人左右望望，连忙开口缓和气氛。 　　“嗨，生什么气，老板本来就是高标准高要求，又不是第一天这样。” 　　“就是就是，他下的命令完不成也得完成，生气也没用。” 　　“虽然很痛苦，但其实老板说的也有道理。” 　　“算了，有功夫生气还不如赶紧去想想办法解决问题，现在你还可以跟老板发火，问题解决不了，老板可就得朝咱们发火了。” 　　…… 　　他们越劝，肖漾越生气，中午饭都没进办公室跟顾澈一起吃，而是同许沐伯他们一起下了楼。 　　刚点完菜，肖漾手机铃声响起，他瞥一眼，看到顾澈的名字，直接伸手挂断，并且打开静音模式。 　　顾澈接连打五个电话，第一个被挂断，后面每一个都只听到彩铃声，以及冰冷的机械音播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他停下手，找到许沐伯的电话，打过去。 　　许沐伯看到老板来电，战战兢兢接通，“喂，老板？” 　　“嗯，他跟我们在一起。” 　　“好。” 　　接完电话，他小心翼翼劝肖漾，“老板说，让你去哪儿给他发个消息。” 　　“发什么发，我现在看到他就烦。”肖漾黑着脸，提起顾澈一腔火气。 　　许沐伯倒了杯水，斟酌着开口：“你想想，老板是第一天这样吗？” 　　“他原本要求就很严格，如果你现在不是他男朋友，就是个普通员工，你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跟他发火吗？” 　　答案当然是不敢，如果肖漾仍旧是当初那个普普通通的技术人员，他最多只敢在背后说顾澈的坏话，还不敢被他听见。 　　肖漾冷静几分，没有反驳。 　　许沐伯喝了口水，继续小声劝他：“工作是工作，在公司你到底还是员工，好歹给老板留点面子。” 　　“我们压力大，其实老板压力也不见得比我们小。我们好歹只管做好自己的工作，他还要管公司大大小小所有事情，压力估计是你的好几倍。” 　　“尽量控制一下吧，互相理解、互相包容，自己的情绪自己消化一下，或者回家发泄，别因为工作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 　　他说的有道理，但肖漾怎么听怎么不对，“哎，不是？你到底是哪一头的？居然帮他说话？” 　　许沐伯嘿嘿一笑，“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跟老板吵架的话，他心情不好，难道你就能好过了？” 　　当然更真实的原因他没说，老板心疼肖漾得很，不会对他发火，最后遭殃的还得是他们这些小喽啰。 　　说着说着，许沐伯想到一个好主意，“既然你这么生气，今晚回家骂他一顿不就得了。在家里没有外人，你想怎么闹就怎么闹，不用在乎面子不面子的。” 　　他这次倒是帮肖漾说话，但肖漾心里还是高兴不起来。 　　冷静思考一下，今天的确是他太冲动了。明明以前他还提醒顾澈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在公司他是老板，没想到自己也在无形之中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仗着顾澈对他好，胆子和脾气都越来越大，竟然敢在例会上反驳他。 　　肖漾觉得这事还真做的不妥，一丝丝愧疚爬上心头。 　　但还没内疚多久，思绪一转，这事好像也不怨他。如果不是顾澈先不做人，压榨他们，他也不至于如此生气，当众不给他面子。 　　刚刚冒出头的愧疚很快又被愤怒压下去，肖漾怒气值持续攀升，打开手机，把顾澈的备注改成“变态周扒皮”。 　　吃完饭回公司，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总裁办公室的休息间睡觉，直接回了自己工位。 　　肖漾正在气头上，一时半刻不想看见顾澈，接下来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朝办公室方向望上一眼，对着满屏幕代码发愁。 　　玻璃墙另一边，顾澈倒是看了他好几眼，每次都是一副气鼓鼓盯着电脑屏幕的样子。 　　早上肖漾当着员工面跟他顶嘴的事情他没生气，反倒是中午他一声招呼不打，直接跟着许沐伯他们去吃饭这件事情更让顾澈生气。 　　后来大半天，谁也没搭理谁。 　　对着代码绞尽脑汁，百般尝试，肖漾始终没想到办法解决顾澈提出来的问题，整个人表情和神经都绷到极致。 　　天色渐晚，其余人陆陆续续下班。 　　窗外吹进来一阵寒风，冻得肖漾打了个冷颤，这才发现外面不知不觉黑了。转回头望向总裁办公室，里面的人正在讲电话，满脸疲态。 　　那一瞬间，肖漾突然发现，其实谁都不容易。 　　他无声叹了口气，关掉电脑，揣上手机，离开工位，靠在窗边吹冷风，等着顾澈下班。 　　晚上九点半，首都最大的科技园区，每一栋办公大楼都或多或少亮着灯，灯下坐着正在加班的人。 　　是啊，这世界竞争这么残酷，不拼命做到最好的话，拿什么去跟别人斗，东西做得不好，人家凭什么为你买单。 　　冷风一吹，肖漾脑子清醒得多。 　　办公室内，顾澈刚打完电话，一抬眼，肖漾的工位上不见人影，顷刻间呼吸顿住，心下狠狠一跳。 　　他皱眉关掉电脑，一边拨通肖漾的号码，一边大步走出办公室。 　　拉开门的一瞬间，隔间响起手机铃声。顾澈顺着声音望过去，肖漾正站在窗边，回头看着他。 　　拿出手机，肖漾没有挂断，反而接通电话，“喂。” 　　另一头没有回应，隔着大半个隔间，顾澈就这么目不转眼的盯着他。 　　刚刚看到肖漾工位没有人那一秒，他条件反射以为肖漾已经走了，甚至很可能跟中午一样，一声不吭去了他不知道的地方，完全控制不住心中慌乱。 　　万幸，这一次电话没再被挂断，肖漾就在他看得见的地方等着他。 　　顾澈缓缓松了口气，“回家吧。” 第85章 　　电梯一路从19楼下降到车库, 密闭的空间内无比安静。 　　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手牵着手，也没像往常一样笑着聊几句闲天，甚至中间隔着半米远, 宛如楚河汉界般分明。 　　回想起来, 似乎这种情况已经不知不觉存在好几天。 　　恋爱半年出头, 肖漾和顾澈头一次吵架, 陷入冷战。 　　眼看他们脸色不对, 平日里笑呵呵的赵叔也不敢开口，安安静静把人送回家。 　　冰冷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家门口，顾澈看着肖漾进门，站在门口没有动作。 　　他深吸口气，心口像被巨石压住, 艰难开口：“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可以走。” 　　顾澈身上仍旧穿着精致得体的西装, 只不过现在褪下满身冷肃, 全然不像在公司挥斥方遒那般从容, 主动让步。 　　万一哪天他们当真吵架了, 肖漾不想看见他的话, 他会自己走, 这是他们曾经约好的事情。 　　肖漾身形一僵，顿在原地。 　　楼道的灯光斜斜照进来, 堪堪照亮门口一小块地方, 肖漾上半身隐在黑暗中, 看不真切。 　　几秒后，他转过身来，看着顾澈那张脸。 　　怒火退却之后，肖漾心中仍旧有怨气, 但听他说要走，第一反应是想顾澈要走去哪里。 　　“我今天的确很生气，不想看见你。”肖漾胸膛微微起伏，心里难受，“但看不见你的话，我会想你。” 　　他抬手覆在自己心口处，感受着胸膛随着呼吸起伏，那团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劲儿卡在那里不上不下，“这里装满了怨气、愤怒、烦躁，我却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它发泄出来。” 　　“冷静想想，早上我之所以控制不住情绪，归根结底是能力不足。如果你提出的问题我能解决，或者努力一下能够解决，我不至于那么生气，当众跟你顶嘴。” 　　“我对我的无能感到无可奈何，因此愤怒，甚至伤了你的面子，抱歉。” 　　顾澈摇头，“你不必为这件事情道歉，我也并没因为这件事生你的气。” 　　并没因这件事生你的气，言外之意，他因为别的事情生了肖漾的气。 　　肖漾偏偏脑袋，迅速在脑子里回想今天发生过的事情，猜测着：“那你因为什么事情生气，我没跟你一起吃午饭吗？” 　　顾澈仍旧摇头，平静语气下藏着难以忽视的忐忑不安，“你一声不吭走了，并且不接电话，不回消息。” 　　“我不知道你人在哪里，在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我很担心。” 　　那短暂的几分钟里，他们的心离得越来越远，他仿佛体会到肖漾离开自己会是什么感觉，并且因此而慌张。 　　肖漾那时候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想到这回事，现在冷静下来，也觉得这种行为非常不妥，“对不起。” 　　“人生气的时候难免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但这并不代表什么，我生你的气，又不影响我爱你。” 　　他往前几步，从阴影里走出来，伸出双手环抱住顾澈的腰，把脸埋在他胸膛，“抱歉让你担心，以后不会了。” 　　好一会儿，顾澈才抬手紧紧抱住他，心里慢慢踏实下来，“你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我绝不还手，但你绝对不可以离开，想都不许想。” 　　没有没有想象中的大吵大闹、针锋相对、歇斯底里，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非常平静，没有闹任何别扭，冷静反省自己。 　　抱了一会儿，顾澈又心疼起来，“对不起，给你这么大压力。” 　　“等这个项目结束，给你们放假。”顾澈指尖一下一下轻抚着肖漾的后脑勺，小声哄着，哄完之后又补上一句：“不过布置的任务必须完成。” 　　“啊！你闭嘴！” 　　肖漾突然抬起头来，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许说话，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现在是下班时间，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吗？啊？再说工作的事情你今天就不要上床啦！” 　　“好好好，我不说。”顾澈被他炸毛的样子逗笑，一把给人抱起来，进屋换鞋，并且用脚后跟关上大门。 　　他没有开客厅的灯，一路抱着肖漾走进卧室，声音软下来，像哄小孩儿似的，“谁惹我老婆不高兴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一顿。” 　　很明显，顾澈刚刚完成了身份切换，现在是以男朋友身份在说话。 　　“揍他一顿？”肖漾来了劲，路过门口时顺手打开卧室的灯，“真的吗？惹我生气的是老板诶，你敢揍他吗？” 　　肖漾故作惊讶，像是发现什么秘密一样，“哎？你怎么跟我们老板长得一模一样？要不然你揍自己一顿，就算帮我出气了。” 　　他憋着坏笑，顾澈哪能看不出他打什么主意。 　　“这么巧？你们老板竟然跟我长得一模一样？”顾澈配合顺着往下说，弯腰把人放到床上，“他怎么惹你生气了，说来听听。” 　　肖漾站在床上，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看着顾澈，开始控诉：“他简直太变态太不是人了我跟你说，明明那个ERP都已经做得很好了，他还让我们优化优化优化！” 　　“优化个屁呀，他那么厉害他怎么不来搞，就会压榨我们这些牛马，还提出来1、2、3、4……好多好多个问题，听得我头都大了。” 　　“他每次都这样，就算客户和合作方都说没问题了，他还要我们改改改，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是不是很过分？” 　　“最近因为他我压力简直是太大了，我都快憋变态了！” 　　…… 　　顾澈认认真真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等他痛痛快快骂完，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身上，“这事儿确实他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呢？” 　　“但人家毕竟是你老板，你总不能打老板，既然我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你想出气就打我吧。” 　　肖漾捏起拳头，轻轻砸了他一下，马上收回手来，瘪着嘴，“不行，把你打痛了我要心疼的。” 　　开开玩笑而已，哪能真的把他揍一顿。 　　顾澈心里一暖，伸手把自己的枕头拿过来，放在旁边，“那你揍它吧，它不疼。” 　　肖漾扭头一看，这倒也是个办法。 　　他抡起拳头对着枕头一顿爆锤，张牙舞爪吼着：“打你打你打你，坏蛋！” 　　拳头打在枕头上发出闷响，上一个坑还没来得及反弹回来下一拳又砸下来。可惜枕头没感觉也没嘴巴，否则现在肯定痛得呜呼哀嚎了。 　　那小拳头又快又有力，明明打的是枕头，却好像落在顾澈神经上，感受到了若有似无的痛感，身体不自觉往后仰去。 　　“嘭嘭嘭”的闷响持续很久，或许几十秒，或许几分钟，总之，肖漾终于手臂酸软，停下动作瘫倒在床上。 　　枕头被他打得变形，再也恢复不了原本样子，显得有些可怜。 　　安静一会儿，顾澈抬手解开西装扣子，扯开领带，“心里舒服了？解压了？” 　　肖漾摸摸自己心口，“嗯，感觉好多了。” 　　痛痛快快骂了顾澈一顿，又揍了一通枕头之后，他心中积攒的压力和情绪得到释放，感觉轻松很多。 　　“那就好，”顾澈脱下外套，领带随手丢在地上，双手一抄，把肖漾从床上抱起来，大步往浴室走，“现在该我了。” 　　“该你？什么该你？”肖漾不明所以，大眼睛忽闪忽闪望着他。 　　“当然是该我解压了，还能有什么。” 　　顾澈说话的功夫，手上已经扒开肖漾扣子，顺着衣摆伸进去，“你自己想想，憋几天了？” 　　话音落，他重重吻上肖漾的唇，指尖用力，把人摁进自己怀里。 　　要想彻底消除二人之间的隔阂，哄得对方消气并不是结束，唯有最亲密无间的深入交流才能彻底让彼此身心再次回归和谐。 　　接连落在身上的吻，仿佛在平静草原上燎起一簇簇小火苗。随后火势越来越猛，熊熊燃烧。 　　花洒喷出热水，落在燃烧激烈的草原上，蒸腾出蒙蒙雾气。 　　沐浴露是香草味，跟其他味道混合在一起之后，整个浴室暧昧旖旎。 　　水滴砸在地上哗啦作响，显得其他声音不那么明显，唯有触觉仍旧灵敏，拨动神经。 　　终于，顾澈站起身来，当着肖漾的面把东西咽了下去，惊得肖漾大脑一片空白。 　　顾澈挑眉，“有点甜，你尝尝。” 　　说罢，不由分说把那味道跟他本人分享。 　　温暖浴室上演时而舒缓时而激烈的交响曲，将夜晚渲染得更加缤纷多彩。 　　大脑放空之后，肖漾有些许茫然。 　　顾澈关掉花洒，拿浴巾把两人身上的水擦拭干净，吹干头发，抱着人回到舒服的大床上。 　　肖漾靠在顾澈怀里，昏昏欲睡。 　　夜深人静，卧室只剩床头柜上两盏暗黄色的灯亮着。 　　顾澈思前想后，轻声开口：“如果工作压力真的很大，你有没有想过辞职？反正我不缺钱，养得起你。” 　　很明显，只要他们一天是上下级关系，今天这种问题就还会发生，难保哪一天就彻底爆发，一拍而散了。 　　肖漾能力非常优秀，如非万不得已，顾澈也不想出此下策。 第86章 　　肖漾“唰”地睁开眼, “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不上班我干嘛去啊，一天天呆在家里玩儿？那有什么意思？” 　　“我又不是什么无能的废物，你别给我搞霸道总裁那一套啊, ”他伸出手指指着顾澈, 警告他：“要想让我在家当米虫, 最后玩物丧志, 一事无成, 成为你的附庸？想都别想！” 　　今天敢跟顾澈吵架，完全是肖漾有这个底气，万一他只是个在家靠人家养着的金丝雀，还真不一定敢这么放肆。 　　“我不是这个意思，万一以后我们再因为工作的事情吵架呢？”顾澈把他那根嚣张的手指抓住, 放回被子里，“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到底影响感情。” 　　肖漾没有马上回答, 想了想, “两个人一起过日子, 肯定少不了吵吵闹闹啊, 如果一直顺顺利利, 岂不是太平淡了。” 　　“况且，吵个架而已, 又不是分手。” 　　确实, 吵个架而已, 又不是分手。但话说回来，吵得多了呢。 　　顾澈没有再提，望着天花板，“买个沙包和拳套回来, 以后你再觉得压力很大的时候，就去打沙包怎么样？” 　　“也行，”肖漾打个哈欠，伸手关掉床头灯，缩进被子里，“赶紧睡吧，困死了。” 　　不过三四天，家里就挂上了沙包。但没多久，顾澈就为自己这个决定感到后悔。 　　自从家里挂上沙包，肖漾心里烦，去打上两拳；压力大，去打上两拳；不开心，去打上两拳；每次听见沙包被打的邦邦作响，顾澈都觉得他真正想揍的是自己。 　　11月下旬，ERP项目进入最后收尾阶段，两边公司相应的宣传预热也按部就班展开，国内国外一片如火如荼。 　　经过项目技术人员不懈努力，陆续把顾澈提出的细节问题完善大半，最后只剩两三个小问题。 　　肖漾继续死磕的时候，顾澈突然说要去国外出差。 　　跟蔚蓝科技合作的那个智能化妆app缺乏其他人种和肤色的各项数据及专业建议，他联系了T国一个顶尖化妆品研究中心，希望能获取他们的专业数据和技术支持。 　　周二一大早，赵叔先送肖漾去公司上班，然后送顾澈和张睿去机场。 　　肖漾右眼皮时不时跳一下，心里没来由发慌。临别时，他特地叮嘱：“赵叔，路上慢点儿开，注意安全。” 　　说完，他又提醒顾澈：“万事小心。” 　　“好，你也一切小心。”顾澈跟他挥手，车子很快开走。 　　旁边有其他人，他们不便做出什么亲密举动，简简单单告别。 　　肖漾坐电梯上楼，眼皮始终跳个不停，靠在一旁闭上眼，用指尖按住右眼皮。 　　他明白，眼皮跳跟吉凶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眼睑痉挛，身体因素，但就是控制不住脑子。 　　肖漾用玻璃杯接杯开水，用水蒸气熏自己的眼睛，企图让眼部神经和肌肉放松下来。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始终没收到顾澈发过来的消息。 　　按理说，登机之前，他肯定会回复。 　　肖漾越发心神不宁，哪怕强行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思绪很快就会飘到其他地方，坐立难安。 　　他几乎是隔几秒就看一下手机，频率高到有些异常，引起旁边人注意。 　　“你今天怎么了？”许沐伯侧头看看他手机，语气调侃：“老板出个差而已，不至于还没起飞你就开始想他吧。” 　　肖漾皱眉摇头，再次解锁手机，仍旧没有收到新消息，“今天我右眼皮一直跳，而且心里没来由发慌，总觉得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情。” 　　或许刚刚他应该阻止顾澈，但这次出差又势在必行，单凭他一个人的直觉，不足以劝下顾澈。 　　许沐伯本想随口安慰几句，可肖漾看起来真的很焦虑，拍了拍他肩膀，“有时候第六感说不定是预警信号，如果你真的很担心，不如打电话问问？” 　　他说的有道理，肖漾拿起手机，走进茶水间，拨通顾澈的号码。 　　电话迟迟没有接通，他安慰自己顾澈或许在忙，然而第二个第三个电话仍旧没有接通，他心脏跳得砰砰作响。 　　现在是九点半，还没到飞机起飞的时间。 　　肖漾立刻挂断尚未接通的电话，找到张睿的号码拨出去，同样是无人接听。 　　他开始在茶水间无意识来回踱步，心提到嗓子眼儿，转头拨打赵叔的电话。 　　第一个电话没有接通，第二个电话快要自动挂断时，终于响起人声。 　　“喂……” 　　对面一片嘈杂，赵叔的声音夹在其中听不太清楚。 　　肖漾松了一大口气，急忙问：“赵叔，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顾澈和张睿的电话都打不通？” 　　“没……没什么……”赵叔离开急救室门口，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可能他们在过安检吧。” 　　早上肖漾特地叮嘱过，让他开慢点，小心一点，如今一车人都被120拉进医院，顾澈和张睿还昏迷不醒，即便不是他自己的过错，他仍旧觉得没法儿跟肖漾交代。 　　听见对面吞吞吐吐，肖漾直觉肯定情况不妙，强行冷静下来，温声道：“过安检不可能连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赵叔，你不要瞒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别怕，我知道你开车一向稳妥，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没关系，没人会责怪你，但你得把情况告诉我，我才能及时处理。” 　　…… 　　他的体贴理解极大安抚了赵叔内心，颤抖着声音，“对不起，你明明特地提醒过我要小心一点。” 　　想到当时的可怕场景，他惊魂未定，“你说的对，这的确是个意外。我们正常行驶过红绿灯，突然被右边冲过来的大卡车撞翻了。老板和张秘被撞到脑袋，两个人都昏迷了，现在正在急救室抢救。” 　　毫不夸张，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肖漾脑子“嗡”的一声，短暂失去思考能力。他很快反应过来，“你们在哪家医院，报警了吗？” 　　他转过身，快步走出茶水间，按电梯下楼。 　　“中心医院，事发突然，那个大卡车跑了，我又忙着叫救护车送老板和张秘来医院，还没来得及报警。” 　　急救室的门打开，赵叔连忙跑回去，出来的却是护士。 　　“请问顾澈和张睿的家属在吗？” 　　护士左右张望，只找到一个头上大片血渍的中年男人，“你是顾澈和张睿的家属吗？” 　　赵叔连忙迎上去，“我是他的司机，请问他们怎么样了？” 　　“马上联系家属前来，患者仍在昏迷，现在需要去做脑部CT进一步检查具体情况，后续如果需要手术的话还需要家属签字。另外，检查费用麻烦付一下。”护士把几张单据递给他，又匆匆忙忙转身进去，“你脑袋上的血赶紧找护士帮你处理一下。” 　　“好，好……”赵叔低头看着缴费单，正准备去找缴费的窗口，耳边响起肖漾的声音。 　　“赵叔，你把发生车祸的位置发给我，然后先去把自己的伤处理一下，我马上过来。”肖漾挂断电话，电梯还没上来。 　　他转身从楼梯跑下去，到17楼找丁占阳。 　　三组的同事们许久没见他来，嘻嘻哈哈跟他打招呼，“哟，大忙人儿，怎么想起回来看我们了？” 　　“今天太阳怕是打西边儿出来呢，漾仔居然舍得回来看看兄弟们了。” 　　“别闹了，他脸色不对，不像是回来聊闲天的。” 　　“第一次见他这个表情，怎么了这是？” 　　…… 　　肖漾实在赶时间，也没心情跟别人打招呼，直接冲进丁占阳办公室，反手关上房门，“丁哥，顾澈出车祸了。” 　　丁占阳看到他，还没来得及调侃，就被这消息冲击，立刻站起身来往外走，“怎么回事？他人怎么样？” 　　“昏迷了，正在医院抢救。”肖漾拉开门，跟他一起往外走，“我现在要去医院，麻烦你帮忙报下警，查一下这事儿是谁干的，位置我发给你。” 　　路过外面三组办公间，丁占阳停下脚步，朝里面吼上一句：“都老老实实干活儿，我有事出去一趟。” 　　肖漾先一步按亮电梯，把手机上刚收到的位置转发给丁占阳。 　　指尖微微颤抖，他操作好几次，才成功转发过去。 　　电梯“叮”的一声，在他们面前打开门。两人快步走进去，按下楼层。 　　“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我叫文夏跟你一起去？”丁占阳拿出手机，准备给文夏打电话。 　　肖漾抓住他，急忙制止：“我能行，你们不能全走了，得有人盯着公司才行。” 　　“对了，记得封锁消息，帮忙雇几个保镖，让他们以最快速度赶到中心医院，联系我。” 　　盯着公司、封锁消息、雇保镖…… 　　丁占阳神情变得凝重，声音沉下来，“你怀疑这次事故不是意外，是人为？” 　　“我不知道……”肖漾盯着电梯显示屏上不断变化的楼层，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试图让自己别再颤抖。 　　“赵叔说他们过红绿灯的时候被冲过来的大卡车撞翻了，而且那个大卡车跑了。” 　　“但希望不是人为，最好不是……” 第87章 　　丁占阳低头敲手机, 给文夏发消息，让他跟公关部部长通个气儿，盯着公司上下, “你别太紧张, 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老顾命挺硬的。” 　　肖漾没说话, 脑子里一直在想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事情, 然后编辑消息给钟骏请假，并且让许沐伯帮他关掉电脑。 　　电梯很快到达一楼，他们大步走出去，各自打车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丁占阳去发生车祸的地方，帮忙报警, 处理后续。肖漾去医院，安排顾澈和张睿的事情。 　　从Phantom公司到中心医院半个小时车程, 在肖漾一再催促下, 司机硬生生以最快速度开过去, 提前八分钟到达目的地。 　　肖漾付了钱, 冲进医院, 找到门口保安, “你好，请问急救中心在哪边？” 　　保安指指右边, “你往那个门进去, 然后左转。” 　　“谢谢。”肖漾跑向右边, 拿出手机给赵叔打电话，险些跟人撞上，连连道歉。 　　两个人终于碰面，赵叔还在处理伤口, 护士正往他额头上一圈一圈缠着绷带。 　　他脸上脖子上大片凝固的血渍，看得肖漾狠狠拧起眉，上下打量着他，“赵叔你看起来不太好，去检查了吗？” 　　赵叔摇头，表情内疚，“我没事儿，不用检查。” 　　肖漾一边用自己的手机拨打电话，一边朝他伸出手，“把顾澈的手机给我。” 　　“喂，郑姨，来一趟中心医院。” 　　听见他打电话给郑梅，赵庆磊一下子慌了，连忙摆手制止。 　　肖漾明白他的意思，并没直接说车祸的事情，“没事儿，没什么大事儿，就是需要你帮下忙。” 　　“你打车过来，路上小心。” 　　打完电话，他解开顾澈的手机，在通讯录翻找顾远和舒亦澄的联系方式，嘴上问着：“缴费单呢赵叔，给我吧，我去缴。” 　　幸亏他和顾澈的手机早就录上对方的面容ID，随时可以解锁。 　　“我刚刚已经缴过了，这是单据，还有老板和张秘身上的东西，都放在张秘的公文包里了。” 　　赵庆磊把肩膀上挎着的黑色公文包取下来，交到肖漾手里。 　　“好，辛苦了，我打完电话把钱转你，等郑姨来了带你去好好检查一下。”肖漾转过身，找了安静的地方给顾澈通讯录里备注爸的号码拨打电话。 　　赵庆磊本想拒绝，但肖漾真的很忙，连听他拒绝的时间都没有，他也就没开口。 　　旁边护士给他扎好绷带，建议道：“你侄子说得没错，你最好还是检查下脑袋，虽然现在看着没事，但不保证身体内部有没有受伤。” 　　“他、他不是我侄子，”赵庆磊看着肖漾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是我老板的对象。” 　　护士瞥上一眼，随口赞叹：“那他人还挺不错哈，还挺关心你的。” 　　她这么说，赵庆磊叹了口气，越发内疚。 　　耳边传来音乐铃声，肖漾深吸口气，迅速打着腹稿，接通电话之后要怎么说才能最快速度传达完自己的意思。 　　电话另一头，顾远正在教室上课。 　　口袋里手机嗡嗡嗡震动，他原本打算拿出来挂断，晃眼一瞧，看到顾澈的名字，当即走出教室，接通电话。 　　顾澈平时从来不给他打电话，他直觉这通电话绝对不能错过。 　　“喂。” 　　“叔叔，顾澈出车祸了，现在正在市中心医院急救，我担心一会儿万一需要手术的话，可能要家属签字，所以打电话给你，麻烦你和阿姨其中一个抽空过来一趟。”肖漾一口气把准备好的话说完，然后停下声音等着对面回复。 　　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些陌生，但不难辨认，顾远花几秒时间消化完这个消息，马上回应：“好，我知道了，你别着急，我们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之后，他进教室拿上自己的东西，匆匆离开，“我有急事要去处理，你们先自习。” 　　难得发生这种情况，同学们一时之间小声议论起来，猜测着是不是顾老师家里发生什么事情。 　　教室里哄哄闹闹，不过几分钟，班主任出现在门口，个个立刻闭上小嘴巴。 　　顾远的办公室在四楼，舒亦澄办公室在三楼，他直接下楼去办公室找人，两人一起请假离开学校，风风火火打车去市中心医院。 　　通知到位之后，肖漾回急救室门口守着。 　　从得知这件事情，到现在为止，他想到的、该做的、能做的事情都做了，现在只能暗自祈祷着顾澈和张睿一切平安。 　　肖漾坐在急救室旁边长椅上，两眼空空，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 　　周围好像格外嘈杂，又好像格外安静。附近每一道脚步声、每一句说话声，钻进耳朵之后，都变得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医院是离死亡最近的地方，急救室更是如此，出现在这里的人要么伤得很重病得很重，要么就愁眉苦脸、无比焦灼。 　　肖漾既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平静处理着所有问题，安排好所有事情。如果不是指尖无意识颤抖，根本看不出他内心慌乱。 　　担心郑梅找不到路，赵庆磊一直站在门口等她。 　　发了会儿呆，肖漾又拿起顾澈的手机联系张钦澜，让他重新安排去T国的事情。 　　收到消息，对面很为难。 　　“实不相瞒，我上个月就去过一趟，我搞不定，才轮到顾总出面的。”张钦澜听到顾澈出意外，心里也很着急，“但眼下顾总身体不便，这件事情只能暂时搁置。” 　　“那个负责人特别难搞，我们暂时也没想到其他更好的选择，如果拿不下她的话，我们最后或许只能缩小客户群体。” 　　肖漾沉默很久，“等我想想办法。” 　　他刚挂断电话，急救室的门“咔哒”一声被推开，护士拿着几张报告单左右张望，“顾澈和张睿的家属来了吗？” 　　“我是，”肖漾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迎上去，眼睛望向她手里拿着的单子，“他们怎么样？” 　　“CT检查结果显示两人大脑都有不同情况的出血，张睿出血量相对少一些，可以药物治疗，等待血块自行消失；顾澈脑部血块有些大，需要立刻安排手术引流。” 　　护士迅速说明完情况，拿出手术同意书和签字笔来，“这是手术同意书，请问你是顾澈的什么人？” 　　肖漾伸出手，“我是他男朋友，他爸妈正在赶过来的路上，我可以代为签字吗？” 　　“男朋友？”护士递东西的手迅速收回去，表情凝重，“你们结婚了吗？如果你们有结婚证，或许你还有签字权，没有的话不行，我们承担不起这个责任。他爸妈什么时候到？” 　　肖漾低头看眼时间，距离他给顾远打电话才过去二十分钟，他们肯定没有这么快能到，语气变得有些微焦急，“还有一会儿，现在只有我能签字，有其他办法吗？” 　　有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第一次产生想结婚的想法。如果今天他跟顾澈已经结婚了，现在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焦灼，起码需要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他不用眼巴巴等着顾澈的家人来，无计可施。 　　眼看护士有些为难，肖漾合拢双手小声央求：“拜托了护士姐姐，肯定有其他办法的对不对？” 　　护士想了想，指指他手里的手机，“你给他爸妈打电话，让他们口头授权你签署同意书，记得录音。” 　　“然后让他们把能证明身份关系的文件或者照片发给你，跟录音一起发到我邮箱。” 　　“好，我马上打电话，谢谢姐姐。”肖漾先打开自己手机的录音功能，然后用顾澈的手机给顾远打电话，迅速说明情况。 　　顾远当即同意授权他签署手术同意书，旁边舒亦澄打开手机翻找户口本照片，迅速发给他。 　　按照护士提供的邮箱，肖漾把录音和照片一并发送过去，对方终于把笔和手术同意书递给他。 　　“看一下，没问题就在这里签字，还有这里。” 　　肖漾根本来得及细看，护士说在哪里签字，他就在哪里签字。 　　他手指比之前抖得更厉害，写出来的字也歪歪扭扭，但好歹是顺利签完了，交还给护士。 　　前后不超过五分钟，急救室的门重新关上。 　　肖漾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瞧，一片模糊，什么也没瞧见，只能坐在旁边长椅上等。 　　等顾远和舒亦澄来，等护士再次推开门，带来新的消息。 　　肖漾无意识开始发呆，几分钟后，两道人影从门口快步进来，站在他面前。 　　郑梅蹲下来，握住他双手，柔声安慰：“没事儿的孩子，肯定会没事儿的，医生肯定会把小顾治好的。” 　　刚刚赶到医院，看到赵庆磊满脸血，吓得她六神无主，听到顾澈正在抢救，更是着急。现在跑过来一看，感觉肖漾好像被吓傻了似的，双眼无神。 　　肖漾眼神开始聚焦，落在郑梅脸上，喃喃自语：“早上我就感觉不好，郑姨，你说如果早上我阻止他出差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原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概率会发生的事情，真的一定会发生。 第88章 　　郑梅狠狠摇头, 连忙开导他：“胡思乱想些什么，这又怪不着你。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情，意外嘛, 肯定不是人能控制的。” 　　她想叫肖漾回去上班, 自己和赵庆磊守在这里, 但他们又不算顾澈的亲人, 很多事情做不了主。 　　肖漾抬起头来, 看到赵庆磊脸上的血还没有处理，打起精神来，“赵叔，你必须去拍个片子，看看脑袋有没有受伤, 还有身上其他地方，去做个全身检查。” 　　“检查费不用担心, 我给你出, 快去吧, 记得检查完之后把脸上的血擦干净。” 　　他非常坚持, 赵庆磊只能听话去检查, 郑梅陪他一起。 　　急救室门口再次只剩肖漾一个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觉得自己的心像被烈火持续炙烤着, 无法逃离, 无法平静。 　　沉着的表面下, 焦灼紧张完全无法控制，以至于胃开始隐隐作痛，宣告着情绪带给身体的压力。 　　肖漾把脸埋在掌心，弓起身子, 在长椅上缩成一团。 　　十一点，顾澈手机铃声响起，是顾远打过来的电话，肖漾忍着胃疼，起身去大门口接他们。 　　双方刚一照面，舒亦澄就急忙问：“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车祸了？顾澈现在怎么样？” 　　“早上他要去T国出差，车子路上过红绿灯的时候被大卡车撞了。”肖漾领着他们往里走，简单说明情况，“脑部有血块，需要做手术引流，现在还没人出来，不知道结束没有。” 　　舒亦澄很着急，但眼下急也没用，只能眼巴巴望着急救室门口。 　　顾远跟着望了一会儿，回头一看，蹙起眉头，“肖漾，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听见他问，舒亦澄才转头去看肖漾，只见他唇色苍白，额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手还微微颤抖着。 　　“没事，只是胃有点疼。”肖漾伸手按了按左侧肋骨下方，胃僵硬得像块石头一样。 　　舒亦澄看他好几秒，转身快步走出去。 　　她去附近药店买了盒胃药，路过便利店时顺便买瓶水，一起带回去递给肖漾。 　　肖漾惊讶接过，“谢谢阿姨。” 　　他拆开包装，就着矿泉水吞了颗药下去。 　　或许是心理作用，很快肖漾就觉得好多了，又或许是顾远和舒亦澄在这里，让他安心不少。 　　又等了十来分钟，急救室的门终于再次打开，这次出来的不是护士，而是穿白大褂的医生。 　　没等他问顾澈的家属，顾远和舒亦澄已经迎上去，“医生，顾澈怎么样了？手术还顺利吗？” 　　肖漾也站起来，凑上前去。 　　“手术很顺利，他大脑里的血块已经排出来了。”医生摘下口罩，给他们讲解具体情况，“如果顺利的话，三天内应该能醒过来，但也不排除暂时醒不过来的可能性，具体要看他恢复情况，需要继续观察。” 　　“除大脑出血外，他还右臂骨折、右侧肋骨软组织挫伤，已经都处理好了。现在人在加护病房，你们可以去探望一下。” 　　他递过来一叠单子，“手术费用记得缴，还有住院手续也需要补办。” 　　肖漾伸手接过，低头翻阅。 　　顾远和舒亦澄听得很认真，听到手术很顺利，还没来得及开心，就被“暂时可能醒不过来”几个字震得哑口无言。 　　“医生，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变成植物人吗？”舒亦澄说话艰难，不敢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这种情况谁也不敢保证，医生斟酌着用词，“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性，但他还很年轻，身体素质也不错，醒不过来的概率很低。看病人意志，无非时间早晚的问题。” 　　顾远拍拍舒亦澄肩膀，“好，我们清楚了，谢谢医生。” 　　医生摆摆手，转身离开。 　　相比他们两人沉重的面色，肖漾轻松许多，“叔叔阿姨先去看看他吧，我去缴费和办住院手续。” 　　没等顾远和舒亦澄回答，他已经快步走开，跑去找缴费窗口。 　　他跑上跑下给顾澈和张睿办完手续，丁占阳雇的保镖也正好赶到医院，肖漾带着他们一起去病房。 　　在护士站问到顾澈和张睿所在的病房号，肖漾还没走过去，就听见前面传来抽泣声。 　　“好了，别哭了，医生都说他恢复的概率非常大，不会醒不过来的。”顾远小声安慰着，轻拍着舒亦澄后背。 　　现在不是加护病房探视的时间，他们并没能进到病房里面，只趴在玻璃门上往里瞧。 　　顾澈头上缠着绷带，右臂用石膏固定，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稳。他脸上戴着氧气罩，左臂上插着输液针，药水一滴一滴缓缓流进身体。 　　表面看起来，似乎还算好。 　　肖漾远远瞥上一眼，紧绷一上午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留下两个保镖守着病房门口，转头去看张睿。 　　他的情况比顾澈稍微好些，但仍旧在加护病房躺着，手臂上输着液，脸上戴着氧气罩。 　　肖漾留下两个保镖随时守着他，以防万一他清醒过来旁边没人。 　　做完一切，他打开顾澈的手机，在信息里找到航空公司发过来的短信，确认目的地之后，开始联系张钦澜和谈越。 　　顾澈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发生意外，肖漾觉得他必须想办法把这个问题解决，否则就算他醒过来，还会想着去T国的事情，没法儿安心休养。 　　说服张钦澜和谈越一起去T国之后，肖漾订好第二天的机票，瘫在顾澈病房外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这一上午，比他平时好几天费的神都多，现在感觉大脑无比疲累。 　　没关系，没关系，他们肯定会醒过来，肖漾无比相信这一点。 　　报了警，顾澈的爸妈来了，保镖也守着，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就算肖漾短暂离开几天也没问题。 　　当然，如果他们能在他离开之前醒过来，那就再好不过。 　　万幸赵庆磊检查结果一切都挺好，只有轻微脑震荡，这是今天最好的消息。 　　双方通过电话之后，他们两口子去外面饭馆打包来午饭，一共九份，四个保镖，顾澈父母，肖漾和他们自己。 　　吃完饭，肖漾决定亲自去一趟警局。 　　“辛苦叔叔阿姨在这儿守着他们，我去警局那边看看查出什么东西没有。”肖漾把公文包递给顾远，“这是张秘的公文包，里面装着重要文件，麻烦叔叔代为保管，我去一趟就回来。” 　　公文包有些重，肖漾拿来拿去始终费力气。他手里还拿着顾澈的手机，纠结该不该把手机也给他们，“这是顾澈的手机……” 　　看出来他舍不得，顾远直接让他拿走，“你拿着吧，回头他要是醒了，我给你打电话。” 　　“好，谢谢叔叔。”肖漾揣着手机，离开医院，打车前往警局。 　　离开前，他特地叮嘱保镖，除了顾澈爸妈，谁都不许接近病房，这才放心离开。 　　赵庆磊和郑梅收拾完碗筷，回家休整，顺带给他们做晚饭，一时间病房外只剩保镖和顾远夫妇。 　　张睿的病房跟顾澈隔了两间，两间病房门口各自立着两个高大魁梧的壮汉，一看就很有安全感。 　　沉默几分钟后，顾远抱着公文包坐在椅子上，轻声感叹，“你有没有发现，肖漾这孩子看着年轻，没想到办事还挺周到。” 　　关于这事儿可能是人为的事情，肖漾没跟顾远和舒亦澄透露半句，但看到门口的保镖，他们多少也能意识到这事不简单。 　　舒亦澄没说话，也不再掉眼泪，只是趴在玻璃墙上往病房里望，站累了又坐会儿，然后又去守着，眼巴巴盼着顾澈快点醒过来。 　　内心深处，她竟然有几分感谢肖漾，感谢他想办法联系他们，否则按顾澈的脾气，绝对会把这种事情瞒得死死的，不愿意让他们操心。 　　他们来这儿之后，除了守着顾澈，其他事情全都是肖漾一个人全部处理好，没让他们费半点心思，顾澈这边刚稳妥，又赶着去警局。 　　舒亦澄暗暗叹了口气，希望一切顺利。 　　医院的时间仿佛过的格外缓慢，警局的时间又过得格外的快，整整大半天，办案的警察翻遍监控，竟然都没找到肇事车辆逃去哪里。它就像变成空气，平白蒸发了一样。 　　肖漾到警局的时候，丁占阳正守在旁边，面色凝重。 　　上午接到报警之后，警方立刻前往现场，调查取证，提取周边道路监控以及商铺监控，记录肇事车辆特征之后正式立案，展开调查。 　　然而直到现在肖漾来，都还没取得关键进展。 　　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之后，肖漾忍不住开口问：“找不到那辆大卡车了吗？” 　　负责办案的警察罗伟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回头瞥他一眼，“你是谁？无关人员不要胡乱打听。” 　　“我是顾澈的男朋友，”肖漾视线一直盯在电脑屏幕上，看着上面来来往往的车辆，缓缓开口，“且不说他是不是故意撞人，单凭他撞了人之后没有刹车，而是直接逃离现场，就能断定这是有意为之。” 　　一丝丝怒气爬上心头，肖漾暗暗咬着牙，“所以说，有人想要顾澈的命。” 　　“你的怀疑很有道理，目前基本可以判定是故意行为。”罗伟收回视线，沉思片刻，把目前调查到的东西告诉他。 　　“据我们调查，那辆大卡车的车牌是假的。拍摄到的画面里司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难以辨认。” 　　“而且，他明明看见红灯，却没有减速，反而故意加速撞上来，目的十分明确。” 　　“顾澈最近得罪什么人了吗？” 第89章 　　“没有……”肖漾下意识否认, 但话说到一半，变得犹豫起来，“我想想。” 　　他在大量记忆中迅速翻找, 不记得顾澈得罪过谁, 倒是想起自己得罪了不少人, 马上能列出好几个名字来。 　　非要说谁跟顾澈有过节的话, 只有际星的周淮。 　　私下找狗仔跟踪拍照还用照片威胁别人这种事情不能提, 肖漾委婉表达：“据我所知，际星的总裁周淮跟顾澈一向不对付。” 　　难道周淮被照片刺激到，狗急跳墙，要灭他们的口？ 　　不至于吧，他就这么肯定这事儿跟顾澈有关？而且他们又没真的把秘密捅破, 应该不至于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肖漾越想，心里越没底, 因为他发现, 威胁这种举动, 对于被威胁的人而言, 无异于头上悬着把刀。与其时刻担心那把刀什么时候落下来, 不如主动把执刀的人解决掉。 　　或许还有什么其他遗漏的人事物, 或者肖漾不了解的过去，总之眼下他只想得到周淮一个人。 　　他扭头问丁占阳：“丁哥, 你知道顾澈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老顾从来都很稳重, 好像没有得罪过谁, 就连周淮都是单方面跟他过不去。”丁占阳认认真真回想一番，提起一桩非常久远的事情，“非要说谁跟他有仇的话，就是十年前在论坛被人扒信息, 报警抓了几个经营灰色网站的垃圾。” 　　“按理说，他们应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至于这么久回来寻仇。” 　　论坛…… 　　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一闪而过，肖漾还没来得及抓住，就消失了。 　　罗伟问那几个人的名字，丁占阳摇摇头，“都十年了，早不记得了。” 　　“这样，我给你们开个立案回执单，后续案情有进展立刻通知你们。”罗伟拿出手机，跟他们交换联系方式，“如果有任何发现，立刻通知我。” 　　打印机轻轻“嗡”一声，回执单从出口滑下来。 　　罗伟拿起单子，递给肖漾，“遇到任何危险也不要冲动，马上联系我们。” 　　肖漾点点头，存下电话号码，顺手加上对方微信，把回执单仔仔细细收好，“辛苦同志。” 　　从警局出来的路上，肖漾一直在想，到底谁这么恨顾澈，恨到想让他死的地步，但始终想不出个结果。 　　刚走出警局大门，丁占阳的手机铃声打断他思绪。肖漾停下脚步，看着他接通电话，然后面色聚变。 　　“怎么回事？不是说了要封锁消息吗？”丁占阳颇为恼怒，对着对面发火。 　　对面很无辜，迅速报告情况。 　　车祸发生当时，现场有不少人拍摄到视频，但那点信息不足以在网上闹得轰轰烈烈，背后似乎有一只手在推动事情爆发。 　　万幸，Phantom的股份掌握在顾澈和丁占阳、文夏三个人手里，就算发生这种意外，也不存在什么烂俗的权力争夺那种戏码。 　　丁占阳让公关部立刻压制舆论，发布公告，表示顾澈一切都好，很快就会恢复健康。 　　看着他满脸疲惫，肖漾轻轻拍拍他肩膀，感激道：“辛苦丁哥，这段日子公司就麻烦你们多操心了。” 　　“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丁占阳变了脸，一把拎起肖漾后衣领子，装出一副生气样子，“这是你老公的公司，你老公现在管不了，就该轮到你管，随随便便想把摊子丢给我们啊？我们要有那本事我们能甘心当个技术组组长？” 　　“你看看今天，哪件事不是你安排的？比我考虑周到多了。” 　　肖漾笑笑，把自己的衣领解救出来，“客气啥，你好歹是个技术组组长，那我还就是个搞技术的呢，能有你说话好使？” 　　“走吧，一起回公司，我去拿点东西。” 　　早上走的急，他连工位都没回，直接打着电话就走了。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得回去把笔记本电脑带上。 　　丁占阳到路边打车，嘴上调侃着：“现在公司谁不知道你是老顾的心肝宝贝儿啊，谁敢不听你的？老顾是老板，你就是小老板。” 　　“我就是个直脑筋，文夏跟我差不了多少，没有你心思活络，我俩顶多只能帮你们盯着点儿。” 　　出租车在他们面前停下，两人先后上了车。 　　肖漾打开购票软件，确认明天起飞时间，声音略显有气无力，“我明天要飞T国，帮他们去谈那个数据的问题，分身乏术啊。” 　　丁占阳抄起双手，望向窗外，“那我不管，你老公的公司，你自己守着，反正他赚钱也是给你花。” 　　路上斗了几句嘴，肖漾心情松快许多，表情也缓和不少。 　　回到Phantom，刚一进公司大门，前台小姐姐就朝肖漾投过来关切的眼神，一路目送他进入电梯。 　　丁占阳去18楼找文夏，肖漾上19楼拿东西。 　　进入隔间，大家迅速围上来，纷纷嚷嚷的声音顷刻间把肖漾吞没。 　　“没事儿吧漾仔，老板还好吗？” 　　“你别太担心了，老板吉人天相，肯定会没事儿的。” 　　“是啊，老板身体强壮着呢，他可是为了工作努力健身的人，这就是个小意思。” 　　“没错没错，你别伤心。” 　　…… 　　从最熟悉的伙伴们那里铺天盖地涌来的关心和善意，一下子攻破肖漾的心理防线。他僵硬扯开一抹笑容，想说自己没事儿，但两滴泪却毫无征兆夺眶而出。 　　他手忙脚乱抬手抹泪水，声音哽咽，“没事，他很好，手术很顺利，医生说他三天内就能醒过来。” 　　肖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泪失禁了，但眼泪就是止不住，哗啦啦往下流。 　　对啊，医生说过，他很快就能醒过来，有什么好哭的。 　　同事们慌慌张张抽来纸巾，递到肖漾手里。 　　“哎，你别哭啊，你哭得我也好难受。”孟悦轻抚着他后背，绞尽脑汁想办法安慰他，“这种关键时刻你怎么还来上班啊，你不守在老板身边吗？万一他醒了见不到你怎么办？” 　　“就是就是，还上什么班啊。” 　　“活儿我们帮你干了，赶紧回医院去吧。” 　　大家七嘴八舌劝他，让他回顾澈身边去。 　　肖漾捏住鼻子，用力吸气，把眼泪强行吸进去，“对，我没时间哭，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明天还要去T国出差。” 　　他一边往自己工位走，一边抽抽嗒嗒提醒他们：“老板不在，你们要乖乖工作嗷，不然等他回来，肯定要骂人的。” 　　明明是威胁人的话，肖漾声音软软的，完全没有威慑力，把大家都逗笑了。 　　钟骏朝外面摆摆手，“放心吧小老板，老奴一定不辱使命，把他们管得服服帖帖的。” 　　这语气，活像哄小主子开心，同事们越发笑得夸张。 　　“贫嘴。”肖漾被他们逗得不好意思，揣着电脑往外走，喋喋不休叮嘱：“下个月就是ERP的发布会，要抓紧哈，别以为老板不在就可以偷懒，我会盯着你们的。” 　　“是是是，知道了知道了，看不出来你这么啰嗦呢。”江妮可把他推到电梯前，帮忙按下按键，“你只管做你的事情，公司有我们在，放心吧。” 　　肖漾点点头，回头望着大家，打起精神来，“辛苦大家了，我们一起加油。” 　　“加油！” 　　“加油！” 　　“加油加油！” 　　…… 　　一声声加油仿佛真的能给人加油打气，肖漾感觉内心平静许多，充满力量。离开公司后，他马不停蹄打车赶回医院。 　　老板出车祸的确是非常大的事情，但该做的工作还得做。不仅如此，各部门领导比平时更加严厉，生怕在这期间出什么岔子，回头老板回来训斥他们。 　　Phantom公司总裁出车祸被120拉进医院的事情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之后，各路人马的电话和信息如潮水一般袭来，顾澈的手机几乎没个消停。 　　肖漾挑着紧要的电话接、挑着紧要的消息回，把“顾澈情况稳定、很快就能恢复”这句话都快说烂了。 　　累了一天，他不知不觉靠在车上睡着，直到师傅叫他，才发现车已经到达医院门口。 　　“谢谢师傅。”肖漾扫码付钱，拎着电脑上住院部。 　　他一到医院，就坐在椅子上敲电脑，像个不知疲惫的机器人一样，视线紧紧盯着电脑屏幕。 　　顾远看不下去，让他歇会儿，他也不听。 　　“哒哒哒”的键盘敲击声成为过道里唯一的声响，没有人说话，安静无比。 　　中间郑梅夫妻送来晚饭，吃饭的时候，肖漾劝顾远和舒亦澄先回家一趟，否则家里只有顾凌翊和奶奶，恐怕会担心。 　　顾远说已经打过电话回家，他们便没有再多的话可以聊。 　　这种氛围一直持续到天黑，守在张睿病房前的保镖突然叫肖漾，“他醒了。” 　　“醒了？”肖漾扣上电脑，快步走过去，扒在门上瞧了一眼，直接跟里面的张睿对上视线。 　　他连忙叫来护士，检查张睿的情况，确定张睿意识清醒，是真正苏醒之后，才得以进病房看他。 　　张睿脑部轻微出血，身体其他地方还算完好，但护士不允许他起身，仍旧躺在床上。 　　看到肖漾，他艰难张开嘴巴，声音微弱，“老、老板呢，他怎么样？” 第90章 　　“他大脑出血有些严重, 上午做了手术，现在在你旁边第三间病房，医生说他三天内就能醒。” 　　肖漾上下看看他, 把他的公文包举起来, “你感觉怎么样, 需要帮你联系家人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尽管说。” 　　张睿摇头, “谢谢，不用了。” 　　他家人并不在首都，不想让他们担心。 　　缓上好一会，他才想起忘了重要事情，今天原本是要去T国出差的, 现在去不成，得跟对方知会一声。 　　张睿望着自己的公文包, “抱歉, 可以帮我拿一下手机吗, 我得跟T国那边的研究室联系, 解释一下情况。” 　　他望着床边挂的药水, 脑袋里面隐隐作痛, 拖着声音，“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 竟然发生这种意外, 太可惜了。” 　　肖漾把公文包放在病床边, 掏出他的手机递过去，“可惜什么，你跟他们说一声，顾澈去不了, 我会跟张钦澜和谈越代表他去谈合作的事情。” 　　对面接手机的动作顿住，大脑缓慢处理完信息之后，脸上渐渐浮现几分惊讶。 　　“你代老板去？”张睿没有立刻打开手机，连语速都快上不少，听起来担忧得很，“你们ERP的问题全都解决了吗？下个月就要正式发布了，你自己的工作都忙不过来，还有功夫管其他的？而且你从来没参与过这个项目，对这个项目也并不了解……” 　　肖漾没有插嘴，等他说完之后，才开口安抚，“你别管那么多，现在你的首要任务是好好休养身体，尽快好起来，其他的都交给我们。” 　　“不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吗，如果什么也不做，你们的努力不就全都白费了。” 　　“顾澈说过，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如果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他也不会死嗑这一个。这次你们去不了，后面不一定有机会。” 　　这次人为事故彻底激发肖漾的逆反心理，谁想让顾澈不好过，他偏要让对方看着他越来越好。 　　不得不承认，肖漾说的很有道理。 　　张睿无法反驳，病房里陷入短暂沉默，内心挣扎一番之后，他选择相信肖漾，“好，那就辛苦你们了。” 　　肖漾笑着点头，“这就对了嘛，你让对面之后跟我对接，你就不要再管了。” 　　“公司的事情也不要你操心，少碰手机，我会让保镖盯着你的。” 　　张睿抽抽嘴角，心里怪怪的，小声嘀咕：“怎么感觉自己多了个老板……” 　　好事情一件接一件发生，肖漾的精神气更加充足。 　　从决定去T国开始，他就争分夺秒把有关智能化妆app的东西迅速扫上一遍，心里高低有点数。 　　除工作之外，肖漾还开始准备其他东西，用于保障顾澈和自己的人身安全。 　　既然凶手已经恨顾澈恨到想让他死的地步，那今天这个车祸必然只是个开始，往后的一切都要小心。 　　今天这个结果，已经是万幸。 　　肖漾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就算现在一时半刻不知道到底是谁，但他一定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十一月底的夜晚更深露重，医院内温度比外面更低。担心顾远和舒亦澄冻感冒，肖漾好说歹说，总算把他们劝去酒店休息。 　　保镖交替值班，始终守在顾澈和张睿病房门口。 　　熬了很久，肖漾实在困得不行，合着大衣躺在长椅上，终究意识抵抗不过困意，不知不觉闭上眼睡着。 　　四周很安静，除了护士偶尔走来走去查看情况，几乎没有其他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凌晨四点，人意识最薄弱的时间，有道身影顺着安全通道缓缓往上爬。 　　他身上穿着白大褂，脸上口罩戴得严严实实，只堪堪漏出两只眼睛。脚上布鞋轻轻踩在阶梯上，一步一步，慢慢的，几乎听不出声响，连声控灯都没有惊扰。 　　楼梯间只有“安全通道”标志牌亮起微弱灯光，勉强照亮些许。 　　那道身影一点也不着急，目光顺着阶梯往上，仔细辨认着楼层。 　　走到目的地那一楼，他从出口拐出去，穿过走廊，渐渐靠近。 　　远远看到病房门口有保镖，他脚步放缓，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又收敛起情绪，若无其事经过岔路口，路过护士台，坐电梯离开。 　　电梯门关上，护士台的人才抬起头来，“刚刚有人从这里经过？” 　　“谁啊？” 　　“没看清楚，穿个白大褂，今晚哪个医生值班？” 　　“崔医生值班……” 　　“难道他上来看看病人？” 　　…… 　　一阵恶寒猛然袭来，肖漾从睡梦中惊醒，“唰”地睁开双眼，吓出一身冷汗。 　　他翻身坐起来，左右望望，扭头问保镖：“刚刚有人来过吗？” 　　保镖互相对望一眼，“没有。” 　　明明他们说没有，但肖漾心里那股恶寒仍旧挥之不去，好像暗处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他站起身来，在周围转了一圈儿，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肖漾回到病房门前，先看了看顾澈，再去看了看张睿，一切正常。 　　他无意识啃了一会儿右手大拇指指甲，转头让保镖再多派几个人过来，顺便把顾澈的家人也保护好。 　　做完这一切之后，肖漾坐回长椅上，毫无困意。 　　窗外黑暗渐渐被光明取代，冬日白昼短，天光大亮时，已经是早上八点。 　　顾远和舒亦澄带着早餐来医院，跟肖漾换班。 　　“抱歉叔叔阿姨，我马上要走。”肖漾三两口咽下包子豆浆，悉心跟他们交代着：“我要代顾澈去T国出差，医院这边就麻烦你们多多辛苦。” 　　“还有，这件事我原本不打算跟你们说，怕你们担心，但现在不说不行。” 　　肖漾深吸口气，把实情告诉他们：“顾澈这次并不是意外，是有人害他。我心里总发慌，所以又叫了几个保镖来，你们去哪儿千万不要一个人走，最好带着保镖一起。” 　　“你们可能觉得我小题大做了，但我必须保护好你们。我不确定那个凶手是什么心理，会不会对其余人不利，总之必须防患于未然，哪怕出一丁点儿差错，后果我们承担不起。” 　　眼看顾远和舒亦澄神情渐渐严肃，肖漾又缓和些许语气：“不过你们也不要害怕，保镖会保护好你们的。” 　　肖漾已经及时采取措施，有保镖在，对方应该也没那么容易下手。 　　他弯腰提起公文包和电脑，准备要走，“我还得回家换身衣服，收拾东西……” 　　看到一群医护人员过来，肖漾不自觉停下动作。 　　“刚刚18床那个恢复不错，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 　　医生带着护士过来查房，走向顾澈那边，“这个病房是，顾澈是吧，家属可以跟我一起进去。” 　　王主任望了望门口两边的保镖，“这是什么情况？” 　　没等顾远他们解释，旁边护士已经凑过去捂着嘴巴小声说了什么。 　　“原来如此，”王主任扭头看着他们，提议道：“如果你们需要的话，可以把病人转去楼上的特需病房。虽然要多花些钱，但比这里更安全。” 　　肖漾眼睛一亮，连忙答应，“谢谢，麻烦帮我们转去特需病房，还有那边的张睿也一起转上去。” 　　病房门打开，他们跟着医生一起进去，看着他给顾澈检查身体。 　　看出他们都很紧张，王主任主动安抚道：“你们不用太担忧，他肯定很快就能醒过来的。” 　　“目前各方面都比较稳定，以后你们可以守在他身边，但注意保持安静，说话小声一点，不要刺激到他大脑。” 　　“好，谢谢医生。”顾远和舒亦澄把他们送出去，病房里暂时只剩肖漾一个人。 　　时间很紧急，但他双脚像被钉在地上，根本挪不动。 　　几秒钟后，肖漾抬脚慢慢走到病床旁边，弯腰仔细看了看顾澈的脸，然后用指尖勾住他的左手手指，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顾澈手指温热，温度比平时低上一些些，即便被肖漾轻轻勾住手指头，也没有任何回应。 　　“工作狂，好好休息吧，出差我替你去。” 　　肖漾轻轻摸摸他的脸，轻声细语哄着：“你负责好起来，我负责守住你的心血，咱们各司其职。” 　　…… 　　“其实那天在海边，你说的话我听见了，只是当时太困，所以没有回答你。只要你醒过来，无论一个愿望，还是十个愿望，一百个愿望，我都答应你。” 　　他低下头，轻轻在顾澈唇上落下一个吻，然后凑到他耳朵边，“你不是一直想听我叫老公吗，等你醒过来，我就叫给你听。” 　　顾澈睫毛轻颤，但肖漾并没看到。 　　他站起身来，吸吸鼻子，握了握顾澈的手指，“好了，不跟你多说，我十点的飞机，快来不及了，拜拜。” 　　“对了，你的手机我带走了，休想工作。” 　　肖漾松开手，收起不舍，转身快步离开病房。 　　病床上，顾澈微微皱眉，想抓住那只手，却无法动弹。 　　肖漾没注意到后面的动静，拿起电脑和公文包，给顾远他们转了一百万交医药费，然后头也不回离开医院。 　　飞机十点钟起飞，他还要赶回家换衣服收拾行李，再赶往机场，时间非常紧。 　　他离开后不久，护士带顾远和舒亦澄办好手续，给顾澈转移病房。 　　病床刚推进新的病房门口，她们发现顾澈眼珠似乎在左右转动，隐隐有苏醒迹象，连忙叫医生前来。 　　其实，顾澈最先恢复意识时，是在早上肖漾跟顾远和舒亦澄说话的时候。 　　声音朦朦胧胧听不真切，医生进来查房之后，他意识慢慢清醒，然后就感觉有人勾住自己手指，听见肖漾的声音，感觉他亲吻自己的唇。 第91章 　　舒亦澄非常紧张, 守在床尾大气都不敢喘，看着医生小声唤醒顾澈，然后问他各种问题、测试反应。 　　窗边, 顾远拿着手机, 随时准备给顾澈的手机打电话, 把这个好消息通知给肖漾。 　　十几分钟后, 医生收起手电筒和听筒, 脸上带笑，“不错，头脑非常清醒。幸亏不是关键部位出血，对大脑影响不大，但还需要继续观察, 以防有什么后遗症。” 　　“能醒过来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后面试着慢慢恢复行动就好, 恭喜。” 　　“谢谢医生, 谢谢。”舒亦澄哽咽着道谢, 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她转头招呼顾远, “给肖漾打个电话吧, 让他也安心。” 　　“打着呢，打不通啊。”顾远看一眼时间, 十点五分, 猜测着：“可能已经上飞机了吧, 我给他发个消息。” 　　他一边编辑消息，一边走到病床边，扫了顾澈一眼，“臭小子, 可把你爹妈吓死了。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啊。” 　　舒亦澄趴在病床边，眼泪止不住掉，抬头看一眼顾澈，更是哭得伤心。 　　“好了妈，”顾澈说话有些费力，嗓子干得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费劲哄她，舒亦澄反而哭得更伤心，顾远连忙放下手机过来。 　　“人都醒了，还哭什么呢，医生不都说了吗，醒了就没事儿了。”顾远轻拍着她的背，“人好不容易醒过来，你就别吵他了。” 　　“我怕呀，”舒亦澄抬起头来，看着顾澈，眼泪像喷泉似的根本止不住，“我怕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照顾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好后悔，好后悔小时候没有陪在他身边，没有好好照顾他……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 　　人总是在差点失去之后才明白珍贵，以前那些不好意思、开不了口、说不出来的话，现在毫无心理负担就说出来。 　　顾远好一通哄，哄不住，急了，稍稍提高声音，“好了好了，听不见你儿子嗓子哑成什么样呢，赶紧给他弄点水喝。” 　　舒亦澄瞥他一眼，擦干眼泪接水去。 　　无论怎么严厉，到底还是爱孩子的父母，这次顾澈出意外，着实是把他俩吓得够呛。 　　病房内安静下来，顾澈隐隐松了口气。 　　他平日里从不想让家人为他担心，但眼下醒来有父母在身边，竟也格外踏实。 　　算一算，肖漾十点的飞机，落地下午六点，顾澈特地提醒顾远下午六点钟叫他。 　　顾澈刚醒，精神还不是很好，听他们说了会儿话，没一会儿又睡着了，顾远和舒亦澄寸步不离守着他。 　　飞机上，肖漾大半时间都在睡觉，把昨晚没睡的全都补回来。 　　下了飞机，他立刻关掉飞行模式，排队取行李的时候，顺手处理着顾澈手机上的消息。 　　翻到顾远发过来的消息，肖漾指尖一顿，把那短短一行字看了好几遍，伸手拍拍旁边的人，“谈哥，麻烦你们帮我找一下箱子，我去打个电话。” 　　还没等谈越答应，他已经拨通顾远号码，迅速往安静的角落走。 　　电话很快接通，没等对面说话，肖漾急忙问：“叔叔，顾澈真的醒了吗，他现在怎么样？可以让他跟我说句话吗？” 　　声音从听筒传出来，却不是顾远的音色。 　　顾澈声音比较小，但吐词清清楚楚，很是温柔，“你想听什么？” 　　猝不及防听到心心念念的声音，肖漾瞬间喜极而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醒了，当真醒了。 　　肖漾高高扬起头，让眼泪流回去，用力吞咽压下想哭的冲动，调整好心情，“随便什么，你说什么我都爱听。” 　　顾澈浅浅弯唇，轻声道：“辛苦了，一切小心，等你回来。” 　　他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个，他想让肖漾兑现早上许的诺言，只是眼下顾远和舒亦澄在旁边，不太合适。 　　“嗯，”肖漾重重点头，深吸一大口气，“你也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等我好消息。” 　　肚子里一堆话想说，又怕顾澈累，肖漾主动挂断电话，“接我们的人来了，不跟你说了，拜拜，爱你。” 　　“拜拜。”顾澈说完，电话很快就被挂断。 　　肖漾深呼吸好几次，满脸带笑回去。谈越他们一看，立刻猜出来，“是不是老板醒了？” 　　“醒了。”肖漾拉过箱子，精神抖擞大步往外走，“走吧兄弟们，此行势必凯旋而归！” 　　张钦澜和袁曦媛跟在他们后面，听见顾澈醒了，也很为他们高兴。 　　刚走出机场，浓烈的异国气息侵袭而来。 　　肖漾左右张望，拿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T国的深秋很漂亮，天空湛蓝如洗，道路两旁满地红色的、黄色的落叶，铺了厚厚一层，踩起来嚓嚓作响。游客纷纷驻足，拿出手机拍摄美景。 　　肖漾他们步履匆匆，完全没有时间悠闲放松，立刻赶回酒店开会。 　　刚收到顾澈苏醒的好消息，肖漾正精神抖擞，士气大振，转头就挨了当头一棒。 　　肖漾自认为准备充分，然而第二天，当真进了研究所，见到那位听说很难搞的负责人Lisa，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这么难搞。 　　身为资深化妆品研究所的负责人，Lisa高傲且自负。 　　她完全不认同他们这款智能产品的价值，坚定认为化妆技巧绝对不可能用一堆代码解析清楚，每个人的优缺点也不一样，不可能用一个软件就能教会别人化妆。 　　并且，Lisa对肖漾他们极其排斥，从头到尾没给过一个好脸色。 　　肖漾他们耐着性子磨了她整整三天，最后被赶出研究所，十分狼狈。 　　四个人颓丧站在大街上，张钦澜劝他：“你看，我说过吧，她真的很难搞。” 　　“就这样吧，咱们已经尽力了，是时候该回国了。” 　　肖漾不说话，靠在街边邮箱上，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 　　夕阳落在他身上，整个人看起来很温暖，又透着倔强。 　　想了又想，肖漾微微摇头，“不行，我说过，此行势必凯旋而归。” 　　他答应过顾澈，不会让他的心血白费，总之，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他都必须完成这个任务。 　　这几天肖漾忙得晕头转向，每天绞尽脑汁琢磨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扭转Lisa的偏见，甚至连关心安慰顾澈的时间都没有，每次打电话都寥寥几句。 　　看到一个黑种人，袁曦媛思索着，“或许，我们应该从客户的角度打动她？” 　　“他们研究化妆品，是为了给需要化妆的人用，我们开发这个软件，也是为了造福不会化妆的人……” 　　后面的话袁曦媛没说，因为她暂时只想到这里。 　　又是一阵沉默，肖漾眼睛一亮，回头看着她：“你说的对，我突然有想法了。” 　　“感谢谈哥带你一起，可帮大忙了媛姐。走，咱们回酒店好好筹备。” 　　肖漾先是提出给软件增添录入市面上化妆品参数的功能，让使用者能直观看到那款产品在他们脸上的效果，并且开设商城功能，一键购买。 　　此外，他提出给Lisa研究所的化妆品提供免费推广服务，为期一年，作为谈判的筹码。 　　不只如此，第二天，肖漾拿起手机，让袁曦媛当记者，在街头随机采访一百位不同肤色不同风格的男性女性，询问他们对于化妆的需求，以及对智能化妆app的看法及需求程度。 　　做完这一切，他让袁曦媛统计采访调查结果，用实际数据证明他们的app是非常有必要的。紧接着，肖漾亲自录制一个视频，诚恳劝说Lisa，放在采访视频最后。 　　…… 　　“如果你改变想法的话，请于明天之前联系我。无论能不能达成这次合作，我都尊重你的选择。” 　　“我们明天的机票回国，这几天多有打扰，实在万分抱歉，祝你往后一切安好。” 　　肖漾把视频检查一遍，打包发送到Lisa的邮箱，转头对其他人说：“咱们订明晚的机票回国，如果她改变想法，明天白天我们就去研究所签合同；如果她仍旧固执己见，那这种固步自封合作伙伴对我们也没有好处，回去再找一下有没有其他替代方案。” 　　他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但也不想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白费精力，到现在为止，肖漾能做的都做了，他问心无愧。 　　“好，把你们的身份证发给我，我让秘书订机票。”张钦澜拿出手机，给秘书发消息。 　　回程的时间定下，他们守在一起，紧张等待着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的时间越长，希望越渺茫。 　　晚上十一点，始终没有收到研究所那边的回信，他们几乎默认这事儿凉了，其余人各自回房休息。 　　晚上十一点半，国内中午十二点，肖漾拿起顾澈的手机，给顾远打电话。 　　这几天，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一种默契，只要是顾澈手机打过来的电话，顾远直接就接通，然后递到顾澈耳朵边上。 　　顾澈右臂打着石膏，左手要输液，目前处于需要人照顾的阶段，连接电话也得人给他举着，但顾远从来没有不耐烦。 　　相反，他们挺期待肖漾打电话回来，因为只有跟他通电话的时候，顾澈看起来最开心。 　　肖漾笑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些，“今天感觉怎么样，吃饭了吗？” 　　“吃了，郑姨煮的青菜瘦肉粥。”顾澈嘴角弯起很小很小的幅度，小声跟他聊着闲天，“你那边应该很晚了吧，怎么还不睡觉？” 　　“事情进展不顺利？睡不着？” 第92章 　　肖漾瞥了眼电脑屏幕, 仍旧没有任何动静，起身站到窗边，“不太顺利, 但能做的我都做了, 再等等, 如果始终拿不下, 我们就重新寻找其他目标吧。” 　　他不想让顾澈失望, 但眼下属实是手段用尽，别无他法了。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没有更多时间在这里耗。 　　肖漾从来没说这几天压力多大，精神多紧绷，那个Lisa多难伺候, 怕顾澈伤神，但单凭他每天说话的语气, 顾澈也能猜出来一二。 　　可惜他人没在眼前, 不然顾澈真的想摸摸他的头, 夸夸他：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 你很棒。 　　想到这, 顾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右手打着石膏，左手吊着点滴, 哪只手都动不了。 　　他不说话, 肖漾心里一慌, 玩笑道：“你怎么不说话，不会是在嫌弃我能力不行，这点小事都搞不定吧？” 　　“不是，”顾澈抬起眼, 若有似无扫了顾远和舒亦澄一眼，“我刚在想，如果你在这儿，我要摸摸你的头，夸夸你，但低头一看，右手打着石膏，左手打着点滴，哪只手都动不了。” 　　这话实在太心酸了，顾远和舒亦澄都不自觉去看他的手，心疼起来。 　　肖漾呼吸一窒，连忙安慰：“不就摸摸头，多大点事儿，我蹲下来给你摸，我明天就坐飞机回来，让你摸个够。” 　　顾澈被他逗笑，露出几颗牙齿，“好，等你回来。” 　　“你乖乖休息，不要胡思乱想啊，不管是手还是脑袋，肯定很快都能好的。”肖漾隔着电话亲他好几口，“爱你爱你。” 　　电话挂断之后，顾澈脸上笑意渐渐收敛。 　　顾远和舒亦澄对视一眼，语气调侃：“你闻到没有？恋爱的酸臭味儿。” 　　他啧啧啧举起手，在鼻子面前左右扇动，仿佛当真闻到什么味道，想把它扇开。 　　舒亦澄瞥他一眼，没接茬儿。 　　在他们印象中，顾澈一直都是成熟稳重的样子，鲜少有笑得露出牙齿的时候，肖漾还是第一个，能逗得他笑得如此开心的人。 　　等肖漾回来，他会更开心吧。 　　直到这一刻，舒亦澄终于明白，为什么肖漾的父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比起其他，孩子幸福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顾澈扭头望着窗外，微风吹着树叶左右摇摆，小鸟在枝头跳来跳去，自由自在。 　　看了好几分钟，他突然开口：“我想下床走走。” 　　舒亦澄想都没想，直接阻止，“不行，医生说了，要循序渐进，慢慢来，你现在还不能下床。” 　　她的阻止没有用，顾澈已经试着挪动双腿，要下床。 　　顾远连忙绕到另一边扶他，“你急什么，没听见你妈说还不能下床吗？” 　　“试试。”顾澈一点一点，慢慢挪动双腿。 　　他性子倔，舒亦澄也没再劝，帮忙把挂输液瓶的架子拉过来，以防输液管被拉歪，别到针头。 　　顾远没有帮忙，只是在床边轻轻扶着顾澈的背，用手在后面护着他。 　　几秒钟，几分钟，顾澈光是挪动双腿，坐到床边，就花掉全部力气。 　　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根本不能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操控，但顾澈并没丧气，只是静静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远和舒亦澄担心他，努力想些话来安慰他，鼓励他，反而显得他凄惨。 　　顾澈浅浅笑开，“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 　　他只是想尽快恢复正常，不想让肖漾一个人承受这么多，他很累，压力很大。 　　六七个小时之后，国内迎来黑夜，T国天光大亮。 　　定好的时限早已超过，研究所那边杳无音信，肖漾彻夜未眠。他提议改签机票，马上回国。 　　这次来，他们已经竭尽所能，没什么可惋惜后悔的。 　　半个小时后，司机把他们送到机场。肖漾拿出证件，准备过安检。 　　他扭头朝外面看了一眼，暗暗叹了口气，回头把箱子往传送带上放。恰巧，口袋里手机铃声响起，肖漾手忙脚乱掏出来接通，退到一旁，让后面的人先走。 　　旁边安检口，张钦澜他们齐刷刷停下动作，从队伍里退出来，扭头望着他，紧张屏住呼吸。 　　“嗯。” 　　“好。” 　　“知道了。” 　　肖漾神情凝重，偶尔点头，似乎不是什么好消息，看得他们越发紧张。 　　电话挂断之后，他愁眉苦脸叹了口气。谈越马上凑上去，“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把你愁成这样？” 　　“嗨，不就是没有凯旋而归吗，你放心，老板肯定不会怪罪你的。”袁曦媛也出声安慰。 　　张钦澜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肖漾又重重叹了口气，“哎，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吧……” 　　下一秒，他突然变换脸色，高高举起双手，笑着大声欢呼：“我们成功了！Lisa让我们去研究所签合作协议！” 　　其余三个人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一个个巴掌往他身上招呼。 　　“死小子，吓死我了。” 　　“就是，好消息你不直接说，非要故意吓唬我们。” 　　“臭小子。” 　　“揍你丫的” 　　…… 　　闹了一会儿，他们匆匆拖着行李打车赶往研究所。 　　Lisa这次一反常态，竟然亲自来大门口迎接他们。看到他们个个拖着行李箱，有些许尴尬，“我还以为你说要回国只是谈判的手段，没想到真的要走。” 　　“的确是谈判的手段，但也真的着急回国。”肖漾笑笑，坦白承认，“话说回来，发生什么事情，你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 　　Lisa指指自己身旁的年轻女孩儿，埋怨道：“这是我侄女Nina，她从朋友口中听说了你们那个app，知道你来找过我们，吵着闹着非要让我答应跟你们合作。” 　　Nina主动伸出手，跟肖漾打招呼，“你们研究的这个app简直太棒了，我非常非常需要它，我可以当你们的第一批试用者吗？” 　　“当然可以，非常欢迎。”肖漾伸出手，跟她礼貌握在一起，然后松开。 　　跟Lisa不一样，Nina是个黑种人，是个热情开朗的女孩儿。 　　他们一起往里走，随口聊着天，听Nina诉说烦恼：“姨妈简直太不了解现在的年轻人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学会化妆，这对我们这种不擅长的人而言真的非常非常难。而且你们还是头一个考虑到所有肤色……” 　　昨天那个街头采访阴差阳错采访到了Nina的朋友，又阴差阳错传到她耳朵里，才有了如今这个结果。 　　有Nina在，气氛融洽很多。 　　双方和和气气签完合作协议，肖漾他们又风风火火往机场赶。过完安检的时候，正好听见机场广播在呼叫他们的名字，催促他们登机。 　　他们拼了命的跑，冲上飞机时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彼此狼狈的样子，互相嘲笑。 　　一切顺利结束，飞机划过天空，在湛蓝色背景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白色轨迹，一路飞往国内。 　　肖漾没有告诉顾澈他几点的飞机回来，悄悄问了保镖病房位置，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赶去医院。 　　晚上九点，天又黑又冷，但他心里似乎有火焰燃烧，全然不觉得冷。 　　肖漾坐电梯上楼，被保安拦在门口不许进去，还是打电话叫保镖来接，才进去病房。 　　这套特需病房有三个卧室，两个病房，顾澈和张睿一人一间，剩下那间卧室顾远和舒亦澄住着。现在时间还算早，肖漾进去的时候，顾远正戴着眼镜在客厅看手机。 　　看到肖漾回来，他刚准备站起身去叫顾澈，被肖漾立刻阻止。 　　肖漾疯狂摆手，让他不要出声，然后轻轻把东西放在沙发上，鬼鬼祟祟推开顾澈那间病房的门，放轻脚步走进去，又悄悄关上。 　　房间内灯光微弱，顾澈躺在床上闭着眼，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肖漾踮着脚尖走过去，左右瞧瞧，小心翼翼把手撑在床边，俯身轻轻吻了顾澈一下，然后凑到他耳朵边，用气音说话：“老公，我回来了。” 　　余光瞧见顾澈忍不住上扬的嘴角，他直起身子来，眉头一皱，“好哇，装睡是不是？” 　　顾澈缓缓睁开眼，笑意盈盈望着他，“没有，刚睡着。” 　　肖漾笑笑，又弯下腰，捧着他的脸一顿乱亲，“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想。”顾澈抬起左手，轻轻落在他脸上，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脸颊。 　　从T国匆匆忙忙赶回来，肖漾身上还穿着非常正式的西装，头发也全都整整齐齐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 　　连日忙碌让他眼底有些许乌青，但眉宇间神采飞扬，一看就是有好消息。 　　顾澈轻轻拍拍他的头顶，笑着夸赞：“我老婆真厉害。” 　　“嗯？”肖漾做出一副很疑惑的表情，故意逗他：“哪里厉害，这么小的事情我都搞不定，我是个菜鸡。” 　　他瘪着嘴，“那个Lisa确实是太难搞，我嘴皮都说破了，她就是固执己见，死活不答应。” 　　“没有办法，我们总不能一直在那儿耗着，既然她不愿意，那就算了呗，世界这么大，又不是只有她那一家化妆品研究所，对吧？” 第93章 　　“没关系, 回头我一定帮你找个更好的。” 　　…… 　　肖漾一本正经安慰他，顾澈只是笑，一句话都没说, 静静看着他在那里演戏, 没有拆穿。 　　终于, 肖漾演不下去, 双手叉腰,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就是这么厉害，区区一个Lisa，分分钟给她拿下。” 　　他转身去客厅, 从公文包里翻出来协议书，小跑回来, 在顾澈眼前晃晃, “当当当当, 合作协议书。” 　　“看到没, 幸运之神一定会眷顾努力的人。” 　　肖漾眉飞色舞跟他描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一副活力满满的样子, 看得顾澈嘴角就没下来过。 　　说着说着，他拉了把椅子坐下, 然后把脑袋凑到顾澈面前, 拉着他的左手放在自己脑袋瓜上, “摸吧，说好了让你摸个够。” 　　顾澈手指往下，轻轻撸着那圆润的后脑勺，心里慢慢踏实下来, 小声感叹：“肯定是我足够努力，所以幸运之神才把你送来我身边。” 　　从肖漾回来，看到他这副样子，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丝毫异常，仍旧跟以前一样对他，仿佛顾澈只是生了个小病，很快就会好起来。 　　他一直以为，肖漾年纪轻，偶尔又不着调，自己是给肖漾后盾和托底的那个；没想到有朝一日，当他处于弱势时，肖漾竟然也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足以成为他坚实的后盾，为他托底。 　　这种感觉实在新奇，又令人无比安心。 　　久久没听到人说话，扭头一看，肖漾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 　　刚刚还精神抖擞，被顾澈这么一撸，困意上涌，肖漾直接会周公去。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顾澈感觉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趴在床边睡肯定不舒服，大概二十分钟后，顾澈轻拍着把人叫醒，让他回家去睡。 　　“我不嘛，我就要跟你在一起，”肖漾抱着顾澈的手臂，轻轻摇来摇去，“我们都一个星期没见了，一回来你就赶我走？” 　　顾澈由着他撒娇，笑得无奈，“我也很想跟你在一起，怎么可能赶你走，但这里没有多的床铺，不可能睡沙发吧，不舒服。” 　　“我不管，我就睡沙发。”肖漾嘟起嘴巴，说什么都不撒手。 　　劝不动他，顾澈想了个法子，“明天周一，你帮我去公司开会吧，看看公司什么情况，我也好安心。” 　　肖漾拒绝不了，陷入沉默。 　　相比之下，家里离公司近得多，他纠结一番，不情不愿答应下来，“好吧，我先回家，明天去公司开会，再来医院换叔叔阿姨。” 　　他凑过去亲顾澈，被顾澈按住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几十秒后，肖漾起了反应，强行仰起头，“好了好了，再亲不太妙，我走了哈。” 　　又是一通亲亲抱抱，温存够了之后，肖漾站起身打个哈欠，拿上东西准备走。 　　“等等，”顾澈朝他伸出手，勾勾手指头，“手机。” 　　肖漾去T国，把他手机带走，还不许公司的人来打扰他，这几天他简直是与世隔绝。 　　看顾澈精神不错，肖漾从口袋里摸出他的手机，慢慢递过去，“给你可以，但是不能太劳累，你还需要休息。” 　　顾澈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肖漾一走，他就打开手机开始处理工作，结果赫然发现，绝大部分事情肖漾都已经处理得妥妥帖帖，根本不需要他操心什么。 　　此时此刻，他对丁占阳那句“靠谱的时候是真靠谱”无疑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缓上一会儿，顾澈打开公司管理层小群，在里面发了条语音。 　　“明天肖漾代我主持会议，一切流程照旧。” 　　几乎立刻，群里各部门经理陆陆续续回复收到。 　　整整一周，这是他们第一次听见老板声音，即便是隔着手机，仍旧威严不减，不容忽视。 　　消息立刻层层通知下去，整个Phantom上下都知道明天肖漾代表老板来公司开会。 　　这一周，顾澈的手机在肖漾手里，凡是需要老板处理的事情，都由他解决，虽然他的处理方式或许跟顾澈不太一样，但结果还算稳妥，大家也没什么意见，勉强算是默认他小老板的地位。 　　十一月彻底结束，明天是十二月第一天，也是今年最后一个月，至关重要。 　　肖漾回家休整，劳累一周，床上又有顾澈的味道，抱着顾澈的枕头，他这一觉睡得还算踏实。 　　黑夜漫长，天光微亮时，闹钟响起。 　　肖漾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进衣帽间转了一圈儿。 　　他本打算随便扒拉两件衣服，想到今天要代表顾澈开会，又老老实实拿出自己最正式的西装皮鞋，认认真真把每一根头发丝都梳好，让自己看起来成熟稳重又威严。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突然理解年轻时候的顾澈了。 　　当初他肯定也是这样，年轻、青涩，为了提升自己的威信，不得不每天西装加身，绷着个脸，不容易呀。 　　郑姨看见他这幅样子，笑道：“今天怎么收拾得这么帅呀？看起来好精神。” 　　肖漾故意板着脸，把声音压下来，“你看我这副样子，像不像老板？” 　　“像，很像……”郑姨被他那样子逗得哈哈大笑，提着两个装早饭的保温桶往外走，“快吃早饭吧，我去医院送饭去。” 　　两个病人，加顾远夫妻，得赶紧送去，不能让人饿肚子。 　　肖漾坐在餐桌边，喝了口牛奶，“让赵叔送你吧。” 　　“不用了，老赵等着送你去上班呢，我自己打车就行。”郑姨穿上鞋，打开门走了。 　　肖漾三两口吃完，把盘子收进厨房，带上电脑和文件去公司。 　　前脚刚进公司大门，肚子突然一抽一抽的疼。肖漾脸色微变，匆匆忙忙把东西放在前台，奔向洗手间。 　　或许是要代表顾澈去开会这事无形中让他有些紧张，竟然拉肚子了。 　　好在，不过几分钟就畅快解决完。肖漾刚准备开门出去，手机铃声响起，拿出来接通，“喂。” 　　他用肩膀夹着手机，去洗手池洗手。 　　顾澈正在吃早饭，随口问：“到公司了吗？” 　　“到了。”肖漾去旁边扯纸巾擦手，背对着门口。 　　几个中年男人大声说着话进来，根本没发现他。 　　“这年头还真是什么稀奇事儿都有哈，以前女人可以爬老板的床，飞黄腾达，现在男人也能了。” 　　“嗨，谁让咱们没那个运气呢。” 　　“谁要这运气，你要吗？你要吗？” 　　“我可不要，出卖□□儿这种事儿，我干不了一点儿。” 　　他们嘻嘻哈哈笑着，一边说话，一边到小便池撒尿。 　　“拿着鸡毛当令箭，爬上老板的床，还真把自己当半个老板了。” 　　“小点声儿，回头被人听见，小心倒霉。” 　　“怕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他敢把这么大个公司交给一个毛头小子管，还怕别人说了？” 　　“就是，俩男的搞一起，恶心死了。” 　　话音刚落，他们转过头，猝不及防跟擦完手转过身的肖漾撞个正着，一个个当场吓成结巴。 　　“小、小老板，你怎么在这儿。” 　　“刚刚都是他们胡说，你千万不要告诉老板。” 　　“对对对，我们就是嘴贱，你千万不要跟我们一般见识。” 　　他们主动举起手，自己打自己嘴巴子。 　　肖漾冷哼一声，晃晃手里正在通话的手机，“我没打算告诉老板，谁让你们倒霉呢。” 　　“觉得我们恶心？不服我管？行啊，不想干就别干了呗，外面那么多公司，你们觉得哪家好就去哪家。” 　　那几个中年男人吓得连连摆手，弯腰鞠躬道歉：“不敢不敢，我们真的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哪敢对老板和小老板不敬。” 　　“对啊，都是我们的错，小老板千万别生气。” 　　“对对对，是我们恶心，我们恶心。” 　　…… 　　肖漾沉下脸往外走，视线一一扫过他们的脸，“今天放你们一马，但我这个人心眼儿很小，你们最好别栽在我手里。” 　　“是是是，多谢小老板。” 　　“多谢小老板。” 　　…… 　　他们点头哈腰把肖漾送走，个个吓得一脸菜色，看看彼此，欲言又止，紧紧闭上嘴巴，忐忑不已。 　　哪想到这么倒霉，偏偏这么巧，就被人家听见了，他还正在跟老板打电话。 　　可肖漾说放他们一马，应该不会计较吧…… 　　电话另一头，顾澈从头到尾听得清清楚楚，放下勺子，“刚刚谁在说话？” 　　“我哪儿认识啊，看着眼生，算了。”肖漾走出去，拿起放在前台的东西，往电梯走，“好了，一会儿开会的时候跟你视频连线，我先等电梯。” 　　听他这意思，好像没把刚才的事情当回事儿，顾澈只能先挂电话。 　　电梯前面很多人，看到肖漾来，一组和三组的同事嘻嘻哈哈调侃他。 　　“哟，小老板回来了。” 　　“怎么样啊小老板，T国之行顺利吗？” 　　“小老板，升官发财之后可别忘了兄弟们啊。” 　　…… 　　就连丁占阳也插科打诨笑他，肖漾笑着扫他们一眼，“别闹哈。” 　　“叮”，两个电梯同时到达一楼，几乎把等电梯的人全都载走。 　　肖漾上楼之后，刚刚在洗手间说他坏话那几个人才敢去等电梯。 　　人事部经理在19楼等着，怕肖漾不知道时间安排，等人一来，就把今天要开的会议以及时间地点一一报备给他。 　　“老板平时的安排是早上八点半先开一组组会，开完一组会议之后十点到十七楼会议室开技术部会议，下午两点给各部门经理开会……” 　　听着听着，肖漾渐渐瞪大眼睛，“怎么这么多会要开？” 第94章 　　惊讶是一回事, 该干的活儿还得干。 　　肖漾先去总裁办公室，把从T国带回来的协议书放进柜子里锁起来，然后回自己工位收拾一番。 　　临近八点半, 钟骏招呼一组的人进会议室开会。 　　最近老板不在, 大家高低有些懒散, 以前开会不到八点半就全部整整齐齐坐在会议室, 今天八点三十五分人还没到齐。 　　八点半的时候, 肖漾发消息给顾澈，让他准备好开会，却要求他少说话，少操心，听一听就行。对方答应之后, 他才用笔记本电脑拨出视频。 　　最后来的几个人刚一进会议室，直愣愣对上大屏幕上顾澈隐含怒气的脸。低头一瞧, 屏幕下方, 摄像头正对整个会议室。他们脖子一缩, 迅速找位子坐下。 　　怎么还带视频连线的啊！完了完了, 老板最讨厌别人迟到。 　　虽然顾澈正在医院, 还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右手臂还打着石膏，但那黑着脸的样子, 真的是一如既往的可怕。 　　“看来我不在公司, 你们很松弛嘛。”顾澈皮笑肉不笑, 吓得会议室的人心脏一紧。 　　不过片刻，经年累月被老板统治的恐惧袭上心头，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肖漾清清嗓子，坐在平时顾澈坐的位子上, 稍稍往右挪开一些，“别耽误时间，汇报工作吧。” 　　钟骏翻着手里的文件，开始汇报各个项目情况，总体而言还算一切正常。 　　提到ERP项目，他顿了顿：“老板提出来的问题基本上已经解决，但还剩两个顽固难题大家实在没办法攻克，你看怎么处理？” 　　钟骏看看顾澈，又看肖漾，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现在到底谁说了算。 　　肖漾眼珠子一转，扭头问江妮可：“产品发布会定在几号？” 　　江妮可把企划书递给他，“12月12号正式发布，各方面宣传都已经到位，还准备了相应的促销活动……” 　　“12月12号，还有十天，”肖漾迅速翻阅企划书，“最后几天时间，我们一起再想想办法，如果实在不行，就先按原计划发布，后面再慢慢解决。” 　　“好。”钟骏暗暗观察老板脸色，似乎没什么意见，心里松了口气，“这里还有几份文件，需要老板审核签字。” 　　他把一沓文件推到肖漾面前，对他像对老板一样的态度。 　　肖漾点点头记下，把文件拢到自己面前，“还有事吗？没事儿就散了。” 　　“有！”谈越举起手来，“我们智能化妆app这边增加了客户数据参数，相应的工作量也翻倍了，人手不够，需要支援。” 　　听完之后，肖漾转向钟骏，“骏哥，怎么说，匀得出来人吗？” 　　钟骏摇摇头，“本来最近ERP这边就抽了大部分人，确实人手不太够。” 　　人手不够，那就招新的，没什么好纠结。 　　会议进行得差不多，肖漾转身对着摄像头，“老板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顾澈从头到尾都冷脸看着他们，也没插过话，现在肖漾问，才沉着声警告：“都给我把皮绷紧点儿，别以为我不在公司，就可以逍遥自在了，回头要是出什么岔子，自己打包走人。” 　　放完狠话，他直接伸手挂断视频。 　　明明公司上下都有暖气，会议室却似乎被一股寒意笼罩，冻得人不得了。 　　看他们呆着不动，肖漾敲敲桌子，笑道：“都别愣着了，快去干活儿。” 　　“ERP小组的留下，我们一起研究一下那两个什么攻克不了的难题。”他站起身，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过来。 　　上一周肖漾去T国之前，还剩三个问题，他们解决了一个，最后两个点抠破脑袋也想不到怎么办。 　　短短半个小时，还没琢磨出个名堂，肖漾就得去赶下一个会议。 　　看着他们一个个憔悴得那样子，肖漾大手一挥，“算了，这事儿先交给我，你们暂时歇歇，把其他方面多检查几遍，别到时候咱们自己这边出了岔子，就很尴尬。” 　　“我还得开会，先下去了。” 　　徐思扬挥挥手，“辛苦了。” 　　他们在公司累成狗，肖漾也没好到哪去，忙得像个陀螺似的，转来转去，一言一行还真是越来越像老板了。 　　肖漾对技术一组最熟悉，平日里顾澈开会也是全程参与，技术一组的会议他基本可以独立主持，但公司其他方面并不十分了解，十点半的技术部门会议和下午的各部门领导会议都是顾澈在开。 　　有两个部门的工作严重落后，顾澈大发雷霆，把各部门经理都骂了个遍，个个怂得像鹌鹑一样。 　　顾澈发火一如既往吓人，张睿只是在他旁边坐着，额头直冒冷汗。 　　外面顾远和舒亦澄听见声音，担心影响他身体，想进去劝劝，结果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敢进去。 　　老板训人，肖漾不好直接阻止，明里暗里清了好几次嗓子，顾澈终于慢慢停下来。 　　骂也骂够了，顾澈本想挂断视频，突然想起早上的事情，声音凉悠悠的，“上周一直是肖漾在代我处理工作，你们觉得他干得如何？” 　　这话隐隐有些不太对劲，但现场除了肖漾，没人知道他什么意思，只是有眼力见儿的拍马屁。 　　“小老板能力突出，自然是方方面面都很周到。” 　　“对对对，小老板干得很好。” 　　“小老板领导有方，颇有老板风范。” 　　“没错没错。” 　　…… 　　顾澈满意点头，“那就好，在我恢复之前，少不得辛苦他，希望各位鼎力协助。最好别再让我听见背后有人说什么闲话，谁要是不服的话，就让他们另谋高就。” 　　听这意思，是有人说肖漾闲话，还被老板听见了，这不找死呢嘛。 　　各部门领导相互交换眼色，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应答。 　　“谁这么没眼力见儿竟然敢说小老板的闲话，回头我狠狠教训他们。” 　　“是是是，我们一定提醒他们。” 　　“老板放心。” 　　终于是开完会，肖漾觉得自己脑袋发胀，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他抱着所有需要顾澈审核签字的文件，回总裁办公室，找齐需要用到的公章和私章，用箱子装起来一起带去医院。 　　进了病房之后，肖漾把文件放在顾澈床边，然后瘫在沙发上，“大老板真不好当啊，累死了。” 　　他满脸疲态，顾澈有些心疼，“让人事给你安排个助手，以后送文件这种事情你就别费心了。” 　　说完，顾澈在小桌板上打开一份份文件，仔细检查审核。左手签不了字，只能用印章代替。 　　他只有左手能使，松开手去拿印章时，文件自动合上，但手里拿着东西，又翻不了文件，一时陷入尴尬境地。 　　见状，张睿连忙靠过去，伸手帮他把文件重新翻开压好，方便他盖章，“老板，不用特地安排人了，我明天就回公司上班，以后这些小事我来干。” 　　肖漾下意识看向他后脑勺，“你脑袋已经完全好了？” 　　“医生说差不多好了，没问题。”张睿没有回头，继续帮顾澈翻着文件，“这一周多谢小老板照顾，再躺下去我真的要不好意思了。” 　　自从进医院，张睿的医药费，肖漾全权负责，并且还给他安排了护工和保镖，还让老板家的保姆给他送饭，方方面面照顾得十分周到。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本来就是被连累才受伤，照顾好你天经地义。”肖漾站起身来，凑到病床旁边看他们盖章，“你应该也感觉得出来，这次意外并不是意外，你觉得最有可能是谁干的？” 　　“你说谁对顾澈这么大仇，甚至恨到想要他命的地步？” 　　他自己跟顾澈真正亲近不过这半年多时间，但张睿一直跟着他，对很多事情肯定比肖漾更加了解。 　　张睿暗搓搓抬头瞧了顾澈一眼，小心翼翼道：“老板为人低调，很少跟人结仇，要说谁恨他恨得要死的话，除了周淮，可能就只有陶鸿。” 　　“为什么？”肖漾完全不理解，振振有词，“明明当初那件事是他不对，他凭什么反过来恨顾澈？” 　　当时他帮忙应对际星窃密危机之后，对这件事就没再关注，并不清楚后来什么结果，为什么过去这么久，陶鸿突然来报复顾澈。 　　顾澈盖章的动作微微一顿，“算算时间，他是不是已经出狱了？” 　　“没错，刑期八个月，上个月出狱。”张睿拿出手机，把这几天调查到的事情一一说给他们听：“当初他因为盗窃商业机密被判刑之后，他妻子觉得他这个人人品不行，要跟他离婚。” 　　“陶鸿不愿意，但他妻子十分坚决，最后成功起诉离婚，并且带走孩子。” 　　“结果三个月后，他母亲承受不了巨大打击和外面的流言蜚语，在家里打开煤气，自己把自己毒死了。” 　　张睿叹了口气，心情复杂，“虽然事情起因不在老板，但他的确是被我们起诉才入狱，进而导致后面家破人亡的结果。” 　　说个不好听的，这一切完全都是陶鸿咎由自取。 　　当初顾澈明确给过他机会，他但凡及时悔悟，坦白承认错误，顾澈看在他跟着自己这么多年的份儿上，都不会起诉他。然而他没有，他一意孤行，拼命想摆脱顾澈，并且反踩他一脚。 　　这无疑是个悲伤的消息，也是谁都不愿意造成的结果，以至于病房里安静许久。 　　换位思考，肖漾能理解他，但并不认同，“这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并不是顾澈的主观意愿，凭什么要顾澈来为他自己的错误承担代价。” 第95章 　　没人想害陶鸿家破人亡, 如果当初不是肖漾碰巧解决他窃取源码的危机，他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劳动成果就会被际星夺走，造成的损失数以千万计。 　　当然, 他们这种人的脑回路跟正常人不同, 往往只会把事情推到别人头上, 怨别人太过优秀, 让他明珠蒙尘；怨别人不受他坑害, 把他送进监狱，害他家破人亡。 　　越想，肖漾越愤怒，一双拳头捏得紧紧的，“如果真的是他, 最好别被我逮到。” 　　顾澈放下私章，按住他肩膀, “我们在明敌人在暗, 他现在就是个亡命徒, 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不要轻举妄动, 小心为上。” 　　他很担心陶鸿会迁怒于肖漾, 对他下手，毕竟当初那件事, 肖漾发挥了关键性作用。 　　肖漾松开拳头, 把他的手扒下来, 笑得无害，“知道了。” 　　嘴上知道了，心里想的却是抓到陶鸿要打爆他的头。 　　顾澈太了解他，不可能老老实实呆着, 什么都不干，只能迅速思考对策。 　　事已至此，他们和陶鸿之间的仇恨纠葛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不管背后是不是他，都必须把人揪出来。 　　顾澈和肖漾思考方式截然不同，他想的是，安全为重，把这事告知负责办案的警察，等陶鸿出现，就把他抓起来绳之以法；肖漾想的却是，先想办法稳住对方，等忙过这阵子，设计钓出人来，以牙还牙，报仇雪恨。 　　郑姨送来晚饭，他们没有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自从顾澈出事开始，顾远和舒亦澄已经请了一周的假，一直守在医院，今天终于被肖漾劝回去。 　　张睿第二天正式复工，公司那边有他帮忙看着，肖漾轻松很多。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顾澈的病房里，一边忙工作，一边照顾好顾澈。 　　一有时间，肖漾就帮他按摩双腿，扶他下床活动筋骨，用轮椅推他下楼晒太阳。 　　坐在医院后花园，阳光暖洋洋照在身上，静谧惬意，仿佛时光都慢下来。 　　肖漾牵着顾澈的手，轻轻靠在他肩上，一时感概，“或许我们老了以后就这样，每天靠在一起悠闲地晒太阳。” 　　“我们老了以后？”顾澈挑挑眉，语气调侃：“怎么，终于想通了，想跟我结婚了？不会是可怜我吧。” 　　肖漾假装捶他一拳，直起身子，“我是可怜你吗，我可怜我自己。” 　　“你知不知道当时你在急救的时候我多着急，担心万一要手术，我没有签字权，连忙把叔叔阿姨叫来。” 　　“护士问我有没有结婚证，如果有，或许还有签字权，可惜我没有。” 　　那种无奈、焦灼、恐惧，哪怕过去这么久，再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 　　性命攸关的时刻，一分一秒都耽误不起，肖漾不想再次体会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也不想让顾澈陷入同样的困境。 　　漫长的沉默，顾澈伸手把他揽进怀里，轻拍着肖漾的肩膀，“抱歉让你担心，但我不希望你是出于这种理由才想跟我结婚。” 　　“我们可以给彼此出具一份医疗委托书，就能解决签字权的问题，结婚的事情你可以慢慢考虑，考虑清楚。” 　　肖漾点点头，没再说话。 　　这次车祸的确是非常严重的事情，顾澈人生中第一次陷入生活不能自理的严峻状态。平静如常的表面下，他也痛苦过、低沉过，但从未迷茫，从未怀疑自己不能摆脱这个困境，并且借此机会看清了很多人事物。 　　严厉不善言辞的父母其实对他关心备至，表面不着调的年轻恋人能为他撑起一片天，公司的合作伙伴团结一心，他拥有很多很多珍贵的东西。 　　住院以来，公司没有任何人来医院探视，因为肖漾早就打过招呼，禁止任何人来影响顾澈休息。就连肖正比和沈韫知道消息，打视频来关心顾澈，肖漾也独自应付过去。 　　肖漾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特地安慰过顾澈，只是悉心照顾着他，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好他的体面和尊严。 　　坐着坐着，肖漾烦躁“啧”了一声，“走吧，回去了。” 　　每次出来，那种被窥视的感觉都十分明显，哪怕保镖就在附近，也隔绝不了暗处的目光，让人十分不爽。 　　希望警察那边能有所进展，把人调开。 　　日子一天天过去，万幸，经过这一周的不懈努力，肖漾成功解决ERP那两个顽固难题，顾澈也初步恢复行动能力，并且取下手臂上的石膏。 　　周末早上，医生来查房，一番检查后，捞起顾澈的裤腿，开始测量。 　　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右臂又打着石膏，顾澈双腿和右边手臂上的肌肉明显开始萎缩，看得肖漾不自觉蹙起眉头。 　　仔细检查一番，王主任笑着点点头：“不错，年轻就是好，恢复速度相当快。” 　　“目前各方面结果都挺好，大脑水肿基本消失，暂时没发现有什么后遗症，这方面需要继续观察。” 　　“卧床半个月，肌肉有些萎缩，但问题不大，只要补充足够的蛋白质，按照康复计划好好锻炼，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顾澈用力把腿绷紧，感受着自己腿上的肌肉力量，“大概什么时候能出院呢，我本周有很重要的工作需要处理。” 　　“虽然恢复不错，但目前尚未达到出院的标准，如果你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的话，可以先跟护士报备一声，然后再外出……”收到肖漾疯狂的眼神暗示，王主任匆匆改口：“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太过劳累，对身体恢复不利。” 　　医生的叮嘱顾澈明显并没听进去，早上问过医生，下午他就说第二天要回公司开会。 　　肖漾极其不赞同，但又明白眼下确实是关键时刻，并没开口劝阻，亲自回家帮顾澈带来干净的西装。 　　下周五是ERP发布会，明天路易斯会代表Infinity公司来Phantom，跟他们核对发布会细节。 　　这个项目是Infinity公司发起，双方共同完成，甚至Phantom这边负责的部分更多，发布会还是双方公司同时进行，必须确保一切万无一失。 　　周一一大早，肖漾跟护士台打过招呼，用轮椅推着顾澈下楼。 　　顾澈来公司的事情没有提前跟任何人讲，平白出现，吓了Phantom员工一大跳。 　　短短两周，顾澈瘦了一大圈儿，下颌线更为明显。他跟往常一样，穿着昂贵精致的定制西装，哪怕右臂用三角巾挂在胸前，仍旧冷着张脸，气势不减。 　　整个公司上下气氛莫名紧张起来，所有人神经绷得紧紧的，工作格外认真。 　　顾澈腿部力量不足，站一会儿就有些累，大部分时间都坐着。肖漾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几乎寸步不离护着他。 　　工作正常进行，他们刚开完一组组会，张睿接到路易斯一行人，领进会议室。 　　“顾，听说你出了意外，我们都十分担心，”路易斯迎上去，弯腰握住顾澈的手，上下打量他，“你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顾澈站起身来，浅笑着跟他握手，“谢谢关心，感觉好多了。” 　　表面看起来，顾澈行动自如，精神矍铄，除了右臂骨折外，好像一切都很正常。 　　简单交谈几句，双方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路易斯到之前，顾澈已经亲自检查过发布会相关的工作，方方面面还算稳妥。两人交流一番后，又调整了几个细节。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周五就是发布会，大家隐隐有些紧张，又充满期待。 　　不知何时开始，暗中窥视他们的视线消失，肖漾和顾澈无形中松了口气。 　　连日来紧绷的精神终于得到放松，肖漾面色好很多。 　　近来被各种意外打乱生活节奏，肖漾竟然忘了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直到日历提醒，才想起明天是顾澈的生日。 　　时间一晃而过，这么快就到12月10号。当初他琢磨那么久，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生日惊喜，现在根本没有办法筹备，只能借着加班的由头，悄悄出去给顾澈买生日礼物。 　　送礼实在是门学问，顾澈又什么都不缺，肖漾整整挑了两个小时，才找到一件满意的礼物，买了藏在衣服口袋里。 　　回医院时，顾澈正在客厅等他。看见他进来，勾了勾手指，“说吧，做什么去了。” 　　“做什么？加班啊，还能做什么。”肖漾笑得有些心虚。 　　顾澈微眯双眸，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ERP的事情都忙完了，还加什么班。” 　　肖漾不自觉东张西望，疯狂找理由，“嗯……今天刚发现有个小问题，所以连忙加班解决了。” 　　他明显在说谎，顾澈也没追问，倒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 　　肖漾自以为瞒得很好，想等到晚上十二点，当第一个给顾澈说生日快乐的人，把精心挑选的生日礼物送给他，结果整整一晚上，他一想到这事儿就乐，总莫名其妙一个人傻笑，兴奋不已。 　　十点半，他帮顾澈洗漱好送上床，自己也洗漱完，抱着枕头被子，跑进顾澈的房间，放在沙发上。 　　顾澈压住笑意，明知故问：“你要睡沙发？” 　　“嗯，我今天感觉不太妙，守在你身边才安心。”肖漾表情严肃，仿佛当真有这么回事。 　　他关掉灯，屋内暗下来，只剩床头一盏暗黄色的小灯，勉强照着那一小片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肖漾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时不时拿出手机看看时间，一直从十点半翻腾到十一点，头一次嫌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 第96章 　　他睡不着, 吵得顾澈也睡不着。 　　终于，顾澈掀开被子，拍拍自己身旁, “过来。” 　　“嗯？”肖漾扭头瞧他, 纠结一下, “算了吧, 我怕把你压着。” 　　顾澈右手臂还没完全恢复, 万一被压到就不好了。 　　“不会压到，”顾澈再次拍拍自己身边，并且挪出更多空位，“过来。” 　　肖漾挣扎片刻，在被子下把东西藏进睡衣口袋里, 揣着手机上了顾澈的床，规规矩矩躺在他怀里。 　　没躺多久, 他又悄悄拿出手机看时间, 被顾澈一把夺过手机, 放在床头柜上, 并且不许他拿, “到底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一直不停看时间？” 　　“没什么。”肖漾撇撇嘴，老老实实躺着。 　　果不其然, 他开始翻来覆去, 到底还是憋不住, “不行，我实在是憋不住了，你把眼睛闭上。” 　　顾澈勾唇，听话闭上眼睛。 　　肖漾从床上爬起来, 在口袋里摸出自己买的生日礼物，拉开绳结，认认真真戴在他左手手腕儿上，然后在顾澈嘴巴上亲了一口，“生日快乐。” 　　“本来想等到晚上零点，当第一个给你送生日祝福的人，但我实在太躁动了，根本睡不着。” 　　他非常怀疑，其实顾澈早就猜出来什么，只是没拆穿他。 　　顾澈笑着睁开眼睛，抬起左手，看向自己手腕处，“还憋不住？你都已经憋一晚上了。” 　　三颗和田玉、三颗黄金，一共六颗转运珠，交错排列，用红绳编成好看的样子，正戴在他手上。 　　看得出，肖漾不但花了很多钱，还费了很多心思。 　　肖漾握住他的手，欣赏着自己选的礼物，真心诚意道：“送你六颗转运珠，帮你转走一切霉运，往后余生全都是好事情。” 　　“谢谢。”顾澈把人拉进自己怀里，搂着后脖颈亲过去。 　　亲着亲着，肖漾被放倒在床上，两人位置调换。 　　渐渐的，肖漾两只手被顾澈按在耳朵旁，瞬间清醒过来，“小心你的手。” 　　“放心吧，好得差不多了。”顾澈从他额头一路吻到下巴，亲亲凉悠悠的耳垂，“叫我。” 　　肖漾痒得缩脖子，双手抵在他胸前，“什么？” 　　顾澈撑起身子，俯视着他，“叫老公。” 　　这个称呼，肖漾就叫过那么一次，还是在刚回国的时候，后来再也没听他叫过。 　　肖漾不好意思别过脸，心里虽然已经接受这两个字，嘴上还很生疏，叫不出来。当时以为顾澈睡着了，他才叫出口的。 　　“说话不算话？”顾澈伸手捏着他下巴，轻轻把脸转过来，“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 　　确实也是，肖漾清清嗓子，鼓起勇气，小声开口，“老公。” 　　叫出口之后，好像也没那么难。 　　顾澈偏偏脑袋，故意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什么？” 　　肖漾瞪大双眼，赌气别过头，“没听见算了。” 　　压抑的闷笑声从上面传来，扰得肖漾耳朵尖通红。他举起小拳头，轻轻砸在顾澈胸口，“坏蛋。” 　　“嘶……”顾澈倒吸一口凉气，捂住胸口。 　　肖漾一下子慌了，低头去看他，“你没事吧？我都没用力，很疼吗？” 　　记得没错的话，顾澈好像肋骨软组织挫伤，也不知道好没好，可他明明捶的是胸口啊。 　　“疼，心疼。”顾澈撑得累了，躺到他旁边，“心疼我老婆，最近太辛苦，人都累瘦了。” 　　肖漾原本生气他逗自己着急，听见这话心里一下子被塞得满满的。他伸手抚上顾澈的脸，“哪有你辛苦，受这么重的伤。” 　　“不过你能醒过来，好起来，真的太好了。” 　　他完全不敢想，如果这次意外就此失去他，该是多么痛苦，他承受不了那个结果。所以，顾澈能活着，好好地活着，真的太好了。 　　顾澈抬手覆在他手背上，轻轻吻他指尖，“庆幸受伤的是我，不是你，否则我恐怕会发疯。” 　　肖漾及时摁住他的唇，用嘴把后面的话堵住。 　　还好这张病床足够宽敞，即使两个大男人一起躺在上面，也不至于睡不下。 　　顾忌着顾澈的伤势，肖漾头一次占据上位，学着对方以前对自己做的那样，一路顺着侧脸、耳垂、喉结往下，或轻吻，或舔舐。 　　他一颗一颗解开顾澈睡衣的扣子，在他身上留下红色印记，撩拨得顾澈压抑轻喘。 　　第一次听见他发出这种声音，肖漾觉得新奇又刺激，仰头看他。 　　“原来我平时都是这个样子？”他伸出手，捧住顾澈小半边脸，欣赏着他动情的样子，心里跟着发痒。 　　仿佛被触发什么本能，肖漾情不自禁用力亲吻顾澈，捏住他耳垂，在他耳边小声引诱：“说我爱你。” 　　酥酥麻麻的电流从耳垂传遍全身，顾澈哑着嗓子，“老婆我爱你。” 　　这一秒，肖漾突然明白，为什么顾澈那么执着于让他叫老公，原来真的很爽。 　　那种精神层面的欢愉，比单纯的身体反应更令人大脑皮层都舒展开，不自觉变得兴奋。 　　肖漾本能地往其他地方继续探索，挥散阻碍视线的迷雾，听着对方压抑的喘息，心下得意，“想叫就叫，别忍着。” 　　这是以前顾澈对他说过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他。 　　顾澈整个人呆愣住，反应过来之后，挑衅地笑：“那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是吗？”肖漾不服输，埋头一路往下，抓住对方命门。 　　顾澈对自己很有信心，但架不住半个月没做，高低有些敏感，最终缴械投降，败给肖漾。 　　作为奖励，他自然也没放过对方。 　　…… 　　连日积攒的压力得到释放，双方都身心舒畅。 　　清理完毕，换上干净的睡衣，顾澈搂着肖漾，相拥而眠。 　　肖漾蹭着他肩膀，有些遗憾，“我很早就在想，等你过生日的时候，要准备什么惊喜，结果谁知道到了这一天，咱们在医院里，什么都做不了。” 　　“没关系，我们以后还有很多个生日可以过，有大把时间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顾澈拍拍他后背，温声哄着：“睡吧。” 　　肖漾往前拱了拱，把脑袋埋在顾澈颈窝，贪婪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安心睡去。 　　一夜好眠，第二天起床，两个人精神都很好。 　　去公司的路上，吕秀兰打电话过来，祝顾澈生日快乐，问他打算怎么过。 　　“眼看着你满30了，原本该办酒席庆祝的，你又不喜欢搞这些。”说着说着，她想起上周，“上周你爸妈莫名其妙消失了一个星期，问他们到底什么事情，他们又不说，我心里老不踏实，你跟肖漾还好吗？” 　　顾澈顺手捞起旁边肖漾的手指头，语气如常，“我们一切都好，你别担心。” 　　奶奶年纪大，顾澈出意外的事情所有人都瞒着她，不想她伤心受刺激。 　　他声音听起来挺正常，吕秀兰勉强放下心来，“那就好，你俩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车子开到公司车库，顾澈挂断电话，跟肖漾一起上楼。 　　肖漾紧张扶着他手臂，“你真的没问题吗，要不然还是把轮椅拿来？” 　　“不用，就站这么一会儿。”电梯到达，顾澈稳稳走进去，靠在墙壁上。 　　一楼等电梯的人很多，但看到老板和小老板，还带着几个彪悍的保镖，没人敢上，最终他们一路直达19楼。 　　刚出电梯，“嘭、嘭、嘭”的礼炮声猝不及防吓他们一跳，保镖差点要冲出去制服歹徒时，彩色小纸条纷纷扬扬落在他们身上。 　　“祝老板生日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一组同事们团团围在电梯口，异口同声，祝贺顾澈。 　　丁占阳和文夏端来一个又大又圆的蛋糕，“许愿吧。” 　　“快许愿吧。” 　　“许愿吧老板。” 　　…… 　　顾澈从意外中回过神，几乎没怎么思考，带着笑意吹灭蜡烛，“谢谢。” 　　“你都没许愿你就吹了？是不是敷衍我们？”丁占阳非常不满意，张罗着要重新把蜡烛点燃，让他再吹一次。 　　顾澈摆摆手，“许了。” 　　他什么都有了，还真没什么愿望可许。 　　江妮可捧过来一束花，送给顾澈，“这是大家的心意，恭喜老板恢复健康。” 　　“谢谢。”顾澈接过花，抬腿往里走，“辛苦大家，等发布会顺利开完，给大家放三天假。” 　　“真的吗老板？” 　　“耶！太好了！” 　　“等等，发布会是周五，本来就要放周末啊。” 　　“闭嘴吧你，有的放就不错了。” 　　…… 　　大家纷纷让开路，目送顾澈进办公室，然后凑到一起分蛋糕。 　　四个保镖两个守在办公室门口，两个守在办公间门口，搞得气氛格外严肃。 　　许沐伯小声问肖漾：“怎么回事，请这么多保镖，有人要害老板吗？” 　　肖漾摇摇头，又点点头，掏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XYZ：车祸不是意外，是人为。】 　　【XYZ：目前没有调查出凶手，但我们怀疑是陶鸿，他上个月刚出狱。】 　　【XYZ：说来话长，总之因为他窃取源码的事情，顾澈把他告进去之后，他老婆因此跟他离婚，他妈也自……那个了。】 第97章 　　看完消息, 许沐伯紧紧皱着眉。 　　【许沐伯：所以他觉得这一切都怪老板，想办法报复老板？】 　　【许沐伯：报警了吗？】 　　肖漾无声叹气，瘪着嘴。 　　【XYZ：报了, 但目前为止还没什么进展。】 　　【XYZ：对方明显非常狡猾, 甚至可能还精心伪装了, 导致警方一直找不到他。】 　　【XYZ：之前一直感觉有人盯着我们, 最近两天那种感觉消失了, 可能是警方终于摸到他尾巴了吧。】 　　【许沐伯：你们怎么打算？】 　　【XYZ：我当然是想以牙还牙了，单单把人送进监狱出不了这口恶气。】 　　【XYZ：等忙完这阵，我就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他。】 　　旁边安静片刻，发过来这么一句话, 令肖漾神色微变。 　　【许沐伯：我让谦哥帮你找，应该能找到。】 　　肖漾转过头去看他, 压着声音：“谦哥到底是何方神圣, 太强了吧？” 　　“试试看吧, 他有那么点儿人脉……”许沐伯腼腆笑笑, 没有多说。 　　想想余谦那一身腱子肉, 肖漾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人脉, 但感激不已抓住许沐伯的胳膊：“感谢兄弟，如果真找到了, 必有重谢。”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你俩, 给, 蛋糕。”孟悦给他们递过来蛋糕，一人一小块。 　　20寸的大蛋糕，刚好够一组所有人每人分一块儿。 　　肖漾伸手接过来，“谢孟姐。” 　　大家热热闹闹分完蛋糕, 自觉回自己工位开始工作。 　　对顾澈而言，生日跟其他日子没什么特别，但收到的无数生日祝福一遍遍提醒他，今天是他30岁生日。 　　没时间特地庆祝，只约着邢路几个朋友吃了顿饭。 　　一片紧张中，终于如期迎来ERP的产品发布会。顾及到时差问题，发布会定在中午十二点。 　　他们邀请了很多媒体，甚至还有国外的记者，对这次发布会进行全球实时直播。每一个进入发布会现场的人，都经过了严格的审查，确保没有危险人物混进来。 　　十二点，发布会准时开始。 　　江妮可担任发布会主持人，先跟Infinity公司那边连线，双方简单互动一番，正式进入流程。 　　作为此次项目主要技术人员之一，肖漾代表Phantom上台，全方面讲解他们这款产品的设计理念、创新技术、突出优势，配合演示视频详细展示这款智能ERP软件的智能之处。 　　相较于市面上已有的同类产品，他们开发的系统联动、自动补货、智能订单等功能极大的简化了使用流程，让使用者大大节约工作时间，实现物流系统智能化、自动化，取得了飞跃性进展，现场掌声连连。 　　针对现场记者提问，肖漾也能应付自如，对答如流。 　　短短半年多时间，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在招标会上把老板绊一跤的愣头青，不知何时开始，已经顺利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人了。 　　顾澈坐在台下看着他，满脸欣慰。 　　又一个记者举手提问，“据我们所知，当初这个项目立项之前，际星也跟Infinity接触过，失败之后自行创立了一个新的ERP产品，想要与你们Phantom竞争，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停止了这个项目，请问你知道这件事吗？” 　　肖漾表情短暂凝固，很快重新带上微笑，“请问你在我们Phantom的产品发布会上提起其他公司，是何用意？” 　　“我想问，际星员工罢工的背后，是不是你们在恶性竞争，你们这么做之前，没考虑到普通员工的死活吗？万一有人因为过于劳累导致猝死，你们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那位记者语气逐渐咄咄逼人，提问角度格外刁钻，“既然你们对自己的产品这么有信心，为什么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去阻碍竞争对手呢？” 　　此话一出，现场哗然。 　　商场如战场，竞争乃常事，谁手段更胜一筹，谁笑到最后，谁就是赢家。但这种事情摆到台面上说，终究不好听，尤其当着合作伙伴的面。 　　顾澈冷下脸来，回过头去瞧那名提问的记者。 　　现场有些尴尬，江妮可正准备出来控场的时候，肖漾粲然一笑：“你都说我们对自己的产品很有信心了，我们有必要去管竞争对手吗？” 　　他的确设计让际星的人罢工了，但从头到尾他并没有采取直接行动，一切后果都是周淮暗自揣测，非要跟他们争高低，自作孽而已，他不信有人能找到什么证据。 　　肖漾紧紧盯着那名记者，严肃警告：“污蔑他人之前，请先拿出证据，否则小心别人告你诽谤。” 　　随后，他左右望望，“还有人提问吗？” 　　安静片刻后，其他记者继续举手提问，这个小插曲很快被揭过去。 　　周淮有把柄在他们手里，不敢轻举妄动；陶鸿最近被警察追得紧，分身乏术；区区一个小记者，对他们来说根本构不成威胁。 　　发布会进展非常顺利，随后公布的优惠政策以及多款限定联名皮肤以及会员皮肤自定义等功能更是把发布会推向最高潮，销售部那边预订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看着大屏幕上显示的全球购买量直线飙升，肖漾大大松了口气，往后靠在椅子上，“不愧咱们花那么多力气，总算圆满成功。” 　　“做得好。”顾澈伸手撸他后脑勺，大大方方夸赞，“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肖漾仔细想想，点点头，“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能带给别人便利，帮到别人，确实挺有成就感的，感觉自己的工作很有意义。” 　　顾澈唇角微微上扬，“这就是我当初创业的初心。” 　　二人相视一笑，继续抬头望着大屏幕。 　　现场八八折限量抢购结束，三天后还有九五折限时抢购，产品将于限时抢购结束后分批发送给客户安装使用。 　　发布会圆满成功，按照约定，顾澈给一组所有人放了三天假，他们终于能休息一番。 　　借此机会，关于顾澈的近况也从媒体渠道传播出去，毕竟他人好端端的出现在发布会现场，说明已经没什么大碍。 　　记者简单采访过顾澈几句，但他半句没提被人暗害的事情，全当是个意外。 　　看着他全须全尾、光鲜亮丽出现在镜头前，某些人气得要死。 　　最重要的工作完成，所有人得以喘息。顾澈继续回到医院，专心进行康复训练，本该当晚举行的庆功会因此延迟到月底。 　　肖漾歇了两天，ERP正式运行起来，开始给客户解决各种技术问题，又忙碌不已。每次顾澈锻炼完回来，都能听见他自言自语暴躁埋怨的声音。 　　“明明有展示视频，他们都不看的吗？” 　　“他们用之前都不看说明书吗？这么简单的问题，要来找技术？” 　　“真服了，自己不会用说我们软件不行？要不然退款好了。” 　　…… 　　当然，他只是嘴上说说，手上还是十分耐心给客户解决问题。 　　鼠标旁边的解压捏捏被他蹂躏得不成样子，顾澈让张睿送文件的时候顺便又给他买了几个新的。 　　他坐到旁边，轻轻摸摸肖漾的脑袋，耐心安慰：“冷静点，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聪明，如果所有人都这么聪明，那咱们还怎么赚钱呢？” 　　被人夸聪明，肖漾火气小了些，“这也不是什么真的很难的技术问题，明明看一眼教程就能解决的事情，他们就是不看，你说气不气人？” 　　“气人，他们太懒了。”顾澈无条件认同，顺着毛撸，“明明自己能解决，就是不动脑子。” 　　肖漾狠狠点头，“就是嘛，你说你不够聪明，那你总得勤快点吧对不对？” 　　…… 　　吐槽一通之后，肖漾感觉好多了，又继续工作。 　　日复一日的生活仿佛终于重回正轨，最近一切都风平浪静，圣诞节这天，医生通知顾澈可以出院了。 　　终于结束整整一个月的住院时光，可以摆脱医院，肖漾开心不已。 　　他们收拾好东西，开车回家。 　　街上到处都是漂亮的小彩灯，以及欢快的圣诞歌，几颗小雪花飘落下来，更加充满节日氛围，四处都是出来过圣诞节的人。 　　看着肖漾一路望着窗外，路过中心广场时，顾澈突然叫保镖停车，要带他下去转转。 　　天气略微有些阴沉，一片片雪花落在人皮肤上，很快化成水珠。 　　保镖停好车，不远不近跟在他们后面，随时注意着周围，确保雇主的安全。 　　没走几步，在商场门口看到穿着圣诞老人装的男子，正在把气球捏成各种不同的样子，送给排队领取的人。 　　他的手指十分灵活，一根根打好气的气球在他手中翻来折去，很快就变成一只小狗、一朵花、一把手枪…… 　　肖漾看了一会儿，拉着顾澈去排队。 　　两个大男人排在一排女人和小孩队伍里，显得格外显眼，前前后后还有路过的人时不时朝他们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顾澈小声问他：“你想要气球？” 　　肖漾摇摇头，又点点头，“想要。” 　　他们没再说话，安安静静排队，终于排到自己，肖漾笑着让圣诞老人给他做一朵花。 　　绿色的红色的气球相互缠绕，弯过来、折过去，很快就变成一朵花的样子，递到肖漾手里。 　　“谢谢。”肖漾接过气球花，拉着顾澈转身离开。 　　他自顾自欣赏一会儿，转手把花送给顾澈，“恭喜出院，圣诞快乐。” 　　顾澈笑笑，伸手把那朵花接过来，“圣诞快乐。” 第98章 　　雪花一片片落在他们头顶、衣服上, 然后被对方伸手拍下，跌落在地。 　　肖漾和顾澈好久没有一起在街上闲逛，显得这种时光格外难得。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牵着手从街头走到街尾, 又晃悠回来, 感受着街上的节日氛围, 就觉得淡淡的很开心。 　　他们回到家, 郑姨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鱼缸的鱼儿也照顾得很好，一切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肖漾飞扑进沙发里，欢呼雀跃，“回家喽。” 　　顾澈跟着坐下, 把人搂进怀里，“回家这么开心？” 　　“当然, 家里比医院不舒服多了, 难道你觉得医院很好？”肖漾顺势躺倒在他腿上, 伸手从茶几上拿了个橘子。 　　顾澈笑笑, 帮他剥橘子, “只要有你在, 哪里都好。” 　　肖漾“咦”了一声，搓着手臂坐起来, “肉麻死了。” 　　剥好的橘子喂到他嘴里, 又大又甜, 正低头吐籽，顾澈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罗伟。 　　他直接按了免提，把手机放在茶几上, 一道男声从里面传出来。 　　“顾澈是吗？关于案子的事情，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你现在方便讲话吗？” 　　顾澈把橘子放到肖漾手里，打算关掉免提拿起手机，被肖漾阻止，只能重新放回去，“方便说话，警察同志，有什么事你直接说。” 　　对面似乎在翻阅文件，语气十分严肃，“当时撞你的那辆大卡车，我们在隔壁市一个偏僻的二手车市场找到了，但并没在车上提取到凶手的DNA，也没有任何线索。” 　　“我们调查了附近的监控，也没找到可疑人选，对方十分狡猾且善于隐藏。” 　　“今天特地给你们打电话，是想提醒你们注意安全，因为上周刚发生了一起命案，极有可能跟你们这个案子是同一个嫌疑人。” 　　“命案？”顾澈和肖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些许惊讶，“什么命案？” 　　罗伟搓了把脸，“死者是一名男子，名叫任承俊，是梁佳欣的追求者。” 　　这两个名字对于顾澈和肖漾来说都无比陌生，他们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提起这个，直到听到下一句。 　　“梁佳欣，就是陶鸿的前妻。” 　　罗伟继续往下说：“当初你们说陶鸿可能是嫌疑人之后，我们就开始想办法接触他的父亲和前妻，但他们都对他闭口不谈。尤其梁佳欣，躲躲闪闪，像是很害怕的样子，我们怀疑她正处于威胁当中。” 　　“可惜无论我们怎么做思想工作，她都不愿意透露半分陶鸿的消息，尤其任承俊死了之后，她更害怕了。” 　　“还好你们身边有保镖，相对比较安全，但切记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有任何事情随时联系我们，安全最重要。” 　　再三叮嘱完，罗伟挂断电话。 　　室内一片安静，肖漾脸上喜悦不再，沉着脸一言不发。 　　几分钟后，他丢掉橘子皮，脱下外套，起身走到沙包前面，默默带上拳击手套，开始打沙包。 　　“嘭、嘭、嘭”的声音回荡在客厅，这是顾澈为了缓解肖漾的工作压力，特地给他准备的沙包。但这次他压力大却不是因为工作，是因为陶鸿。 　　这个人就像颗地雷，不知道埋在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 　　顾澈划拉着手机，找人调查陶鸿的事情。 　　半个小时后，肖漾满头大汗，刚停下动作，有人发过来消息，他摘下拳套拿出手机。 　　【许沐伯：好消息，谦哥找到他了。】 　　肖漾有些没反应过来，看了好几遍，才明白那个他指的是谁，立刻回复消息。 　　【XYZ：真的假的？刚刚警察还打电话过来说抓不到人，竟然被谦哥找到了？这么牛批？】 　　他一边打字，一边走回沙发，简直难以置信，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能有转机，禁不住感叹：“我去，许沐伯说余谦找到陶鸿了，他怎么这么牛批？” 　　肖漾坐到顾澈旁边，把手机上的消息给他看，正好又收到一条新消息。 　　【许沐伯：真的，谦哥想办法监测了他手机的定位，我发个小程序给你，你打开这个小程序就可以实时看到陶鸿的位置。】 　　【许沐伯：TH.zip】 　　肖漾有些激动，来不及道谢，连忙下载他发过来的小程序打开，上面有个红点，位置却显示在自己住的小区。 　　“是不是搞错了，这不是我们家的位置吗？”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编辑消息询问。 　　【XYZ：确定谦哥真的没搞错吗，这红点显示在我们小区诶？这不会是我自己的位置吧？】 　　对面沉默片刻，发过来的话让人毛骨悚然，就连顾澈都拧着眉，神情严肃。 　　【许沐伯：你点右上角设置，打开显示自己位置。红点是陶鸿的位置，绿点才是你的位置。】 　　肖漾按他说的操作，屏幕上果然出现一个绿点，显示他自己的位置，而那个代表陶鸿位置的红点，确确实实正在那个小绿点附近不远处。 　　他浑身汗毛一下子全都立起来，后背冰凉，差点拿不稳手机。 　　【许沐伯：他估计用了什么手段改变了自己的外貌，才能逃脱警察追踪。他现在用的假身份，在一家快递公司上班，负责你们那个片区。】 　　【许沐伯：上上周刚来。】 　　肖漾深吸好几口气，平复受惊的心脏，冷静之后，心思活络起来。 　　【XYZ：帮大忙了兄弟，谢谢。】 　　本以为对话到此结束，对面又发过来几句话。 　　【许沐伯：谦哥还说，他通过非法途径买了迷药。】 　　【许沐伯：我们怀疑他可能想绑架你们，要不然直接告诉警察吧，万一出什么岔子，很危险。】 　　“绑架”两个字充满危险气息，顾澈当即拿起手机，要给罗伟打电话。 　　“等等，”肖漾抓住他，安抚道：“等等，先别慌，让我想想。” 　　虽然不知道余谦到底是如何查到这些，但他们现在已经掌握了陶鸿的动向，不再处于什么都不知道的不利地位。 　　能实时监测陶鸿的位置，想必是在他手机里装了什么东西，并且对方暂时还没察觉。 　　天时地利人和，多么难得的机会。 　　肖漾拿着手机，在客厅转来转去，最后停在沙包前面，把掌心覆在沙包上，自言自语：“我们雇了四个保镖，四个保镖！他才一个人，难道我们五个人打不赢他一个？怕什么？” 　　顾澈刚出院，不能动手；四个保镖加上他自己，一共有五个人。而且保镖肯定比寻常人厉害得多，他们有整整四个，总不可能打不赢对方一个人。 　　顾澈从沙发上站起来，隔着小半个客厅望着他，神情严肃，“你忘了，他上周刚杀了一个人。如果继续放任他在外面，万一出现下一个受害者怎么办？” 　　这倒是肖漾没有考虑到的事情，他们可以保障自己的安全，但并不能保障其他人的安全，如果为了报自己的仇，导致其他人被害，那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肖漾熄了火，握着手机苦思冥想。 　　到底怎么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抓住陶鸿，小区，快递……快递…… 　　他低头看着手机，那个红点正在小区门口，想必正在分发快递，要放在快递柜或者保安亭。 　　顾澈走过来，伸手抓住他肩膀，“算了吧，他已经犯了杀人罪，就算我们不教训他，他也逃不过死刑。” 　　“你说的有道理，我再想想。” 　　肖漾心下纠结，几秒钟后，突然眼睛一亮，“有了，他不是负责我们这个片区的快递吗，如果我现在用小程序下单寄件，让他上门来取，他应该会来吧？” 　　顾澈没料到他能想出这种奇招，不支持也不反对，理性分析：“他那么谨慎的人，肯定有我们家的地址，知道是我们下单，不一定会来取件。” 　　肖漾很是兴奋，发消息问许沐伯，陶鸿在哪家快递公司，要让他上门取件。 　　“赌一把，我们先让保镖出去溜一圈，让他以为我们身边没有保镖了，然后从其他方向悄悄回来，躲在家里。”他手上快速打字，脑子飞速转动，“如果他来，我们就把他抓起来揍一顿再交给警察；如果他不来，就直接把他的位置发给罗伟。” 　　成与不成，都看运气。如果陶鸿不来，肖漾虽然会遗憾出不了这口气，但想到他会被判死刑，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看他这么起劲的样子，顾澈实在不忍心扫他的兴，“好吧，听你的。” 　　打听到陶鸿所在的快递公司，肖漾打开小程序，准备下单寄件，“你怎么对这件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差点害死你也，难道你就不生气？不想报仇？” 　　他打开房门，那四个彪悍的保镖大哥正像柏树一样挺立在门口，安全又可靠。 　　肖漾把自己的计划跟他们说完之后，保镖们表示担心，怕陶鸿在他们赶回来之前就上楼来，对他们不利。 　　双方商量过后，计划调整为他们先出去转一圈儿，让陶鸿以为顾澈和肖漾已经不需要保镖，把他们遣散了，等他们绕路回家躲起来，再下单寄件。 　　确定完毕，保镖们坐电梯下楼。 　　电梯是一梯一户，没有电梯卡，或者二维码和户主允许，其他人根本上不来，即使保镖们短暂离开几分钟，他们也很安全。 　　顾澈一直在门口看着他们，等保镖全都走了，才从后面抱住肖漾，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他想害死我，没错，但万幸是我现在还活着。” 第99章 　　“正因为他想要我的命, 或许还想要你的命，所以我不敢冒险。”顾澈收拢双臂，把他抱得更紧。 　　肖漾回过头, 不解望着他, “为什么？这种躲在暗处时时刻刻想着害你的人, 让我们过的提心吊胆, 你为什么不想把他教训一顿, 反而会害怕他呢？而且我们还有保镖啊。” 　　“我们跟他不一样，他现在是一无所有的亡命之徒，但我们拥有很多东西。”顾澈关上门，拉着他进屋坐下，“我们有家人、有爱人、有钱有车有房有事业, 我们拥有很多珍贵的东西。” 　　“但生命只有一次，如果我们人没了, 那就什么都没了。” 　　世事无绝对, 谁也不能保证一定不会有意外发生。万一陶鸿身上带着什么危险的武器, 连保镖也无法应对的话, 又该如何。 　　肖漾沉思很久, 陷入纠结。 　　他明白顾澈表达的意思, 他们作为人生圆满、生活幸福的一方，没必要跟那种一无所有的失败者计较, 但肖漾从来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 无论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 　　因为陶鸿, 他辛辛苦苦加班几个月的成果险些毁于一旦，这也就算了，他还让顾澈在鬼门关走一遭，遭受无妄之灾, 也因此让肖漾奔波劳累，精神压力极大。 　　肖漾收敛起兴奋，一本正经的语气，“我刚刚在心里劝过自己无数次，放过他，放过他，但我真的做不到。如果他不来，就直接把他交给警察，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 　　“顾澈，我从来都是有仇必报的性子，不可能因为害怕出意外，就受这种闷气。” 　　他转头望向沙包，下定决心，“以后我会积极锻炼，去学格斗、学武术，谁敢惹我，我就打爆他的头。” 　　“幸福又怎么了，幸福的人就活该吃亏受气吗，凭什么？” 　　现在的肖漾像只炸毛的小狮子，亮出锋利的爪牙，非常不好惹。 　　顾澈没有再劝，确实也是，肖漾一开始就是这种性格。他从不主动招惹谁，但谁敢欺负他，必定锱铢必较。 　　罢了，大不了雇一辈子保镖，他开心就好。 　　他们说话的功夫，四个保镖已经从小区门口大摇大摆出去，当着那个快递员的面打车离开。在街上绕了一圈儿，又换车回来，悄悄摸摸从车库上楼回到顾澈家里。 　　按照计划，肖漾打开小程序，下单寄件，预约好上门时间，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 　　收到派单时，那快递员低头盯着手机看了很久，反复确认着上面的姓名、电话和地址。 　　他头上戴着鸭舌帽，脸上戴着口罩，把下半边脸遮得严严实实，胸前挂着快递员的证件，姓名写着佘郁。 　　他收起手机，继续把车里的快递分拣完，一边给收件人打电话，一边回想着刚才从他身边走过去那四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没记错的话，刚刚那四个男人是肖漾给顾澈雇的保镖，为什么突然走了？ 　　他们觉得回到家就安全了？不需要保镖了？还是说，这是个陷阱…… 　　保镖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收到肖漾的上门取件单，哪有这么巧。 　　但话说回来，他已经改头换面，从警察眼皮子底下过，他们都没认出他来，难道顾澈和肖漾还能找到他不成？他们能比警察还厉害？ 　　顾澈刚出院，毫无战斗力；肖漾更是细胳膊细腿儿，不足为惧；无论怎么想，这都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自己送上门来，算你们倒霉。 　　一想到日思夜想的目标快要实现，他神经抑制不住开始兴奋，甚至想放声大笑，艰难压下去。佘郁清清嗓子，打开变声器，给下单那个号码拨过去电话。 　　电话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肖漾“唰”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又重新坐回去，调整好心情，语气轻松接通电话：“喂。” 　　快递员礼貌询问：“你好，请问你有快递要寄吗？” 　　声音隐隐带着不易察觉的电流声，肖漾恍若未觉，轻松应答：“嗯，你什么时候来取，我现在正在家里，下午可能要出门。” 　　对面似乎有些为难，“我现在就在你们小区，可能晚点才有空上来，要不然你出门的时候顺便带下来给我？” 　　现在没空？ 　　肖漾微微皱眉，苦恼拖着声音，开始跟对方拉扯，“我走的时候直接从车库走，不经过小区门口，而且东西很重。” 　　趁对面思考犹豫的间隙，他又不耐烦开口：“算了，你现在要是没空的话，我重新约个时间吧。” 　　肖漾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对方连忙叫住他，“好吧好吧，你是在3-18吗？我现在过来。” 　　“3-18，你带个推车，到了楼下给我打电话，我给你摁电梯。”肖漾快速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他每次想搞事的时候都忍不住激动，再说下去怕自己控制不住语气。 　　放下手机，肖漾站起来转了两圈，然后跑到书房抱出来一大摞书，放在茶几上。他来来回回好几次，抱了好几十本，垒成一小堆。 　　顾澈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你抱书过来干嘛？” 　　“找点东西寄快递呀，”肖漾拍拍手，四处张望想找个箱子，“我都下单了，来的是陶鸿还好，万一来的不是陶鸿，这不是很尴尬吗？” 　　家里没有空余的纸箱，只能作罢。 　　大概十分钟后，那个陌生号码再次打来电话，肖漾出门按亮电梯，开着门等人上来。 　　他压着声音提醒保镖：“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哈，等我们确定一下是不是他。” 　　保镖们齐齐点头，两两分开站在门内两侧。顾澈去厨房泡咖啡，肖漾则继续整理着他拿出来的书。 　　电梯恰巧没有人，一路顺顺利利上到18楼。 　　“叮咚”一声，电梯停下。 　　电梯门打开，穿着制服的快递员拉着小推车出来，在电梯间停下，“你要寄什么东西？” 　　听见声音，肖漾走到门口望上一眼，招呼他进来，“寄书，但我没有箱子，你回去找个箱子帮我装一下。” 　　“噢。”佘郁拉着推车进门，看到保镖时动作有一瞬间凝滞，又继续往里走。 　　鸭舌帽下，他用余光不动声色打量着四周。 　　顾澈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厨房捣鼓什么；肖漾在茶几那边整理书本，保镖背着手守在门口两边。 　　明明他刚刚亲眼看见那四个保镖打车走了，为什么这里又有四个保镖……难道他们根本不是解雇，而是换班。 　　他只需要看一眼这四个保镖是不是刚才出去那四个，就能判断出这是不是陷阱，可惜他不能明目张胆回头去看，怕被发现端倪。 　　推车轮子在地上滚动，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听得人心慌。 　　肖漾开始往推车上抱书，抱了一摞之后，突然抬起头来看他，“你是不是得称一下重？要不然我怎么知道快递费多少，怎么付给你？” 　　趁着说话的机会，他仔细去看快递员的脸。 　　可惜对方头戴鸭舌帽，脸上还有口罩，单单露着一双眼睛，根本认不出到底是不是陶鸿。 　　肖漾半年多没见过陶鸿，早就记不清楚他长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一时之间完全认不出来。 　　他视线往下，看到他胸前挂的工作牌，“你姓佘？这个姓还挺少见的哈？” 　　肖漾语气自然跟他搭话，这个叫佘郁的快递员却一直低着头，不敢跟他对视。 　　“我身上只有小的称重器，称不了你这么多书。”他弯腰把书从茶几上往推车上抱，动作很快，“我先把东西带回去，到时候快递费出来你在小程序付款就行了。” 　　“哦，好，也行。”肖漾退到沙发旁边，看着他搬书。 　　客厅里，五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搬书，不放过一丝一毫细节。 　　目前为止，他行为一切正常，仿佛真的是个普普通通的快递员。 　　肖漾眼珠子一转，拿杯子接了杯水过来，给他递过去，“辛苦了兄弟，喝杯水吧。” 　　“不用，我不渴。”佘郁头也不抬，继续往推车上搬着书。 　　这些书杂七杂八，什么品类都有，又多又重，他不明白肖漾为什么要寄这些东西，只是心里发慌，想快点拉着这些东西离开这里。 　　心跳不受控制疯狂跳动，冷汗浸湿后背，他无意识吞咽着口水。 　　这时候，顾澈端着两杯咖啡从厨房出来，递了一杯给肖漾，然后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咖啡，顺便看着他搬书。 　　肖漾把手里那杯水放到餐桌上，抿了口咖啡，给顾澈使了个眼色，让他想办法试探一下。 　　接收到信号，顾澈假装不经意打量，“你是新来的吗？以前没见过你。” 　　佘郁手上不停，随口应付着：“上个月刚来。” 　　“上个月刚来……”顾澈喝了口咖啡，缓缓把杯子放到茶几上，“你的声音听起来好熟悉，很像我公司的一个老员工，不过他已经不在我们公司了。” 　　肖漾顺势搭上话茬子，一副很好奇的语气：“谁啊？我认识吗？” 　　“你认识，陶鸿。” 第100章 　　说这些话的时候, 顾澈视线一直牢牢钉在那个搬书的快递员身上，越看越熟悉。 　　一个人无论怎么伪装，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了的, 比如他一紧张就咽口水、比如他是左撇子的事情。 　　“啊～你说陶鸿啊……” 　　肖漾嫌弃撇撇嘴, 甚至摇了摇头, “这种人你怎么还记着他, 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白瞎你培养他十年。” 　　“十年！他竟然偷我们的源码给对家公司，差点儿害我们落下剽窃的罪名，要不是我力挽狂澜，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一边骂，一边注意着那个佘郁的反应。 　　顾澈偏偏脑袋, 看看保镖，又瞥一眼那个快递员, 对方瞬间明白什么意思, 互相交换信号, 随时准备冲上去把人制住。 　　“算了, 都过去了。”顾澈站起身, 绕到沙发后面, 慢慢往肖漾那边走。 　　“过去什么，过不去。”肖漾抄起双手, 气哼哼继续骂：“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原本都是他的错, 还恨起你来了，你出车祸的事情肯定是他干的。” 　　“现在不知道在哪儿躲起来当缩头乌龟，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就会干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他爸妈生到他这种儿子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自己做错事，连累别人……” 　　从爹妈说到老婆孩子，肖漾变着花儿的骂陶鸿，骂了个痛快。 　　那个叫佘郁的快递员搬书的动作明显变慢，他指尖用力到泛白，口罩边缘漏出的腮帮子咬得紧紧的，像是强忍着什么。 　　被顾澈有意无意护住的时候，肖漾已经猜出来这人多半就是陶鸿，否则他不会这么紧张。 　　肖漾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故意想激怒对方，结果谁知道人家这么沉得住气，他骂得嘴巴都干了，对方竟然当没听见一样。 　　他歇了声，喝两口咖啡，脑子疯狂转动。 　　今天这事对他们而言非常突然，对陶鸿而言也很突然。 　　他现在之所以闷不吭声忍着，是因为门口有保镖，他知道万一动起手来自己胜算不大，所以只能沉住气，装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快递员，老老实实取了快递好脱身。 　　既然如此，眼下这种情况，无论肖漾怎么骂他，他都会忍着。 　　仔细想想，现在他最怕什么…… 　　最怕身份暴露，逃不出去。 　　肖漾喝完咖啡，把杯子放到餐桌上，嘴角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其实直接把人抓起来也可以，他就是有些想看到对方崩溃跳脚而已。 　　这么会儿功夫，佘郁已经把茶几上的书本全都搬到推车上。 　　他把书又往中间拢了拢，拉着推车往门口走，“东西我拿走了，回头快递费出来你记得付款，否则发不出去。” 　　说完，也不等肖漾回答，自顾自大步离开，很快就离茶几几米远。 　　“好，谢谢。”肖漾应下，随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自说自话去茶几那边拿手机。 　　“对了，你提醒我了，有人说帮我找陶鸿的消息，也不知道找到没有……” 　　肖漾拿起自己的手机，装模作样打开许沐伯的对话框，然后很是惊讶的样子，“嗯？居然找到了。他说把位置发给我了，我看看……” 　　那道往外走的身影渐渐慢下来，抬眼望向门口四个保镖的同时，听见后面肖漾微微慌乱的声音。 　　“真的假的，怎么看这位置陶鸿就在我们小区里！快快快，打电话给警察，别让他跑了……” 　　他的演技算不上好，但重在语出惊人。 　　佘郁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保镖的脸，加快脚步往外走，刚准备出门，保镖跨步过来挡住门口。 　　这些保镖个个一米八往上，威猛强壮，面无表情往那儿一站，像堵墙似的。 　　佘郁心头狠狠一跳，退开半步，压住声音，“麻烦让一下。” 　　他又不是雇主，人家怎么可能听他的。他尴尬回头去看肖漾和顾澈，目光掩在帽檐下看不真切。 　　安静的几秒钟里，气氛明显变得剑拔弩张。和谐平静的表面下，屋内每个人都紧紧绷着神经，随时准备应对任何情况。 　　“抱歉，你可以摘下帽子口罩给我们看一下吗？”肖漾作势拨打电话，一边给他解释，“我们最近一直在找一个人，你声音跟他很像，稳妥起见，麻烦让我们确认一下。” 　　佘郁整个人僵在那儿，看得出非常抗拒。 　　纠结几秒，他抬手缓缓摘下帽子，再取下口罩，把自己的脸完完全完暴露在他们所有人面前。 　　这张脸很长，暗黄的肌肤跟脖子有些微色差，颧骨突出，鹰钩鼻，眼窝深陷，眼神阴鸷。他面无表情，显得整张脸非常僵硬。 　　肖漾打电话的动作停下，不自觉垂下手，有些许茫然。 　　他完全没有料到，口罩下那张脸会无比陌生。虽然他早已记不清楚陶鸿长什么样子，但很明显，这个叫佘郁的人跟他一点也不像。 　　某一瞬间，肖漾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人，但转念一想，现在改变容貌的方法多的是，就算看起来不一样，也不能保证这个人就不是他。 　　佘郁平静看着他，仿佛此事全然与他无关，语气也很正常，“确认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肖漾没有回答，脚下不自觉往前走，盯着他的脸仔细观察。 　　他在找他脸上有没有不正常的凸起，或者异常的地方，一时没注意到其他人的动静。 　　看着肖漾渐渐靠近那快递员，保镖们也无声挪动脚步，拉近距离。 　　佘郁后背衣服完全被冷汗浸湿，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 　　他对自己的脸无比自信，就算别人跟他面对面，也不可能看出蹊跷来，无论肖漾怎么看，也不可能认出他。 　　这个想法，在他跟顾澈对上视线那一秒，瞬间土崩瓦解。 　　从头到尾，他不敢去看顾澈，现在才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熟悉又冷漠，仿佛X光线，将他里里外外看穿，所有的秘密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顾澈认得他，只是没有拆穿他。 　　意识到这一点，佘郁敛下目光，瞬间改变想法。 　　霎那间，佘郁趁着肖漾越来越靠近自己，突然迈步朝他冲过去。他右手五指弯曲成爪，直奔肖漾喉咙而去。 　　尽管所有人都早有准备，但彼此之间尚且有几米距离，看见他冲着肖漾去，立刻惊慌扑上前阻止。 　　肖漾原本正认真观察这个佘郁的脸，猝不及防人突然冲到自己面前。 　　前后不过两秒时间，大脑甚至来不及反应，喉咙被抓住的一刹那，肖漾肾上腺素极速飙升，条件反射狠狠挥出去一记右勾拳，打在对方下巴上。 　　佘郁被他揍得一趔趄，手还没来得及彻底抓住肖漾的喉咙，就丧失这个宝贵的机会。 　　几乎立刻，保镖们齐刷刷冲过来，一左一右抓住佘郁的左右手，把他控制起来。顾澈也冲过来，惊魂未定把肖漾护在怀里，带着他退后几步。 　　“想掐我？”肖漾心跳咚咚作响，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想做什么，挣脱顾澈的怀抱，愤怒地举起拳头，狠狠朝着佘郁的脸砸过去。 　　好歹打了一个月沙包，肖漾的拳头可不像他的外貌那般可爱。 　　不料，他再一拳头下去，直接把人脸都打歪了，错愕得停下手来。 　　一层淡黄色薄膜在佘郁脸上移动位置，蒙住他半边眼睛。他鼻子整个歪向右边，皮肤鼓起来一个小包，隐隐约约显得十分恐怖。 　　再仔细一瞧，似乎那并不是真的脸，而是脸上覆盖的一层半透明物体，在外力作用下跟肌肤脱离，造成脸被打歪的效果。 　　肖漾心里发毛，皱着眉伸出手，捏住他歪掉的鼻尖，用力一扯，扒下来张带着几分余温的面具。 　　面具下面，赫然是陶鸿的脸。 　　“难怪警察都抓不到你呢，还挺聪明。”肖漾嫌恶看着手里的东西，随手放在旁边桌子上，冷冷抬眼，“你还挺能装，我差点都演不下去了。” 　　陶鸿用力挣扎，两只手臂被保镖死死拧在背后，无从反抗，被迫弯下腰，愤恨瞪着肖漾和顾澈。 　　万万没想到，自诩为狩猎者的他，如今反倒成为了猎物，被瓮中捉鳖。 　　顾澈一个眼神，保镖就把陶鸿外套扒下来，里里外外仔细搜查一遍，把他身上带的东西一一摆在桌子上。 　　白色湿润的可疑手帕、又粗又长的尼龙扎带、以及一把锋利的匕首……几乎不用想，也知道他带这些东西想做什么。 　　看着那把匕首，顾澈和肖漾不可避免黑了脸。 　　如果今天设局的不是他们，当真只是叫快递上门取件，现在被抓起来的，恐怕就不是陶鸿了。 　　肖漾怒极反笑，伸手拿起扎带，一左一右递给两个保镖：“捆起来，揍他一顿。别打脸，万一警察问起来不好交代。” 　　按他说的，保镖用扎带把陶鸿的双手和双脚捆住，然后拳脚并用，给他点教训。 　　重重的拳头接二连三落在陶鸿身上，偶尔有轻微“咔嚓”声，想必是哪里的骨头断了。 　　肖漾抄起手在旁边看着，渐渐佩服起他来，被打这么狠，竟然从头到尾哼都没哼一声，还真是条汉子。 　　快一个月，终于是赶在警察前面抓到人。 　　原本他想着，抓到陶鸿之后，自己一定要亲手揍他个鼻青脸肿，把顾澈受的伤和自己这些日子的精神压力十倍百倍的还给他，才能彻底出掉心里那口恶气。但刚刚骂也骂了，打也打了，现在竟然有些提不起劲来，只能让保镖代劳。 第101章 　　也就坚持几分钟, 陶鸿被打得抱住脑袋蜷缩在地上。浑身上下的剧痛彻底激发他内心深处的怨恨，终于忍耐不住，开始破口咒骂起来。 　　“肖漾！你个卑鄙阴险的东西, 就会用这些阴招来害我, 上次是你, 这次也是你！我跟你无冤无仇, 你为什么偏偏跟我过不去？” 　　“如果没有你, 我不至于变成今天这样子。” 　　“我这一辈子，都毁在你们手里！都怪你们，害我坐牢、害我离婚、害我妈自……” 　　…… 　　听着听着，肖漾刚刚才平息的怒火又被勾起来。 　　他推开保镖，气势汹汹抓着陶鸿的衣领把人拽起来, “我卑鄙阴险，我害你？你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还真是一绝啊, 怎么, 是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 逼你去偷公司的源码, 逼你背叛顾澈的？” 　　“当初他有没有给你机会？但凡你当时及时停下, 哪怕你不跟他认错, 他也不会告你，结果你呢？你做了什么？你把我们的血汗拿去给死对头做嫁衣！现在还反过头来说都是我们害你？神经病吧你。” 　　陶鸿嘴角流出鲜血, 面目狰狞咆哮着：“如果不是他逼我, 我至于走上这条路吗！” 　　“十年！我在他手里干了十年！他都不愿意把组长的位子让给我！凭什么我要永远屈居于他之下, 我哪里不如他？” 　　“仗着自己是老板，时时刻刻压我们一头，所有的风头都让他出尽了！公司哪群傻叉还捧他臭脚，说他是什么千年难得一遇的好老板, 明明是个虚伪的伪君子。” 　　“就算今天你抓住我又怎么样，想要你们命的人多了去了，这辈子你们就好好提心吊胆的活着吧，哈哈哈哈哈哈……” 　　他丧心病狂大笑起来，惹得肖漾怒火冲天，一拳把他揍到地上，“我让你笑。” 　　“我既然能抓住你，就能抓住你背后那些人渣，该提心吊胆的是你们。” 　　又狠狠揍了对方几拳之后，肖漾怒极，反手抄起那白色手帕，直接捂在陶鸿口鼻上。 　　几息之间，陶鸿就陷入昏迷，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们猜的没错，手帕上果然有迷药，而且威力极强。 　　“真是，我跟你这种人有什么好吵的，浪费时间。”肖漾丢掉手帕，转身去洗手，“带上他那把匕首，把人送去警局。” 　　保镖拎着人离开，房门关上，屋内恢复安静，只是地板上略微有些狼藉。 　　顾澈把散落在地上的书整理好，重新放回书房，然后拿来抹布，把地面零星几点血迹清理干净。 　　等肖漾仔仔细细洗完手回来，顾澈也几乎把客厅收拾好，家里恢复原本模样。 　　谁也没有说话，默默靠在沙发上休息。 　　不得不说，处理陶鸿的事情真的耗费他们很多精力，也透支许多情绪，一时之间格外疲累，没有说话的力气。 　　沉默、寂静，鱼缸里无忧无虑游动的鱼儿，是整个家里最有活力的存在。 　　十一点，郑姨准时上来做饭。 　　进门之后，屋里静悄悄的，她刚想着家里没人，就看到俩人像雕像一样坐在沙发上，吓了一跳。 　　郑姨轻拍着心口，“你俩坐这儿发什么呆，吓我一跳。” 　　她自顾自进厨房做饭，没发现顾澈和肖漾的异常之处。 　　厨房传出的水声、切菜声宛如一粒石子儿，砸在客厅那潭死水里，一切渐渐恢复生气。 　　肖漾长长舒出口气，伸手揽住顾澈的肩膀，轻拍着，“别伤心，他那种人毕竟是少数，好人还是比坏人多的。” 　　他用温暖的怀抱把顾澈包裹住，无声驱散他身上那几分淡淡的悲伤。 　　顾澈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被背叛的不解、心寒、失望，远抵不过亲眼看到陶鸿带着刀上门想要他命的震惊。好在如今一切都结束了，不会有人再因此受到伤害。 　　他理解不了，也不再试图去理解对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毕竟人总有钻牛角尖想不通的时候。 　　犯罪嫌疑人莫名其妙被丢到警局门口，罗伟平白得了功绩，大喜过望，立刻打电话通知顾澈和肖漾，说陶鸿已经抓到了，让他们安心。 　　对面反应平平，很久之后，罗伟才知道，原来人就是他们抓来的，难怪打得那么惨，浑身骨头断了好几根。 　　当天晚上，顾澈又收到一封神秘匿名邮件，里面详细罗列着陶鸿的犯罪证据，甚至还有藏在他背后的人，当即转发给罗伟，为这件事情彻底画上句号。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无论是陶鸿，还是背后支持他的人，都难逃法律的制裁。 　　处理完事情，顾澈放下手机，扭头问肖漾：“许沐伯和余谦帮了我们不少忙，你打算怎么谢他们？” 　　据顾澈猜测，给他发匿名邮件的应该不是许沐伯，更大可能是余谦。 　　“怎么谢他们……我也不知道，”肖漾抄起手机打电话，直接按了免提，“等等，我问问他。” 　　电话很快接通，许沐伯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怎么样，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谢谢谦哥，帮大忙了。”肖漾笑着瞥顾澈一眼，开始说正事，“顾澈说你们帮了咱不少忙，问我打算怎么谢你们呢？有啥想要的吗？尽管提。” 　　两道声音同时从里面传出来，像是余谦在旁边说话。 　　“不用这么客气。” 　　“想要套房子。” 　　短暂沉默之后，两个人意见不一，开始在对面小声争论起来。 　　“大家都是朋友，你怎么能这么狮子大开口，影响感情。” 　　“他老公那么有钱，又不是送不起。”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有钱也是人家的钱，咱不能这样。” 　　“你的意思是我白干活儿？” 　　“不是……” 　　…… 　　眼看对面有吵架的趋势，顾澈及时开口：“没问题，送你们套房。” 　　对面争论声停下，几秒钟后，余谦礼貌回应：“谢老板。” 　　电话挂断，肖漾和许沐伯都有些傻眼。 　　首都买套房，少说得几百万。 　　但冷静想想，余谦的确一而再帮了他们不少忙，甚至关乎生命安全，送他们一套房好像也不为过。肖漾愉快接受这个结果，并且在许沐伯推辞的时候极力劝说。 　　圣诞节短短一天，发生许多事情，其中最值得高兴的是，自然是顺利抓住了陶鸿。 　　即便如此，顾澈并没有解雇保镖，反而继续跟公司签订了长期合同。 　　以后的日子，随时有人对他们的安全情况进行实时监测。保镖隐在暗处，时时刻刻保护着他们的安全，又不影响正常生活。 　　琐事处理完毕，肖漾和顾澈彻底回归正常生活，继续全身心投入工作中。 　　年末最后几天，所有部门都在忙着年终总结，Phantom上下一片紧张。 　　顾澈每天开不完的会，老绷着个脸；肖漾也对着自己的年度工作总结发愁，最后索性上网搜了个模板，套着写。 　　31号一大早，财务部长把今年的年度财务报告交上来之后，顾澈连日阴沉的神色终于有所缓和。 　　今年Phantom前前后后发布不少新产品，无论是社交软件、还是物流系统、热门游戏，都给公司带来非常可观的收益，比去年同比增长百分之五十，并且成功打开国际市场，前途一片光明。 　　晚上要开年会，顺带补上月中没来得及开的庆祝会，顾澈大手一挥，让财务算算账，取些现金出来，给公司所有员工每人装五千块的现金红包。 　　消息不胫而走，大家听到有红包，全都眼巴巴盼着晚上的年会，躁动不已。 　　Phantom今年年会安排在首都最大的五星级酒店举办，顾澈没有让员工表演节目的癖好，顶多总结一下本年度各项工作情况，剩下就是吃喝玩乐。 　　晚上七点半，偌大的宴会厅内坐满了人，公司领导正在台上讲话。许沐伯坐在肖漾旁边，问他放假什么安排。 　　“放假？”肖漾回神一想，上午人事部好像确实发了放假通知，“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明天放元旦。” 　　“还没来得及安排，可能各回各家吧。” 　　顾澈肯定得回家一趟，见见家人，让他父母安心。肖漾自己也半年没回家，不知道爸妈最近怎么样。 　　许沐伯面色有些古怪，“各回各家？你俩吵架了？” 　　回想一番，老板最近脸色确实不太好，但肖漾看着倒是挺正常，不像是闹别扭的样子。 　　肖漾勉强笑笑，“没吵，他月初不是出车祸吗，总得回去让他爸妈看看，才放心。” 　　顾远和舒亦澄不太喜欢他，就不去惹人家不开心了。 　　不知道台上说了什么，周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肖漾和许沐伯也跟着鼓掌。 　　同桌全都是熟人，除了许沐伯和余谦，还有谈越他们，大家各自小声聊着天。 　　袁曦媛托着下巴，眼巴巴望着财务那边，“啥时候发红包啊，真的有五千吗？不会是从年终奖里面扣吧，或者回头让咱们找发票去报销？” 　　肖漾想想以前，顺口接话：“不会，老板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你这么确定？”袁曦媛收回视线，调侃他：“就这么急着维护你老公，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 　　肖漾连连摆手，哭笑不得，“什么呀，你可别冤枉我。” 　　“公司的人都知道，老板一直都很大方。我记得当初刚进公司那年，第二个月正巧撞上公司年会，那天老板前前后后在群里发了好几十个红包，让我们抢。” 　　说着说着，他渐渐陷入回忆中。 第102章 　　记得没错的话, 那是肖漾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顾澈。 　　那一天，肖漾运气特别好，一连抢到好几个运气王, 正开心呢, 被其余人起哄去给老板敬酒。 　　他当时还是个新人, 对老板并不熟悉, 只远远看见过几次。被大家起哄, 不去敬酒就下不来台，肖漾不得不硬着头皮端着酒杯过去给顾澈敬酒。 　　顾澈穿着西装，戴着副无框眼镜，不苟言笑，跟现在差不太多。 　　肖漾乖巧敬酒, “谢谢老板。” 　　顾澈微微点头，酒杯跟他碰在一起, 没什么多余表情。 　　那是他们在前两年里唯一的接触, 如果不是肖漾机缘巧合进了一组, 机缘巧合犯了很多傻, 可能他们根本没有今天。 　　其余部门领导总结发言完毕, 轮到顾澈上台。听见熟悉的声音, 肖漾扭头朝台上望去。 　　顾澈低沉的声音从音响传遍宴会厅各个角落，原本一本正经在讲话, 不小心跟肖漾对上目光, 不自觉勾起唇角, 整个人柔和不少。 　　看他俩这情意绵绵的样子，许沐伯小声笑话肖漾：“哎哟也不知道是谁哟，当初怎么说的来着？‘笑死，谁会喜欢上老板啊’。” 　　肖漾面色一变, 连忙转回身用手捂住许沐伯的嘴，“好了，别说了，闭嘴。” 　　这件事情顾澈还不知道，当时他叫肖漾进办公室摊牌那天也没问过这事儿，万一被他听见，少不得生气。 　　“唔……唔……”许沐伯用了些力气才把他的手拉开，“不说了不说了。” 　　台上那道视线一直落在他们身上，好一会儿才挪开。 　　顾澈没说几句，朝财务部部长使了个眼神，对方立刻提着装红包的箱子上台来。 　　终于到了所有人期盼的环节，大家激动不已，伸长脖子朝台上望去。 　　顾澈扫视众人，微微提高音量，“今年大家都很辛苦，我们共同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好在无论什么困难我们都克服了。今天是今年最后一天，给大家准备了红包，感谢所有同事的付出，明年我们继续努力。” 　　台下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还夹杂着少许兴奋欢呼声。 　　“听沈部长指挥，不要拥挤。”顾澈把话筒递给财务部部长，顺手从箱子里抽了个红包，下台朝肖漾那边走过去。 　　沈部长叫了两个人上去帮忙，“按部门来领哈，叫到哪个部门的自觉上来，先签字，后领钱……” 　　刚叫到技术部一组，顾澈已经走到肖漾旁边，递给他一个红包，“你的。” 　　肖漾伸手接过，笑得甜甜的，“谢谢老板。” 　　桌上其余人都上台签字拿红包，顾澈顺势坐在他旁边，“刚刚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没聊什么啊。”肖漾像是完全不记得，满脸坦然。 　　顾澈不语，目光审视，很久之后才开口，“你有秘密。” 　　肖漾心虚假笑，低头把红包塞进衣服口袋，避开目光，“哪有什么秘密，我连唯一一个秘密都告诉你了。” 　　碰巧谈越他们领了红包回来，搭上话茬。 　　“秘密？什么秘密？老X那事儿老板不都知道了吗？”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他最大的秘密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坐回自己位子。 　　“没错没错，”肖漾摊开双手，顺势转移话题，“那是我最大的秘密，你不早就知道了。” 　　姜麒喝了口水，没心没肺又开始揭他老底：“当时还挺惊险的，要不是有人碰巧帮忙，你就完了，你得好好感谢那个叫shadow的……” 　　“就你话多，哪壶不开提哪壶。”袁曦媛在桌子下踹他一脚，又瞪他一眼，让他闭嘴。 　　“shadow？”顾澈问了一句，表情有些奇怪。 　　肖漾及时注意到他表情变化，想起什么事情，又朦朦胧胧想不明白，“怎么了，你认识叫shdow的？” 　　某些东西模模糊糊从记忆里翻出来，渐渐变得清晰明朗。 　　当时顾澈出车祸，肖漾去警局看调查进度，丁占阳似乎说过这么一句话。 　　非要说谁跟他有仇的话，就是十年前在论坛被人扒信息，报警抓了几个经营灰色网站的垃圾。 　　十年前，论坛，报警抓了几个经营灰色网站的垃圾……不会这么巧吧？难道顾澈就是shadow？ 　　压抑着内心那几分不可置信，肖漾试探着问：“听说你十年前在论坛报警抓了几个经营灰色网站的垃圾，哪个论坛，ID是什么？” 　　结合他们刚才说的话，以及时间线，顾澈也猜到了，有几分讶然，“太巧了，没想到咱们十年前就有交集。” 　　没想到他会直接承认，肖漾呆愣当场。 　　“真的是你？”他惊奇不已，连连感叹，“不会吧，这也太太太巧了，你进论坛干什么？” 　　顾澈往后一靠，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当时公司创业初期，很需要人才，听说那个论坛都是很厉害的黑客，我混进去看看能不能招到人。” 　　“可惜刚进去没多久，还没混熟，莫名其妙被人扒信息，顺手就报警了。” 　　当时他甚至还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老X，也不知道老X被仇人找上门的事情，就这么阴差阳错帮了他一把。 　　毫无逻辑的巧合，看起来简直就像命中注定一样。 　　肖漾惊讶得说不出话，呆呆看着顾澈，努力消化着这件事情。 　　十年，他一直以为shadow是看不下去他被坏人威胁，这才报警把人抓起来，救他一命，万万没想到，这竟然只是个纯粹的意外。 　　那帮人当时疯狂扒论坛成员的马甲，碰巧扒到顾澈头上，他碰巧报了警，警察碰巧又成功把那群犯罪分子抓了起来，肖漾因此得以摆脱威胁。 　　听明白之后，谈越他们也惊奇不已，没想到世界上竟然当真有这么巧的事情，纷纷出声感慨。 　　“好家伙，这种事儿都让你碰上了。” 　　“我们之前都以为shadow看不下去了，行侠仗义帮你一把呢，结果竟然只是个意外？” 　　“缘分呐缘分。” 　　袁曦媛看看肖漾，又看看顾澈，语气暧昧：“难怪呢，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他们笑着闹着，肖漾表情却并不如他们那般轻松，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顾澈伸手帮他理一下头发，“在想什么？” 　　“没什么，”肖漾摇摇头回过神来，暂且把心里那些奇怪的情绪压下去，“回家再说。” 　　其余人陆陆续续领完红包回来，嘻嘻哈哈跟顾澈道谢。 　　上菜时间到，服务员把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端上来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 　　柳部长开了瓶白酒，端着杯子过来，要给顾澈倒酒，“老板辛苦了，我代表公关部的同事们敬你一杯。” 　　他弯腰给顾澈倒酒，还没来得及碰到杯子，一只手横空伸过来，把顾澈的杯子拿走了。 　　肖漾笑笑，用手背把白酒挡回去，“老板刚出院，医生交代还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烟酒都免了，你们自己喝高兴就行。” 　　柳部长看看顾澈脸色，瞬间了然，“是是是，是我考虑不周了，小老板说得对，我这就通知下去。” 　　他原封不动端着酒回去，根本不用多说，其余人自然明白什么意思。 　　紧接着，肖漾前前后后又挡回去两拨人，终于再也没有人来给顾澈敬酒。 　　情况确实如此，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没人敢硬劝，自寻死路。 　　顾澈没喝酒，肖漾自然也没喝，一桌人安安生生吃完饭，各自回家过元旦节。 　　进门之后，刚换完鞋，顾澈直接弯腰，一把将肖漾捞起来，抱到沙发上，惊得对方轻呼一声。 　　“干嘛呢，快放我下来。”肖漾笑着搂住他脖子，好意提醒：“别忘了，你这手刚好没多久，经不起折腾。” 　　顾澈抱着他坐在沙发上，二话不说亲了一口，这才问：“说吧，刚刚在想什么。” 　　思绪猛然被拉回来，肖漾脸上笑意渐渐褪去，一时沉默，在心里组织着语言。 　　顾澈也不急，就这么看着他，耐心等待。 　　“你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那些经营灰色网站的人渣扒了我的马甲，找到我家……” 　　说起当时的事情，肖漾表情渐渐严肃，“其实当时的情况并不只是泼油漆那么简单，他们威胁我，威胁我的家人，派人跟踪我，甚至差点绑架我……” 　　“总之，当时我处于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一方面不想向恶势力低头，一方面又没有对抗他们的能力，也不敢报警。” 　　“结果这种时候，突然出现一个人，把那些人渣解决掉，解除了我的危机。他对我来说，就像从天而降的英雄。”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怎么才能找到这个shadow，怎么才能报答他的恩情。” 　　“结果，这竟然只是个意外的巧合而已，什么行侠仗义的英雄，都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肖漾不好意思看顾澈一眼，声音变得微弱，“就……就有点，心理落差吧。”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话，顾澈听得很认真，也没有打断他。 　　几秒钟之后，顾澈搞懂了，语气变得危险，“你是觉得，我是shadow这件事让你失望了？” 第103章 　　“还是觉得, shadow不是救你于水火的英雄，只是碰巧路过的路人，让你失望了。” 　　“真不好意思啊, 我不是特地来救你的英雄。” 　　说着说着, 顾澈渐渐有些阴阳怪气, 还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醋味儿。 　　肖漾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别乱想。” 　　“那你是什么意思？”顾澈松开手, 不再环抱着他，“你刚刚说的不就是这意思吗？难道这件事只是个巧合，就能改变曾经的结果了？” 　　“你是接受不了我就是你一直惦记着的那个shadow，还是接受不了我不是你的英雄？” 　　肖漾微张着嘴巴，脑子艰难思考着。 　　也对, 即使这件事情是个意外，但的确阴差阳错帮了他大忙, 至于什么从天而降、行侠仗义的英雄, 那都是肖漾的自我想象。 　　当时劫后余生的小小的他, 自己在脑子里给shadow渡上了一层名为英雄的滤镜。 　　平心而论, 顾澈就是shadow这件事虽然难以置信, 但其实也令人非常惊喜。 　　想清楚之后, 肖漾伸手捧着顾澈的脸，诚心诚意道歉：“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哪里接受不了了, 我不是很开心吗。” 　　“是我不对, 不该把自己的想象加诸到你身上，还自顾自说什么心理落差，别生气啦。” 　　顾澈冷哼一声，别开脸, “你看起来不像是开心的样子，倒是很失望。” 　　“我没有，我……”肖漾把他的脸掰回来，亲了他好几下，好声好气哄着：“我就是刚刚没反应过来，真的不是失望。” 　　“惦记很多年的大恩人竟然就是自己男朋友，这种命中注定一样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失望呢。” 　　顾澈没有说话，认认真真盯着他，缓缓往后靠在沙发上，“那你说，我是不是你的英雄？” 　　“是是是，你是英雄。”肖漾忙不迭点头，顺着哄。 　　顾澈又问：“那你是不是该报答我？” 　　肖漾继续点头，“是是是，报答你。”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顾澈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领带上，暗示性拍了拍他的手背，“来吧，报答我。” 　　肖漾动作凝滞片刻，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笑开，“好啊，在这儿等着呢。” 　　他动动手指抓住领带，微微用力，把顾澈拉到自己眼前，“生气闹别扭都是假的，你就是套路我。” 　　两个人距离极近，近到彼此的呼吸的热气都落在对方脸上，清清楚楚看见对方脸上细微的绒毛。 　　顾澈弯唇笑，说话时更往前一分，轻声诱哄：“那你上不上套。” 　　肖漾顺势吻过去，话语夹在唇齿之间。 　　“上，怎么不上。” 　　有一就有二，在当上位者这件事上，肖漾已经略有经验。 　　看着平时衣冠楚楚一本正经的人在自己手里变得乱七八糟、满脸情欲，压抑不住喘息，属实是件非常刺激又有成就感的事情。 　　…… 　　战斗结束，两人一起进浴室洗澡。 　　顾澈刚洗完，听见自己手机铃声，穿着浴袍出去接电话。 　　吕秀兰打电话叫他明天带着肖漾一起回家，顾澈暂时还不知道肖漾的安排，没有立刻答应。 　　双方一个劝，一个推诿，来来去去竟然通话十来分钟。 　　刚放下手机，沙发上响起另一个来电铃声。 　　顾澈把肖漾的手机找出来，瞥上一眼，朝浴室喊：“阿姨找你。” 　　肖漾还在擦身上的水，一会儿还要吹头发，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来，“你接吧。” 　　顾澈滑动手机接通，“阿姨，他在洗澡，有什么事你先跟我说吧。” 　　“是小顾啊，”沈韫听出来声音，没有急着说正事，“听说前不久你出了车祸，现在好了吗？身体怎么样？” 　　顾澈找了毛巾擦头发，随口应着：“谢谢阿姨关心，身体早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以后多多注意，安全是最重要的……” 　　沈韫念叨几句，被肖正博拍了拍肩膀，才想起正事来，“对了，我打电话是想说，小漾他爷爷奶奶想去海市玩儿。我们买了明天的机票，带他们去转转，你们明天别回庭西，回头跟我们错过了。” 　　“好，知道了阿姨，你们路上小心。”顾澈认真记下，又说了两句，挂断电话。 　　他正准备把手机放下，屏幕识别到他的脸，自动解锁，界面变成微信聊天列表。 　　顾澈无意窥探肖漾的隐私，他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根本没机会出轨，但就这么一眼，不小心看到个眼熟的头像，再一看肖漾给这个人的备注，挑了挑眉。 　　他捏着手机，走进浴室，准备去找肖漾算账。 　　“你怎么还没吹头发，回头感冒了怎么办？”肖漾一把将人拉过来，把吹风机对准顾澈的头发，仔仔细细帮他吹干。 　　吹着吹着，他发现顾澈一双眼睛直愣愣盯着他，脸色也不太对劲，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 　　跟之前闹别扭生气不同，现在这样子，好像抓到肖漾什么把柄一样，盯得他心慌。 　　刚刚不是已经哄好了吗，这又是闹哪出，难道妈说什么话惹他不开心了？不会吧…… 　　肖漾心里打鼓，吹完头发之后，试探着问：“妈说什么了？” 　　顾澈解锁手机，找到刚刚看到那个东西，摆在他面前，“妈说什么等会儿再说，你先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什么？”肖漾疑惑看向手机屏幕。 　　微信聊天列表？他坦坦荡荡，能有什么好解释的…… 　　刚这么想，肖漾目光扫到自己之前给顾澈改的备注。 　　【周扒皮变态版】 　　完蛋！上次一时生气改的备注，忘了改回来！ 　　他心虚笑笑：“不是，你听我解释，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顾澈收回手机，突然弯下腰，一把给人扛在肩上，大步扛进卧室丢在床上，“我都是变态周扒皮了，不压榨你岂不是说不过去。” 　　肖漾一边笑，一边翻身逃跑，“我就是当时一时生气，你不要这么较真嘛。” 　　顾澈抓住他脚踝，把人拖回来，欺身而上。 　　两个人打打闹闹，肖漾不敢用力，最终还是逃脱不了被就地正法的下场，禁不住心下疑惑。 　　“哎？你怎么……不是，顾澈，才做完！你都没有不应期的吗？” 　　顾澈发动猛攻，“二十分钟，足够重振旗鼓了。” 　　肖漾抬手捂住嘴巴，用力把呜咽声堵在喉咙里，不过片刻，就被顾澈拉开。 　　“想叫就叫，我喜欢。” 　　…… 　　战场从沙发转移到床上，又从床上转移到浴室。 　　肖漾感觉自己浑身骨头快被折腾散了架，咬着唇小声骂顾澈变态，迎来对方更猛烈的进攻。 　　又一个小时，战争彻底结束之后，肖漾靠在顾澈怀里昏昏欲睡。 　　顾澈亲亲他耳垂，“阿姨说明天带爷爷奶奶去海市，让我们不要回庭西，你打算怎么安排？” 　　“海市？”肖漾打了个哈欠，睁不开眼，“那我去海市找他们吧。” 　　安静几秒，他又说：“你回家看看叔叔阿姨吧，他们应该挺担心你的。” 　　顾澈没有动作，不过想会儿事情的时间，肖漾就已经困得睡着，呼吸均匀沉稳。 　　肖漾说不跟他回去，当真就不跟他回去，还让他自己回去看他们。 　　既然如此，也不能强求。 　　顾澈把人轻轻放在枕头上，然后拿起肖漾的手机，查询庭西到海市的机票，掐着飞机落地的时间点，给他买了张更早一点到海市的高铁票。 　　做完该做的事情，顾澈关掉床头灯，轻轻把肖漾抱回怀里。 　　困意翻涌，即将睡着之前，顾澈恍然想起忘了件重要事情。他睁开眼，在一片黑暗中摸到肖漾的手机，解锁点开微信，把自己的备注改了一下，这才心满意足睡去。 　　房子隔音效果很好，即便半条街外有许多人聚集在一起跨年，噪音也没有传到他们家里，这一觉睡得踏踏实实。 　　屋内微弱的光芒勾勒出床上相拥而眠的身影，一年的最后一天，这个房子跟年初之时相比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衣帽间多出不同风格的衣服，装饰柜上摆满色彩缤纷的手办，电视机下不同的游戏设备，客厅养的小鱼……一切的一切，都让原本冷冰冰的房子变得更有家的味道。 　　天光亮起，照进屋内，肖漾渐渐转动眼珠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瞧了瞧，又重新闭上，把脸埋进顾澈脖子里，脑子还没清醒。 　　被窝太舒服，顾澈的怀里更舒服，让人浑身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迷迷糊糊的，肖漾觉得自己仿佛忘记什么东西，琢磨一番，乍然清醒，“我好像忘了买票了！” 　　“完了完了完了，现在肯定买不到票了，我怎么去海市。” 　　他翻身找到自己手机，慌慌张张解锁，打开购票软件，无意中看到新短信，“嗯？高铁票？什么时候买的……” 　　肖漾怀疑高铁票是自己梦游买的，但显然不可能，看看短信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他睡着之后顾澈帮他买的。 　　确认过时间，现在起床，慢悠悠收拾一下，刚好来得及。 　　他转过身，在顾澈脸上吧唧一口，“谢谢你帮我买票，我先起床，你再睡会儿吧。” 　　顾澈家就在市里，他随时都可以开车回去，不着急。 　　肖漾刚准备起身，被腰上那只大手按住，重新跌回被窝里。 　　“再躺会儿。”顾澈用鼻尖蹭蹭他后颈，紧紧把人圈住，颇有几分依依不舍的架势。 　　肖漾痒得缩起脖子，翻身把人抱住，轻拍着他的背，又温存了五分钟。 第104章 　　“我就去两三天, 很快就回来。”肖漾在顾澈唇上印上一个吻，伸手扒开腰上的禁锢，起床洗漱收拾。 　　怀里空荡荡的, 顾澈很快清醒过来, 没躺多久, 掀开被子起床。 　　肖漾正在打电话, 跟沈韫商量去机场接他们的事情, 顺便进衣帽间给自己选套衣服。 　　等他收拾好出来，顾澈已经迅速做出两个三明治，热好牛奶放在餐桌上。 　　元旦节，郑姨和赵叔放假，家里没人做饭, 也没人开车。 　　肖漾吃早饭的功夫，顾澈已经简单收拾好, 三两口解决早饭, 揣上车钥匙。 　　“不用送我, 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肖漾把手机揣进口袋, 去门口换鞋。 　　顾澈没答应, 跟在他身后。 　　气氛沉默得不太对劲, 肖漾回头瞧他，揶揄道：“怎么了, 舍不得我走？都老夫老妻了, 还这么腻歪呀？” 　　回应他的, 是顾澈紧到想把人嵌进身体的拥抱，和格外热情的吻。 　　顾澈不擅长挽留，眼下也不适合挽留，只是想到要分开, 心里空落落的。 　　肖漾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温柔回应，直到有些喘不过气来，才微微往后仰头，又在顾澈唇上浅啄了一下，哄他：“乖，你要实在是想我，明天来海市找我不就行了。” 　　“好。”顾澈终于把人放开，送他去坐高铁。 　　目送肖漾的身影消失在检票口，顾澈才转身离开，开车回家。 　　吕秀兰开开心心把人迎进来，只看见顾澈一个人，没见着肖漾，明显有些失望。 　　“肖漾呢？”她往门外望了好几眼，的确再没有其他的人来，压着声音问：“你俩吵架了？” 　　顾澈反手关上门，扶着奶奶进屋，“没有，他爸妈带爷爷奶奶去海市玩，他去海市找他们去了。” 　　吕秀兰点点头，“那你怎么不一起去？” 　　这话问得顾澈不好回答，只能笑笑糊弄过去，“我回来看看你们。” 　　“我们有什么好看的，随时都可以回来，海市又不远……” 　　…… 　　他俩说着话进屋，撞上顾远和舒亦澄正在客厅坐着。 　　两道视线隐含关切落在顾澈身上，看他精神正好，言行举止跟往常没什么区别，暗暗放下心来。 　　顾澈出车祸的事情他们一直瞒着吕秀兰，现在也不便讨论，看到顾澈好了就没多问。 　　顾远瞥一眼门口，“你对象呢，没回来？” 　　顾澈又解释一遍，顾远点点头，看看舒亦澄，没再说话。 　　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给肖漾找的借口。毕竟上次肖漾来的时候，彼此闹得不太愉快，当时他说过，以后不会再来惹他们不开心。如今顾澈一个人回来，像是人回来了，魂儿没回来似的，反倒衬得家里冷冷清清的。 　　客厅气氛莫名变得有些怪异，吕秀兰瞧瞧舒亦澄，又看看顾远，很想开口劝劝他们，又怕惹舒亦澄不高兴。 　　她把话咽回肚子里，去厨房拿来早上刚买的新鲜水果，放在顾澈面前，跟他聊些闲话。 　　什么时候放年假，过年放几天，打算怎么安排，去不去肖漾家…… 　　舒亦澄和顾远一直安安静静听着，等吕秀兰说得累了，客厅安静下来，好一会儿，才轻飘飘开口。 　　“在家呆着也没事，想去海市就去，别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舒亦澄说话的时候，头也没抬，只不经意给顾远递了个眼神。 　　顾远了然，点点头：“没错，去陪人家长辈玩玩，逛完海市顺便把他们接来首都，两家人一起吃个饭。” 　　他们说话的时候板着脸，语气也一如既往严肃，听起来实在不像真心想跟肖漾爸妈一起吃饭的意思。 　　吕秀兰心里着急，顾不得会不会惹舒亦澄不高兴，小心翼翼劝说：“你们不会想当面让人家爸妈拆散他们吧？哎呀那多不好，孩子互相喜欢，就让他们在一起嘛，到时候两家人吵起来，那多尴尬。” 　　她知道，虽然舒亦澄表面不再反对，其实心里还是不喜欢肖漾。 　　被“两家人一起吃个饭”这话隐含的意思震惊到，顾澈好几秒才回过神，伸手拍拍她的背，安抚道：“爸妈不是这意思，你别着急。” 　　明明舒亦澄当着他的面说过，不喜欢肖漾，怎么现在突然改变想法了。 　　他眼神疑惑，舒亦澄却拉不下脸解释。 　　最后还是顾远清清嗓子，给双方找了个台阶下，“我发现那孩子还挺不错的，就劝了劝你妈，她已经想通了。” 　　上次顾澈出车祸的时候，肖漾所作所为他们都看在眼里，一来二去，自然而然就想通了。 　　人生短短几十年，顾澈难得喜欢上一个人，除了随他去，还能怎么样，总不能真闹到断绝关系那一步。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想通的，但这到底是好事一桩。顾澈站起身来，语气诚恳：“谢谢爸妈，我先打电话问问。” 　　他大步往楼上走，拨通肖漾的电话。 　　肖漾似乎很忙，或者手机不小心静音，接连三个电话都没有接通。 　　顾澈神经不自觉绷紧，担心他出了什么意外，正心慌，肖漾及时打回来电话。 　　“我刚刚取行李呢，怎么了？”他用肩膀夹着手机，一手拖着个大箱子，去找肖正博他们。 　　顾澈猛然回过神来，把刚刚想说的话咽下去，云淡风轻的语气：“没事，就是问问你接到叔叔阿姨没有。” 　　一时情绪上头，险些忘记最重要的事情，他都还没有求婚，怎么能直接跳到家长见面商量婚事的流程，太冒进了。 　　肖漾停下脚步，专心接电话，“刚接到，准备去酒店放行李，你明天过来吗？” 　　顾澈默然片刻，随便找个理由，“家里来了亲戚走不开，你带叔叔阿姨和爷爷奶奶好好玩儿，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肖漾没多想，答应下来挂断电话。 　　海市不算小，爷爷奶奶年纪大，多走几步就累，三天时间只够他们去几个最出名的景点。 　　肖漾带爷爷奶奶去看大海、去参观历史博物馆、去吃海市最出名的美食，偶尔给顾澈分享几张照片，对方却很久才回复。 　　一来二去，他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机场，肖正博从肖漾手里接过来行李箱，“回去吧，路上小心。” 　　肖漾点点头，跟爷爷奶奶告别：“爷爷奶奶注意身体，我过年再回来陪你们。” 　　“知道了，”奶奶笑意盈盈拉住他，“崽崽，你也不小了，什么时候处对象啊？” 　　肖漾一下子紧张起来，他跟顾澈在一起的事情爷爷奶奶还不知道。老两口八十几岁的人了，思想老旧，万一他们接受不了…… 　　没等他思维发散，爷爷白了肖正博一眼，话却是对肖漾说的：“庭西到处都在传，说你谈了个男娃娃，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肖漾眨巴眨巴眼睛，求救望向沈韫，对方努努嘴让他实话实说。他深吸口气，直接坦白：“是真的爷爷，我谈了个男的。” 　　迟早要面对的事情，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来个痛快。 　　肖铭涛老当益壮，没说肖漾什么，而是一巴掌呼到肖正博后脑勺上，“子不教，父之过，你也不知道拦着他点儿，以后别人说三道四的，多难听。” 　　肖正博无辜捂着后脑勺，夹在中间糟心得很，“怎么拦，他俩铁了心要在一起，我难道以死相逼，让他俩断了吗？你管别人说啥呢，有人说闲话你骂回去不就得了。” 　　那一巴掌看着不轻，肖漾朝他爸投过去歉意的目光。 　　其实这事他们老早就知道，当初章恒母子闹那么大动静，整个庭西都在传肖漾的流言蜚语，自然而然传到二老耳朵里。 　　早之前肖铭涛就把肖正博叫过去训了一通，现在想起来还是生气。 　　熊瑞莲拉他一把，“好好的你发什么脾气，不是说了吗，是那个小顾追的我们崽崽，你跟儿子发什么火。” 　　“再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谈个男的又怎么了，你个老封建。” 　　被老伴儿训了一通，肖铭涛不情不愿收敛怒气，叮嘱肖漾：“还有半个月过年，你把那个什么小顾一起带回来，让我好好看看。” 　　“好的爷爷，你们快进候机室吧。”肖漾催着他们去过安检，挥挥手落荒而逃。 　　回去的路上，他打开微信，给备注老公的人发消息。 　　【XYZ：我上高铁了。】 　　【XYZ：刚刚送他们去坐飞机的时候，爷爷说让我过年带你一起回去。】 　　五分钟、十分钟，顾澈一直没有回复。肖漾心里本来就有些慌乱，现在更乱。那些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想法如雨后春笋，一个接着一个往外冒。 　　【XYZ：你忙什么呢？】 　　【老公：开车来接你。】 　　肖漾没有再回复，见到顾澈之后，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把人打量一番，又像小狗一样耸着鼻尖凑上去嗅他的味道。 　　没有可疑的痕迹，没有可疑的味道，一切正常，但他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怎么感觉你这两天有点不对劲，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顾澈拉着人上车，弯腰给他系上安全带，“我能有什么瞒着你，老家来了亲戚，非要我给他家孩子安排工作，关系近，又不好推辞，这两天帮忙托关系给人家找了个工作。” 　　他撒谎不打草稿，顺口胡诌。 　　“哦……”肖漾没有怀疑，毕竟凭顾澈现在的身份地位，发生这种事情实在很正常。 　　顾澈坐到驾驶位，发动车子，继续找话题转移他注意力，“我现在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第105章 　　“还能有坏消息？说来听听。”肖漾来了劲, 实在想不到他们现在能有什么坏消息。 　　“坏消息，郑姨还在放假，家里没人做饭, 咱们今晚得去外面吃。”顾澈踩下油门, 车子汇入车流。 　　现在时间不算早, 天色已经黑透了。 　　肖漾被他逗笑, “这算什么坏消息, 正好咱们可以去吃大餐，好消息呢？” 　　车子行驶平稳，顾澈轻轻握住他的手，嘴角上扬：“好消息，爸妈听说叔叔阿姨来海市玩, 让我接他们来首都，两家人一起吃个饭。” 　　肖漾怔愣片刻, 猛然抓紧他的手, 很是惊喜：“真的？阿姨想通了？” 　　“太好了！以后你再也不用夹在中间, 咱们也不用分头行动了！这确实是个好消息……等等, 那你怎么没跟我说？你早说我今天就直接带着爸妈过来了啊？” 　　顾澈无奈拍拍他手背, “怎么能让叔叔阿姨来首都呢, 当然该我跟爸妈亲自去你家提亲，才显得正式。” 　　提亲两个字格外微妙, 肖漾难得不好意思起来。 　　他眼珠子一转, 开了个玩笑：“我们去你家提亲不也是一样的, 保管你风风光光的嫁进咱们肖家。” 　　前面红绿灯，顾澈踩下刹车。 　　他转过身，伸手挠了挠肖漾下巴，“行啊, 我无所谓，当上门女婿也行，只要你愿意。” 　　“贫嘴，好好开你的车。”肖漾把他手抓下来，别开脸望向窗外，悄悄红了耳尖。 　　很明显，那算不上坏消息的坏消息，只是顾澈为了引出这个好消息做的铺垫。能得到舒亦澄和顾远的认可，对肖漾来说实在是天大的好事情，就连顾澈这两天的忙碌，他都理所应当认为是在跟家里商量事情。 　　还有不到两周放年假，公司氛围渐渐变得懒散，个个都期盼着早点放假，回家过年。 　　大年三十是肖漾姥姥生日，每年这天大家都要聚在一起给老寿星庆祝，肖漾和顾澈商量之后，决定先一起回庭西，再回顾澈老家。 　　肖正博和沈韫早早给双方亲戚打过招呼，肖漾要带男朋友回来，让他们别胡说八道，回头惹孩子不开心，挨骂了活该。 　　大年三十，餐厅包间里，沈家一大家子人整整坐了三张大圆桌，肖漾单单带顾澈见亲戚就介绍了好一会儿。 　　终于找位子坐下，顾澈表面沉着冷静，背地里小声跟肖漾感叹：“你姥姥姥爷家人丁真兴旺，我都没记住谁是谁。” 　　肖漾左右望望，笑道：“那是，我姥姥姥爷生了七个，四个舅舅，两个姨，每家至少又生了两个孩子，年纪大的早结婚生子了，今年还有些人没回来，不然人更多。” 　　沈家人口多，每次聚在一起都格外热闹。 　　同桌坐的都是肖漾的表兄弟姐妹，看到他俩咬耳朵，小声调侃。 　　“不错啊你小子，闷声不响干大事。” 　　“你运气也太好了吧，上哪儿找的又高又帅又有钱的对象？还有吗？分我一个。” 　　“太好了，今年我妈要是再催婚，我就说我要找个女生……” 　　肖漾连连摆手，“姐，别搞，回头二姨捶死我。” 　　他们聊得开心，也没把顾澈当外人，反而格外照顾他。 　　饭吃到一半，隔壁桌长辈们传来爽朗笑声，然后肖漾的二姨父声音拉得长长的，传到年轻人这桌来。 　　“社会开放了啊，开放到咱们家来了，男娃儿也能跟男娃儿搞对象了。” 　　原本没人谈论肖漾和顾澈的事情，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整个包间都静下来。 　　同桌的沈韫和肖正博停下动作，脸上笑容渐渐淡去。另一桌肖栩和肖逸也放下筷子，转身看看肖漾，又盯着许帮胜。 　　二姨父一惯是个说话难听的，爱拿长辈架子，今天喝了点酒，又要发作了。肖漾很是清楚，伸手在桌下握住顾澈的手，无声安抚着他。 　　沈珧悄悄踹了许帮胜一脚，压着声音骂他：“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大好的日子，别在这里搞事。” 　　“我怎么了？我做为他二姨父，说他两句不得？” 　　许帮胜盯着肖漾背影，转头对肖正博和沈韫道：“妹夫啊，不是姐夫说你，这种事儿你怎么能同意呢？” 　　“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整个庭西都知道你家小儿子带了个男的回来，这事儿传到二老耳朵里，差点把爸妈急出病来你晓得不？” 　　“不管别人再怎么有钱，毕竟是个男人，男人跟男人怎么搞对象，连孩子都生不出来，像什么样子。” 　　“当初要不是我们好一顿安抚，今天还吃不吃得成这顿饭都不好说。” 　　“许帮胜！”沈韫死死瞪着他，气得紧紧捏住筷子，“不会说话就闭嘴，不想吃饭你就滚出去。” 　　“嘿，怎么说话呢？我也是为你们好，要不是一家人，我都不屑得说你们。” 　　许帮胜又喝了口酒，看所有人都望着他，更加来劲，“肖漾啊，听二姨父一句劝，趁早跟他断了，两个男的乱搞成何体统，丢我们的脸。” 　　“关你屁事。”肖漾忍无可忍，松开顾澈的手，“唰”地站起来， 　　与此同时，后面有人“啪”的一声重重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沈全、沈瑜，把你二姐夫丢出去。” 　　老母亲下令，沈全和沈瑜连忙放下筷子起身，一左一右把许帮胜架起来，带到餐馆大门外。 　　“二姐夫，你先回去休息吧。” 　　沈全把他往外推，沈瑜脸色也不好看，“你说你脑子装啥，老太太最疼幺妹，你非要找肖漾不痛快，这也就算了，你还咒老太太，你真是……” 　　冷风一吹，许帮胜脑子清醒不少，表情尴尬。 　　他俩把门关上，回包间的时候，老太太正在跟肖漾和顾澈道歉。 　　“你们二姨父不会说话，姥姥替他给你们道歉。” 　　她举着酒杯就要喝，肖漾连忙过去阻止她，夺下杯子，“姥姥，这又不关你的事，你道什么歉。” 　　“怪我没及时阻止他，”郭静萍埋怨瞥了沈珧一眼，拉着肖漾的手，轻拍着安慰：“我本来想看看，他能没脸没皮到什么地步，没想到他还来劲了，对不住啊崽崽，让你和你对象受委屈了。” 　　顾澈转过身，郭静萍朝他招招手，“小顾，来。” 　　顾澈看看肖漾，起身走到他旁边，“姥姥别生气，不过说两句而已。” 　　“是许帮胜没礼貌，你别帮他说话。”郭静萍从凳子后面拿出自己随身背的帆布包，在里面翻翻找找，掏出个大红包来递给他，“来，拿着，这是姥姥姥爷给你的见面礼。” 　　她手上的皮肤皱皱巴巴，长着些许老年斑，但那红布做的大红包却是崭新无比，平平整整。 　　红包看着很厚，肯定装了不少钱，还有很多很多的心意。 　　顾澈没有拒绝，双手接过，礼貌道谢：“谢谢姥姥姥爷。” 　　桌子中间的汤锅煮得冒泡，但没人注意，所有人都望着他们这边。 　　郭静萍拉着肖漾的手，交到顾澈手里，笑眯眯的，“漾崽崽最是乖巧听话的，你要不是喜欢他得紧，不可能带他回来。” 　　“小顾是个好孩子，日子是你们自己过，只要你觉得好，那就好，不用管别人怎么说，以后再有人说那些不好听的话，你就骂他们，就算是你亲舅舅亲姨，你都可以骂，姥姥批准的。” 　　肖漾低着头，眼泪在眼眶打转，一开口就哽咽了，“谢谢姥姥。” 　　看他要哭，沈仲元伸手从怀里掏出个小一些的红包来，拉着肖漾的手拍在他手里，“新年红包，行了，带你对象回去坐下吃饭。” 　　“唉？姥爷，凭什么只给他一个人新年红包，你偏心啊？” 　　肖逸左右望望，吆喝着：“这么多兄弟姐妹，单单给他一个，那我们可要闹了哈。” 　　有人带头抗议，其余人也跟着七嘴八舌吵起来，甚至凑到沈仲元和郭静萍面前，伸手讨要新年红包。 　　“就是就是，姥姥姥爷可不能偏心，我们也要。” 　　“我也要我也要！” 　　“爷爷奶奶不能偏心，你重孙子也要。” 　　…… 　　来的人多了，肖漾和顾澈被挤到后面，差点儿撞到墙壁上。 　　顾澈在后面挡了一下，把自己那个大红包也放到肖漾手里，揽住他肩膀轻轻拍着：“为了哄你，姥姥姥爷可大出血了。” 　　肖漾抬头一看，郭静萍正翻着自己的包，笑眯眯数着里面的红色钞票，一人两张。 　　“都有，都有，没有偏心，备着呢。” 　　一人两百块，孙子辈重孙子加起来，二三十号人，那就是五六千。那沓钱，还是今天沈韫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刚给老太太的生活费。这压岁钱一发，得去掉快四分之一。 　　顾澈说得对，姥姥确实是大出血了。 　　肖漾吸吸鼻子，把眼泪吸回去，“这是姥姥姥爷今年的生活费呢，咱们一会儿去取点儿钱，给姥姥补上吧。” 　　“好。”顾澈推着他回去坐下，继续吃饭。 　　年轻人们一闹，直接用欢声笑语把刚刚那点小插曲盖过去，包间里又是一派和乐融融。 　　后面沈珧又单独给肖漾和顾澈道了歉，这事儿就算彻底过去了， 　　吃完饭，肖漾数数大小红包，加上郭静萍发出去的压岁钱，又添了些凑个整，悄悄放进郭静萍那个帆布包里。 　　后来去爷爷奶奶家，他们也是如此把收到的钱悄悄还回去。 　　到顾澈老家，顾澈家的长辈同样给肖漾准备了见面礼，顾澈却让他自个儿收着。回头一数，竟然有小十万。 　　临走时，吕秀兰欲言又止的，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第106章 　　顾澈特地提醒过, 吕秀兰再想说，也不能打乱他计划，只拍拍肖漾的背, 叫他以后常回来玩儿。 　　十天年假, 大部分时间都在走亲访友, 还没来得及休息, 假期就结束了。 　　回公司第一天, 从早上碰面，到开完早会，许沐伯一直愁眉苦脸的。 　　肖漾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这是，过年过得不开心？” 　　许沐伯抬头望望总裁办公室, 没看到顾澈的影子，才小声回答：“不是, 下个月情人节, 我看上了一块手表, 想买来送给谦哥, 但是现在钱不够。” 　　顾澈办事雷厉风行, 说答应送他们一套房, 转天就让人领着他们去看房定下来。最近忙着装修的事情，许沐伯手里的钱大部分都投进去了。 　　肖漾点点头, “情人节, 你不说我都忘了。你那表差多少, 我先借你。” 　　“真的吗？太感谢了，下个月发工资马上还你。”许沐伯眼睛一亮，伸手比了个数，“两万。” 　　“好, 马上转你。”肖漾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拿手机转两万块给他。 　　情人节…… 　　肖漾打开手机日历查看时间，今年情人节正好周六，他开始琢磨起来，要给顾澈准备个什么惊喜比较好。 　　距离情人节还有三周时间，足够他好好筹划。 　　肖漾自己心里装着事儿，又想瞒着顾澈，以至于暂时没发现顾澈最近也有点神神秘秘。 　　某天中午吃饭，代雅打电话过来。 　　“你让我设……” 　　她话说到一半，顾澈突然清清嗓子，岔了过去，“什么事，你说。” 　　几乎立刻，代雅意识到肖漾在他旁边，不宜商量刚才那件事，改口提起另外的事情：“我的工作室想要做一个自己的品牌app，你公司正好是搞这个的，给我报个价吧。” 　　顾澈手机开着免提，大大咧咧放在茶几上。他看眼肖漾，放下筷子，“你要些什么功能？” 　　他担心这是代雅为了转移话题随便想出来的借口，这才多问两句，结果代雅当真说出个一二三来，看来是真要做app。 　　顾澈粗粗估算完，“不收钱，就当还你人情了。” 　　上次能拿下Infinity的项目，还多亏代雅帮忙，不过事情过去那么久，要不是顾澈提起来，她早就忘了。 　　“行，”代雅心思一转，故意提议：“能不能让肖漾帮忙做一下，听说他很厉害，交给他我比较放心。” 　　肖漾本人就在旁边扒饭，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行，我给你做，一会儿你加我微信，把具体要求发给我。” 　　本人亲自答应，顾澈自然也没反对，他巴不得肖漾忙点儿好。 　　代雅确实是听说肖漾很厉害，交给他做放心，也是想帮顾澈拖住他，让他没机会发现顾澈背地里在做什么。 　　肖漾则是想着，可以以此为借口加班，顺便去准备情人节惊喜。 　　三个人各自揣着各自的心思，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Phantom技术二组和三组开发了新的项目，接下来的日子，顾澈常常往楼下跑。 　　肖漾既要做好本职工作，还要抽空做代雅的品牌app，也是忙忙碌碌。 　　趁着顾澈没时间盯着他，他认认真真在网上研究关于露营的攻略，悄悄买了很多装备，神不知鬼不觉放进车子后备箱。 　　害怕被顾澈发现，就连取快递他都得趁顾澈不在的时候出门。 　　终于到情人节，肖漾让顾澈提前把周六的时间空出来，然后让郑姨准备了新鲜食材，处理好装好。 　　看着腌制打包好的新鲜牛肉，顾澈当即就猜出来肖漾打算做什么，“这是你准备的情人节惊喜？” 　　“别装，你肯定一眼就能猜出来我想做什么。”肖漾好不容易憋了半个多月，终于到这天，“你不是说以前喜欢露营吗，所以我打算带你去露营。” 　　“不过我是个露营小白，虽然做了很多攻略，但不能保证今天一切顺利。” 　　顾澈端起东西下楼，“先去检查一下东西齐不齐。” 　　两个人穿着同款冲锋衣，检查完装备，确定没有遗漏之后，开车前往目的地。 　　东西是肖漾全权准备的，目的地也是他选的，他原本还想自己一个人搭好一切东西，奈何他选的天幕太大，一个人实在是撑不起来。 　　准备工作真不轻松，搭好帐篷和天幕，把一应桌椅食材摆放好，已经是黄昏时刻，肖漾累得瘫在帐篷里。 　　顾澈在周围转了一圈儿，把他从帐篷里薅出来，“快来，这边可以看到落日。” 　　肖漾打起精神，拎着两把椅子，跟顾澈靠坐在一起看落日。 　　这里是某个滑翔俱乐部特地开辟出来供人露营的，肖漾早早订下位置最好的星空草坪，周围风景尽收眼底。 　　脚下大片碧绿色延伸出去，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远处群山连绵，高耸入云。 　　太阳的光芒已经完全不刺眼，又红又圆，把那一片云彩都映成橙色，缓缓落下去。 　　“好奇怪，同样一个太阳，为什么日出就充满希望和活力，但日落就无端令人心生悲凉呢？” 　　肖漾靠在顾澈肩膀上，眨了眨眼睛，继续看向剩下那半个太阳，“你说这是为什么？它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 　　顾澈淡淡一笑，抬手撸着他后脑勺，很久才回答：“或许是，日出带来光明，日落带来黑暗吧。” 　　肖漾没再说话，细细一想，也有几分道理。 　　太阳彻底落下去，夜幕即将降临，肖漾拿出几盏灯来。 　　顾澈摆弄着卡式炉，点火开始烤肉。肖漾拿出平板，打开提前下载好的电影，又拉开两罐酒，跟顾澈一人分一罐。 　　早上刚买的新鲜食材，肉类提前腌制过，放在烤盘上，发出“滋滋滋”的声音，渐渐飘出诱人的香味。 　　没有人说话，认认真真吃烤肉、看电影、喝酒，偶尔看到特别好笑的情节，笑得肖漾前俯后仰。 　　吸取上次的经验，他这次特地选了喜剧爱情电影，就连顾澈也看得津津有味。 　　吃饱喝足，收拾好垃圾，又看了会儿星星，俩人去营地自带的洗漱间洗漱方便，齐齐躺进帐篷里。 　　深夜、草坪、帐篷，四下无人，气氛正好。 　　喝了点酒，两个人脑袋都有点儿晕。刚躺下，顾澈把人搂过来一通乱亲，正意乱情迷的时候，被肖漾用力推开。 　　“其实……”肖漾声音很小，伸手在衣服内袋里找着东西，“其实露营不是真正的惊喜，真正的惊喜是这个。” 　　他掏出来几个包装精良的小袋子，里面装着些许不明液体，摸起来冰冰凉凉的。 　　帐篷里一片漆黑，顾澈看不清楚包装上写的什么，只能问：“这是什么？” 　　肖漾悄悄红了脸，凑到他耳朵边，用气音说话：“冰火两重天。” 　　冰火两重天…… 　　顾澈脑子宕机片刻，迅速反应过来。都是男人，他可太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情不自禁喉结滚动，“还真是太惊喜了。” 　　一时之间，无论是上面那个头，还是下面那个头，都有些血脉喷张。 　　他劈手把东西夺过来，整得肖漾措手不及：“唉？这是我要给你用的，还给我。” 　　“抢到就还给你。”顾澈高高举起手，同时压制住肖漾，开始伸手解他裤腰上的带子。 　　“别别别……别这样……” 　　肖漾弓起身子，拼尽全力反抗。顾澈索性先放下那几个小玩意儿，用一只手把他两个手腕儿束缚住。 　　万万没想到，肖漾给顾澈准备的“惊喜”最后会用在他自己身上，无论前面还是后面，都好好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冰火两重天”，简直是□□。 　　他被撞得微张着嘴，顾澈心里一动，附身吻住他双唇。 　　肖漾轻轻回应着他，双手双脚像八爪鱼一样挂在顾澈身上。 　　幸好四周没有其他人，看不到帐篷在有节奏的晃动，也听不到里面偶尔压抑不住的喘息声。 　　…… 　　半夜，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落在帐篷上发出嘀嘀嗒嗒的声音，格外惬意。 　　雨后空气中很多水汽，第二日一早太阳出来时，自然而然形成了彩虹，弯弯地挂在天上。 　　肖漾刚从帐篷里出来，伸个懒腰，一眼看到空中那道又大又美的彩虹，连忙把烧水的顾澈叫过来，“你看，彩虹。” 　　早上温度低，肖漾刚出来一会儿，手就变得冰冰凉凉。顾澈拉开衣服，从身后把他整个人包裹住，用身体给他取暖。 　　看会儿彩虹，顾澈亲了亲肖漾的侧脸，小声问他：“屁股痛不痛？” 　　昨晚玩儿了新花样，战况一度有些激烈，他怕肖漾受伤。 　　记忆猛然回笼，肖漾小脸一下子红了，微微摇头。 　　顾澈故意逗他：“你自己准备的惊喜，现在反倒还不好意思了，难道你不喜欢吗？” 　　床上的事情青天白日拿出来说，肖漾还是有点儿害臊，更说不出喜欢不喜欢。偏偏顾澈不放过他，朝他耳边呼了口气，“说话，喜不喜欢？” 　　肖漾觉得痒，缩了缩脖子，转过身跟他面对面，试探着问：“你喜欢吗？” 　　“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儿……那什么……” 　　他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浪”，还是“骚”，还是其他什么。 　　“想什么呢？”顾澈用力亲了他一口，“难道我昨晚的反应还不足以体现我的态度？” 　　相比平时而言，昨晚的顾澈格外兴奋，甚至有些控制不住，显而易见，他喜欢得不得了。 　　他凑到肖漾耳朵边，小声说了句悄悄话，臊得肖漾脖子都红了。 第107章 　　他说的是：“宝贝, 你玩儿什么我都喜欢，别说是区区冰火两重天，就算你要穿着女仆装拿小皮鞭抽我, 都可以。” 　　肖漾恼羞成怒, 一把将人推开, 小声骂：“你才穿女仆装……” 　　顾澈不再逗他, 回桌边倒了杯水递给他。 　　肖漾原本以为, 顾澈最近工作这么忙，根本没想起准备情人节礼物，结果晚上回到家，看到床上洒满玫瑰花瓣，浴缸也是。 　　他眼睛亮晶晶的, 好奇望向顾澈，“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有, 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顾澈笑而不语, 把他推到床头柜前面。 　　床头柜上放着两个精致的礼盒, 上面贴着便签：情人节快乐, 是顾澈的字迹。 　　顾澈让他打开看看, 肖漾伸手拿起盒子, 挨个儿拆开。 　　上面那个小些的黑色盒子里装着一瓶香水，味道清新自然, 闻起来很不错；下面那个黑色盒子里像是件衣服, 但有些奇奇怪怪的褶皱。 　　肖漾把那件衣服拿出来, 一抖开，赫然发现竟然是件女仆装，手一颤，险些把盒子掉在地上。 　　“你……没想到有些人表面一本正经, 结果脑子里装这些。”他红着脸把衣服放回去，盖上盖子，反手藏进柜子里。 　　难怪早上说什么穿着女仆装拿小皮鞭抽他，原来早就准备好了。 　　顾澈挑眉问：“不喜欢？” 　　肖漾双手蒙着脸，躲躲闪闪，被顾澈一把拉进怀里。 　　“不是老夫老妻了吗？还害臊？”他圈着人坐在床边，用鼻尖去拱肖漾的肚子，“什么时候穿给我看？” 　　肖漾吞吞吐吐，“下……下次吧。” 　　克服羞耻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昨晚才艰难迈出第一步，不可能今天就能玩角色扮演。 　　好在顾澈没有再逗他，朝床头柜抬抬下巴：“还有呢。” 　　肖漾这才放下手，重新望向刚才放礼盒的地方。 　　礼盒下面压着两张漫展门票，现在孤零零躺在那里。肖漾伸手拿起来，左右翻看，“漫展门票？说起来，我都好久没去逛过漫展了。” 　　“3月1号，我看看日历……星期天，正好可以去。打工人真是不容易啊，做什么都要先看看有没有时间。” 　　顾澈站起身，抬手脱下外套，“我最近比较忙，不能陪你，到时候你找个朋友跟你一起去？” 　　肖漾想了想，“能一起去漫展的朋友，只能找许沐伯了吧。” 　　顾澈点点头，眸中划过隐晦光芒，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果然，第二天去公司，肖漾抽空邀请许沐伯，两个人约好一起去漫展。 　　ERP项目逐渐进入稳定阶段，肖漾既要做好本职工作，又要做好代雅工作室的app。 　　这是他私人接下的工作，没有其他人从旁协助，格外费神。 　　日子一天天过去，即便肖漾大部分精力都耗费在工作上，仍旧察觉到顾澈有一丝丝微妙的异常。 　　比如，顾澈偶尔会避开他看手机、接电话；再比如，他极少数时候会无缘无故出神地笑，像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再比如，他实在忙碌得不太正常，并且有时候出门不会报备行程。 　　越来越多异常之处，在肖漾心里生根发芽，不禁怀疑起来。 　　“我相信他的人品，他对我也跟以前没什么区别，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 　　跟许沐伯并肩走在漫展会场，肖漾分析着最近的种种，“但是人吧，没有对谁绝对了解的，也可能不知不觉腻了。毕竟咱们在一起也快一年，新鲜劲儿早就过了，对吧？” 　　“哈……哈……怎么可能，”许沐伯笑得心虚，安慰他：“老板应该不是这种人，他可能就是单纯工作太忙了，或者有什么涉及商业机密的事情，不方便让你知道。” 　　“商业机密？”肖漾突然转头看他，满脸狐疑，“你怎么笑得很心虚的样子，是不是敷衍我？” 　　“哪有……你看，那是不是你喜欢的角色，去集邮吧。”许沐伯把他推到那个coser旁边，拿出手机拍照。 　　肖漾条件反射问coser老师能不能集邮，然后举手比耶，稀里糊涂就这么拍了几张照片，把刚才的事儿忘了。 　　趁着拍照的功夫，许沐伯疯狂抠字，给余谦发消息。 　　【许沐伯：跟老板说一声，漾仔已经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 　　【许沐伯：他跟我说怀疑老板是不是出轨了，我总不能告诉他老板神神秘秘其实是在准备跟他求婚，要给他一个惊喜。】 　　【许沐伯：总之你让他小心点儿，别暴露了。】 　　【余谦：OK。】 　　逛了没多久，许沐伯刻意又不太刻意的找到漫展中一个游戏。 　　游戏规则很简单，只要找到漫展会场里面特定的NPC做小游戏打卡，集齐七个印章就可以抽奖，有机会获得神秘大礼。 　　肖漾原本嫌麻烦不想参加，但许沐伯说奖品里面有个珍稀盲盒他很想要，但他自己不敢去做游戏，让肖漾帮他抽一下。 　　“你什么时候对盲盒感兴趣了，你不是不买周边吗？”肖漾觉得有些奇怪，也没多说什么，拿着卡片去找NPC做游戏。 　　漫展会场实在太大，为了集齐那七个印章，肖漾转了整整两个小时，好在抽奖的时候运气爆棚，一发入魂抽到了特等奖。 　　奖品除了许沐伯说的那个珍稀盲盒，还有两张邀请函。 　　“今天运气也太好了吧，我还是第一次抽到特等奖。”肖漾把盲盒递给许沐伯，认真查看邀请函上写的内容，“花式动漫主题迷宫内测邀请函，看起来很有意思。” 　　“4月16号？这日期好熟悉，是什么日子来着……” 　　听他自言自语，许沐伯渐渐紧张起来，情不自禁紧紧抓着手里的盲盒。 　　“太巧了吧，那天是我跟顾澈一周年纪念日。”肖漾扭头看他，“你怎么了？很紧张吗？盲盒都被你捏扁了。” 　　许沐伯松开手，盲盒差点儿掉地上，被肖漾一把接住。他连忙给自己找补，“我当然紧张啊，万一抽不到我想要的那个怎么办？” 　　肖漾完全没看出不对劲，跃跃欲试的样子，“我今天运气爆棚，要不然我帮你拆？” 　　“好啊，你来拆。”许沐伯点点头，趁他拆盲盒的时候，背过身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他自己谈恋爱都没这么紧张过，现在为了别人的爱情耗费毕生演技。可没办法，谁让老板送了他们一套房呢。 　　“你看！我抽中了！”肖漾把里面那个公仔递给许沐伯，兴奋不已，“我今天简直是超级幸运儿！走，咱们去买彩票。” 　　肖漾以为当真是幸运女神眷顾他，结果五百块的刮刮乐，一分钱没中，只能安慰自己好运估计在抽奖和开盲盒的时候用光了。 　　开开心心逛完漫展，肖漾带着那两张邀请函回家，坐在沙发上开始纠结。 　　花式动漫主题迷宫内测，看起来真的很有意思，他想去，但那天是他跟顾澈一周年纪念日，他们应该要过纪念日。 　　冷静想想，这一切未免也太巧合了。 　　顾澈送他漫展门票，漫展里有个游戏，许沐伯非要拉着他去玩游戏抽奖，并且非常幸运的抽到特等奖，拿到这两张内测邀请函。最可疑的是，邀请函的日期跟他和顾澈恋爱一周年纪念日同一天。 　　难道根本不是巧合，全都是顾澈一手准备的惊喜？ 　　没等肖漾纠结出个结果，顾澈带回来一个坏消息，也打消他种种猜测。 　　“抱歉，最近实在太忙了，二组有两个项目跟国外合作，我近期估计要经常去国外出差。” 　　顾澈满脸歉意，抱着肖漾跟他道歉，“具体时间还没定，如果下个月月中我没赶得回来的话，可能就过不了周年纪念日了。” 　　“对不起，明明是我们第一个纪念日，却不能陪你一起过。” 　　他低着头，满脸歉疚，一副非常非常对不起肖漾的样子。 　　肖漾一时说不出话，心里难免失落，反应过来之后，笑着安慰他：“没事儿，不就一个纪念日嘛，过不过都没关系，工作重要。” 　　“正好我今天在漫展抽到两张内测邀请函，跟我们纪念日是同一天，刚刚我还在纠结去不去呢。如果到时候你赶不回来，那我就跟许沐伯去那个迷宫玩儿啦，看起来挺有意思的。” 　　他晃晃手里那两张邀请函，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松些。 　　“真的很抱歉……”顾澈把脑袋埋在他脖颈间，蹭了蹭，“我尽快完成工作，能赶回来的话就陪你一起去。” 　　“如果我没赶回来……” 　　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卡，放到肖漾手里，“你就自己跟许沐伯去玩儿吧。” 　　“这张卡不限额，密码是你生日，到时候你想买什么就去买，不用跟我商量。” 　　肖漾捏着黑卡一角，开了个玩笑：“想买什么就买？你不怕我把你的卡刷爆了？” 　　顾澈思索片刻，自己的资产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刷爆，伸手捏捏他鼻尖，“你要能把它刷爆，何尝不是一种本事？” 　　肖漾笑笑没再说话，渐渐的，笑容消失，嘴角往下，抱住膝盖把脸埋进去。 第108章 　　肖漾把整张脸都埋在胳膊里, 控制不住眼泪，顺着下巴滴在裤子上。 　　他没有发出丝毫声音，甚至忍住没有抽泣, 但顾澈敏锐发现不太对劲, 偏头去瞧：“怎么了？” 　　肖漾不停吞咽, 企图把眼泪憋回去, 但根本控制不住, 狠狠吸了下鼻子。 　　听见声音，顾澈一下子慌了神，伸手想把他扶起来，肖漾却倔强埋着头。 　　“怎么了这是？怎么突然哭了？”顾澈手忙脚乱，从茶几上拿过来纸巾, 从他胳膊与腿之间的缝隙艰难伸进去给他擦眼泪。 　　“你不想让我去出差吗，那我, 我不去出差了好不好？我让别人去, 我陪你过纪念日好吗？你别哭啊, 到底怎么了？” 　　他以为肖漾是因为不能陪他过一周年纪念日所以才伤心, 慌张无措哄他, 但肖漾却没有反应。 　　肖漾很少会哭, 尤其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哭了, 把顾澈急得不得了。 　　好几分钟后, 肖漾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 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看着他：“你真的是忙工作去国外出差吗？不是抽时间去陪别的什么人吗？” 　　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顾澈满脸茫然，“什么别的人？” 　　“顾澈, 如果你觉得跟我在一起腻了，想分手的话，你就直接告诉我，我不会非要死缠烂打缠着你，但你不能给我戴绿帽子。” 　　肖漾深吸口气，渐渐平复下来，举着那张黑卡质问他：“你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我早就发现了。今天竟然还给我黑卡，如果不是心有歉疚，你会变着花儿的补偿我吗？连黑卡都给我了。” 　　绿帽子、分手、歉疚……补偿？ 　　顾澈看看那张卡，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顾澈最近种种行为都是有了新欢，所以瞒着他，不敢让他知道，又觉得愧对于他，这才拿张黑卡来弥补他。 　　顾澈原本想着用这种方法转移肖漾的注意力，没想到阴差阳错产生误会，简直是有口难言。 　　他无奈笑笑，摸摸肖漾脑袋，选择坦白一部分：“傻子，脑袋瓜想什么呢？” 　　“我神神秘秘，那是因为最近在跟爸妈商量去你家提亲的事情，想着给你一个惊喜。” 　　“这张黑卡是最近才特地给你办的副卡，以前根本没有，怎么给你。” 　　顾澈一字一句，温柔安慰着他，甚至不惜自己骂自己，哄他开心，“你认真想想，我好不容易才把你追到手，好不容易获得双方长辈认可，现在出轨，我脑壳有包吗？” 　　听他这么说自己，肖漾没绷住，差点笑出声来。 　　“再说，我工作这么忙，哪有心思去出轨，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这么惹人喜欢。” 　　顾澈把人抱到自己怀里，轻手轻脚给他擦干净眼泪，“难道在你眼里，我是那种谁都可以的人？” 　　“不是。”肖漾瘪瘪嘴，把黑卡和邀请函放在茶几上，“我就是刚刚一时之间没控制住脑子，它自己就想到那上面去了……” 　　说着说着，他知道自己理亏，不好意思低下头。 　　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肯定都会怀疑对方出轨，谁能想到顾澈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是跟家里商量提亲的事情。 　　顾澈用指尖挑起他的下巴，似笑非笑，“怎么办，你冤枉我、错怪我，是不是该想办法补偿我一下？” 　　肖漾感觉不太妙，“怎么补偿？” 　　顾澈指指卧室方向，“送你的情人节礼物，你还没穿给我看。” 　　情人节礼物……那件躺在盒子里的女仆装。 　　肖漾脸唰地一下红了。 　　内心挣扎片刻，他站起身来，声音小得不得了，“好吧，我……我先试试，你不许进来。” 　　顾澈一直目送他走进卧室，关上门，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好险，差点就暴露了。 　　看着肖漾误会伤心实在很心疼，但他仍旧忍着没把真相完全告诉他，如果现在坦白，他这些日子费尽心思准备的惊喜就白费了。 　　顾澈动动手指，把手机上相关的痕迹全部删除。 　　卧室里，肖漾毫无所觉，正小心翼翼找出之前藏起来的盒子，用两根手指头拎出里面的东西。 　　黑白相间的女仆装，尺寸是按照肖漾的尺码量身定制的，胸前和肩上都有不少卷曲的花边。只是那裤子简直不能称为裤子，就是两根带子而已。 　　看着看着，肖漾浑身从头到脚开始发烫。 　　他忍着羞耻把衣服穿上，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产生反应。一转眼，发现盒子里还有个东西。 　　毛茸茸的白色球球下面坠着个圆乎乎的东西，肖漾正研究着，卧室门被咔哒一声推开。 　　床边，穿着女仆装的肖漾正充满求知欲的摆弄着那个球球，看得顾澈心头狠狠一跳。 　　穿都穿上了，肖漾也不再扭扭捏捏，看着顾澈进来，红着脸问他：“里面还有这个东西，这是什么呀？” 　　顾澈进屋关上门，从床头柜里拿出他们平时做准备工作用的东西，“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先趴下。” 　　准备工作做好之后，顾澈拿起那个球，“放松，别怕。” 　　肖漾紧紧咬着唇，感觉到什么，吓得“啊”的一声蹿起来。 　　“你……” 　　他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瞪着顾澈，“看不出来啊，你玩儿得比我还花。” 　　顾澈今天出去谈项目，现在身上还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跟穿着女仆装满脸通红的肖漾简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样子，又意外的非常合适。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顾澈今晚完全没有轻易放过他。卧室里传出这样那样的声音，以及零星几句对话。 　　“知道错了吗？” 　　“知道……” 　　“错哪儿了？” 　　“唔……不该胡思乱想误会你。” 　　…… 　　顾澈身上只剩一件衬衣，半敞开着挂在身上。他俯身亲吻着肖漾后颈，十分迷恋，“宝贝，有件事希望你清楚，除了你以外的人，我……起不来。” 　　至于什么地方、什么东西起不来，不用明说他也该知道。 　　肖漾浑身一僵，极小声“嗯”了一声。 　　顾澈终于放过他，漫不经心威胁：“以后再胡思乱想，别怪我罚你。” 　　至于怎么惩罚，大概跟今天差不多。 　　…… 　　担心肖漾再误会伤心，顾澈没像之前一样遮遮掩掩，无论是接电话还是发消息，都大大方方的。 　　但他也没骗人，二组的项目至关重要，确实需要顾澈亲自出马。 　　为了确保工作顺利展开，他带着文夏和几个二组的技术骨干，来来回回从T国飞到H国。 　　即使再忙，顾澈也会每天联系肖漾，发消息、打电话、通视频。如果中间有三五天空隙，就飞回来跟他亲热温存一番，又匆匆飞回去。 　　时间一长，看到顾澈甚至上了国外的新闻，肖漾不得不相信，他是真的很忙很忙。 　　他渐渐做好顾澈赶不回来的心理准备，邀请许沐伯跟他一起去参加那个花式动漫主题迷宫的内测活动。 　　许沐伯作为整个计划非常重要的一环，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故意用单纯无知的语气问他：“不是说那天是你跟老板恋爱一周年纪念日吗？你们不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呀，你看他一天天忙得人影都见不到，到时候肯定赶不回来。”肖漾头也没回，手上继续敲着代码。 　　许沐伯悄悄拿起手机给老板报告，“也是，不过没关系，反正以后多的是纪念日。” 　　肖漾突然停下手，扭头问他：“你说他会不会，背着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去年520的时候，他就是借口忙工作，结果背着我准备了惊喜。恋爱一周年这种日子，没理由什么也不做……” 　　虽然顾澈表面上看起来不解风情，实际上谈恋爱这一年来，他非常有仪式感。恋爱周年纪念日什么都不做，实在不太符合他的作风。 　　“是……是吗？”害怕被他发现什么，许沐伯慌慌张张把手机放下，给顾澈打掩护：“听说二组那两个大项目很重要，老板最近都在国外，真的有时间准备惊喜吗？” 　　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肖漾瞬间歇了心思，转回去老老实实继续敲代码。 　　给代雅工作室做的app几乎完成大半，他只需要把一些细节完善一下，就可以给对方试用。 　　没想到没等他去找代雅，对方先发消息过来。 　　【代雅：有空吗？帮我参考一下。】 　　她连续发了好几张珠宝照片过来，让肖漾选一个最喜欢的。 　　【代雅：这个客户特别难搞，我设计了十版，他都不满意，你帮我参考一下，看哪个最好。】 　　肖漾反手把程序样本发过去，顺便粗粗扫一眼那些照片。 　　【XYZ：我又不懂珠宝，给不了你专业建议。】 　　【XYZ：非要选一个的话，我觉得第四个最好看。】 　　【XYZ：软件你们先试用一下，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代雅：好的，谢谢。】 　　肖漾觉得有点奇怪，试探着问了一句。 　　【XYZ：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参考了？】 　　【代雅：不止找你一个啦，我找了很多人询问意见。】 　　【代雅：有时候就是需要非专业人士的目光和判断。】 　　【XYZ：这样子。】 　　代雅理由找得不错，但冥冥之中，肖漾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不止代雅有点奇怪，许沐伯最近也奇奇怪怪的。 　　他偶尔会很紧张，心虚，像是有什么秘密害怕被肖漾发现。 　　肖漾把所有异常的地方、不对劲的地方联系起来，渐渐摸到真相边缘。 　　他们所有人，联合起来瞒着他，在谋划什么事情。 第109章 　　猜到些许真相之后, 肖漾开始好奇起来，到底他们在背着自己谋划什么大事情，居然费这么大周折, 下这么大一盘棋。 　　庆祝恋爱一周年？还是……求婚？ 　　年前顾澈说过, 要去他们家提亲的, 但并没正式将这件事提上日程。在两家长辈商量婚事之前, 最重要的环节, 当然是求婚。 　　肖漾直觉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开始静静看着他们表演。 　　没想到许沐伯竟然帮着顾澈骗他，肖漾一想到这，就忍不住似笑非笑看着他，盯得人心里发毛。 　　许沐伯硬着头皮受着, 只能在内心祈祷日子快点到4月16号，他真的快露馅儿了。 　　时间转瞬即逝, 4月16号这天, 顾澈果不其然没赶回来, 肖漾只能跟许沐伯一起去玩儿那个迷宫。 　　出门之前, 肖漾特地在衣帽间搭配一身帅气的衣服, 还罕见的给自己抓了个发型, 收拾得人模人样的。 　　万一真的被求婚的话，总得维持住形象, 邋里邋遢的去, 多尴尬。 　　两个人在目的地碰面, 许沐伯忍不住调侃他：“今天怎么舍得收拾打扮一下了？” 　　肖漾笑而不语，“你猜？” 　　工作人员在门口接到他们，检查完邀请函，领着人往里面走, “欢迎光临，二位是今天第一批来参加内测的客人，我先给二位介绍一下流程。” 　　“一会儿我们先去登记领取装备，然后坐摆渡车前往迷宫。” 　　“迷宫内一共有五个不同主题的关卡，以及数量不定的猎人，你们既要保证自己不被猎人抓到，又要尽快找到正确的路线，破解关卡前往迷宫中心夺取秘宝。” 　　“如果你们其中一个被猎人抓住，将会被关进小黑屋。小黑屋有十分钟存活时间，另一名玩家可以选择去解救他，或者继续闯关。十分钟后，小黑屋将永久关闭，被关进小黑屋的玩家不可再被救出。” 　　“如果两名玩家全都被猎人抓住，游戏立刻结束。” 　　“这是内测体验，单次游戏没有时间限制。你们一共有三次闯关机会，如果三次都没能成功抵达终点，那么非常抱歉，你们的体验之旅只能到此为止。” 　　“体验结束之后，请认真填写调查表，然后帮我们在网上发帖宣传一下，有特殊小礼物哦。” 　　迷宫只是这个巨型二次元游乐场的其中一个主要项目，目前还在开发中，所以工作人员非常需要玩家的意见和建议。 　　肖漾听得很认真，同许沐伯一起登记之后，佩戴好通讯设备。 　　他一门心思想着闯关夺宝的事情，暂时把求婚和惊喜什么的抛在脑后。 　　乘坐摆渡车到达迷宫门口之后，肖漾认真跟许沐伯商量：“咱们先找到关卡在哪里，谁先找到就叫对方。首先保证存活，遇到猎人就跑。万一谁被抓住了，千万不要去救，很可能被猎人蹲守。” 　　许沐伯点点头，两个人一起进入迷宫入口。 　　他左右瞧瞧，提议道：“咱们分开行动吧，提高效率。” 　　“好，你走左边，我走右边。”肖漾转向右边，小心谨慎观察着周围。 　　迷宫非常非常大，里里外外一共有二十几层，第一个关卡在外面第三层正北方。 　　墙壁高2.5米，通道宽1.5米，蜿蜒曲折。墙面上贴着各种各样的海报，以及各种装饰，偶尔还有几个高清大屏，正播放着对应那一层迷宫的动漫。 　　路上还设置有藏身的安全屋，非常隐蔽，要仔细找才能发现。 　　肖漾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小心翼翼顺着通道往前走。如果走进死胡同又倒回来选择其他路线，一步步摸索着前进。 　　突然，斜后方传来许沐伯惊慌逃跑的声音。 　　“啊！别抓我别抓我！” 　　猎人高大精壮，打扮成动漫里反派角色的样子，浑身上下一片漆黑，连脸都看不清，一看到许沐伯就对他穷追不舍，吓得他哇哇乱叫。 　　听见动静，肖漾连忙蹲在地上。 　　手肘撞到什么东西，意外推开一道暗门，他缩着身子躲进去，把门关上藏起来。 　　许沐伯被追得在迷宫里到处乱跑，猎人一直紧紧跟在他身后，吓得他边逃边求饶。 　　“不是说好了我就是个陪玩，为什么非要抓我啊。” 　　“大哥，你放过我吧，我就是个演员。” 　　“你去抓1号，1号才是今天的主角。” 　　…… 　　幸亏他们身上戴的对讲机要按下按键才能通话，否则单单这几句，就全暴露了。 　　两道脚步声从肖漾躲藏的地方经过，吓得他心跳加速，咚咚作响。 　　没想到玩个迷宫，竟然这么刺激。 　　许沐伯最终跑进死胡同，没能逃掉，被猎人捏住后脖颈抓起来。 　　那强悍可怕的猎人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来，大步往小黑屋走。 　　许沐伯不敢挣扎，抱着双臂浑身僵硬得像块儿木头，鼓起勇气结结巴巴问：“那个，大哥，你能放我下来吗？” 　　“你们，你们猎人都是这么，这么抓玩家的吗？” 　　“我……我是有男朋友的，你，你这样不太合适吧。” 　　猎人不说话，一把将他塞进小黑屋，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他伸手捏住许沐伯的下巴，强迫他仰起头来，“反正你男朋友不在，有什么不合适？” 　　许沐伯呆愣片刻，听出来这声音，气得一拳砸过去，“好哇你，原来是你。你竟然瞒着我来当猎人？” 　　“我说呢，明明都说好了，我就进来混一混，怎么会有猎人追着我不放呢。你个大坏种，吓死我了。” 　　余谦摘下面具，捧着他后脑勺亲过去，堵住那张叽叽喳喳的小嘴巴。 　　与此同时，迷宫的广播开始播报消息。 　　【请注意，2号玩家已被抓进小黑屋。】 　　【请注意，2号玩家已被抓进小黑屋。】 　　肖漾惊魂未定，深吸口气，等周围再没有任何动静之后，才悄悄从暗门里出来。 　　或许是猎人都被许沐伯的声音吸引过去，肖漾又找了一会儿，终于安全摸到第一个关卡。 　　门上镶嵌着一个电子屏幕，肖漾需要在规定时间解开上面的问题才能成功打开门进入下一个主题。 　　五个选择题，一旦答错一题，就会触发警报引来猎人。 　　好在肖漾对这些动漫内容烂熟于心，轻而易举就选出正确答案。 　　奇怪的是，那些选择题的答案前面并不是正常标注着ABCD四个字母，而是其他随机字母，看起来似乎毫无规律。 　　肖漾一时没想明白这有什么用，打开门进入下一个主题。 　　这次他运气不好，刚拐过两个路口，就跟猎人迎面撞上。 　　这几层主题是一部恐怖动漫，那猎人打扮成丧尸模样，浑身灰败还沾着血。猝不及防遇上，狠狠吓肖漾一大跳。 　　“卧槽！太特么真实了吧。” 　　肖漾瞪大双眼，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转过身疯狂逃跑。 　　点儿背的时候是真点儿背，肖漾刚拐过三个路口，一头扎进死胡同，被猎人堵个正着。 　　那猎人一米八几，凶狠可怕，肖漾完全没把握能从他手里逃脱。 　　他认命举手投降，“反正游戏结束了，不用去小黑屋了吧，直接重开。” 　　【请注意，全体玩家被猎人抓捕，游戏结束。】 　　【请注意，全体玩家被猎人抓捕，游戏结束。】 　　猎人还算通情达理，押着肖漾到迷宫入口处，就重新回到自己的区域，没有为难他。 　　几分钟后，许沐伯被放出小黑屋，两个人在迷宫入口处重新集合。 　　许沐伯摸摸后脑勺，想着说些什么话来缓解尴尬，“那个猎人跑得太快了，根本逃不掉，吓死我了。” 　　肖漾根本没注意到他表情不对劲，一门心思扑在这个迷宫上，彻底被激发了好胜心。 　　“我刚刚已经找到第一个关卡并且成功通过了，但有一点非常奇怪。” 　　肖漾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记下两个字母，“那五道选择题的选项，不是ABCD，是其他字母，你说这会不会是什么隐藏线索？” 　　五个选项，他只记得两个字母，L和D。 　　许沐伯随意猜测道：“或许一共不止五个关卡？既然是秘宝，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有道理，”肖漾收起手机，一头扎进迷宫，“这次咱们一块儿走。” 　　许沐伯跟在他后面，当个不起眼的小跟班儿。 　　第一个主题肖漾已经走过一遍，虽然没到烂熟于心的程度，但也有几分熟悉。他带着许沐伯慢慢朝里面摸进去，一听见点儿声响，就找地方躲起来，非常小心谨慎。 　　看他玩儿得这么认真投入，许沐伯突然觉得他们所有人这些日子以来的谋划都是值得的。 　　再次站到第一个关卡前面，肖漾留了个心眼儿，他把每道选择题正确选项的字母记在手机备忘录上。 　　L、O、W、U、D。 　　打开门进入第二个主题，肖漾一边小心躲着猎人，一边在心里琢磨，这几个字母到底有何深意，或者能组成什么单词。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他们没被猎人发现，成功找到第二个关卡。 　　第二个关卡是解密游戏，正确答案是一个单词：You。 第110章 　　顺利闯过两个关卡, 肖漾把正确答案全都记在手机备忘录里，以备不时之需。 　　幸运之神不会永远眷顾他们，等肖漾带着许沐伯一路躲躲藏藏摸到第三个关卡的时候, 那个填词游戏非常难, 他一不小心输错答案, 门上警报器“嗡嗡嗡”爆鸣。 　　附近所有猎人全都朝发出警报声的地方快速靠近, 肖漾连忙抓着许沐伯逃跑。 　　“咱们分开跑, 找地方躲起来，被抓住就算了，如果没被抓住，就回来答题，一定要记下答案……” 　　他说话又急又快, 迅速跟许沐伯兵分两路，然后找到安全门躲起来。 　　许沐伯没能找到安全门, 又被猎人抓住, 只剩肖漾一个。 　　第三个填词游戏消耗肖漾不少脑力, 终于艰难解出来, 进入下一个主题。 　　这一次, 肖漾运气非常好, 通过第四个关卡之后才被猎人抓住。 　　机会一共只有三次，现在还剩最后一次,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回入口的路上, 肖漾脑子疯狂转动, 把前面四个关卡的答案反复研究，企图找出什么蹊跷来。 　　L、O、W、U、D。 　　You。 　　R、M、Y、A、R。 　　Me。 　　再次跟许沐伯在迷宫入口碰面的时候，肖漾还在琢磨这些主题关卡答案隐含的意思，一脸严肃。 　　许沐伯带给他一个重要线索, “我刚刚被抓之后在小黑屋里看到一个闹钟，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那是什么隐藏道具？” 　　“隐藏道具？藏在小黑屋里？”肖漾眼睛一亮，笑得不怀好意，“我有一个想法。” 　　最后一次进入迷宫，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去闯关，而是悄悄摸向小黑屋。 　　果不其然，小黑屋墙上挂着一个闹钟。 　　肖漾把闹钟取下来，按下上面的按钮，秒针立刻停止转动。 　　【恭喜你，找到迷宫中隐藏道具，成功冻结时间。从你按下按钮那一刻开始，时间会冻结五分钟，五分钟之后，猎人将恢复正常行动，请抓紧时间继续闯关吧～】 　　肖漾对每道题的答案几乎烂熟于心，仅仅6秒时间就选出第一个关卡的答案。这次顺序跟之前不同，选项排列组合起来，恰好是一个单词。 　　那个单词在肖漾舌尖滚了一圈儿，加上后面的答案，一句话在他脑子里炸开。 　　Would you marry me？ 　　肖漾呆愣几秒，情不自禁笑了，“服了，竟然想得出这种方式。” 　　“什么？”许沐伯没听清楚，小声问他。 　　肖漾摇摇头，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步步往迷宫中心靠近。 　　丝丝甜蜜在心底炸开，他开始期待起来，那个秘宝会是什么……秘宝会是顾澈吗？好久没见，还真的很想他。 　　最后一次，许沐伯还是没逃过被猎人抓走的命运，好在肖漾一路非常顺利，成功闯过五个主题关卡，来到最后一道大门前面。 　　门上照样有一个电子屏幕，需要输入密钥才能打开，一共只有三次尝试机会。 　　肖漾胸有成竹，输入那句话，电子屏幕却发出“嘟嘟”声。 　　【密钥错误，请重新输入。】 　　他傻了眼，以为自己哪个字母输错了，再次认认真真按一遍，结果仍是如此。 　　“奇怪，难道不是这个……” 　　“Would you marry me？就是这句呀，有什么不对。” 　　“不会吧……”肖漾试探着伸出手指，输入另外一个答案。 　　Yes I do。 　　【密钥正确，大门即将打开。】 　　原来问题不是正确答案，回答才是正确答案，难道顾澈就没想过，万一他不愿意呢。 　　肖漾无奈笑笑，抬腿走进去，什么都还没看清楚，周围传来“嘭嘭嘭”的爆炸声，以及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呜呼～恭喜恭喜。” 　　“太不容易了。” 　　“哈哈哈哈哈哈，不愧耗费这么多人力物力财力啊，你看他玩儿得多开心。” 　　“怎么样，开心吗漾仔？” 　　“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 　　铺天盖地的彩带落下来，落在肖漾的头上、肩上、手上，遮挡住他视线，却挡不住他满脸笑容。 　　前方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顾澈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肖漾抬眸看过去。 　　“抱歉宝贝，原本当你闯关成功的时候，我应该站在这里，当面跟你求婚，但这个时间，我还在国外开会。” 　　“这个巨型二次元游乐场，是我送你的求婚礼物，以后你就是老板，随时可以来玩儿，喜欢吗？” 　　“还有，台子上的秘宝也是我送你的求婚礼物，记得带回去。” 　　大屏幕上的顾澈面带笑容，背景像是在酒店。 　　“既然你已经站在这里，那就是答应我的求婚了。恋爱520天是个好日子，婚礼就定在那天怎么样？” 　　视频播放结束，大屏幕回归黑暗。 　　肖漾撇撇嘴，眼眶中盛着泪，小声埋怨，“什么呀，哪有人求婚都不出面的，这算什么求婚。” 　　“就是，老顾这事儿办得也忒不地道了，哪有人求婚不见人影儿的。”丁占阳回头瞥一眼身后，丢掉手里的礼花筒，笑嘻嘻凑上去，“快去看看秘宝是什么，我们好奇死了。” 　　谈越他们也围上来，推着肖漾走上台子，“快快快，打开让我们看看。” 　　顾澈这次求婚不但请了专业的求婚策划师，还联合了自己和肖漾的朋友，共同费尽心思准备了很久。 　　二次元游乐场的点子，是许沐伯提出来的；特地为肖漾量身打造的关卡难题，是余谦和许沐伯两个人一同设计的；游乐场设计建造，多亏韦曦他们；秘宝里面那套珠宝，是代雅特地为他们结婚设计的…… 　　宝箱密码是肖漾的生日，他输入密码打开盖子，最上面放着一张“老板专属无限畅玩卡”，正中间雕刻着肖漾的名字。 　　肖漾拿起来看看，继续取出宝箱里面其他东西。 　　一套珍稀红宝石珠宝，戒指、袖扣、胸针、项链，一猜就知道出自谁之手。 　　难怪代雅会问他一个外行人的意见，果然一切都有迹可循。 　　肖漾扭头在人群中望上一圈儿，看到代雅之后，真诚跟她道谢，“谢谢。” 　　“谢谢大家。” 　　代雅随意摆摆手，“谢什么，我们又不是做白工，你老公付了钱的。” 　　大家伙儿哄然笑开，闹得肖漾有点儿不好意思。他回头继续翻宝箱，从里面掏出一把车钥匙，上面的logo他认识，是劳斯莱斯。 　　看清楚之后，其余人开始调侃起来。 　　“不愧是老板啊，出手真大方。” 　　“酸了酸了，我什么时候能遇到这种有钱又大方的好男人，随随便便就送个游乐场、外带千万珠宝，还有劳斯莱斯。” 　　“唉？话说回来，游乐场以后赚的钱是不是算肖漾的？” 　　“那你高低也是个大老板了呀。” 　　“苟富贵，勿相忘，肖大老板以后记得认我们这些朋友。” 　　…… 　　人群后方，有人趁着哄闹悄无声息靠近。 　　肖漾看着这些东西，高兴是很高兴，但心里空落落的。 　　他想顾澈了，很想很想，想马上扑进他怀里。 　　大家悄无声息让开一条路，好让来人能顺利走到前面。 　　肖漾对后面的动静毫无所觉，正仰头吸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 　　突然之间，有人从背后靠近。熟悉的气息悄然包裹住他，一双大手自然而然抱在他腰上，下巴放在肖漾肩膀上。 　　“Would you marry me？” 　　耳熟得不能再耳熟的声音，肖漾闭着眼睛也能听出来。 　　他重重点着头，眼泪“啪嗒”滴落在顾澈的手背上，颤抖着声音回答：“我愿意。” 　　顾澈没有问他：嫁给我好吗？而是换了一种语言表达。 　　Would you marry me这句话有好几层意思，你愿意嫁给我吗？你愿意娶我吗？咱们结婚好吗？ 　　于他而言，无论哪一种，只要肖漾答应，都可以。 　　朋友们兴奋得嗷嗷叫，开始大声欢呼。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肖漾哪里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跟顾澈亲吻，转过身捂着脸埋进他怀里躲起来。 　　顾澈轻拍着他的背，笑着望望左右，“行了别闹，他不好意思。” 　　“这些日子辛苦大家，今晚我请客。” 　　“好好好，大家伙儿别跟他客气啊，老顾有的是钱。”丁占阳带头往外走，揽上刚赶进来的文夏，“你怎么也一起飞回来了？你不嫌累啊？” 　　“急死人了，刚签完合同就火急火燎赶回来的。”文夏朝里面张望一眼，“结束啦？老顾赶没赶上啊？” 　　韦曦推着他往外走，“时间刚刚好，走吧走吧，别打扰人家小两口儿腻歪了。” 　　大家默契走在前面，陆陆续续出了门，顺着迷宫出去，隐隐约约传来抱怨的声音。 　　“我擦，这迷宫也太难走了吧，怎么没开辟个能直接出去的通道？” 　　“应该有吧……” 　　“在哪儿？” 　　“还能在哪儿，在终点呗。” 　　“那咱们……” 　　“得了吧，有点眼力见儿。” 　　…… 　　等所有人都走远，肖漾才松开手，从顾澈怀里钻出个脑袋来，红着眼框小声质问他：“骗子，你不说回不来吗？” 第111章 　　顾澈抬手把他脸上的泪擦干净, 动作轻轻柔柔，“原本是赶不回来的，但……舍不得让你一个人。” 　　“现在相信了吗, 我是真的没有出轨。” 　　肖漾说不出话, 只不停点头。 　　顾澈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 在他额头上轻吻, “等忙完这阵子, 五一我带爸妈去庭西，跟叔叔阿姨商量结婚的事情，好不好？” 　　肖漾还是点头，没有开口说话。顾澈低头看他，“怎么了这是, 感动得不会说话了？” 　　“我……我就是觉得，太幸福了。”肖漾抹把眼泪, 有些不好意思, “你说我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好事, 这辈子才能遇上你。” 　　顾澈拿出纸巾帮他擦鼻涕, 牵着人往迷宫外面走, “照你这么说, 我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都得是大善人, 这辈子才能追到你。” 　　再次走进迷宫里, 肖漾情不自禁赞叹：“你怎么会想得到这种求婚方式的, 简直是……简直是，太刺激了。” 　　又刺激，又浪漫，尤其被猎人追捕的时候, 吓得肖漾心脏都快跳出来。 　　顾澈对二次元的事情并不是特别了解，老老实实坦白动漫是许沐伯的点子，迷宫是大家集思广益想出来的。 　　大家伙儿帮忙做了些什么，他都一一说给肖漾听。为了求婚，属实是消耗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好在效果非常完美，一切都值得。 　　肖漾又感动得不行，不只是感动顾澈愿意为了求婚花这么多心思，更感动朋友们的支持和帮助。 　　今天是个好日子，很多朋友一起吃饭，肖漾情绪上头，挨个儿敬大家。他酒量不是非常好，喝得又急，很快就醉了。 　　顾澈一直注意着他，担心他像上次聚餐醉酒时那样，结果肖漾只是乖乖抱着他手臂，靠在他肩上闭着眼。 　　看他俩那甜甜蜜蜜的样子，韦曦啧啧两声，“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哈，你们看老顾，整个人甜得冒泡儿，哪像以前，随时一张臭脸，好像谁都欠他八百万。” 　　丁占阳不知被戳到哪根筋，突然愤愤不平起来，“我跟你们说，当初要不是看他组里出了叛徒实在可怜，我根本不想把漾仔让给他。嘿，这倒好，让他捡个对象。” 　　“这么说，他俩能成，还多亏你了？”谈越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边拱火，“这不得让老板给你包个大红包？” 　　“唉你提醒我了，”丁占阳朝顾澈伸出手，勾勾手指头，“老顾，说好的红包呢？” 　　顾澈无奈摇头，当真拿出手机来，干脆利落给丁占阳转过去十万块。 　　“叮咚”一声，丁占阳立刻翻出手机查看，眼睛变得亮晶晶的，“谢谢老板，老板真大方。” 　　见者有份儿，其余人也嚷嚷着让顾澈发红包，席间一片喜气洋洋。 　　邢路暗中偷偷看代雅好几次，想不明白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上次他们闹得不欢而散，代雅连群都退了。 　　她喜欢顾澈那么多年，现在竟然能帮他跟肖漾求婚？正常人做得出这种事情？ 　　他目光实在太明显，代雅转过头来，“我脸上有钱啊，你一直盯着我？” 　　邢路讪讪一笑，“没，就是有点儿好奇。” 　　共同好友都懂他在好奇什么，但没人敢开口问，毕竟这事儿有点尴尬，不太好提及。 　　“很意外吗？”代雅伸出手指，点点肖漾，又点点自己，“他人挺好，我也还不错，能有今天好像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 　　原本当初她决定不再打扰他们，但再次意外碰上，肖漾主动对她释放出善意，他们自然而然重新建立了链接，以朋友的身份。 　　丁占阳脑筋转得飞快，试探着问：“上次你是不是对漾仔说什么了？” 　　代雅回想一番，“我说，顾澈真的很喜欢他，祝他们幸福。” 　　一时之间，桌上安静不已。丁占阳、文夏、韦曦和刑路四个人瞪着眼睛望着彼此，不用说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其余人原本正在听八卦，看他们这样子好奇得不得了。 　　袁曦媛放下杯子，催促道：“怎么了，你们怎么这个表情，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倒是说呀。” 　　就连一向社恐的许沐伯都好奇不已，竖起耳朵。 　　文夏隔着半张桌子指着肖漾，对代雅说：“这种话他也说过。” 　　“漾仔说，你很优秀，值得拥有自己的幸福，祝你遇到入室抢劫一般的爱情。” 　　这个比喻非常形象，以至于过去这么久，他还记得。 　　“入室抢劫吗……”代雅想到某个人，情不自禁弯起唇角。 　　众人正对他俩之间的神奇反应感到惊奇，肖漾“唰”地抬起头来，迷迷瞪瞪睁开眼，吓别人一跳。 　　“好像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他醉眼朦胧把桌上的人全都扫了一遍，“是不是谁说我坏话了？是不是你？” 　　他醉醺醺问罪的样子实在可爱，逗得大家笑出声来。 　　一顿饭吃吃喝喝三个小时，等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顾澈把肖漾抱到床上，帮他换了身舒服的睡衣，又帮他擦擦脸。 　　“睡吧。”顾澈亲了他一下，正准备去洗漱的时候，被肖漾一把拉回去。 　　他重心不稳，险些摔在肖漾身上，险险撑住上半身没有砸到他。 　　肖漾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重新闭上，搂着脖子抱住顾澈，“老公，我爱你。” 　　“你怎么这么好啊，我感觉我像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幸福得像在做梦一样。” 　　“还好你今天回来了，我真的很想很想你。”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辛苦了，反正你已经有很多钱了呀对不对，钱又挣不完。” 　　“你不在家的日子，我都睡不着觉。” 　　…… 　　肖漾完全醉了，一句一句撒着娇，让人心软成一片。 　　顾澈笑着亲亲他侧脸，“我也爱你，乖，快睡吧。” 　　他又陪了肖漾一会儿，等对方彻底睡着，松开手，才起身去洗漱。 　　喝太多酒不能洗澡，第二天一早，两个人睡到自然醒，才一起进浴室洗澡，顺便好好亲热一番，以解相思之苦。 　　郑姨上来做饭的时候，正好撞见顾澈和肖漾穿着个裤衩子，亲亲抱抱从浴室出来。她连忙捂着眼睛转过身去，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肖漾余光瞧见她，立刻从顾澈身上下来，像只兔子似的“嗖”一下蹿进卧室。 　　顾澈倒是没觉得害臊，安排道：“郑姨，帮忙煮点醒酒汤。” 　　“好。” 　　听见后面传来关门的声音，郑姨才敢回过头，快步走进厨房，给他们煮醒酒汤。 　　卧室里，肖漾一头扎进被子里，双腿在外面蹬来蹬去，“啊！没脸见人了！” 　　“怕什么，”顾澈一把掀开被子，拿起衣服往他身上套，“郑姨一把年纪的人了，什么没见过。” 　　话虽如此，肖漾还是臊得整张脸通红，直到郑姨离开，才敢出去。 　　忙忙碌碌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顾澈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陪肖漾，两个人一起商量起婚礼的事情。 　　某个工作日中午，肖漾和顾澈正在总裁办公室吃饭，张睿抱着一沓文件进来。 　　“老板，这是法院寄来的文件，你看看。” 　　他把手里那叠文件放下，简单汇报情况：“陶鸿的案子，判了死刑，上个月月底已经行刑。背后支持他的彭晖和周淮也分别被判一年和两年的有期徒刑，际星暂时被周淮的夫人接管。” 　　“周淮的情人带着私生子找上门闹了一通，他夫人知道他出轨的事情之后，把情人和私生子赶出了际星，并且提出离婚。这一系列事情对际星冲击非常大，往后对我们应该构不成威胁了。还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顾澈放下筷子，随手拿起文件翻阅，“说。” 　　“陶鸿的前妻梁佳欣，被死者任承俊的母亲长期骚扰折磨，精神状况出现问题，失去了工作。他们的女儿也因为父亲是杀人犯的事情被同学排挤霸凌，承受不住压力退学。” 　　张睿深吸口气，心情沉重，“梁佳欣把所有钱都拿去付了赔偿金，还不够，现在孩子姥姥一个人用微薄的退休金养着她们娘儿俩，还要给梁佳欣治病。” 　　听到陶鸿被执行死刑、彭晖和周淮全都被判刑的时候，肖漾心里还很畅快，现在听他说起梁佳欣母女，心里却是闷得慌，握住筷子没有动作。 　　明明所有过错都是陶鸿一人犯下，承受后果的，却是无辜之人。 　　哪怕没有亲眼所见，他也能想象到死者母亲失去儿子的崩溃、梁佳欣遭受指责时的慌张无助、以及孩子被同学们针对时的害怕茫然。 　　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立场，谁都说不清是对是错，谁都很委屈。 　　顾澈翻文件的动作变缓，足足沉默了好几分钟才开口：“辛苦你，帮梁佳欣找个好的心理医生，治疗费用我出，再从我账上给她母亲转二十万块钱，孩子上学的事情我来解决。” 　　“另外，赔偿金多少，我替她们给。” 　　“好的老板，这就去办。”张睿应下，快步离开办公室。 　　肖漾放下筷子，“孩子上学的事，你准备怎么办？就算能找到学校，难保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你忘了，我爸妈是老师，让他们找找关系，应该能解决。”顾澈拿出手机，找到舒亦澄的电话，点击拨通，“到时候让他们假装是孩子亲戚，同学应该不敢随意欺负她。” 　　电话接通，舒亦澄的声音传出来，“不是说要去庭西提亲吗，什么时候出发？你奶奶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你回来，她要一起去。” 第112章 　　“等会儿再说这个, ”顾澈往后靠在沙发上，十几年来第一次向父母求助，“妈, 你们能不能帮我个忙？” 　　舒亦澄很意外, 没想到他会有需要自己帮忙的时候, 还挺期待, “什么事？” 　　顾澈把梁佳欣家里的事情说了一下, 舒亦澄语气变幻，明显不太愿意。 　　她说，陶鸿险些把她儿子害死，现在竟然要她帮忙给他女儿找学校上学，她做不到。 　　顾澈劝了几句, 反倒惹得舒亦澄不高兴，直接挂断电话。 　　肖漾叹口气, 没胃口再吃, “算了, 从阿姨的角度来说, 这确实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虽然孩子是无辜的, 但到底是仇人的孩子，难免心里介怀, 也不能强求。 　　顾澈点点头, 又给顾远发消息, 希望他能帮帮忙。 　　肖漾拿起茶几上的文件，意外翻到陶鸿的个人资料，他女儿才六七岁，刚上小学一年级。 　　现在的小孩儿什么都懂, 更不会掩饰恶意，难以想象六七岁的小孩儿要怎么承受住这么可怕的事情。 　　肖漾放下文件，往后倒在沙发上，长吁短叹：“稚子何辜啊……” 　　“放心，我会想办法。”顾澈站起身，继续打电话。 　　上学的事情也不是非得找顾远和舒亦澄帮忙，不过是想借着他们老师的身份，护着点儿小孩儿罢了。 　　好在顾远理解他，答应会帮忙。 　　不过短短一周，梁蓓贝上学的问题就顺利解决，梁佳欣也得到专业治疗。时间到五一假期，肖漾和顾澈忙着回庭西。 　　肖漾早跟家里打过招呼，五一假期顾澈会带着爸妈去庭西，跟他们商量婚事。 　　家长见面是大事，肖正博和沈韫提前一周就把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大扫除一番，甚至嫌沙发不够大，坐不下太多人，换了一套新沙发。 　　换上新沙发之后，他们又看着其他旧东西跟新沙发不配，陆陆续续把家里的餐桌、电视柜、冰箱、洗衣机等等全都换了一遍。要不是时间来不及，他们恐怕重新装修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 　　收拾完家里，二老特地去买了两套新衣服，理了发，做了新发型，还早早通知肖栩和肖逸空出时间回来帮忙，一天都没休息过。 　　顾澈家里也是一样，舒亦澄和吕秀兰提前半个月就开始挑礼物，准备聘礼，全都用红色的礼盒仔仔细细装好，又给自己挑了两身红色的旗袍，喜庆得很。 　　在机场碰面的时候，看他们带了整整四个大箱子，惊得肖漾不行。 　　顾澈收拾得格外隆重，西装领带皮鞋，几厢一对比，就数肖漾那体恤打扮最随便，搞得他有点紧张。 　　肖漾小声嘀咕：“不就是商量一下婚事，你们怎么搞这么隆重，我压力有点大耶。” 　　“该有的礼节不能少。”顾澈摸摸他的后脑勺，格外宠溺，“你什么都不用管，坐一边儿就行。” 　　飞机准时准点降落在庭西，肖正博和肖栩开了两辆车来接他们，欢欢喜喜领着人回了家。 　　肖漾原本以为顾远和舒亦澄已经够夸张了，回到家一看，家里简直变了个样子，里里外外焕然一新。 　　“快快快，进来坐，拖鞋全都是新的，你们随意。”沈韫帮忙扶着老太太，笑眯眯把人迎进来，“家里窄，别嫌弃。” 　　舒亦澄推着顾凌翊跟在后面进屋，接下话头，“哪里的话，谁家不都是这样的。” 　　男人们在后面提着箱子，肖正博很羞愧，“你看你们，来就来嘛，带这么多东西。我们什么都没准备，这多不好意思。” 　　说着什么都没准备，其实茶几上泡着好茶、新鲜水果有足足五种，厨房还有早上刚买的土鸡，正炖着鸡汤。 　　“应该的，哪有空着手上门的道理。” 　　顾远刚把箱子放在客厅，想站着活动一下，就被推着坐在沙发上。 　　双方长辈坐在沙发上，顾凌翊被打发进肖漾的房间看平板，几个年轻人端来凳子坐在沙发对面。 　　沈韫和肖正博招呼着他们喝茶吃水果，双方寒暄一阵子，终于进入正题。 　　舒亦澄给顾澈使了个眼色，他起身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我们顾澈今年就满31了，岁数不小，他奶奶早就盼着他结婚成家，这次来就是想商量一下俩孩子的婚事。” 　　舒亦澄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在茶几上，“这是我们给肖漾准备的聘礼，里面有88万，包括拍结婚照和买新衣服的钱，还有筹备婚礼的钱，密码是他生日。” 　　“房子和车子他们都有，我们就没打算再买。” 　　她弯腰打开顾澈放在茶几上的小箱子，里面黄灿灿一片，“这是给肖漾买的黄金，看他想打什么首饰还是存着都可以。” 　　“别的我们就没准备了，”舒亦澄望向沈韫和肖正博，“看亲家母和亲家还有什么想法，或者需要我们准备些什么。” 　　盒子不小，金条一层六块，上下垒了三层，粗粗一算也有百来万。 　　88万现金和18块金条，大概三分之一是舒亦澄两口子和吕秀兰一起凑钱准备的，顾澈又给添了很多，凑了个吉利数。 　　舒亦澄嘴上说着没准备什么，但单单是这张卡和金子，就已经是莫大的诚意。 　　沈韫和肖正博一下子感觉压力很大，对视一眼，又看看肖漾，有些不好意思，“还说没准备什么，你们这准备得也太多了，搞得我们都拿不出手。” 　　“没有的事，反正都是给孩子们的，多多少少都是心意。”顾远及时化解他们的尴尬，甚至坦诚道：“再说，这也不全是我们出的，顾澈出了大部分。” 　　“这样啊……”沈韫悄悄松了口气，让肖正博去房间拿来一张卡，也放在茶几上，“我跟他爸给他存了个首付，但现在他也需不着买房子了，这58万就拿给他们去筹备婚礼吧。” 　　幸好他们早有准备，给肖漾攒着些钱，否则今天什么都拿不出，那可是尴尬了。 　　肖漾看着那两张卡，还有那亮闪闪的黄金，想说点儿什么，又怕说出来惹大家不高兴，深吸口气闭上嘴。 　　他原本以为，商量婚事，就是两家人一起吃个饭，聊聊闲天，讨论一下婚礼在哪儿办，邀请些什么人，结果他们搞这么郑重。 　　沈韫笑着看看顾澈，“小顾成熟又稳重，他俩在一起我们没什么不放心的。别的那些虚礼都免了，看他俩自个儿想怎么办，我们都行。” 　　舒亦澄点点头，“顾澈的意思是，婚礼他们想在十洲的海岛办，时间定在9月18，邀请双方至亲好友就够了。” 　　“他说婚礼他们自个儿安排，用不着我们操心。看你们想邀请哪些亲戚，到时候人多的话包一架飞机过去，顺便还可以在那边玩儿几天。” 　　用不着他们操心，那倒是省事儿了，沈韫和肖正博只管商量好邀请哪些亲戚就好。 　　舒亦澄和顾远又从箱子里拿出来许多东西，送给肖正博的龙井茶，送给沈韫的真丝丝巾等等，沈韫直呼“你们太客气了”。 　　正事商量完，沈韫进厨房准备晚饭。 　　舒亦澄悄悄跟进去，沈韫看见她就把她往外请：“你去坐，我就煲个汤、煮点米饭，其他菜一会儿酒店送来，没什么好忙活的。” 　　“亲家母，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舒亦澄回头望了一眼，没人注意她们，这才推着沈韫进厨房，小声道：“你们想没想过，让他俩带个孩子？老了还是要有后代才好，光有钱哪行。”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趁这机会，要不然你劝劝他们？你说他们肯定会听。” 　　沈韫一听，竟然笑了。她摆摆手，“歇了这心思吧，小漾以前啊，帮他哥哥和姐姐都带过孩子，尤其是帮他姐带过孩子之后，累得他连以后不想生孩子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你觉着他愿意带孩子吗？” 　　她拉着舒亦澄的手，温声劝着：“放心吧，以后他们真老了，小漾还有侄子和外甥女，不会不管他们的。”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你想想，他们两个工作这么忙，哪里有时间带孩子。而且又是两个男人，以后孩子出去别人问起来：你妈妈呢？那孩子怎么回答？” 　　这倒是个好问题，把舒亦澄问沉默了。 　　又想了好几分钟，她不得不承认沈韫说得很有道理，“也是，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孩子他们也轻松。” 　　她们躲在厨房说悄悄话，没注意到外面肖漾正好去上厕所，躲在旁边听了个一字不漏。 　　听见要劝他们带个孩子，肖漾心脏都提起来，幸亏沈韫给劝住了。 　　他钻进厕所里，拿手机给顾澈发消息。 　　【XYZ：吓死我了，你不知道，刚刚阿姨在厨房跟我妈商量，让她劝我们带个孩子。】 　　【XYZ：还好我妈给她劝住了，要不然回头真让咱俩带个孩子。】 　　【XYZ：感谢老妈。拜托.jpg】 　　顾澈很快回过来消息，一副不以为然的语气。 　　【老公：带孩子有这么可怕吗？把你吓成这样。】 第113章 　　肖漾没法儿跟他多说, 只回了一句。 　　【XYZ：你带过就知道了。】 　　好在舒亦澄也只是提一提，并不是非要他们带个孩子，被沈韫一劝, 就打消这个念头, 少了很多矛盾。 　　两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饭, 一派祥和。 　　顾澈和肖漾结婚的事情初步定下来, 后面也没什么需要长辈操心的, 等着到时候参加婚礼就好。 　　他们请了专业的婚礼策划团队，只需要提出自己的要求和想法，其他完全不用操心。 　　结婚礼服顾澈早早就请人设计定制，现在唯一需要他们做的事情就是确定双方宾客名单。为了发电子请帖的时候能有几张像样的照片，两人不得不特地安排时间拍摄结婚照。 　　这段时间没有比较长的假期, 天气也越来越热，不适合出外景, 综合多方面考虑, 肖漾和顾澈定了国内首屈一指的摄影棚拍摄。 　　肖漾化完妆, 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正在欣赏镜子里自己帅气的容颜, 猝不及防后面进来一个比他更帅气的, 眼前一亮。 　　“你也太帅了吧……”他视线像激光一样上下扫描着顾澈，压抑不住满脸笑意。 　　顾澈原本底子就好, 化妆师刻意弱化他脸上凌烈之气, 整个人柔和很多。 　　他已经换好衬衣, 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顾澈肩宽腰窄，肌肉健硕，体格比肖漾大上不少，往面前一站, 衬得肖漾格外瘦削。 　　顾澈伸出手，挠了挠肖漾的下巴，“你也很帅。” 　　他原本想夸肖漾可爱，但应该没哪个男人喜欢被人夸可爱，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儿。 　　外面有人说了什么，造型师匆匆忙忙进来找他们商量：“顾先生，肖先生，非常抱歉，有点意外情况，请你们过来商量一下。” 　　顾澈和肖漾同时转过身看她，抬脚往外走。 　　谭菲菲满脸歉意，迅速跟他们说明情况，带着他们往衣帽间去：“非常抱歉，二位提前带来的服装熨烫之后挂在架子上，另外一组来拍婚纱照的客人看见了，把二位的衣服当成我们店里的衣服，非要穿你们的衣服拍摄。” 　　她自己也觉得这种事情非常离谱，满脸歉意，“那位先生的造型师已经跟他解释过，衣服是您二位自己带来的，不能给他穿，但那位客人不相信，所以他的造型师让我来跟二位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你们的衣服借给那位先生穿一下。” 　　“实在是非常抱歉，我们也知道这个请求实在是非常无礼，作为补偿，我们可以免费多给二位拍一套造型，你们可以在店里随便挑选一套。” 　　肖漾瞥了她一眼，面色沉下来，“我们自己带衣服，就是不想穿别人穿过的，他想要穿，让他自己去买。” 　　他态度强硬，听得谭菲菲心里一紧。 　　原本以为肖漾长着一张娃娃脸，笑眯眯的应该很好说话，没想到首先反对的就是他。那边是个死缠烂打的，这边是毫不退让的，而且两个客人他们都得罪不起，谭菲菲头都大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衣帽间门口，里面传出男人蛮不讲理的声音。 　　“少跟我说这些，挂在这儿不就是你们店里的衣服吗？凭什么不让人挑？难道我没付你们钱吗？” 　　“不是的王先生，这几套真的是另外一对客人自己带来的衣服，他们马上就过来了，不信你可以亲自问他们。” 　　“就算是他们自己带的，拿来穿穿又怎么了？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 　　“王先生，您别为难我们。” 　　…… 　　肖漾踏进衣帽间的时候，看见那姓王的正伸手要去扒拉他的衣服，当即呵斥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王磊吓得缩回手，肚子上的赘肉跟着抖了抖，回头望过来。 　　他长得又胖又丑，满脸横肉，声如洪钟，肖漾一看见他就心生厌恶。 　　懒得跟他纠缠，肖漾直接转向谭菲菲，“把衣服拿走。” 　　谭菲菲是负责顾澈和肖漾的造型师，当然只能听他的。她走上前要取衣服，刚伸出手就被王磊挡住。 　　王磊一把将她推开，用了些力气，“什么意思？你凭什么拿？” 　　谭菲菲被他推得趔趄，险些摔倒，多亏薛芙及时扶了一把，才没摔到地上。 　　薛芙着急得不行，又不能骂人，耐着性子劝：“王先生，刚刚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了，这几套衣服是这两位先生自己带来的。他们自己的衣服，当然可以拿。” 　　“两位先生？”王磊那双小眼睛转向肖漾和顾澈，贼溜溜的左瞧右瞧，“你们两个男的，只有一个人拍，穿一套就够了，另一套就借给我穿呗。” 　　他指指那些衣服，慷慨大方的语气：“别的几套我都不要，就你这套红色古装我喜欢。反正你们带了那么多套，借给我穿穿怎么了。都是男人，别这么小气。” 　　为了挑选合适的风格，顾澈和肖漾一共带来六套不同的衣服，两个尺码各一件。其中那套红色古装，是从非遗手艺人那里特地买来的，而且是六套衣服里最贵的，两套68万。上面那些花纹全都是金线手工绣成，格外珍贵。 　　肖漾被他臭不要脸的样子气笑了，“我们自己的衣服，凭什么借给你？在这里慷他人之慨，你还挺大方。” 　　被他下了面子，王磊脸上挂不住，嚷嚷着：“你这人咋这样呢，反正你们只穿得着一套，另一套借给我又怎么了。你这衣服买成多少钱，你出个价，我马上买下来。” 　　“不好意思，不借也不卖，”肖漾伸出手，指指自己和顾澈，“两套我们都要穿，麻烦你快点滚好吗，别影响我心情。” 　　两套都要穿……再看肖漾和顾澈，两个人都化了妆，王磊总算明白过来什么。 　　他一副被恶心到的样子，退后好几步，“原来是两个死基佬，搞基还要来拍婚纱照？太搞笑了，你们能穿婚纱吗？” 　　肖漾压抑的怒气彻底被激发，“笑你大爷，我们穿不穿婚纱，拍不拍照关你屁事。你算哪根葱，轮得到你来对我们指指点点？” 　　“我算哪根葱？”王磊伸出手指指着自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说出来怕吓死你。” 　　“房地产龙头企业你知道吗？就那个王氏集团，王氏集团的董事长王啸，是我隔房大伯。” 　　他得意洋洋挺起自己的肚子，“怎么样，怕了吧，告诉你，我不是你们得罪得起的人。” 　　王磊的造型师薛芙在旁边捂着脸，谭菲菲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她们想劝，但又不敢插嘴。 　　这家店最便宜的拍摄套餐都是十万起步，能来这里拍照的，都不是穷人。王磊她们不认识，但顾澈和肖漾她们是认识的。 　　很早之前，他俩的身影就在网上出现过，甚至还有人嗑他们的CP，为他们创立了微博超话，现在热度常居CP榜前三。而且顾澈还是去年年度十佳企业家之一，无论怎么比，都比这个王磊强不止一星半点。 　　肖漾不认识什么王氏集团董事长王啸，顾澈倒是恰好认识。 　　他拿出手机来，打开电话薄找号码，“王总的隔房侄子是吗，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问王总认不认识你这个隔房侄子。” 　　王磊表情僵硬一瞬间，很快恢复如常，觉得他在诈自己，“拉倒吧你，你以为你是谁呀，还能有我大伯的电话。” 　　好歹王啸也是王氏集团董事长，怎么可能随便碰到一个人都有他号码，连他自己都没有。 　　顾澈找到王啸的号码，拨出去电话，按下免提。 　　几秒钟后，电话接通，一个略显苍老但格外威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顾总，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合作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 　　听出来这个声音，王磊两只眼睛瞪得直溜溜的，肉眼可见慌张起来。他疯狂摆动双手，跟顾澈拱手，小声求饶：“大哥，我错了，别告诉我大伯，求你……” 　　他变脸太快，肖漾冷哼一声，“没出息。” 　　王啸没听清楚，“顾总？” 　　“王总，合作的事情我已经考虑好了，”顾澈转过头，故意不看王磊，“具体细节咱们下次见面再聊如何，我请你喝茶。” 　　王啸笑得爽朗，“好，时间你定，我随时都可以。” 　　电话挂断，顾澈把手机放回口袋，再回头，王磊已经紧张得满头热汗。 　　“老公？你在干什么呢？” 　　一道女声在门口响起，听起来应该是王磊的女朋友或者老婆。 　　她化好妆，正在女士衣帽间挑选衣服，造型师接到薛芙的求助，连忙带她过来救场。 　　听见声音，肖漾回头一瞧，情不自禁瞪大双眼，小声爆了句粗。 　　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有遇到吕悠悠的时候。 　　吕悠悠穿着店里的婚纱，脸上化着精致妆容，仍旧像以前一样漂亮。对上肖漾目光，她瞳孔一缩，紧张转过身去。 　　肖漾看看她，又回头看王磊，不可避免想起一句话：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鲜花挺漂亮，牛粪也挺……牛粪。 　　王磊本以为顾澈在诈他，谁想到他竟然当真认识王啸，被吓了一大跳，再不敢跟他们抢衣服。 　　他心里直呼倒霉，又不想在吕悠悠面前丢脸，连忙退出去，小声道歉：“对不住顾总，今天都是误会，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你们，二位千万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计较。” 　　“我这就滚，这就滚，您二位先拍。祝二位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一前一后，态度转变之大，令人惊叹。 第114章 　　没想到竟然会碰到肖漾和顾澈, 吕悠悠也吓得不轻。怕他们当面提起以前的事情，连忙挽着王磊走了。 　　“你看到没有？”肖漾拍拍顾澈的肩膀，又八卦又惊讶, “竟然是吕悠悠, 这世界太小了吧。” 　　距离去年周年庆过去差不多一年时间, 吕悠悠当时犯罪未遂, 只不过被拘了几天就放出来。没想到短短一年时间, 她就成功傍上王家。 　　虽然不知道那个王磊到底跟王氏集团有多大关系，但能来这里拍婚纱照，应该挺有钱。 　　顾澈刚刚只随便瞥上一眼，很快收回视线，还真没看清楚是谁。 　　肖漾满腔怒火被这意外发现冲散, 啧啧感叹着：“有这忍耐力，活该她傍上有钱人。那么丑, 怎么下得去嘴啊……” 　　他的话被旁边谭菲菲和薛芙听见, 两个小女生对视一眼, 八卦道：“肖先生认识刚刚那位小姐？” 　　“认识, 她去年在我们公司工作过一段时间。”肖漾意味深长笑笑, 但并没多说什么。 　　事情已经过去, 吕悠悠现在也没妨碍到他们，没必要旧事重提。至于她傍上谁还是欺骗谁, 都跟他们都没关系。 　　他虽然什么也没说, 但从刚刚只言片语, 谭菲菲她们自然能猜出什么来。 　　“那还真是巧啊，我们店每天就只安排两个预约，没想到这都能碰上……” 　　肖漾没再搭话，检查了一下衣服, 完好如初，彻底放下心来。 　　摄影师拿来平板，把摄影棚里几个比较适合他们的布景样片给肖漾和顾澈看，再挑选对应风格的衣服去拍摄。 　　结婚请柬和婚礼现场布置都少不了正式的结婚照，第一套当然得拍西装。 　　摄影师和助理都非常专业，且见多识广，全程拍摄相当愉快，肖漾逐渐迷失在一声声“好帅好帅”、“真般配”、“很好很好”中。 　　拍照是个累人的事情，最终肖漾和顾澈只拍了三套，笑得脸都僵了。奇怪的是，整整一天，他们都没再撞见王磊和吕悠悠，也没听见摄影棚有其他人拍摄的声音，格外安静，像是故意避着他们。 　　盛夏来临，时间越发临近预定好的日子，拍结婚照、准备喜糖、伴手礼、发请柬……一系列准备工作做下来，结婚的实感越来越强，肖漾隐隐有几分紧张。 　　察觉他有些紧绷，顾澈变着花样儿给他找事情做，还带他去参加智能化妆app的产品发布会。 　　肖漾坐在第一排中间，小声开玩笑：“我又不是这个项目的人，你带我来，小心别人背后说三道四。” 　　没等顾澈回答，旁边袁曦媛先接下话头，“谁说你不是这个项目的人，当初要不是你代替老板去T国出差，想办法说服Lisa，咱们这个app可能就没有如今全球发布的机会了。” 　　她不提，肖漾还真把这事儿忘了。 　　江妮可在台上主持发布会，依旧那么精神抖擞。她邀请顾澈和张钦澜上台讲话，随后谈越作为技术代表上台讲解这款产品的核心新技术。 　　肖漾没有参与这个程序的编写，但一眼能看出来这个产品做得相当不错，谈越他们真的很厉害。 　　看着好友在台上散发着光芒，袁曦媛由衷感到欣慰，心生感慨，“漾仔，谢谢你。” 　　“如果不是你，我们不一定能一起进入Phantom，甚至走到今天，做出这么厉害的app，真的很感谢你。” 　　他们三个就是因为不想分开，才选择创业，结果谁都不擅长经营公司，把握人心，最后落得惨淡收场。 　　“谢什么，我还得谢谢你们能来，帮忙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呢。”肖漾摆摆手，直言不讳：“你们应该多多少少听到些流言蜚语，当初一组出了内鬼，一下子带走五六个老员工，那段时间可把我们累得要死。” 　　说话的间隙，旁边传来张钦澜的声音，听着很是苦恼。 　　“顾总，传递点儿经验呗，你是怎么求婚成功的？” 　　张钦澜瞥一眼肖漾那边，用手肘轻轻杵了一下顾澈，“说来听听。” 　　顾澈往肖漾那边挪了些，“你情我愿的事情，还需要经验？” 　　“那她不愿意咋办啊。”张钦澜说起这事就头大，声音渐渐大了些，“她说不想要孩子，我完全可以；她不想跟长辈住在一起，也没问题；她所有条件我全都接受，但她还是不想结婚。” 　　“你知道，代雅很优秀，身边总有狂蜂浪蝶往上扑，怎么赶都赶不完，我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的，怕谁把人抢走了。” 　　毕竟当初他自己就是死缠烂打才把人追上，万一又出现一个他这种人怎么办。但结婚就不一样，结了婚他就有名分了。 　　恰巧，台上开始播放主创团队对于app使用者的美好祝福，第一个就是代雅的视频。 　　“很高兴能为广大爱美的女孩儿男孩儿们提供专业的珠宝搭配建议，我们的一切努力，都只为了让你变得更美……” 　　一看见代雅，张钦澜就说不出话了，痴痴望着大屏幕。 　　顾澈忍不住嘲讽他：“原来小张总也是个恋爱脑啊。” 　　“你有脸说我？”张钦澜可是知道他求婚花了多大手笔，小声损他：“还是比不上顾总哦，为了求婚花几亿造个游乐场。” 　　顾澈丝毫不以为意，顺手抓住肖漾手指，隐隐透着几分得意，“花多少不重要，只要他愿意跟我结婚就行。” 　　张钦澜吃瘪，没再开口。 　　半晌，他叹了口气，“真好啊，你们下个月就结婚了，真羡慕。” 　　突然，张钦澜想到什么，扭头问：“你们准备手捧花了吗？要不然到时候让肖漾把捧花丢给我，我顺便求个婚？” 　　“不行。”肖漾探头出去，严词拒绝：“人家不想结婚，你贸然求婚她肯定不会答应的，到时候当众拒绝你，多尴尬。” 　　“再说了，你是不是傻，求婚得自己精心准备，在别人婚礼上求婚算什么，一点也不尊重人。” 　　最主要的一点，他们根本没有准备手捧花。 　　张钦澜被他俩连续在伤口上撒盐，一脸郁闷。 　　发布会顺利结束，顾澈拉着肖漾准备离开，后面一位女记者匆匆忙忙站起身来大声叫住他们。 　　“顾总请留步，听说你跟你男朋友快要结婚了，是真的吗？” 　　她声音非常大，一时之间会场内所有话筒和镜头全都对准顾澈和肖漾那边。 　　Phantom总裁顾澈谈了个男朋友，且就是他们公司的核心技术人员肖漾，这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知道她这么问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顾澈回头看肖漾一眼，带上几分微笑，“是的，我们下个月18号举行婚礼。” 　　那女记者兴奋捂住嘴巴，颤抖着声音继续喊话：“我……我是你们的CP粉，你们办婚礼的时候可以开直播吗？” 　　“求求了，我们真的很想看着你们结婚，我们要随份子！求你们开直播吧！” 　　她那样子看起来非常激动，不像是作假。 　　肖漾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们会有CP粉这种东西，而且竟然还能在发布会上遇到。 　　顾澈暂时不知道CP粉是什么东西，并没直接答应，“好，我们考虑一下，再见。” 　　回到家，肖漾上网一搜，竟然在微博翻到自己和顾澈的CP超话，粉丝数高达五百万，惊诧不已。 　　再翻翻超话里的帖子，里面竟然什么照片和视频都有，最早甚至能找到他在招标会上绊倒顾澈的视频，最近的是他们上周末一起逛超市买冰淇淋的照片，简直就像他们的恋爱记录一样。 　　超话里不只有真实的照片和视频，还有粉丝二创，各种同人文和视频剪辑，什么办公室Play、高冷禁欲Alpha和可爱小甜O、总裁爱上小卧底…… 　　那些视频用了AI技术，剪得像模像样，看得肖漾一愣一愣、面红心跳的。 　　顾澈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看着看着一脸疑惑，“Alpha、Omega，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肖漾手忙脚乱关掉手机，害怕被他发现什么，立刻转移话题，“那个，那个记者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直播吗？我无所谓，你想开就开，不想就算了。” 　　趁他不注意，顾澈一把抽走手机，丝滑解锁继续看刚才肖漾看的视频，一不小心打开新世界大门。 　　“唉？你别看这个，还给我，还给我……”肖漾垫着脚也没能把手机抢回来，被顾澈反过身摁在墙上动弹不得。 　　他用鼻尖蹭了蹭肖漾的后脖颈，认真嗅闻着味道，“那个叫做腺体的东西，是不是应该就在这个位置？” 　　一阵电流划过全身，肖漾浑身发软。他用力仰起头，把后脖颈藏起来，“管它在不在，我又不是Omega，不可能有这种东西的，你别找了。” 　　“不找怎么知道有没有。”顾澈把手机丢在沙发上，认认真真在肖漾身上寻找着，看看有没有什么他没发现的秘密。 　　“视频里还说，Alpha能在Omega体内成结，什么结？做什么用的？” 第115章 　　肖漾逮着机会从他手里逃脱, 笑着跑远，“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啊，这又不是ABO世界, 你别想了。” 　　顾澈哪里肯罢休, 当然要亲身实践验证一下。 　　自从知道自己有CP超话之后, 肖漾和顾澈背地里一有空就钻进去看看最近粉丝又有什么新产出, 暗搓搓在里面学习, 一时之间某方面技术突飞猛进。 　　混的时间长了，肖漾渐渐猜出超话里几个大粉的身份，竟然就是技术一组孟悦和她那几个小姐妹，难怪超话里总能有他们的高清照片。 　　酷热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九月中旬, 肖漾和顾澈举办婚礼的时间。 　　临近出发去十洲的周末，丁占阳提议给他们办个告别单身派对, 邀请了双方好朋友, 热热闹闹聚在一起。 　　偌大的KTV包厢, 容纳十几个人绰绰有余。 　　包厢内所有灯光全部开启, 彩色的光斑有规律转动, 落在每个人脸上, 桌上摆着一大堆酒和果盘零食。 　　“结婚那天就不闹你们了，但总得让大家伙儿开心一下吧。”丁占阳满脸坏笑, 伸手开酒, “兄弟们, 姐妹们，今天都别放过他俩。” 　　韦曦也拿起开酒器开酒，把桌上的杯子全部倒满，“光喝酒有什么意思, 来玩点刺激的，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太土了吧……不过我喜欢，”文夏推着所有人围着桌子坐下，“坐坐坐，大家齐心协力，针对他俩哈。” 　　所有人都围坐在桌边，把东西放到一旁，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肖漾隐隐觉得不太妙，故意转移目标，“不好吧，玩儿这么大吗？万一一会儿伤及无辜，那可就不好了。” 　　“有人退出吗？”丁占阳从左到右扫上一圈儿，友情提示：“如果不想玩儿现在就可以退出哈，既然玩儿了就别玩儿不起，省得一会儿翻脸。” 　　许沐伯悄悄往后退，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被余谦抓住，重新按回去。 　　他瞪着眼睛质问余谦，余谦不看他，只是伸手挡在他后面，不让他退出。无法，许沐伯只能硬着头皮参加这个游戏。 　　代雅看看袁曦媛，体贴关心：“这里就咱们两个女生，你要是不想玩的话我可以陪你去唱歌。” 　　“没关系，这不挺好玩儿的，一会儿谁输了让谁去唱，”袁曦媛眼睛里熊熊燃烧着八卦火焰，甚至有些蠢蠢欲动。 　　好几分钟，没有任何人退出，游戏正式开始。 　　顾澈悠闲靠在沙发上，看他们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丁占阳拿出一个空酒瓶，放在桌子中央，“既然是我出的主意，那我先转好吧。” 　　大家都没意见，他两根手指用力旋转瓶身，然后坐回自己位子。 　　空酒瓶在桌面上旋转了足足七八秒，速度慢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紧张盯着它。终于，瓶身停下，瓶口指向桌上其中一人。 　　看清楚谁是第一个倒霉蛋之后，所有人同时笑出声来。 　　肖漾伸手指着丁占阳，脸都笑痛了，“丁哥，你这叫什么，自作孽啊。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丁占阳倒也没墨迹，干干脆脆选了真心话。 　　“哎哎哎你们都别问，让我来问。”刑路急急忙忙抢在前面，一脸坏笑，“你还喜欢宣雪吗？不许说谎。” 　　这话一问出来，连顾澈都朝他投过去视线，颇有些不可思议。 　　文夏他们也竖起大拇指，“真狠。” 　　“谁呀？宣雪是谁？”肖漾对他们的过去不太了解，只能扭头问顾澈。 　　顾澈淡淡一笑，“老丁大学时期疯狂追求过的女神。” 　　丁占阳微微有些出神，似乎回忆了一下，又认真思考了一下，“不喜欢了吧，都过去那么久了。” 　　不痛不痒的回答，根本没有游戏效果。 　　瓶身继续转动，肖漾却不再紧张。桌子上一共13个人，转到他和顾澈的机率才十分之一，况且他们坦坦荡荡，根本无所畏惧。 　　刚想着，瓶口就对准了他。 　　稳妥起见，肖漾选择真心话。本以为他们会问什么以前喜欢过几个人、谈过几个对象这种问题，结果丁占阳他们几个交换完眼神，开口暴击。 　　“老顾活儿好么？” 　　听完问题，肖漾脸瞬间就红了。他不好意思当众讨论这种事情，伸手准备端酒，其余人立刻开始起哄。 　　“哦～～～什么意思？这是难以启齿吗？” 　　“算了算了，给老顾留点面子。” 　　“你到底是不好意思说，还是老顾不行？” 　　…… 　　眼看肖漾端起酒来，顾澈眼皮一跳，坐直身子，抓住他手臂，“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这酒喝了，回头他们得怀疑我是不是不举了。” 　　“怎么，难道我活儿很差？” 　　他声音暗含威胁，肖漾很清楚，如果他现在不回答问题，非要喝酒的话，晚上必定会被顾澈亲身证明一下他活儿到底好不好。 　　肖漾无奈放下酒杯，硬着头皮回答：“不差，好得很。” 　　桌上又是一阵起哄声，韦曦对他答案的真实性表示怀疑：“真的假的，不会是老顾威胁你你才这么说的吧。” 　　“滚犊子。”顾澈骂了他一句，视线扫过他们几个老流氓，“桌上还有女生，不许再说诨话。” 　　这次是问的他们倒还好，万一下次转到代雅或者袁曦媛，就不太合适。招呼打在前面，省得回头尴尬。 　　回答完问题，轮到肖漾转瓶子。 　　他左右望望，既想转到谈越他们三个，又想转到代雅和张钦澜，至于许沐伯和余谦，他还真没什么可好奇的。 　　肖漾用力转动空酒瓶，满怀期待看着它停下来，最终指向袁曦媛那边，瞬间压抑不住兴奋，“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袁曦媛潇洒一笑：“大冒险吧，全都选真心话也太没意思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哈，”肖漾两只眼睛滴溜溜转着，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在桌上随机挑选一位异性，牵着他的手直到玩完这个游戏。” 　　在一片起哄声中，袁曦媛干脆利落抓起左边谈越的手，高高举起来，“这有什么难的。” 　　包厢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火热，又一圈儿玩儿下来，代雅捏着张钦澜下巴亲了他一口、许沐伯红着脸坐到了余谦怀里、顾澈被迫唱了首情歌、韦曦出去请了第一个遇到的人进来喝杯酒…… 　　放肆玩到半夜，大家都喝得迷迷糊糊，才各自回家。 　　第二天，肖漾和顾澈刚睡醒，就收拾东西先行前往十洲。 　　十洲气候相当好，即便是九月中旬，温度也始终维持在二十五度左右，非常舒服。 　　他们提前好几天，亲自去检查婚礼策划公司搭建好的布景，确定各个流程，以及酒店预定、宴席菜单等等。 　　终于得闲，两个人坐在海边秋千上，看着浪花一层层扑上来，又落回海里。 　　海风腥咸，带着丝丝水汽，扑在人脸上。 　　肖漾靠在顾澈怀里，笑着问他：“后天就要结婚了，你紧不紧张？” 　　“有一点，”顾澈扭头亲他额头，把人抱得更紧，“但再紧张，也不会比当初跟你表白的时候紧张。” 　　肖漾顺势倒下去，躺在他腿上，伸手拨弄着顾澈的喉结，“你堂堂顾大总裁，又有钱又有颜，还怕表白失败吗？” 　　顾澈抓住他作乱的手，摩挲着指间戒指，回忆往昔，“怕，当然怕。” 　　“当时我总觉着，你对我应该不是毫无感觉，但又怕这只是我一厢情愿，还好不是。” 　　他忍不住笑，“说实话，以前我创业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肖漾张张嘴，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细想起来，如果不是他无意之举，顾澈也不一定会喜欢上他。当初在顾澈摊牌前他其实已经喜欢上他了，但当时自己根本没意识到，后来顾澈那么生气，更不敢开口。 　　如今想起来，这些竟然已经变成久远的回忆。谈了一年多，两个人朝夕相对，已经对彼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无论是肖漾，还是顾澈，早就把对方当成生命的一部分，习惯如此形影不离的日子。 　　听着海浪哗哗作响，肖漾缓缓闭上眼睛，“真好，你爱我，我也爱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没有令人头大的婆媳关系、没有让人崩溃的孩子、没有小三小四，实在是太幸福了。” 　　顾澈也靠在秋千椅背上，淡淡应和：“嗯，有你就够了。” 　　他包下了这整座海岛，除了受邀来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以及相关工作人员，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 　　婚礼前一天，双方亲朋乘坐预先订下的飞机，陆续抵达十洲第九岛。 　　肖漾和顾澈忙不过来，丁占阳这些朋友便帮着安排，带双方亲戚顺利办好入住，帮忙放好行李。 　　肖漾的姥姥姥爷也来了，带着沈家一大家子老老少少，那叫一个热闹，看见的人谁都得感叹一句人丁兴旺。 　　“小舅！” 　　“小叔！” 　　两个小孩儿飞奔着扑到肖漾身前，一左一右抱住他大腿。 　　“舅舅，妈妈说带我们来吃席，吃什么席呀？” 　　“都说了是喝喜酒，小叔和他男朋友要结婚了。” 　　“可是舅舅是男孩子呀，男孩子和男孩子也能结婚吗？” 第116章 　　“当然可以结婚, 我爸说了，只要真心相爱，男孩子和男孩子也可以结婚。” 　　…… 　　肖漾蹲下来, 一手搂一个, “肖宸羽、许霖儿, 你们爸妈呢？就让你们自个儿乱跑啊, 万一被坏人抓走怎么办？” 　　话音刚落, 他哥嫂和姐姐姐夫就追上来，把俩孩子抓回去。 　　“别缠着小叔，这两天是他的大日子，忙着呢。”嫂嫂叮嘱完肖宸羽，笑着恭喜肖漾：“新婚快乐啊小漾。” 　　肖漾笑着道谢, 指指前台方向，“谢谢嫂子。前台在那边, 你们拿着身份证去办入住, 放好东西就可以出去玩儿。晚上六点酒店餐厅吃饭, 帮忙通知一下大家。” 　　“好, 放心吧。”肖逸牵着许霖小跑向柜台, “走, 咱们先去放行李，放完带你们去海边玩儿。” 　　“好耶！” 　　“姑姑, 我也要去。” 　　“去去去, 大家一起。” 　　…… 　　庭西是内陆城市, 肖漾的大部分长辈都是第一次来海岛，看着到处都新鲜的很，连连感叹都是托了肖漾的福，才能来这么美的地方。 　　把所有亲戚都安顿好之后, 肖漾和顾澈无比庆幸只邀请了双方至亲，否则恐怕会累得够呛。 　　饶是如此，晚上的家宴也坐了六七桌，热闹得很。 　　大家舟车劳顿，今天并无别的安排，所有人都早早回房休息。 　　按照规矩，肖漾和顾澈被分开在不同楼层不同房间，明天婚礼才能见面。现在肖漾的朋友和兄弟姐妹们正聚在肖漾的房间里，商量明天要不要堵门。 　　“按理说，堵门、找婚鞋都是习俗，总不能轻而易举就让他把你带走吧？” 　　“我也觉得，总得给他点儿挫折，让他知道这婚不是那么好结的。” 　　“堵门交给兄弟们，保管放心。” 　　“到时候把鞋藏哪儿？” 　　…… 　　他们七嘴八舌讨论一番，这才想起来问肖漾：“你怎么想？” 　　“我……”肖漾支支吾吾，怕辜负大家一番好意，“我就想高高兴兴结个婚。” 　　房间内一时鸦雀无声，袁曦媛“嗨”了一声打破沉默，“你是新郎你说了算。” 　　肖逸摸摸下巴，提议道：“那不然这样吧，咱们准备五个房间，每个房门上都贴上喜字，你藏在其中一个，让顾澈来找。给他三次机会，如果他找到了，就让你俩走。” 　　这算是比较轻松简单的考验，而且五个选三个，不可能那么倒霉选不中，肖漾答应下来。 　　其他人陆续散开，去给附近几个房间门都贴上喜字，布置一番。 　　临走前，他们千叮咛万嘱咐，不许肖漾跟顾澈告密。 　　但顾澈那边也不是毫无准备，他打开箱子，拿出一捆现金和崭新的大红包，指挥丁占阳他们：“一个红包装一千，明天谁拦路就拿红包砸他。” 　　丁占阳当即起身往外走，被刑路叫住：“唉你干嘛去？” 　　他咧嘴一笑：“我去肖漾那头，等着明早拦着你们给我塞红包。” 　　“去你丫的，有那么穷吗？”文夏一把将丁占阳搂回来，摁到地上坐着，“赶紧装。” 　　韦曦拿起现金，数十张出来塞进红包里，封好口子，“今天这么帮你，回头打算怎么报答我们？” 　　顾澈在给肖漾发消息，头也不抬，“回头你们结婚，我也这么帮你们。” 　　听他这话，张钦澜猛地抬起头来，看看顾澈，又暗中注意着代雅的反应。 　　代雅“啧”了一声，皱皱眉，“但我不打算结婚。” 　　几乎同时，其余人全都看向张钦澜，整得他有点儿尴尬。 　　张钦澜低着头一言不发，继续数钱装红包。 　　顾澈收起手机，瞥上一眼，语气随意：“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因为我爱自由。” 　　即便张钦澜就在旁边，代雅也没有丝毫遮掩，直接说出自己内心想法，“女人跟你们男人不一样，你跟肖漾结婚，无论是你们家，还是他们家，都不会有人催你们生孩子，因为你们生不了孩子。” 　　“但我不一样，一旦我结了婚，就会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哪怕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来劝我生孩子。” 　　“我不打算生孩子，不想被一个可有可无的生命来毁掉我健康的身体，不想被孕激素和母爱控制，成为一个为其他生命奉献的人。我很自私，只想为自己而活。” 　　安安静静听完，张钦澜实在忍不住，放下手里的红包转过头去，“我不是答应你了吗？不生孩子，不要孩子，那你为什么还是不想结婚呢？” 　　代雅手上不停，态度坚决，“婚姻是束缚，我讨厌束缚。如果你真的很想结婚，那你去找别人吧。” 　　“我……”张钦澜没我出个结果，气闷低下头，继续装红包。 　　屋内气氛变得越发尴尬，所有人都闷不吭声数钱装红包。 　　一大捆红色现金，装了好几十个大红包，整整齐齐收进袋子里。 　　夜色已深，海风吹得窗帘左右晃动，月光落尽屋子里，照亮窗边那一小块地方。 　　肖漾有些许兴奋，还有点紧张，他失眠了。听着海浪声，直到后半夜，他才勉强睡去。 　　似乎还没睡多久，房门被人敲响，化妆师早早来给肖漾收拾打扮。 　　沈韫和肖正博给肖漾带来早餐，让他抓紧时间垫一下肚子。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起床，聚到肖漾房间里外，期待着另一位新郎的到来。 　　“小舅，你好帅呀，”许霖伸手指指他头顶上那顶小王冠，很是喜欢，“你头上戴的什么呀，好漂亮，我也想要。” 　　肖漾穿着一身精致白西装，袖口别着红宝石袖扣，左胸戴着永生花所制成的胸花，下面写着新郎两个字。脸上化着恰到好处的淡妆，头发被三七分到两边，头顶上用发卡固定了一顶钻石小王冠，整个人闪闪发亮。 　　他摸摸许霖的小脑袋，“霖儿乖，这是舅舅今天结婚要戴的王冠，不能给你，以后舅舅给你买更大更漂亮的好不好？ 　　许霖刚准备答应，被沈韫一把抱走，“乖，姥姥带你去吃早饭吧，别耽误小舅。” 　　她挥舞着小手，“小舅，记得给我买王冠呀，千万别忘了……” 　　肖漾刚收拾好，外面突然一阵哄乱。 　　袁曦媛穿着小礼服，风风火火冲进来，拉着肖漾出去，“快快快，姜麒看到他们坐电梯下楼来了，你赶紧找个房间躲起来。” 　　她一催，肖漾也跟着紧张起来。 　　附近五个房间，每个房间门上都贴着大红喜字，装饰得几乎一模一样。 　　肖漾匆匆看眼房号，进了尾号20的房间，还顺手把许沐伯拉进去一起。 　　“你很紧张吗？”许沐伯感觉他手心有些汗，去房间里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肖漾深呼吸好几次，听着外面哄哄闹闹的声音，点了点头，“有一点儿。” 　　或许是气氛使然，或许是作为躲猫猫游戏被寻找那一方，总之他有点紧张。 　　许沐伯拍拍他的肩，把人拉到床边坐下，“没事儿，他肯定会找到你的。” 　　十分钟之前，孟悦和几个小姐妹带着直播设备进了顾澈的房间。 　　当初肖漾猜出来她们身份后，便商量着把直播的事情交给她们负责。作为嗑CP的粉丝来说，能亲自参加正主的婚礼，还负责直播，简直开心得快晕过去。 　　造型师正在整理顾澈的西装，给他佩戴胸花。 　　孟悦递过去话筒，压抑着内心激动，“不知道漾仔那边准备了什么难题，老板，你紧张吗？” 　　“还好，”顾澈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把一缕翘起来的头发压下去，格外从容，“出发吧。” 　　顾澈穿着跟肖漾同款的白西装，只是细节上有些微差异。丁占阳他们全都穿着黑色的西装，代雅穿着袁曦媛同款小礼服，一群人嘻嘻哈哈簇拥着顾澈下楼。 　　孟悦跟在后面，见缝插针给直播间的CP粉公布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家人们，老板今天开心，准备了五千万现金给大家发红包，只要评论‘祝顾澈和肖漾新婚快乐’，就可以参与抽奖哦。” 　　“从现在开始到直播结束，每十分钟开奖一次，快快送上你们的祝福吧～” 　　几乎立刻，直播间沸腾起来，热度直冲榜首。 　　看着满屏的“祝顾澈和肖漾新婚快乐”，孟悦几个CP粉头子脸都快笑烂了。 　　她们忙里偷闲把自己的账号挂进直播间，评论参与抽奖，然后急匆匆跟上顾澈，兢兢业业继续直播。 　　电梯从23楼一路下降到18楼，顾澈刚出电梯，就看到过道里守着很多人。 　　幸亏过道够宽敞，否则再来一波人，就挤不下了。 　　肖逸笑嘻嘻挡在最前面，指指后面五个房间，“顾总，我们也不为难你，后面有五个贴着喜字的房间，小漾就在其中一扇门后面。” 　　“你有三次选择的机会，如果成功找到他，我们就放你们走。” 　　每一扇门上都贴着大红喜字，而且门前都守着人，一时之间还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顾澈朝丁占阳抬抬下巴，对方立马会意，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大红包，高高举起。 　　“来来来，朋友们，谁能告诉我们新郎在哪个房间，这些大红包就是他的。” 第117章 　　见状, 文夏他们也拿出兜儿里揣的大红包，吆喝着贿赂肖漾的亲友团。 　　“先到先得啊，谁能主动交代新郎的房号, 红包就是谁的。” 　　“这可是大红包哦……” 　　“我我我！” 　　“我的我的。” 　　肖漾一个表姐伸出手挤到前面来, “唰”地一下抢走了丁占阳手里的几个大红包, 随后笑着说：“唉其实我也忘了, 在哪间来着？” 　　她故意开玩笑, 逗得其余人笑出声来。 　　在红包的诱惑下，原本守在房门前的人全都扑了过来，乌泱泱把顾澈这边的伴郎团团团围住。 　　走廊一时有些拥挤，顾澈抓准时机，从包围圈里穿出来, 走到一扇房门前。 　　他抬头看看房号，1816、1817、一直到1820。 　　红包很快被大家抢完, 所有人回过神来, 发现顾澈已经把手搭在门把手上, 准备推开1818那扇门。 　　其实刚刚有些匆忙, 就算是肖漾这边的人, 也没几个知道肖漾到底躲在哪一个房间里, 现在都紧张看着他。 　　顾澈按动门把手，慢慢推开门, 可惜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他并没有失望, 回过头来, 视线迅速扫过所有人，然后顺着这扇门下，继续推开下一个房间。 　　1820房间里，肖漾和许沐伯正贴在门背后偷听外面的动静, 紧张得屏住呼吸。 　　隔壁1819的房间门被推开，还是没有肖漾的身影，伴郎团开始急了。 　　一共三次机会，现在开了两个房间都没找到，还有最后一次。 　　“要不然咱直接把剩下三个全打开算了。” 　　“唉？那可不行，要遵守游戏规则。” 　　“这大好的日子，开心开心不就得了呗，难道还不让人家结婚啦？” 　　“那如果最后一次还没找到的话，就罚十个俯卧撑吧。” 　　“没问题，我们帮他做了。” 　　…… 　　吵吵嚷嚷间，肖漾听到有只手落到自己这扇门的门把手上，随后门把手被压得微微往下。 　　他吓了一跳，拉着许沐伯匆匆退开，压着声音问：“我……我现在该站着好还是坐着好啊？要不然坐着？但坐在床上好像有点奇怪。” 　　肖漾紧张得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儿，走到床边又走回来，门把手却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门外安静无比，似乎外面的人去了其他地方。 　　肖漾有些失望，靠在衣柜上，悄悄在心里骂了句“傻子，这都找不到”。 　　走廊很吵，顾澈没听见门里的声音，但他感觉到从门上传来的细微动静，这才暂时松开门把手。 　　他搓搓掌心冒出来的汗，暗自吸了口气，这才再次搭上门把手，一鼓作气推开房门。 　　肖漾转过头来，看到他的时候眼睛一瞬间变得亮晶晶的。 　　窗外的自然光和走廊暖黄色的灯光同时落在他身上，衬得那笑容如此璀璨，整个人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纯洁美好。 　　顾澈心跳不受控制，就这么呆呆看着。 　　看到顾澈那一瞬间，肖漾心跳也漏了一拍，慢慢站直身子。 　　他俩没有动作，旁人急得不行。 　　“有人没人啊，这不在这儿呢吗？”丁占阳凑过来瞧，看清楚之后，“服了，他俩搁这儿犯花痴。” 　　韦曦推了顾澈一把，“愣着干啥，赶紧把人抱走。” 　　“抱着去有点儿吃力吧，背起来。” 　　“放心，老顾有的是力气。” 　　…… 　　他们七嘴八舌议论着，顾澈却只是朝肖漾伸出手，向他发出邀请：“走吧，我帅气的新郎。” 　　他既不想抱肖漾出去，也不想背他出去，担心一会儿不小心把他的西装压皱，或者把头上的王冠弄掉。 　　肖漾笑着伸出手搭在他掌心，两个人手牵手走出去。 　　门外的人自动分开站到两边，让他们顺利通过。 　　直播镜头跟着他们一起进电梯，其余人乘坐其他电梯下楼前往海边举行仪式的场地。 　　顾澈手牵得特别紧，指尖隐隐有几分颤抖。 　　肖漾动动手指，悄悄松开，问许沐伯要纸巾，递了一张给顾澈。 　　俩人没有说话，默不作声擦着手里的汗。 　　直播间观众嘻嘻哈哈，笑话他们。 　　【笑死，他俩都很紧张】 　　【原来顾总结婚也会紧张啊，还以为他当真像表面那么淡定呢。】 　　【听说今天是他们恋爱520天，特地定的今天结婚，真的假的？太浪漫了吧～】 　　…… 　　孟悦看了眼直播间，顺口问：“老板，你们特地定在今天结婚，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520天。” 　　顾澈重新牵起肖漾，扯出抹略显僵硬的笑来，“我都忘了一会儿要说什么了。” 　　没想到他会比自己还紧张，肖漾反倒放松些，开了个玩笑：“没什么好说的，只要丁哥问你愿不愿意的时候回答愿意就好。” 　　他们没有特地请司仪来主持婚礼，也没搞那些俗套的流程，只是请丁占阳当证婚人，代为主持。 　　“叮咚”，电梯到达一楼，顾澈和肖漾手牵手走向海边。 　　酒店门口离海边有几百米距离，隔着很远，就能看到远处那一大片鲜艳的红色。 　　肖漾喜欢红色，所以顾澈用各种或深或浅的红色鲜花打造了一片缤纷海洋，作为他们婚礼的背景板。 　　海风带来丝丝沁人心脾的花香，渐渐抚平人内心躁动。 　　眼看他们走得近了，丁占阳匆匆拿着话筒上台，以一种轻松幽默的语气开口。 　　“大家好，我是新郎顾澈的朋友，新郎肖漾的前上司，今天我作为证婚人，代为主持两位的婚礼。” 　　“你们是不是很好奇，他们一个老板，一个员工，是怎么会走到一起的。毕竟正常人哪会喜欢上老板对不对？老板那么可怕。” 　　“这事儿，还得从去年说起。” 　　他说几句话的功夫，顾澈和肖漾已经走到台子尾端站定。 　　双方宾客围着爱心形状的半米高台子坐了一圈儿又一圈儿，聚精会神听着他们的爱情故事。 　　丁占阳表情生动，绘声绘色的描述当时的情景，“当时一组出了岔子，顾澈把肖漾调去一组帮忙，结果被他发现一个秘密……肖漾这孩子很厉害。” 　　“嘿，他就开口问我要人，要把肖漾调到一组去。” 　　“我呢，原本是非常不愿意的，但看他那么可怜，就把肖漾让给他了。我再三叮嘱，一定要对肖漾好一点儿，谁知道呢，他一不小心就喜欢上人家了。” 　　“肖漾不好追啊，追了好久才追到，顾澈把他当个宝儿捧着。” 　　“我们亲眼看着他们一路甜甜蜜蜜过来，哪怕遇到困难，也没有放弃彼此，而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对方、支撑对方。” 　　“顾澈早就想结婚了，为了求婚，他甚至给肖漾造了个他喜欢的游乐场，今天终于是让他如愿了。” 　　“今天是9月18号，顾澈和肖漾恋爱520天，他们特地订下举行婚礼的日子。话不多说，有请我们二位帅气的新郎。” 　　浪漫的音乐声响起，所有人同时回头望向顾澈和肖漾的方向。 　　光是看到他们出现，沈韫和舒亦澄就已经眼泛泪花了。 　　顾澈牵着肖漾一步步走到台子中间，丁占阳递给他们两个话筒，一人一个。 　　“今天两家亲朋好友都在，这么重大的日子，咱们就不搞那些煽情的了。” 　　丁占阳说着说着，语气渐渐变得严肃郑重：“结了婚就不能反悔，我必须代表在场所有人问你们一句，你们真的考虑好要跟对方结婚吗？” 　　“从今以后，荣辱与共，相互照顾，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永不背叛，你们愿意吗？” 　　这个问题根本用不着犹豫，顾澈和肖漾举起话筒，相视一笑，同时开口。 　　“我愿意。” 　　“我愿意。” 　　兴许是音乐太煽情，又或者情景使然，台下两位母亲已经在抹眼泪了，顾远和肖正博连忙小声安慰。 　　“大好的日子，哭什么呀。” 　　“好了好了，知道你高兴，擦擦泪吧，一会儿儿子们还要来敬茶呢。” 　　劝着劝着，俩人也觉得高兴。 　　“这下好，多了个儿子。” 　　“可不是。” 　　…… 　　交换戒指的环节到了，代雅和袁曦媛帮他们端上来婚戒。 　　红宝石戒指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晶莹剔透，戴在手上衬得肤色雪白。 　　顾澈的手很凉，表面看着镇定自如，其实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们先后为对方戴上戒指，台子四周突然喷出很多红色的花瓣，被风吹得纷纷扬扬落在那两道白色身影身边，简直浪漫到极点。 　　肖漾捏了捏顾澈的手指头，笑着抱住他，轻拍后背“你别这么紧张，结个婚而已，你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吗？” 　　顾澈点点头，抬手回抱住他。 　　朋友们开始呜呼起哄，尖叫着鼓掌，连带带动双方亲戚也跟着鼓掌。 　　气氛正热烈，后面大屏幕突然亮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出，所有人扭头看过去。 　　“儿子，祝你们新婚快乐。” 　　屏幕上说话的人其实就在现场，是肖漾的父母亲。视频是早些时间拍摄的，背景是肖漾家的沙发。 　　“能看到你们结婚，实在是太好了，爸妈衷心地祝福你们。” 第118章 　　“人生一辈子, 遇到相爱的人不容易，要好好珍惜。” 　　“往后的日子还很长，如果哪天你们觉得感情淡了, 或者看对方不顺眼了, 就想想当初你们带对方回家的时候, 是什么心情。” 　　“那时候, 你真的喜欢他得不得了。” 　　接下来, 是顾远和舒亦澄。跟前面沈韫和肖正博比起来，他们略显紧张和拘谨。 　　“儿子，新婚快乐。” 　　“好好过日子，照顾好小漾，常回家来玩。” 　　这个视频祝福环节并没在顾澈和肖漾的安排之内, 他们原本打算，交换戒指之后, 给双方父母敬茶, 就回酒店吃饭。 　　看着屏幕上出现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的身影, 肖漾瞬间崩不住了, 眼前有些花。 　　“漾崽崽, 新婚快乐。” 　　“男孩子也没关系, 男孩子也很好，祝你们幸福。” 　　…… 　　“老顾, 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 漾仔。” 　　…… 　　屏幕上那些人, 大部分都在婚礼现场，却用这种方式，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直到整个视频播放完，肖漾抬手擦眼泪, 都没猜到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又是谁拍下来的这些内容剪辑在一起。 　　他吸吸鼻子仰起头，把剩下的泪憋回去。 　　这下子，轮到顾澈安慰他了。 　　好不容易压下去情绪，肖漾转过身，看到沈韫和肖正博正在抹眼泪，险些又没忍住。 　　肖漾举起话筒，半笑着埋怨：“谁干的呀，看把咱爸妈感动得，眼泪哗哗的。” 　　“谁让你不安排他们上台讲话呢，”肖逸假装数落他，“哪有孩子结婚不让爸妈上台发言的，这他们哪憋得住。” 　　大家被她逗得嘻嘻哈哈笑出声来，连沈韫也忍俊不禁。 　　肖漾清清嗓子，收拾好心情，“谢谢大家的祝福。” 　　他把话筒还给丁占阳，牵着顾澈走下台子，去到双方父母面前。 　　许沐伯端着热茶过来，顾澈和肖漾分别给双方父母送上热茶。 　　“爸，妈，谢谢你们的理解和支持。” 　　肖漾两只手恭恭敬敬端着茶杯，格外乖巧，“你们辛辛苦苦把我们养大，如今还要因为我们遭受别人的闲言碎语，真的很对不起。” 　　“但这辈子能遇到顾澈，跟他在一起，我真的很幸福。” 　　“也谢谢叔……”他话说到一半，惊觉不能再叫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改了口，“谢谢爸妈愿意接纳我，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顾澈的。” 　　舒亦澄抹了把泪，从身后掏出个大红包来，递给肖漾，“是我们该谢谢你，愿意跟顾澈结婚。” 　　“来，改口红包。”顾远也朝他递过去一个大红包，两个红包都有一指厚。 　　肖漾连忙鞠躬，喝完茶把茶杯放回盘子里，这才双手接过红包，“谢谢爸妈。” 　　顾澈也恭恭敬敬敬了沈韫和肖正博茶，叫了爸妈，收到两个厚厚的改口红包。 　　简单的婚礼仪式顺利完成，大家起身回酒店用餐。 　　顾澈和肖漾手牵手走在最后，孟悦带着小姐妹把镜头对准他们。 　　“采访一下，二位现在什么心情，往后有什么打算呢？” 　　“心情？当然是开心啊。”肖漾扭头看顾澈一眼，继续往前走，“往后还能有什么打算，好好过日子呗。” 　　“噢对了，我们明天出发去国外领证，顺便度个蜜月。” 　　“可惜我们工作都很忙，只有半个月时间，否则一定趁这个机会到处玩玩儿。” 　　他话音刚落，负责盯直播间评论那女生忽然小声尖叫起来。 　　“啊！我中了18万！”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确定好几遍之后，差点想跟顾澈当场跪下，“谢谢老板的红包，呜呜呜呜呜，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一定会永远追随你们，当你们一辈子的CP粉！” 　　听见她中了18万，孟悦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顾不得采访，她连忙打开自己手机，结果眼睛瞪得更大，“我靠，我中了68万。” 　　前面几轮抽奖都没抽到她们，没想到最后一轮竟然中了大奖。 　　毫不夸张，她当场就抬手朝顾澈和肖漾作了个揖，“叩谢老板，祝老板和小老板百年好合。” 　　中了大奖，她们哪还有心思采访，镜头都一晃一晃的。 　　直播画面里，顾澈潇洒挥挥手，“谢谢大家的祝福，再抽两千万，给大家沾沾喜气。” 　　顾澈和肖漾身影越走越远，徒留直播间疯狂的观众们，那句“祝顾澈和肖漾新婚快乐”在公屏上密密麻麻滚动。 　　直播间早就稳居热度榜首，所有认识他们的，不认识他们的，全都赶来为他们送上祝福。 　　很快，Phantom总裁新婚，豪掷八千万直播抽奖的新闻就爬上微博热搜，万众瞩目。 　　十洲的气候和风景都很好，顾澈包下这座海岛足足半个月，供双方亲戚玩乐休闲，自己和肖漾则马不停蹄带着证件飞往外国领证。 　　Z国的温度跟国内大不相同，刚下飞机，寒风扑面而来，冻得肖漾直打哆嗦。 　　出了机场，俩人就近置办一身防风抗寒的行头，这才感觉好些。 　　第二天一大早，肖漾被顾澈从被窝里挖出来，匆匆赶往Z国的婚姻登记处。 　　肖漾瞌睡还没清醒，痛苦皱着脸，一路被牵着往前走，“你急啥呀，登记处就搁那儿开着，又不会跑，咱慢悠悠睡醒了再来不行吗？” 　　“不行，我们要当今天第一对。” 　　顾澈精神抖擞，另一只手提着文件袋，里面装着两个人的证件和结婚申请书。 　　相关的资料他们早就在网上提交过，今天只需要现场审核，核实身份，就能拿到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结婚证。 　　肖漾拗不过他，强行打起精神来。 　　他们来得最早，甚至登记处门都没开。等了十几分钟，后面陆陆续续有人排队，小声交谈着。 　　肖漾靠在顾澈身上闭着眼，听见前面有声响，这才睁开。 　　早上八点半，婚姻登记处的门开了，他们抬脚往里走。 　　异国国籍登记稍微有些麻烦，幸亏顾澈早有准备，半小时之后，他们拿到两本浅蓝色的结婚证。 　　“拍个照吧。”肖漾拿出手机，一手翻开结婚证，一手拍照。 　　顾澈学着他的样子，单手翻开结婚证，跟他凑到一起。 　　天气很阴沉，光线不好，显得整个画面非常暗，肖漾加了个明亮的滤镜。 　　他调整好角度，按下快门键，然后换成前置摄像头，跟顾澈拍张合照，一起发了个朋友圈。 　　【持证上岗。】 　　不过几分钟，大片的点赞和评论冒出来。 　　肖漾扫了一眼，收起手机，准备再仔细看看外国的结婚证跟国内的有什么不同，顾澈直接伸手把他那本抽走了。 　　肖漾手里一空，立刻抬手去抢，“一人一本，不都一样的，你抢我的干嘛？” 　　“交给我保管。”顾澈用指尖点点他额头，略微严肃，“永远不许提离婚两个字，想都不许想。” 　　肖漾愣神片刻，无奈笑了，“你是不是傻，离婚怎么着也得两个人来吧，我一个人又离不了。” 　　无论他说什么，顾澈就是不给他，反倒让肖漾更加好奇。 　　刚刚没来得及仔细看，他还不知道，Z国的婚姻法比较特殊，离婚只需要其中一方带着双方结婚证和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就能办理离婚手续，但顾澈看见了。 　　两个人追追闹闹，不小心绊了一跤，摔倒在草坪上。 　　顾澈抬手护住肖漾后脑勺，被他趁乱抢走结婚证。 　　看到最后一页，肖漾明白过来，“他们的婚姻法也太人性化了，国内什么时候能普及一下。” 　　他把结婚证还给顾澈，拍拍他胸膛，“放心吧，除非你出轨，否则我不会离婚。” 　　“我不会出轨。”顾澈十分严肃，把结婚证揣进口袋，“刚刚我才说过，不许提离婚两个字，你压根儿没听进去是吧。” 　　肖漾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草，不以为意，“就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要离婚。” 　　这两个字像什么特殊机关，每触发一次顾澈的面色就黑一分，弄得肖漾哭笑不得。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快起来吧，抓紧时间。”他伸手把顾澈从地上拉起来，回酒店收拾行李。 　　婚假加上年假，他们好不容易腾出半个月时间，举行婚礼和飞到这里领证已经用掉三天，接下来要抓紧时间去北极，去看极光、坐雪橇、学滑雪……享受甜蜜的蜜月之行。 　　…… 　　北极实在让人流连忘返，以至于肖漾和顾澈耽误几天时间才回国。 　　顾澈一直在远程办公，有丁占阳和文夏他们顶着，Phantom上下一切正常。 　　去公司路上，张睿打电话来，“老板，最近梁佳欣每天早上都来公司大门口等你。” 　　“她精神状态好多了，听说你帮了她们家大忙，非要见见你们，想当面感谢你们一下。” 　　顾澈点点头，“知道了。” 　　他让赵叔直接把车停在公司大门口，准备去见见梁佳欣。 　　刚进公司大门，肖漾一眼看见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女人，还有她带来的水果，正放在茶几上。 　　经过一系列波折，刚从崩溃状态中勉强恢复正常，梁佳欣整个人看起来仍旧有些恍惚。 　　看见顾澈和肖漾，她连忙站起身，紧张揉搓着双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顾澈朝沙发抬抬手，“请坐，不用这么紧张。” 　　“谢谢。” 　　梁佳欣很是拘谨，之前在心里想了很多遍的话，现在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机械般地重复：“谢谢，谢谢你们……” 　　前台十分有眼力见儿，立刻帮他们端了几杯热茶来。 　　肖漾伸手接过，无意发现其中一人眼眶红肿，像是哭过。 　　终于，梁佳欣没有那么紧张，慢慢说出些别的话来，“原本你们也是受害者，结果现在还要照顾我们，实在是让我觉得非常羞愧。” 　　“顾总的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真的非常非常抱歉，也实在是非常非常感谢。如果不是你们，可能我这辈子就完了。” 　　顾澈实在是不会安慰女人，看了肖漾一眼。 　　肖漾喝口茶，语气轻松，“完了什么完了，你还年轻的很，人生才不到一半时间，重新开始也来得及，没什么过不去的。” 　　“钱不用你还，无论如何陶鸿也在我们公司工作了这么久，就算之前发生很多事，但你们也是无辜的。如果你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可以来我们公司工作。” 　　“我们公司岗位很多，你看看你能干什么，跟人事部商量一下。” 　　“真的吗？”梁佳欣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又实在非常感激，站起来连连对着肖漾和顾澈鞠躬，“谢谢，谢谢……我、我一定会努力工作……” 　　“对了，这、这是我给你们带的水果。” 　　正巧人事部长从大门进来，顾澈直接叫住她，把梁佳欣带上去。 　　手机铃声响起，顾澈到旁边接电话。 　　肖漾顺手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放回前台，碰到刚刚端茶过来那女生正在抹眼泪，多看了两眼。 　　她旁边的同事担心她被责骂，连忙帮忙解释，“小老板别生气，她不是故意上班时间哭的。” 　　“她结婚请帖都发出去，结果昨晚发现男朋友劈腿了，现在不知道怎么办呢。” 　　“不知道怎么办？分手呗，还能怎么办。”肖漾靠在桌子上，好心劝着：“你该庆幸还没结婚没有孩子，一切都来得及，这是老天爷帮你，还不赶紧一脚把他踹了。” 　　“世界上那么多男人，缺他一个吗？” 　　“那网上不都说了，男人嘛，25就开始走下坡路，30就不行了，男人不能一直18岁，但一直有18岁的男人，你何必在一棵树上吊着……” 　　他说得起劲，突然打了个冷颤，回过头，顾澈不知道什么时候接完电话，正眯着眸子看他。 　　刚刚说的话在脑子里打转，30就不行了……30就不行了，顾澈正好30，再过两个月就满31了。 　　肖漾紧张咽了下口水，假笑两声，“哈……哈……那个，我，我没说你哈，你别对号入座。” 　　别人30或许不行，但顾澈昨晚战绩足足一个半小时，完全看不出哪里不行。 　　顾澈哼笑一声，没说什么。 　　那失恋的小女生也顾不得哭，连忙收拾起眼泪，认真工作。 　　一天下来，相安无事，肖漾以为顾澈没生气，谁知道当晚被摁在床上干得很惨。 　　他实在是受不住，举手投降，“老板我错了，我没说你不行，你别对号入座啊。” 　　顾澈挑眉，很是不满，“在家应该在叫什么？” 　　肖漾耳根通红，声音被撞得零碎，“老公，放过我吧。”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