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当体育老师的养老日常》作者:七七桶   简介:   祁衍,极具天赋的现象级滑雪天才,却在获得世界冠军之后,出了意外,伤病被迫退役,令人唏嘘嘘嘘……   “嘘嘘!老班来了!”   祁衍脚上耷拉个拖鞋,慢吞吞拖着步子,进了教室,往讲台一站说:“今天数学老师请假,这节课上……”   学生异口同声:“体育课!”   作为一个体育老师,祁衍意外当了班主任,凭借高中时候在教务处写了上千份儿检讨的经验,以及不拘小节的性格,成功打入学生内部。   在外他是班主任,在内是宇宙级男模。   学生:所有人点推荐!   就在祁衍带着自己班级升高三这年,学校高价聘请了个实力斐然的数学老师,还要给他们班当班主任。   原本以为来的是个讲课好比说梦话的哼哼老头。   结果……这数学老师才三十出头,长得特板正,那简直是在祁衍审美上蹦迪。   不是哥们儿,但你长得…有点儿像我昨晚去的gay吧老板啊。   燕习语气平静:“又见面了,祁老师。”   某养老系体育老师的春天来了……   ——   祁衍在国家队的时候,有一个谈了五年的男朋友,是他的初恋,他们一起走过对方籍籍无名的时候,也见过对方站在顶峰的样子。   在别人眼中,他们十分般配,但实际上,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一直是祁衍在单方面支撑,他绕着林琰转,惯着他,哄着他。   第一次恋爱的傻小子,一股脑地把所有东西都掏出来给了对方,即使对方对他的真心不屑一顾。   在祁衍因伤病退出滑雪队之后,两个人经历了大大小小时隔一年的争吵,他们终于分手了。   祁衍在滑雪队九年,耗尽了他所有心力,职业路断崖下跌,感情的不顺,让他多次陷入自我怀疑,甚至有焦虑症的倾向。   学生:焦虑?敏感?内耗?拧巴?认准六班燕习老师,理性至上,一款专治矫情的数学老师一枚呀~   几个月后-   学生:黑皮体特又在烦恼什么?   祁衍:黑皮体特在想怎么追你们假正经的数学老师。   ——   失去了才知道珍贵,林琰返过劲儿的时候,他和祁衍已经分手一年了,祁衍也已经一年没找过他了。   林琰觉得自己这次闹脾气闹得过了,他主动去祁衍家里找他。   开门的却是另一个人。   燕习眉眼狭长平静,淡淡扫了他一眼说:“你找谁?”   林琰沉默良久,笑了笑:“我找我男朋友。”   内容标签: 职场 校园 日常   主角视角:祁衍 燕习   一句话简介:我体育可是数学老师教的   立意:尊重命运,拥抱命运 第1章   随着最后一个内转动作在深蓝的天空中划过,运动员稳稳落地驶向终点,身后雪雾飞起。   评分:86分。   观众席内,人们站起来喊着挥动着手里的旗子,为这位运动员助威。   祁衍扣着卫衣帽子,安静地坐在那里,四周的喧嚷从头顶传来,把男人整个包裹了起来,他姿势松散,扣着的卫衣帽子里还戴了顶棒球帽。   帽檐下,男人看着评分,勾了下嘴角。   赛场上,因为超常发挥刚才像猴一样撒欢的人,终于回了意识,应该是意识到了这是现场直播。   他离开赛场之前,转头找着人。   祁衍盯了他几秒,指腹摩挲了两下,离开了观众席。   他在洗手间抽了根烟出来的时候,接到了刚才那位猴的电话。   祁衍刚接起,就被对方兴奋且高频的声音炸了耳朵,他移开手机,等对面那头的人说了十几秒,才又把手机放回耳边。   “就问你一句话,你弟弟我帅不帅!”洛崎说:“八十六欸!没白来吧祁哥!都不白来哈!上个月陈教练还说,我这在雪场牙磕雪尝咸淡的动作,要能拿八十以上,跟后面叫我爷爷。”   祁衍半倚靠着墙,手上还拿着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语调里带笑回他:“得,你还多送他六分,干脆让他直接喊你爷爷6。”   “嘿嘿,还是我祁哥说话真耐听。”对面还在高频输出着,祁衍偶尔带笑应一句。   洛崎电话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和谁打电话呢?一会儿有采访。”   祁衍刚要出声,洛崎就已经接过话:“啊,和祁哥。”   “祁衍?”电话那边的人问了句:“他来看比赛了?”   “对啊对啊,我缠了好久才哄来的。”洛崎笑着说。   祁衍那边还靠着墙,在电话那边叫了声:“陈哥。”   陈珉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滑雪队教练,也是祁衍之前在滑雪队的教练。   “什么时候过来的?一直在观众席?”陈珉拿过电话说。   “嗯。”祁衍鼻腔带着笑:“明儿要开学嘛,最后一天假期了,想着转转,刚好洛崎给了票,就来看一眼。”   陈珉沉默两秒,嗯了声。   洛崎心大,电话那边还在和队里其他人嘻嘻哈哈打趣着。   祁衍轻挑眉,看了眼时间:“那你们忙吧。”   陈珉迟疑了下说:“一会儿队里有聚餐,你……”   陈珉说一半没说完。   祁衍还特意等了他几秒:“我什么?”   陈珉说:“你要想来的话。”   队里的人祁衍基本都认识,都是小他几代的师弟,要是去也能去,但这是庆功宴,祁衍去了怕扫兴,他自己也不乐意去,毕竟退都退了,他去不合适。   今天来看比赛都很难得了,要不是洛崎缠他半个多月,非让祁衍去看看他进步没有,祁衍比赛也不会去看。   祁衍在停车场转了一圈才找着车,开了车门,闻言笑了声,手肘撑着车门说:“陈哥,算了吧,看比赛是看比赛,吃饭不合适。”   陈珉不说话了。   祁衍进了车里:“你们玩吧,我现在可是高三班主任,明儿开学一大早,还要跟学生早自习。”   后视镜内露出男人一双弯弯的桃花眼,车灯的光倒映在他眼底,像盛着汪湖水,深邃沉静。   陈珉在电话那边叹了口气,补了句:“我没没戳你伤处的意思……”   祁衍轻挑眉,单手打着方向盘,笑了几声:“没伤处,伤处是疼了才叫伤处,我这都脱痂了,刚逗你玩儿呢,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和我说个话你也别像手上绷着弹药引线一样,不至于。”   祁衍也是觉得有意思,之前那件事儿都过去五年了,拿洛崎来说,当年祁衍出事儿的时候,这小孩还是个兔崽子,现在洛崎都和他当年都一样大了。   滑雪队更新换代好几批人了,事儿也都过去这么久了,陈珉每次和他说个话还是别扭,祁衍听着都累。   祁衍又和陈珉了几句,最后挂了电话,出了停车场打算回家。   今儿这路走的,祁衍刚上铁架桥就堵了,勉勉强强挪了半个小时,结果听前面的人说,还要再堵一阵,说是前面出车祸追尾了,连着追了好几辆车。   祁衍手指叩着车窗。   马上就进九月了,前几天下了场大雨,天儿凉了一阵,现在天雾蒙蒙的,倒是有点闷热。祁衍今儿出来得赶,套了件卫衣,他衣袖撸到手肘,指腹摩挲了下,打算下去吸根烟。   他点了根烟吸了口,观察着前面路况,这边虽说不在市中心,但是四周娱乐场所多,不一定堵到什么时候呢。   祁衍扫了圈四周,车上的人都自发下车,吃饭的吃饭,遛弯儿的遛弯儿。   祁衍则是看上一家小酒馆,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连夜晚店铺最基本的荧光灯都没有,门口摆了几张凳子,有两个男人在喝酒。   祁衍观察了他们一会儿,然后抬步走了过去,在门口停留了两秒进去了。   酒馆内放着早期美式街头摇滚,不像其他酒馆一样喧嚷中带着浓浓的烟酒气息,反而有缕淡淡的果香。   祁衍猜测这应该就是个高端的日常交友场所,毕竟一般酒吧,没人会把高奢香氛摆的到处都是。   祁衍找了个没人的卡座坐下,酒保过来的时候,不经意从上到下扫了祁衍一眼,刚好被祁衍捕捉到了。   好吧,相比较其他妆容精致,发型梳得一丝不苟,浑身上下透露着自己是来狩猎的人来说,祁衍这一身运动衣是有些随便,不过他本人很满意。   祁衍车还在这儿,不能喝酒,就点了杯果汁,酒保刚走,他身边紧接着多了片阴影。   来自一位长相精致的男孩,笑着朝他点了点头,问他对面有没有人,祁衍轻挑眉,摇头。   今天进入这个酒馆是意料之外,现在有人来搭讪,祁衍又作为一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gay,如果眼前这位刚好把他逗的开心,祁衍还挺愿意和他聊几句,但也仅限聊几句。   祁衍不玩儿,如果不是因为堵车,他也不会进gay吧。   不过祁衍有些失望,眼前这位漂亮的男孩,显然没办法勾起他的兴趣。   经过和男孩短暂的谈话,祁衍知道这个男孩叫梁灿,还在上大学。   自从成为人民教师,不管对于哪个阶段的学生,他都心怀爱滚多远滚多远,别砸我铁饭碗的觉悟。   不过祁衍说了自己老师的身份之后,面前这位学生,好像更加兴奋了,反倒是手臂贴了上来。   “没想到哥都快三十了,长得完全不像。”梁灿说。   祁衍不动声色收回手臂,淡淡说:“诶,二十九是二十九,怎么也是二开头,三开头听着老,可别给我四舍五入。”   梁灿给逗笑了:“哥也不像二十九的,不管长相还是穿衣风格,感觉和我这个年纪差不多。”   祁衍只是笑笑,没搭话。   梁灿还在自顾自说:“我之前是个一看见老师就头疼的,原以为自己是无差别讨厌所有的老师,遇见哥才发现,脸才是王道。”说完还对他甜甜一笑。   祁衍抿了口水,没说什么。   祁衍不管是笑不笑,他那双天生的桃花眼都自带着亲和力。   以至于有时候,他实在不耐烦,面无表情盯着犯错的学生,想给他们些威慑力,但学生这时候往往会被盯脸红。   好吧,也算是起到了另一种层面上的威慑力。   “哥,那你是教什么的呀?”梁灿问。   祁衍好整以暇盯着他:“你猜。”   “我猜是文科。”男孩说:“哥说话好温柔,应该是文科吧。”   祁衍笑了下,眼皮抬了抬说:“很遗憾,我其实是教体育的。”   男孩明显愣了一秒:“……体,体育?”   祁衍眯了下眼,他对这个反应倒是很满意。   祁衍姿势一直很随意,靠着椅子,头歪了歪,一只手随意打转着卫衣帽子的抽绳。   他刚要说什么,抬眼的时候,眸光扫见个身形,一直没什么变化的桃花眼,眼底情绪深了下。   他手指摩梭着酒杯,喝了口说:“同学,你平时经常来这里?”   “嗯是。”男孩还没从面前这个人,可能在课上教八段锦的画面中走出来。   下一秒,祁衍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男孩回过神,看着祁衍那张近乎完美的面孔,算了,教八段锦就八段锦吧……   “问你个事儿。”祁衍朝他一笑。   男孩已经被笑勾没魂了:“什么事儿?”   祁衍手指抬了下说:“那个人。”   男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对面吧台里面,站着个身形优越的男人。   祁衍这个角度看过去,一眼能看到男人手腕价值不菲的手表,以及男人正抓着调酒杯上下摇晃的手,骨节分明,光影下青筋鼓起顺着紧实的小臂线条,隐入挽起的衬衫袖子下面。   虽然面前这位男士正在做着调酒的工作,但祁衍不会蠢到认为,能戴得起五十多万手表的人是酒吧的调酒师。   “哦,燕哥啊。”男孩说:“哥第一次来这儿吧,他是酒吧的老板,我们都叫他燕哥。”   祁衍目光顺着男人的手臂往上移,看清男人面容的瞬间,眼皮抬了抬。   过了几秒之后,那位伪装成调酒师的老板注意到了祁衍的视线,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眼。   祁衍眼底的情绪滞住了几秒,不过很短暂就恢复了自如的神态,朝着对面吧台上的男人笑了下,然后不动声色收回了视线。   “长得不错。”祁衍说了句。   “怎么?哥喜欢这号的?”男孩似乎很是诧异,都笑了:“我以为哥不是这个号的。”   祁衍抿了口水,浅浅笑了下说:“就问问。” 第2章   祁衍后边心思明显不在这儿了,男孩又自顾自找了几个话题,相比刚才,祁衍答的更敷衍了。   中途祁衍目光偶尔会不经意放到吧台里的男人身上,他当然不是有意看的,但整个酒吧,他扫过一圈,只有吧台里这位老板足够能吸引他视线,无论是被衬衫西装裤勾勒出的身材,还是周身那种不冷不淡的气质,确实夺人眼球。   自然,人对赏心悦目的事物都没有抵抗力,酒吧里这么多人,祁衍粗略观察了下,至少有四分之一的人都在有意瞥这位老板。   当然也有四五个人过去搭讪,这位老板看着挺冷的,实际上过去和他搭讪的人,也都能说一两句,不过没有后续。   祁衍嘛,顶多算是个欣赏者,虽说他已经和这位老板不经意对上几次视线了,但祁衍每次都能不动声色再移回来。   最后一次对上视线时,祁衍电话刚好响了,是他堵车时候,后边那辆车的车主,告诉他路通了,能走了。   “行,谢了。”祁衍说:“马上过去。”   祁衍转头看向面前这个小孩儿:“我……”   “哥要走了?”男孩说:“走哪?”   祁衍轻挑眉,笑了:“怎么着?”   “不怎么着。”男孩努了下鼻子,还挺可爱:“看出来了,您看不上我们年轻的。”   祁衍捞起钥匙,在手里转了圈:“也不是,我看眼缘。”   “不嘻嘻,一晚上一个都没钓到。”男孩肩膀都塌下来了。   祁衍顺嘴问他:“你不学生吗?明儿可是开学,没课?”   “啊。”男孩顿了下,下意识回答:“好像有,但也无所谓,早课不想去。”   “什么叫早课不想去。”祁衍下意识皱眉,叩了下桌子说:“你学校在哪,挺晚了,我送你回宿舍。”   男孩都愣了,盯着他眨巴眼:“哥,你不是吧?管学生管上瘾了。”   祁衍笑了声:“确实有点儿,但你和我坐了一个小时,酒吧里这些人又不瞎,我估计你今儿是钓不上人了,早点儿回去吧,该上学上学。”   男孩看了眼时间,表情纠结,短暂挣扎了下,抬头看见祁衍的笑容的时候,松了劲儿:“也行,那你送我?”   祁衍应了声:“送你,就当你给我解闷儿的报酬。”   男孩起身,边穿外套边说:“我还是第一次钓人钓到体育老师,还给我抓回学校的。”   祁衍听笑了,两个人一起出了酒吧。   送梁灿回学校的路上的时候,梁灿还在有意无意给他释放信号,祁衍一概屏蔽,给人送到了校门口。   隔着车窗,梁灿一脸幽怨盯着他。   祁衍单手打着方向盘,降下车窗,朝窗外一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说完,车一溜烟儿就走了。   祁衍回到家,洗完澡出来,带着水珠的手随手翻着手机。   洛崎今儿庆功宴估计喝多了,对话框里一条接一条四五十秒的语音,还在输出。   祁衍点开,语音自动播放,他把手机扔到了床上,拿吹风吹着头发,洛崎带着明显醉意的声音,在噪音下显得更加含糊不清。   前几条基本都在吹嘘他今儿这比赛有多厉害,中间几条在感怀祁衍一去不复返的运动员生涯。   说起来也有意思,他退出国家队这么多年过去了,祁衍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了,但周边这些人好像都在绷着这根线,洛崎平时大大咧咧,喝多了在他面前,照样也是死绷着那根引线。   “哥,我能走到今天,有一半是因为你,真的,我有什么成就,这上面都有你名字。”洛崎说的断断续续:“不和你说假的哥。”   “今儿有记者还问我,问我最喜欢哪个滑雪运动员,我说的你名字,陈队拉我都来不及。”洛崎还说:“结果那记者问我你是谁,真操了,连伦敦奥运会都没看过的记者,来这儿采访个什么劲儿。”   祁衍手指随意扒拉着头发,鼻腔发出声笑,他就拿了那么一次冠军,之后大大小小的运动会那么多,国内好的运动员层出不穷,记不得太正常了。   后边洛崎又开始夸他,洛崎一直这样,总说是他迷弟,喝多了就是狂热粉。   祁衍招架不住这狂热,想去把语音掐了。   他关了吹风机,房间里陡然陷入了安静,洛崎那边的语音清楚了不少,祁衍不知道这人说到哪了,只能听出语气里有明显的不满。   “不是……他,他凭什么啊,林,林琰那个属狗的,有什么好的啊祁哥,他就是仗着你喜欢他,才那样,而且当初要不是你……”   “你在给谁发消息?”陈珉声音陡然插了进来。   语音戛然停止,房间里现在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格外安静。   祁衍没什么表情,毛巾挂在脖子上,过去捞起了手机,刚才洛崎最后一条语音已经被撤回了。   祁衍躺床上,点开了班群的消息,明儿就要开学了,暑假里每天999+消息的群,今晚倒是没太多动静。   祁衍抬了下唇角,发了条消息。   【宇宙级男模:猴儿们,马上十二点了,奇迹创造完没?】   备注是学生给他改的,祁衍就由着他们玩儿,偶尔看见这名字,还觉得挺有意思。   群里回消息还挺快,一个接一个,不过基本都回的表情包。   【曲蛐人:正在批奏折,勿扰。】   【曹这个世界:作业和我!今晚只能留一个!】   【张张包:快了快了,也就还剩六十多张试卷了,死的很快的。】   【顾德猫宁:好烦,谁有第二十四张物理试卷最后一题的答案啊?临门一脚啦!】   祁衍眉心一跳,发消息。   【宇宙级男模:怎么?现在抄作业都不避人了是吧?】   【胡辣汤:祁哥,再发消息你来写】   后面一连串全是+1   祁衍给逗笑了会儿,发了条语音,声音懒洋洋的:“好了各位,早点儿睡吧,明儿高三第一天,养养精神,各科老师那里我先兜着,开学后三天内要写完作业,至于明儿早自习,留给你们补作业。”   群里炸了几秒。   【这就是宇宙级男模的实力嘛!】   【祁哥全校第一帅!!】   【祁哥明儿给你带早饭!】   祁衍接着发了条语音:“欸,前提是作业一半的内容得自己写,基础题看你们个人,觉得没问题的,那随便,总得先写完,难题要真不会就空着,但必须自己做啊,如果哪天我翻开作业,查你们做过的题,你们答不上来,那咱就体育课上见。”   【包的包的。】   【还得是我祁哥,自己人自己人。】   【祁哥么么么,爱你~】   说这些话的基本都是男的,女孩表达感情比较含蓄,发了一堆可爱的表情包。   祁衍翻了会儿消息,摁熄手机屏前,看了眼时间,说是要回来早睡,结果还是拖到了凌晨。   九月一开学,他带的班级就要进高三了,进高三后六点要上早自习,班主任还得在那里看着。   难搞,祁衍八百辈子没六点起过床了。   希望明天看早自习的时候,祁衍他不会在讲台上睡着,上次他给学生看晚自习,太困了,不小心眯了会儿,被班里那群猴拍了视频,来回传了好久,还给他P了表情包,现在班群里都经常能冒出来。   翌日,开学第一天。   祁衍硬生生睡到不能再睡的时候,才起床,开车去学校还得半个多小时,早知道上半年学校报公寓的时候,他就报上名了,住在学校里面,至少能多睡十几分钟。   不过他现在住的地方离学校也不远,他之前走读的时候,爸妈买的房子,后边毕业了这房子一直没人住,祁衍这几年当了老师,才又搬回来。   祁衍大早上到教学楼,中间碰见一流水的高三班主任,全都是萎靡不振的样子,脸是浮肿的,眼皮是飘起来的。   祁衍对于这种情景,有先见之明,提前扣了个墨镜在头上。   “哟,祁老师来了,大早上就戴墨镜,挺注意形象啊。”   “那必须,咱靠脸吃饭,不能在学生面前跌份儿。”祁衍说着还抓了抓头发。   祁衍直接去了教室,他上到三楼的时候,没听见猴叫,估计都在忙着补作业。   来看了之后,果不其然,各个都是低头族,教室里只有沙沙沙的写字声。   当然也有在假期就写完作业的,但这都是自律的好学生,已经开始自发做新卷子了。   祁衍一进门,学生齐刷刷抬头看他。   祁衍往讲台上一坐,身子一靠。   “看我干嘛?俩月没见,忘了长什么样了?”祁衍后脑勺头发睡得翘起来一块儿。   “祁哥又帅了啊。”第一排的男生说。   说完之后,其他人又跟着应和。   “帅没边了哥,俩月不见更会装了,大早上戴个墨镜。”   祁衍啧了声,还没来得及反驳。   “这是因为怕眼睛肿,你们也不看看自己一个个脸肿成什么猪样了。”说话的女生叫顾沁,就是昨晚那个要物理作业的。   他们班是理科班,女生比较少,这位是他们的女班长。   祁衍抬手看了眼表,还有一分钟才上早自习:“人女孩儿说的对,我这叫给眼睛充分时间消肿,而且我们哪就俩月没见了,我朋友圈的动态,群里发的照片,你们是一张不看啊?”   “看了看了。”学生赶快都说:“我都保存了。”   “祁哥是我锁屏桌面。”   祁衍假期里,没事儿就喜欢给学生整一些日常动态,什么最近去哪玩儿了,吃饭的照片等等。   这些学生特闲,他在群里一发百应,还说是男明星更新动态,给祁衍逗得直乐。   早自习的铃响了,刚才聊了两句,这些没睡醒的也都清醒了个差不多。   “得了,上早自习了,该干嘛干嘛。”祁衍点到为止说。   学生还是盯着他,不说话,只小声笑着。   靠窗的王者座位开的口:“祁哥,你昨晚说了什么还记得吧?”   祁衍从讲台上捞了支笔,敲了敲桌子:“得了,少废话,快点儿写,三天之后写不完,我可兜不住,到时候各科老师叫你们办公室面谈,我先替你们丢人。”   这话一出来,台下有小部分人笑了,然后慢慢归于安静,又只剩下沙沙的写字声音。 第3章   还好戴了墨镜,祁衍中间耷着眼皮走会儿神,也没人发现他,早自习很快就过去,祁衍走的时候,也没说下课,这群猴儿还个个埋着补作业。   祁衍早上垫了个包子,现在也不怎么饿,就回办公室,准备下午开学大会要的材料。   祁衍和碰见的老师,挨个打了声招呼,都是顺口问候。   老师都在办公室瞎扯,还有几个在捂着自己带着浓浓茶垢的水杯,呼噜呼噜喝着。   祁衍有自己专门的办公室,但是要路过他们教务处的大厅,还是被一群老师先揶揄了一番。   “祁老师来了,暑假过得挺滋润啊祁老师。”说话的是靳老师。   祁衍耸肩:“放假谁不滋润,靳老师不会是没放够两个月吧,看状态明显操劳过度啊。”   靳老师八月份被校领导叫去外地出差学习了,学习了半个月才回来。   靳老师指着祁衍笑了会儿:“你这人。”   他们平时都经常这么开玩笑,这和四五十岁的叔姨爱逗小孩儿是一个心理,学校里基本都是比较年长的老师,遇上为数不多年轻的老师,不逗两句,就好像不符合他们老教师的身份一样。   像祁衍这种长得还好看的,那就更是话题中心,不过祁衍也都习惯了。   祁衍还是蛮尊重这群老教师的,尤其是当了班主任之后,面对成堆糟心的事儿,祁衍更是对这些坚守在岗位三十多年的老教师肃然起敬。   今儿靳老师问起祁衍暑假过得滋润,也是有原因的,这事儿还得从放假的时候说起。   当时教育局下发了通知,让学校暑假不能强制学生补课,但他们学校不做人,让班主任直接联系家长,签责任书说明,证明学生是自愿在学校上自习。   这事儿并没有透到学生那里,祁衍当时看着学校安排的这差事儿,笑得腰都弯了。   学生自愿补课?哪愿了?梦里愿的?   祁衍乐完,转头就开了个小号,在学校超话里,把事儿捅出去,告诉了学生。   不过这事儿,没人发现是他干的,事儿捅出去之后,祁老师直接就销号了。   学生也不负众望把这件事儿闹大了,教育局还打来了电话,学校一看闹大了,转头就变脸了,不再越过学生联系家长,而是让他们班主任给学生做心理辅导,让学生同意补课,实际上还是逼着学生强制性补课。   老师自然劝不动这群祖宗,然后祁衍他们就提出个方案:不统计人数,学校拎出一栋楼当自习室,学生想去就去,然后每天安排些老师管理秩序就行。   这事儿提出来,学生没什么意见了,反倒是学校不愿意了,他们本意是想看着所有学生,让强制性学习的,但是祁衍这方案提出来,学生学不学就由着学生的自制力决定了。   不过学生倒是很乐意,也只接受祁衍这个方案,学校没办法,最后只能按照祁衍的方案执行。   其实有不少班主任都同意强制性补课,这些人似乎觉得,多补那几十天的课,学生就能高考飞升一样。   祁衍不理解,这事儿一出来,他也得罪不少人。   “俩月没见了祁老师。”说话的是钱老师,隔壁班的班主任,这就是同意强制补课的其中一位。   祁衍和有个教导处的老师关系不错,暑假喝酒的时候,无意中了解到这位钱老师,还在校长面前告了自己一状,无非就是说他自由散漫,对学生管教不精,不适合继续带高三这种。   祁衍当时听了就一乐,没太想计较什么,他性子挺随便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得罪人了就得罪,祁衍不在意这些。   但现在这人还在他面前嬉皮笑脸晃悠,祁衍也是气顶了,主要是对他眼睛不好,他看不上虚的。   “钱老师早,开学快乐啊。”祁衍停了步子。   祁衍上半身冲锋衣,帽子耷拉在一边,穿了个运动短裤,脚踩运动鞋,标准体育老师穿搭。   一米八多的身高,在钱老师办公桌前一站,光都压没了。   “祁老师状态不错啊,整整放了俩月,睡觉踏实吧?”钱老师调侃说。   祁衍手撑了下桌子,还真细细想了下:“睡得还真不太踏实,家里床垫不行,钱老师这么关心我,不如和校长反映反映,让校长今年教师节改给我们送床垫吧,别整那些米啊面啊,老师忙得周六日都得出去兼职补课,哪有时间做饭啊。”   这话祁衍是稍微压着点儿声说的,也就只有钱老师和他能听见,这位钱老师,周六日偷偷搞一对一家教这事儿,在办公室里都不是秘密了,不过没人当面说。   祁衍今儿突然说这个,就是想让面前这位知道,他敢当着他面提这事儿,自然也敢去校长那里提,他性子就这样。   钱老师还保持着体面,只是扯了下嘴角。   祁衍转头像没事人一样,和其他老师打了声招呼,回了办公室。   祁衍平时忙班主任的事儿,还要负责高三体育特长生的练习,暑假的时候,祁衍给这些学生制定了计划,让他们每天打卡录视频,给自己检查。   现在新学期开始了,进入高三最后一年,祁衍又得开始写新的计划书。   不仅这样,他还是北京市雪上协会的,负责和学校培养雪上运动员的项目接壤,其实也就是挂个头衔,发展些年轻运动员,主持学校的体育项目。   祁衍早赶慢赶,上午去给特长生们开了个会,转头又去他们六班盯课。   抓住靠窗睡觉的一位,睡得可香了,书罩在头上,祁衍隔着窗户和任课老师对视了一眼。   下一秒,任课老师的粉笔头就飞过来了,祁衍在窗外盯着,等下课了才吹着口哨离开。   这总算得空能歇会儿了,祁衍溜达着去了老师办公楼厕所,放了个水,顺便抽根烟。   他刚点上烟,打算去厕所门口抽,和一个鬼鬼祟祟进厕所的学生,迎面撞上了。   学生明显吓一跳,手往后躲着一抖,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   结果在看见是祁衍之后,半松了口气:“哎呦我去。”   “吓我一跳祁哥,你在这儿躲着干嘛。”学生赶快从兜里拿纸拿起地上的烟,扔旁边垃圾桶里了。   “谁躲了。”祁衍光明正大在这儿抽烟。   这学生二班的,是篮球队的队长,祁衍和他打过几次球,也是他们体育特长生里的一个。   “你们来这儿抽烟之前,不看里面有没有人?”祁衍叼着烟,半模糊说。   老师办公楼这边上厕所的人本来就少。   “我这不刚要看,您就出来了,给我吓一跳嘛。”学生嬉皮笑脸的,搓了搓手,眼巴巴盯着祁衍嘴边叼的烟。   祁衍从嘴边取下烟:“别说你就带了那一根。”   学生一扁嘴,哼唧了两声:“祁哥,江湖救急,真忍不了了,不给我抽,我后两节课都上不安生。”   祁衍轻哼了声,从兜里摸出烟盒,往旁边一扔。   “谢谢祁哥,真亲哥。”学生接住,拿了一根,就要还给祁衍。   “下不为例。”祁衍抓了抓冲锋衣边上的松紧绳,正要伸手拿回烟盒。   突然有一双手,先他一步,从后面伸了过来握住了烟盒,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格外明显,祁衍脑子一闪而过,感觉这双手有点儿熟悉。   他顺着手来的方向抬头,吓得心一抖,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这人盯着祁衍,表情格外复杂。   祁衍更复杂。   他辨认了好几秒,还是不敢信。   这人不是昨晚那位开gay吧的老板吗!就是鼻梁上多了副眼镜。   祁衍僵着动作打量他一圈,确认他就是昨晚那个装调酒师的老板,毕竟一个人的身形是不会变的,祁衍昨天就是被他的身材吸引的视线,足足在那里瞥了好几眼,他没喝酒,不可能认错。   祁衍还没回过劲儿,就被这人拎着去校长办公室了,连同他一起的,还有那位被抓包的学生。   学生在走廊外站着,低着头,被赶来的教导主任训的耳朵发红。   祁衍在办公室里面,坐在校长桌对面,也抬不起头。   校长沉默着,逮他来的哪位也沉默着,桌子上还放着从他身上收刮来的打火机和烟。   校长总算开了口:“祁老师,这实在是不应该。”   祁衍也知道今儿这事儿做的不体面,但偏偏是他撞上了这事儿,祁衍太知道馋烟的时候多影响学习状态了,他高中也这么过来的。   这些学生都抽上瘾了,要是教导处那帮人逼着这些孩子戒烟就能戒,那他祁衍的烟瘾早在高中就戒了。   祁衍想睁只眼闭只眼过去,结果谁知道厕所里还有个人。   校长知道祁衍的性子,多说无益,批评也没什么用。   祁衍当初是退役之后,被他们专门聘来,负责协会和学校接壤的,他的位置谁也替代不了,校长不可能因为这事儿给他什么大处分,这事儿传出去不好听,开除就更不用说了,当初费好大劲儿才请来的,不可能让他走。   “算了。”校长轻叹了口气:“祁老师,你这性子,多少老师明里暗里有意见,都在我这儿挂着状呢,你自己心里有点儿数。”   祁衍主要也没想到,他旁边这位多大腕儿啊,能直接给他拎校长这儿,平时这种事儿,教导处随便处理一下就行了。   不过后边祁衍听明白了,旁边这位是特聘的新教师,负责高三有几个班的数学课程。   欸,刚好就有祁衍他们六班。   “欢迎燕老师。”祁衍很体面说了声。   燕习淡淡瞥了他一眼,没应他。 第4章   祁衍搓了搓衣角的松紧绳,抬手看了眼时间,学生那边一会儿就上晚自习了,今儿开学第一天,晚自习第一节要开班会的。   “今儿这事儿我确实做的不对,心思想歪了。”祁衍又承认了遍错误:“让燕老师看笑话了,这事儿下去我会好好反思,一会儿让政教处的人给我挂一单,该扣工资扣工资,这风气确实不能长。”   校长这才无负担笑了笑,指着祁衍说:“你小子,认错头一名,下次照样犯。”   祁衍摸了摸耳朵:“诶呦,领导给留点儿面子吧,新老师在这儿呢。”   新老师并不想接他话茬。   祁衍摆出了态度,校长也点头了,但还是没放他走的意思。   “那我先走了,班里还有事儿。”祁衍站起来说。   校长欸了声:“祁老师再坐会儿。”   “还没训完?一会儿得开班会呢领导。”祁衍刚才勉强认错两秒,现在就又冒头了。   余光里,祁衍感觉燕习似乎侧头看了他一眼。   “坐坐坐,有事儿和你商量。”校长摆了摆手。   祁衍只能又坐下了。   “燕老师,你也先等等。”校长起了个势。   祁衍扫了眼旁边的燕习,怎么着?领导有什么事儿单独要和他俩说?   祁衍有了点儿苗头,接下来的内容,更加笃定了他的猜测。   之后的半个小时,校长独自演了出戏,先是悉数高三莘莘学子的不易,又花了一半时间夸赞燕老师的业绩。   祁衍有一搭没一搭听着,从校长那里了解到这位燕老师,博士毕业进了某著名大学高中部当老师,校长说着还想列举燕老师在高中部获得的奖项。   但是被当事人截断了。   “在哪儿都一样,来到贵校是我的荣幸。”燕习声音不冷不淡,接过话说。   校长乐呵呵笑了会儿,转头看祁衍,这人手上不知道从哪捞了根笔,手上不停转着,满脸写着:说重点,别吹嘘。   “祁老师。”校长开口叫他:“您现在也了解了燕老师的基本情况,额,您是头一回当班主任,高一高二带的挺好,您的付出,我们也都看到了。”   校长顿了下,似乎是在斟酌措辞。   祁衍手上的笔,绕着指尖转了一圈,他放下笔说:“您直说吧。”   “是这样哈。”校长说:“您毕竟是体育老师,可能其他科的经验上也比较欠缺。”   祁衍没什么表情听着。   “暑假补课这事儿,当时也闹得挺大,我当然认为您做的没什么问题,但的确有人在我耳边跑了跑耳风,有几位家长也私下和我反映了一下,我作为校长,也是很难做。”   祁衍听到这儿,靠着椅背姿势松了劲儿,表情里都透着懒,其实他就是不耐烦了。   “我知道您的意思了,就是高三这关头了,打算给六班换个班主任呗。”祁衍直接说,他不想玩儿虚的,一会儿班里还开班会呢。   校长没说话,默认了。   祁衍看了燕习一眼。   燕习垂下了眼皮。   祁衍蹙眉,身子坐直:“这班我带了两年了,都有感情了,您要从高一就没给我带,突然高三扔给我,那这差事儿我躲也来不及,但我都带两年了,您现在在这关头给我撬走,就算我无所谓,我的学生能受得了吗?您也说了,他们都高三了,您整这一出。”   祁衍越说越有点儿恼,憋气口里的脏话咽了回去:“不体面。”   校长也皱起了眉。   祁衍很少有这么斩钉截铁和领导说话的时候,他平时人还是挺圆润的,一直以来和校长关系也还不错,但今儿说话他承认是真急了。   放屁,谁家孩子被抢了能不急啊。   燕习在旁边从头到尾一直没怎么说话,但在这种尴尬的场景下,倒是难得开了口。   “校长,我是这样想的。”燕习始终笔直坐在那里,声音也平平的,让人听不出情绪:“我对祁老师现在这个班级确实不熟悉,直接让我带,我只能说自己能力有限,接不了这个担子。”   校长眉头皱更深了。   “但今天我既然都来到这儿了,合同都签了,我不可能不干。”燕习说。   祁衍咬肌紧绷了下。   “不如让祁老师先带我一个月。”燕老师说:“和学生多接触接触,之后再谈换班主任这件事儿。”   祁衍没忍住,手揉了揉后脑勺,他心里闷找不到出口的时候,就喜欢这样。   燕习看着是退了一步,实际上已经要打到敌人内部了,还让敌人首领给他当引路人。   不过祁衍没路走,他说到底就是个体育老师,本来这年头体育老师当班主任就够稀奇了,如果不是因为祁衍把六班带得还不错,校长也不可能把班交给他这么长时间。   说到底,还是因为放假这事儿,得罪人了。   祁衍还在呼噜头发,还突然鼻腔发出了声自嘲的笑。   领导连接班人都请好了,而且看样子已经提前和燕习提前交代过了,就差他这个将要被换掉的班主任一无所知。   就是不知道燕习来之前,知不知道他要接的这个位置有人了。   燕习这也算是挑了个折中的方案,至少能缓解下办公室里紧张的气压。   “祁老师觉得怎么样?”校长问他。   祁衍能怎么样,眼前除了燕习这条路走,还能怎么?总不能直接发脾气,尥蹶子不干了,留班里那帮猴和燕习大眼瞪小眼吧,他心疼那帮猴。   不过照燕习那样干,也只是延缓无孩徒刑,没差,只不过给了猴们适应的时间。   “之后再谈吧。”祁衍应付着答应了声,直接站了起来:“走吧燕老师,一会儿开班会,带你认人。”   燕习看了祁衍一眼,似乎是在判断他的情绪状态。   祁衍没和他对眼,直接就出去了。   “祁老师人不坏的,就是说话直爽点儿,性格还是挺好的。”校长最后和燕习交代了声。   燕习轻挑了下眉,应了声,转身要出去。   这时候祁衍突然折返回来了,从桌子上捞走了自己刚刚被查封的烟和打火机,留下一句:“背后夸人,生怕别人听着啊。”   校长给他逗乐了。   祁衍转身走的时候,总感觉旁边的燕习也出了声带笑的气音,但可能是他听错了,毕竟出来的时候,这位老师的表情实在不想被他逗笑了,倒像是被他打了。   “燕老师,有事儿我就直说了。”祁衍和他并排下着楼梯,停下脚步说:“校长应该很早就联系您了吧?”   燕习也停下来脚步,语调很平:“校长聘我来的时候,没有提及班主任的事儿,合同也是在暑假之前就签好的。”   这一句解释,才让祁衍心里舒坦了点儿,要不然他还以为校长和燕习合伙玩儿他呢,不过校长这儿做的真难看。   祁衍啧了声,烦躁就写在脸上,要是燕习说的是真的,那还真怪不着人家。   “祁老师教体育的?”燕习问了他一句。   祁衍闷闷嗯了声,废话,刚才校长不让他带高三,第一条原因就是他是教体育的。   “教体育的老师,往往想法比较容易理解,我还是很期待之后和祁老师共事的。”燕习说。   祁衍当然不会自恋到认为燕习是在夸他,毕竟从昨晚俩人在酒吧对上脸,到今天祁衍在厕所被抓包,他不认为在燕习心里,给自己贴了什么好标签。   燕习刚才这话也是,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实际带刺。   “学校能请来燕老师这么优秀的人才带我们班,是我们班的福气。”祁衍说:“我们班学生不太好管,随我,燕老师多担待。”   祁衍这句话说的认真,但也是带刺的,翻译一下:我们班学生我带出来的,和我处惯了,您别来沾边。   燕习眸光往他那边扫过一眼:“随祁老师的话,那是得多担待。”   祁衍笑了笑,没说什么。   祁衍走路的时候,也比较随性,手往口袋里一插,但凡把运动鞋换成老北京凉拖,路过都得被胡同口大爷叫走下棋。   反观燕习,从头到脚都写了俩字:规矩。   这幅样子,真是让人很难联想到他和酒吧那个调酒的是一个人。   到班外走廊门口,祁衍才停了步子,等了燕习一会儿,还有几分钟上自习。   祁衍靠在栏杆边,手揣在兜里,能摸着卡手心的烟,他陡然想起,在厕所,燕习伸手拿走他烟的画面。   燕习站在他旁边,单手划拉着手机,似乎在回复消息,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敲着键盘。   祁衍视线落在燕习的手指上,停了几秒。   “燕老师今晚不调酒了?”   燕习手指顿了下,又接着回消息,回复完才收起手机,抬眼看他。   祁衍手肘撑着栏杆,微微弓着身,冲锋衣的褶皱隐入他肩颈,姿势随性,身上还有未褪去的少年气。   祁衍等不到他的回答,左眼眯了下,笑了:“我不近视。”   燕习鼻梁上还架着眼镜,眼镜片下,男人的眼皮轻微抬了下。   祁衍又补了句:“也不脸盲。”   祁衍换了个姿势,这次靠着栏杆,手往后放在栏杆上说:“不过燕老师昨晚没戴眼镜,估计没看清我。”   教室窗户边隔一会儿冒个头,都是冲着燕习来的,祁衍瞪了他们几眼,才都缩了回去。   燕习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祁衍以为燕习是不太想承认酒吧老板这个身份,不就是有个马甲吗,现在的人,谁不是这边戴面具,那边唱花脸,有个马甲多平常的事儿。   燕习不乐意承认,祁衍没劲儿,也就不问了,本来他对燕习开gay吧这事儿,还挺好奇的。   祁衍看了眼时间:“进教室吧燕老师。”   祁衍站直身子,进教室的时候,路过燕习旁边。   燕习突然开口问了句:“你多少岁?”   祁衍眸光顿了一秒说:“什么?”   “你。”燕习似乎很不喜欢重复问题:“年龄。”   祁衍说:“离三十临门一脚。”   燕习轻挑眉,似乎对他说的话抱有怀疑。   “骗你的。”祁衍眯眼一笑说:“十八,今年高考,要不要给我补习数学啊,燕老师。”   燕习眉心缓缓蹙起,嘴角都微乎其微绷了下。   祁衍眼睛眯得更深了。   他其实蛮喜欢逗正经人的,像隔壁班的物理老师,属他严厉,年纪也大,一般老师对他毕恭毕敬的。   祁衍自然该尊敬还是尊敬,不过嘴也是真欠,隔三差五逗人老头,老爷子每次都眉头皱成“川”字,赶他走。 第5章   祁衍和燕习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教室的时候,班里的同学直愣愣盯了他旁边的人五秒,然后喧嚷声慢慢升起。   女生的声音尤其明显。   祁衍讲台上捞了根笔,往讲桌上磕了磕:“少吵吵,身上背着状呢,教导处主任就在楼道看哪个班最吵呢,你们还想让我记一笔?”   学校屁大点儿地方,尤其是现在的学校,学校虽然不让带手机,但也没认真查,课桌里的手机都安稳躺着呢,信息传播速度也很快。   就在刚才,祁衍借给学生烟,结果被逮去校长办公室这事儿,不知道谁路过拍了张照片,已经在他们学生私人大群传遍了。   群里,一群人说祁衍是他们铁哥们儿,够意思,还有一群人在讨论照片里出现的燕习。   群里刚才还在嚷,说燕老师长得帅,想上燕老师的课,问燕老师给哪个班上课,要去偷瞄。   结果下一秒,燕习就和铁哥们儿--祁衍,进了六班。   “我先介绍一下吧。”祁衍手上笔转了一圈,放在了讲桌上:“这位是燕老师,燕习,是你们高三这一年的数学老师。”   几乎是祁衍刚说完,台下又一阵骚动,都有躲桌子底下吹口哨的了。   祁衍感觉燕习在旁边,似乎浅浅叹了口气。   燕习站在祁衍身边,比祁衍稍微高一点儿,本来祁衍的身高就已经够唬人了,现在又来了一个,往那里一站,都挡第一排的光。   “吵什么。”祁衍蹙眉,声音提高了点儿。   学生平时虽然闹腾,但都听他的,立马没了声,学生之间还互相瞄着,一脸惊喜。   祁衍转头,和燕习对视了一眼。   燕习接过了话,声音平稳说着:“各位同学好,我叫燕习,是你们新任的数学老师,之后一年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说完之后,学生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祁衍原本以为,燕习在这种和学生初次见面的场合,怎么也会表现的和善一点,笑一下或者表情温和一点儿,实际上屁都没有。   脸冷得像个人机。   祁衍哼笑了声说:“燕老师来,确实得热烈欢迎一下,先不说燕老师讲课怎么样,单单这张脸,也起到了眼保健操的作用。”   话音一落,学生鼓掌声更大了。   之后燕习就去了最后一排坐的空位置坐下了,祁衍开始主持班会。   按理说,开学第一堂课的班会,要按照上午学校开大会的内容,给学生交代整个学期的学习计划,包括这一年多的课余活动,还有暑假学习问题,以及安全问题等等。   祁衍看了眼上午开会的材料,往讲桌一扣,再没拿起过。   “新学期,新开始……”祁衍起的头还算不错,下一秒,转折降到谷底:“大家写作业吧。”   燕习难得眼神中透露出片刻愣神。   祁衍说话的时候,班里同学都在抬头认真听着,祁衍一说完,其他人也不觉得哪不对,反手从课桌里掏出作业开始写。   祁衍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沿路捡了几块儿纸团,扔进垃圾桶,然后过去,拖过个椅子坐在了和燕习隔了一个座位的地方。   祁衍旁边是个小胖子。   “祁哥,你坐这儿,我都不会写作业了。”小胖子转头和祁衍小声说。   祁衍轻挑眉:“是不会写了?还是不能抄了?”   小胖子嘿嘿两声。   “你这会写吗?”祁衍捞过卷子一看:“之前买的笨鸟先飞呢?做那个。”   小胖子哦了声,有点儿犹豫从桌兜里掏卷子。   “我提前和你们蔡老师说过了。”祁衍说:“他说让你接着当笨鸟。”   小胖子原本只剩下个眼皮的眼睛,这下只剩下缝了:“啊?”   “不是,他的意思是,你接着做你的笨鸟题就行。”祁衍朝他点点头。   小胖子这才转头,放心做题了。   在旁边看完了全程的燕习,表情格外复杂,然后摘了眼睛,捏了捏紧蹙的眉心。   祁衍扭头,就看见他这幅表情。   “燕老师。”祁衍叫他。   燕习闷闷嗯了声,似乎不太想理人。   “帮忙拍张照。”祁衍给他手机。   燕习那一瞬间,以为祁衍是在玩儿。   “祁老师,这里是教室,不是你用来装饰朋友圈的地方。”燕习语气这下有些冷了。   祁衍沉默了两秒,忍着没笑出声,手机转了一圈,轻声说:“您想哪去了,拍照,拍班会照,给学校交差。”   燕习表情难得出现了丝裂缝。   祁衍把手机朝他递了一下。   燕习拿过手机,重新戴上眼镜,眼底有些疲惫。   祁衍去了讲台,黑板上还大大的写了“开学第一课”几个大字,字倒是一笔一划写的,但是写着写着字就躺下了……   燕习:……   燕习站在教室后面,正要拍照,突然,本来在写作业的学生,一下回过了头。   燕习拿着手机僵硬了一秒。   “土豆!”祁衍在讲台突然很高叫了一声。   下一秒,学生也都齐声喊:“土豆。”   燕习:???   学生们个个保持着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燕习手指一颤,摁了拍照键,放下了手。   旁边有个学生,还很热情和他解释了句:“燕老师别介意,因为祁哥不喜欢茄子,所以我们才喊土豆。”   燕习:……问题出在这儿吗?   拍完之后,学生很整齐又都坐好,做题的做题,看书的看书。   当事人从讲台上走了下来,步伐还是很吊儿郎当。   “怎么样?”祁衍小声问他。   燕习看着祁衍,很认真问了他一句:“你确定你二十九?”   祁衍没听清,侧了下耳朵:“什么?”   “没什么。”燕习把手机塞回给了祁衍,转身出了教室。   祁衍这边要看两节自习课,等到八点半的时候,就陆陆续续有学生走了。   他们学校的晚自习是自愿的,当然不是自愿上或者不上,而是自愿选择上到几点,上到八点半,或者上到九点半。   祁衍是班主任就不说这个了,陪到九点半,盯着最后几个学习特努力的学生,给他们赶回家,才回了办公室,收拾东西下班。   中间祁衍翻着手机消息,看晚自习的时候,他手机一般都设置免打扰。   这时候,他才发现校群炸了。   校群嘛,是学生自己办的,祁衍当时还是伪造学生的身份偷偷进来的,进校群还要提供身份证和学生证呢。   祁衍当时混进去费了好大功夫,现在也只敢在校群里当个透明人,不太敢说话,怕学生认出来。   他进校群,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学生的生活状态,还挺有意思的,有时候群里会聊一些出格的事儿,祁衍一般当看不见,一代人有一代人思想,祁衍表示理解。   但今儿这……   校群紧跟时讯,不知道谁传了燕习的照片进来,祁衍翻了翻照片,有些今天在学校里的,还有些不是今天的,像是公众号上会贴的照片,有学生连燕习研究生时候都毕业论文都扒出来了。   他们班里也有几个小子,在班里偷偷拍了燕习照片,传群里了。   【我去?这你们六班的老师啊?】   【这也太帅了,你们六班凭什么吃这么好!】   【要是这老师从小教我数学,我也不至于现在考三十多了】   【诶嘿,我们班新来的数学老师,羡慕了吧。】   【又是祁哥又是这位燕老师,你们六班干嘛啊,全班打算考北影?】   【颠覆了我对数学老师的认知,不是应该秃瓢鸡心领标配吗?】   【这老师好会穿,他今天那套衣服是某梵希这个月初刚上的款!】   【我是六班的,我有发言权!刚才第一节晚自习,他在我们班,就坐在我后面!脸没看清吧,但香!是真的香!】   【一男老师整这么香干什么。】   发言的某位特装逼男,一出口,群里一堆女生围剿,无非就是说:你们这些屌丝能不能把袜子洗了,再来评论。   祁衍还挺喜欢看这些小孩儿说话的,就是太能说,祁衍一般这个群都开免打扰。   他手上划拉着手机,乐了好一会儿,才收起手机,没再管群里,开车回家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群里有人突然说了一句:但这位新来的燕老师,是来给六班当班主任的啊。   群里的六班人一下炸了,一堆问号飞过屏幕。   【真的,我从我爸那里听来的,就今天晚上,校长找祁哥和燕老师说这个事儿了,我听说六班之后应该是燕老师带了。】   说这话的是何喇叭,学校出名的信息传播员,因为这人是教导处何主任的儿子,所以他放出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平时学校放假和调休的消息,都是这位何喇叭递的消息。   群里其他班的开始活跃了,都在讨论这事儿,还有人说,祁衍下午借学生烟,被抓去校长这件事,就是燕老师举报的。   这下群里的男的开始激情飞扬了。   【操?就这人?给我祁哥记了一笔,还要给我祁哥踢走?】   一堆男的开始活跃了,都有人开骂了,就这一会儿,还给燕习起了个外号,叫小燕子。   还有犯欠的问:刚才夸小燕子的怎么不出声儿了?   回应他的是沉默。   【六班的怎么也不说话了?】   六班的已经退回本□□流了,六班从成立到现在,一直只有一个群,因为今晚的事儿,六班还单独开了没有祁衍的群。   群名:[六班是否被判无祁徒刑]   他们六班也不想瞒着祁哥干什么,但是!如果那个何喇叭说的是真的,那就是说!祁哥马上就要把他们送出去了,还瞒着他们?   他们在群里讨论,小女生甚至都开始发哭唧唧的表情包了。   【顾得猫宁:好了,都别猜了,我觉得祁哥不是这样的人,他肯定还在和那个姓燕的争夺抚养权,不方便和我们说才这样的!】   【曲蛐人:对!祁哥带我们都两年了,祁哥什么人,我们还不知道吗?】   【是不是因为放暑假这事儿啊,那个燕老师,肯定是校长请来膈应我们的。】   【我刚刚偷偷去问了马旭,他说今天下午祁哥和他在厕所,就是被燕老师给提溜到的校长那里的,但是校长和祁哥他们聊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那就是说,祁哥被记的那一笔,还是因为燕老师呗。】   六班的群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陆陆续续发不嘻嘻的表情包。   【顾德猫宁:讨厌燕老师。】   【曹这个世界:讨厌燕老师】   陆陆续续有人所有人都跟着发了+1   年少时期的意气来的就是这么突然,为了那点儿喜欢,崇拜,或者欣赏,很容易就被点燃了,就这一晚上,短短两个小时。   六班修改了小群名。   群名:打倒小燕子,捍卫祁家军! 第6章   开学这一天,祁衍从早到晚都没怎么停,饭都没吃几口,回到家,发现冰箱上有他爸留的便签。   【我来附近办事,楚老师让给你拿了些吃的,按时吃饭,注意胃病,换季天凉,记得加衣。】   祁衍打开冰箱一看,满满当当全是各种抽真空的吃的,而他冰箱一层的酒,被老老实实的挡着。   祁衍无奈笑了声,这么晚了,老头和老太太估计已经睡着了。   祁衍给他们发了个消息。   【已收到,谢谢爸妈。】   祁衍是真累不行了,他最后睡觉前,处理了一下没来得及回的消息。   班主任群里莫名其妙蹦出一堆,客套又老气的打招呼消息。   祁衍点了进去,发现主任拉进来个人,那人的备注名的是:燕习(六班)   崔主任还给他私发了条消息。   祁衍点进去看,消息里说班主任这事儿,意思是要帮燕老师适应环境,之后的早晚自习,让祁衍和燕习分开来看班。   祁衍轻挑眉,整这一出还挺好,祁衍正不想早起呢,而且他猜,燕老师晚上应该也没时间看班,毕竟有副业。   祁衍打着字:我晚上,燕老师早上。   输完消息,刚要发送。   几乎是同时,手机突然又蹦出来一条消息,上面显示:“习-,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祁衍手指一顿,点了同意。   同意好友申请后,自动跳进了对话框,祁衍思索了几秒,正打算发个表情包,算是打声招呼。   他对燕习这个人本身是没什么偏见的,班主任这事儿,他觉得校长做事儿不周到,但不会牵扯进别人。   手机屏还停留在对话框的界面。   祁衍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包,刚要点发送,结果对面突然蹦出消息。   【祁老师,接政教处通知,之后六班早晚自习由我们两个一起看管,分配一下时间吧。】   祁衍躺床上,举着手机认真看着,手没拿稳,手机掉脸上了,鼻子给他猛一砸,酸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祁衍捂着鼻子,平复了一下,暗骂了好几声。   祁衍缓过鼻子的劲儿,才又拿起手机,然后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给燕习发过去了个表情包。   表情包里,祁衍在教室的讲台,很认真讲解着什么,手指着黑板上几个大字:宇宙级男模。   这个表情包是班里学生做的,他们在班群里经常发,祁衍觉得有意思就存下来了。   祁衍几乎是瞬间耳朵一针火辣辣,急着去撤回消息,发现已经过了时间撤不回来了。   “真……操了。”祁衍当老师之后,就很少说脏话了,但他今晚是真没忍住,太丢人了。   他想拿起手机解释,就看见对面的对话框,先是显示“正在输入中”然后灭了。   过了会儿,又显示“正在输入中”   又灭了。   祁衍感觉自己整个脑袋都在发火,他已经很少有尴尬的时候了,至少近几年没有。   祁衍打字输入:不好意思燕老师,我发错……   还没等他发完,对面发过来了消息。   【燕习:我早上,你晚上。】   祁衍手指顿了下,这句话和上面那个表情包结合在一起,实在很难不让人想多。   祁衍最后都给自己气笑了,今儿这一天和电视剧一样。   【祁衍:不好意思燕老师,刚才发错消息了。】   到睡觉之前,燕习都没回复他。   算了,谁还没丢过人呢,祁衍睡之前麻痹自己,至少明天早上不用早起了。   结果第二天,祁衍忘了调闹钟,还是被叫起来了,醒都醒了,祁衍还是有点儿不放心那群猴,不知道燕习能不能看住他们。   祁衍最后强撑着起来去了学校,刚到教室门口,就看见他们班走廊外面站了两排人,齐刷刷地在外面写作业。   祁衍本来困得都睁不开眼,现在一下清醒了。   “你们杵这儿干嘛?”祁衍走了过来:“站岗呢?”   楼道里两排人,手上都还拿着卷子。   “祁哥,我就知道你得来。”曹晨一拍大腿说:“我们刚在教室写作业,那个姓燕的……”   “欸。”祁衍蹙眉:“什么姓燕的?平时你们就这么叫人的?”   曹晨扁嘴,刚要说什么。   祁衍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祁老师。”燕习说:“我有事儿找你。”   祁衍转头,就看见燕习站在教室门口,一身白衬衫西装裤,笔挺衬身,头发都是打理过的样子。   祁衍莫名抬手看了眼时间,现在才六点半……这人得几点起床才能保持这种状态?   祁衍跟着燕习过去,刚才路过的风里,祁衍隐约还闻见了剃须泡清爽的味道。   燕习和他到楼梯口说话。   “学生说你让他们用早自习时间补假期作业?”燕习开门见山说。   祁衍才想起来这茬,昨天晚上就知道尴尬了,忘了和燕习交代。   “对。”祁衍半靠着墙,卫衣帽子还耷拉在一边:“暑假作业太多,他们没写完,我给他们三天时间补完作业,昨晚……”   祁衍说到这儿,抬眼皮瞄了燕习表情。   燕习眉心微乎其微挑了下,看着他。   “昨晚,忘了和你说了。”祁衍揉了揉后脑勺头发:“不怪学生,他们也不知道早自习换老师了,这事儿我没做好。”   燕习沉默了两秒才开口:“对于暑假作业多或者不多,我认为学生都至少应该在答允老师的时间范围内完成。”   祁衍轻哼了声,小声念叨了句:“答允哪了?那不都强制布置的吗……”   燕习不说话了。   祁衍咳嗽了声,赶快笑着打圆场:“是是是,燕老师说得对。”   “作业太多写不完,可以和任课老师商量减少作业,而不是包庇他们。”燕习蹙眉看着祁衍:“祁老师以为是在为他们好,实际上会让他们形成违反承诺,随意破坏时间规则的习惯。”   祁衍之前确实没想到这点,只想着让学生高兴着把书读完,有些事儿也尽量是顺着学生来。   “我的问题,以后我会注意。”祁衍直了身说。   对方认错倒是很爽快,但改不改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确实平时太惯着他们了。”祁衍摸着下巴想着:“这样是不对哈。”   燕习看了眼时间:“另外,教室里有需要背书的同学,早自习还是不占用比较好。”   说完燕习转身就离开了。   祁衍这时候才看明白,合着这些学生不是燕习叫出来罚站的,是给教室背书的学生腾空间的。   祁衍鼻腔发出声笑。   祁衍最后和走廊里的猴交代了声,让他们赶快写完作业,还替燕老师解释了句。   “班里有人要背书,谁也别影响谁。”祁衍说:“燕老师考虑得挺好的。”   曹晨蹙眉:“祁哥,你叛变了。”   “说什么呢。”祁衍瞪眼,他余光瞥到燕习朝他这边看了眼,他终结了话题:“快点儿写,写不完,明儿早自习也得出来。”   说完祁衍转身就溜走了。   祁衍晃荡着下楼,去教师餐厅吃饭,和刚来的同事刚好碰了个照面,都在档口排吃的。   “祁老师今儿挺清闲。”吕老师说。   这是他们班的英语老师,是一位气质很好的女性,和祁衍年纪差不了多少,关系也不错。   “还行吧。”祁衍说。   “燕老师看的早自习?”吕老师问。   祁衍手上转着饭卡:“嗯,早自习交给他,晚自习我来。”   “班主任这活儿太累人了。”吕老师说:“有人上赶着来带,你也能轻松点儿。”   祁衍笑笑不说话,当时他们六班高一的时候,祁衍刚来学校一年,新一届学生上来,老教师都不乐意干班主任,主任他们就商量着让年轻人带。   不过就算让年轻人带,也落不到祁衍头上,他一个体育老师。   结果当时出了个事儿,六班刚上任的班主任,和学生起了争执,年轻老师嘛,就气上头了,坚决不当这班主任了。   校长没办法,这位老师也不管六班了,祁衍那时候事儿少,就偶尔课间去六班转悠几圈,看学生有没有帮忙的地方。   结果就这一来一回,六班的人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他了,一群人写了匿名信给校长,让祁衍当班主任。   然后,祁衍这班主任真当上了,还一当就是两年,累是肯定累,但甜的时候,学生懂事儿,能把整个人都软化了。   “不一定。”祁衍笑着和吕老师说:“我不能临近高考关头了,让外人把自己家孩子撬了啊。”   吕老师一笑:“我猜你也舍不得,那你打算怎么着?再和校长说说?”   “一会儿吃完饭就堵人去。”祁衍提起校长,气儿就往上冒:“我是真看不惯这个,要早和我说,我还有准备,等人燕老师都找上门了,瞒不下去了才告诉我要卸我班主任的位置。”   “欸,旁边都老师呢,你悠着点儿。”吕老师说:“而且人燕老师才刚来,让人听了,这不说你欺负人嘛。”   “谁欺负谁啊。”祁衍说话比较直,他受不了委屈:“我不是对燕老师有意见,我是看不惯校长的做法,根本不问学生乐不乐意,反正都是服务学生嘛,燕老师要做的比我好,那我没意见,但要是校长这么搞,我可闹了。”   吕老师闻言笑了好一会儿:“怎么闹?”   “天天堵他,烦他。”祁衍说着笑了:“不写教案,不开会。”   “听着是你能干出的事儿。”吕老师笑着说。   排到祁衍了,祁衍和档口要了俩包子和粥,拿着包子走的时候,突然又折返了回来。   “再来俩包子。”祁衍说。   十分钟后,祁老师去教室,刚好赶上学生下早自习的时间,学生都去抢饭了,窜得快。   祁衍隔着好远,就看见楼梯上的燕习,这气质太好找了,一眼扫过去就能看见。   燕习也是下楼梯的时候看见的祁衍,这人上半身卫衣,下半身运动短裤,脸长得也显小,往人群里一站,和学生一样。   “燕老师!”祁衍跑了过来。   燕习没想到祁衍是来找他的,微微挑了下眉看他。   祁衍手上拿着包子,朝他一递,笑得眼睛眯起说:“饭卡应该还没下来吧?今儿第一节就是数学课,教职工食堂那边虽然人少,但这个时间也是高峰期,给您带了俩包子,胡萝卜鸡蛋的,不知道能不能吃。”   燕习垂眼看着包子,停了好几秒,原本拿着书的右手,换了左手,右手拿走了祁衍的包子。   “谢谢。”燕习说。   祁衍笑了笑:“那我走了,您休息吧。”   说完祁衍转身就离开了,手揣在兜里,脚步还是很散漫,感觉像是在遛弯儿。   燕习拿着包子回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多了个人坐在他桌子前,翻着本桌上的书,明显等候多时了。   那人听见动静,扭头看见他,笑了:“怎么样啊燕老师,第一天还适应?”   燕习放下书,松了个衬衫口子,又抬手解着手腕处的扣子,把袖子挽了一圈。   “还行。”燕习过去打了杯水,喝了口说:“都一样。”   “没之前你待那所学校好,但是这毕竟是私立,环境和生活水平包滋润的。”宋瑞嘴角含笑说。   燕习坐下,淡淡说:“无所谓。”   宋瑞这时候才发现,燕习手上提溜了俩包子,顺手放旁边桌子上了。   “欸,你买饭了?早知道我就不给你带了。”宋瑞蹙眉说,他手边还放了个保温盒,刚从食堂打包回来的粥。   燕习顿了一秒才说:“学生买的。”   “啊。”宋瑞手捞过包子:“那是不好意思不收,不过……”   宋瑞看见包子皮露出来的红色,蹙眉说:“这是胡萝卜馅儿的吧,我没记错,你最讨厌吃胡萝卜了吧?”   宋瑞记得这个,主要是因为,大学的时候和燕习一个宿舍,偶尔宿舍一起吃饭,燕习每次都要提前说一遍,不要胡萝卜。   燕习那张脸长得实在不像挑食的,每次很严肃冒出这么一句,他们一帮人都憋着笑,所以宋瑞印象格外深刻。   “别问了。”燕习蹙眉说:“你拿走吧。”   燕习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接过祁衍的包子,就是觉得,如果和祁衍解释一句自己不吃胡萝卜,想想就很奇怪。   想着燕习捏了捏紧蹙的眉心。   宋瑞也没客气,直接拿过去啃着。   “对了,祁衍没和你闹吧?”宋瑞压低了声音说:“祁衍可不是好对付的,不过校长这事儿做的也确实够让人生气,我要是祁衍我也生气。”   燕习看了眼他手上吃了一半的包子,没出声。   “说真的,你别当回事儿。”宋瑞说:“祁衍不好对付,出名儿的难搞,招可多了,性子还特立独行的,办公室里好多老师都看不惯他的做派。”   燕习轻挑眉,抬眼皮说:“你和他很熟?”   “不熟啊。”宋瑞摊手说:“但这在学校人尽皆知的事儿啊。”   燕习垂眼,没再说什么。   “你有事儿和我说,办公室找不到我,就是在舞蹈室,我得走了,上午还有课呢。”宋瑞擦了擦手说。   宋瑞是学校的舞蹈老师,负责艺术类学生的教学。   燕习嗯了声:“出去带门。” 第7章   祁衍当天上午就去找校长理论去了,到底人家是领导,祁衍还是给足尊重,心平气和的和校长说了自己的想法。   “学生都高三了,突然给他们换一个班主任,完全不同的两种带班模式,学生受不了。”祁衍坐在椅子上,对面坐着校长,他语气平静说:“我也知道自己的教育方法不规矩,但六班让我带这两年,成绩整体上升了五十多名,运动会就更别说了,连着两年都是我们班第一,我能保证高三这一年也会带好。”   校长表情凝重,在那里思考了很久才开口,无非还是那些话,让祁衍再带带燕习,等燕老师熟悉了再说。   “不行。”祁衍当时就回绝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温水煮青蛙呢。”   “哎,祁老师,说实话。”校长抿了口茶说:“换班主任这事儿,有多半原因是家长的意见,很多家长和我反映,认为一个毫无经验的体育老师,没办法担当起高三班主任的责任。”   祁衍不说话了。   “燕老师是很厉害的老师,他非常有经验,带学生是完全可以放心的。”校长说:“你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了,我也挑明白点儿,燕老师当班主任这事儿,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我作为校长,要协商多方的意见,我也没办法祁老师。”   校长叹了口气:“其实,但凡你圆滑一点,收敛点儿自己的性格,家长会放心很多。”   祁衍鼻子发闷,刚才一直没说话,听到这儿才懒懒开口:“校长,您说这些对我没用,学生怎么带,我有自己的一套。”   校长最后也没再说什么。   祁衍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有点儿难受,手指摩挲了下,摸到了口袋的烟,又忍着抽出手。   校长最后和祁衍说,让祁衍最后再带一个月,这一个月和燕老师完成交接,顺便帮燕老师熟悉熟悉环境和学生。   祁衍听了长久没出声,然后就离开了。   他们学校有专门体育特长生的班级,里面有走统招的,有走单招的,高三一到,他们需要全新的训练计划,祁衍也一下忙了不少。   其实校长的考虑也是对的,祁衍这边还带了羽毛球专项的训练,偶尔田径专项训练需要他的时候,他也得去看着。   确实有点儿忙不过来,但就算是再没时间,祁衍去拿个资料,或者去开会,都要拐个大弯,绕路也得来班里看一眼。   祁衍这几天都是如此,他也没觉得学生有哪些反常的,每次祁衍在走廊外面盯他们,感觉学生都还挺认真。   就这么过了一个星期,燕习很会来事儿,多的不问,只是完成自己份内的事情。   祁衍自认为俩人配合的还是挺和谐的,直到有一天。   祁衍当时正在羽毛球馆,给特长生做专项训练,当陪打。   燕习突然找来,体育馆挺热,有点儿闷,祁衍在体育馆待了半下午,宽松无袖T后背都渗着汗,他原本的美式前刺额角也带着潮湿。   他刚和一个学生练完,衣服掀起擦着汗呢,就看见了球场外的燕习。   燕习还是一身白衬衣西装裤,手上还拿着书,在球场外站着,见他看过来,燕习似乎眉心微乎其微动了下。   祁衍和学生交代了声,扔了手上的拍,跑着过来了,过程中还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燕老师。”祁衍喘着气说:“来多久了?有事儿?”   “刚来五分钟。”燕习挑眉说:“打扰你训练了?”   “没有。”祁衍笑着说:“不耽误。”   “我今天晚上,需要一节自习课讲题。”燕习说。   祁衍一听是这事儿,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行,那得提前和学生说一声儿。”   “我来通知。”燕习说。   祁衍笑了笑:“行。”   他回头看了眼球场上的学生说:“以后您找我,直接打电话,我带着手表呢,有强提醒。”   祁衍晃了晃手腕上的表。   燕习嗯了声:“你忙吧。”   祁衍额角的汗从侧脸划过下颌,滴在他锁骨凹陷处,他笑着说:“那我去了,燕老师慢走。”   晚自习,燕习没说要讲多久,祁衍晚上也没事儿,就在走廊凉快会儿,等着燕习讲完了,接他班。   他来了有一会儿了,学生也都看见了,上课间隙,还偷偷和走廊外的祁衍使眼色。   当然,最后被祁衍给瞪回去了。   燕习正在讲台上讲一道三角函数的题目,声音平静,但不会让人觉得困,因为燕习总会在某些关键信息出现的时候,叫同学起来回答问题。   燕习点名的时候,总先看一遍花名册,无框眼镜下,眼皮轻抬,精准定位到要叫的人,同时准确无误叫出学生名字。   学生起立回答问题。   燕习右手拿着粉笔,轻轻在讲桌上敲着,始终没什么表情,在学生回答完问题后,通常会沉默两秒说:“请坐。”   祁衍在窗外看了会儿,莫名自己后背也有点儿发凉,主要是燕习的每句话,太过平静,但又在话口留着空隙,让人不自觉去想,他在想什么,对刚才的回答是有什么不满意吗?   但燕习不会表达出来,只是在让同学“请坐”后,面无表情盯着他,说出一长串的话。   “上周五放假前布置的习题册的第七道题,以及昨天上午第三节数学课,布置下去的卷子里的第十五题是同个类型。”燕习盯着他说:“你做错了同一个步骤。”   那个学生叫彭鑫,是他们班中上游的学生,成绩还不错。   “同样的题,我上次也讲了,也是叫你起来回答的问题。”燕习语气平淡中带着特有的冷:“两次了,你还是回答错了。”   学生面面相觑,提了口气的氛围。   祁衍其实经常上来视察,见燕习提问的场面也有几次了,但每次见了,还是会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燕习就那么直直盯着人,讲台上的他,视线微微下垂,带着审视。   彭鑫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直接说。”燕习轻挑眉说。   彭鑫犹豫了下说:“可是您上次提问我的时候没说我打错了,直接让我坐下了。”   彭鑫说话声音越来越低。   燕习放在了手上的粉笔,沾着粉笔的手指摩梭了下说:“彭鑫同学当然知道自己上次回答错了。”   彭鑫愣着,不说话了。   祁衍听到这里莫名蹙了下眉,觉得不太对劲儿,但又想不出来是哪不对劲儿。   他正琢磨着,突然有人叫他。   “祁老师。”   燕习在讲台上,和他隔着窗户对视着:“您进来一下。”   祁衍看了眼时间,用眼神问燕习要干什么。   “进来。”燕习轻挑眉又重复了一遍。   祁衍不知道燕习要干什么,手指转了圈卫衣帽子的绳,才进了教室。   一进教室,学生都直勾勾盯着他,祁衍从他们眼神里看出来明显了的求救。   “怎么了燕老师。”祁衍问他。   燕习没立刻说什么。   祁衍看了彭鑫一眼,已经接过话:“不好意思啊燕老师,彭鑫是个挺认真的学生,我想他不是没好好听课,您别和学生生气,彭鑫下去肯定能把题搞懂,同样的问题不会再犯。”   说完祁衍给彭鑫试了个眼色。   “对不起燕老师。”彭鑫也不看他,闷闷说。   祁衍又看燕习。   燕习目光始终停在彭鑫身上,然后唇角微乎其微勾了下。   祁衍竟然看见这人笑了,这还是祁衍第一次见,他都愣了一秒。   燕习鼻腔发出声短暂的笑:“祁老师教学水平是高,只需要在旁边看着,都能帮学生大大提高学习效率。”   彭鑫愣了一秒,反应过什么,头低了点儿。   不止是彭鑫,班里三十多个人都默契地低头看书。   祁衍要这时候还发懵,就白当他们这两年班主任了。   祁衍就是反应了两秒,抬头看向燕习,又和燕习对视了一秒,瞬间了然。   合着燕习今天晚上不是来上课的,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帮学生肯定是干了点儿什么。   “燕老师,您直说。”祁衍扫过这一圈人:“他们干什么了?”   燕习翻着讲台上的书,另只胳膊拄着桌子,姿势随意:“没什么,我只是发现,只要祁老师在旁边,学生的效率就会直线上升……”   燕习顿了下,才抬眼看着他说:“祁老师是六班的灵魂人物。”   祁衍脑子也算机灵,燕习这么一说,他拐了个弯就想明白了,转头问学生:“你们上燕老师课,都干什么了?”   语气难得严肃,表情也收敛了,换上了严厉。   学生默契地都不说话,只是互相咳嗽了几声,然后又埋下头。   燕习轻挑眉,合上了书:“今天课就上到这儿,剩下的由祁老师来解决吧。”   “燕老师,这事儿我问清楚,给您个答复的。”祁衍很认真说。   燕习什么也没说,离开了教室。   燕习一走,祁衍过去把门带上,在班里慢吞吞转了一圈,然后停在了讲桌。   “所有人。”祁衍叩了叩讲桌:“把你们这一个星期所有的数学作业,放桌子上,然后接着上自习。”   学生抬头陆陆续续看他,不停使着眼色,最后所有人都目光焦点到了顾沁身上,他们班的女班长。   “祁哥。”顾沁犹豫了下叫他。   祁衍不应声,蹙眉说:“叫哥也没用,我是你们班主任,是你们老师,别和我解释什么,这笔帐我自己来算,你们现在学你们的。”   学生们只能拿出题接着做了,祁衍下去把每个人的练习册收了上来。   祁衍在讲桌上,一个一个翻,脸色可谓是五彩缤纷,到最后都看笑了。   这么说吧,一个正常的普通班级,学习成绩一般都会分为三部分,优等,中等和笨鸟。   祁衍今儿翻完这作业,感觉翻的全是中等生的卷子,他粗略算了算,基本每张卷子,所有人都分数都分布在70—80.   祁衍再了解不过他们班的成绩了,他们班虽然不是特别厉害的班,但绝对不差,前十名也能挑出好几个进年纪前十的。   但是今儿这卷子,水平真是异常平均。   燕习肯定能看出问题,毕竟燕习来第一天,就让祁衍整理了他们班学生进入高中以后的所有考试成绩。   燕习心里都有数,这些猴在糊弄谁,看得很清楚。   祁衍前半个小时在看卷子,后半个小时,在思考这些猴儿为什么这么做,对燕习不满?   不应该啊,燕习刚来第一天,这群猴眼珠子都掉下来了,而且他们班的猴儿,只是爱玩儿,心思又不坏。   想来想去,祁衍只想到一个可能。   自习快上完的时候,祁衍手指圈着敲了敲黑板,吸引了学生视线。   “聊聊吧。”祁衍说。   学生停了正在写字的动作。   “让我来猜猜哈。”祁衍拿起黑板擦,转了一圈,擦干净了黑板,拍了拍手,撑着讲桌说:“燕老师给你们布置的作业,你们是控分做的吧?”   学生都默契地不说话。   “上课提问,也是故意答错的。”祁衍用平静地语气说:“你们还干什么了?”   学生还是不说话。   “啧。”祁衍歪了歪头:“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话,有什么好不能说的,而且我又没说不和你们同一战线。”   这话一出,学生突然齐刷刷盯着他,又互相看看。   曹晨在第一排,先开了口:“祁哥,你的意思是,你没想把我们让给燕老师?”   祁衍轻挑眉,果然,这群猴是知道要换班主任了。   “真的吗祁哥?”顾沁又问:“班主任这事儿是假的?”   后面的学生都开始小声交流了起来。   “我就知道,祁哥不可能背着我们做这事儿。”   “先别管班主任这事儿。”祁衍轻挑眉:“你们先告诉我,你们都干什么了?”   都说到这儿了,不想交代也都交代了。   直到这时候,祁衍才知道这些猴本事有多大,不仅是不好好写燕习的作业,还偷偷改燕习的花名册,燕习叫名字,他们就随机起来回答。   不仅这样,这些猴还实名上书,写了三十多邮件给学校投递,这一招,和当时让祁衍接管六班,用的同一招。   关键是这群学生想得还挺全面,这种做法是全体性质的,不会给自己找上麻烦,也没污染课堂,该听课还是照样听,也不会耽误上课,顶多是给燕习添点儿堵,给校长告告状。   祁衍听了,无奈笑了好一会儿。   最让祁衍出乎意料的,这些学生还给自己留了后路,万一东窗事发,祁衍来问责,他们还能交给祁衍认真写好的作业。   “这是作业。”顾沁作为班长,一直在认真监督学生的作业情况:“交给燕老师的都是我们控分写的,认真写的都在本子上了。”   祁衍看着面前厚厚一沓,又笑了:“欸,你们是怎么觉得燕习好欺负的?”   燕习比祁衍都高,语气一冷下来,祁衍隔着窗户都能感觉到压迫,这些小孩儿,还在燕习眼皮子底下造反。   “没觉得他好欺负。”学生在底下嘟嘟囔囔说。   祁衍也没太听清,就听清了最后一句。   “我们是不想让他觉得我们是好欺负的,随便想要走就能要走的。”   曹晨也说:“对,我们是祁老师带出来的,凭什么他想要走就要走了。”   祁衍其实听上去还有点儿感动,但这事儿做得太幼稚了,祁衍得和他们讲道理。   “其实。”祁衍笑了声:“班主任这事儿吧,不关人燕老师的事儿,我们也不能做什么,都是校长定的,校长确实想给我们六班换个班主任。”   底下学生互相对视一眼,又喧嚷开了。   “欸?又要反校长了?”祁衍语气懒懒说。   学生咳嗽了好几声,他们可不敢……   “但是燕老师开学第一天,还给祁哥举报到校长办公室了,我觉得他就是没安好心。”曹晨口直心快说。   祁衍顿了一下,又想起那天厕所的事儿,吸了口气说:“当时吧,他也不知道我带的班就是他要带的班,而且,那事儿确实是我不对……”   祁衍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糊弄过去,让他们别提这事儿。   祁衍最后和他们解释了一下,燕习和自己现在是一起带六班,边带边看,校长那边也没完全定下来。   “高三这一年,我还要带特长生,确实没太多时间陪你们。”祁衍犹豫了下说:“燕老师其实也能带挺好,你们……”   “不行。”学生异口同声。   祁衍笑了会儿,算是没白带他们两年。   “这事儿看缘分吧。”祁衍神色认真了些说:“但你们之后不能再搞什么小把戏了啊,燕老师人家又什么都没干,你们天天给人扣罪名,太不尊重人了啊。”   学生互相看看,勉强答应了。   最后祁衍让顾沁重新整理这一周的作业,第二天给燕习送到办公室。   至于道歉……   还得祁衍自己亲自来,下了晚自习,祁衍回家中途拐了个弯,去了酒吧。 第8章   祁衍那时候也没多想,就是解决了事儿,想给当事人道个歉,但是也不好直接在微信上说,就找来了。   这是祁衍第二次来这个酒吧,也记住了酒吧的名字“White”,祁衍想起了燕习在酒吧的白发。   祁衍进酒吧,扫一圈没看见燕习的影子,直接去了吧台,问了个小哥:“你好,你们老板在吗?”   小哥看了祁衍一眼,笑了声:“找燕哥的啊?约了吗?”   祁衍手上钥匙一转,笑了,估计这人是把自己当搭讪的了。   “嗯……”祁衍垂眼笑了声:“你直接说他在不在吧。”   小哥手肘放在吧台上,笑了声:“来晚了,跟人走了,再早点儿,你这长相说不定还有戏。”   祁衍转钥匙动作顿了一秒,有些不相信:“他带人走了?”   小哥耸了下肩,不置可否。   祁衍这下觉得好玩儿了,下一秒,他瞥到了柜台里面柜台上放了串车钥匙。   祁衍轻挑眉,转身拿手机拨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接的挺快。   “燕老师,下来一趟。”祁衍说了一句,电话那边短暂沉默了两秒,然后挂了。   小哥见祁衍还不走,还给自己点了杯喝的,过去和他搭话。   小哥问他:“你之前来过这儿吗,看着眼生。”   祁衍抿了口喝的说:“不常来。”   “不常来?那你一来就问燕哥,目的性很强啊。”小哥嘿嘿一笑,开门见山说:“你追他多久了?”   祁衍憋着笑,表情复杂没说话。   “我劝你趁早赶紧溜。”小哥坐他对面说。   祁衍晃荡了下杯子,不经意问了声:“怎么?他有主了?”   “那没有。”小哥否认的挺快。   祁衍笑了:“那你说他今晚跟别人走了。”   小哥嘿嘿笑了几声,转了个话题:“哥,你多大啊?”   祁衍装作没看出他刻意避免燕习私生活的话题,他笑得眼睛弯了弯说:“什么多大?”   小哥接话接的也很快:“都说一说呗。”   祁衍笑了笑。   “我二十五。”小哥笑着补了句:“我说的年纪哈。”   祁衍又乐了会儿。   现在这年头,根本不管你叫什么,就看年纪合不合适,下一步就该发展一下了,有时候,该干的都干了,才想起来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对面这位明显是个流水线工作者,看见长得好看的,就上流程,估计钓到了,也就是睡一晚的关系。   “哥还没回答我呢。”小哥又问。   祁衍余光扫了到了什么,朝他笑了下:“我嘛,年纪比你老板小点儿,其他不一定。”   小哥反应了几秒。   “在说什么?”燕习的声音陡然在小哥背后响起,他惊得后背都直了。   “我去,燕哥你怎么逮人后边站呢。”小哥扶着胸口:“吓我一跳,咋回来了?”   燕习没理他,还在看着祁衍。   祁衍略带笑意看着他说:“对啊,不是带人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燕习蹙眉。   小哥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多想了。   “啊,不是。”小哥赶快解释:“那什么,燕哥太困了,上楼休息会儿,让我给他应付应付人。”   祁衍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实际上眼尾还是含着笑,看着燕习:“这样啊。”   祁衍放下了杯子,和燕习说:“先介绍一下吧。”   燕习似乎叹了口气,才接过话。   “他是酒吧的经理,韦澄。”燕习又和韦澄介绍:“这位是祁衍,我同事。”   韦澄来回看看俩人,瞪大了眼睛:“同事?人民教师啊?”   祁衍轻挑眉,没绷住笑了。   韦澄这才反应过来,那他刚刚说了什么啊……太冒犯了。   祁衍倒是全然不觉尴尬。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韦澄反应最大:“这闹大误会了祁老师,我这,我以为你是,我没想到你,燕哥没带同事来过这儿,我想多了。”   韦澄说半天也解释不清楚。   祁衍抬手说:“没事儿,我不介意。”   韦澄刚才冒犯了人老师,这下灰溜溜退下去了。   “你这经理挺有意思。”祁衍笑着说。   燕习刚才应该是真的在楼上休息,已经换了身上的白衬衣,头发也有洗完澡潮湿的痕迹,套了件外套就下来了。   燕习倒了杯水,喝了口,开门见山问他:“有事儿?”   祁衍摸了摸后脑勺,开始说正事儿了:“就是,班里的事儿。”   “班里的事儿找到这儿来说。”燕习蹙眉说。   祁衍勾了半边唇说:“顺路,回家路上,一拐弯儿就来了。”   燕习看了眼时间:“祁老师,早点儿说吧,很晚了。”   祁衍笑了笑,也不绕圈了:“行,我就是来替班里学生和您倒个歉,他们其实没恶意,就是不知道从哪儿听了换班主任的消息,这群小孩儿心慌了,就搞了些小把戏,没不尊重您的意思。”   燕习还是头次在酒吧听这些话,手指摩挲着杯面,垂下了眼。   “今晚来这儿,这么突然,挺冒犯的,但今儿不道这个歉,我晚上回去睡不着觉。”祁衍说这是真的,他睡眠质量不好,只要心里憋一点儿事都睡不着:“真是不好意思燕老师,我已经教育过他们了,也告诉他们未来一个月你和我一起带,以后他们指定改,要是他们还不改,您就告诉我,我肯定给您个交代。”   燕习听完祁衍的话,水喝了一半,放下水杯说:“既然都找这儿来了,就别您来您去了,听得别扭。”   祁衍笑了下:“好吧。”   燕习接着说:“我没什么想说的,你也不需要有太大歉意,说实话,才带了一个星期,他们那些小伎俩,还不至于影响到我的情绪。”   祁衍顿了下,点点头。   “至于今晚。”燕习沉默了几秒,捏了捏眉心。   祁衍还在等他说。   “算了。”燕习轻轻叹口气说,祁衍突然找来酒吧,确实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祁衍抬手看了眼表,他也该走了。   “韦澄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燕习突然就转了话题。   祁衍反应了一秒:“也没什么……”   他顿了下才笑着说:“如果你是说性取向的话。”   祁衍说话直,想到什么说什么:“你都开gay吧了,猜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了,至于其他的,韦澄就是开个玩笑,我也没当真。”   燕习轻挑眉,没再问什么。   “那我走了,学生这事儿就算过去了。”祁衍笑着说:“今晚打扰了,明儿见燕老师。”   燕习嗯了声,看着男人捞起钥匙,转身离开了,出去的时候,身后还跟了几双酒吧里的视线。   翌日,燕习上课,进教室的时候,看见了坐在最后一排的祁衍。   祁衍还有教案没处理完,手上写着字,学生也都早早坐回了原位,燕习进来的时候,喧嚷声平静了下来。   祁衍抬头,分了燕习一眼,朝他笑了下。   燕习眼皮抬了下,也没说什么,接着讲自己的课。   祁衍从那天之后,只要是数学课,都会提前在最后一排坐着,除了偶尔他要去给特长生训练的时候不在,其他时候都在。   祁衍自己也给六班带体育课,他的体育课从不给其他科老师,是什么时候上就是什么时候上。   这天是上午的课,学生提前在操场集合完,祁衍是真的会教他们八段锦,也教他们太极。   不过这都高一的教学内容,但学生也得做,做完之后,祁衍带他们去游泳了,这个课时本来就是学游泳的。   学生就各自撒欢,祁衍大多数时间都是看着学生,帮学生调整一下姿势。   九月中旬,北京还是闷热,和盛夏也差不多。   学生里也有几个旱鸭子,比如说王桉,一个长胳膊长腿的男生,多适合游泳的体型,偏偏怕水,带着游泳圈才侃侃敢下水。   祁衍在岸上和他聊天,了解到他是很小的时候,见过猫在公园溺水,又救不了猫,所以心里才留下了阴影。   这是个说话文文弱弱的小男生,身高和祁衍差不多,但体型很瘦弱。   往祁衍旁边一坐,弓着腰时候,祁衍体型大他一个半。   祁衍属于精瘦,带着薄肌,体脂率很低,因为他平时打羽毛球什么,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他们的课时,一个月才一节游泳课,每次游泳课这些学生逮着祁衍嚯嚯,八百米自由泳,憋气,花样游泳,什么招数祁衍都和他们玩儿过。   这天,祁衍又被曹晨他们几个拽着比赛,这次他们非要比赛水中跑步,一堆人围在前三条泳道。   祁衍和比赛,就和闹着玩儿一样,但每次都留有余地,卡在最后几秒败给这帮小孩儿,那就是拼演技。   班里同学这次推出了卢喻,还有王桉和他比赛。   王桉听了,犹豫了下:“我带泳圈也行吗?”   “就是要在水里跑步嘛,你腿长胳膊长,肯定能比过祁哥。”同学都起哄说。   王桉听了,笑了笑:“那好吧,我试一试?”   就这样,祁衍和卢喻,王桉比赛什么水里跑步,要求就是不能用游的。   祁衍好几次急着想游着走,被六班那帮眼尖的猴给堵了回来。   “祁哥别耍赖!要迈步子的!”   “王桉好快啊!王桉都回程了!”   “祁哥,卢喻!你们快点!”   祁衍一听王桉要回程了,不放水了,开始往前赶了。   王桉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很焦急的样子,努力在水里扑腾着走。   祁衍终于赶在王桉后面几秒,到了终点。   “祁哥不行呀。”顾沁说:“这差了五秒呢。”   “王桉好厉害,是不是瘦的人水里阻力都少?”   “对啊,王桉扑腾得好快,感觉比游得都快。”   祁衍在岸边缓着气,和六班的人开着玩笑,突然听到旁边有人惊呼了声。   “王桉!你怎么了!” 第9章   祁衍瞬间从水里出来,带着水就走了过去,就看见王桉脸色发白,嘴也白,还干呕了几声。   “怎么了?难受?胸闷?”祁衍赶快摸他额头,冰凉一片。   “没事儿,我就是……”王桉说着又呕了声。   祁衍眉头紧蹙着,神色全然没了玩味,和学生说:“都让开,给他透气,拿点儿糖水来。”   学生都围在旁边,话也不敢说,只能听到喘气声,和王桉的干呕。   祁衍又摸他手脚,太冰太凉了。   祁衍暗骂了声,直接衣服也没换,就从游泳馆跑出去找人,一路上都没什么人,现在这个时间都在上课。   祁衍手机还锁在更衣室柜子里,他跑出去,太阳晒得地面烫脚心。   他刚跑出去游泳馆,就看见了不远处,刚从政教处出来的燕习。   “燕习!”祁衍大声喊他。   燕习闻声,转头看见祁衍这场景,脚步顿了下,眉心锁紧。   当时祁衍就穿了个泳裤,其他什么都没穿,身上还挂着水珠,祁衍的肤色不算特别白,偏小麦色,太阳晃过男人身子的时候,瞬间的视觉冲击,让燕习毫无准备。   “燕习!喊医生!”祁衍大声喊着。   然后祁衍就看燕习朝他走了过来,手上打着电话。   “对,游泳馆,快。”燕习和电话那边交代完,刚好来到祁衍旁边。   “出什么事儿了?”燕习眉头紧锁问他。   祁衍着急得抓着后脑勺的头发,转头往回走:“有个学生应激了。”   说着祁衍抓后脑勺头发更用力:“真操了,不该让他下水的。”   燕习侧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祁衍赶回去的时候,王桉已经不干呕了,但是还是面色发白,手指也有些抖。   学生已经给他准备了糖水,还有几个女生都急哭了。   “真的没事儿了?头晕不晕?”   “对不起王桉,没想到你怕水这么严重。”   王桉脸发白,还在勉强笑着:“没事儿,就有点儿犯恶心,没关系的。”   祁衍过去,又摸了下王桉的额头:“还是拔凉。”   “伸手。”燕习过去,突然说。   王桉愣了一秒,下意识伸出了手。   燕习把手上的书给了旁边的祁衍,半蹲下身,将男孩的手放在了自己膝盖上,手指放在了脉搏的地方。   周围一圈人都愣了下,包括祁衍。   燕习过了几秒,移开了手:“没什么大问题,脾胃不太好,有点儿贫血,是不是没吃早饭。”   王桉摸了摸头:“啊,我是有胃病,早上起迟了没吃饭,对不起,麻烦大家了。”   顾沁松了口气:“你不用道歉。”   “没事儿就行,吓得我后背都湿了。”曹晨说。   卢喻翻了个白眼:“刚从池子里出来,谁后背不是湿的,废话。”   这话一出来,其他人都笑了,就连王桉都腼腆地跟着笑了好一会儿。   燕习看了眼人群外的祁衍。   相比较王桉,祁衍倒是更像那个应激的,他的脸也煞白,感觉像站不稳,还半靠着墙,在门口等着校医来。   燕习也是在那个时候,注意到了祁衍侧腰的疤,一半隐入了泳裤里,还有一半漏在外面,有四五厘米长。   男人的腰窝很明显,祁衍半只手撑在那里,指尖攥着腰,手指发红,感觉男人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卸了下去。   燕习走过去他旁边,从祁衍手里拿走了书。   祁衍半弯着腰,扯着嘴笑了笑:“吓死我了。”   “小问题。”燕习想了想又说:“难免会遇见。”   祁衍站直了身子,还是靠着墙:“那也吓死了。”   燕习垂眼没再说什么。   校医很快就赶来了,他们也是跑着来的,还带了担架,他们先是给王桉简单看了一下,然后带他回了校医室。   祁衍跟着一起去了。   下节课是燕习的课,这一个星期,祁衍基本都在燕习课上最后一排听课。   祁衍是在上了一半才来的,本来他想着不来了,但怕上一节课的事儿影响学生的情绪,导致燕习这节课效果不好,所以他还是来看了看。   他从后门进来,还是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这次什么也没拿,所以就在那里干看燕习讲课。   他也有点儿走神,刚才事儿发生的突然,情绪消耗太大,突然松劲儿,莫名还困了,尤其燕习的声音,平静得像波澜不惊的水面,稍不在意,就会让人一脚踩下去,然后陷进去。   祁衍感觉自己的视线离桌子越来越近,突然,耳边突然响起燕习的声音。   “祁衍。”   祁衍那一瞬间觉得在做梦,这好像是燕习第一次这样叫他全名。   当祁衍意识到自己在课堂的时候,出于学生年代的本能,他一下坐直了,倒是没站起来,所以也不显得丢人。   “祁老师上数学课也上了五六节了,验验成果吧。”燕习在讲台上,旁边白班上是一道导数题。   祁衍懵了一秒。   学生齐刷刷盯着祁衍,憋笑的不在少数,祁衍愣着盯燕习,眼底写满了疑问。   “祁老师?”燕习在讲台上,轻挑眉问他。   祁衍心想豁出去了,走上讲桌,然后拿起了笔,盯着白班上的题长达五分钟。   然后写下了一个:解。   台下学生憋笑的声音此起彼伏。   燕习在旁边平静地评论了句:“新高考改革,写解不给分。”   祁衍:……   过了几分钟后,祁衍开始写步骤了,他绞尽脑汁回想着高中的数学知识,先想把这个导数简化。   然后……简化为了:6=2   祁衍倒吸了口冷气,x呢……怎么给他解没了。   “祁哥,你在骂我们六班吗?”曹晨冷不丁一句。   整个教室爆笑。   祁衍默默摸了摸自己泛红的耳尖,侧头冲燕习发来“求饶”的眼神。   燕习唇角微乎其微抬了抬。   “果然不能相信体校教出来的数学。”燕习轻挑眉说:“下去吧。”   祁衍放了笔,转头看着学生们的笑容,自己也憋不住了,笑着回了座位。   也是因为祁衍刚才这个小插曲,原本一直死气沉沉的班级,突然都回过神了,以至于下半场效率特别高。   甚至连祁衍都听进去了一点儿,还把自己刚才把x解没的题,给搞懂了。   燕习上完课,下课出走廊的时候,看见了祁衍在楼道站着。   燕习过去的时候,祁衍朝他笑了下,俩人一起往回走。   “太丢人了。”祁衍下了楼梯说:“这一天过的。”   燕习语气还一贯平静:“刚才,班里三分之二的学生都快睡着了,包括你,叫你上去,所以给他们提提神。”   “我知道。”祁衍想起游泳课的事儿:“刚才那件事儿,吓着学生了,缓过劲儿就容易困。”   燕习嗯了声:“那你呢?”   “我什么?”祁衍愣了一秒,反应过来笑了:“我啊?我还行,就当时吓一跳。”   燕习没再说什么。   俩人一起到了办公楼。   “不过,燕老师还学过中医啊?”祁衍突然想起来问。   燕习垂眼说:“了解过一点,不深。”   “燕老师还真是涉猎广泛。”祁衍挑眉说。   燕习和他对视了一眼,都在目光中看见了不一样的内容。   和燕习聊完,祁衍转头去了医疗室,王桉还在医疗室休息,医生让他躺一个小时缓缓,王桉当时非说不碍事儿,要回去上课,被祁衍强行给摁下了。   祁衍到医务室的时候,王桉正和医生说着话,进门的时候,他刚要敲门进去,隐约有一些字眼钻进了他耳朵里。   “有事儿一定要和老师说。”祝医生说:“不想和我说,也可以和祁老师说,他平时和你们学生关系挺好,别觉得给他添麻烦,一定要说。”   “真没有老师。”王桉的声音闷闷响起:“是我自己磕的,班里的学生对我也很好。”   祝医生沉默了会儿:“行吧。”   祁衍眉心浅浅蹙起,又在门口等了会儿,才敲了敲门。   “进。”祝医生说。   祁衍进来,和祝医生先打了声招呼:“怎么样祝老师,小孩儿能回去上课吗?”   “可以。”祝医生朝祁衍一笑,转头看王桉:“以后早上还是得吃点儿东西,尤其是有体育课的时候。”   王桉点点头:“谢谢祝老师。”   “走吧,咱回去?”祁衍勾了下王桉脖子,又转头和祝医生摆摆手才出去。   祁衍都听见对话了,不可能没上心,他还专门回去找了祝医生一次。   “王桉腰上有几块黑青,泳裤挡着,做检查的时候我才看见。”祝医生蹙眉说:“我觉得不像是自己能撞出来的。”   祝医生这两句话下去,祁衍这一天都惦记这个事儿了,还特意去查了班里的监控,连着看了一个星期的,也没看见王桉和班上的哪个同学起争执。 第10章   祁衍试探地问过王桉几次,没太把话挑明,就问了问王桉和同学相处怎么样,有没有起争执,王桉只说没有,祁衍也看不出他有没有在撒谎。   祁衍又问了班上几个人脉广的学生,也是说不知道。   这事儿一直悬在他心头,他一边觉得可能是祝医生看错了,说不定就是自己撞的,但是另一边,看王桉平时小心翼翼的样子,不像是能给自己撞出伤的样子。   祁衍这段时间,就琢磨这事儿了,上班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就盯着班里的学生看。   脖子啊,手腕啊,就怕看出一点儿伤,整天提心吊胆。   这天祁衍正盯的认真。   旁边突然伸出一双手,祁衍反应了一秒,转头就看见了燕习的脸。   燕习手上拿的文件,是这周上课情况的汇总,往祁衍旁边一放。   下节课是燕习的课,祁衍这段时间下课经常在走廊,几乎节节课都在,学生上次都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和办公室的老师吵架了,所以天天躲班里。   “祁老师这周事儿少?”燕习问了句。   祁衍拿过燕习的文件,摆摆手:“少哪儿了,能把自己掰八瓣儿用。”   燕习轻挑眉说:“祁老师在教室摆张桌子,都能把办公室搬来了。”   祁衍知道燕习是在说他这段时间,一直往教室跑这事儿。   祁衍笑了笑,没说话。   燕习转头看着他,又看了眼时间:“还有两分钟上课,说说吧?班里的事儿?”   “你看出来了?”祁衍有点儿惊讶。   燕习一身白衬衫,不适合和祁衍一样靠栏杆,他站在祁衍面前,身形挺拔,眼镜片的反光像是男人眼底露出来的光。   燕习不置可否。   “好吧。”祁衍揉了揉后脑勺的头发,叹了口气,两三句把事情简单说了说。   燕习听着也蹙起了眉。   “六班的学生不至于。”燕习近乎笃定说。   祁衍挑了下眉,他当然知道那群猴不至于,他毕竟带了猴儿们两年,对他们品性太了解了,但是燕习哪来的底气,祁衍倒挺好奇。   “怎么就不至于?”祁衍笑着问他。   燕习看了祁衍一眼,语气淡淡说:“能拍照一起喊土豆的班,就算是霸凌,估计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法子,也只是背着被霸凌者喊茄子。”   祁衍闻言愣了好几秒,发出了这几天第一声爆笑,他笑得身子斜着靠着栏杆,带着栏杆一起晃。   燕习面无表情盯着他。   直到楼下政教处的崔主任喊他:“哪个班的!别靠栏杆!”   祁衍这才从栏杆上起来,但还是笑,笑得弯腰,手拄着膝盖:“不是,你这话太有意思了。”   燕习看了眼时间,又垂眼盯着笑得耳朵发红的男人,卫衣帽子挂在脖子一边,帽子抽绳还打了两个节。   祁衍的衣服好像大多都是这种休闲运动装,裤子也是运动裤,穿衣风格特随性,而且衣服都带帽子。   祁衍每次在想事情或者开会走神,都喜欢玩儿帽子那个抽绳。   燕习第一天就注意到了他这个习惯,越觉得奇怪反而越会不自觉就注意。   祁衍有很多不符合年龄的幼稚,比如现在也是。能因为这么一句话,笑这么长时间,燕习也不理解。   曹晨从窗户探头出来:“祁哥笑什么呢这么大声。”   祁衍朝他们摆手:“你们燕老师给我讲笑话呢。”   “什么笑话。”曹晨眼睛发亮问他:“给我们也讲讲呗。”   祁衍这才慢慢停了笑,燕习刚刚在曹晨说话的时候,已经回教室了。   “这是我们老师才能听的笑话。”祁衍笑着说了句,赶他:“得了,好好上课。”   曹晨努努嘴,这才关上了窗户。   王桉这事儿,查不出东西来,祁衍还是放不下心,燕习之后和他提起这个事儿,让祁衍和王桉家长沟通一下。   祁衍最不乐意的就是和家长沟通,因为大部分家长都不太服他,之前家长会也是,这些家长看他年纪小,所以经常提一些很冒犯的问题。   比如问祁衍怎么就当上班主任了,相比较其他班主任有什么优势,带了他们两年,怎么没把学生成绩提上来等等问题。   祁衍面上笑着应付,心早飞八万里外了。   但是家长是家长,学生是学生,家长会一过去,祁衍照样和学生处得像哥们儿一样。   燕习让他联系王桉家长这事儿,祁衍其实也想过,但是王桉有没有被霸凌,本来就没下定论,再加上王桉的父母吧……   是那些难缠家长里数一数二的,特别强势,每次开家长会和他们说话,祁衍感觉自己像在答辩现场。   或许也就是父母这种强势的性格,所以王桉性格就小心翼翼的,比较胆小。   “这事儿也没下定论。”祁衍想了想要和王桉父母交流,叹了口气:“而且王桉爸妈吧,有点儿……”   燕习挑眉,等他说。   祁衍顿了下:“不太好交流,对王桉控制欲也强,这一个电话打过去,反而会给王桉压力,毕竟人家王桉都说了没有。”   燕习那边沉默了有一会儿才开口:“会不会是王桉的父母。”   祁衍看了燕习一眼,没说话,如果真是父母那边的问题,那他们老师介入就麻烦了。   这事儿是祁衍专门来找燕习商量的,他之前其实没碰上过这种情况,学生都高中生了,又不是初中最容易闯祸的时候。   再加上他们六班的学生也就是爱玩儿,但都挺乖,没被这种事儿沾上过。   这是头一次,祁衍承认自己是有点儿着急,这几天一上班,看见王桉就琢磨这事儿。   “不用逼自己那么紧。”燕习突然开口说。   祁衍抬眼看他。   “学生的关系很复杂。”燕习垂眼说:“碰上了就按流程解决,但要是当事人真心是要藏着不让你知道,那就理解一下当事人,把事情先放一放。”   祁衍蹙眉,心里不太舒服。   “老师这个职业,确实带着很多光芒。”燕习说:“但逼一个老师,又当引路人,又当挚友,还当监督员,还要求老师对学生像亲人一样无微不至。”   祁衍看见燕习垂着眼,唇角轻轻抬了下,鼻腔随之发出声短暂的笑:“那显然没把老师当人。”   祁衍闻言,没忍住也笑了声:“欸,这是我第一次见你说这么多字。”   燕习不看他了,接着翻着桌子上的习题册。   祁衍坐在他对面,无意识晃着凳子,一下一下的。   燕习正要出声,让他再晃就出去。   祁衍突然笑着说了声:“谢谢燕老师。”   燕习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其实燕习这些话有点儿对症下药的意思,他知道祁衍一直紧绷着,需要松劲儿,才说的这些。   祁衍听明白了,也听进去了点儿,和燕习聊完之后,这几天一直悬在心口的石头,才算落了下去,让他能喘口气,至少不用每天绷着劲儿,一天十几个小时盯学生了。   从这事儿之后,祁衍经常偶尔去燕习办公室,之前他俩有事儿,都是直接在办公室说完,祁衍就回去了。   现在每次说完事儿,祁衍还能在办公室再和燕习聊几句,聊的也大多数是班里的事儿,祁衍在话里,能感知到燕习很多想法。   比如燕习这个人是冷,不会外放什么情绪,但是并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想管的老师,反而很细致,不管是在教学上,还是学生的生活上。   燕习虽然一身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但实际上每个学生的基本情况掌握的都很全面,还会因材施教,给不同阶段的学生布置不一样的作业。   之前倒数第一排的小胖子,每天就做笨鸟先飞,现在燕习重新给他划了卷子上的题,小胖子这一周下来,周测的分提了不少。   不仅如此,燕习观察学生的生活也很心细,刚好补全了祁衍平时和学生大大咧咧相处的方面。   就比如说,他们班有竟然有四对情侣!祁衍之前都没发现。   燕习当时告诉他的时候。   祁衍瞪大眼:“啊?”   他是真不知道,也可能是因为他不太管这个事儿,认为学生年代的恋爱本来就难得,只要不影响学习,顺其自然发生就发生呗,他也管不了。   但是知道有四对的时候,祁衍还是有些坐不住了。   “不是,陈勤这小子,平时看着特老实啊。”祁衍想不明白。   “我不认为。”燕习挑眉,手上还在判着卷子:“他在和黄同学的交往中,处于主动方,甚至有些偏执。”   黄同学就是陈同学的对象。   “这你都能看出来?”祁衍眼睛瞪更大了。   燕习语气平静:“我上课多,再加上带他们早自习,稍留心一点,能看出来。”   其实还是祁衍平时心大,不爱管这些事儿。   “那你刚说陈勤偏执?”祁衍手都放上燕习办公桌了:“怎么说?”   燕习判完最后一道题,合上了笔,轻叹了口气说:“比如,黄同学每次和她男同桌有一些说话交流的时候,陈同学都表现的非常在意。”   “在意什么?”祁衍顺口问。   燕习抬了抬眼皮,看着他顿了几秒:“祁老师没谈过恋爱?”   祁衍愣了一秒,这话题怎么就到他这儿了,他啧了声:“那不废话。”   马上三十了,没谈过恋爱,这像话吗?   “就是吃醋。”燕习说:“很明显,甚至黄同学每次要花很多精力哄他。”   祁衍现在觉得燕习可太厉害了,这都能看出来。   “不太健康的关系,不过目前看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燕习摘了眼睛,捏了捏眉心。   “那你什么意思?管不管?”祁衍说。   祁衍上次见燕习摘眼镜,还是第一次在酒吧见的时候,燕习摘掉眼镜,反而显得没那么冷了,他眉眼属于凌厉狭长的类型,没了镜片的遮挡,倒是有点儿野。   “我的看法是不插手。”燕习站了起来,拿下旁边衣架上的风衣,套了上去,一会儿要去上课。   风衣一掀,带来缕淡淡的,清爽的味道。   “我也这么想的。”祁衍摸了摸鼻子说:“这东西管不了。”   燕习穿上风衣,修长的手指挽了挽袖子,他身材本来就好,肩宽腰细,平时穿衬衣就够招眼了,现在套上件浅灰色风衣,身上的疏离感更重了,衬得身形更挺拔,腿特长。   祁衍作为一个二十九岁的正常男gay,不看白不看,上下扫了好几眼。   祁衍自认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但和前男友的上段感情花费了他太多心力,再加上当了班主任确实忙,所以祁衍这几年心思一直扑在工作上,平时在学校累半死,他真是半点儿不想……   好吧,那是在燕习没来的时候。   燕习来了之后,祁衍确实偶尔会冒出些想法,多稀奇啊,这么帅个人成天在面前晃悠。   这几年也不是没帅哥接触他,但燕习这气质倒是独一份儿。   祁衍看着燕习,突然想起前几天,他回爸妈家,他爸说部队有人孝敬了他块儿茶饼,非拉着祁衍尝尝,说是这一小块儿能顶北京内环一套房,祁衍不当茶奴,说自己睡眠质量不好,死活不喝。   结果老头刚泡上,气儿一出来,祁衍就给香迷糊了,还是没忍住尝了口,是真香,五窍都通了,味儿越品越有。   燕习垂眼,自上而下看着祁衍,眼底顿了几秒才说:“我去上课。”   祁衍这才从燕习腰上回过神:“嗯行,那我回我办公室。”   燕习看了眼手表,轻挑眉:“大群里有通知,四点班主任开会。”   “差点儿忘了。”祁衍这才真回过神,也站了起来:“谢谢燕老师提醒。”   燕习收回视线,没再说什么。 第11章   再过一周就国庆了,学校要调休,这周得多上一天,节前事儿多,又赶上了月考,快放假前学校又让在月底体测,体测也就算了,教育局突然让他们体育老师对学生体育生活做个具体规划。   尤其是对于高三的学生,怎么保证劳逸结合,如何从运动的角度帮助高三缓解学业压力等等,还让各个学校的体育老师写个方案。   一堆事儿落在祁衍身上,直接给他砸的晕头转向,这几天就差没睡学校了。   好不容易,赶在国庆前,祁衍交上去了方案,学生月考也结束了,祁衍就想着国庆节带着班里学生聚聚。   上了高三之后,活动减半,什么运动会啊,文艺汇演什么的,就都别想了,这个月教师节的时候,祁衍提前就和他们说好了,不让他们整那些花里胡哨的,钱攒下来来,到时候国庆一起吃个饭。   学生也听话,教师节那天真没搞什么活动,就是挨个给祁衍发了个祝福,放假这天学生们订了位置去聚餐,毕竟是迟来的教师节聚餐,祁衍当然也问了他们班另一个班主任燕习。   燕习当时刚上完课,下走廊,祁衍逮着他,过去和他说了这事儿。   “去呗。”祁衍笑着说:“正好也算燕老师的迎新会。”   祁衍本来就是这么想的,燕习刚来六班,学生就给演了出戏,让人下不来台。   本来祁衍心里就过不去,他也和班里学生说了,聚餐会叫上燕老师,到时候让班里学生认真和燕老师倒个歉。   班里学生听说要叫燕老师,面面相觑。   “怎么着?还别扭呢?”祁衍说。   顾沁看了班里人一眼,举手说:“也不是,就是怕燕老师觉得我们烦。   学生现在对燕习也没什么意见了,毕竟燕习实力摆在这儿,上了一个月课,算是给这群学生上服帖了。   上次周测,班里学生的数学,祁衍还专门看过,有明显提高,尤其是最后的笨鸟们,基础题会的明显多了,这里面燕老师功劳最大,祁衍怎么着也得请这顿饭,就算不是和学生聚餐,他私底下也得请的。   不过学生对燕习还是害怕的,祁衍看了还想笑,这和小学生见着班主任就跑的心理也没什么区别。   “燕老师在,会影响我抢菜速度!”   “不止是抢菜,咱还想小酌两口呢。”曹晨比了个拿杯子的姿势,嘿嘿一笑。   “不太好吧,上次的事儿,我们还没和燕老师道歉呢。”有学生说。   学生这下没人说话了。   “也是。”顾沁说:“但是,燕老师能来吗?”   祁衍手拄着讲台笑了会儿:“这人吧,我是肯定要叫的,要不然让燕老师私下知道了,没劲儿,至于他来不来……”   “那就我去请呗。”祁衍摸了摸下巴,笑了:“说不定,我还能让燕老师带点儿好东西来。”   “你确定学生想让我去?”燕习转头,轻挑眉看着祁衍。   祁衍手勾着卫衣带子,笑着说:“那肯定,上次的事儿,他们也挺过意不去的,来玩儿呗。”   燕习没立刻应声。   “去不去啊燕老师。”祁衍跟他后面下楼梯说:“去吧,我都和学生说好了。”   “行。”燕习总算扔给他一个字。   祁衍眼睛都亮了:“真的啊?那到时候我去接你?”   燕习看了祁衍一眼:“不用,我自己开车。”   “欸。”祁衍笑着说:“没事儿,我去酒吧接你呗,顺路顺路。”   燕习也没强求,点了点头:“那麻烦祁老师了。”   “不麻烦不麻烦。”祁衍摸着下巴还在想事情。   燕习侧头,目光在祁衍身上落了好几秒。   聚餐那天傍晚,也就是刚放国庆假那天,祁衍回去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就出来了。   祁衍上车之后,系上安全带,给燕习打电话,那边接的很快。   “燕老师。”祁衍说:“我现在出发,大概五分钟左右到。”   “好。”燕习那边应了声。   “欸,提醒你一下哈。”祁衍笑了声:“就吃个饭,衣服怎么随便怎么穿。”   燕习那边顿了下,才嗯了声。   祁衍挂了电话,到酒吧门口时,燕习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和平时在学校的装束大相径庭,燕习摘了眼睛,疏离感少了很多,头发也放了下来,浅色的风衣,手往兜里一插,腿有两米长。   祁衍过去叫他,笑着说:“不是说怎么随便怎么穿吗?”   “怎么?”燕习扫过自己这一身。   祁衍轻挑眉说:“吃饭的地儿是学生选的,我可不确定到底去哪,怕吃的味儿重的,染了你衣服。”   燕习摇头:“无所谓。”   “行吧。”祁衍看了眼酒吧里面,勾着嘴角:“那再买点儿东西?”   燕习也回头看了眼。   祁衍直接进了酒吧,燕习跟在他身后,傍晚的酒吧并没有多少人,祁衍一进来,韦澄就已经看见他了。   祁衍每走近一步,韦澄来回扫视着俩人,连着哟了三声,祁衍才停他面前。   “怎么?几天不见,改当rapper了。”祁衍勾着嘴角打趣。   “可别,这蛋糕吃不起。”韦澄笑眯眯来回看着俩人:“嘿,我说燕哥刚放假,这大晚上撂下酒吧还往外跑,合着让祁老师约走了。”   祁衍笑了下,也没否认。   倒是燕习先开了口:“公事。”   “行行行。”韦澄反正没信:“公事公事。”   祁衍拿过酒单,看了一圈,说了几瓶酒的名字,全是低度数的,喝多了也不会醉的那种。   “干嘛啊,出去约会自带酒水?”韦澄乐了。   祁衍笑着,正要说什么。   “你要给他们喝酒?”燕习蹙眉已经开口了。   祁衍搓了搓手说:“你以为我们不带,他们就不会自己买了?”   “他们?谁们?”韦澄八卦着:“你们搞群趴啊。”   燕习蹙眉给了他一个眼神,韦澄个打工人,老板一生气,赶快嘴边比了个拉链的动作,退下去了。   “我可太了解他们了,肯定要喝的。”祁衍朝他眨眼。   燕习还是蹙着眉。   “这不燕老师开酒吧的嘛,拿几瓶酒还是行的吧?”祁衍笑着。   祁衍比他矮一点,斜撑着吧台的时候,从下往上看他,眉眼弯着,看着很乖。   也只是看着乖。   燕习微乎其微叹了口气。   “装吧。”祁衍一看燕习这样,已经转头和韦澄说了。   十多瓶酒装装得一会儿呢,祁衍又问韦澄:“多少钱?”   韦澄看了燕习一眼,嘿嘿一笑:“那我们可不敢要钱。”   祁衍又转头看燕习:“不用,这算我的,燕老师直说多少钱。”   祁衍是给班里的学生买,燕习不可能让他出这个钱。   “酒吧还没倒闭。”燕习说:“用不着。”   言下之意就是,酒吧酒多的是,祁衍没必要计较这个。   “那不行。”祁衍笑着说:“这买酒的事儿我没提前说,我的问题。”   燕习轻挑眉,这个男人每次都这样,他十分清楚做一些事会带来的后果,他也有选择不做,但每次照样还是会做,认错也是头一名,坦然地让人挑不出错,也没办法说他。   “这样吧。”祁衍一笑:“这事儿算我的,过两天我请你吃饭。”   燕习没立刻回答。   祁衍已经先一步接过话:“就这么定了啊燕老师,到时候我找你。”   燕习轻挑眉,他认为自己拒绝也没什么用。   韦澄难得看见自家老大这样,脸上笑就没停过,也是这时候,他认真观察起了这个叫祁衍的老师。   有点儿意思。   “走吧燕老师。”祁衍拎着酒说。   燕习全程没说几句话,还被坑了十瓶酒,某人不讲理,这种状态在学校里很少见,似乎放假解开了某人什么封印一样。   不过祁衍处在这种状态下,明显更信手拈来,也许他自己都没感觉到自己的变化。   这种状态,也更接近燕习第一次见祁衍的样子,在酒吧和人侃侃而谈,往那里一坐,漂亮的脸蛋总会吸引很多视线,祁衍毫不避讳,随性却又直接的态度很特别。   燕习不是一个喜欢观察别人的人,但那天晚上,在祁衍直接大胆和他盯着他对视了三四次之后,他承认确实对这个长相好看的男人产生了一些好奇。   祁衍一路带着燕习到副驾驶的位置,原本右手拿着的酒,换了左手拿,右手给燕习开了车门。   燕习眉心微乎其微挑了下,上了车:“谢谢。”   “小事儿。”祁衍把酒放后座,上了车,离开酒吧,进了第一个路口,就碰上了长达一分钟的红灯。   祁衍摩挲了下手指。   “想抽就抽,我不介意。”燕习说。   祁衍转头看他一眼,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想抽烟?”   “你每次想抽烟前。”燕习也没看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抬,修长的手指交错了下:“都会磨手指。”   燕习心是真细,虽然他话少,但是会注意到很多细枝末节,这种人相处起来,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那我抽了。”祁衍手都放裤兜旁边了。   燕习看了他一眼,嗯了声。   祁衍还是怕燕习介意,开了半边窗户,几乎是手架在窗边抽的。   祁衍车里没那种皮革味儿,放了香薰,刚一进来,给人感觉挺清爽,像是青草的味道,现在冗杂了些烟草气,细闻似乎还有男人剃须泡的味道。   燕习社交圈非常固定,很少这样和一个陌生的成熟男人在密闭的车内,还要进行必要的交流才不显得尴尬。   燕习承认自己不太适应。 第12章   燕习不知道他们订的哪里的饭店,车往巷子深处拐的时候,他才微蹙起了眉。   巷子里不少人在门口乘凉,打牌的,下棋的,喧嚷着,抄着一口老北京话,手上蒲扇晃荡着,耷拉着拖鞋,光晃在人身上,显得这里的人格外红润生机。   高巷子围墙挡住了城外的繁华,这里的人有一番自己的小天地。   “嘿,这地儿不错吧。”祁衍把车停了,摘了安全带说。   燕习一打开车门,还能闻见各种小吃的味道。   “走吧燕老师。”祁衍把后座的酒拿过来,递给了燕习。   燕习接过酒,和祁衍一起往里走,这巷子里一整条基本都是小吃街,特热闹。   祁衍带着他停在一家烧烤店的门口,转头扫燕习一眼,笑了。   燕习也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竟也无奈抬了下唇角。   “早说了让你随便穿,这衣服少说五个数吧。”祁衍勾起唇角:“又不是和我约会,打扮这么正式干嘛。”   燕习挽着袖子,闻言眉心一挑,视线落在了祁衍身上。   “开个玩笑。”祁衍朝他一笑:“进去吧燕老师。”   燕习也没说什么,抬步进了店里。   这家店人很多,楼下满座,学生在楼上订了包间,祁衍他们直接上了楼。   祁衍推门进去的时候,学生个个板正坐着,硬生生把烧烤店变成了会议室。   “哟,你们在班里要像这么安静,崔主任也能少记咱们班几次。”祁衍走进来,脱了外套,往旁边一搭。   学生假笑了几声,不敢出声,直勾勾盯着祁衍身后那位。   燕习身上的风衣搭在手臂上,祁衍顺手接过来,挂在了靠窗的位置,开着窗,能散散味儿。   燕习手上还拎着酒,往桌子上一放。   就这一放,学生默默对视了一眼,互相使着眼色。   不是,燕老师带酒了?   就这一举动,几乎是瞬间拉近了燕习和学生的距离。   学生心想:哟,燕老师你很懂啊!   曹晨:快出个声儿啊!场子尬住了。   陈宇然:班长打头,快快快。   “那什么。”顾沁不知道被谁推起来,耳朵都红着:“谢谢燕老师的酒!”   燕习拉凳子的动作一顿,看了眼祁衍。   祁衍坐在那里,卫衣拉链往下拉了拉,也没看燕习。   燕习来回扫视一圈,很快就猜到了祁衍打的什么小聪明,他拖开祁衍旁边的凳子坐下,轻轻叹了口气。   “你们……”顾沁嘴也没张,用腹语说:“就让我一个人说?”   “谢谢燕老师给我们带酒!”曹晨搓着手站了起来:“这是我爸开的店,我们老曹家祖辈儿传下来的手艺,可好吃了,大众点评上排前几呢,要不是有自己人在这儿,还不一定能订着包厢……”   “说什么呢你。”顾沁扯他裤子。   曹晨个欸了声:“我裤腰是紧松带儿的,你再使大点儿劲儿,我就光了。”   顾沁耳朵更红了,扭过头说:“真服了。”   祁衍从刚才起笑就没停过,来回扫视着一桌人,又看看燕习,光是看燕习那一脸无奈的表情,就够他乐一晚上了。   像这种尴尬紧张的气氛,只要有一个没僵住,就会像流感一样,一个传染一个,班里其他人也一个乐一个。   等他们笑了一会儿,祁衍才拍手站了起来,脸上还有刚才笑出的红润:“那什么,首先,让我们先感谢燕老师请的酒!”   桌上的人鼓掌又带拍桌子的。   燕习其实很不习惯应付这种场景,笑了笑说:“大家玩儿得开心就行。”   祁衍就不可能让场子冷下来,一举手,学生又开始鼓掌。   “其次。”祁衍有收有放,一握拳头说:“欢迎燕老师来到我们六班,将陪着我们六班走完最艰难的高三,之前是学生不懂事儿,现在全体学生都有。”   学生全都盯着燕习,鞠躬,异口同声说:“对不起燕老师。”   燕习无语了一瞬:……   “事儿过去了,不提了。”燕习无奈说。   学生不怕尬场,一群人自己给自己鼓掌。   最后就是教师节了,这是由班长来开头的,所有学生祝了祁衍和燕习教师节快乐。   “这必须碰一个吧祁哥!”曹晨给祁衍和燕习满了酒。   轮到燕习的时候,曹晨收敛了点儿:“燕老师能喝吗?”   “可以。”燕习说。   祁衍笑了声:“欸,怎么就没问我能不能喝?”   “又不是没一起喝过,门儿清。”陈宇然说。   祁衍之前聚餐确实和学生喝过几杯,但也仅仅是几杯,其实他才是真不能喝酒的那个。   不过今儿来,他做准备了。   祁衍把车钥匙往桌上一放:“欸,我今儿是燕老师司机。”   祁衍感觉旁边那位侧头看了他一眼,他清了清嗓子,背过了头。   “欸,祁哥你这么玩儿。”班里学生不乐意。   祁衍赶快转移话题:“都饿了吧,我刚才进门,看见服务员端了一大盘羊肋骨,给我香迷糊了。”   这话题转的够生硬,不过兴奋劲儿上来的小孩儿,注意力很容易就划走了。   正好服务员进来上串了,一帮人就想着抢肉了,也没人管祁衍了。   祁衍正松口气的时候。   身边突然逼近片陌生气息,带着些淡淡的像是茶香的味道。   包厢里太吵,凑很近才能听到彼此说话。   祁衍侧头看他。   燕习的凳子和他紧挨着,腿轻轻碰到了一起。   祁衍听到燕习在他耳边说了句。   “祁老师为了躲酒,拐这么一大圈来接我,还真是煞费苦心。”燕习语气淡淡的,句尾有些不经意的上挑。   说完又坐好,腿也从祁衍身边移开了。   祁衍脚不自然伸了伸,摸了下鼻子,笑了:“燕老师,接你我是真顺路,但我也是真不能喝。”   燕习垂眸扫他一眼。   “真的,顶多两杯,多了真不行。”祁衍这次没说假,他甚至连底都交了:“胃做过手术,十厘米长的刀口呢,不信我给你看。”   燕习沉默看着他。   祁衍拿不准他意思,手都放衣服边儿了:“真看啊?”   “信。”燕习收回视线,淡淡扔给他一个字。   祁衍其实也就是在逗人,没想真给燕习看,但他还是莫名摸了摸自己刀口的位置,又朝燕习笑了笑。   学生都在抢着撸串,刚才燕习拿的酒也早被分了,不过一人一瓶根本不够这群学生造,曹晨还偷偷让服务员上了好几打啤的。   曹晨他们没办法逮祁衍造了,但也不敢和燕习闹太狠,但是中国人的传统,来都来了,那就你了!   “燕老师。”燕习身边突然站了个学生,是上课最后一排的小胖子。   他憋得脸通红,手上拿了扎啤酒。   其他学生憋着笑,陈宇然他们几个活跃的大头,捂着嘴低声说:“上,别怂。”   祁衍也憋着笑,估计这小胖子是大冒险输了,让人逮上来了。   祁衍手上剥着花生米,一会儿往嘴里扔一颗,脸带笑看着这边。   “谢谢燕老师给我专门出的卷子,还给我讲错题……”小胖子长得矮,站在那里和燕习坐着差不多,低着头也不敢看燕习,一股脑说:“燕老师您讲课真的特好,敬您一杯。”   燕习礼貌回应着,拿起杯子满满喝了满满一杯,又说:“假期作业好好写,开学我检查。”   祁衍一个白眼差点儿翻过去,要是他高中听到数学老师这祝福语,能吓得晕过去。   显然小胖子也吓得不轻,赶快喝完,跑回去了。   有人打了头,后边的人就理所应当来了,刚开始理由还挺正常,后边就越来越跑偏。   “燕老师,感谢您认真看我狗爬的字,还能在我全写错的时候,可怜给我一分,来喝一个。”   燕习:“好好练字,继续努力。”   “燕老师,您衣品太好了,每次看见您的衣服,我都想回去把我爸的鸡心领都扔掉。”   燕习:“干净清爽就行。”   “燕老师,我很真诚地夸您!您真的长得真特别帅,腿长腰细的,直接撼动了我们祁老师在学校超话最帅教师排行榜的地位!”   燕习拿过学生递上来的酒,喝完了才又蹙眉问:“什么榜?”   “最帅男教师排行榜!”祁衍打了个响指,笑眯眯说:“首先说明,这个榜,是我来学校之后才有的,专门给我立的榜单,之前都只有最丑教师榜。”   燕习表情复杂无奈。   祁衍就喜欢看他这个表情,乐了好一会儿。   学生随便找个理由,都能拿上来敬酒,燕习不好意思不喝,祁衍就在那里看着燕习一杯接着一杯。   祁衍让曹晨去拿了壶茶上来,他倒了一杯,推燕习手边了。   “他们就是玩儿玩儿,你别太认真。”祁衍低声说。   又有学生想上来,祁衍欸了声:“得了,真以为你们燕老师没脾气,国庆假来学校,检查作业的时候你们就老实了。”   “老实不了一点,就燕老师布置的作业最少,两张卷子,其他老师都七八张,拿我们当日本人整。”曲岩摆手说。   祁衍笑了:“那也不能喝了,你们小三十个人,挨个灌燕老师,醉了我还得负责抬回去,他太高了,我可抬不动。”   燕习转头看他。   祁衍一笑,小声说:“真别喝了哈。”   不过后来学生也没怎么再灌燕习,主要是理由也找不出来了,都自己玩儿自己的了,那边男生有打牌的,女生有玩儿真心话大冒险的。   祁衍就坐在那里,喝着茶看着他们,突然想起什么,捞过手机点了几下。   “我去洗手间。”燕习在他耳边低声说。   祁衍嗯了声。   燕习在洗手间洗了把手,这些酒不至于让他喝醉,但是这里的气氛,确实让他不适应。   他不太喜欢这种大规模的聚餐,会觉得很累,要应付很多人,熟悉的,不熟悉的。   所以之前无论是读书的时候和导师聚餐,还是之前在大学当老师时候的各种聚餐,燕习都尽量能不去就不去。   今天这场聚餐,在他意料之外,原本只是以为来走个过场,也没想到会喝酒,还被灌这么多。   燕习蹙眉,捏了捏眉心,也不是反感这种氛围,只是不习惯,很不习惯。   燕习缓了一会儿才回去,上楼的时候,有人突然叫住了他。   是店里老板,一看就是曹晨他爸,两个人的眼睛一模一样,说话的方式也是,话特别多,说不尽。   他先是问燕习是不是教他们孩子的老师,之后就大张旗鼓夸了燕习一堆话,甚至都说到了高一某次考试。   燕习有好几次想插话说,自己九月份才刚带他们,但是曹爸爸没给他这个机会。   燕习想逃离,抬手看了眼表,如果滔滔不绝的是燕习的同学,朋友,甚至是上司,他都能很直接打断没有必要的交流,然后转身离开。   但是面对学生的家长,尤其表现得如此亲近,燕习有些头疼。   “燕老师。”祁衍过去,很自然站在燕习旁边:“哟,和曹爸聊起来了。”   曹爸爸一见祁衍,表现的更活跃了,拉着祁衍就要聊。   祁衍和他聊了几句,及时止住了话头:“好了哥,上边一群学生呢,不看着他们,肯定要闹,先上去了。”   “行行行,你们赶快上去吃,串儿不够再和我说哈。”曹爸说。   说完祁衍和燕习对视一眼,转身上了楼。   进包厢的时候,学生还在闹腾,祁衍他们插不进这群小年轻的话题,这些学生也没那么见外了,也不管有老师在,玩儿挺疯的。   燕习刚坐下,手边就多了碗蛋炒饭。   燕习转头看向了递过来的人。   “你刚就没吃几口串,吃不习惯?”祁衍又给他倒了被茶水。   燕习也没客气,接过蛋炒饭:“没,喝酒喝的。”   “虽说都高三了,这一半人都成年了,但还是没数。”祁衍笑了笑:“燕老师别介意。”   “没有。”燕习摇头,过了会儿才说:“的确不太习惯这种氛围,但不反感。”   祁衍看了燕习一会儿,笑了笑:“那就行。”   祁衍刚才也确实感觉出燕习有点别扭,也可能是喝酒喝的,也可能是被猴儿们闹的。   所以祁衍才下去给燕习点了蛋炒饭,趁燕习不在,还和学生说,让他们别再闹燕老师。   燕习吃完蛋炒饭,学生也都闹差不多了。   祁衍早就包了车在楼下等着了,班里有一半的人都住校,国庆也不回家,留学校学习。   不管是住校的,还是回家的,祁衍都叫了车,挨个给学生送上车,祁衍才转头看燕习。   “走吧燕老师。”祁衍朝他笑了声。   燕习垂眼:“嗯。”   耳边久违恢复了平静,只有巷子里闷闷的人声,像是盖了层塑料袋。   燕习酒量不错,刚才那点不至于喝多,但现在突然恢复平静,脑子难免还是有些昏昏沉沉。 第13章   上车前,燕习扫了眼四周说:“我自己打车吧,有点晚了,不回酒吧了。”   “我还以为你一直住酒吧呢。”祁衍有点儿惊讶,笑了声。   燕习摇头:“酒吧离学校近才住的。”   “没事儿,上车吧,你去哪儿我都顺路。”祁衍给他开了车门。   燕习喝了酒,脖子有些泛红,眼底也像蒙了层雾,他沉默着没说话。   “燕老师,我今儿都当学生面说了当司机了。”祁衍笑着说:“总得让我装完吧。”   燕习无奈说:“那麻烦祁老师了。”   “小事儿。”   燕习上了车,祁衍给他合上了车门。   祁衍开了点儿车窗,透透风,他车开的很稳,在巷口里走走停停都没太晃。   出了巷口后,燕习报了个地方。   祁衍轻轻挑眉,笑了:“哟,好地方。”   燕习捏着眉心,语气平静:“能住就行。”   祁衍笑了笑,拐出了巷口。   一路上祁衍都没怎么说话,车里气氛沉默,路上闷闷的车鸣声透过窗户,钻进人的耳朵里,还有平缓的呼吸声,悠长安静。   又碰上个红灯,祁衍转头才发现燕习已经睡着了,男人蹙着眉,车外的霓虹灯晃过男人的脸,整张脸轮廓柔和,凌厉狭长的双眸合上后,这张脸倒是显得温柔很多。   祁衍看了几秒,收回了视线,默默关上了车窗。   到燕习家门口停了车,祁衍原本还想着到地方了燕习还没醒,要怎么叫醒他。   结果刚停下车,燕习就睁开了眼,祁衍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醒了?”   “嗯。”燕习揉了揉眼睛才说:“太久没参加过这种聚餐了。”   “有点儿累吧。”祁衍说。   燕习不置可否。   “也就这一次了,下次估计就等学生毕业了。”祁衍说到这儿,叹了口气。   燕习抬眼看了他一眼。   “班里这群猴儿吧。”祁衍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挽了挽袖子说:“就是闹腾点儿,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是该闹腾,其实还挺可爱的,有些事儿吧,他们年轻意气盛,想不周全,但本心都是好的,燕老师碰上了别介意。”   燕习眉心轻挑,嗯了声。   “好了,话都说完了。”祁衍说:“上去吧燕老师。”   燕习拢了下风衣,手撑着车门说:“慢点儿开车,回去发个消息。”   祁衍眼皮抬了下,笑了笑:“行。”   燕习刚要关门的时候。   祁衍欸了声。   燕习手顿了下。   “别忘了,咱俩还有一顿饭。”祁衍微微歪头说。   燕习手指放在车窗上,浅浅叩了两下,想了两秒,点了点头,关上了车门。   祁衍回去这一路,还挺费劲儿,因为燕习住这地方是真远,不过是个清静地方。   祁衍往回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等到家停了车,他翻着消息,微信群里学生都在回复“已到家。”   这是祁衍这儿的惯例,只要是出来聚餐或者玩儿,回家都得发:已到家。   祁衍出了电梯,钥匙刚插进门一拧,他动作顿了下,眉头紧接着蹙了起来。   他停了好几秒,才拧开门,进了家。   门口多了双男士的运动鞋,祁衍把手上的钥匙扔在了鞋柜边。   屋子里传来慢吞吞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祁衍头也没抬说:“这次走,钥匙记得留下。”   “去玩儿了?”男人像是没听见祁衍的话,自顾自说着,声音微微上挑说:“你喝酒了?胃不难受?”   祁衍换完鞋,直接往卧室走,看都没看门口的人一眼,他关上门换衣服。   门外的人敲了敲门,叫他:“祁哥。”   “外边儿等着。”祁衍不冷不淡扔给他一句。   门口的人沉默了会儿,才耷拉着拖鞋,离开了门口。   祁衍换了衣服,出去把衣服全一股脑扔进了洗衣机,又倒了杯水,喝了半杯才去了客厅。   沙发上坐着个男人,微长的发丝遮着眉眼,头发还有些湿润,刚洗完澡的样子。   他丝毫不见外,舒适地靠在沙发上,胳膊撑着枕头,手上拿着遥控器,正在调着电视里放的译制片的音量。   “看电影吗?”男人没什么表情,眼尾始终透着冷淡,但是话挺多。   祁衍没看电视,只是喝了口水,继续站在那里垂眼看着沙发上的男人。   “看这部?”男人扫他一眼,又问。   祁衍垂眼,微乎其微叹了口气。   林琰一直都是这样,分手这两个字在他那里,似乎只是摁下了关系的暂停键,等过几个月,他或许是想通了,再回来取消暂停键,装作若无其事,把分手这事儿揭过去。   距离上次吵架快半年了,吵得不可开交,祁衍提了分手,现在这事儿过去这么久了,林琰又回来了。   林琰也是国家队的,祁衍比他大五岁,算是看着林琰如何在队里成长为一名优秀的运动员的,林琰刚进国家队的时候,是祁衍带的他,祁衍是他队长,也算是他的引路人。   祁衍没理他,林琰垂眼,收回视线,也没再问。   “喝酒了记得吃胃药。”林琰淡声说。   祁衍动作随意,靠着沙发,沉默着。   林琰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转头说:“对了,这次日本比赛得了金牌,挂书房了。”   祁衍全身力气都卸了下来,捏了捏眉心说:“别拿了,没地儿放。”   林琰调高了些电影音量。   “包括房间里其他东西,哪天我收了,给个邮寄地址。”   林琰像没听见,只是手摁遥控器音量键用力了些。   林琰性子挺淡的,以前祁衍就是喜欢他这一点,和队伍里其他运动员比起来,林琰性格不浮躁,做事很有态度,也非常努力,虚心又有距离感。   不过和林琰处久了才知道,林琰对别人冷淡,对自己也是一样的,面对很多事情都非常固执,甚至到了偏执的程度,不允许自己出一点差错。   祁衍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林琰在纽约普通的练习赛,因为一次意外的动作失误,下场之后,在训练场练习了整整两个月,不和人说话,也不社交,除了吃饭就是训练,膝盖都出现了损伤。   祁衍当时是队长,他硬生生堵着林琰,带他去的医院,后来问过队里的心理医生他才知道,林琰之前有过心理问题,大概是童年时期,自闭症之类的,不过随着年纪增长好多了,至少在每月一次的体检中,林琰的身体和心理指数都是正常的,能维持正常训练。   “训练太忙了,经常拿不到手机,不是不想联系你。”林琰叹了口气说。   祁衍这些话都能背下来了,电影光线晃过他侧脸,祁衍嘲讽似笑了下,摩挲了下手指。   林琰确实是这样的,训练狂魔,以前不觉得有什么,是因为祁衍也在队里,林琰就算再怎么训练,俩人也能碰面。   后来祁衍退出国家队之后,林琰经常几个月不联系他,祁衍这时候才察觉到,除去训练场,两个人之间说没交集,就真没交集了。   刚开始祁衍教他,不联系人的时候,要告诉对方自己做什么去了;后来联不联系对祁衍来说,也无所谓了,反正林琰不会听他的,他只在想联系的时候,会联系他。   “我给你看我比赛的金牌,就是想告诉你,我是在为了我们的梦想努力,没有想丢下你。”林琰语气平淡说着,转头看祁衍。   祁衍还是没什么表情,他累的不行,今儿一天太累了,应付了一晚上小孩儿,现在回家了,这里还有个小孩儿要他应付。   林琰在他这儿就是个小孩儿,一个永远长不大的犟小孩。   “林琰。”祁衍捏了捏眉心说:“没那个必要,你是你,我是我,你用不着给我赢什么金牌,我用不着金牌,我现在是老师。”   “别和我提这个。”林琰打断他说。   林琰一直不喜欢祁衍提自己当老师这件事儿。   祁衍叹了口气,他真心觉得累,现在和林琰说一句话都累,他们现在处在两个维度,林琰好像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钥匙留下吧。”祁衍都没看他,最后累得只说了这一句。   林琰不说话了,过了会儿才说:“我下周就要去巴黎训练了,好不容易这几天有休息时间,要不是因为你,我不会回北京。”   祁衍很想质问林琰,为什么不管做什么都要加一个“为了他”的标签,金牌是为了他拿的,休息来这儿也是为了陪他。   林琰之前就这样,每次不管干什么,都习惯打着为了他的名号,年轻的时候,听到这个还觉得挺甜蜜。   现在祁衍不是二十出头了,他马上就迈三十了,他现在听这些,只会让他觉得无聊又幼稚,还很可怕。   “林琰,你不是为了我,我也当过运动员,我知道每个月固定有几天是休息时间。”祁衍和他说句话,得缓好几口气:“我也知道,把别人当成自己的意志,不可能支撑一个人获得那么多成就,至于你为什么来找我,是滑雪队里有什么矛盾,或者是你又迷失了方向,又或者!”   祁衍叹了口气才说:“你是想转过头看看初心了,想透过我看看你以前的样子了,都行,你来都来了,你别提那些为了我的屁话,咱俩还能像朋友一样好好聊,其他我没什么好和你说的。”   林琰坐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看他,然后垂下了眼。   “我现在脑子只想着,下周一给学生开例会要讲什么,班里的成绩有没有提高。”祁衍一股脑说着:“没空想你这次又在闹什么脾气,也不想再去掰扯那些事儿了,上回我说的很清楚了。”   空气中长久沉默着。   林琰掀起眼皮,盯了祁衍很久才说:“祁衍,我太了解你了。”   祁衍没看林琰,只是下颌线绷紧了些。   “哥,当老师当上瘾了?”林琰笑了,他很少笑,每次笑的时候往往是为了哄祁衍,他往沙发那边挪了挪,等离祁衍很近的时候,才低声说:“有种你看着我说,你都放下了。”   祁衍眉心一皱,没说话。   下一秒,林琰闭眼,侧头凑了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嗯?”   林琰说着,头偏了下,嘴唇刚要落在祁衍脸颊。   祁衍躲了下,硬生生摁住他肩膀,移开了俩人距离。   “这些对我没用,我不惦记了。”祁衍很认真说:“林琰,你好好听我说,从我离开二队后,咱俩断断续续也折腾快三年了,你累,我也累,我们不能一直在原地绕圈。”   “如果我偏要呢。”林琰说:”你要丢下我?你舍得吗?”   祁衍盯着林琰那双眼睛,透过他,看见了许多。   那些只会出现在梦里的画面涌过来,他心里那个原本就盛满水的木桶变得更岌岌可危,水渗过木料,缝隙之中还是流露出潮湿的痕迹。   他们本来也是很好的,二十多岁最好的年纪,林琰冷淡,祁衍热烈,两人性格互补。   当年,林琰经常把自己独立在队伍之外,但祁衍那个年纪意气风发,特热情,不会被他的冷脸吓走,特别喜欢带着他玩儿,带着他社交,教他技术,逗他笑。   无论是生活上的事儿,还是训练场,祁衍永远是给他兜底的那个。   队里的人,都说祁衍偏心,祁衍也确实更照顾林琰,孤零零的小孩儿,更容易让人心疼,尤其是知道林琰之前得过自闭症,祁衍就更心疼他。   祁衍是个好队长,也是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再冷的人,都得让祁衍捂化了,林琰也只有在祁衍身边的时候,表情才是柔和的,才是有人味儿的。   那时候,祁衍心思其实挺单纯,一个小自己五岁的酷弟弟,他就想把他拉进热闹里,让他在队里过得舒服。   后来是林琰追的他,冷淡的人表露出的真情,会让人格外珍惜,祁衍觉得林琰走出这一步不容易,他自然也对林琰有好感,就答应了。   他们在一起五年,前两年祁衍还在队里,感情虽有摩擦,但祁衍很会调解,会小心翼翼引导着林琰怎么谈恋爱,偶尔有点儿累,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祁衍有心力陪他折腾。   直到在滑野雪山出意外后,祁衍不得不退出国家队,明明伤病退出的是祁衍,但那年,林琰的情绪变得非常反复无常,比赛成绩也起伏很大,两个人开始无休止的争吵。   林琰每次吵架,总会揪着以前不放,祁衍不想和他吵,刚开始会哄他,后来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林琰生气了,就自己跑走,过几个月又回来,他虽然性子冷,但是会服软,会主动求原谅,会认真说自己错了。   祁衍面对林琰时,总是心软,即使林琰还是会无休止的情绪反复无常的发脾气,但每次只要他认真道歉了,祁衍还是会原谅。   直到半年前一次非常剧烈的争吵,林琰说了句特别狠的话,祁衍被扎的心都透了,第一次,他主动提了分手。   林琰可能觉得这次和原来的很多次都一样,两个人分开一段时间,只要林琰再回来,那就还能和祁衍在一起。   但在祁衍这儿不是,这次真分了,彻彻底底的。   “对不起哥。”林琰现在示弱已经很熟练了:“上次我不该那样说话。”   祁衍这几年都被林琰磨软了,他本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感觉这半辈子的好脾气都砸林琰身上了。   祁衍好像说再多,林琰都听不进去,他累得不想说话,没应他,直接回了卧室。   林琰在客厅看完了一部魂断蓝桥,电影声音放的很高,他在卧室锁着门都能听的清楚。   林琰是在后半夜走的,还是没留下钥匙。   祁衍躺床上,眼睛干涩又睡不着觉,手机在客厅,他去洗了个手,顺便去拿了手机。   这时候他才看见了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都是燕习发来的。   祁衍愣了一秒。   消息是零点的时候发来的。   【到家了吗?】   未接来电是一点多打来的。   祁衍顿了几秒,笑了笑,难为燕老师了,在车上都困成那样了,还撑着给他发消息。   祁衍想着,给燕习回了个消息。   【不好意思燕老师,太累了,回来就忘了发消息这事儿了。】   燕习那边没有回应。   祁衍返回去躺下,又看群消息,才发现有同学把燕习拉进了他们的班级群。   到家的学生,在群里挨个发着“已到家。”   燕习每个都回复了:“收到。”   最后一条燕习的“收到”是一个小时前。   祁衍想了想,在班群里发送了个消息:“已到家。”   祁衍放下了手机,正要关灯睡觉的时候,手机屏消息亮了下。   【燕习:收到。】   祁衍顿了两秒,拿起手机再看,确认自己没看错,燕习在群里回复了自己,但是没回他私发的消息。   祁衍怀疑,燕习在群里没注意是他发的,所以才回了。   过了会儿,燕习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在祁衍对话框里回复了原本孤零零的消息。   【燕习:嗯,早点休息。】   祁衍不自觉笑了下,才关了灯,乏累感很快席卷全身,本来以为今晚入睡会很困难,没想到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14章   本来国庆这几天应该补课,但是教育局管得紧,学校愣是没钻上这个空,高三的学生也是满满当当放了七天。   祁衍自然也落了个清闲,国庆人流量太高,他懒得出去凑热闹,在家里卧着看了好几部电影,顺便叫开锁师傅上门换了个锁头。   开锁师傅给了他新的钥匙,祁衍从鞋柜上取下原来的钥匙,捏在手心里看了会儿,扔进了垃圾桶。   祁衍买了点儿东西,回家看了看老头和老太太。   老头老太太过的可滋润了,住的四合院,猫狗双全,保姆伺候着,后院还种了点儿菜。   祁衍进院儿时候,老太太正在浇花,老太太喜欢自己倒腾这些东西,家里放了不少插花瓶,里面的花都是老太太修剪的。   祁衍早说了今天要过来,一进门就闻见饭香了。   “哟,回来了祁老师。”老太太快七十的身体了,还是特硬朗,往阳光底下一站,容光焕发的。   祁衍放下了买的东西。   楚老太太和他家老头,以前都是军队里的,说句话也端着架子:“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祁衍笑了:“给人朱叔带的,没你俩份儿。”   朱叔是祁家的司机,跟了老头老太太大半辈子了,就在旁边那户住着,两家人处的不错。   “算了,你啊知道回来就行。”楚妈妈放下了水壶:“真是有了学生就忘了亲娘,暑假隔三差五往家跑,一开学人影儿都逮不着。”   祁衍知道老太太是打趣他,但祁衍也乐意哄,过去半搂着人往里走:“您别寒碜我了,老头呢?”   “怎么着,还得在家迎接你?”楚老太太说。   “那不敢。”祁衍笑着说。   楚老太太说:“一大早出门遛弯儿去了,估计被叫走下棋了。”   祁衍乐呵呵说:“您进去等着,我去给人叫回来,然后吃饭。”   祁衍溜达着出去,给老头逮了回来,倒是没下棋,但是伸着头往里看呢,估计是在等着排队下棋。   朱叔也陪着他爸一起呢,祁衍给人也叫了过去吃饭。   这顿饭吃得热热乎乎的,祁衍照常和父母汇报着近况。   饭吃一半的时候,也可能是因为朱叔在,两口子之前不敢问,现在总算有了问的机会。   他爸妈拐了个弯,让朱叔开了口。   “小祁,那现在你这朋友还处着呢?”   祁衍扒拉了口饭,看了老两口一眼,故意问:“什么朋友?”   “就是你那相好。”朱叔抬抬下巴,也没摆明面上说。   桌上一圈人都直勾勾盯着他呢。   祁衍是和林琰在一起后,才和家里出的柜,其实他高中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发觉性取向了,但是一直没敢往那里想,后来和林琰在一起,确认了性取向,才告诉了爸妈。   祁衍挺心疼老两口的,祁衍是试管,父母的老来子,也是老祁家的独苗,从小,祁衍几乎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但正是因为小时候被惯坏了,所以十几岁的时候闯了不少祸,但他爸妈从不怪他,还跟在他背后擦屁股。   老两口都是从部队里当官下来的,思想比较古板,祁衍知道他们可能接受不了自己的性取向,当时告诉老头的时候,老头和老太太对视一眼,沉默了很久,桌上一顿饭没人再动过。   老头眼睛最后都憋红了,也没舍得说祁衍一句不是,最后自己去院子后面翻土种菜了。   再然后,老头和老太太也没提过这一茬,祁衍总觉得对不起他们。   林琰的事儿,他爸妈是知道的,这几年还偶尔会从祁衍那里探探口风,问问俩人感情怎么样。   他和林琰的感情太不稳定了,这几年说不上是在没在一起,祁衍每次不乐意说,就应付几句。   但现在俩人实实在在分手了,也该给父母个交代了。   “我和林琰去年就分了。”祁衍笑笑,很坦然说:“没可能了。”   父母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朱叔说:“怎么就断了?处的不行?”   祁衍摇头,笑了:“不是,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了,不在一个节奏上,没时间处。”   祁衍说到这儿,几个人对视一眼,也没再问。   “前几天。”楚老太太突然出声:“你邢叔叔那边介绍了个人,部队里的军长,明年退伍。”   祁衍表情复杂,无奈笑了笑。   老头咳嗽了声。   “知道你挑,我先看过照片了,长得挺标志的。”祁妈赶快翻出照片给祁衍看:“你看看,要不去见一面?”   他爸妈难得把人送他眼前,祁衍就算是真没那个意思,也分了个眼神过去,照片里的男人穿着军装,长得还行,挺周正。   “这比我小吧。”祁衍靠回椅子上。   “好像是小个两岁。”   祁衍拿了根黄瓜啃着:“我不喜欢比我小的,处得麻烦。”   这是实话,祁衍以前确实喜欢年轻的,现在不是,一想起对方年纪比他小,祁衍脑子里就会先出现一堆幼稚且无解的矛盾,还要引导着对方怎么解决问题,怎么互相了解。   有一半是受林琰的影响吧,反正祁衍不想再摊上一个心智不成熟的,虽说他也没成熟到哪里,但对方至少要懂事儿贴心。   两口子对视一眼说:“我们以为你喜欢年轻的。”   祁衍笑了:“那是以前,现在嫌麻烦。”   “行吧。”楚妈妈叹了口气,和老头对视了一眼。   祁衍觉得这俩老小孩儿真是可爱的不行,他这几年和林琰处的不愉快,每次他爸妈问起来,祁衍都是转移话题。   这次看老人家都把人送他眼前了,对于他爸妈这俩老古板,可太不容易了,祁衍都没办法糊弄他们了。   他放下筷子,搓了搓手说:“爸妈,我呢,现在确实是一个人,和林琰那边分了之后,目前也没准备好开始下一段感情,我和林琰谈这么久了,谈的挺闹腾的,心里都造的空落落的,暂时没劲儿去谈。”   两口对视一眼。   “好啦,我自己一个人现在过得也挺好的,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祁衍说。   祁衍在他爸妈那里住了一晚上,当天晚上的时候,崔主任那边给祁衍发了个消息,大概就是问了问燕老师和学生的相处情况。   六班现在还是俩班主任呢,祁衍其实一直惦记着这事儿,校长那边说是让燕老师先了解一个月班级,最后这班主任的位置,估计就是燕老师的了。   眼瞅着进十月份了,估摸着政教处那边也有了决定了,崔主任今儿问了他一嘴,这个假期开学,祁衍这班主任估计也就卸任了。   国庆那顿饭,在祁衍这儿,不仅是燕习的迎新宴,其实也算祁衍的欢送宴了。   祁衍想着,手肘放在眼睛上方叹了口气。   他其实挺放心燕习的,燕习太细致了,和学生的相处里,这才一个月就能把学生都摸个差不多,不仅是学习上,生活上也是。   就是,往心里去,他还是不舒服。   放在旁边的手机隔一会儿亮一下,祁衍捞起手机一看,是骑行的群,问四号有没有人去骑行。   祁衍心情有点儿闷,就报了个名字上去,打算跟着队伍上山散散心。   骑行安排在四号早上,祁衍一大早就收拾好东西,和队伍汇合后,分批次走的。   这个骑行群,是祁衍从大学开始就组的,几百号人了,祁衍也不可能每个人都叫上名字,但看见了基本都能对上脸,知道是这个群里的人。   国庆这次去的人比较多,祁衍被分到了三组,他们绕湖边上山的路线,骑了几个小时后,几个人在湖边休息。   祁衍擦了擦汗,拿过水杯喝着水,有人扔给他块儿巧克力。   祁衍朝他笑了笑:“谢了。”   “欸,祁衍?我才看见你也在。”祁衍旁边多了个人,摘了墨镜说:“好久没见你了,今儿怎么来玩儿了。”   祁衍其实都没太对上脸,笑了笑:“工作忙,这不放假嘛,天气好,出来转转。”   “行。”那人很顺口说:“小林呢?今儿也来了?”   祁衍愣了一秒,嘴扯着笑了下:“……没有。”   “他最近忙啊?”   祁衍这时候才把这人和名字对上号,这人叫顾培,和祁衍一个大学的,之前祁衍和林琰还在一起的时候,一起骑行的队伍里经常有他,有次林琰脚扭了,就是这人过来帮他们捏了捏,还给了他们冰袋让林琰敷着。   “你们俩。”顾培当时估计就看出俩人关系了,他表情顿了下笑了笑:“还好吗?”   祁衍蹲在花台上,手上玩儿着块石头,他有点儿后悔今儿出来这一趟了,没想到来到这儿还能听见林琰的名字。   祁衍笑了笑:“我俩没联系了。”   顾培讪笑了几声:“啊,这样。”   索性顾培也是个聪明的,祁衍这话一说出口,顾培也没再提林琰,反而和祁衍分享了不少骑行路线,还和祁衍讲了讲他这几年去哪玩儿了,又问了祁衍的近况。   之后聊的倒是不错,俩人骑了一天,有空了就聊几句,俩人性子都不是冷的,很容易就熟络起来了。   下午出山的时候,天一下凉了,中午还快三十度,到晚上猛降十几度,祁衍忘看群里提醒天气的消息了,就穿了个骑行服,什么衣服都没带。   骑行服一上午早汗湿了,祁衍从山里出来,气温降下来,一路上给他冷够呛,当天晚上回去就重感冒了。   喝了药,头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晚上也没什么好转,擤鼻涕还把鼻子捏红了。   第二天开学,祁衍喜提小丑鼻去了学校,他戴了个口罩。   他这不是流感,不会传染,戴口罩只是单纯不想露出小丑鼻。   祁衍去了班里,学生挺关心他,比感冒灵贴心,中午曹晨说自己抢饭一把手,学生食堂有个馄饨特别好吃,热乎乎给祁衍打包了一份。   祁衍说句话鼻音重,嗓子也干疼,能不说就不说,只给他比着赞。   他这样,下午是肯定没办法给特长生训练了,让其他体育老师给他带了一节课。   但祁衍事儿还没完,下午校长给他和燕习叫到了办公室,果不其然,就是说班主任这个事儿。   校长先是问燕习有没有熟悉环境,再问燕习接下来有什么教育方案。   校长问燕习第一个问题的时候。   祁衍余光瞥见,燕习往他这边看了眼。   燕习回答的很流畅,包括对六班的整体结构认知,怎么提高成绩,以及对学生的心理培养都说到位了,还着重分析了几个特别的学生。   祁衍在旁边听着,不知道是不是办公室没通风,再加上喝了感冒药的原因,坐得脑袋发懵,困得不行。   校长最后才提到了祁衍,问他和燕习的交接工作做的怎么样。   口罩下,祁衍抿了抿嘴,纸巾擦鼻子擦的人中疼,一抿有点儿火辣辣的。   祁衍在旁边坐直了些,好让说话的气能出来点儿。   “我挺放心燕老师的。”祁衍最后就说了一句话。   一出声,嗓子是哑的,鼻子是憋的,祁衍自己听了都觉得狼狈得可怜。   “哟,病成这样了。”校长都吓一跳:“去医院看了没有。”   燕习也侧头看他。   祁衍指了指嗓子,不想说话,就点了点头。   “正好燕老师接上你的班,你这几天好好休息。”校长说。   祁衍没说话。   之后校长还在和燕习交流了下最近学校里的一些事儿,中间还非时不时看祁衍一眼,像寻求认同一样,问一句:“是不是啊祁老师。”   祁衍闭眼点头,最后也不管说了什么,就在那里垂着眼,玩儿着卫衣上的抽绳。   重感冒,让祁衍整个人脸色看起来特别差,眼尾还泛红,是被鼻酸逼出来的。   他手指勾着卫衣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校长每次找老师单独开会,不说够一个小时不会放人走。   祁衍本来都打算在这儿认命待一个多小时了,突然旁边的男人转了个话头。   “校长,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之后六班的交接工作,我想和祁老师再聊一下细节。”燕老师语气平静。   “也行,那今儿就到这儿。”校长说。   祁衍后半程基本不知道俩人在聊什么,听到这一句,眼皮一抬,刚好对上燕习的视线。   燕习看他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祁衍赶快也站起来,跟后面离开了。 第15章   祁衍跟在燕习后面,下着楼梯。   “学生那边都知道了?”燕习在前面说。   祁衍两步和燕习并肩才开口:“还没,晚上有班会,到时候说吧。”   燕习蹙眉,转头看他。   祁衍和他对视上,笑了笑:“没事儿,他们不会像刚开学一样有什么意见的,顶多就是心里难受两天,到时候还得燕老师多开导开导。”   燕习扭过头:“我不会开导人。”   祁衍轻挑眉。   “你来。”燕习说。   祁衍笑了:“也行。”   快到办公室的时候,燕习叫住了他:“我这里还缺一些学生的一些纸质材料。”   祁衍点点头:“在我办公室,跟我来。”   燕习跟着祁衍去了他办公室,祁衍在书架上找着文件,祁衍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先坐着等会儿。   祁衍从刚才从校长那里出来,就一直在闷闷咳嗽,找到文件之后,给了燕习。   燕习拿过文件,盯着他眉头紧锁。   “吃药了吗?”   祁衍难得看见燕习关心人,倒了杯水喝了口:“吃了,没什么用,受凉了才感冒的,得慢慢好。”   祁衍要喝水,就得摘口罩,他看了燕习一眼,还是摘了。   燕习看到他的鼻子,眉头皱的更深了。   “是不是有点丑。”没了口罩,祁衍声音不闷了,但显得鼻音更重了,他还笑着。   燕习轻轻叹了口气,放下了文件。   “你应该去挂个吊瓶。”燕习说。   祁衍摆手:“用不着,我就是穿少了,晚上还有晚自习,更何况还有班会呢,我得在。”   “我来上。”燕习几乎是脱口而出。   祁衍喝了口水:“可不行,班主任这事儿,我得自己和他们解释,要不然学生真以为我不要他们了,国庆才一起吃了饭,结果今儿就尥蹶子不干了,学生得生我气,不知道还以为散伙宴呢。”   说完祁衍自顾自笑了会儿,可不就是散伙宴吗……   燕习没什么表情看着祁衍。   祁衍莫名感觉自己脸都在发红,眼睛也烫。   他不乐意燕习看见自己这样,班主任这事儿不赖他,祁衍确实心里不舒服,但也不会给燕习甩脸色。   “我这儿还挺忙的。”祁衍平时挺体面一个人,难得话题转这么生硬:“那我就不送了燕老师。”   燕习沉默了会儿,才站了起来,最后又说了句:“明天你还是请假去医院看看吧。”   “行行行。”祁衍笑着应他,等燕习离开了,笑容才收了起来。   他抬手摸了摸额头,用力一闭眼往椅子上一瘫,得了,尴尬得脑子都烧起来了。   祁衍其实不太忙,专长生那里有人替他看,祁衍去了趟医务室,买了退烧药吃了,又去办公室沙发上趴了会儿,才感觉脑子没那么发沉。   但是咳嗽更严重了,祁衍觉得这是要好了,咳嗽是在排毒,咳嗽好了,就没事儿了。   想到这儿祁衍心里才舒坦了些,口罩外面又加了层口罩,去了教室。   到的时候,燕习已经在班里了,似乎已经待很久了,教室里有学生在问燕习题。   燕习手上写着草稿,给学生解答着。   学生偶尔点点头,讲完题,和燕习说了声谢谢,燕习也朝他浅浅笑了笑,学生才下了台。   祁衍在窗外看了会儿,才抬步进了教室。   班里学生都在上自习,祁衍一进门,就曹晨还有几个活跃的和他搭话。   问祁衍怎么一天下来,还多了层防护罩。   祁衍咳嗽了两声,扯了扯自己的口罩:“排毒呢。”   祁衍和燕习对视了一眼。   燕习朝他点点头。   祁衍拍手示意学生抬头,劲儿使大了,手心发麻,他放进口袋里搓了搓手心。   学生都抬头盯着他,有人问他感冒好点儿了吗。   “好多了,吃药了。”祁衍答复完才说接下来的内容,他说的很简略,也划分了主要责任人,他向来不骗学生,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校长那边,老师那边,还有家长那边,各方面协调,决定让燕习在高三一年当他们六班的班主任。   这话一说完,学生都提口气,来回面面相觑。   祁衍之后又着重说了下,自己确实高三忙,要带体育特长生,又夸了燕老师能力出众能带好班级,最后又说自己还是他们六班的后盾,还是会经常来看他们有没有好好学习。   “我也算副班主任吧?”祁衍笑着问燕习。   燕习垂眼,点了点头。   “燕老师点头了啊。”祁衍说。   学生还是闷闷不乐。   燕习抬眼说:“我算是帮祁老师带你们最后一年,祁老师很忙,我帮他分担一点。”   学生这才脸色好了些。   “得了,燕老师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祁衍说:“你们是忘了国庆放假怎么灌的人燕老师吧?”   提到这事儿,班里学生才小声笑了笑。   “就不能有俩班主任吗?”曹晨口直心快说:“我舍不得祁哥。”   祁衍没出声。   班里的人都在等祁衍回答。   “相当于是两个班主任,没区别。”燕习淡淡接过话说:“谁的话都得听,感觉不太美妙。”   祁衍抬了抬唇角。   学生都摇头笑了:“不会不会。”   余光,祁衍感觉有闪光灯晃了他一下。   他蹙眉抬眼:“干嘛呢,偷拍就偷拍,还开闪光灯。”   “嘻嘻。”女生笑了笑:“这么帅的班主任,还一次有俩,我可要晒一晒。”   “不行,我也要拍!”陈宇然欸了声:“咱是不是还没大合照啊?国庆吃饭忘拍了,今儿补上呗。”   顾沁是班长,起来组织:“好!正好高三还没拍过合照,算是高三第一张!”   “拍拍拍!”曹晨拍桌子说。   学生也都嚷着要拍。   祁衍见学生兴致高涨,自己也高兴,扯了下燕习袖子说:“拍一个呗燕老师。”   燕习轻挑眉,学生都在等着他回答。   “好。”燕习抬了抬唇角说。   学生时期,枯燥乏味的学习里,什么都能勾起兴奋的劲儿,尤其是这种合照留影的环节这,照片在以后,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回忆物件。   学生聚上了讲台,祁衍之前给学生排过专门的拍照站位,学生很快就站好了,都在整理着头发。   祁衍顺手拉起燕习的手腕,扯着他去了后排。   燕习愣了一秒,然后蹙起了眉。   祁衍转头看见燕习的表情,才发觉自己还拉着他手腕,他赶快放下,陪笑了几声:“抓顺手了。”   下一秒,祁衍感觉脑门传来一片冰凉,他下意识缩了下。   燕习手顿了下,收回手,蹙眉很认真说:“祁衍,你在发烧。”   “欸,别让学生听见。”祁衍压低声说:“我喝药了,没事儿。”   燕习还是蹙眉。   学生让祁衍摘了口罩,祁衍这时候才想起自己的小丑鼻,他犹豫了会儿,还是摘了,毕竟要拍照,戴口罩没必要。   一摘口罩,还是曹晨先发现的。   “嚯,祁哥你这鼻子可怜的。”   学生都朝后看。   祁衍很大方笑了笑:“也算是特别的回忆吧,帅气的新班主任,和重感冒的前任。”   祁衍顿了一秒,察觉到话里意思不对,但学生都没觉得什么。   祁衍心里发虚,在燕习耳边填补了句:“前任班主任。”   燕习从刚才起表情就不太好。   “燕老师,你不想和我们六班第一张照片冷着脸吧?”祁衍肩膀碰了他一下说。   燕习没出声。   学生在那里架好手机准备拍照了。   祁衍突然出现在燕习眼前,他下意识蹙眉往后躲了下。   “看我鼻子。”祁衍努了下鼻子:“像不像小丑鼻。”   燕习看着他,沉默两秒,嘴角抽搐了下说:“无聊。”   祁衍眯眼笑了,站好,很顺手把手放在了燕习肩膀。   虽说燕习比祁衍高,但是祁衍这样松散站着,手架在燕习肩膀上也丝毫没有违和感。   镜头里,祁衍手架燕习肩膀,燕习倾斜了点身子,像是让搭肩的人姿势更舒服一点。   “燕老师,比个六。”学生转头和燕习说。   “这是我们六班的传统。”祁衍晃了晃手里的六。   燕习扫过学生,表情有些不自然。   祁衍勾着唇角,正看好戏,燕习这人一看就是那种冷冰冰带点儿装的理工男,拍照这种东西,从小到大估计一双手的能数清,姿势估计就是大同小异往那里一杵。   当燕习手略显僵硬在身前比出个“六”的时候,祁衍没绷住,笑了声,但好在被学生的喧嚷声盖过去了。   拍完照,祁衍手从燕习身上拿下来,突然在耳边听见燕习声音微扬问了句:“很好笑?”   听着颇有点儿威胁的口吻。   祁衍绷了下嘴角,赶快摇了摇头。   燕习这才收回了视线。   燕习说自己晚上看自习,让祁衍回去休息,祁衍也没和他客气,直接就回去了。   祁衍这重感冒来的挺奇怪,发烧也奇怪,一会儿一阵,祁衍一个人,懒得去医院折腾,就打算吃了退烧药,闷着被子睡一觉。   睡觉之前,他感觉烧退了点儿,结果没想到过了会儿,又烧了起来。   祁衍是在十点多时候,收到了燕习的消息。   【燕习:已下自习,学生已回宿舍。】   祁衍烧的头昏脑涨,给燕习回复了个“OK”   他刚发过去,手机屏幕都没熄灭,一闭眼就感觉要再烧晕过去,祁衍潜意识里觉得不对劲儿,打电话打算叫人来带他去医院。   他摸过手机,视线模糊,看见手机上闪烁着个人名,还没等看清,已经下意识接了电话。   祁衍有点儿烧懵了,还没等对面说话,他先开了口。   “我得去医院。”   电话那边沉默着,祁衍手机盖在耳边,听见了脚步声,关门声,还有跑步时候急促的呼吸声,声音低沉在他耳边喘着。   祁衍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你家在哪?”电话那边的人呼吸有点儿不稳,祁衍都没听出来是谁。   祁衍模糊报了个名字,他烧得昏昏沉沉,听见电话那边的人让他别挂电话。 第16章   之后祁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在病房里了,床头亮了一盏小灯,窗帘露出条小缝,能看出外面还是黑夜。   祁衍眼睛强撑着睁开,头还是疼不行,他一喘气,下意识就闷闷咳嗽了几声。   旁边传来了衣服摩擦的声音。   祁衍愣了一秒,转头看,才发现了病房里的燕习,他椅子上起来,走了过来。   祁衍神色发愣看着他,开口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燕习怎么在这儿。   祁衍想起了自己烧糊涂的时候接的那通电话,是燕习打来的?   “你……”祁衍一开口嗓子疼得皱眉。   “别说话。”燕习声音听起来有点儿冷。   燕习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了他唇边。   祁衍下意识想撑起上半身。   燕习蹙眉盯他,冷冷吐出一个字:“手。”   祁衍这才发现手上还挂着针。   燕习手往前去了去,右手揽过祁衍后脑勺,温厚的手掌揽着他头,就那样祁衍喝了几口水。   燕习手撤下来的时候,祁衍脖子有点痒。   祁衍很佩服自己,竟然能从燕习的面无表情中感知到,他现在情绪很差。   燕习看了眼他吊瓶,把吊水速度调慢了些。   燕习不让他说话,祁衍只能打字给他,没针头的那只手拿过枕头旁边的手机,打了几个字,举着手机。   【麻烦燕老师了,谢谢你带我来医院。】   燕习没什么表情看着那一行字,又看了看祁衍,紧蹙的眉心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   祁衍朝他笑了下,他脸发白,偏偏眼尾是红的,嘴唇干燥地开裂,眼睫毛长长的,眼底烧的红血丝遍布。   燕习盯着他看了几秒,叹了口气说:“睡吧。”   然后燕习重新回了沙发上休息。   祁衍这个角度能看见燕习半靠在沙发上,微微闭上了眼睛,沙发太小了,燕习躺不下,只能那么坐靠着。   祁衍放在身侧扎着针眼的手,手指微微动了下,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又脑袋发沉睡着了。   晚上祁衍又换了几次药,中间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能看见燕习晃得发亮的白衬衫,在昏黄的灯下,衬得整个人都是柔和的。   燕习低声,声音发沉从耳后传来:“他的情况需要再观察几天?”   “退烧了就行,明天看情况,没什么大事儿就能出院了。”   翌日一大早,祁衍醒的时候,发现燕习已经离开了,这个时间应该是去学校上早自习了。   祁衍摁了铃,护士过来,给他重新挂上了吊瓶,说是这瓶挂完就能走了。   祁衍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是轻微肺炎。   “肺炎?”祁衍都愣了。   护士换着吊瓶:“对啊,你朋友没和你说?昨晚烧的还挺严重,幸亏是早送过来了,要是烧再烧几天,肺炎加重……”   护士停了下话。   对话里面这种最能勾人,祁衍还特配合,顺着话头又问她:“怎么着?”   “这么说吧,上个月科室接了个从日本回来的,本来症状是重感冒还能治,结果硬是在日本拖成了重度肺炎,没办法了,回国治,来了我们医院,从进病房到重症监护室不出三天。”护士给他比了个三。   祁衍倒吸口冷气。   护士吓唬了他一阵,一溜烟走了。   祁衍可不是吓大的。   他去拿药的时候,提了满满两兜子,药房的医生头回见一个感冒,拿这么多药的。   “你不是黄牛吧?倒药的?”医生来回打量他说。   祁衍说:“惜命。”   祁衍烧是退了,就是还有点儿咳嗽,头不晕了倒是,他快傍晚到了学校。   燕习还在班里上课,离下课还剩十几分钟,祁衍直接去了班级门口堵他。   燕习是下课出来,在走廊看见的祁衍。   祁衍在医院待了一天,回去换了件衣服,白色的长袖卫衣和浅色牛仔裤,往栏杆边一站,如果不是因为没穿校服,还真能混进人群里。   “祁哥!燕哥说你请假了,感冒好点儿了?”顾沁问。   祁衍笑了笑,扭头先和燕习对视了一眼才说:“好多了,你们赶快去吃饭吧。”   “好,祁哥你注意身体。”顾沁又说了句,才和燕习和祁衍摆摆手下了楼梯。   燕习走了过来,停在祁衍面前。   “好多了。”祁衍笑着说:“我没想到能烧成那样,早知道昨晚回去就去医院了,还麻烦燕老师来一趟,谢谢了。”   燕习没说话,镜框下,男人的眼皮抬了抬,又垂下,始终没什么表情。   “上次说好一起吃饭,也一直没时间。”祁衍笑着说:“要不就这周六?到时候我去接你。”   走廊还有很多学生喧嚷而过的吵闹声,栏杆下,学生都在往食堂的方向赶。   燕习走近了一步,离祁衍半寸距离的时候,停下了步子:“祁衍,我不知道你在撑什么。”   祁衍愣了一秒。   “有什么好撑的?”燕习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祁衍刚要开口:“我……”   “我和你不算熟。”燕习第一次,用这么冷的语气和祁衍说话。   祁衍都给哽住了。   燕习眉心蹙更紧了些:“我没什么理由指责你,毕竟我们只是同事。”   祁衍眼底顿了一秒,只是同事?   其实也不一定,祁衍和燕习相处这一个多月,挺喜欢燕习这号人的,能力强就不用说了,这人还很可靠,给人种很踏实的感觉。   祁衍之前带六班挺浮躁的,校长一直说他,是猴王带了一群小猴。   这个月开完大会,崔主任有次和他聊天,说他们班这周违纪次数少了一半,还说有燕习在,六班稳了很多,没那么飘了。   也可能是因为燕习本身的气质,总会给周围的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会不自觉让人心静下来。   祁衍也不得不承认,燕习的到来,不仅让六班心沉下来了,也让祁衍也稳了不少。   “但我出于同事的立场,以及作为六班另一位班主任,对于你昨天的做法,我不认同。”燕习语气仍旧冰冷。   祁衍心里有点儿说不出的感觉,他其实听明白燕习在说什么,也没觉得燕习是在多管闲事。   燕习这人足够谨慎,提前标明身份,又说得很清楚,我说这些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但我还是要说,因为我看不惯你的做法。   “想说什么随便说,我又没说不听,而且我们也不只算同事吧。”祁衍笑了笑:“我拿燕老师当朋友,燕老师拿我当同事?”   燕习看着他,没理祁衍的话,再开口明显更冷硬了:“去医院很难吗?祁老师是不知道路还是怎么着。”   “不难不难。”祁衍赶快说,说完他还有点儿想要笑:“知道路,知道路。”   祁衍其实一贯行事作风就这样,以前在队里是队长,凡事是队里为重,后来是班主任,班里为重。   这种感冒发烧的小病,祁衍完全不在意,每次就想着应付过去就行,他身体素质好,好得快。   以前不管是教练还是校长,这些他的顶头上司,也不会真的去因为这事儿去和他较真。   这还是头一次被人逮着训,祁衍有点儿想笑。   祁衍止住笑:“我身体素质好,一般这种小病用不着去吊瓶,你看我今儿不就没事儿了,鼻音都消了不少,是不是,连小丑鼻都消了。”   祁衍摘了半拉口罩,还朝他笑。   燕习面无表情盯了他几秒,淡淡说:“你纯属是给自己架太高,忘了怎么下来了,迟早有一天摔个跟头就长记性了。”   说完燕老师转身就走了,脚步还挺快。   祁衍欸了声,没叫住人。   燕习没一会儿就下了楼,往办公室走,祁衍栏杆这位置能看见燕习的背影,衬衫笔挺。   祁衍揉了揉后脑勺,莫名又笑了声。   祁衍这次病的突然,因为被燕习这一通说,某人也不敢强撑着了,和学校请了一天假,打算回去休息一天,其实刚才和燕习说话的时候,他一直想咳嗽,憋着才没咳嗽。   他现在平均每十秒咳嗽一声,午睡眯一会儿都得被咳醒,没办法,只能先修整几天。   祁衍这假请的也挺容易,之前他请个假,崔主任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这次倒是乐呵呵放他走了。   走之前还和祁衍说:“那你记得通知声燕老师,让他看班哈。”   祁衍摆了摆手离开了,回到家的时候,祁衍拍照给燕习发过去了假条。   想了想又补了个表情包:安详地躺在床上。   燕习是在快下晚自习才回复的他,回来个:嗯,好好休息。   祁衍当时在家里啃周公子他们慰问送来的芭乐,笑呵呵看了眼消息,才把手机往旁边一扔。   “说我写的评论没水平?有本事堵我嘴别让说啊,戳他心窝了就说我写的没水平,我看是我说中了,我过几天,再给他发篇评论,好好让他看看我水平。”周公子腿一晃说。   周峥和祁衍一样,都是老一辈部队里出来的家庭,从小一个院子里跑大的,周峥他爷爷当时想让周峥进部队,周峥死活不去,和家里闹了一通,这中间还捡起了笔杆子,成了作家。   老周家瞧不上那个,这几年周公子还和家里还在闹着呢,再加上文人嘛,玩儿得确实花,老周还喜欢男的,跟祁衍一个路子的,就更别想回家了。   不过周峥现在自己过得也算滋润,偶尔躲山里写写东西,看不上哪个作家,就说道几句。   前几天他在期刊上发了个评论,批评了有个作家的在文章里的态度问题,这作家急了,在网上和周峥互撕呢。   “你再激他,人急了,连你祖宗都得挨批。”祝岭从厨房出来,端了最后一道菜:“得了,两位军爷上桌。”   周峥过去上了桌,直接用手抓起块儿带鱼,趁热乎尝了口:“嚯,这香的,还得是已婚男人啊。”   祝岭笑了笑:“做的清淡了点儿,怕祁衍不能吃。”   “能能能。”祁衍扔了手机,过去一口接一口:“跟嫂子说一声,祝岭这周留我家做饭了。”   “你可拉到吧,谁敢在你家,万一让那位滑雪的回来逮着,不得吃了我们。”周峥说话口直心快,主要是他和祁衍关系好,有什么话想说就说了。   祁衍也不介意,摆摆手:“换锁了。”   “哟。”周峥和祝岭对视一眼。   祝岭笑了:“又换了?”   周峥故意疑惑地欸了声:“上次不也换了吗,林琰咋拿的钥匙。”   祁衍瞪了这俩人一眼,默默扒拉了两口米饭才说:“这次真不惦记了。”   周峥和祝岭明显没信,只是也没再提。 第17章   做饭的人不洗碗,祁衍和周峥俩人在厨房,一个洗一个擦,祝岭靠着窗边抽根烟。   “洛崎这小孩儿,非让我们这周六去看他比赛。”祝岭说:“周峥也收到消息了,给你发了没?”   祁衍蹙眉:“应该是发了,他每天没事儿干就发一堆消息,没怎么仔细看。”   “去不去?”周峥问他。   祁衍摇头:“九月初刚去了,不去了,没空。”   “行吧。”周峥轻挑眉:“就知道你不来。”   “不过,洛崎还约了一起吃饭。”祝岭转头又问他:“吃饭来不来?”   周六……   “我周六约人了。”祁衍说:“估计没空,改天吧。”   “行行行。”周峥说:“你大忙人。”   周峥他们双休的时候经常来祁衍这儿,偶尔一起出去吃,但大多数都是直接在祁衍这儿吃。   祁衍平时没空给自己做饭,祝岭来一次才开一次火,也算给祁衍这儿添点儿人烟。   他俩都有自己家钥匙,有时候祁衍不在会直接过来,这次换了锁,走的时候,祁衍又给了他俩新的钥匙。   “欸,真不给那滑雪的钥匙了?”周峥嘴欠说:“不能人哄两句,就又给了吧?”   祁衍轻挑眉:“本来打算拿两块我家老头的茶饼给你们,这下没你份儿了。”   周峥也是茶奴,一听赶快改口:“欸欸欸,错了哥,错了。”   祁衍这才给了他茶饼,一人给他们包了一块儿。   周峥一拿到茶饼,又开始犯贱了:“嘿嘿,不就个林琰嘛,大不了给了钥匙,过几个月吵架了,再换一次门锁嘛,再不济换房子,正好我家旁边那户空着,来陪我也行。”   祁衍抬脚就要踹他。   周峥先一步溜走了。   “好好养病,肺炎可不是开玩笑的。”祝岭拿过钥匙,提醒他:“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别什么事儿都憋着不说。”   祁衍哎哟了声:“得了,你别唠叨了,可知道是快当爸的人了,话都多了。”   “行行行。”祝岭笑了笑:“不说了。”   “给嫂子带好。”祁衍拍了拍他肩膀说:“有空去你那里转转。”   “好。”祝岭应了声,也离开了。   周六这天,祁衍约了燕习,上次他生病发事儿,挺麻烦燕习的,再加上之前就提过一次吃饭,也算是撞一块儿了。   和班里聚餐肯定不一样,这次祁衍挑了好久地方,好餐厅,平时都他家老头部队里聚餐选的地方,有次祁衍跟着吃了一次,味道不错,除了贵点,其他都挑不出问题。   那天,祁衍大早上就起来刮了胡子,抓了抓自己从毕业就没变过的美式前刺,前几天又去修了修头发,眉眼整个露了出来,看上去劲儿劲儿的。   他难得打开了最里面衣柜里的衣服,挑了半天,选了件衬衣,酒红色的,外面又搭了件夹克,露个领口边,解开俩扣子,半截锁骨在外面,骚极了,还喷了点儿香水。   祁衍其实对于打扮很细致,不过平时在学校,他是真没时间搞这些,不过偶尔搞一下,还是挺扎眼的,当时大学的时候,他们宿舍追女朋友,都是祁衍给配的穿搭。   包括当年祝岭追嫂子的时候,祝岭一个直男,还是理工男,可让祁衍操坏心了,有时候,祝岭会大半夜给祁衍发消息,问祁衍这句怎么回。   祁衍下楼想起这事儿,还自己乐了一会儿,今儿好不容易打扮一次,祁衍在他们的小群里发了个照片。   【周公子:哟,这么骚,去会哪个小情人儿啊。】   祁衍没回他。   【祝岭:我们入场了,一会儿洛崎就比赛了,到时候群里给你发视频。】   【祁衍:行。】   祁衍出发前给燕习打了电话,燕习还是在上次一样的地方等着他。   燕习经常穿风衣,祁衍挺喜欢男的这么穿,看着特干净笔挺,燕习身上的书卷气也是独一份。   祁衍毕竟是弯的,喜欢男人是他没办法控制的,尤其是一个这么帅的成年男性每天在他眼前晃悠,不说真动什么心思吧,但脑子里确实偶尔会想想,但也只是想想。   燕习这号人,他可驾驭不了。   祁衍在车里欣赏了会儿,才鸣了下笛。   燕习朝这边走了过来,上了车,他看见祁衍,浅浅挑了下眉。   祁衍注意到了,笑了声问他:“我这身怎么样?这回不吃烧烤,没穿卫衣。”   燕习很少见祁衍这么打扮,平时不是运动衣就是卫衣,看着特显小,会让人暂时忘记,这其实是一个马上三十岁的成年男性。   直到祁衍换上这一身,才让人有了年龄的实感,他脱了皮夹克,上半身就一件衬衣,他挽了几圈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打转着方向盘。   “和在学校里的穿衣风格确实相差很大。”燕习说。   祁衍眼角含着笑,等出了巷口,看了燕习一眼才说:“其实我平常也不这么穿,今儿是因为和燕老师吃饭才专门打扮了。”   燕习鼻腔发出声短暂的笑。   “燕老师每天那打扮,给我压力很大的。”祁衍朝他眨了眨眼。   燕习没说话。   “不过。”祁衍赶在绿灯前没过去,停了车,有个将近一分的红灯:“燕老师的穿衣风格打扮,在学校里出名的吸引小女孩注意,有小女孩都打算在学校超话做一个燕老师OOTD的话题了。”   燕习轻挑眉,还是没说话。   “穿衣打扮这些吧,其他老师避之不及,有多随便就多随便,不过燕老师这心态我还挺喜欢。”祁衍手指放在窗边,一下一下磕着。   燕习语调上调:“为什么?”   “自在。”祁衍说这话是真的:“舒服。”   燕习虽然给人的感觉很稳重,但他是自在的,可以说内核很强大,周围的一切事物,似乎都不足以影响他自己的行为模式。   燕习听了,鼻腔发出声浅浅的笑,过了几秒才说:“没那个必要,自己舒坦就行。”   祁衍轻挑眉,转头看他。   “说到底,这也就是个工作。”燕习淡淡瞥了他一眼,又说:“不像祁老师,给自己架太高。”   祁衍无奈笑了声,这是燕习第二次这么说他了。   “都请吃饭了,生病那事儿就当过去了行吗?”祁衍说。   燕习鼻腔发出声短暂的笑,没应声。   绿灯亮了,祁衍开了车。   燕习突然开口说:“我没你想的那么理性沉稳,别加人设滤镜。”   祁衍转头,看见燕习看着窗外,表情平淡。   燕习也没想解释更多,祁衍也没问,快到吃饭的地方,祁衍才开口。   “快到了,燕老师平时来这儿玩吗?”祁衍转着方向盘说。   燕习扫了眼窗外:“很少,不常来。”   这边是他们这个区平时人流量最多,玩儿的东西也最杂的区,这边有挺多高端的商场,祁衍平时不和人逛街,但是经常来刷街,就是看看最近有什么最新款的衣服鞋子什么的。   “那燕老师一般约会去哪?”祁衍停了车,顺口问他。   燕习顿了一秒才说:“没约过。”   祁衍直愣愣扭头看他,笑了:“真假?”   “嗯。”燕习摘了安全带。   燕习没说假话,他没谈过男朋友,知道自己是gay,也不是因为喜欢谁才发现,而是自然而然发现的,虽然开了gay吧,但也只是想给他们这类人群提供一个舒适的交往场所,但并不代表燕习是喜欢交往朋友的那种人。   韦澄经常调侃他,说他眼光高,其实也不是眼光高,燕习偶尔也有能看上眼的,人对于长得好看的人会产生好感,这是本能,燕习也不例外。   但是如果让他和一个男人发展到恋爱关系,他还是有所抵触,他不愿意别人打破他平衡的生活,他自洽到这种状态很难,如果因为一个人把一切打散,太得不偿失。   祁衍拐进来了条街道,去停车场停了车,俩人一起坐电梯往上走。   燕习不是会主动找话题的人,但其实祁衍也不是话多的,他还真找不出什么话题缓解气氛。   就这时候,电梯门开了,来了六七个人进了电梯,都是些老总和助理,西装革履的,估计是谈生意。   祁衍往后撤了撤,往燕习那边去了。   最后挤进来一个人,祁衍又往后撤了一步,手背轻微刮过了旁边人的手骨,有些凉。   祁衍气血足,手热乎,这一下还冰了他手背。   身边的人不动声色收回了手,祁衍也收了下手,指腹摩挲了下。   “人还挺多。”祁衍说。   这话题开展的太生硬,祁衍都有点儿后悔说这一句了。   还好燕习没让他尬住。   “订了包厢?”燕习问他。   祁衍点头。   “祁老师破费了。”燕习说。   祁衍笑了笑:“毕竟头一次单独吃饭嘛,你还是我们六班的新班主任,我这前班主任,怎么着也得请的。”   燕习垂眼,没说什么。   到包厢时候,已经有服务员等着了,祁衍脱了外套,这时候才想起问燕习有没有忌口。   燕习顿了下,摇头。   祁衍点头,先熟络点了几个招牌菜:“金瓜焗龙虾,羊肚菌酿肉,松露烩饭。”   祁衍给了燕习菜单,示意他点。   燕习拿过菜单,有点了两个菜,给了服务员菜单。   上菜的时候,燕习有一瞬间脸是黑的。   因为这些菜里全都有胡萝卜,胡萝卜丝,胡萝卜块,胡萝卜酱……   燕习拿着筷子,有一瞬间的僵硬。   祁衍已经很顺手过去,拿燕习的碗给他盛了一小碗的烩饭。   胡萝卜丝见缝插针和米拌在一起。   燕习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讨厌胡萝卜。   对于讨厌胡萝卜的人来说,这一碗可以说能要他们半条命,燕习当时就是这种感受,脖子夹在刀口,面前是一碗胡萝卜烩饭,碗上面还写着:吃了它还是去死?   但其实在祁衍面前,承认自己不吃胡萝卜,除了会丢人之外,也没什么。   但是,燕习想起自己刚来学校那一周,祁衍每天早上给他带的胡萝卜馅儿包子,最后都是让宋瑞吃了。   如果祁衍知道他不吃胡萝卜,某人心思敏感,在饭桌上会给他留面子,但回去一定会多想。   刚开学的时候,燕习当时只是懒得去解释自己不吃胡萝卜,当时他也没想到,之后会面对这么戏剧化的一幕。   祁衍给他盛好米饭,递过来:“这个饭可好吃了,他们店的招牌,尝尝。”   “谢谢。”燕习接过饭,拿起筷子夹起了道菜,还顺便扒拉开了菜上面的胡萝卜。   索性祁衍也没发现哪不对,自己吃自己的了,就是吃到最后,燕习都没动过那烩饭。   “燕老师不吃碳水?在塑型?”祁衍喝了口茶说。   燕习:“……嗯。” 第18章   一顿饭吃完,祁衍送燕习回酒吧,车停在门口。   “燕老师早点儿回去休息,学校见。”祁衍笑着说。   燕习摘了安全带,但没立刻下车,只是挑眉看了他一眼。   正当祁衍以为燕习要说什么,突然祁衍那边的窗户传来了咚咚的敲窗户声音。   祁衍一扭头,就看见了四个人围着他窗户,正是去看比赛的周峥他们,外加个洛崎。   “这是祁衍的车啊,里面有人吗?”周峥瞪大眼,和猴一样在窗户外扒着往里看。   “有嘛有嘛!可让我逮住了!不去看我比赛,还和别人吃饭,我就在车门边守着他。”洛崎努嘴说。   祁衍和燕习对视了一眼。   “那什么,这都我朋友。”祁衍有些不想承认,他咳嗽了声,压低声说:“我没想到他们也来这儿玩,要不咱俩憋着声儿不出,过会儿他们就走了。”   祁衍在燕习的脸上看见了无语。   “出去。”燕习吐出两个字。   好吧,祁衍默默降下了车窗,和车外的几个人四目相对。   “欸我草。”周峥吓一跳:“你丫在车里不出声。”   “当狗仔呢,蹲出点儿东西没有?”祁衍翻个白眼说。   “祁哥!”洛崎笑呵呵就要扑上去:“你真在啊。”   “欸。”祝岭给他拦下来了,看了眼车里的燕习,又看了眼祁衍:“你们忙?”   这个忙就用的很有灵性。   祁衍摸了摸鼻子,赶快说:“别误会,这我同事,之前有事儿麻烦人家,请人吃顿饭。”   燕习下了车,祁衍赶快也跟着下去。   燕习朝面前几个人笑了笑说:“我叫燕习,是祁衍的同事。”   三个人看清燕习的长相后,互相对视了一眼,表情晦涩难明。   燕习微微挑眉,有些察觉到了什么,但他不明白这种态度的由来。   “哟,人民教师啊。”周峥先上前一步,笑眯眯伸手说:“你好,我叫周峥,写东西的。”   燕习伸手,和他短暂握了下:“你好。”   “就是个网络喷子。”祁衍默默在旁边评论一句。   周峥朝祁衍啧了声。   “祝岭,目前是待产的家庭主夫。”祝岭朝他笑笑。   “恭喜。”燕习浅浅一笑。   洛崎也笑嘻嘻上去打招呼:“燕老师好,我叫洛崎,是滑雪运动员。”   燕习轻挑眉,点了点头。   “你们在这儿吃饭?”祁衍扫过一圈。   “对啊,吃了家湖南菜还不错,幸好你没来,要不还得惦记着你不能吃辣。”周峥耸肩摊手。   祁衍笑了:“行行行,耽误你们了是吧。”   “不耽误不耽误。”洛崎就是那种小男孩的类型,喜欢缠着祁衍,过去凑祁衍旁边,眼睛亮亮说:“祁哥,我今儿又上八十了!夸夸我夸夸我。”   祁衍故意夸大表情:“这么厉害啊,不错不错,下次有空去看你比赛。”   “好!”洛崎说。   燕习余光朝祁衍这边瞥了眼,又淡淡收了回来,刚好和祝岭对视上。   “祁衍车停这儿,是要送燕老师?”祝岭问他。   “已经到了。”燕习朝后面抬了抬下巴:“这酒吧是我开的。”   还没等其他人有反应,周峥先瞪大眼:“这酒吧?你开的?”   周峥要不为了看洛崎比赛,他一般也不来这边,但市里的gay吧有哪几个,他就算没去过的都能说出来,毕竟在这个圈里混,多多少少都知道。   这White是这个区出名儿的gay吧,那这人也是gay?   “周峥。”祁衍先一步叫他名字,提醒他别乱说话。   周峥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和燕习笑了笑,刚才就觉得燕习帅,现在知道燕习可能也是个弯的,是越看越喜欢了。   燕习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转头和祁衍对视了一眼说:“要不然,叫你朋友一起进去玩儿玩儿?”   “他们……”祁衍刚要开口。   “去去去!”周峥已经打断了他。   “我也想去,我明儿没训练。”洛崎举手说。   祝岭无所谓。   五分钟后,他们进了燕习的酒吧,找了个卡座,也是这时候,其他人也发现了酒吧和寻常酒吧的不同,不过都没摆明面上说。   燕习去给他们拿酒了,周峥趁他不在,瞪大眼和祁衍说:“你丫有这么好的货不早拿出来,偷偷攒着啊。”   祁衍喝了口水,杯子一放:“别想了,你吃不下。”   “怎么就吃不下了,我谁没吃下过……”周峥说。   祁衍翻了个白眼,神情认真了些:“别打他注意,人家正经人。”   周峥轻笑一声:“说得好像谁不是正经人一样。”   燕习从来没谈过恋爱这事儿,只有祁衍知道,他也不可能和周铮说。   但周峥这人,真给他气够呛,他看不惯周峥这个老油条挑逗人燕习,光想想就浑身不适。   祁衍看了眼燕习离开的方向,燕习拿了几瓶酒过来了。   祁衍压低声音说:“他真不行,收起你的做派啊,不然我真生气。”   周峥闻言笑了说:“你直接说你看上他了不就完了吗,我可不打兄弟的人的主意。”   “我没有。”祁衍说。   “你没有,那还不准别人打他注意,是不是管太多。”周峥轻挑眉说:“省省吧你,这人一看就是你的菜,这气质……”   周铮话里有话笑了:“你不就喜欢这种正经人嘛,不过我也不挑,长得帅的我都喜欢。”   祁衍气都上来了,还想说什么,但燕习已经过来了,给几个人拿了几瓶酒。   “这个度数低,运动员能喝。”燕习和洛崎说。   洛崎拿过酒:“谢谢燕哥。”   “怎么只给我们几个拿了酒。”周峥扫过一圈,笑了:“祁衍的呢?”   燕习看了祁衍一眼,坐在了祁衍旁边说:“他开车,不能喝。”   “哟哟哟。”周峥又开始了。   祝岭直接在桌下给了他一肘子,低声说:“你要不要看看祁衍的表情。”   周峥还敢反欠,他就是这种人,也就是因为他和祁衍从小一起长大,快三十年情分在,祁衍才没和他闹翻脸。   “怪不得呢,祁衍今儿穿的和个花孔雀开屏一样,合着是和燕老师吃饭啊。”周峥笑眯眯说:“我上次见他这么穿,还是在滑雪队……”   燕习轻挑眉。   祁衍这下真气了,语气冷了:“有完没完?”   周峥耸肩,不说话了。   燕习明显感觉出来什么,还很准确捕捉到了某个字眼,但很有眼色没有再问。   “他就这样爱闹着玩儿,燕老师别介意。”祝岭笑笑说。   燕习摇摇头。   周峥声音不高不低,嘟囔了句:“祁衍动没动心思他自己知道,你们替他憋什么,好不容易终于换了个人,也得让你们憋走了。”   声音不算太高,旁边还都是嘈杂的音乐声,但祁衍听得清清楚楚,他都懒得和周峥较真了,下意识看向了燕习。   燕习手上拿着酒杯抿了口,没什么表情,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好在洛崎这个小太阳在桌上,不会冷场,洛崎后半段一直在说自己今天的比赛,祁衍偶尔听两句,其实注意力还是在燕习身上。   “那得下个月了,比完赛才能看有没有亚运会资格。”洛崎耸肩:“不过这次比赛,河北队也参赛,估计名额没了。”   河北队是林琰在的滑雪队,从祁衍退出北京队之后,林琰就转去了河北队。   祝岭下意识看了祁衍一眼。   祁衍靠在椅背上,没什么表情,手上挑着干果。   祝岭和周峥也很懂滑雪,几个人还交流了不少野雪滑道。   燕习偶尔会转头,然后问一些祁衍滑雪的专业问题。   也只问专业有关的,其他不多问,比如说,祁衍他什么时候进入滑雪队的,这个年纪明明应该还在役,为什么选择去当老师等等。   燕习的妥帖太过自然,反倒是让祁衍想作妖了。   就好像突然暴露了另一层身份,但是面前的人冷静得没一点波澜时,本来你是想掩饰,现在反而想一股脑都说给他听了。   四个人聊了挺多,最后聊天的内容基本都聚焦在燕习身上,问燕习的大学,兴趣爱好等等。   也是这时候,祁衍才知道燕习是极限运动的爱好者。   燕习提到了很多极限运动,什么攀冰攀岩,还给他们分享了好用牌子的岩具,燕习寒暑假,还会跑去进行野外求生探险,和当地原住民拍照。   燕习给他们看了照片,照片里,燕习脱去了衬衣和板正的大衣,深绿色的冲锋衣,和半个身子大的登山包,和当地的黑人拍了照。   祁衍全程是愣着被输出的状态,有种自己在没设防的状态下被人剖开一层,结果一抬头,发现另个人也很坦荡荡脱了一层,很冷静的和他说:“现在进度一样了。”   祁衍心情好了起来,他很少听燕习说这么多话,但燕习提起极限运动时,对于各种场所理性的安全估测和判断,用平静的语气说出来,真的很吸引人。   “你看着真不像搞尾崎八项的。”周峥都听进去了,瞪大眼说。   “看着像读书人,实际上喜欢睡崖壁啊。”洛崎说。   燕习轻挑眉,笑了:“我也搞学术,这不冲突。”   燕习突然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祁衍朝他笑了笑。   聊了一晚上,他们要走的时候,祁衍落后他们一步,和燕习并排走着。   祁衍笑着说:“想不到啊燕老师。”   “祁老师也让人想不到。”燕习语气平和。   祁衍也笑了。   “但我确实有事儿想问问祁老师。”燕习垂着眼,语调却上扬。   祁衍停下脚步:“你说。”   “今儿这顿饭,祁老师是替六班约的,还是替你自己约的?”   祁衍没想到燕习这么直白,明明之前俩人都在有意避开这种话题。   祁衍和燕习这情况吧,都明明白白清楚对方是gay,也不是说gay之间就不能一起出来吃饭了,他和周峥好兄弟也一起出来吃饭。   但他和周峥不会这么别扭着吃饭,祁衍承认自己确实心思不纯。   还好燕习很妥帖,又补了几句,给了他台阶:“如果祁老师是在请六班的新班主任吃饭,那也没下次了,毕竟六班不会一直换班主任。”   祁衍笑了:“不为这个,为我上次的病麻烦你行吗?”   燕习平静和他对视着说:“祁老师说了自己身体素质好,上次的情况,我也希望不会出现下一次。”   祁衍想了会儿,抬眼看他:“那就因为,我想和你吃饭,这样有下次吗?”   燕习没出声,只是挑眉。   “朋友嘛。”祁衍顿了下,又补了句。   燕习鼻腔发出声短暂带着气音的笑,感觉没太走心:“随便吧。”   回答的也没走心,燕习送到门口,转身离开了。   祁衍手指摩挲了,又想抽烟了。 第19章   祁衍晚上回到公寓,从停车场出来往回走的路上,还能想起最后和燕习的对话。   祁衍摁了电梯的十六楼,盯着数字往上跑。   其实也就认识一个月,但燕习这个人吧,他确实……看得挺顺眼,当时在酒吧,第一次见燕习,俩人对视那一眼,祁衍心都提起来了,这人的长相就是按他的标准长得。   长相归长相,燕习的性格又是一回事,稳重成熟,就算燕习不是gay,只是他的普通同事,祁衍也想认识一下,当个朋友什么的,更别说燕习是实打实的gay。   祁衍第一次在酒吧,虽说起了点儿想法,但没打算下手,他也没想到后来俩人能在学校有交集。   祁衍手指抵着电梯门,轻轻叹了口气。   燕习这人太不一样了,和祁衍之前认识的人都不一样,燕习整天在他眼前晃悠,脾气和长相又这么合祁衍心意,祁衍不是木头,时间一长,不可能不走心。   但燕习和他不一样,这人干干净净的,恋爱都没谈过,往那一站,有太多选择了,目前看来,燕习的眼光也高。   至于他祁衍,二十多岁的时候什么都给出去了,连心都给出一半,没什么资格去和燕习搞感情,不相配。   白纸就配白纸,祁衍这边还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恶心他的前任,他有什么能惦记燕习的。   电梯停在了十六楼,祁衍微垂着头,轻轻说:“朋友也挺好的。”   祁衍出了电梯,手机响了下,是李鸣的消息。   李鸣是林琰的经纪人,之前也是祁衍的,祁衍和林琰在一起之前,林琰的身份,还没到要配专业经纪人的程度,基本队里的经理就够用。   后边林琰和祁衍在一起后,祁衍多给了李鸣一份工资,忙他们两个的事儿,再后来祁衍退役,李鸣跟着林琰,又去了河北队。   【祁哥,小琰最近状态不太好,上边都问话了,我和他谈了谈,他什么都不说,就让我找你。】   【怎么了哥,又吵架了?】   祁衍蹙眉。   他和李鸣挺久没联系了,平时也就节假日发个消息,半年前偶尔祁衍还会向他问林琰的情况,翻一翻聊天记录,一水聊的都是林琰。   后边祁衍和林琰分开之后,祁衍除了刚开始问过几句,后边就没再问了。   李鸣今儿这消息发过来,还挺突然,他这人做事儿有分寸,估计林琰没告诉他,两个人已经分开了,刚才那消息,估计也是林琰让他试探自己的。   祁衍想了几秒,回了消息。   【我们分开了。】   李鸣那边亮了“正在输入中”的按钮,亮了好几遍又暗掉。   【不好意思祁哥,打扰你了。】   祁衍收起了手机,深深叹了口气,以前和林琰牵扯到的东西太多,就算是换了个生活圈,但林琰的事情,总会在他眼前转悠一圈,就像是给他提个醒儿。   祁衍班主任的牌子也算卸下来了,面上学生都说六班是俩班主任,实际上祁衍确实管得少了,不经常来教室了,再加上体育特长生训练加紧了,祁衍也忙,一天都逮不着他人。   学校刚好有个体育项目和另外几个学校接轨,有交换生来训练,祁衍作为主教练,自然不能缺席。   几乎是交换生在哪,他就在哪,连着两个星期,祁衍性格随和,不像其它教练,很快就和这帮交换生处好了关系。   这天周一开会,有个交换生身体不舒服,祁衍带着去医务室处理好才来。   会议进行到一半,他从后门毛着腰进了办公室。   整个办公室坐满了人,一眼扫过去,全是穿着衬衫的老师,但祁衍一眼就找见了燕习。   祁衍隔着桌子,和对面坐得端正的燕习对视了一眼,燕习旁边刚好有个空座。   燕习没什么表情,收回视线,接着做会议记录。   祁衍正想着要不要坐燕习旁边的时候,燕习后排的何教练,朝他抬手:“祁老师,这儿。”   祁衍顿了下,还是去了后面,和燕习隔了两三个人的距离。   他们体育老师参加这种周会,基本没什么事儿,体育组的事儿,基本都是委员会那边安排,只用走个流程就行。   “祁老师真忙啊,这一个多星期都没逮着影儿。”吕老师小声说。   祁衍拧开水喝了口:“这次交换生多,十几个呢。”   “祁老师是惦记年终奖吧。”何教练笑着说:“平时没见你这么积极,这次交换生的训练任务一次全揽了。”   祁衍笑了笑:“又没不让你们揽。”   “没那个心,交换生最难搞,别的学校的学生,打好关系不说,还得教真本事。”几个体育老师交头接耳笑着说:“教坏徒弟,饿死师傅啊。”   祁衍跟着笑了会儿。   “不过这次交换生资质怎么样?”坐在前排的有个体育老师小声转头问他。   “还行。”祁衍低声说:“但我觉得不如咱自家孩子。”   祁衍说着话,余光一直往外撇。   斜对角的燕习,手上写着笔记,坐姿端正,脖颈修长挺拔,写到一半停了下来,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在纸上划了一道,又接着写。   祁衍说完话,眼睛一转,盯了几秒燕习的背影,笑容渐渐消失。   从会议室出来,祁衍和几个老师一起往外走着,吕老师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行啊,我都忘了,吕老师拿奖金了啊。”祁衍笑着打趣。   吕老师上个月在英语组评优了,她和祁衍同一年进的学校,关系好,这段时间祁衍忙,今儿好不容易逮着人。   “单独吃饭啊。”何教练笑着说:“不带我们?”   吕老师笑了:“行行行,一起一起,不差你们几双筷子。”   他们就在教职工餐厅的包厢里,随便聚了聚,就是吃顿饭,下午他们都还要去上课。   一群老师在一块儿,聊天内容无非是蛐蛐完学生,蛐蛐同事。   他们这一大桌坐的都是年轻老师,平时玩儿得也好,说话知根知底,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张老师,我问你个事儿。”   “真的啊?哟,我正说呢,本来流程都要确认了,突然名额取消,我也是八卦,不弄清楚心里不得劲儿哈哈哈。”   几个女老师在对面说着。   祁衍纯饿的,一碗接着一碗,肺炎好了之后,他胃口都好了不少。   “不过这燕老师会做事儿,本来就是老彭不地道……”   祁衍耳朵里钻进几个字,抬头打断了他们:“燕老师怎么了?”   吕老师在旁边和他解释:“啊,说数学组那个事儿吧?”   祁衍转头看她:“什么事儿?”   “小事儿。”吕老师说:“上个月不是评优嘛,燕老师带的班,综合下来周测优秀率最高呀,包括领导听课评估也是第一。”   祁衍应了声。   “老彭,就数学组的副组长,不是在准备申请有个比赛嘛,需要这个评优撑场面。”吕老师顿了下说:“这事儿我们也不知道哈,都是瞎猜。”   祁衍蹙眉,已经猜测到了什么:“他顶了燕老师的?”   一桌人没敢说话,都知道燕习是六班班主任,而且祁衍和燕习走得还挺近呢。   何教练说:“这事儿我听我媳妇儿说了,估计彭老师是找校长说了。”   何教练妻子是高一数学组的,内部人员。   祁衍用力放下了筷子:“不是,校长就这么给他了?凭什么啊,有这么做事儿的?”   祁衍平时在学校算是和顺的,真看不惯某些老师,祁衍也只阴阳怪气几句,不会明摆着过不去。   “你怎么还生气了。”吕老师笑了声:“这种事儿多常见,谁刚来的时候,没给老教师让过位置。”   祁衍蹙眉。   何教练说:“虽说这事儿常见,但落谁身上不难受?当时和国家项目接壤的那个名额,本来是我的,结果就因为我工作经验少,给了老齐,要不是因为老齐后边给我让了个优秀教师的名额,我也过不去。”   一桌老师不言而喻笑了笑,接着聊自己的。   只有祁衍现在一口饭都吃不下了,聚餐完出来,还在闷着气。   “没用。”吕老师走到他旁边说。   祁衍看了她一眼。   “这都上个月的事儿了。”吕老师说:“都不是板上钉钉了,这板子都装车了,你还想怎么?”   祁衍沉默了会儿:“太恶心人了。”   “习惯就好。”吕老师说:“不过你和燕老师,关系这么好了?看你生这么大气。”   “我就是看不惯。”祁衍摸了下兜里的烟盒说:“去抽烟了。”   祁衍一根烟抽完,转头去了办公楼,现在这个时间,燕习应该在备课,他敲了敲燕习的门。   “进。”   祁衍推门进去,带了副笑脸。   燕习看见祁衍的一瞬间,眉心微微挑了下。   “刚才在餐厅,看见了新上的樱桃,给你拿了点儿。”祁衍提溜了一盒又大又红的樱桃,放在了燕习手边。   燕习手上还在写着教案,淡淡说了声:“谢谢。”   “最近六班怎么样?”祁衍坐在了他对面,顺手捞过桌子上的笔转着。   “还行。”燕习写完最后一行字才说:“祁老师不放心,可以自己去看看。”   祁衍点了点头,没说话。   办公室里也没人说话,只有燕习写字的沙沙声。   燕习分了他一眼:“还有事儿?”   祁衍清了清嗓子,他说得也直接:“上个月,数学组月底评优,得奖的本来应该是你吧。”   燕习写字顿了下,看着祁衍,似乎没想到祁衍会提到这个,他盖上了笔帽:“怎么?”   “你知不知道你们数学组那个副组长,把你位置给顶了?”祁衍蹙眉说。   燕习靠着椅背,姿势闲散,想了想,摇头。   “不是。”祁衍气上来了:“学生周测成绩,还有领导听课成绩,你都是第一,能不能评优,你自己肯定有数啊。”   燕习轻挑眉,刚要开口。   “你刚来,是不是不知道有这个机制?”祁衍蹙眉认真说。   燕习垂眼,突然抬了抬唇角。   “你笑什么?评优被那个姓彭的占了,奖金小一万呢,你还笑。”祁衍说得直接。   燕习手上转了圈笔,脸色比刚进门好看了些:“你来找我说这些,不怕得罪人?”   祁衍心里只想着姓彭的顶了燕习位置,其他什么都不管:“这才头个月,你一来就又是揽班主任还有竞赛,校长还这么做事儿,太难看了。”   燕习盯了祁衍几秒,开口说:“你对谁都这样吗?”   祁衍还蹙着眉,没缓过来:“什么?”   “对谁都这么实在。”燕习手撑了下头说:“祁老师怕我吃亏?”   祁衍顿了一秒,意识回来了点儿:“那肯定怕啊,你才刚来,还是我们六班班主任,我还带你俩月呢,咱俩又是朋友,你做了多少我都看眼里了,不能让你吃这个哑巴亏……”   祁衍停住了。   因为燕习微微蹙着眉,表情相比刚才不耐烦了许多。   “那谢谢祁老师。”燕习语气平淡:“但不劳祁老师费心了,评优的事情我和校长已经谈过了,校长给了我和彭主任最优解,我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儿,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   祁衍愣了一秒:“解决了?”   燕习嗯了声:“下午还有课,我要午休,不留祁老师了。”   祁衍从燕习办公室出来,才意识自己是被人赶了。 第20章   燕习刚才是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吗?   祁衍垂着头, 踢开路上石子。   祁衍上周被人从办公室赶出来,转头就给自己砸去了一中出差,连着一个星期都没来学校。   结果刚回学校, 好不容易忙完了这一波,下一波就来了。   天气越来越冷, 秋冬要换季容易感冒, 学校给祁衍安排了个差事,让他和其他体育老师商量一下,给学生提高体质。   秋冬换季流感,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天冷不通风, 再加上天气干燥,早晚温差大导致的。   体育老师们开了个会, 打算在课间的时候,教学生跳个健身操。   本来祁衍就没空了, 现在更是给自己挤满了, 学生不是天天有体育课, 学校又要求这周内学会这个舞。   何教练给他发了健身操的视频, 祁衍出差回来,熬夜在家学会了这个舞,自己录了个视频,发到了他们班群里。   六班的学生一溜表情包甩了出来。   【祁哥!你回来了!!】   【失踪人口回归!】   【笑亖,高一高二要学这么鬼畜的舞吗?】   祁衍笑着回复学生的消息, 退出对话框, 来回翻着。   翻到了好几页,才看见了熟悉的对话框,对话框里,还是上次和燕习出去吃饭, 让燕习在酒吧门口等他。   祁衍摁灭了屏幕,轻轻叹了口气。   健身操的教学,祁衍和其他体育老师各负责一部分,高三的学生要利用大课间学习,不用跳这个舞蹈。   今天早上尤其冷,窗户都结了层霜,六班第一节是数学课,教室不开窗,闷闷的。   最近流感很严重,一传十,刚开始后排只有几个感冒的,现在半个班都在擤鼻涕。   不知道是不是感冒的原因,燕习上课的时候,昏昏欲睡的有近一半的人,燕习连着提问了好几个问题,学生答完坐下,该困还是困。   整个班都笼罩着死气沉沉的气氛,带着燕习都乏了。   燕习讲完一道题,中间停了七八秒,垂眼看着书。   “像你们现在这种状态,祁老师如果在,会做什么?”燕习微微抬眼说。   学生愣了一秒,盯着燕习。   一提起祁衍,这帮学生来劲儿了。   “祁哥在啊。”曹晨学着祁衍的语气:“你们所有人,拿着书,出走廊外边冻着,什么时候冻醒了再回来。”   “还有!还有!有时候真累不行,祁哥会让我们全体睡十分钟,还给我们把风。”   燕习点点头,轻挑眉:“睡觉不太现实,那我们出去待会儿?”   五分钟后,学生齐刷刷拿着书,在外边站三排,冻得缩肩膀。   “刚刚是谁提的主意。”后排学生低声嘟囔。   不过这招确实有用,学生后半个小时的课,明显是不困了,但注意力也被转移走了。   对面教学楼,高一有个班在上室内体育课,是祁衍的课,祁衍在讲台上教他们跳健身操。   给学生跳的舞,肯定简单,祁衍肢体很协调,教得游刃有余,挺有观赏性,反观学生,身体僵硬,做得像青蛙蹬腿。   祁衍在讲台上扶着腰,像是在学哪个同学的动作,逗得班里的学生哄堂大笑,笑嚷声穿过半个校园,进了六班的耳朵里。   曹晨和同桌对视一眼,无精打采说:“我也想学。”   燕习手上拿着书,转头看向传来声音的教室,视线落在讲桌前故意搞怪的祁衍几秒。   自从上次吃完饭,他和祁衍的关系,突然就不受控制了,和他预想的有很大差别。   祁衍似乎忙了很多。   六班自从换了班主任后,状态不太好,也能理解,都高三了换了陪了班级两年的班主任,再加上学习压力太大,确实会有落差感。   燕习有意在调整,但或许是祁衍之前的锋芒太盛,燕习靠自己的教学水平和专业知识,也没能及时调整好六班的心态。   甚至,还影响到了自己。   上次的事儿,燕习确实有些生气,气的是祁衍在故意往后退,但燕习也没想到,那次之后,祁衍隔天直接跑走了。   燕习捏了捏紧蹙的眉心,微微叹了口气。   对面教室里,祁衍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转头朝六班的方向看过来。   六班的学生一下齐刷刷扭回头,像是被撞破了什么一般,互相对视了眼。   燕习也收回了视线。   过了几秒,燕习扫过面前这群小孩儿,语气上扬:“想见祁衍?”   六班这群人眼巴巴看着他。   燕习垂着眼,淡淡说:“那就上课认真一点,这么冷的天,六班全体被叫出来罚站,要是穿到祁老师耳朵里,来找我要说法,我没办法解释。”   燕习说完,六班一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给了对方个眼神。   第二天上午,祁衍难得来了他办公室一趟。   这一个多月,祁衍来他办公室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也只是送文件,放下就走。   上次在办公室和祁衍说完话,祁衍第二天就出差走了,今天是祁衍回来后,他们第一次单独见面。   祁衍也是来送文件。   “燕老师。”祁衍还是一样的笑,弯着眉眼:“路过数学组,他们让我给你送个文件。”   燕习拿过文件放到了桌边,仍然盯着他:“祁老师,好久不见。”   “也就一个多星期,学校那边突然安排出差。”祁衍解释了句。   燕习垂眼,嗯了声。   “昨天学生罚站了?”祁衍站在燕习对面。   燕习靠着椅背,微微抬眼看他。   “那群猴说,上课惹你生气了?我问他们到底干什么了,这群猴也说不清楚。”祁衍说。   燕习不说话。   “怎么了。”祁衍笑了声:“有气?有气你和我说说呗?你不好说他们,我来说,我去教育他们。”   燕习从上到下扫他一眼才说:“你很急吗?”   明明燕习面前有凳子,祁衍还是站着,半只脚还歪向门口,像是随时要离开的样子。   “额,还好。”祁衍收回脚,坐了下来。   燕习嗯了声。   又没人说话了,祁衍不习惯这样,显得很尴尬,他刚想找个话题。   燕习开了口,他另只手上还转着根笔:“最近班里流感比较严重,状态也不是很好。”   祁衍点头:“我听说了,前段时间太忙了,都没空回班里看看,早晚通风吗?那些重感冒的学生请假回家了吗?”   燕习点头。   “那就行。”祁衍松了口气。   “学生状态很差,但下周有月考,这样下去很影响成绩,我能力有限,在带动班级活跃度这部分,确实做得不行,还得麻烦祁老师,有空多来班里看看,六班的人还是对你更有归属感。”   祁衍听到这儿,赶快说:“燕老师别这么说,这都很正常,每年这几个月他们都这样,身体素质不行,换季就是容易生病,那我这几天多去班里转转,最近麻烦燕老师了。”   燕习听到这儿,才放下了转着的笔。   过了会儿,燕习才开口:“上次吃完饭之后,你似乎变得格外忙。”   祁衍没想到燕习突然来这一句,他几乎是下意识解释:“也不是,就是学校一堆事儿,体育特长生要我管,还有运动员项目那里也需要推荐人,再加上这个健身操,乱七八糟的事儿堆在我面前,我……”   祁衍盲目说了一堆,一抬眼,看见燕习轻轻蹙着眉,才反应过来,自己解释的太急躁了,反而像是在掩饰什么。   祁衍顿住了:“是真忙。”   “行。”燕习说了一个字。   祁衍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燕老师,你忙吧。”   燕习没有回应。   祁衍都没敢看燕习眼睛,转头就要走。   “祁衍。”燕习叫住了他。   祁衍转头。   “今天晚上,高三组的老师有团建。”燕习说。   祁衍点点头,他知道这个事儿,但他本来打算随便找个理由推掉。   “你去吗?”燕习问他。   祁衍说:“你呢?”   燕习轻叹了口气,似乎很头疼:“数学组的季老师来请了。”   祁衍点点头:“季老师可是咱学校数一数二的老教师,今年年底就要退休了,他亲自来叫你,说明认可你。”   之前其实也有聚餐,但燕习都推脱过去了,但这次季老师专门来和他说,燕习出于礼节也得去。   “季老师叫,不好不去吧?”祁衍说。   燕习看着他:“你去不去?”   “我去。”祁衍笑了下:“我们一起?”   燕习垂眼,嗯了声:“那你开车?”   “巴不得呢。”祁衍朝他眨眼:“就靠这个躲酒呢。”   晚上,祁衍忙完去了办公室拿车钥匙,数学组的老师都聚在一起聊天呢。   季老师和燕习两个人正在说着什么,祁衍就在门口多等了会儿。   燕习出来的时候,祁衍朝他一笑:“完事儿了?那走吧?”   “我正说呢,本来想蹭燕老师车去的,燕老师说他没开车,合着是要坐祁老师车去啊。”   祁衍笑了几声:“我车还有位置,再来俩人也能坐下。”   就这样,祁衍车里坐了一车数学组的,上车的时候,祁衍和副驾驶的燕习对视了一眼。   “我连体育组那几个没车的都没管,结果来这儿给数学组当司机了。”祁衍低声在燕习旁边说。   后视镜里,祁衍看见燕习抬了抬唇角。   他们学校定了大酒席,到的时候,祁衍一个体育老师,夹在一堆数学老师中间。   “祁衍,你怎么在里面?学历够吗?”何教练打趣道。   祁衍赶快从人群退出来,开玩笑说:“欸,冒失了,没找准自己定位。”   体育老师那边坐了一桌,燕习肯定是要和数学组的一起,祁衍转头看了燕习一眼。   两人也没说什么,各自去了各自的桌。   “昨儿你不是说你不来吗?”有老师问祁衍:“怎么又来了。”   祁衍坐下,若有深意笑了笑,小声念叨了句:“美色误人吧。”   祁衍开车来的,他们那一桌的老师,也知道祁衍胃不行,不能瞎喝酒,就没管他。   祁衍稍微吃了点儿东西,喝茶看他们喝酒玩儿游戏。   他这个位置,稍微歪歪头,能看见燕习那边。   燕习这次躲不过去了,从他来了学校到现在,这群老师就没逮住过他,好不容易把人叫出来了,指定要压榨一番。   但燕习很有原则,不会给任何一个老师,第二次灌他酒的机会,但即使是这样,也被灌了不少。   祁衍悄悄离开了座位。   祁衍回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从洗手间出来的燕习。   燕习刚洗了把脸,额角头发微湿,他是真有点醉了,蹙眉盯了祁衍几秒:“去哪了?”   说话语气也懒懒的。   “刚下楼买了点儿东西。”祁衍说。   燕习扫了眼他空落落的双手:“东西呢?”   “在车上,一会儿给你。”祁衍从头到脚扫了一眼。   燕习轻挑眉,原本斜靠着半边墙,站直了:“给我的?”   祁衍应了声,他心思不在这儿,视线飘了下,指了下锁骨:“你衣服。”   燕习目光在他锁骨落了一秒,才单手系上了衣服扣子,刚才洗脸解开,还没来得及系。   祁衍摸了摸鼻子:“那你还要回去接着喝?”   燕习蹙眉,摇头。   “刚才和季老师打招呼了。”燕习说。   “行,那我们回去。”祁衍应了声:“你还能走吗?”   燕习点点头,手撑了下墙,下了楼梯,走得还算稳当,至少祁衍没看出他醉了。   但要是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端倪,比如燕习有些发红的耳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燕习肤色比较白,喝多了手指骨也透着红。   刚才系扣子的时候……祁衍喉结动了下,深吸了口气。   到停车的地方,祁衍几步过去,给燕习开了车门。   燕习顿了下,才进了副驾驶。   祁衍也进了车,启动着车,四周安静,只有闷闷的车流声从车外传来。   祁衍打转着方向盘。   “我不是女人,你那些礼节用我身上。”燕习突然开口:“很奇怪。”   祁衍轻挑眉,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燕习捏着眉心,靠着椅背,感觉卸下了全身的力气。   “那下次你自己开?”祁衍还觉得挺好笑,燕习竟然会在意这个。   燕习还很认真嗯了声。   中间红绿灯,祁衍停了车,从后座捞过药,给了燕习,又递给他一瓶水。   燕习辨认着药瓶上的字。   “别看了。”祁衍笑了声:“正经药,解酒的。”   燕习眼皮抬了下,扫了他一眼。   “都是喝完酒半个小时后吃的。”祁衍说:“现在刚好能吃。”   燕习嗯了声,喝了药,车厢里又恢复了安静。   祁衍走走停停,快到酒吧门口的时候,转头看了眼燕习。   燕习闭着眼睛,呼吸声很浅,蹙着眉,似乎睡得很不舒服,脖子微微往后仰着,头偏向他这边,修长的脖颈扯出优雅的曲线,喉结凸出。   睡梦中,燕习手还握着装药的袋子。   祁衍不知道这样盯了燕习多久,盯到他收了收腿,深吸了好几口气。   幸好,今天下课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穿的是运动裤。   到酒吧门口的时候,刚停下车,燕习那边就传来了衣服摩擦的声音。   “醒了?”祁衍说。   燕习沉默了几秒说:“没睡着。”   祁衍摘安全带的动作顿了一秒,和后视镜里的燕习对视了几秒。   “很清醒。”燕习又补了句。   祁衍躲了下燕习视线,像没事人一样,笑着说:“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燕习腿上放着一袋子的药,他系好说:“今天,季老师和我聊天,他说我这种人很难相处。”   祁衍转头看他一眼:“为什么?”   “他说在和我交流的时候,无法感知到我情绪变化,很容易反馈给对方错误的信号。”燕习垂眼看着手里的药说:“说这样不好。”   祁衍顿了下:“那你怎么回的?”   “我说我习惯了情绪不外露。”燕习说:“如果因为这样,造成了彼此的误会,那我愿意用说的,把事情说清楚。”   “祁衍。”燕习抬眼,突然叫他。   祁衍看着他。   “或许,是我哪里做的有问题吗?”燕习说得平静:“让你这么躲我。”   祁衍感觉自己走着走着,突然撞上了一堵墙,给他撞懵了,一向会说话的他,懵得不知道怎么回。   “不是……”祁衍说了两个字,憋了半天又说:“是我自己的问题,和你没关系。”   “什么问题?”燕习说。   祁衍不说话了。   燕习等了他一会儿,祁衍还是没解释。   “我希望任何关系的发展都能顺其自然。”燕习语气轻了许多:“我不反感你,甚至很欣赏你身上很多特质。”   祁衍眼皮跳了下。   “我以为,我们能慢慢相处着试试。”燕习语气里带着无奈。   祁衍愣了几秒,笑了,两人心照不宣对视了一眼。   祁衍点点头:“燕老师,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燕习收回视线,嗯了声:“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行。”祁衍笑着说。   “回去发消息。”燕习又说。   祁衍笑容更深了:“好好好。”   祁衍回去开车的路上,越想越想笑。   祁衍的性格,禁不起点,虽说他性格不像看上去那么洒脱,想得多,偶尔会钻死胡同,但是,要有人顺着他性子一摸,原本焉儿了吧唧的小人,一下就和那被扎破的气球一样,冲上天了。   更别说,顺毛的人还是燕老师。   翌日晚自习,照常燕习看,祁衍是在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来的,搬了个箱子,身后还跟了几个体育生都搬着东西。   燕习在讲台上看自习,看见祁衍后,过去给他开了门。   “怎么了?”燕习看了他几秒说。   祁衍笑了,小声说:“前几天没睡好,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昨儿估计是送燕老师回去累坏了,特舒服睡了一觉,脑子清醒了。”   燕习轻挑眉,抬了下唇角。   “拿了什么?”燕习目光落在手里的东西说。   “好东西。”祁衍放下手里的箱子,进了教室。   “哟哟哟,祁老师终于忙完啦?想起我们了?”班里学生揶揄他。   祁衍顺手摸了把男孩后脑勺:“惦记着你们呢。”   “给你们拿了些暖宝宝,还有感冒灵,鼻炎喷雾,还有就是班里那个饮水机,上周不是净化器有点儿问题吗,给你们换了个新的。”祁衍搓了搓手,让后面的人给搬了进去。   燕习垂眼,抬了抬唇角。   下一秒,整个教室里传来欢呼声:“祁哥!祁哥!”   “你们享福哦。”搬东西的人是二班的体育委员,和他们班挺熟,搬着东西嘴里还说着:“什么时候我们能有这待遇。”   祁衍笑了:“怎么着?我亏待你了。”   “那没有。”二班体委赶快说,他们训练时候,祁衍三天两头给他们买能量饮料。   祁衍之前就经常给班里添东西,夏天的时候,学校装的空调特别次,前排冷后排热。   祁衍直接给换了中央大空调,还是走的自己账户,当时崔主任在走廊,和祁衍说电费问题,祁衍直接说夏天六班的电费,全走他个人账户。   崔主任当时脸绿了又绿,转头走了。   顾沁带着班委在分东西,东西特别杂,但人人有份。   祁衍过燕习旁边,笑了笑。   “走的自己账户?”燕习问他。   “嗯。”祁衍说:“不计较这个。”   燕习也没再说什么。   “其实我还计划了个事儿。”祁衍在燕习耳边说,防着学生听见。   燕习微微侧头,往他那边靠了靠。   祁衍凑近能闻见燕习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很清爽。   “我这儿有几张环球影城的门票。”祁衍小声说:“我打算这次期中考试完,带班里前三名,和进步最大的三名去玩儿。”   燕习浅浅蹙眉看他:“环球影城人太多了,如果出现问题……”   “都十七八岁的人了。”祁衍手搭了燕习肩膀一下:“别把他们当小孩儿,至于安全问题,不是还有你嘛,你看三个,我看三个。”   燕习还在考虑。   “燕老师。”祁衍看着他,眯眼笑了下:“试试?”   燕习盯着祁衍微弯的眉眼半晌,无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祁衍笑了笑,朝他伸了下手。   燕习看了眼,伸手轻轻在他手心拍了下。   这个消息,祁衍让燕习下晚自习公布的,学生听了这个消息,沸腾了好一阵才歇下来。   向来空手党回家的曹晨,往书包里装了好几本书说:“环球影城!我来了!”   祁衍乐了好一会儿,他和燕习等班里学生都走了,俩人才下楼。   祁衍从进教室身上就背了个运动包,他脚步轻盈下着楼梯,比燕习快一步。   他在包里翻着什么,找着东西之后,手上拿着东西,在燕习面前晃了晃。   “什么?”燕习拿过他手里的东西。   去学校停车场,要穿过一条林间小路,四周种了白兰花,零星灯光透过树杈,歪歪扭扭的影子落在石子路上,路上还有掉落的白色花瓣。   燕习借着光影看了几秒,辨认着手里的东西。   “这一个月我是真的忙,连晚自习都没办法带,燕老师辛苦了。”祁衍弯着眼睛:“眼睛都熬红了。”   燕习浅浅笑了下。   祁衍转头看了他一眼,不自觉笑意也加深了些。   燕习看了眼手里的眼药水,是他最常用的那个牌子,在办公室的那瓶刚好见底,祁衍昨天在他办公室的时候,估计注意到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就那么并肩走着,也没人打破这份宁静。   周遭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偶尔两人肩膀蹭过有衣服摩擦的声音,但也没人去刻意避开距离。   前几天下了场秋雨,走这条路还能闻见泥土香。   燕习上班自己开车来,祁衍也开着车,俩人在停车场分开的。   “谢谢。”燕习目光柔和,最后走的时候和他说。   祁衍笑着,晃晃手,转身离开了。   环球影城这消息一放出来,六班像是打了鸡血,班里早读声都高了几个度,祁衍上班打卡,在楼下都能听见背书声。   期中考试结束出成绩,办公室刚统计完,曹晨他们几个就涌进了办公室,朝着成绩单就去了。   “我去老曹,你丫憋了个大的!”   “我以为你开玩笑,你来真的啊,两百名,都冲进前五十了,你作弊了吧。”   曹晨是最开心的,在办公室像猴一样抬头欢呼。   “哥这是靠自己实力!”曹晨嘿嘿一笑,抬手和办公室其他学生说:“承让啊各位,谁让咱进步空间大呢!”   办公室其他老师也高兴,问他们这次怎么这么上心。   去环球影城这事儿是六班的小秘密,曹晨嘿了一声说:“我们班俩班主任呢,那不得考高点儿,不能一下丢俩人的脸。”   燕习上完课回来,刚好看到曹晨在显摆自己的分数。   燕习还没看成绩单,进门后,曹晨看见燕习,捧着成绩单就过去了。   燕习扫了眼成绩单,微微挑眉:“这是哪个六班?”   燕习难得开一次玩笑,曹晨他们都乐了,说燕习是不是和祁衍相处久了,说句话都是祁哥的味儿。   出成绩单的时候,祁衍正在给羽毛球的专长生训练,中场休息才看见燕习的消息。   燕习给他拍了张成绩单的照片,还有几个老师发微信恭喜他,说他们班这次平均成绩是年级第一。   这种大考试,班级平均分年级第一,是有奖金的,很厚实的一笔。   祁衍乐呵呵回了其他人消息,才返回燕习的聊天框,一连给燕习发了十几个表情包,是祁衍自己的表情包,学生做的。   表情包里祁衍一脸不屑摊手,配文:有手就行。   祁衍和燕习现在聊天,经常发自己的表情包,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都是学生做的。   燕习也是成功打入学生内部啦,进了他们班群,群里的置顶的文件夹,第一个就是【祁哥表情包的一生。】   燕习点进去文件,发现有两百多张的表情包。   祁衍手上有汗,不好打字,直接给燕习发了个语音。   “成绩我都看到了,还得谢谢燕老师这两周上心了,数学平均分提了七八分,这群猴也真可以。”   中场休息完,祁衍拎着球拍回场地的时候,收到了燕习消息。   【多的不用说,自己班的学生,用不着谢。】   祁衍抬了抬唇角,又给他发了个表情包,是祁衍比心的表情包。   这两周燕习是真辛苦,本来之前燕习晚自习是不用来的,晚自习归祁衍看,但是从这个月开始,燕习每一节晚自习都在。   燕习在,学生做题方便多了,他什么科目的题都会,六班又是纯理科,燕习每门课的题都能讲,英语的阅读也能说个大概。   祁衍学习成绩不好,他高中就进国家滑雪队了,文化课落了不少。   平时祁衍在这儿,这些题别说他讲了,祁衍连题都看不懂。   燕习看班,方便了很多,上个星期开始准备月考,燕习只要没有课,课间时间基本都在被学生堵着讲题。   祁衍好几次看见燕习还没进教室,走廊排了一堆人堵着燕习。   这两周课上得,燕老师嗓子都哑了,祁衍前几天还在他办公室放了润喉糖。   不过好在,结果很不错。   去环球影城前一天,祁衍去办公室和燕习商量出行,他敲了敲燕习的门,直接进去了,没想到办公室有人。   “不好意思。”祁衍来回看了看两人,另个老师他还认识,是艺术班的舞蹈老师,祁衍和他在年会上有过几次照面,是个很殷勤周到的老师。   不过,这人怎么会和燕习认识,祁衍和这老师都不是很熟。   祁衍想着,就要关门出去。   “祁老师。”燕习叫住了他:“没事儿,你进来吧。”   祁衍轻挑眉,走了进来。   那位舞蹈老师,从沙发上起来,和祁衍打了声招呼:“祁老师好。”   祁老师朝他笑了笑:“你姓宋对吧?宋老师?”   “对对对。”宋瑞说:“我叫宋瑞。”   祁衍笑着点头:“祁衍。”   “我知道。”宋瑞笑了笑。   燕习和祁衍解释:“他是我朋友,之前大学一个宿舍的。”   祁衍愣了两秒,笑了:“难怪,我说呢。”   “说什么?”宋瑞接话。   祁衍看了眼燕习才说:“他这性格,除了正事儿,还能和别的老师聊起来。”   这句话就很微妙了,一边说了燕习和宋瑞关系好,另一边实际也是在宋瑞面前表现出,他和燕习关系也不一般。   燕习和其他老师不一定能聊起来,但是和他祁衍能。   宋瑞显然也是听出来了,表情微妙,看了眼燕习。   最主要的是,燕习还没否定什么。   祁衍是来和燕习商量去环球影城的出行安排的,宋瑞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   “你们真下血本了啊。”宋瑞笑了:“我说呢,你上周突然问我,怎么办理环球影城的优速通。”   祁衍都懵了:“欸我去,你办这个干什么。”   燕习也没想到,宋瑞直接给他底掀了。   “你真办了?全项目优速通?八个人的?”祁衍瞪大眼。   燕习在想怎么解释。   “这有小一万了吧。”祁衍已经语气强横打断他说:“你钱多的没处花?”   燕习无奈叹了口气,不知道解释什么,只能憋了句:“小钱。”   “哪小了。”祁衍虽然不是缺钱的,这对于他们来说,也就是个零花钱,但是这毕竟是他提的主意,让燕习花这个钱,太坑人了。   “不行不行,要买也是我买,我搜搜看能不能退。”祁衍蹙眉,捞出手机就要搜。   宋瑞一看祁衍这理直气壮的态度,这俩人……   燕习手直接盖住了祁衍手机:“好了,真是小钱,不用和我计较这些。”   祁衍还是蹙眉。   “下次吃饭咱俩是不是都得AA。”燕习语气平淡说。   祁衍看了他几秒,笑了:“算了。”   宋瑞在旁边看俩人有来有回,突然做出个决定:“那什么,我也要去!”   俩人同时看向他。   宋瑞其实没什么目的,就是单纯想看看,他母单三十年的好兄弟要怎么搞暧昧。   燕习自然知道宋瑞憋了什么心思,刚要开口。   祁衍已经接过话:“行啊,多张门票的事儿,一起来玩儿。”   祁衍还是头次见燕习的朋友,肯定得搞好关系。   “他不用……”燕习话说一半。   “用。”宋瑞真诚地看着祁衍,赶快接话:“谢谢祁老师了,改天请你俩吃饭。”   祁衍很爽快答应了。   最后,环球影城之行,变成了他们班六个猴儿,祁衍燕习俩班主任,还有观察嘉宾:宋瑞。   这是宋瑞自己给自己封的,说自己是观察嘉宾。   祁衍问他:“观察什么的?”   宋瑞眯眼一笑:“观察千年老树开花。”   还没等祁衍细想,燕习已经让宋瑞滚副驾驶坐着了。   “得得得。”宋瑞出去座位,又去了副驾。   祁衍租的车,请了个司机,燕习让宋瑞去副驾驶,他和祁衍坐在第二排。   祁衍今儿穿了冲锋衣,黑色领子竖着,他半张脸埋在领子下,因为这俩人互动,笑了好一阵。   之后,他们去接了地铁口的学生,一共六个人,顾沁一直是年级前几,班里第一,她自然在,还有就是进步了两百多名的曹晨。   学生们都特兴奋,这一天,不管学生买什么,吃什么,门票开销都是祁衍他们负责。   学生上车,和老师打了声招呼,一路上嘴就没停过,叽叽喳喳的。   到了门口检票,学生分两波,跟在燕习和祁衍身后,一进去,他们朝着哈利波特的排队大军就去了。   祁衍都没拉住他们,等排上队,燕习他们才过来,给六个人叫去快速通道刷脸。   “这怎么个事儿?”学生都懵了:“不排队啊?”   祁衍看了眼旁边的人,笑了:“感谢你们燕老师吧,全项优速通,不用排队,够你们玩儿遍所有项目了。”   学生眼睛亮晶晶,直接原地欢呼。   “芜湖芜湖!”曹晨像猴一样,举手喊着:“燕哥!燕哥!燕哥!”   其他人跟着他喊。   旁边有人都陆陆续续看了过来。   燕习默默往祁衍身边挪了一步。   祁衍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去稳住学生:“好了好了,别吵了,记心里就行。”   “我上次来,排一天就玩儿了四个项目!”曹晨说:“这次我要玩儿个遍!”   “我也要!我还想去鬼屋探险!”顾沁说。   有了优速通,没十分钟,众人就进去场地了,祁衍对这种游乐设施没什么太大感觉,主要是陪学生玩儿,倒是宋瑞,玩儿得挺开心,和学生一样兴奋。   燕习和祁衍就跟在众人身后,偶尔聊两句,多数时候是在注意学生安全。   场馆旁边有纪念品商店,学生看上了店里的猫头鹰,祁衍大手一挥,一人给买了一个。   “我也想要。”宋瑞拎着那猫头鹰,白绒绒圆滚滚的,手感特别好,还能转头。   祁衍二话没说,又要买。   “等等。”燕习摁住他手机:“他自己能买。”   宋瑞本来就没想祁衍掏钱,但燕习这么护着,宋瑞就想逗人了。   “欸,怎么着?人祁老师想给我买。”宋瑞耸肩说。   “买买买。”祁衍反手摁下燕习手腕,付了钱。   宋瑞都愣了:“不是,真买啊。”   燕习微微叹了口气说:“你钱多得没处花吧?”   祁衍毫不在乎挥手:“小钱,再说了,宋瑞说了下次请我吃饭呢。”   “行行行。”宋瑞赶快答应,人家都给自己买东西了,他脑子一转,看向燕习笑了:“这样吧祁老师,就下周,咱去燕习家里聚聚,我带你去。”   燕习闻言,蹙了下眉。   祁衍平时大大咧咧的,要是换别人直接就说去了,但是对方是燕习,俩人现在也就是互相了解的阶段,祁衍不敢逾矩。   祁衍笑了笑,看了燕习一眼。   燕习眉心浅浅蹙着,转头看他。   “算了。”祁衍笑笑说:“燕老师家里离太远,来回麻烦,要不然下周来我家吧,正好我朋友这周也打算过来玩儿,我有个朋友做饭特好吃,到时候尝尝他手艺。”   祁衍都把话送这儿了,宋瑞也只能应了。   学生在门口和立牌合影呢,祁衍过去找学生了。   “燕老师,你家都不给进啊?”宋瑞说。   猫头鹰那边的柜员,让宋瑞过去给猫头鹰取名字,他随便取了个名字,拿上猫头鹰去找燕习。   “满意了?”燕习是真有点儿生气了。   宋瑞讪笑两声:“我刚开玩笑呢。”   “祁衍看着像能开玩笑的,实际很容易上心。”燕习很认真和他说:“不要说无关的,我和他也没到那个程度。”   宋瑞看着前面乐呵呵和学生合照的祁衍,蹙眉:“……不能吧,我看他情绪挺好的啊。” 第21章   他们连着玩儿了好几个项目, 还看了个表演,今儿天气不错,再加上学生风风火火的来回窜, 玩儿得满头大汗。   环球新出了个什么气泡水,在网上特别火, 学生吵着要喝。   宋瑞陪着学生去玩儿项目了, 祁衍和燕习去排喝的。   “一会儿排完喝的,咱俩去找个餐厅?”祁衍挑眉问他:“我看了几个餐厅,味道还不错, 但人肯定多, 估计得排好几个小时。”   燕习点头。   祁衍还在划拉着手机看餐厅。   “我不介意你来我家。”燕习突然说了一句。   祁衍都愣了一秒,视线才从手机上移到燕习脸上。   “没什么好介意的, 刚才没直接回答,是怕你不想来。”燕习说。   祁衍看了燕习几秒, 笑了。   其实刚才在宋瑞说出要一起去燕习家里吃饭的时候, 燕习犹豫停顿的那几秒, 祁衍确实心情低落了一下。   他以为燕习可能觉得, 自己现在就去他家太冒犯了,俩人还没那么熟。   但祁衍也没想到燕习会专门来和他解释这一句。   “行。”祁衍笑了笑说:“我知道了。”   “嗯。”燕习说。   “我没不想去。”祁衍又说了句:“但我更想……”   燕习轻挑眉等他说。   “一个人去,不是被谁带着去。”祁衍笑得坦然说。   燕习眼皮抬了下,点了点头。   队伍特别长,他们排了得有半个小时, 到他们的时候, 那个网上热门的精调气泡水刚好没了,只够买八杯的,那就是有一个人没有。   祁衍很自然拿过那杯普通气泡水,直接喝了口:“没你酒吧的气泡水好喝。”   学生出来之后, 祁衍拎着气泡水过去,给他们分着,这气泡水名字一长串,祁衍叫不来。   “咸口的,好神奇的味道。”学生讨论:“好喝!”   “来来来拍照!”顾沁举着相机:“把气泡水举起来家人们!”   “欸,祁哥你的气泡水怎么是橘色的。”曹晨问。   其他人都气泡水都是蓝色的。   祁衍哦了声:“我这菠萝的,好喝。”   学生没多问,还在拍照。   燕习在他旁边淡淡说了句:“你经常这么哄他们?”   “没哄。”祁衍笑了:“喝什么对我来说都一样,他们喝得开心就行。”   燕习收回视线,没再说什么。   祁衍经常充当着这样的角色,也忘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其实以前他挺任性的,小时候在大院里当小魔王养大的,毕竟是独生子嘛,还是父母的老来子。   后来,祁衍进了滑雪队,他那时候都十六了,后边转了一次队,也就是现在的二队,相比同期队员,他年龄比较大,祁衍就成了队里的大哥,队里的人都叫他哥,他慢慢的也接受了这个身份,就护着他们,平时不管是队里有矛盾或者是有什么训练坚持不下来,都是祁衍出头解决。   在滑雪队那十年,十六岁到二十六岁,养成了现在的脾气,如今当老师,祁衍又成了三十多个学生的哥,照样是得惯着哄着这帮小孩儿。   天晚了,学生就差最后一个项目了,也是重磅级的项目——霸天虎过山车。   这是过山车是园内最刺激的项目,刚才光是路过,听着过山车发射,还有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都让人汗毛直竖。   宋瑞不怕这个,决定带着学生上去玩儿。   “一起去一起去嘛!”曹晨晃着祁衍手腕。   祁衍抽出手:“我就不去了,我去看看餐厅排号到哪了,一会儿你们下来就能吃饭。”   “不饿,还早着呢!”学生缠着祁衍,想让他一起玩儿:“来环球不玩儿霸天虎等于白玩儿。”   祁衍翻个白眼:“那我就白玩吧。”   “去嘛去嘛……”学生还在缠他。   宋瑞也说:“去呗,这对你来说随便玩儿吧,你之前那赛场,几百米高,脚上带块板子都敢往下跳。”   “对呀对呀!”学生也说。   学校挺多人都知道祁衍是退役下来的滑雪运动员,祁衍也没刻意瞒过,只不过很少有人在他面前提。   宋瑞是觉得和祁衍关系近了,才说了这么一嘴。   燕习本来在查餐厅,闻言抬眼看向祁衍。   祁衍只是笑了笑说:“那是以前,我现在怕这个。”   “你怕这个?”宋瑞还没回劲儿,疑惑说:“怎么可能……”   “我恐高。”祁衍也不装了,直接摊牌了,再不摊牌,他怕自己真被学生给架上去。   一圈人都愣住了。   “我陪你们上。”燕习突然开口说,把手机给了祁衍说:“我找了几家餐厅,你去看看排队情况。”   祁衍拿着燕习手机。   “走吧。”燕习说。   燕习的出面就像一针稳定剂,学生脑子都回来了。   他们都知道祁衍之前是运动员,高一的时候,经常有人在祁衍面前提这个事儿,祁衍每次也就笑笑,但也不接话。   后边学生也是看出了些什么,就不再提这个事儿,今儿宋瑞突然提起来,学生又处在兴奋头上,顺嘴就接了句。   顾沁他们对视一眼,意识到说错话了。   “那祁哥去找餐厅吧,玩儿完电话联系。”顾沁赶快打圆场。   祁衍笑了笑:“行,注意安全。”   宋瑞也看出点儿什么了,摸了摸自己这张嘴,真淬了毒了。   项目进行到最后,他们吃完饭出来,刚好赶上灯光秀,祁衍举着相机给学生拍照。   “欸,手举高一点更好看。”祁衍给他们调着姿势,连着拍了好几张:“对对对,咱班女孩耳机就是好看,等等再来几张。”   祁衍挺会拍照的,之前班里每次出去都是他拍照,这一天,相机基本一直在他手上。   祁衍身上穿着的外套,帽子耷拉了一半,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给学生拍完了照片,从地上起来,给了顾沁相机:“看看行不行。”   “好看好看!谢谢祁哥!”顾沁他们看着照片。   燕习在那里坐着,祁衍过去坐他旁边。   灯光秀还在进行中,祁衍又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之前来玩儿过吗?”燕习问他。   祁衍摆弄着手机,笑了笑:“嗯,玩儿过几次。”   说着又补充了句:“队里之前来团建来。”   燕习刚要说什么,祁衍举起了手机,开了前置:“来拍个照。”   祁衍刚说完就不嘻嘻了。   “欸我去,你也太白了。”祁衍不满意了:“镜头里我和黑猴一样。”   燕习唇角抬了下,短暂笑了声:“我这儿有光,换一换位置?”   祁衍和他换了位置,再举起手机,结果还是没好多少。   刚才是黑猴,现在是会放光的黑猴。   “好吧。”祁衍没憋住笑:“不是灯的问题,是我自己黑。”   燕习摇头:“不黑,很健康的肤色。”   “真的?”祁衍还举着手机,看着燕习笑了:“那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燕习轻挑眉,没立刻回答。   面前突然放起了烟花,祁衍视线被转移走了,过了两秒,听见旁边的人说了三个字。   “很硬朗的帅。”燕习语气平淡,但很认真:“在人群中能被一眼挑出来。”   祁衍转头看他,两人对视了几秒。   下一秒,突然闪光灯亮起,两个人都下意识眯了下眼。   “欸,不好意思哈。”宋瑞拿着拍立得:“我不知道这东西这么闪,闪光灯怎么关。”   照片已经洗出来了,宋瑞过去捂了会儿照片,给俩人看。   “不错啊。”祁衍捂了捂照片,又拿起来给燕习看:“你这也太帅了,给我比下去了。”   燕习笑了下:“比不过。”   “你们说这个好意思吗,你俩长得一个比一个板正。”宋瑞看不下去了。   最后这照片让祁衍拿走了,晚上回去的时候,顺手放床头了。   他们把学生送到地铁口,现在都在群里报平安,这几个学生故意发了好多照片在班群里,没去的学生在群里甩了一堆表情包,说周一要暗杀他们。   祁衍拿着床头柜上的照片,打算贴客厅的照片墙上。   照片墙上空落落的,原本上面摆满了祁衍在滑雪队的照片,有队里的,自然也有他和林琰当初谈恋爱的照片。   这照片墙之前是祁衍自己搞的,林琰不喜欢搞这些,每次矛盾闹大,林琰情绪不稳定,就喜欢摔东西。   半年前林琰和他吵得最厉害的那次,林琰把整个照片墙撕扯了下来,碎掉的玻璃摔在照片身上,把照片分割成了好几块。   祁衍手指摩挲了下和燕习的那张合照,想了想,还是没挂照片墙,放到了旁边的柜子上面,打算哪天把照片墙取掉,再换个相框装照片。   祁衍其实是避讳,毕竟是和前男友的东西,放进和燕习的合照,太不尊重人了。   又是一周,祁衍还是很忙,不过再忙也凑空也会去班里,实在抽不出时间,他去上个厕所的功夫,都会绕路转一圈。   燕习的课大多在上午前两节,学生听的最犯困的时候,不过上燕老师的课,再困也不敢真睡着,实在困不行,就盯着燕老师的脸。   尤其是女孩们,课间还讨论这个问题,说每次困得不行的时候,燕老师一个眼神扫过来,被帅得漏一拍,然后整节课就清醒了。   “燕老师最近香水味道变了诶!”几个女生围在后排讨论。   “可能是因为换季了吧。”顾沁托着脸嘿嘿一笑:“果然……精致的男人的就是这么注重细节。”   转头看见后排刚打完球回来,一身臭汗,卫生纸往头上一黏,在桌兜里翻书的班里男生。   女生默契对视一眼,摸了摸鼻子。   燕习确实换香水了,不过这香水,不是他自己买的,祁老师有天晚上,来他办公室溜达给他的,说是自己很早买的,但这个味道他喷不合适,平时在学校也不太能用上,就给燕习带来了。   燕习倒是没推脱,拿过香水闻了下。   雪松柑橘的味道。   “我还挺喜欢这个味道的。”祁衍摸摸耳朵说。   燕习解开袖口,在手腕上喷了一下,鼻子凑上去闻了闻,抬眼看祁衍。   祁衍也是这时候才发现,燕习鼻梁靠近鼻尖的位置,有一颗很小的痣,燕习刚才垂眼,眼睫毛落下来的影子刚好打在痣旁边。   “谢谢祁老师。”燕习盯了他几秒才说。   祁衍手指蜷缩了下,笑了笑。   祁衍这天来班里转悠,六班在上课,他路过窗边,看见班里的赵宛刚好被燕习叫起来回答问题,这是个特别腼腆的小女孩,脸上长着可爱的雀斑。   赵宛平时在班里也是沉默寡言的类型,被燕习叫起来之后,燕习问她问题。   赵宛说话声音低低的,祁衍在窗户外面根本听不见,燕习下了讲台,走近了些。   赵宛说得结结巴巴,说到最后低下了头。   燕习手上翻着书,语气平静又温和:“刚才这道题的步骤,大多数学生为了方便都省去了,但根据评分标准,省去这一步骤要扣两分。”   学生小声拖着声音:“我说呢怎么少两分……”   “赵宛同学写得很详细。”燕习语气变轻说。   赵宛抬头看了燕习一眼。   燕习朝她笑了笑,半边阳光刚好打在燕习的脸上。   班里女生倒吸了口冷气,眼睛里都冒亮光。   赵宛脸都红透了。   燕习让她坐下了。   祁衍靠在走廊栏杆,垂眼笑了笑。   燕习没几分钟就下课了,出来看见祁衍,俩人对视一眼,很默契下楼梯往回走。   路上还碰见了崔主任。   “燕老师下课了。”崔主任刚查完课回来。   “嗯。”燕习说。   崔主任又转头看祁衍,笑了声:“祁老师又去查课了?这周去这么勤,每次这个时间都能逮着你。”   什么叫每次都能逮着他……   祁衍余光扫了眼燕习,才回崔主任话:“挺巧。”   崔主任走了之后,燕习鼻腔发出声短暂的笑。   被人拆穿了,祁衍也不装了,很坦荡笑了笑说:“果然心里不能藏事儿,处处漏破绽。”   燕习轻挑眉,转了个话题:“祁老师来多久了?”   “也就十几分钟。”祁衍又补了句:“在你给我们班女同学整脸红的时候。”   燕习转头看他。   祁衍一双笑眼,每次笑的时候,眼尾都带着戏谑。   他摸了摸下巴,凑近了些:“刚我看见那场景,你猜我在想什么。”   到了办公室,有老师和他们打招呼,两人应了声,等到了燕习办公室,祁衍也没客气,直接跟进去了。   燕习放下了手上的书:“猜不到,在想什么?”   祁衍缓缓走过来:“我在想,要是我高中的时候,班里有你这号人。”   燕习抬眼看他。   祁衍眯眼笑了下,语气上扬:“我指定得早恋。”   燕习和他对视着,过了几秒收回视线,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语气淡淡说:“早恋是没机会了。”   祁衍撇嘴,哦了声。   燕习过了几秒又说:“以后说不准。”   祁衍心尖一动,他没想到燕习来这一句,嘴角的笑容抑制不住,还得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   祁衍往后退了几步,到了门口。   燕习刚坐下,轻挑眉看他:“怎么?又跑?”   “不是。”祁衍一笑:“这次真有课。”   燕习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祁衍从燕习办公室离开的时候,脚步都轻了不少,在门口又碰见崔主任。   崔主任看他一眼,突然问了句:“家里的事儿解决了?”   祁衍笑容僵了下:“嗯?什么事儿?”   “你上个月不是家里有事儿嘛。”崔主任说:“以后家里出事儿了,就请假,别死撑着熬。”   祁衍一脸疑惑:“没有的事儿,谁说我家里出事儿了?”   “欸?”崔主任蹙眉:“没事儿啊?”   祁衍翻个白眼:“当然,我家里好着呢。”   祁衍挑眉,想明白了:“办公室那帮人传的?”   办公室那群老教师,总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很关心每个员工的家庭状况,尤其是他们这些年轻老师,祁衍觉得和巷口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也没两样。   上个月,祁衍就是忙点儿,再加上心情不太好,一来二去就被传成这样了。   “别听他们瞎说。”祁衍摆手说:“我家老头老太太好着呢,我上个月那是忙的。”   崔主任还是不信:“你这个月也忙啊。”   “不一样。”祁衍解释不清楚,快步走了。   眼瞅着要入冬了,学校又开始作妖,给祁衍他们体育老师开了个大会,说是冬天要让学生跑操,提高意志力,还要带上高三学生一起。   跑操时间设置在大课间,祁衍一听这主意,眼球都快翻过去了。   “我不赞同。”祁衍举起手说:“其他不说,就身体方面,北京冬天有多冷咱都知道,冬天跑步伤肺,还有,学生现在升高三,这压力多大,晚上回去个个学到一两点,本来白天觉不够,就指着大课间补呢,这要是一跑操,更累了,那不得上着课睡,影响教学质量。”   “对啊,而且咱这儿雾霾天还多呢。”其他老师也不同意。   校长叹了口气:“各位,这是教育局考察之后下的方案,不是我自己闲着没事儿干,给学生添堵。”   一听这话,都没声儿了,教育局下的通知,他们同不同意没用,只能照做。   当天政教处就出了通知,通知各班列队伍,第二天开始跑操。   燕习通知了六班学生之后,教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叹声。   “燕老师,咱不是在体育组有人嘛,怎么还让跑。”学生无精打采说。   “对啊,后门儿呢,不起作用啊。”   “怪不得祁哥今儿都没来班里,不敢见我们吧。”   燕习轻挑眉,手指叩了下讲台:“你们祁老师说,最多一周,他会和教育局那边具体联系。”   “那这一周怎么办。”学生问。   燕习看着他们,无奈笑了下。   “懂了。”学生瘫在了桌子上。   祁衍确实打算拎着材料去教育局,和来视察的人好好说道一下,他还准备了什么空气污染的数据,查阅了学术论文,打算在教育局来场辩论赛。   祁衍还给燕习看了自己的材料。   燕习看了资料,表情复杂。   “怎么了?哪不行?”祁衍撑着桌子问他。   燕习摇头,翻着文件:“没事儿,不过这事儿挺难办,教育局那边估计就是按政策办事儿,你这些东西,他们未必听。”   “那能怎么办,校长嫌麻烦,懒得去谈这些。”祁衍往椅子上一靠,手转着抽绳。   这种小事儿,校长那边高层根本不放心上,都是教育局要求什么就做什么,根本没考虑过学生受不受得了。   燕习轻挑眉说:“大多数学校,其实都不会管这些,无论是教育局的要求,还是他们学校自己的办校特色,要求学生晨跑的学校有很多。”   祁衍啧了声:“话是这么说,高一高二也就算了,高三那帮孩子,眼袋都耷拉到嘴角了,我怕跑下去抽干他们精力。”   燕习点了点头,他拿出手机手指划拉着什么,下一秒,祁衍那边微信响了下。   燕习给他推荐过去一个名片。   “这个人叫张申,你加他微信。”燕习说:“到教育局的时候,你联系他。”   祁衍笑了:“你有这人脉不早拿出来。”   早知道燕习那边有人脉,不就好办多了嘛,其实按理说,这种事儿,校长只要出面和教育局好好谈谈,跑不跑操也就一句话都事儿。   不过就这校长都懒得下功夫,祁衍又作为高三体育组的组长,只能他自己去了。   学生这两天跑操跑得浑身酸,上楼梯都拖着腿,上课也懒了不少,最显著的就是,上燕习的课,都敢趴一片了。   晚自习的时候,燕习在讲台上写着什么东西,快下课,挨个拍照发给了学生。   班里看见群里的东西,很快嚷成了一片。   “跑操的请假条!卧槽,还是三天的!”   学生眼睛瞪成了铜铃,盯着燕习都说不出话了。   燕习回到讲台,面容淡淡地,扣上钢笔帽,抬眼扫一圈说:“明天要还在课上睡觉,就收回请假条。”   大课间跑操,六班全体三十多个人的请假条,交给了崔主任,学生根本藏不住事儿,都憋着笑,列队从操场声势浩大回教室的六班,吸引了全校的目光。   崔主任拿着六班那三十多张,脸都憋通红:“这祁衍!又给我搞什么……”   等等……签字人:燕习?!   崔主任眨巴了好几下眼睛,还怀疑自己看错了。   祁衍拿着资料去教育局,联系了燕习推荐的那个张申。   张申对他很客气,带他去了会客室,然后聊了学校的各种情况,包括跑操这个事儿。   张申和他解释,说这事其实是为了响应政策,空口一张声明的事儿,让祁衍提供了一些材料就行。   这是小事儿,好办,更何况燕习在这边还有关系。   正事儿说完,张申给祁衍又添了杯茶。   “燕哥去十中了?”张申说:“我都不知道,要不是他打了通电话过来,我都联系不上他。”   祁衍应了声,也没多说什么。   “燕哥最近怎么样?”张申问他。   祁衍不知道这俩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挑能说的说:“还行,高三的理科班,就是得费点儿心力。”   “嗯,对了,他上个学校的工作档案在这儿。”张申说到这个,从柜子里找了圈说:“还得麻烦你回去交给他,我逮不着他。”   祁衍接过档案,上面写着燕习的名字,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困惑,这种工作档案不是应该被本校保存吗,燕习的档案怎么在教育局。   张申和他从办公室出来,送他出去。   “还有件事儿。”张申笑了下:“按理说,不该问祁老师,不过燕哥都把你这号人送我这儿了,你们关系应该不错。”   祁衍轻挑眉:“您直接问,什么事儿?”   张申犹豫了下说:“燕哥身边是有人了?”   祁衍愣了一秒,盯着张申,多了些打量……   “欸,别误会。”张申赶快笑着解释:“我真是燕习弟弟,我大姨是燕哥的母亲。”   祁衍恍然大悟,刚才是真误会了,他赶快笑了笑摆手:“啊,这么回事儿,你俩这亲兄弟,直接问燕习不就行了吗?”   张申笑了,没说话。   祁衍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一来一往就感觉出来了,难不成燕习和家里闹着矛盾呢?   “他身边暂时没人。”祁衍回答得很坦然。   张申点了点头:“那这样我也能和我大姨交差了,省得我大姨整天试探我。”   祁衍笑了几声,思绪在脑子里飞快运转,他回学校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这个事儿,前面是红灯,祁衍没反应过来,猛停了下,副驾驶上的资料从档案里掉地上了。   祁衍停了车,弯腰捡着资料,他也没刻意看,但有几个字还是进入了视线。   “个人岗位廉洁风险审查。”祁衍蹙眉盯着那几个字说出了口。   祁衍吸了口气,个人廉洁审查?   那就是审查个人作风问题,还是教育局审查,除非是有事儿闹到教育局那边了,才会真审查这个。   审查燕习?   祁衍都懵了,他下意识看向审查那一栏,上面写着:未见异常。   祁衍没再翻后面的文件,两下全装档案里,还把暗扣又摁紧了些。   回到学校,祁衍直接去找燕习了,结果发现崔主任在燕老师办公室,门开着,还挺吵。   祁衍刚要进去,耳边飘过几句。   “燕老师,你这事儿不能这样干。”崔主任难得和燕习这么说话:“你这让其他班的学生怎么想,这样学生会不平衡的。”   祁衍敲了敲门,俩人看了过来。   “怎么了,崔主任这么大火气。”祁衍进了办公室,手上档案顺便放桌子上了。   崔主任看见祁衍回来,转头就要和祁衍算账:“祁老师,这事儿是燕老师是和你商量着办的吧?”   祁衍蹙眉:“什么事儿?”   他转头看燕习。   燕习表情平淡说:“没有,不关祁老师的事儿。”   崔主任被堵得脸都发红。   祁衍懵着:“吵什么呢你俩,什么事儿?”   崔主任反手扔给他一堆纸,祁衍翻着,才发现是跑操的请假条,足足厚厚一沓,上面签的全是燕习的名字。   祁衍翻着翻着笑出了声:“燕老师,这你想出来的?没被学生胁迫?”   燕习淡淡说:“他们胁迫我?”   “那是不可能。”祁衍笑容更深了:“燕习你行啊,我都没想到这儿,你能来这一招,学生爱死你了吧。”   燕习看了眼崔主任。   “祁老师你这什么意思,你知不道这事儿的影响多恶劣!就因为燕老师这一举动,有好几个班的老师都找上来了,说班里学生也不想跑。”崔主任深吸一口气:“你这让我怎么处理?”   祁衍不紧不慢,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崔主任。   崔主任翻着翻着,声音越来越低:“让我怎么和校长交差……”   “不用跑操了?”崔主任瞪大眼看着祁衍。   祁衍和燕习对视一眼,笑了:“嗯哼,这下能交差了吧。”   崔主任自然也不想跑操,每次跑操他都得在内圈看着学生,还得跟着跑,一来二去他也累。   拿到文件之后,他脸上也憋不住笑,面上还憋着,故作严肃又说不能这样惯着学生,然后拿着文件离开了。   崔主任走了之后,祁衍手上甩着一堆请教条,笑了好一会儿:“你真,没数起来还真没数。”   “你说这话还不如不说。”燕习翻着手上的教材说。   祁衍办完事儿,想起张申问他的话,他拖过椅子,坐燕习对面:“今儿我去找张申办事儿,他问了我些你的私事,他说是你弟弟?”   “嗯,表弟。”燕习轻挑眉,很坦荡说:“问我的性取向了?还是问了我家里的事儿?”   祁衍赶快摇头:“那也没问那么深,毕竟我是外人,就问我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还有就是……你身边有没有人。”   燕习点点头:“怎么回的?”   祁衍歪了下头,笑着说:“我说,暂时没有。”   燕习轻挑眉,也没说对这个答案满不满意。   “你和家里是闹着矛盾?”祁衍试探问了句。   燕习抬眼看他。   祁衍摸了摸后脑勺:“要不然这事儿也问不到我这儿啊,这得是多大的矛盾,才来我这儿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燕习手上转了圈笔,想了会儿才说:“出柜之后就这样了,还没回过家。”   祁衍眼睛都大了个度:“啊?这么严重?”   燕习不置可否。   并不是所有家庭都那么开明,尤其是燕习这种,家里是板正的书香门第,规矩本来就多,燕习在家里又属于标杆型的孩子,父母虽然都是大学教授,思想也算开明,但还是接受不了养出个同性恋。   “我家规矩多。”燕习只解释了这一句:“父母接受不了。”   祁衍哦了声,又问:“多长时间了?”   “二十三岁到现在。”燕习说得平常:“我在大学的时候,才觉察出自己和别人的不同,当时在读研,父母要给我介绍女朋友,我就出柜了。”   祁衍嘴角抽动了下,还真是半点儿不拐弯,一般人遇见这种情况,怎么也会慢慢给父母铺垫一下吧。   “他们完全接受不了,缓和着说,倒不如直接捅出去。”燕习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得让他们明白我的态度。”   这毕竟不是祁衍自己家的事儿,他也没多问,只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祁老师呢?”燕习突然问他。   祁衍回过神,笑了下:“我也是二十左右和父母出柜,但我当时是因为有男朋友了……”   燕习微微抬眼。   “我爸妈刚开始也接受不了,后边被我磨得也不说什么了,现在是接受了。”祁衍说   燕习垂眼,点点头。   “没事儿,都会好的。”祁衍这句安慰人的话,听起来格外没有分量,他想了下又说:“时间长了,和父母好好谈谈,毕竟是父母,会理解的。”   燕习看他一眼,只淡淡说:“对我来说都无所谓,自己的生活,别人接不接受是别人的事儿。”   “可那是父母。”祁衍蹙眉说。   “都一样。”燕习收回视线说。   每个人家庭模式都不一样,祁衍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上次和宋瑞说好的,要来他家吃饭,选在了这周末,祁衍也叫了他兄弟过来,也就是周峥和祝岭。   洛崎听说了,也吵着要来,但是他有训练,结束的时候到七点多才能过来。   那天早上刚下了初雪,本来祝岭应该来掌厨的,但因为下雪了,祝岭老婆要回娘家吃饭,祝岭怕老婆怀孕摔着,就和他们兄弟请假,去陪老婆了。   大厨缺席,祁衍知道之后,本来计划几个人点个外卖,或者一起出去吃,谁知道燕习和宋瑞提前来了。   “这才四点吧。”祁衍给俩人开了门,不信又看了眼时间,他刚在打游戏,脖子上还挂着耳机:“这么早?”   “我们来做饭啦!”宋瑞在燕习后面,手上提溜着两大兜东西。   祁衍这才发现,燕习也提溜着菜。   “不是,谁做饭?”祁衍赶快拿拖鞋,给俩人请了进来。   宋瑞嘿嘿一笑,把菜放下:“我只能打下手,但是我身边这位,做饭和长得一样板正。”   燕习来过祁衍家,直接找着厨房,进去放了菜。   “你做饭?”祁衍搓搓手跟进去了,来回打扫着厨房,其实也没什么好打扫的,他不做饭,平时也就爸妈和祝岭来会做个饭。   燕习转头看他:“怎么?难道你做?”   “我做?我怕药死你们。”祁衍很真诚说。   燕习鼻腔发出声短暂的笑,卷起袖子,洗了洗手。   祁衍一看他这架势,赶快给人找着围裙。   燕习看到围裙顿了一秒,粉色碎花。   祁衍不好意思笑了笑:“只有这种了……”   祁衍仿佛能感知能看到燕习内心的小人,短暂挣扎了下,还是认命微低下了头。   祁衍给人挂上,又转过去在腰边系着带子,带子一紧,勾出男人精瘦的腰线。   燕习今儿没穿衬衫,换了件浅灰色的毛衫,不知道是因为燕习突然闯进了家里的私有领地,还是因为穿得很居家,祁衍看着燕习,感觉面前这人离自己更近了。   “看来……”燕习打开柜子扫了一圈:“你是真不做饭。”   祁衍还在盯着燕习的腰,被人逮个正着。   燕习眉心浅浅一跳。   祁衍被人抓现形,笑了好一会儿才应:“啊,我平时自己一个人也不做,上次厨房开火还是祝岭来。”   “那麻烦祁老师去趟超市吧。”燕习拿起手机,给祁衍拍了几张照片,举着手机说:“买照片里这种酱油和盐。”   祁衍无语了一瞬:“燕老师也太小看我了吧,我不至于连酱油和盐都不认识吧?”   “怕你买成老抽和味精。”燕习淡淡说了几个字。   祁衍无奈笑了:“我不是完全不会做饭好吧,做碗面什么,我还是会的。”   燕习应着:“那很棒了。”   祁衍被夸了之后,也忘了被人调侃不认识老抽和味精了,乐呵呵上赶着问:“那还有其他要买的嘛燕老师。”   燕习转头也笑了:“能换个围裙吗?” 第22章   这围裙还是之前, 他妈第一次来他家做饭买的,老太太可能觉得这厨房也只有她自己进了,就买了个粉色带碎花的, 后来祝岭用的时候,说过好几次, 让祁衍换个围裙吧。   祁衍当时一摆手:“老太太喜欢, 多粉嫩好看,不换。”   刚才拿围裙的时候还挺顺手,现在定睛一看, 这粉围裙在燕习身上, 还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祁衍没憋住笑:“行行行,换换换。”   “你这真顺手啊。”宋瑞洗完手也进来了:“燕哥, 你之前是不是常来啊。”   “来过一次。”燕习说。   祁衍想起自己发烧那次的经历,耳朵热, 赶快打断俩人:“你俩再看看有没有其他要买的啊, 我先走了。”   祁衍赶快溜了, 下电梯的时候, 脸上都还带着笑,他楼下就有超市,买围裙的时候,还给燕习拍了个照。   【燕老师喜欢这个吗?】   燕习过了会儿才回他。   【都行。】   祁衍收到消息,出超市的时候, 刚好收到了周峥的电话, 祁衍去停车场接他,俩人一起进了电梯。   “今儿你可别瞎说什么,燕老师朋友在呢,嘴把住门, 什么玩笑能开什么不能开,过过脑子。”祁衍说。   周峥想起上次说:“我上次也没说什么吧。”   祁衍没说话。   “我不就说,让你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嘛。”周峥笑了。   “这句真没说。”祁衍蹙眉说:“而且什么碗里锅里。”   周峥耸肩,怼了他肩膀一下:“林琰,你真不惦记了?”   “我说了多少遍了,分了半年了。”祁衍说:“真分了,没可能了。”   要之前祁衍这么说,周峥肯定不信,但现在眼瞅着家里都有人做饭了,周峥也就没多说了。   “行吧。”周峥叹了口气:“可算折腾完了。”   祁衍轻挑眉,转头说:“我和燕习的事儿,和他没关系。”   “哟。”周峥问:“上次你还说你没惦记人燕老师,那现在呢?我看你心都让勾走了,都带家里了,都分谁和谁的事儿了。”   祁衍也没否认:“燕习不是你的菜,你也少惦记。”   “那肯定。”周峥笑了:“你这好不容易走出来,谁敢惦记你家燕老师,可赶快谈吧。”   “什么我家。”祁衍摆手:“没到那个程度。”   “欸,人燕老师知道你和林琰的事儿吗?”周峥说。   祁衍顿了下,摇头。   “你这必须说,别糊弄。”周峥这次说得认真。   “我门儿清。”祁衍犹豫了下说:“主要,我俩也没到谈这个的时候,不一定能成呢。”   周峥挑眉,没再多问。   祁衍和周峥回来的时候,燕习他们把菜都备好了。   周峥嚯了声,扫过这一桌。   “燕老师可以啊,这是真会做菜的啊。”周峥笑眯眯说。   “还行。”燕习轻挑眉说:“能做,但不常做。”   后边的步骤,就燕习一个人完成了,祁衍拿了几瓶酒在客厅,给几个人分了分,周峥和宋瑞在客厅毯子上打游戏。   祁衍没事儿干,给燕习倒了半杯酒,拿进了厨房。   “真香。”祁衍过去说。   燕习刚炒完道菜,祁衍过去用筷子夹了块,有点儿烫,他在嘴里又炒了一遍,手上比着大拇指:“嚯,这味儿太正了。”   燕习没有尝菜的习惯,平时在家因为不喜欢点外卖才学着做饭,也就自己一个人随便炒两道菜。   “来,尝尝。”祁衍夹了块喂他。   燕习顿了下才叼走。   “菜啊,就刚做出来尝味儿的这一口最香。”祁衍笑眯眯看他。   燕习接着炒菜,祁衍进来就不出去了,绕着厨房来回转悠,一会儿尝口这个,一会儿尝口那个。   最后炒完菜,祁衍已经挨个尝了一遍,把菜端了出去。   燕习炒完菜身上有味儿,嫌不舒服,祁衍带他进卧室换衣服。   祁衍从柜子里找了身居家服给他,这套码大一点儿,燕习穿正好。   这顿饭吃着,他们还一起小喝了口,燕习不是话多的,基本都是他们仨在说,燕习在旁边听着,偶尔会接两句。   宋瑞要和祁衍喝酒,祁衍酒都要倒上了。   “能喝?”燕习摁住酒瓶,蹙眉问他。   祁衍笑了笑:“一两口不影响,度数不高不伤胃,图个高兴,我家冰箱都还备着啤酒呢。”   燕习这才松开了他杯子。   燕习坐在他旁边,祁衍坐姿不端正,膝盖偶尔会蹭到他,刚开始祁衍还注意着,蹭到了就往旁边挪挪,后边祁衍应该是玩儿开了,半个腿都贴上来了。   他们喝完一轮,成年人的酒桌上,没什么游戏,就是干喝酒外加秃噜一些憋在心里的话。   宋瑞和燕习一样大,三十二了,家里催婚催的紧,和他们吐着苦水,说起来也挺搞笑,一个直男和他们三个gay说找不着女朋友。   祁衍他们想给他出主意都难。   周峥后边说给他介绍几个女孩,宋瑞又不肯,说自己不喜欢安排好的,喜欢突如其来的那种,看了心动。   说起这个,祁衍想起第一次见燕习那天晚上。   那天,他是一时兴起去看了洛崎比赛,回家刚好遇上大堵车,他又恰好注意到了路边的gay吧,一向不进gay吧的祁衍,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态进去坐了会儿。   在酒吧,他无意中和燕习对上了那么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心动,反正给帅懵了。   周峥去厕所回来,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大笑了几声。   “什么时候拍的啊?你俩去哪儿约会了?”周峥那边说。   祁衍过去,才看见周峥手里拿着他和燕习上次在环球影城拍的照片,他从周峥手里拿走照片:“别乱动。”   “这我给他俩拍的。”宋瑞探头说。   周峥一听这个,没劲儿了:“人俩一起去,你当什么电灯泡。”   “谁电灯泡,我看孩子去了好吧。”宋瑞反驳。   燕习也过来了,面前是一堵照片墙,四周都有照片,中间却零零散散只有几张,最中间的一张,是祁衍在滑雪队的照片,十几个队员一起的,祁衍在中间,脖子上还戴着金牌,眼睛笑得弯了起来,脸上格外稚嫩。   祁衍把他和燕习的照片,顺手放进了抽屉里。   “中间那张是什么时候的照片?”燕习问他。   祁衍看了眼照片,顿了下说:“20年冬天,我第一次拿金牌的时候。”   燕习轻挑眉。   祁衍笑了笑:“也是最后一次,我就拿过那一次。”   “虽然是一次,不过这哥是真牛逼。”周峥提起祁衍滑雪这事儿,声音都提了几个度:“十六岁那年,这哥疯着玩儿结果闯了大祸,被家里人摁进了滑雪队,刚开始这哥随便玩玩儿就拿了北京青年赛冠军,后边高考完,我们都报完学校了,去国外滑野雪,碰上了滑雪国家队的,祁衍硬被挖走的。”   周峥要提,祁衍也没拦他。   一群人回地毯上喝酒,周峥一拍茶几说:“进国家队,训练一年,就得了联赛冠军。”   “你喝多了吧。”祁衍听得臊得慌说。   “嘿,我就爱说。”周峥无赖道。   祁衍拿他没办法,干脆不听,转头进厨房给他们洗水果了。   周铮比着大拇指,拉着燕习他们说:“当时和他比赛的,都是训练了五六年的,但祁衍天赋真高,小比赛奖杯都随便拿,我记得祁衍拿奖杯最多的那年,在米兰那次,赢了当时米兰刚得了世界冠军的运动员,他真的厉害,外边的媒体都说,等祁衍年份够了能参加世锦赛了,就得变天了。”   祁衍端着水果出来,放他们面前:“你可别说了,听得我虚。”   “我又没胡吹。”周铮哼笑一声:“说的都实话,这都有新闻采访的,虽说是好多年前了,那也是明摆着的。”   宋瑞点了点头,那怎么才拿一块儿奥运金牌,算起来在役有八年了,他心里这么想,但也没真问出来。   周峥喝多了,想起什么是什么,他叹了口气,歪歪扭扭靠着沙发说:“说起来就气得不行,这哥要不是为了给那人出头,直接让禁赛了三年,肯定能拿个大满贯。”   说到这儿,祁衍膝盖微乎其微碰了周峥一下。   周峥看了祁衍一样,啧了声,不多说了。   燕习注意到了两个人的小动作,轻挑眉问:“那这个奖牌是禁赛前拿的?还是禁赛后?”   “禁赛后拿的,也就拿了这一块儿牌子,没那么厉害,就是个普通运动员,运气好。”祁衍笑了。   周铮在旁边阴阳怪气:“哟哟哟,普通运动员~运气好~”   祁衍反手就要怼他,被周铮躲开了。   宋瑞吃着水果,顺嘴问了句:“可你不是三年前才来的学校嘛,算算年龄,职业生涯还在全盛期吧,怎么就退役了。”   这句话一问出来,客厅都安静了,周铮都不犯贫了。   都说到这儿了,祁衍没什么好瞒,真要去搜也能搜到,当时都有报道。   “滑野雪困山里了,腰伤得挺重,没办法。”祁衍简单解释了两句,笑了笑。   宋瑞愣了几秒,回过神哦了声说:“那真是可惜。”   燕习眉心微乎其微一蹙,收回了视线。   宋瑞也就是反应慢,但不傻,仔细一想,就和祁衍坐过山车恐高的事儿联系到一起了。   “上次我纯嘴欠。”宋瑞提起这事儿,又给祁衍道歉,主动罚酒一杯:“我真没想到这一出。”   祁衍摆摆手,和他碰了杯小的:“没事儿。”   正这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应该是洛崎来了。”祁衍说。   燕习离门近,起身过去开门了。   祁衍他们接着聊,过了会儿,门口突然传来争执声。   “你还不走?是不是非得打一架啊!”洛崎声音陡然传来。   客厅里的几个人没了声,去了门口,燕习还站在门边,神情复杂看着门外。   祁衍过去,看见林琰在门口的瞬间,脑子里一下空白了。   “你怎么来了?”祁衍蹙眉问。   “我和他在楼下碰见的,他非要上来,我赶他走了,他不听。”洛崎都气脸红了:“我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接。”   祁衍手机在卧室充电,没听见。   林琰应该是刚比赛完,风尘仆仆的,身上穿着的羽绒服还是队服,他笔直地站在他们对面,视线越过众人,看向了祁衍身后的燕习,上下扫了眼。   燕习也蹙眉看着他,两个人对视着。   场面僵硬半晌,林琰突然冷笑了一声说:“挺热闹啊。” 第23章   祁衍太知道林琰这表情要干什么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挡在了燕习面前,转头和几个人说:“你们先进去,我和他聊。”   周峥眼看情形不对, 赶快给几个人往里面叫:“没事儿,让他俩自己说, 都进来吧。”   祁衍转头看燕习。   燕习和他对视了一眼, 什么也没说。   “祁衍。”林琰声音冷淡,只说了几个字:“你这算出轨。”   几乎是这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门口几个人都僵住了。   洛崎最先反应过来, 直接炸了:“不是, 你他妈谁啊!出轨个屁!”   “洛崎!”祁衍叫住他:“你们先进去,我和他说。”   洛崎硬生生压住脾气, 甩手回去了。   “燕老师,先回去吧。”周峥清了清嗓子说。   祁衍站在燕习旁边, 看都不敢看他, 他和燕习的关系还没到要解释感情经历的时候, 被突然撞破今天这局面, 他也有点无措。   祁衍余光似乎看见燕习脚步停了下,还轻轻叹了口气。   燕习那声叹气,祁衍听着像带着刺一样。   燕习回去之后,祁衍关了门。   林琰眼睛发红盯着他,拳头也攥得很紧。   “林琰, 我们去年就分了。”祁衍忍着火和他说:“去年冬天, 就在这个房间,我提了分手。”   “我没同意!”林琰瞬间反驳他:“你就是出轨!”   祁衍和林琰根本交流不了,林琰不听他的。   “你真敢。”林琰声音发颤说:“祁衍你真敢,你把他带进我们住过的房子, 给他穿你的衣服,你和那个男的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祁衍闭眼叹气说:“我俩不是那种关系,他也只是来我家吃饭。”   林琰情绪陡然强烈起来:“你骗我!你是什么样,我太了解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你和我争这个没意义,咱俩早断了。”祁衍说。   林琰摇头。   祁衍和他交流都嫌累,转身就要回去。   “祁衍。”林琰声音发抖叫他。   祁衍顿了下。   “我们不可能分手,除非我死了。”林琰白皙的皮肤泛红,眼睛里也全是红血丝。   祁衍看着他,呼吸都不稳了:“你真疯了。”   “是你忘了。”林琰走近一步,垂着半边眼皮看他:“你敢不敢回头问问自己,问问二十多岁,为了保护我被禁赛三年的祁衍,看他会不会生气质问你,为什么今天不要我了。”   祁衍喉结动了下,没说话,心口像是压了块儿石头,呼吸都困难。   林琰转身走了之后,祁衍又在门口站了很久,才敲了敲门。   周峥来开门,往外扫了眼:“人走了?”   祁衍累得只发出个气音。   “真他妈服了。”周峥暗骂了声:“早不来晚不来,这时候来添堵。”   祁衍调整了下情绪。   “你,别想那么多。”周峥语气难得柔和。   祁衍抬眼看他。   “以前的事儿发生都发生了,已经这样了,他说的都是屁话,你少听他给你洗脑。”周峥很少和祁衍说这些,他别扭地啧了声:“操了,要是祝岭在就好了。”   祁衍勉强笑了下:“得了,我没事儿。”   玄关这边客厅看不见,周峥又问他:“要不要和燕老师解释一下?”   祁衍叹了口气,肯定是要解释的。   “我给你把其他人送走?”周峥挑眉说。   祁衍闭了下眼睛:“谢了。”   回来客厅,洛崎闷声坐在沙发角落,宋瑞缓和着气氛问燕习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   燕习偶尔点点头。   “我看外面雪下大了,不太好走。”周峥过去说:“宋瑞你家住哪,我送你?”   “也行,我家离得近。”宋瑞一听这话,看了燕习一眼。   燕习朝他点头。   “走吧,洛崎你今天训练也累了,还没吃饭吧?”周峥拿起外套穿着说:“送完宋瑞,我请你吃饭去。”   洛崎只是看了眼祁衍,过去拍了拍祁衍胳膊,然后也很懂事跟着周峥出了房间。   关门声响起,客厅里只剩下了燕习和祁衍。   祁衍去洗了把脸,在洗手间抽了根烟才又出来。   燕习收拾着茶几上的酒瓶和杯子,祁衍过去,在旁边默不作声帮他,两个人去厨房洗碗。   祁衍洗,燕习接过来擦。   厨房窗户外面下着雪,不算特别大,零零散散飘着,树上已经落了一层。   “你一会儿回酒吧还是回家?”祁衍问他:“我送你?”   燕习摇头:“雪大,打车回去就行。”   祁衍点了点头,递过去个盘子给燕习。   “我……”祁衍想了会儿才说:“我小时候多动症,十几岁叛逆期特闹腾,当时高一吧,太能折腾了,差点儿给自己折腾没了,我爸妈就给我扔滑雪队了,想治治我的性子,当年我也喜欢滑雪,刚开始抱着玩儿的心态跟训练,没想到后来进了国家队,和其他队员相比,我在那期里年纪比较大,他们都叫我声哥,后边当了队长。”   燕习嗯了声,示意他在听。   周遭只有水龙头的声音,祁衍语气平和又说的认真,这是他第一次和燕习提之前的事儿。   “当时队里的都是小孩儿,小我三四岁,林琰,就是你刚才见的那个人,是队里最小的,十四岁就进队里训练了,他性子沉,不爱说话,我就经常带着他,我俩以前关系挺好的,直到林琰成年后……”   祁衍沉默了会儿才开口:“当时我……没谈过,一直和一群男的混在一起,什么都不懂。”   燕习蹙眉,擦盘子动作顿了下。   “其实本来心里可能就有点儿影,但是不敢承认。”祁衍扯了下嘴角说。   燕习轻挑眉:“你追的他?”   祁衍看了燕习一眼,摇头。   燕习眼底闪过丝明显的讶异。   “我那个时候连自己性取向都搞不明白,林琰心思细,他想得多,是他告诉我,自己和别人的不同。”祁衍平淡说:“他算是带我走出了第一步。”   燕习垂眼,没再问什么。   燕习在祁衍口中拼拼凑凑,了解到他的从前,以前的祁衍可以说是一股莽劲儿,祁衍说了很多队里的事儿,训练的事儿。   “他们都看不上我们队,配的最次的教练,最次的装备,训练场都没其他队好。”祁衍说:“也正常,实力不行,别人肯定小看你。”   燕习点头:“然后呢。”   “练呗,没装备就自己买,没场地就自己找,滑野雪,参加些选手比观众都多的比赛。”祁衍说到这儿笑了。   祁衍那时候也就才刚二十,在队里装大哥,看着各种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实际上手忙脚乱的,什么都得自己学,没人管他们,祁衍就只能装腔作势,学着教练的架子自己管,给队伍制定训练计划,补短板,没设备就掏自己腰包买给队里的人用。   那几年听着苦,但说起来祁衍面上都带着笑。   燕习转头看他。   “后边,我退了队,因为伤病。”祁衍说到这儿,语气都沉了些。   祁衍话题转的突然,中间明显空了很长一段,燕习也没多问,只是听着。   祁衍有的地方说的细致,比如他和林琰是怎么在一起的,他有意识地让燕习尽可能了解的全面,不敢瞒他。   有的地方说的粗略,比如两个人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还有这几年的争吵。   “退出国家队之后,两个人生活节奏不一样了。”祁衍洗完最后一个碗,放进了柜子里,靠着柜子,转身看燕习:“我和他在一起五年,后三年一直是分分合合的状态,上次分手是在去年年底,算起来快一年。”   燕习静静听着,轻轻叹了口气。   祁衍和林琰算是在对方的低谷期遇见,然后恋爱,还是初恋,没有人谈恋爱是奔着分手去的,他们当初好成那个样子,让队里所有人艳羡的时候,也没想到现在能闹得下不来台。   祁衍有时候也想不通,明明谁都没错,怎么就处不下去了,但现实就是这样。   命运的齿轮在不停歇转动,他和林琰的爱情,就像是过程中被废弃的螺丝帽,安不上去了,不相配了。   “一段感情分三年都分不干净,是他舍不得,还是你舍不得?”燕习说的直接。   “舍不舍得的。”祁衍垂眼,发出声嘲讽地笑:“舍不得也得往前走,更何况,哪是舍不得对方,都是舍不得自己。”   燕习沉默了。   “我俩断不干净,不是因为舍不得对方。”祁衍说:“别人都觉得,我俩是舍不得才拖着。”   燕习看他。   “要真爱得不行,怎么会拖着。”祁衍无奈扯了下嘴角说:“我俩心里都门儿清,早不爱了。”   祁衍眼底是沉的,望着窗外零零散散的雪,思绪有片刻走神。   燕习第一次在另一个身上,感知到了从内到外的疲乏。   “他今天跑我家。”祁衍叹了口气才说:“也不是因为放不下我,他是放不下从前。”   祁衍一直觉得,林琰早就不爱他了。   如果林琰真爱他,就不会好几个月不联系他,不会和他随便乱发脾气,也不会毫不在意他现在的生活,见了面也只一味提赛场上那些事。   谁都知道,滑雪在祁衍这儿是根刺,提起来都小心翼翼,但林琰偏偏要时不时摁一下那根刺,提醒着祁衍,别以为过去了,根本没过去。   祁衍认为,林琰甚至厌恶祁衍现在的状态,所以根本不愿意听祁衍说任何一句在学校的事情,这几年来找他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每次回来找他,也只不过是得奖了,或者是队里又有了矛盾,需要个人和他聊聊了,才会回来找祁衍。   刚开始,祁衍愿意陪他躲在那个过去营造的短暂幻境里,想着时间长了,或许哪天林琰想开了,他俩还能继续,但三年了,祁衍累了,假的就是假的,他不想骗自己了。   燕习往后退了一步,半身倚着橱柜:“那你怎么想的?”   “我想走出来。”祁衍蹙着眉,又松展开。   祁衍其实不知道自己今儿说了这些,会给燕习留下什么印象,他怕自己说多了,燕习会离开,又怕说少了,燕习会觉得他不真诚。   只能挑挑拣拣,笨拙地在燕习面前,用断断续续的语言,诉说着自己这唯一一段动了真心的感情。   说着说着,祁衍手指不停摩挲着指关节。   燕习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去客厅桌子上捞过烟递给他,俩人又去阳台上说事儿,开了半拉窗户,冷气钻起来,给俩人都冻清醒了。   “燕习。”祁衍叫他。   燕习转头看他。   祁衍在床边,风把他头发卷起,烟雾在眼前萦绕一圈,他紧蹙着眉心说:“我没想瞒你。”   燕习嗯了声。   “我确实……”祁衍顿了下才说:“挺想和你处个朋友,我知道咱俩现在也就是个互相感兴趣的阶段,我不知道说多少才合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说合适,但我真没想瞒你,没想到让你撞到这么一出戏,对不住。”   燕习靠着窗户,抬眼看他。   “我这个前男友,是我初恋,断断续续谈了五年,这五年确实挺刻苦铭心,这是实在话。”祁衍喉结动了下:“但我……”   燕习微微蹙眉等他说。   “我不是很开心,这几年都不开心。”祁衍认真盯着燕习的眼睛,说:“我想走出来了,不管有没有遇见你,我都要走出来了,和你出没出现没关系。”   燕习垂眼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只是走过去了祁衍身边。   祁衍感觉燕习伸手拍了拍他后背。   祁衍说:“我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我这人没看上去那么洒脱,背后事儿多,心里也实实在在装过别人,你要接受不了,咱俩就当朋友也行,趁着还没陷进去,我没事儿。”   燕习手还搭在祁衍后背,他又轻轻拍了下。   祁衍手指蜷缩了下说:“你其实能遇见更好的,不一定就非要和我耗着,我上段感情,我本身的问题更多,很多事都没处理好,我,我没那么好其实。”祁衍一根烟吸完,声音发沉说:“你的条件完全值得更好的,和我接触,可能会为难你。”   燕习鼻腔发出声短暂的笑,语气沉了些,但仍旧是平静的,一开口就让人不自觉心定了下来。   “本来就没到谈这个的时候,这事儿发生的突然,不怪你。”燕习说。   祁衍心底沉了下,心想估计是没戏了。   “别急着问我的意思。”燕习叹了口气,转头看他:“祁衍,你突然摆出这么多东西在我面前,给自己剖析的那么彻底,让人挺有压力。”   祁衍抬眼看他。   “我的节奏很慢。”燕习垂眼说:“朋友很少,恋爱没谈过,我不习惯自己的节奏,因为另一个人的插入被打乱,可能和我父母的教育方式相关,我们家的孩子相比其他人,总是更独立清醒一些,这其实不是件好事,会让周围的人觉得压抑无趣,我也没那么吸引人。”   祁衍几乎是立刻反驳他:“没有。”   燕习微挑眉,转头看他。   祁衍一股脑说着:“沉稳还不好啊?我爸妈要见着你肯定喜欢,他们从小就说我心不静,小时候被放部队里当野猴养,差点儿把自己玩儿死好几次,我爸妈当时就说,以后得多沉静个小姑娘才能压住我的野脾气。”   燕习闻言笑了下。   “我说真的。”祁衍怕他不信又说:“我天生,对你这种人就有好感。”   燕习笑了笑说:“我没其他意思,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也没那么好,咱俩以后能不能走在一起不确定性太大,所以我没办法心安理得接受你今天晚上那些解释。”   祁衍蹙眉,眼底闪过丝情绪。   燕习察觉到了,微微低头说:“不是觉得你说多了,也不是想和你撇清关系。”   祁衍抬眼看他,眼角上扬带着独有的少年锐气,这样一个人,看着心大,偏偏心思细腻又敏感。   燕习想着,抬了抬唇角说:“别像个傻猴子一样,把自己全掏出来摆我面前,别太实诚,万一我不值得呢。”   燕习眼神温和看着他,语气也是轻柔的:“我给多少,你就还我多少。”   “我今儿可是给了个大的。”祁衍笑了。   燕习顿了下说:“确实是个大惊喜。”   祁衍看着燕习,情绪是从未有过的沉静舒坦:“那你被吓走了吗?”   “还好,感觉像在解一道数学题,挺有意思。”燕习说。   祁衍一听这话笑了:“那你解完了,做会这道题,是不是就算完事儿了。”   燕习顿了一秒,没立刻回答他。   燕习其实也不知道,他没谈过,不知道自己现在这种算是什么,对面前这个男人是好感,还是单纯的觉得他有意思,又或者是真喜欢上了这个人。   燕习没办法界定。   “燕老师。”祁衍收回视线,看着窗外笑了:“你也真实诚,哄都不带哄我。”   燕习语气上扬:“你想听虚的?”   “虚的就虚的,我可刚被前男友捅一刀,你连哄都不哄。”祁衍淡淡哼了一声。   “数学题是有规律的,会做这道题,之后所有套路题就都会了。”燕习说:“人不是,人一直在变,每个阶段都要换一套新的题库,解不完,也做不完。”   祁衍都给燕习整笑了。   “做多少有规律可循的低级题,并没有什么意思。”燕习手还搭在祁衍的后背,从刚才这人过来安慰他的时候,手就一直虚搭着。   燕习手指缓缓敲了他后腰两下,力度很小,几乎感知不到。   “一套题。”燕习转头盯着他说:“从浅做到深才让人有探索下去的兴趣,更何况这套题没有所谓的压轴题,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做到了哪个阶段。”   祁衍腰都给人念叨都软了,明明没什么肢体接触,但他盯着面前这个笑容坦然的男人,就是无由来觉得头皮发麻。   “那就慢慢做,来日方长。”祁衍说。   燕习笑了下,从他身后移开了手。   祁衍笑容收敛了些,语气随意说:“我足够有自信,你面前这套题的深度,是你难以想象的好玩。”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 第24章   燕习是在十一点多的时候离开的, 外面下雪了路滑,祁衍让他到家之后给他发个消息。   祁衍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收到了燕习的消息。   【到家了。】   祁衍回复他。   【好, 晚安。】   祁衍躺下,翻着手机, 才看见了洛崎发的微信, 前几条消息是下午发的,祁衍当时在客厅和其他人说话,手机充电没收到消息。   洛崎大概就是说, 在比赛场地碰上林琰了, 后边洛崎说在他家楼下看见了林琰的车。   最后就是在门口了,洛崎说林琰上来了, 让祁衍不要开门。   最后一条消息是半个小时前发来的,洛崎说最近林琰他们队在北京有训练, 这俩月估计都在北京, 让祁衍注意点儿。   祁衍回了他个:好。   祁衍其实有点儿失眠, 这几年都是, 偶尔失眠严重,得吃药才管用,今晚一下发生了这么多事儿,祁衍脑子里发沉,困得眼皮都睁不开, 却也睡不着, 最后半夜起来吃了颗药,才迷糊了会儿。   第二天一大早,祁衍到学校,燕习还在看六班的早自习, 祁衍去餐厅排了包子,放燕习的桌子上了。   他那边还有体育特长生的训练。   “嚯,你这眼睛肿成这样,昨晚没睡啊?”何宪扔给他羽毛球拍说。   祁衍赶快接住拍说:“别扔,掉地上心疼,小两万呢,刚买的就扔。”   “真轻。”何宪掂了掂拍子,他们体育老师每周一上午,都得打一场,何宪另找了俩老师,说要玩儿双打。   祁衍给燕习发了个微信,大概就说第一节课先不过去了。   祁衍运动细胞特发达,可能因为在部队里跑大的缘故吧,小时候他家老爷子嫌他折腾人,把他丢给当时的副兵长,让祁衍跟着他们大早上跑十公里。   祁衍光在体力上就能拉其他老师一截,别人后背都湿了,祁衍才喘几声气。   祁衍最后猛一个拉拍,反手扣球,给何宪他们杀个措手不及。   祁衍笑着和队友击个掌。   他余光注意到了什么,转头看,燕习刚从门口进来,他一身深色毛呢大衣,掀开体育馆门帘进来了。   “欸,喝口水休息会儿。”祁衍擦了擦汗,和他们说了声,就朝燕习跑了过去。   燕习也正往这边来。   “你怎么来了?”祁衍眼睛都发亮,额前的汗还泛着光,他擦了擦:“我这儿还没完事儿呢,一身汗。”   燕习摇头,看了眼时间:“张老师在教室检查作业,我没什么事儿,就过来看看。”   “哟,那这帮猴可惨了。”祁衍笑着说,张老师是他们班物理老师,每次检查作业,要学生半条命的那种老师,周一一大早就去查作业,第一节还是物理课,估计走廊要站一排。   燕习也笑了笑,看了眼祁衍身后说:“你去打球吧,我看会儿?”   “行。”祁衍朝他眨眼:“看好了,给你露两手。”   燕习笑了下:“好。”   外面还零零散散飘着雪,燕习身上的大衣上挂着凝结的水珠,松散裹着深灰色围巾,他之前的无框眼睛换成了黑框,整个人都是深色调的,看上去像是杯浓郁的黑咖啡。   祁衍伸手顿了下,拨掉了燕习肩膀上还没融化小片雪花,然后朝燕习笑了笑,转身跑走了。   祁衍回来接着打球,何宪很明显的一个感知就是,这人是不是刚才出去打了剂大蒜(某种提高肾上腺素的药)   祁衍上半场扣杀,何宪努努力也能勉强接住,但刚才祁衍那一下,何宪胳膊带球差点儿飞出去。   “你拿我们当日本人打啊!”何宪嚷着。   祁衍笑了声说:“菜就多练。”   燕习眼底微深,看着在场地撒欢的男人,一点儿也不像三十岁的样子。   祁衍一身运动服,扣球的时候,肌肉绷紧撑起来,皮肤泛着光泽,眼睛又是深邃的,偶尔扣完球,会挑衅地眯眼笑一下,再转头看一眼燕习。   燕习唇角微乎其微抬了下,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有点想拍下来,他也没犹豫,拿出手机,拍了几张。   他很少拍照片,手机里的照片也大多是工作照,偶尔爬山时候都风景照等等,别人单独的照片,这还是头一张。   祁衍打完球过来,朝燕习一伸手。   燕习轻挑眉,递给他旁边的杯子和毛巾。   “怎么样?”祁衍笑着问。   “按理说今儿周一,精力得砍半啊。”何宪过来说:“怎么着?涨工资了还是评优了?”   祁衍耸肩:“少管。”   “我才看见,燕老师也来了啊,班里不忙?”何宪转头和燕习打招呼。   “还行。”燕习说。   “今儿祁衍不知道哪来这么大劲儿,和他打一盘给我累够呛,要不然肯定和燕老师来一盘。”何宪说。   燕习笑了笑。   “虚就是虚,别找理由。”祁衍收拾着东西,背上包:“走了燕老师。”   祁衍去换衣服,也叫着燕习一起去,等到门口的时候,祁衍才说:“何宪男女通吃,你离他远点儿。”   燕习想到什么,无奈笑了声:“没夹到碗里,所以连锅都要端走?”   “就是因为没夹到碗里,所以才要端锅,真夹到碗里了,哪有别人什么事儿。”祁衍说得很坦荡。   说完进更衣室换衣服,燕习在门口等他。   祁衍换完衣服,和他一起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一掀开门帘,风钻进袖子里还有点儿冷。   “去开会?”祁衍问他。   周一班主任要开大会,之前六班是祁衍去,现在是燕习。   “嗯。”燕习看了眼时间:“我找你还有事。”   “什么事儿?”   燕习顿了一秒,转头又看他。   祁衍轻挑眉,以为燕习要说什么很认真的事儿,脚步都停了。   “我不吃胡萝卜。”燕习面无表情,说了这么一句。   祁衍这次整个身子都顿了一秒,眼底闪过丝疑惑。   燕习在等他反应,又补了句:“一丁点都吃不了。”   祁衍吸了口冷气,也没问燕习之前为什么不和他说,而是笑着说:“那我敢问,之前开学我带了一个月胡萝卜馅儿的包子,进谁肚子里了?”   “那你得问宋瑞了。”燕习转头说。   俩人又一起往回走。   走着走着,祁衍笑了:“不行,我得生个不大不小的气,你给我带一个月早餐才能消气儿。”   燕习想了下,点头:“好。”   祁衍转头笑了:“就答应了?”   “嗯。”燕习说:“我的错。”   “算了。”祁衍想了下,燕习大早上早自习上完本来就累,还要给他去教职工餐厅排早餐,中间说不定还得被老教师叫过去一桌吃饭,燕习冷着脸应付那些老教师的画面,太别扭了。   “不折腾你了,带早餐就算了。”祁衍身后的雪,映得他眼睛亮亮的,他笑着说:“下周三立冬,给我包顿饺子吧。   燕习轻挑眉:“不是冬至才吃饺子吗?”   “哪了,我爸妈经常念叨,立冬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祁衍笑眯眯说:“前几天我家里那两位去海南度假了,今年立冬没人包饺子了,想吃顿燕老师包的饺子行吗。”   燕习点头:“好,我给你做。”   俩人到会议室门口才分开,祁衍回了办公室,老师们最近都挺忙的,在准备竞赛的事情,他们学校负责编题,老师们讨论得热火朝天。   这不干祁衍的事儿,他快速穿过风暴中心,回了自己工位,桌子上放了份文件。   祁衍一翻,是市里有个省级高中羽毛球联赛,上半年祁衍带的学校羽毛球队参加过,这次又发了邀请。   这比赛肯定是要参加的,还得带着羽毛球专长生参加,这毕竟也能给学生增长些实战经验,就是这比赛场地……   祁衍没记错,比赛的体育馆旁边就是冰上项目训练基地,洛崎他们好像就是在那里训练,他也就是脑子过了一下,也没多想。   具体的比赛时间是在下周,连着七天……   祁衍下午的时候,和体育老师们开了会,商量了下细节,他肯定是要带队去的,再加上何宪和李智俩老师,祁衍给报上了名字。   祁衍和燕习晚上在餐厅吃饭的时候,说起了这个事儿。   “你放心带队,六班这边我看着就行。”燕习说。   祁衍应了声说:“我上午听数学组的说,咱学校和外校合作的数学集训也在下周,数学那边你是不是得负责?”   燕习点头:“我还好,就是多讲几节课,其他不归我管。”   “那咱俩就得分两边忙了。”祁衍扒拉着菜,叹口气说:“这次羽毛球比赛的场地太远了,都算异地出差了。”   燕习应了声,挑出菜里的胡萝卜,放在餐盘另一侧,掀起眼皮看了眼祁衍说:“立冬那天我去找你。”   祁衍一听嘴角都压不住了:“来回跑太麻烦了,那天还是周三,又不是周六日。”   燕习说:“还好,晚自习可以让其他老师带一节。”   祁衍眯眼笑了:“也行。”   燕习轻挑眉说:“毕竟让人带了一个月的早餐,得诚意道歉才行。”   祁衍笑了会儿:“燕老师知道就好。” 第25章   上午有体育课, 但刚下了雪,今儿还是周一,本来学生都以为不上了, 还有好几个老师,眼巴巴盯着祁衍的体育课呢。   而且, 上周开会, 主任说要减少高三学生的体育课了,以前一周三节,之后一周只有一节。   他们物理老师早上因为他们作业写的差, 生了一通脾气, 让他们物理课站一周,还说下节体育课, 要去找祁衍要课,学生周一就被打击焉儿了。   祁衍到教室的时候, 学生在桌上趴倒了一片, 物理课站得累晕了。   “下节体育课, 都醒醒神儿。”祁衍在讲台说。   学生懒懒从臂弯里看他:“您可算了, 外面下雪呢。”   “室内体育馆是摆设吗?”祁衍在讲台上说。   “啊?可是物理老师说,这节体育课她要上。”顾沁举手说。   祁衍笑了:“谁说我要把体育课调出去了。”   上面确实给祁衍下通知要减少体育课,但这事儿,调不调最终决定权到底还在他,祁衍是不打算调, 他的课, 一节也不落要上。   “室内体育馆有特长生占着。”祁衍停了下才说:“但刚好空出个打篮球的场地,你们说怎么办。”   犯困的学生已经全激灵了:“上!”   “我们能让这场地空着?”祁衍一敲黑板说。   “包不能的啊!”男生说着就开始套羽绒服,拿球的,沉闷的大课间突然就活跃了起来。   祁衍各种运动样样通, 全能体育人才,打篮球分两队,猜拳定祁衍跟谁。   “真服了,祁哥和我犯冲吧,三年了,我这队祁哥一次都没来过。”曹晨说。   祁衍摸他一把后脑勺,笑了。   外面下着雪,体育馆内倒是打得热火朝天,几乎每年特长生都要占用体育馆,普通学生也不经常来,都是用室外篮球场。   这个体育馆修好到现在,曹晨他们都没打过几次,不过这设备是真好,记分都是数字的,据说还有比赛录制的功能。   祁衍他们打算来盘儿认真的,连录制功能都开了,其它学生当啦啦队。   这篮球场地机器,得分了还自带音效,十几岁的男孩儿嘛,就容易被这种形式主义激起来,台下还有女孩儿们喊着,一来二去的,打认真了。   祁衍都难应付他们了。   “哟,之前是都保存了实力吧。”祁衍抹了把汗说。   “今儿我这脚上的乔丹上身了。”学生说。   不过祁衍他们队还是略胜一筹,最后,祁衍一个三分终结了比赛了,其他学生也看得认真。   比赛结束后,他们还在那里讨论了一圈比赛。   “坏了!还有两分钟上课!”人群中突然说。   刚才他们打得热火朝天,其实也听到下课铃了,但当时比赛也快结束了,也没太在意。   学生突然一窝蜂往体育馆出,体育馆这边离他们教学楼还有段距离要跑呢。   “都穿上衣服!外面零下十几度呢!”祁衍跟在他们后边嚷:“曹晨!拉链拉上!”   “下节什么课啊!”   “数学数学!”   “燕老师的,操了,完蛋。”   一听是燕习的,学生跑得更快了,祁衍跟在他们后边跑,打算到教室的时候,和燕习解释一声。   即使是跑得最快的学生,刚跑到教学楼,上课铃也响了,燕习站在走廊,看了眼时间。   “真完蛋了,燕老师掐表了。”最前面的人说。   祁衍后边才知道,燕习的课有条规定,上课铃响前必须准时到,迟到一秒,女生一个下蹲,男生一个俯卧撑。   定这规矩,是因为九月刚开学那一周,六班纪律比较松散,但燕习时间观念很强,为了让学生快速进入学习状态,才设了这条规矩,学生也都在认真执行。   燕习不轻易定规矩,但只要是定下来的,都必须要严格执行,学生知道,所以一直也都不敢违反,上课前几分钟就都回座位了。   有次,曹晨忘了下节是数学课,在厕所磨蹭了会儿回来,看见上课老师是燕习,天都塌了,最后他做了整整一星期的俯卧撑才算完。   学生一听燕习掐表了,跑得更快了,祁衍都险些没跟上他们。   最后所有学生都回到教室,也迟到了三分钟。   “上节是体育课?”燕习看见后面的祁衍,问门口气喘吁吁的学生。   学生都在走廊不敢进去,喘着粗气:“嗯,外面下雪,祁老师带我们去体育馆上的课,没听见铃响。”   其实是听见了,但是打比赛太投入了都忘了,学生不敢说。   祁衍跑上楼,手扶着膝盖喘着粗气,刚吸进不少冷气,憋着咳嗽了好一会儿。   “做俯卧撑吗老师?”缓过劲儿的学生问燕习。   祁衍一听,气还没喘匀:“我说呢都跑这么快……你给他们立规矩了?”   燕习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祁衍。   “那什么。”祁衍咳嗽了声说:“我的问题,没听见下课铃,要不你罚我?”   事儿已经发生了,燕习立的规矩,不能因为人多就打破了,这样立的规矩也就没分量了。   “祁老师既然愿意替你们受罚,那就让他来吧。”燕习转头和学生说:“再有下一次,双倍。”   祁衍:?这么爽快?   学生默契对视一眼,低下了头。   “先上课吧。”燕习和学生说。   学生从燕习身后进去,背着燕习,有给祁衍比赞的,比心的,还有用手指头给祁衍跪下的。   祁衍默默给他们竖了个中指。   所有人进了教室后,燕习转头看祁衍,微微垂眼,手指抬了下说:“下课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祁衍在走廊站得笔直,听见这句话,陡然有种自己是学生,燕习训他话的感觉,挺神奇的。   “好的老师。”祁衍乖乖应着。   燕习微挑眉说:“穿好衣服。”   祁衍额角还有汗,刚才外套穿得匆忙,拉链都没拉好,只顾着提醒学生了,自己还敞着。   “好的老师。”祁衍笑着赶快把拉链拉好。   燕习轻挑眉,收回视线进去上课了。   祁衍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回了办公室,办公室有老师过生日,祁衍过去刚好凑了个热闹,还分到了最后一块儿蛋糕。   祁衍不喜欢吃甜的,就给燕习端过去了,然后在办公室等燕习下课。   他爸妈这几天去海南度假,拍了不少照片在他们家庭群里kuku发,刚开始祁衍还很给面子,给俩人发小爱心表情包,现在看多了,眼红了,说自己在上班,看不得这个。   老太太不知道从哪找了个“加油打工人”的表情包,祁衍也没好意思说“打工人”这个梗都过时了,只感慨于老头老太太都会用表情包了。   “爸妈,你们真不考虑上个班?七十岁正是奋斗的好时候。”祁衍带着笑意。   “和谁说话呢?”燕习推门进来说。   祁衍带着笑意,给他爸妈发着消息:“我爸妈,老头老太太去玩儿了,眼馋我。”   祁衍说着,给燕习看了照片。   看到照片上的两位都要白鬓的夫妻,燕习眼皮抬了下。   “真是老头老太太,我爸妈四十多才有的我。”祁衍解释了句说:“我爸今年眼瞅着要七十五了。”   燕习垂眼,点了点头。   祁衍收起手机,想起桌上的蛋糕说:“李老师过生日,刚我去凑了个热闹,给你拿了块儿蛋糕。”   燕习笑了下:“谢谢。”   “你应该比较喜欢吃甜的吧?”祁衍手放在他桌子上,试探问了下。   燕习轻挑眉,没立刻回答。   “这几天我一直和你吃食堂,之前也吃过几顿饭。”祁衍笑眯眯说:“今早你说你不吃胡萝卜,我就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上次和你吃饭点的那个烩饭,你一口没吃,是因为里面有胡萝卜吧?”   燕习拿过蛋糕,挖着吃:“没有,我在塑形。”   祁衍没绷住笑了,他当时看燕习没吃烩饭,就问了句他是不是在塑形,结果燕习记到现在。   “我还发现。”祁衍又说:“你好像更喜欢吃带甜味儿的。”   燕习顿了下,下意识要反驳。   “风味茄子,蜂蜜烤鸡翅,蜜汁烤火腿,奶油浓汤。”祁衍眯眼报了一堆菜名。   燕习不说话了,无奈地都放下了手里的蛋糕叉子。   “原来燕老师喜欢吃甜的东西。”祁衍轻声说。   燕习轻挑眉说:“叫你来不是说这个。”   某人生硬转移了话题,祁衍也没再逗人,顺着话题下来了。   “好吧,迟到这事儿是我不对,不关学生的事儿,这俯卧撑我来做。”祁衍直起身看他,已经准备好做俯卧撑了。   燕习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从柜子里翻着东西,然后拿出来,往祁衍面前一推。   袋子上写着学校药房的标识,他翻了下袋子,里面放了堆感冒药。   “出着汗在零下十几度的天气,敞着衣服满校园跑。”燕习拿起蛋糕,吃了口才淡淡说:“你是铁人。”   祁衍拿着药笑了:“谢谢燕老师,所以不用我做了?”   燕习看了他一眼说:“再上课迟到,我就让他们全体做。”   “好。”祁衍赶快应声。   祁衍算是听明白了,反正不管怎么都没他的事儿,燕老师还是心疼他的。   祁衍是在周五的时候带队离开的学校,周六下午的比赛,祁衍打算提前带他们去试试场地。   说是一个星期的比赛,但如果早被淘汰就能早回去,祁衍他们队实力一直不错,保五是必须的,努努力也能进三。   这次比赛除了市里的几个中学,还有其他省的省队也来了,之前几年祁衍就带过队,和那些教练也算熟悉。   下午熟悉完场地,晚上祁衍他们就被叫去一起吃饭了,这次比赛的主办方请他们吃饭,学生在楼下,他们在楼上。   “听说这次比赛的主办方,协会那边也插了一脚。”何宪说:“说是来挖掘新人。”   “不知道。”祁衍没关注这个。   何宪和他都是之前运动员退役的,何宪之前是打排球中传的,祁衍一个滑雪的,俩人正儿八经都不是羽毛球运动员,也就是有个羽毛球一级的证儿。   这场合,祁衍也不能不喝酒了,中间被主办方灌了好几小杯。   后边他都有点儿喝蒙了,只知道又来了俩领导,有人去接了,祁衍这边忙着吃东西垫肚子。   “学生那边快散场了吧,给他们发消息,让早点儿散场回去休息。”祁衍和何宪说:“一会儿咱俩也准备开溜。”   何宪应着:“行。”   餐桌上又来了几个人,祁衍刚才顾着吃饭,都没抬仔细看,他准备开溜打个招呼走的时候,才注意到他对面那个桌里的男人。   那男人也在看他。   祁衍看清人,下一秒就笑了:“冯哥?”   “祁衍?”冯雷眯眼辨认了会儿,大笑几声过来了:“真是你啊,我刚进门扫一圈,就说看你这么熟悉,没敢认。”   冯雷是他们这次比赛其中一位金主,也是祁衍他们队当时的金主。   “好久不见啊。”冯雷说。   祁衍过去和他握了握手,又和桌上其他人打了声招呼。   “这人。”冯雷拍着他肩膀,和其他人介绍:“我以前滑雪队的头牌。”   祁衍赶快打断他:“您别闹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你这是来带队?带羽毛球队?”冯雷问他。   祁衍应了声,叫过来何宪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我俩带附中的。”祁衍笑着说:“明儿下午第一场比赛。”   冯雷若有所思点点头,笑了:“行。”   “以前多谢哥照顾,没想到今儿见上了,本来打算过年的时候去走一趟呢。”祁衍倒了杯酒过来:“来一杯。”   冯雷大笑几声,和祁衍喝了杯。   祁衍喝完,和冯雷又寒暄几句,冯雷只是笑着看他,说等回酒店找他叙叙旧。   “怎么着,不给面子?”冯雷抬眼看他。   祁衍本来是打算早点儿睡的,第二天学生还有比赛呢,但是冯雷提出来,他不可能拒绝。   “您都说了,那肯定行。”祁衍应着,和何宪俩人先回了酒店。   他们运动员之前在国家队都要拉赞助的,何宪也门儿清,今儿一看冯雷和祁衍这关系,就知道这不仅是赞助,估计情分也在里面。   “那你等等吧,我先回去睡了。”何宪说。   祁衍嗯了声,摸出兜里的烟,在走廊窗户边点了根,他翻着手机,点进燕习的对话框。   看了眼时间,快下晚自习了。   【路上还有雪,慢点开车,到家发个消息。】   冯雷回来的也快,祁衍没等一会儿。   冯雷过他旁边,和祁衍要了根烟。   “躲不过了吧?”冯雷笑着说。   祁衍无奈笑了:“躲什么?冯哥,你门儿可清,哪有踹了老东家饭碗,还能舔着脸和老东家叙旧的,我可没脸。”   “你也知道踹我饭碗?当年就差那临门一脚了,我是真气。”冯雷叹了口气说:“但咱俩怎么着也算朋友吧。”   祁衍笑了笑,也是,冯雷就大他几个月,祁衍嘴上叫一句冯哥,主要还是觉得对不起他。   冯雷当时的赞助,是祁衍在队里最低谷的时候,靠着他爸的关系去拉的,冯雷也给了他面子,说是看祁衍有潜力,资助了他们队,要不是冯雷资助,他们队哪能走下来。   运动员也得立人设走宣传,当时祁衍都没正儿八经拿冠军,靠脸和人设出了圈,主要功劳也是在冯雷他们团队。   不过后边祁衍虽然没让他赔本,但是中途退出,也让冯雷挺失望。   “三年了,统共就见了一面,见那一面还是求我办事儿。”冯雷说:“谁知道你躲什么。”   祁衍靠着窗户边,手掌压出了褶皱。   “我本来这几天就想找你来着,没想到今儿碰上了。”冯雷摁灭烟说,   祁衍挑眉看他:“怎么?队里的事儿。”   冯雷现在还资助着他原来待的二队,这也是当年祁衍求他办的事儿,冯雷是靠他父亲的关系才牵来的资助,祁衍离开了队,冯雷不可能还一直认这人情。   但冯雷挺重感情,祁衍当初求他办事儿,想让他保着点儿二队,要是二队真让他这个生意人亏了,退不退由冯雷决定,要是二队真还有机会,也别一脚踩死他们。   二队也就是洛崎现在的队伍,还好,这帮兄弟也算争气,这几年不仅没让冯雷亏本,反而让他回了不少,冯雷找他也只能是因为二队的事儿。   “队里没事儿,他们成绩一直不上不下,饿不死自己也饿不死我。”冯雷笑着说。   冯雷资产多,涉及很多领域,怎么也饿不死他,说的是废话。   “那您找我有什么事儿?”祁衍问他。   冯雷吸了口气,转头看他:“其实也就前几天的事儿。”   祁衍嗯了声。   “林琰私下和我联系了。”冯雷说。   祁衍夹着烟的手,收紧了下:“林琰?”   “他可是找了我个措不及防。”冯雷蹙眉,抬眼看他:“祁衍,我说实在的,当年要不是因为你的关系,我不可能捧着你的同时,还顺便带上林琰。”   当年林琰和自己的关系摆在那里呢,圈里的人一打听都知道,不过不会摆在明面上说。   “当初你退役,那是没办法了,不能不退。”冯雷掸烟灰说:“但林琰转头进河北区,我就想不明白了。”   祁衍蹙眉,当年的事儿太复杂,林琰给祁衍的解释是,没自己的地方,他待不下去,林琰是自己做的决定,祁衍知道的时候,林琰已经转走了。   “我对他真没什么好感。”冯雷说的直接:“前段时间,林琰找我,是想让我搭条线,他想回二队。”   祁衍愣了好几秒。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当小孩儿过家家呢?想去哪就去哪?这是比赛,还是国家赛场。”冯雷提起这事儿都生气:“格局太小,不懂他在闹什么。”   祁衍也不懂,他捏了捏眉心:“他都找你那里了,估计在协会和二队都问过了。”   冯雷笑了声:“我可没那能耐,当初是他死活要走,现在又要回来,而且二队目前的发展前景也比不上他现在的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祁衍闷闷嗯了声。   “林琰这小孩儿我一直就摸不透,以前闷着声什么都不说,以为他沉稳的考虑事儿周全,实际上随随便便。”冯雷摆了摆手:“他也就是还知道努力,天赋又还可以,要不然就他这心性,走不远。”   祁衍没应声。   冯雷注意着祁衍的表情,挑眉说:“我今儿和你说这个,就是想问问你俩是……”   “断了。”祁衍说。   冯雷摸了摸下巴,点头没再多问:“那他这事儿我可就不管了啊,而且我这人记事儿,当初是他要走的,现在不管他找谁的关系,我都不可能让他回来。”   “您自己看着办。”祁衍说。   冯雷就和他聊了这么多,说完就回去了。   祁衍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看到了燕习的消息。   【到家了。】   【好。】   他回完没多久,燕习直接发过来个语音。   祁衍手顿了一秒,接了。   “在干嘛?”燕习问他。   祁衍闷闷笑了声,拿出房卡刷门回了房间:“晚上有应酬,碰上个熟人,刚聊了会儿。”   燕习嗯了声:“喝酒了?”   “喝了。”祁衍诚实道:“又不是朋友之间的聚餐,没人管你能不能喝酒,一股脑给我灌,头都懵了。”   祁衍是真有点儿头疼,喝酒喝的,也是被刚才冯雷说的那些话搞的头疼。   燕习叹了口气:“胃难受吗?”   “一点点。”祁衍摸了摸胃,从行李箱里拿了衣服换上:“小事儿,习惯了。”   燕习没再说什么。   “明天集训的学生应该到学校了吧?”祁衍说。   这次集训有好几所高校,提前住进他们学校,未来一周都有相应的集训课程。   “嗯,这个不归我管。”燕习说:“我只管上课。”   祁衍点头:“嗯。”   “很累?”燕习淡淡说。   祁衍轻挑眉:“能听出来?”   “能。”燕习说。   祁衍沉默了会儿,笑了笑。   “刚才碰上了什么熟人?”燕习突然问。   祁衍心想,这人要不要这么警觉……   “我能有什么熟人。”祁衍笑了:“除了学校的老师,也就滑雪队那些人了。”   燕习没说话。   “都小事儿。”祁衍躺在床上,手里握着手机,语气轻轻说:“进不了心。”   燕习没深问:“别自己瞎琢磨,早点儿睡。”   “好。”祁衍笑着说。   燕习这通电话打得他浑身舒服,去洗了个澡出来,都没怎么酝酿困意,倒头就睡着了。   这次羽毛球联赛规模比以往大,之前都是在小场馆办,这次选了大场馆,观众也不少,但熟悉的学校还是那几个。   前几天的比赛,对于祁衍他们队伍来说没有压力,很顺利拿下了比赛,接下来是八进四的比赛,中间有一天的休息时间,祁衍带他们去看了其他队伍的比赛,了解了对战队伍的大概水平。   “四中又开始了。”何宪刚去看了隔壁场地的比赛,回来说。   祁衍这边的位置,看四中那边不太清,但也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又开启嘲讽模式了?”祁衍说。   每个队伍打球的特点都不一样,和教练也有所不同吧,四中这个教练的球风特别流氓,教出来的学生自然也是,在球场上技术也就那样,但特别擅长嘲讽对手,善于瓦解对手的心理防线,还能刚刚好卡在规则漏洞里。   之前祁衍和他们队伍对上过,心态都给打没了,一场比赛打得人格外烦躁,祁衍当时在旁边看着都心闷,没这样打球的,这不是打球,这是心理战。   “他们不是一直这样吗。”旁边的李源说:“每次得分,都好像是赏你的一样,发球还拖拖拉拉,故意搞心态。”   李源是他们羽毛球队的队长。   “他们不会也进八了吧?我可不想再和他们对上。”李源蹙眉说。   祁衍轻挑眉说:“你们就是太在意,所以一举一动都过去一年了还记这么清,他们要的就是你们在意,你们越在意,越会影响到自己的节奏,更何况这是双打,一个人绷了,就全绷了。”   旁边场地传来了喝彩声,祁衍扫了眼计分器。   “四中进了。”何宪说。   周围的学生接二连三的叹气:“他们打太脏,真没裁判管管吗?”   祁衍拍了拍他肩膀,没说话。   “要不然到时候,我们也学他们。”其中一个队员说:“反正是他们先这样的,我们……”   祁衍侧了侧头看他。   学生不说话了。   “这就是个小比赛,输了赢了都正常,不被对手影响心态也是专业运动员必上的一课,在国际赛场的时候,其他国家的队伍,嘲讽多的是,难道也学回去?”祁衍挑眉问他:“丢不丢国家的脸。”   何宪也说:“他们这样走不远,迟早有人治他们,做好自己的就行。”   学生点点头,这才没说什么。   他们场馆隔壁就是冰上运动的训练基地,前几天刚来,洛崎就联系他了,问他是不是来带队了。   祁衍也没瞒他,但是说自己这几天比较忙,等回去了再联系,他也没觉得洛崎会听。   祁衍第二天下午,他们队员八进四比赛的时候,洛崎他们突然来了,毕竟是国家运动员,一进场门口就有人认出来了,还有摄像机摇过去拍他们。   祁衍在教练席看到的一瞬间,眼球都要翻上天,这个时间,来洛崎他们是刚下训练就过来了。   洛崎在场馆里来回找着人,又问了志愿者,然后朝祁衍他们比赛的场地看了过来,和表情无奈的祁衍对视上了。   洛崎一看见祁衍,隔着老远,不停对着祁衍摇头,还指着最前面一起来的陈教练。   洛崎:他非来啊,我可没让。   陈教练他们也看见了祁衍,问了几句志愿者走了过来,去了祁衍他们队伍的观众席,还被带到了前几排的贵宾区。   就坐在祁衍他们教练席的后一排,明明转个头就能说话的事儿,偏偏谁也没开口,就像不认识对方一样。   二队的人表现得像正常来看比赛一样,私底下,二队群已经炸了。   在群里几百年没出声的祁衍,发了条消息。   【谁出的主意?】   这个二队的群不算是正儿八经的群,之前祁衍在的时候,一帮队友自己的群聊,后边也有不少人退队了,二队他们现在更新换代好多人了,也有了自己新的群聊,自然就没人在里面说话了,也就节假日的时候会发几句祝福和红包。   【洛崎:真不是我,我发誓!我可没和他们说你来这边带队了!】   洛崎这句话就显得欲盖弥彰了,整得好像祁衍躲着他们一样……   好吧,也确实在躲着。   【余裕:我举报!是其他队的在群里放的消息,说祁哥在隔壁羽毛球馆带队!】   余裕还发了张证据截图。   【郑仁:而且,谁说我们是来看祁哥的,我们是来看比赛的。】   后边一群人:看比赛+1   陈教练也难得在群里发消息了。   【陈教:怎么?看个比赛还得和祁老师打声招呼】   祁衍发了个无语的表情包说:那你们怎么不去别的场地看?   【陈教:祁老师管这么多?】   祁衍看着消息,叹了口气,我真怕你们了行吧……   【祁衍:得,您们随便,想看谁看谁。】   都您们了,后边坐了两排的运动员都没憋住笑。   群里其他没来的,还有早就退役的运动员看见群消息,也活跃了。   【咋?你们背着我们搞团建啊?连祁哥都带上了?】   【哪个羽毛球馆?给个地址,我旷班去。】   【是祁哥的队有比赛吗?什么队?什么比赛?】   洛崎偷拍了张教练席的祁衍,还有他面前正在比赛的学生,发到了群里。   【洛崎:校园联赛,羽毛球比赛。】   【哟,祁哥都坐教练席了啊,升官了啊祁哥,不能是祁队了,得是祁教了。】   【瞅瞅我祁哥这圆润的后脑勺。】   祁衍之前在队里是队长,队里的人都叫他祁哥,外面队的都管他叫祁队。   【祁衍:……闭嘴吧。】   这几年他们这些队友,基本没碰过面,祁衍确实有意在躲着他们,也不是说退队了就不能见了。   只不过,见了之后,队员们在一块免不了感怀些什么,祁衍听得心烦,也不想看他们这样,干脆就少见,甚至不见,这几年也就洛崎,他是真赶不动,硬贴上来,祁衍也只和他保持着联系。   队员们今儿好不容易逮着他,可是要拿他开涮了,在群里发了不少祁衍的照片,还有讨论祁衍他们羽毛球队的。   确实是真兄弟,好话是一点儿不说,隔这儿给祁衍队伍找了不少毛病。   【你这队员体力不行啊祁哥,不得来四组悬吊训练单侧划船?一人十组,一组二十次准备!】   【不行不行,他们这下肢力量真不行,刚才腿都站不稳,得来40kg的雪橇拖行才行。】   【还得练习心肺啊,雪地折返跑十组准备!】   祁衍在教练席坐得如芒刺背,后边这群猴是真不给他留面子,刚才提到的所有训练,都是之前祁衍在队里给他们制定的训练计划,所有人都要练的,每天两眼一睁就是让他们十组准备。   【祁衍:我错了行吗,安心看比赛好吗各位,今晚我请吃饭,都消停点儿。】   【请吃饭啊,那没事儿了。】   【okk】   【包安生了。】   陈教练看见消息,在后边都笑了,还是这群人能治的了祁衍。   这也就是校园联赛,学生又不是专业运动员,打得还算过得去,祁衍对他们要求也没那么高,正常发挥基本是能进前五的,进四就看运气了。   祁衍队伍这盘比赛险胜了二中,队伍之间最后鞠躬离场,场上短暂休息。   学生跑过祁衍旁边,擦汗喝水。   “表现不错。”祁衍说:“下一场对四中,保持好心态,拿出无所谓输赢的心态去打,他们激不起你们。”   祁衍嘴上这么说,但是到实际情况里,怎么保证心态,就只能看运动员自己了。   祁衍拍了拍他们肩膀。   学生点点头,去休息了。   旁边有摄像机全程录像,因为洛崎他们穿着国家队的队服来了,以至于祁衍他们的场地多了好几台摄像机,其中有几台还直勾勾朝着祁衍他们这边。   有摄像机在,为了避嫌,祁衍也没转头和他们说什么。   【祁哥对学生们真温柔。】   【祁哥要是当初这么对我,我也不至于看见他,脑子里全是滑轮滑雪台了。】   祁衍也没转头,只是身子往后靠了靠,淡淡说:“嗯,要是我当初也对你们这么温和,那你们有一半人就不在这儿了。”   熟悉的语气,队友顿时后背起了鸡皮疙瘩。   “咳,那还是严厉点儿吧。”队友在后面说:“严厉点儿好,对。”   祁衍笑了声,桌上手机震动了下,是燕习的消息。   今儿冬至,燕习说下午下课了来找他。这个时间,估计是过来了。   【燕习:我到体育馆了,你在哪个场地?】   现在是休息时间,祁衍出了场地,去接燕习。   体育馆还挺大,祁衍走了挺久,才看见在体育馆门口的燕习。   燕习难得今天没穿大衣,而是穿了身干爽的运动服,整个人一下年轻了好几岁,他身形出众,往那里一站,像是什么运动品牌的模特。   祁衍很少见他这么穿,跑着过去的时候,都在来回扫视他这一身。   “今儿换风格了啊燕老师。”祁衍过去说。   燕习看见祁衍,笑了笑:“怎么样?”   “你这脸摆在这儿呢,穿什么都好看。”祁衍说的是实话。   祁衍喜欢穿深色的运动衣,耐脏,燕习平时衣服浅色比较多,运动服也是,不过这套和他身上这套还挺像的。   燕习手上还拎着保温盒,他没忘记今天立冬,是来给某个怕冻掉耳朵的小孩儿送饺子的。   “带饺子了?”祁衍眼睛发亮说:“我这儿还有一场比赛呢。”   燕习嗯了声:“比赛完再吃。”   “能先尝一个吗?我真馋了。”祁衍笑眯眯看他。   燕习最后被祁衍带到了更衣室门口,然后祁衍坐在那里夹个饺子尝了口,吃着直点头。   “好吃。”祁衍眼睛亮亮说。   燕习无奈笑了笑,给他拿了纸。   “真好吃。”祁衍想起什么,给饺子拍了张照片,给他爸妈发了过去:“我要和老头老太太炫耀,他们不在,我也能吃上饺子。”   “我家里没有立冬吃饺子的习惯。”燕习淡淡笑了下说:“今儿也是跟着祁老师过立冬了。”   祁衍笑了笑,夹着饺子给了他一个。   燕习叼走了。   祁衍和燕习先一人尝了口,剩下的祁衍说要等晚上回酒店再吃。   祁衍让燕习把餐盒存进了更衣室柜子里,他怕自己带过去饺子,自己吃不上一口,还得被那几个滑雪的瓜分了。   “对了。”祁衍说:“我之前滑雪队的队员也过来了,你想和他们一起坐吗?不想的话,我给你再找个位置。”   燕习轻挑眉说:“无所谓,我都可以,你不介意就行。”   “我坦坦荡荡。”祁衍一耸肩:“没什么介意的。”   燕习笑了笑。 第26章   “学校那边怎么样?”祁衍问他。   “六班这几天尤其听话。”燕习说:“有点儿看眼色的意思。”   祁衍笑了:“看你眼色?这眼瞅着半个学期过去了, 学会看你眼色了?”   燕习轻挑眉:“不知道他们在琢磨什么。”   “没事儿,学生嘛,经常想一出是一出, 过两天我回去了问问他们。”祁衍说。   燕习嗯了声。   洛崎他们那边已经和学生打成一团了,一边让比赛的学生不要紧张, 一边从学生嘴里套着话, 问祁衍在学校的情况。   祁衍和燕习有说有笑过来,原本闹腾的一干人,一下没了动静, 直勾勾盯着祁衍带着燕习, 坐到了洛崎旁边。   “燕老师。”洛崎是唯一一个认识燕习的,笑着和他打着招呼:“今儿没课?”   燕习点头:“正好有空, 来看一眼。”   洛崎心里门儿清呢,比赛这个区, 和燕习他们学校离了俩小时车程, 专门跑这一趟, 谁知道是看比赛还是看人。   洛崎看破不说破, 只是和燕习不停地笑,心想他祁哥也算是熬出头了。   洛崎和其他队员介绍着燕习:“这位是燕习,燕老师,祁哥同事。”   “同事啊……”他们队员毕竟当年和祁衍也算一起生活了八九年,祁衍喜欢什么样的男的, 他们可太有数了, 刚才祁衍和燕习过来的时候,祁衍那脸上绷不住的笑,还有俩人的社交距离,其他人一眼就明白了。   “燕老师好。”队友们都很热情问候着。   燕习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比赛也快开始了, 祁衍去旁边志愿者那里拿了一提饮料过来,转头从里面拿了瓶给燕习,然后把剩下的给了洛崎,让他给队员分一分。   “哟,我们得自己分呢。”有几个眼尖的笑声说。   祁衍很坦然笑了笑。   比赛开始,祁衍比较担心他们队伍这场比赛,四中他们也不算是违规,只不过会利用一些动作和言语围剿对方的心理防线。   他们队这几个人,性子还都急,毕竟才十几岁的男孩,也能理解,没几下就被逼出火了。   前半场打的挺好,也算不分上下,到下半场的时候,四中估计也是累了,轮到他们发球的时候,节骨眼上打断进程,第一次说要系鞋带,第二次又说要整理腕带。   好不容易比赛又接着进行,对手突然改变了队形,前面的队友挡着后面队友的发球手势,动作非常隐蔽,看上去像是不小心挡到的。   裁判这边视野也被挡了,没办法判是否违规,只是叹了口气。   祁衍一眼门清,往椅背上一靠,摩挲着手指,这盘不好打,四中明显练过走位,视线遮挡的太刁钻了。   后边在击球的时候,偏低的球,四中都用挡视线,偷偷改变球路的方式,让他们队吃了好几次亏。   中间裁判判了一次他们违规,在裁判看计分器的瞬间,四中带队队长,手上转了下球拍,特别无所谓地朝他们队员眨了眨眼。   后边四中又要使这招,祁衍他们队员提前举手,想预判四中犯规,结果四中猛个后退,是个假动作,最后裁判还判了他们违规。   “嚯,这哪的比赛?”他们滑雪队的人都看不下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和日本人打呢。”   “这高中联赛吧?随便玩玩就行,打这么脏。”   “不过,祁哥的队还真实诚。”   祁衍没什么表情,甚至都没生气。   “怎么了?”祁衍转头,发现燕习在观察他。   燕习收回视线,喝了口水说:“不太像你。”   祁衍侧了下头说:“怎么着?那要不闹一通?”   燕习没说话。   四中球风一直是这样,祁衍护犊子,第一次碰上四中的时候,气得他还去找了四中的教练,问他怎么教的学生。   后边祁衍才知道,四中这位教练在羽毛球协会里有人,祁衍当时这一通闹,第二年,他们队甚至都没被邀请。   后边还是祁衍自己去找的关系,才有了名额,实话说,一个比赛打成这样,祁衍根本不稀罕什么赢不赢,都是虚的,也不想来参加这种比赛。   但是,这比赛只要进了八强,八强特长生之后高考选学校占优势。   祁衍不能因为自己一时意气,影响到这些小孩儿的未来。   “闹也没用,进八强学生能拿到俩名额呢。”祁衍小声说。   燕习一听祁衍这么说,大概就知道里面的事儿了,也没再多问。   不过祁衍他们队伍这次发挥的不错,中间祁衍暂停叫他们下来,和他们说,对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打得干净,打得对方找不出毛病。   后边滑雪队这群人都在给他们加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国家队的在这儿,给他们振奋了士气,后边这群小孩儿打得越来越上道,根本不管对面出什么阴招,就凭着莽劲儿往上干。   最后他们队领先四分,赢了。   学生都特高兴,比赛结束握手的时候,他们看都没看四中一眼,跑着就去找祁衍了。   祁衍也高兴,当时就答应学生们,等回学校后,请队里所有人去吃海底捞。   祁衍这边晚上和滑雪队有聚餐,学生明天还有比赛,祁衍他们不一定闹到多久,就让何宪看着学生回酒店了。   “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吃完饭再回去?”祁衍和燕习说。   燕习看了眼时间。   “没事儿,吃顿饭而已。”祁衍和他说。   燕习点头:“也行。”   滑雪队那帮人突然被场馆里的记者拉过去采访了,祁衍和燕习在门口等他们。   不知道在采访什么,还待了挺久,出来的时候,一群人都乐呵呵的。   “祁哥,我们可是给你出气了。”洛崎跳到祁衍旁边说。   祁衍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怎么?记者问你们了?你们说四中了?”   “我们没明着说,就是内涵了几句,而且谁知道我们是你带来的人,我看他们也是打黑球打成习惯了,没人知道说的哪场。”余裕说。   祁衍摆摆手,也没说什么,随他们去了,有人上赶着给他出气,还是打着国家队的名号,祁衍还乐在其中呢。   “我们可是娘家人。”郑仁过去揽祁衍肩膀,一群人往外走。   “燕老师,我们可护犊子了。”郑仁若有其事说。   燕习轻挑眉,笑了:“行。”   “以后有什么事儿……”   祁衍欸欸欸,赶快打住他们:“说多了啊,还没喝酒呢,别搁这儿耍酒疯啊。”   陈教练也冷不丁来了句:“小心祁教练让你雪地折返跑十组准备。”   这一句出来,一群人都乐了。   祁衍和燕习解释:“以前我爱摆架子,和你上课迟到罚学生做俯卧撑是一路的。”   “还有我的事儿?”燕习笑了声说。   祁衍耸肩,耍无赖。   刚才看了一下午比赛,气氛也没刚开始那么僵硬了,虽说祁衍这几年有意识躲着队里的人,但是真撞上来了,一句玩笑话,他们之间的嫌隙就都没了,还是能互相调侃喝酒的关系,毕竟一起生活了快十年,情谊在这儿呢。   祁衍也没想到会在这儿聚一块儿,后边吃饭,酒过三巡才知道,是陈教练带着他们来的。   “没陈教练开口,我们哪敢。”郑仁说。   祁衍转头看陈教练:“哟,铁树开花了,不绷着了。”   “谁绷着。”陈教练吹胡子,白他一眼:“就你自己绷最紧。”   燕习在旁边话不多,他和余裕聊得比较多,余裕说,他来队伍的时候,祁衍当队长已经挺久了,自己特别皮,祁衍属训他和洛崎最狠。   “我是因为不服管。”余裕小声和他说:“洛崎单纯因为笨。”   洛崎听见了,欸了声:“和人燕老师说我什么坏话呢。”   余裕摆手,接着问了些燕习问题,大部分都在说祁衍在学校的生活。   燕习也是这时候才知道,滑雪队和祁衍这几年的联系很少,今儿也是都撞一块儿了,祁衍来隔壁体育馆训练,刚好有人把祁衍照片发群里,他们这次下训比较早,陈教练又说想看羽毛球比赛了,他们就来了。   不过,想看羽毛球比赛是假,来看人是真的。   燕习说不上来,自己听到这些话是什么感觉,像是在一片冰面上戳开了个小洞,洞里的鱼虾活跃地蹦出了水面,原来这片被冰封的湖里藏着这么多生命。   余裕后边又和燕习聊他的生活,问燕习的兴趣爱好,问他学校的事儿,甚至还问了燕习交过几个男朋友。   说到这儿的时候,祁衍刚好过来,手往燕习椅背后一放说:“查户口呢,看我们燕老师好欺负?”   燕习垂眼笑了笑,回答了余裕的问题:“没谈过。”   余裕愣了一秒,来回看祁衍和燕习,眼神像是在质问祁衍,从哪挖来这么个宝。   祁衍赶快给余裕推走,和旁边的人说:“你真实诚。”   “他们不放心我,摸底呢。”燕习看着祁衍转着菜,把那道糖醋里脊转到他面前才算完事儿。   “瞎担心。”祁衍说:“别理他们,喝多了都。”   祁衍又问他:“还想吃什么?你光被余裕叫着说话了,都没吃几口,他们估计还得喝一会儿,等会儿我给你送下去,你早点儿回去休息,明儿还有早自习呢。”   祁衍让燕习夹完这个菜,又转下一道菜。   “以前没发现。”祁衍蹙眉说:“这胡萝卜怎么哪哪都是。”   燕习浅浅笑了声。   “这拔丝地瓜上也有。”祁衍不满地挑着胡萝卜说:“看来下次吃饭,得备注不要胡萝卜了……”   燕习靠在椅背上,看着忙前忙后的祁衍,突然想起十月份的和学生那次聚餐,他们不是很熟,祁衍也是这样忙前忙后的,给他应付那些学生。   “谢谢祁老师了。”燕习说。   祁衍抬眼看他,笑了:“还客气上了。”   包厢闹成了一片,祁衍刚开始还控场,到后边就由着他们折腾了。   陈教练说,这段时间他们训练辛苦,明儿上午放假,让他们玩儿就行。   祁衍这才没有多管。   燕习这边吃得差不多了,祁衍准备和队友打声招呼,下去送燕习。   林琰也是这个时候来的,当时包厢里大多数人都喝多了,祁衍不能喝酒,他们也有数,没灌自己,包厢里只有他和燕习是清醒的,就连陈教练都喝了不少。   林琰是服务员带进来,进来的时候,手上还提了瓶红酒。   “好久不见各位。”林琰站在包厢门口,笑得坦然又平静:“吃饭怎么没叫我?”   吵嚷的包厢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了林琰身上。 第27章   包厢里的人很快接受了林琰来的事实, 所有人一下酒醒了个差不多,其中有几个特激动的,包括洛崎。   “你丫阴魂不散啊!”   洛崎站起来就要过去, 被陈教练给拦下了,摁回了座位里, 祁衍都还没说什么, 洛崎反应这么大,不合适。   就在半个月前,祁衍和燕习刚在家里和林琰撞了个照面, 他俩这次倒没有上次反应大。   祁衍和燕习对视了一眼, 无奈叹了口气。   林琰让服务员出去了,带上了门, 他走了过来,放下了红酒, 然后很自然地找祁衍旁边的位置坐下了。   “我也在群里。”林琰只淡淡说了几个字。   当时林琰和二队闹得挺难看的, 祁衍没想到林琰还留着二队的群,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群里发消息。   “真操了。”郑仁小声说:“忘这茬儿了。”   “今儿这顿饭, 怎么着也得请我吧。”林琰扫过一圈人:“不说其他,就说二队,总得有我的一份儿吧。”   他这话说出来,还真没人能反驳他,当年二队刚成立, 实力强天赋高的, 也就祁衍和林琰这俩人。   祁衍被禁赛那三年,林琰拼命打比赛,撑着队伍,接商务, 二队才熬过来的。   原本吵嚷的包厢陷入了安静,众人面面相觑。   洛崎冷哼了声,别过头。   林琰的功劳,就是祁衍也不能说什么,就算林琰之后确实做了挺多不是人的事儿,比如离队了,反而在其它比赛里针对二队,处处打压二队。   但以前林琰实打实在为二队做了不少事儿,所以二队他们也从没想和林琰真撕破脸。   祁衍注意着燕习的表情。   燕习在任何场合,都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似乎任何事情都掀不起他一丝波澜,但又总是那个沉默,又让人难以忽略的存在。   燕习拿起旁边茶杯,喝了口放下。   “我先送你回去。”祁衍说。   燕习点头。   “祁哥,没必要吧。”林琰站了起来,挡在了面前:“我们二队三年了,可是好不容易聚一次,我一来就走,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燕习看向祁衍。   祁衍挡了下燕习说:“你说得不错,我们二队好不容易聚一次,你是应该来,也应该请你。”   “那你走什么?”林琰浅浅笑了:“咱俩之间必须得走一个吗?”   林琰这句话大有深意,他说完后,直勾勾盯着祁衍。   身后的其他队员也是大气不敢出。   祁衍过去走到燕习旁边,捞起桌上车钥匙,手还放在燕习椅背上,肢体动作已经划分了亲疏。   林琰表情冷了一瞬。   “咱俩怎么着以前也是队友。”祁衍说:“要是二队商量好了一起吃这顿饭,就算是你来了,我也没理由走,但是今儿我请了燕老师,这就不算队里聚餐,也有私交在这儿,论私交,我和你不适合出现在同一场合。”   祁衍这话说得直接,就相当于和林琰摊牌了,咱俩之前的情谊也就只有之前的队友情了,其它都断了,现在论私交,那得是他和燕习之间的事儿了。   燕习拍了拍祁衍放在自己椅背的手说:“走吧。”   祁衍嗯了声,俩人要往外走的时候。   林琰突然又开口:“老师是同性恋,学校能允许吗?”   祁衍蹙眉。   “你叫燕习对吧?你也是附中的老师。”林琰眼神冷漠看他。   燕习看着他,神情平静:“是。”   林琰一共就见过燕习两次,燕习老师的身份从来没透出来过,只可能是林琰私底下查了。   “你要干嘛?”祁衍咬牙问他。   林琰本来情绪就憋着,看着祁衍护着燕习的姿态,他手指都发颤,强迫自己从两人身上收回视线。   “同性恋当老师。”林琰冷笑一声:“你们是真不怕教坏学生啊。”   “林琰。”陈教练站起来警告他:“这不是你该管的。”   “我和祁衍还没分手。”林琰猛抬眼说:“他这算出轨!我凭什么不能管!”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愣了,互相对视着。   “放屁!”洛崎指着他过来:“祁哥提过好多次分手,你一边不回应祁哥,一边还想让祁哥围着你转,天下好事儿全让你一人占了是吧?而且!”   洛崎顿了一秒,咬牙说:“你自己心里有数!”   气氛一度陷入了焦灼,祁衍头疼得不行。   “不用理,走吧。”燕习还是保持着一贯冷静。   祁衍点头。   “燕老师,学校如果知道你是同性恋,还会让你继续任教吗?”林琰语气冰冷说。   祁衍咬牙,他是真没想到林琰能做到这种程度,甚至调查燕习,威胁燕习,明明是自己和他之间的事儿,为什么不朝着他祁衍来。   祁衍转头要说什么,燕习拉了他胳膊一下,止住了他。   燕习上前一步,微微颔首,语气仍旧平静说:“那就试试。”   林琰盯着燕习的瞳孔,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些。   燕习转身,手掌放在祁衍后腰,带着他出了包厢。   出了包厢之后,他和燕习沉默地下了电梯,出了会所,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   祁衍心里憋着气,还在观察着燕习的脸色。   燕习说到底,和他也只是相互了解的阶段,还时不时被对方前男友来骚扰,现在又被强加上男小三和出轨男的称号,谁也不好受。   祁衍自己还好,他怎么着都无所谓,但是燕习这人干干净净的在那儿,什么都没做陷入这种泥潭里,祁衍心里过不去。   “燕老师。”祁衍站在车边叫了他一声。   燕习嗯了声,等他说。   “对不住。”祁衍沉默了会儿才开口:“我没处理好以前的关系。”   祁衍感觉身边的人浅浅叹了口气。   “他以前虽然性格挺偏执,但也没这样过。”祁衍说:“他……”   燕习打断了他:“不想听你说那个人。”   祁衍顿了一秒,不说话了,站在燕习对面,手又不自觉地绕着卫衣带子,每次祁衍无措和发呆的时候,总喜欢这样。   “你之前说过,不喜欢被别人打乱自己的生活节奏。”祁衍犹豫开口。   燕习垂眼看他。   “我……”祁衍往后靠车上,从内而外的叹了口气说:“你也看见了,我这儿挺乱的,林琰性格又这样,说不定哪天做出什么。”   燕习微挑眉。   “要不,咱俩先放放,等我处理完再……”祁衍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没有。   祁衍不知道后边该怎么说,处理完?什么时候处理完?处理多久,林琰这种偏执的性格,他真的能处理好这段关系吗。   祁衍垂着头,甚至不敢看燕习眼睛。   燕习长久没说话。   祁衍慢慢抬眼扫了他一眼,燕习微微蹙着眉,像在思索着什么。   “祁衍。”燕习和他对视上说:“我实在不理解你这种自我牺牲的处理方式是怎么养成的。”   祁衍眼睫毛颤了下,又垂下了头,手指下意识拽着卫衣带子,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懵。   燕习无奈叹了口气,又这样。   燕习偶尔是真的很生祁衍的气,比如会因为学生的某些举动,自己瞎琢磨好几天给自己琢磨的眼下都有黑青,又比如之前换班主任的时候,祁衍硬撑着不去看病,熬成了肺炎,还有这次。   他能感觉出,祁衍以前绝对不是这样的,他不知道面前这个人经历了什么,才被磨成了这种性格。   燕习如果只是祁衍的朋友,或许会劝解他,会让他收起那些敏感没用的想法。   但燕习偏偏无可救药的被这个人吸引,理智抛去,他没办法劝他,只生他的气。   为了那个有病的人,选择推开他,燕习生气,气到不想去和他分析利弊,不想去解释什么,他很生气。   “算了。”燕习移开了视线。   祁衍手指攥了下袖口,抬眼看他。   “祁衍,如果你非要在各种关系里周旋,才能保证暂时的平衡。”燕习语气平淡说:“这种平衡并不稳定,迟早会崩塌。”   祁衍看着他,刚要开口。   燕习说:“我不会陪你周旋。”   说完燕习转身进了车里,发动车离开了。   得,给人气走了。   祁衍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扣上帽子,离开了停车场,去体育馆的更衣室拿包回去。   打开柜子,里面还放着燕习下午带的餐盒,里面还放着饺子。   祁衍喉结动了下,内心的烦躁到达了极点,他原地转了一圈,暗骂了声,踹了脚柜子。   祁衍回到酒店的时候,给燕习发了个消息,问他到家了没有。   燕习回的挺快:到了。   祁衍:好,那早点儿休息。   燕习:嗯。   之后的几天,祁衍都在跟比赛,学生这次挺争气,拿了个亚军回来,也是给祁衍争面儿了。   最后一天,祁衍他们老师订了饭店,打算回去之前带学生庆祝一下。   学生特能闹,更别说是精力旺盛的体育生,祁衍他们仨老师都险些没压住他们,还被服务员来提醒了好几次,让他们小声点儿。   这还是没喝酒,祁衍不让他们喝,学生明天回去,要无缝衔接上课,喝晕了,祁衍准被校长叫去面谈。   祁衍最后被他们拉着拍了不少照片,刚好队伍比赛的照片也整理出来了,祁衍就发到了六班的群里。   【曹晨:捷报都传来了!亚军啊!祁哥!校长说要给你涨工资。】   祁衍翻个白眼,放屁,校长给他涨工资,做什么梦呢。   【顾沁:祁哥,你是不是明天就回来了?】   祁衍回着消息:对。   六班的发了一堆【痛哭流涕】的表情包。   祁衍乐了,他这才走几天,平时也没见这么想他啊。   【祁衍:明天回去请你们喝冬天第一杯奶茶。】   群里沸腾了。   祁衍乐呵呵翻了翻消息,最后犹豫半天,还是点进去了燕习的聊天框。   自从那天晚上俩人闹了矛盾之后,祁衍也找过燕习几次,但是燕习始终是不冷不淡的态度,问什么都会回,但是不会接着话头聊下去。   之前燕老师还给他打电话呢,现在多发个字都嫌累。   祁衍只能安慰自己,可能是忙吧,毕竟学校那边的数学集训还没结束。   那天之后,祁衍也试着联系了林琰,他之前把林琰的联系方式全拉黑了,他又拉了回来。   他主要是想找林琰好好谈谈,事儿闹成如今这样,以前他俩在一起的时候互相折磨,分了也折腾成这样,祁衍是真想知道林琰怎么想的。   他前天给林琰发的消息,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林琰今天才回。   【林琰:微信都给我拉出来了?】   【你是真怕了,放心,我还没到要去学校闹的程度。】   祁衍没顺着他的话茬说,也是不想让林琰提到燕习。   【祁衍:你挑个时间,聊聊吧。】   【林琰:再说吧,这几天有事儿。】   祁衍都习惯林琰这样了和他聊天,往往有一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感觉,林琰就是这种,在你过得平静的时候,非要来刺你一下,等你着急了,他又开始吊着你了。   林琰以前也这样,当初他追祁衍的时候,祁衍没谈过恋爱,林琰又是这种有收有紧的性格,挺容易让人陷进去的。   祁衍当年确实没经验,一脚踩进去了,只是没想到这坑这么深,还出不来了。 第28章   祁衍回来这天, 燕习在他们南校区忙集训,下午有排课,这次来集训的有四五个学校的学生, 还有各自学校的负责人和老师。   集训期间数学竞赛的课程,燕习是上课老师之一, 他们这边靳老师是主要负责人, 其他学校的老师也要上课。   六班也有三个学生参加了这次的数学集训,如果得分够高,拿到前几, 之后能拿到保送资格的。   祁衍那天回去之后, 专门跑了趟医院,买了不少的眼药水和润喉糖, 到办公室的时候,给老师们都分了分。   “祁老师得奖回来了, 还得给我们买东西。”靳老师说。   祁衍分着东西笑了:“小奖, 小奖。”   外校的老师不认识祁衍, 和旁边的人打听着。   “这位了不得, 体育老师带了两年班主任。”老师们打趣他:“而且给六班教得是服服帖帖,成绩提了不少。”   祁衍诶呦了声:“外校这么多老师呢,可别开我玩笑了各位。”   集训的老师,为了方便讨论,研讨题目, 所以暂时把办公室搬到了一起, 每个座位上都写了老师的名字,也方便学生来问题。   祁衍在燕习桌上放了几盒润喉糖,还从另个箱子里翻出盒巧克力,塞燕习抽屉里了。   “六班?高三的六班不是燕习在带吗?”   这话一出, 他们本校的老师都没声儿了,也没人给他解答了。   祁衍很坦荡笑了:“现在是燕老师在带。”   俩班主任这事儿,只能关上门在班里面说说,在外面,燕习毕竟是校长指定的班主任,而且六班现在确实是燕习负责比较多,祁衍不可能抢功劳。   “啊,这样。”问的人也是感觉出什么了,讪讪笑了笑。   一提起燕老师,祁衍笑得更深了:“燕老师带班特别负责,上次我们班平均分第一,燕老师带出来的。”   “怎么,你没使劲儿?我每次上课,你不都趴门口盯人吗?”老师笑着说。   祁衍耸肩:“我就起个气氛组的作用,燕老师讲得好。”   反正燕习就是带的好。   祁衍这时候沉浸在刚回来,给班里学生和外校老师疏通关系的事儿里,以至于都没注意到,提到燕习的时候,外校好几个老师互相试着眼色,他们本校的老师也有几个面露尴尬。   祁衍分完东西,又问了问老师,他们班学生的学习情况,才去羽毛球场给高二的专长生训练了。   “一分钟之内!”祁衍吹了声口哨说:“快快快!我这才走了一个星期,松散成什么样子了!”   学生绕着球场做着体能训练。   “慢了十秒。”祁衍蹙眉说:“明天再这个成绩,那就再加一组。”   学生瘫在地上,都喘着粗气。   “休息五分钟。”祁衍看了眼表说。   祁衍去拿水喝了,学生歪歪扭扭躺一排。   “祁哥,我看直播了,师哥们打得真厉害。”几个学生说。   祁衍喝了口水说:“你们练到高三,照样也能去比赛,到时候我带你们去。”   “好。”学生擦着汗说。   有个队里很活跃的学生,秃噜了句:“不过祁哥你这次一走,六班闹出可多事儿了。”   祁衍喝水动作一顿,轻挑眉说:“诓我?燕老师看着呢,他们哪敢?”   学生互相对视一眼,意识到祁衍真不知道这事儿,顿时他们也不敢说什么了。   祁衍看他们这表情,收起了笑容:“什么事儿?”   学生互相推搡着:“属你嘴快,你去说!”   被挤出来的人叫彭峰,刚才也是他先提起的这事儿。   “这事儿。”彭峰挠挠后脑勺:“我也不知道真假,都是学校里传的,传得那么广,我以为祁哥知道呢。”   祁衍蹙眉,放下了水杯。   祁衍这次回来,还没来得及去六班一趟,他这段时间忙,学生大群的消息也没顾上看。   彭峰犹犹豫豫说着,祁衍眉心越蹙越紧。   祁衍听他说完,表面冷静,实际在学生训练的时候,去了更衣室,翻着学生大群的消息。   这一切,都得从一次课上录音说起。   有人在群里发了一段学生上课的录音,祁衍点开了录音,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祁衍记得这个人的声音,是这次集训的跟班老师,好像姓吕,祁衍分东西的时候,还和他闲聊了几句。   这段录音,应该是集训的学生上课,为了防止题听不懂所以录的,前面还有段讲题的录音。   “老师,我昨天问了其他老师,说您这种解法有问题,有的题不能切分这个角,如果不用切分角会更简单。”   “嗯?”吕老师声音模糊,但足够能听清:“你问的哪个老师?”   学生沉默了会儿。   “没事儿,你直接说,互相交流嘛。”   “……问了燕老师。”学生说。   台上的老师突然笑了好几声,是那种很刻意的笑,听起来有点儿刺耳。   “燕习啊。”吕老师笑了:“他之前还是我们数学组的。”   “啊?燕老师之前是四中的?”   “嗯对。”吕老师说:“以前是,后来出了点儿事儿,就走了。”   录音里短暂沉寂了片刻。   祁衍眉心蹙得紧了些,想起那天在教育局拿到的燕习的工作档案,里面有个人岗位廉洁风险审查。   “什么事儿?”有学生小心翼翼问。   老师回答的很随意:“啊,就是一些个人作风问题……好了,就说到这儿,咱接着讲下一道题。”   录音戛然而止。   祁衍暗骂了声,翻着群里聊天记录,录音下面,一帮学生发了好几排的“!”   后边有个学生,发了很长一段话。   【你们不知道吗?燕老师以前就是四中的,当时被有个学生家长撕到学校了,说燕老师和他们儿子谈恋爱!闹可狠了,当着学生的面就闹起来了。】   【???儿子?!】   【不是不是不是?!儿子?男的?】   【燕老师是同性恋?】   【啊?啊?啊?我请问呢?!】   祁衍没再往后翻聊天记录,他感觉自己脑门血管嗡嗡地叫,他很久没有这种绷不住情绪的冲动了。   他咬牙暗骂了好几声,他刚才扫了眼聊天记录日期,流言传得最狠的那天,是立冬前一天。   先不说是真是假,但是已经传出来了,而且现在愈演愈烈,要不然也不可能学生今天都问他头上了。   燕习心细,肯定感觉出什么了,但立冬来找他那天,什么都没说。   “操。”祁衍又拿起手机,翻着群消息,就看见消息往下,全是六班的人在刷屏,发了一堆的表情包,直到上面的流言被刷得翻不见。   【群主:禁止刷屏。】   六班还一直在刷屏。   【群主:再刷屏踢出去!】   下一秒,六班所有人齐刷刷,显示退出了该群聊。   祁衍眉心跳了下,嘴角扯了下,这群猴儿……   祁衍之前一直教他们,在学校不管听说了什么,都别传,自己不知道的事儿,不评价也不出头。   他们六班的孩子,估计在群里气疯了,但是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样,也不敢反驳,只敢窝窝囊囊刷屏。   祁衍无奈笑了声,又叹气。   祁衍下了课之后,想了想,打算先去找一趟宋瑞,探探口风,燕习那边还上课呢,祁衍问宋瑞,也是想看看这事儿传到哪里了。   祁衍直接去舞蹈教室找的宋瑞,宋瑞刚带完学生做完拉伸,祁衍给他叫了出来。   “回来了?”宋瑞笑着说:“听说拿了奖杯啊。”   祁衍笑了笑,没空和他说这个,直入正题:“最近我不在学校,有些事儿不知道,想问问你。”   宋瑞手往栏杆上一撑,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声音低了些:“你是想问燕哥的事儿吧?”   祁衍扫了眼四周,应了声。   “学生里传出来的,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宋瑞蹙眉说:“也不知道这群学生从哪知道的消息,性取向这东西,不好拿台面上说。”   祁衍沉声嗯了声,国家虽然去年放开了政策,但是在学校里,这个话题还是很敏感。   “燕习当时为什么离开四中,你知道吗?”祁衍问他。   宋瑞想了想摇头,又看祁衍:“你俩这关系,你来问我。”   祁衍也知道这事儿得问燕习,但是燕习从来没和他提过,万一,燕习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呢。   “燕哥没和你说,那我也不能说。”宋瑞最后和他说。   祁衍想了想也是,最后他还是打算去找燕习,这个时候,燕习应该刚下课。   祁衍推门进去,直接去了燕习办公桌。   燕习正在电脑阅卷,看见祁衍来了,微微挑眉。   祁衍和周围一圈老师打了声招呼,然后坐在了燕习旁边。   “还得多久?”祁衍问他。   燕习手上还在敲着键盘,淡淡说:“十分钟。”   “好。”祁衍说。   祁衍能感觉到,自己坐燕习旁边之后,周围多了不少视线,祁衍很坦然,别人盯,他自然就看了过去。   最后,祁衍目光落在吕老师身上,朝他笑了下。   吕老师顿了下,也笑了,收回了视线。   祁衍面上带着笑,实际心里已经骂了成堆C语言了,这老师在课堂的那番话,明显就是专业能力被质疑,所以心生不满,狗急跳墙了,还为人师表呢,在课堂说那些没根据的话,这都算诽谤!   燕习判卷很快,很快给完分,转头就看见旁边的人,不知道琢磨什么,手用力扯着卫衣带子,都给帽子扯皱了,手指也勒白了,嘴里似乎还在念叨着什么。   燕习看了他一会儿说:“谁惹你了?”   祁衍陡然回过神:“啊,没有,你忙完了?”   燕习点头。   “到点儿了,去食堂吃饭。”祁衍说。   燕习顿了下,嗯了声,和祁衍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到食堂这一路,也不知道祁衍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总感觉周边的人一直在瞥燕习,还转过头说什么。   祁衍看了燕习一眼,他都感觉出来了,燕习不可能感觉不到。   但在四中被辞这件事儿……燕习没和他提过,祁衍也不知道怎么问。   到食堂排队的时候,燕习站在他身后,解着袖口。   “巧克力是你放的?”燕习说。   祁衍回过神,应了声:“嗯,我爸妈从海南回来,带了不少东西,上午去看了老人家,顺了盒巧克力。”   燕习垂眼,挽着袖子说:“祁老师自己留着吧。”   祁衍愣了一秒,那天在羽毛球馆,两个人不欢而散之后,燕习就一直是这种不冷不淡的态度。   祁衍不知道怎么去哄燕习,他和林琰的事儿没处理干净,也不敢哄燕习。   燕习扫了他一眼,没说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他和燕习之间很少有这么尴尬的时候,每次祁衍说什么,燕习会自然而然接下一句,不会让话题断掉。   两个人都不是健谈的类型,但是相处起来是舒服的,今儿这种状态,还是头一次。   祁衍和燕习拿了餐,两个人坐对面吃饭,燕习吃饭慢条斯理的,会把菜里的所有胡萝卜先挑出来。   祁衍今儿忙,下午四点多才吃了午饭,现在才六点半,也吃不下,随便扒拉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了。   燕习才吃一半,祁衍就在那里托着下巴看他吃。   两个人直到吃完饭,都没再说一句话。   回去的路上,祁衍还是开了口。   “这几天我不在学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儿?”祁衍试探问。   燕习沉默了几秒开口:“你想问什么事儿?”   “就,学校,班里的事儿。”祁衍说。 第29章   前几天没立冬的时候, 手还是能伸出口袋的,一立冬,天儿一下冷下来, 断断续续下的雪已经化了,地上潮湿一片。   祁衍穿的少, 他平时运动多, 就套了个外套,冻得他直搓手。   燕习扫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冷说:“你很热吗?”   祁衍冻得手往袖口钻, 下意识说:“这天儿能热?”   说完祁衍才反应过来, 燕习这是在闹脾气,说他穿得少。   燕习脸色不太好, 脚步都加快了。   祁衍赶了几步跟上,路上有人和祁衍打招呼, 他随便应了两声, 过燕习旁边, 伸着脸笑眯眯说:“今儿刚回来, 还没来得及回公寓,明早就穿厚了……”   燕习淡淡说:“有空去药店批发眼药水和润喉糖,也有空回家拿巧克力,更有空为了琢磨我的事儿问到舞蹈教室,还为了套话来陪我来吃这顿饭, 但就是没空多穿件衣服。”   祁衍被燕习这一长串话哽了回去。   燕习停下了脚步, 转头看他。   祁衍拽了下卫衣带子,燕习一向情绪不外露,现在就差把不爽写脸上了。   “宋瑞和你说了?”祁衍问他。   燕习没说话。   “我这不是。”祁衍说:“怕你不想告诉我,但四中这事儿闹这么大, 得管。”   燕习沉默看着他,过了半晌叹了口气:“我不告诉你?你问我了吗?我们既然在了解,我没理由不告诉你。”   祁衍刚要开口。   “没做过。”燕习直接说,蹙眉说:“假的。”   祁衍赶快说:“我当然知道是假的,我是想知道,你在四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才离开的。”   燕习没说话。   燕习皮肤很白,站在他面前,垂着眼睛,风掠过,他拢了下衣服,没有说话。   祁衍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燕习,明明面前的人什么都没解释,但他软得一塌糊涂,火也蹭蹭蹭往上涨。   “我就知道!”祁衍一下爆发了。   燕习顿了下:你知道什么……   “四中那帮人给你气受了是不是?”祁衍蹙眉说:“我就知道,就那个姓吕的,嚣张成那样,我还给了他眼药水和润喉糖,白瞎了,真喂狗了。”   燕习就说了句“没有”甚至没有解释理由和经过,祁衍就信了。   燕习看着祁衍刚才还笑眯眯哄他,现在突然气愤的神色,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男人。   其实那些事儿,燕习根本懒得理会,也从来不觉得流言有影响到自己,换学校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换了个环境工作,即使这事儿当初确实闹得很大,燕习也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但是他没什么好委屈的,他坦坦荡荡。   但看到祁衍这样,燕习回想了下当时在四中离职的场景,又问了自己一遍,真的不委屈吗。   毫无理由地被曝光性取向,被自己的学生诬陷猥亵,被教育局审查作风问题,停职两个月。   半年前,在和家长的对峙中,对方长篇大论,但燕习只有几个字“没有”“没做过。”   那个时候学校里没人信,这些话,只有祁衍信了。   “我真越想越气。”祁衍气都不稳了:“就这种人还老师呢!这不得把学生都教成他那样,还有四中那个学校,比赛的时候就手脚不干净,我说呢,原来这是学校校风。”   燕习鼻腔发出声短暂的笑:“好了。”   “不好!”祁衍气得。   “不用管。”燕习和他说:“信的人解释再多也没用,不信的……”   燕习语气柔和了些:“不信的也别因为信的人生气。”   祁衍看了燕习一眼,有点儿气不打一处来:“不是,这事儿你不解释?”   燕习说得平静:“我还能站在这里给学生上课,就是最好的解释。”   祁衍一听,气哽住,也没话了。   确实,但凡有点儿脑子的,燕习现在还能当老师,就证明这些事儿根本都是假的。   燕习看了眼时间,马上就要上课了,没空再聊这些私事儿。   “这周日有空吗?”燕习看了眼表,抬眼问他。   “周日能有什么事儿。”祁衍说。   祁衍还憋着气呢,他就是看不惯别人说燕习,就算当事人不觉得有什么,祁衍自己也见不得。   燕习轻挑眉说:“周日来我家?”   祁衍本来还气着,这下注意力一下回燕习身上了:“啊?”   燕习看了眼时间说:“有些事儿,我们该好好聊聊了。”   祁衍一听,后背都紧了下,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怎么?”燕习抬眼看他:“祁老师又要放放了?又要等自己处理完了私事儿,再来聊我们?”   祁衍想起立冬时候,在停车场和燕习的那些话。   那些话虽然惹燕习生气了,但祁衍说这些的时候,是认真的,他不想自己还没处理好,就把燕习拉进来。   可燕习因为这事儿和他生气,祁衍也不得劲儿,他会看眼色,燕习现在明摆着给了他台阶,他连滚带爬也要下。   “不。”祁衍赶快摇头:“不放了,你说聊就聊。”   燕习和祁衍对视着,其实刚才他俩在路边对话,已经又不少学生在路边小声讨论了,他们说话低,不至于被听见,但是来来回回的视线挺让人在意的。   “怎么了?”祁衍问他。   燕习收回视线说:“周六再说吧。”   祁衍嗯了声。   燕习去教室上课,祁衍回了办公室。   现在的早晚自习都由燕习来看了,之前晚自习还是祁衍的,后边学生问燕习题越来越多,就变成燕习上了。   只要是理科的题,燕习都会,学生问得多,后边晚自习都变成燕习一对一教学时间了。   祁衍晚自习也没事儿了,按理说能早回去了,但他还想等燕习下晚自习,就在办公室坐了会儿。   他办公室桌子上,不知道燕习什么时候,把巧克力还了回来。   祁衍掂了掂巧克力,哼了声,小声念叨:“生气了连礼都不收了。”   祁衍算着时间,燕习快下晚自习的时候,去燕习办公桌上拿了车钥匙,打算一下晚自习,就和燕习回去。   数学办公室还有不少集训的老师在,有选题的,也有备课的。   祁衍过去拿走燕习桌子上的车钥匙。   祁衍经常下晚自习和燕习一起走,本校其他老师都见怪不怪了。   “要回去了?”老师问。   祁衍笑着应声,他在办公室人缘不错,主要是祁衍总是来送东西,本校的老师,每周都能从祁衍那里顺不少吃的。   本校的,就算知道燕习的传闻,但看在祁衍和燕习的交情上,估计也不会乱传,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嘛。   祁衍手上钥匙转了一圈,转头看见了吕老师,他也是要下班了,收拾着东西。   他应该是在观察自己,因为祁衍和他对视上了好几次。   祁衍也在观察他,他就很坦荡了,直视着吕老师,嘴角噙着笑。   “吕老师。”祁衍笑着过去说:“润喉糖还管用吗?”   吕老师啊了声,应着:“还行还行。”   “那就行。”祁衍笑眯眯说:“上课费嗓子,吕老师多保护点儿嗓子。”   “啊,行。”吕老师讪笑两声。   其他老师来回对视一眼,学生这种大群,自然不可能只潜伏了祁衍这一个老师,其他老师多多少少也都知道点儿事儿,只不过都体面,不在面上说。   但现在祁衍都明摆着在给吕老师脸色了,毕竟办公室这么多老师,祁衍都给分了润喉糖,结果就问了吕老师一个人,其他老师门清着呢。   他们本校虽说是私立,但是教资队伍可是市里数一数二的,主要是待遇好,还没那么多公家事儿,他们这儿的老师也都是高价聘的,资历和教学能力没得说,也都不是缺钱的。   这种老师,往往对师德很看重,性取向什么的,那是人家私事儿,他们才懒得管。   而面对吕老师这号人,被学生提出问题,就恼羞成怒曝光别人私事,他们真看不上。   “可得保护好嗓子,我教书这么多年发现啊,咱老师保护嗓子的秘诀就是。”靳老师笑着开口了:“上课时候,能不说的话就别说。”   祁衍还站在吕老师桌前,笑着和靳老师说:“那是,说多了遭人烦的。”   祁衍嘴上在说学生,但是往吕老师那边一站,说完转头问他一句:“吕老师,您说是不是?”   其他老师都笑了,来回对视一眼,此起彼伏说着:“在理在理。”   吕老师早看出来这帮人整他了,面上挂不住,僵硬笑着,收拾东西想走。   “吕老师下班啊。”祁衍眯眼一笑,手上钥匙转了一圈:“正好,燕老师回家要捎我一段,要不吕老师一起?”   吕老师清清嗓子说:“谢谢祁老师好意,不用了,我开车了。”   “好吧。”祁衍假笑了几声:“那,吕老师再见。”   吕老师陪笑几声,赶快走了。   吕老师一走,也不管办公室还有四中其他老师了,本校的老师憋不住,一个笑了,剩下的人也全笑出声儿了。   “你啊。”靳老师指着他笑:“是半点儿面子不给人留。”   祁衍耸肩,哼了声。   “我就知道。”隔壁班数学老师笑着说:“祁老师最护短了,指定得撒了火才行。”   “你就不怕吕老师去告状啊。”有老师说:“告校长那里,说你欺负人外校。”   祁衍欸了声,笑眯眯说:“别给我叩锅啊,我这又给润喉糖,又给眼药水的,还想捎吕老师回家,怎么就成欺负人。”   其他老师憋着笑对视,摇着头。   “走了。”祁衍心里舒坦了,一抬下巴,转着燕习车钥匙离开了。   燕习刚要进办公楼的时候,和祁衍碰上了。   “走吧。”祁衍把车钥匙扔给他。   燕习和他往停车场走,俩人还是在停车场,各开各的车回去。   一路上,祁衍影子晃荡着,脚步都轻盈了,在燕习旁边,偶尔会短暂笑一声。   燕习上车前,问祁衍:“痛快了?”   “你……”祁衍笑了:“看出来了?”   燕习很无奈:“你就差写脸上了。”   祁衍捂了下自己的脸,笑了:“好吧。”   燕习目光柔和了一秒。   其实燕习刚才在办公室门口,碰上了出来的吕老师,他脸黑着,嘴里还在骂着什么,结果转头就碰上了燕习。   给他吓得脸都僵了,有什么比骂完人,拐角遇上正主还尴尬的事儿,吕老师自己心虚,扯着笑和燕习打了声招呼。   燕习淡淡瞥了他一眼,理都没理。   吕老师自讨没趣,赶快走了。   俩人到停车场,要各回各车上了。   “晚安。”燕习和他说:“睡个好觉。”   祁衍笑着进了车里:“晚安,燕老师。” 第30章   集训最后两天, 联校有数学竞赛,这两天燕习忙得找不到影儿,祁衍帮他看了两天早自习。   晚上的时候, 这帮学生也是挺懂事儿,装得可像样了, 活像是根本没燕习这个事儿, 平时大喇叭一样,老师穿什么衣服,都要讨论半天, 这几天倒是安分不少。   有次祁衍在教学楼上厕所, 进厕所前,听见厕所里有他们班体委的声音, 还有其他班男生的声音。   “欸,你们燕老师真是走后门儿的?”那男生说完还不怀好意笑了笑:“难怪呢, 打扮那么体面, 一男的还喷香水, 他是不是还化妆啊。”   祁衍蹙眉脚步顿了下, 正要把人给拎出来。   结果下一秒,就听见他们体委蹦了句脏话。   “你他妈说谁呢!”体委嗓子都喊哑了:“关你屁事儿!你丫再说一个试试!”   厕所里一阵丁零当啷,祁衍赶快进去了。   就见厕所里,他们班就体委一个人,给说话的人卡在墙上, 另只手拎着拖把, 其他班的人,拉架都拉补走。   “都干嘛呢!”祁衍用力拍了拍门,铝皮的门敲得声音很大。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五分钟之后,祁衍把人带去了办公室。   他很少和学生生气, 不管哪个班的学生,他都和和气气的,和学生还称兄道弟,但是不代表他没脾气。   学生也知道他真生气了,大气不敢出,一排站在办公室低着头。   祁衍懒得教育他们什么,站在刚才说话的人面前,沉默看着他。   “我错了祁哥。”那学生摸了摸发红的耳朵:“我刚才就是说着玩儿的,没认真。”   祁衍还是不说话。   “你说什么我管不着。”祁衍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会儿才上课:“齐俊对吧,我教你们体育课,体育课这种东西,对于你们来说,就是个活动课,但这活动课,到底要怎么活动……”   齐俊一听,喉结动了下。   祁衍并不是没脾气,之前有个班的学生,在他体育课去厕所打架,被祁衍逮住,后边只要是体育课,这些人都是拖着腿回的教室。   “我的错祁哥。”那学生赶快说:“我写检查,您说多少字都行。”   祁衍还是面无表情说:“燕老师,他是我朋友,是我学生的班主任,你们私底下爱说什么说什么,我管不着,但钻我耳朵里,钻我学生耳朵里,那不行。”   齐俊赶快点头。   祁衍今儿也想把话挑明点儿,也是不想让这些话钻燕习耳朵里,燕习不在意,但他看不得燕习被别人说。   “西后院那边的矮墙,进出学校挺方便的吧。”祁衍走近一步,轻声说。   站着的一排学生,直愣愣盯着祁衍。   “还有你们住宿生的烟,从哪拿的货,货源有哪几个人,你不一定清楚,但我这儿可明明白白。”祁衍轻挑眉:“有些事儿,我不想管,不代表我不知道。”   他们班体委都愣了:“祁哥,你这是潜伏在多少群啊……”   齐俊他们对视一眼,喉结动了下。   “再有下次,试试看。”祁衍说:“你们走吧。”   齐俊他们逃一样跑了。   “嘿。”体委乐了:“这下估计没人敢乱传了。”   祁衍手上拿了本书,过去在他肩膀一敲:“打架开心吗?”   体委不嘻嘻了。   “拖把抡的得劲儿吗?”祁衍抬下巴问他。   体委低着头说:“他们都瞎说,我气一下就上去了,我知道错了祁哥。”   祁衍凡事儿都告诉他们,就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别打架,能跑就跑,跑来办公室找他,祁衍替他们做主,指定向着他们。   祁衍看着体委头顶发旋,唇角抬了下。   “本来都说好了,当没这事儿。”体委撅着嘴,摸了摸鼻子:“怪我没憋住。”   祁衍眉心一跳说:“什么叫说好当没这事儿。”   体委想了想,还是和祁衍说了,毕竟祁哥和燕老师关系好。   “是这样,当时传出这消息,班长就偷偷给班里开了个班会。”体委低声说:“让我们不准在您和燕老师面前提这个事儿,其他班要是问,一概当没这事儿,不知道。”   “我们还签了保证书呢。”体委嘿嘿一笑说:“班里三十八个人,都签了。”   祁衍垂眼笑了,然后伸手拍了拍体委肩膀:“那今儿这事儿,我就当不知道,你也当没这事儿。”   体委点头:“我知道分寸,祁哥。”   体委走了之后,祁衍去羽毛球场给专长生训练,一路上还在琢磨这个事儿,心想他们班的猴是真懂事儿,越琢磨心里越觉得心里甜丝丝。   结果两天后,祁衍就被打脸了。   这天集训刚结束,祁衍还惦记着要给学生买冬天第一杯奶茶,他们班参加数学集训的学生也正常上课了,祁衍打算下晚自习给学生送过去奶茶。   天儿冷,不能让奶茶冷了,要不然不好喝,祁衍还专门下单了个保温箱,三十多份奶茶,他一个人抬不动,刚好碰见靳老师,就让他和自己抬上教室。   到门口的时候,晚自习还没下,祁衍在走廊,从保温箱里给靳老师也拿了杯奶茶。   “哟,还有我的份儿,不能我喝了,有学生喝不了吧。”靳老师说。   祁衍笑着说:“多着呢,喝您的吧。”   “你对学生是真好。”靳老师笑着说:“带了三年,学生都拿你当亲人了。”   “那是,也不看谁教出来的。”祁衍说。   “那确实,犟得那个劲儿,和你一模一样。”靳老师喝了口奶茶说:“给吕老师整得都没脾气了。”   祁衍愣了一秒:“什么没脾气?”   靳老师挑眉:“哟,合着你不知道啊,燕老师没和你说?”   “什么事儿?”祁衍问他,有什么事儿是燕习都知道,他不知道?!   靳老师想了想,都说到这儿了,还是告诉他了:“就吕老师那个人,学生们不是很满意,你们班参加集训的那三个小孩儿,只要是吕老师布置的作业,一概不写。”   祁衍蹙眉。   “但这事儿毕竟是吕老师没理,他也不敢生气,后边燕老师知道了,和你们班那三个学生谈了话。”靳老师说到这儿笑了:“倒是有用,最后这一个星期作业写是写了,就是错得那是非常有水准,故意和四中老师隐藏实力呢。”   祁衍眨巴着眼,这波操作,怎么总觉得有点儿熟悉……   “四中那几个老师到竞赛前一天,都摸不准你们班这仨学生的水平,还一直觉得他们四中的能得奖呢。”靳老师笑了:“咱本校的老师心里门清,你们班那三个,没一个省油的灯。”   祁衍一细想,笑了。   “等成绩出来,四中那几个老师估计就笑不出来了。”靳老师想着自己先笑了:“太逗了你们班学生。”   祁衍叹了口气,也笑了:“我是管不了,之前燕习刚来的时候,这群猴也给了他这么个下马威。”   靳老师挑眉:“真假?给燕老师下马威?人燕老师课讲得多好。”   “当时换班主任,他们不乐意。”祁衍解释了句,笑了:“现在护短了,开始护着燕老师了。”   晚自习下课之后,祁衍让燕习和他搭把手,把奶茶端了进去,学生一看见祁衍搬这么大个东西,班里欢呼声一下起来了。   其他班下自习的学生,一听六班这动静,在窗户边说:“得,祁哥又发好东西。”   “为什么我的班主任不是祁哥!”   祁衍和燕习把奶茶分下去,最后还剩了一杯,祁衍盖住了保温盖。   集训的事儿,祁衍没打算和他们计较,反而还挺欣慰,感觉猴儿们,好像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还长得特笔直。   “冬天第一杯奶茶。”祁衍眯眼一笑:“有点儿晚,但也算送到了。”   “收到!”学生举着奶茶说。   燕习不知道奶茶这个梗,还问了祁衍:“什么叫冬天第一杯奶茶。”   祁衍其实也不知道这个梗怎么来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学生每年冬至,都在朋友圈晒奶茶了。   去年的时候,祁衍就是看见了别的学生的朋友圈,所以紧急给他们班学生安排上了,今年也一样。   尤其是今年上了高三,班里学生明显学习压力大了,这几个星期,就连曹晨那些平时混日子的,下课都不去打球了,改去办公室问老师题了。   “枯燥的学习生涯,总得有点儿小惊喜。”祁衍笑着和燕习说:“就当逗他们开心了。”   学生陆续拿着奶茶下课了,燕习和祁衍等最后的值日生离开。   燕习去后面检查卫生了。   祁衍从保温箱里拿了最后一杯奶茶,去了走廊门口。   学生走完了,燕习关了灯出来,就看见祁衍靠着栏杆,拎着奶茶停在他面前。   走廊的声控灯都闭了,其他班的人也都走了,四周格外安静。   楼下过了辆车,车灯在祁衍侧脸晃过一瞬,从眼角扫到眼尾,男人一双桃花眼弯弯的,亮亮的。   “冬天第一杯奶茶。”祁衍朝燕习一递说。   燕习轻挑眉。   “吃了燕老师的饺子,怎么也得回个礼吧。”祁衍眯眼一笑。   燕习垂眼看了祁衍几秒,才伸手拿了过来。   天冷,说话的时候甚至有白雾,奶茶杯面却是烫手的,握在手里,从手心暖到心底。   和面前这个人一样,热乎。   之前燕习明明还在生他的气,现在却是一点儿都没气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生祁衍气的原因,正是祁衍刚开始吸引他的点。   敏感又温暖。   他既然心安理得接受了祁衍无微不至的好,那就自然要接受这种好背后的深思熟虑和拧巴。   “尝尝。”祁衍小声笑了和他说:“悄悄告诉你,你这里多加了份红豆。”   燕习喝了口,甜丝丝的但不腻,好像还有芝士和咸奶油。   “好喝吗?”祁衍问他。   燕习点点头:“你没有?”   “我?”祁衍笑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原本盯着燕习眼睛的视线,往下移了移说:“尝尝?”   燕习轻挑眉。   两人之间陷入了几秒沉默。   “我说奶茶。”祁衍又补了句,说完还摸了摸后脑勺。   解释的太刻意了,燕习这么想,鼻腔发出声笑,把奶茶朝他一递,两个人一起下了楼梯。   祁衍看着奶茶,顿了一秒,还是喝了口,喝完还给了他。   “怎么样?”燕习问他。   祁衍摸了摸鼻子,说了实话:“其实我不爱喝奶茶。”   燕习转头看他。   两人相视一笑,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风吹过,卷起的雪雾,缠过身侧,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越来越长,声音越来越远。   “是不是太甜了?”祁衍不爱喝甜的,刚才那一口齁到他了。   “我觉得还好。”燕习说:“红豆很甜,很好喝。”   祁衍影子晃荡着,轻声哼着:“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什么歌?”燕习影子和他紧靠着。   祁衍笑了笑说:“红豆。” 第31章   周五学生放假后, 祁衍从羽毛球场出来,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去办公室等燕习。   今早祁衍路过酒吧, 接燕习来的,俩人就开了一辆车。   车上, 祁衍和燕习说, 今晚他得回他爸妈那里一趟,天冷了,他爸膝盖骨估计又得疼。   燕习多问了几句, 还问祁衍要不要找中医看看。   祁衍摇头:“老毛病了, 这几年针灸一直做着呢,没用。”   后边祁衍很自然和燕习说起了自己家的事儿, 包括他父母都是部队里的,他爸之前是特种兵退役, 母亲是陆军侦察兵退役, 都是部队里出来的。   “不用想也知道, 俩这么莽的兵种能生出个什么。”祁衍笑着说:“我妈说我以前特不招人喜欢, 爱欺负小孩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后边刚上初中吧,我不知道去哪看了翼装飞行,当时没专业的团队, 自己买了身设备就敢偷偷跑云南玩儿翼装。”   燕习听到这儿蹙起了眉, 他也玩儿极限运动,玩儿这种运动的人,不是不怕死,相反要考虑很多安全问题。   但祁衍这种, 显然是不怕死,甚至懒得去考虑什么安全问题,只顾着自己爽,对生命毫无敬畏心。   “然后就出事儿了。”祁衍讪讪笑了下,摸了摸后脑勺说:“摔着脑子了,没死算好的,就是后脑勺留了道疤。”   燕习看了眼他。   “幸好没摔脸上。”祁衍眨眨眼说。   燕习无奈摇头,接着问:“后来呢?”   “当时玩儿翼装飞行没死成,但差点儿给我爸妈吓死了。”祁衍说:“带我去看心理医生了都,医生说我天生精力旺盛,得找点儿事儿磨磨我,他们就想着要不让我去当兵,要不让我去当运动员,那时候我才十五,哪能当兵,我爸妈在滑雪队刚好有认识的人,我也喜欢这运动,就先给我扔滑雪队里了。”   祁衍笑了笑:“没想到后边当了老师。”   燕习轻挑眉说:“伯父伯母把你养这么大,挺辛苦。”   “那是。”祁衍点点头说:“我还是试管的。”   燕习蹙眉。   “老来子呢。”祁衍敲了敲方向盘:“那可是老头老太太心尖上的宝。”   燕习嗯了声:“那是该宠着。”   祁衍笑了笑,下班通勤车多,在路上堵了一会儿。   祁衍还说起之前父母谈恋爱时候的事儿,说他爸平时在部队里生龙活虎的,还是兵长,但在楚女士面前就是个愣头青,和他母亲认识七八年,愣是不敢表白,后边还是楚女士先开的口。   “表白那天,给我家老爷子臊得,我妈说那脸就和车厘子一样,黑红黑红的。”祁衍说着笑了好一会儿:“他俩感情好,现在都腻歪,还整什么仪式感,楚女士喜欢多肉,每个月都十四号,我爸都会送我妈盆多肉,他们老两口家住大院儿,后院里一排排放的全是多肉。”   燕习也在旁边笑了笑:“能从祁老师的性格里感觉出来,父母感情肯定很好。”   祁衍挑眉:“为什么?”   燕习垂眼想了下:“被爱滋养大的小孩儿,似乎天生就有爱人的能力。”   祁衍和燕习在后视镜里对视了一眼,摆手笑了:“可算了,有什么爱人的能力,当初我和林……”   祁衍说顺嘴了,他戛然而止,看了燕习一眼。   “我不在意这个。”燕习说:“接着说,我想听。”   祁衍摸了摸鼻子:“也没什么,就以前我俩在一起的时候,林琰也总和我生气,他这人占有欲强,当时在队里又都是男的,我这性格你知道,大大咧咧的,他看不惯这个。”   燕习没说话。   “当时第一次谈恋爱嘛,不会哄人,也摸不准林琰性子,有的时候越哄越给人哄恼了,吵一两个月都是有的。”祁衍笑了:“他那时候说我,根本不懂怎么爱人……”   燕习语气平静,但很直接打断了他:“他说得不对。”   前面是红灯,祁衍停了车。   “他说得不对。”燕习很认真又重复了一遍。   祁衍心尖软了又软。   其实,在和林琰感情乱成一团的时候,在半夜里,祁衍无数次想他和林琰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他不断复盘,想找出问题,也想解决问题。   后边时间久了,祁衍也看开了,他尽力了,他不想在从自己身上找毛病了,他祁衍就是这样,不改了。   “我……”祁衍刚说了一个字,他放在扶手箱的手机突然振动。   屏幕上跳着来电人的名字:林琰。   真是提什么来什么。   燕习看了眼屏幕,没什么表情,然后转头看向了窗外。   祁衍正要挂断电话。   “接吧。”燕习声音淡淡响起。   祁衍顿了一秒,还是接了。   “喂。”红灯变绿,祁衍单手打转着方向盘,拐了个弯。   “上次你不是说要和我聊聊吗?”林琰在电话那边说,他似乎格外累,说话也有气无力。   祁衍看了燕习一眼,嗯了声:“你有空了?”   “我现在在White。”林琰说。   祁衍蹙眉,White……燕习的酒吧。   燕习也转头看他,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你怎么找到那里的?”祁衍蹙眉,他把车拐进路边,停了后说:“林琰,你适可而止吧,我们的事儿是我们的事儿,别往其他人身上扯!”   林琰那边沉默了几秒才说:“你来不来?”   祁衍咬牙,他现在和林琰根本就沟通不了,直接挂了电话。   他感觉车厢里闷得不行,开了窗,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另一只手还握得手机卡出了红痕。   “他既然都查到了我和你在一个学校,自然能查到white。”   燕习声音依旧冷静,他从祁衍手里拿出手机,放回扶手箱上,又伸手在祁衍肩膀上拍了拍。   祁衍转头看他。   “小事儿。”燕习朝他一笑:“换个思路想,你和他在我的地盘商量事,主场优势,你要被他惹生气了,不想聊了,给我个眼神,我可以立马让韦澄请他出去。”   祁衍看着他,笑了。   “嗯?”燕习语气轻佻。   祁衍叹了口气,接着开车:“我是怕按他的性格,以后去你酒吧闹……”   “门口的保安是白拿我工资的?”燕习淡淡说:“祁老师又来了,你只需要想怎么和那个人彻底撇清关系,其他不需要你考虑。”   祁衍笑了,怕燕习生气,赶快应着:“好好好。”   到酒吧门口的时候,燕习先下了车,和祁衍说:“我先进去。”   祁衍点头,燕习进去之后,祁衍在车里吸完根烟,才去了酒吧。   下午五六点的酒吧,只有几个卡座的客人在喝酒,店内乐队在弹奏着英国爵士乐,氛围缓慢平和。   林琰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抿了口酒。   他还是和几年前一样,安静的时候,身上自带疏离感,面容总是淡淡的。   “他来多久了?”燕习看着远处的两人,问吧台里的韦澄。   韦澄调酒呢,扫了一圈,蹙眉说:“祁哥认识他啊?这人新面孔,来了俩小时了,一个人喝不少。”   燕习蹙眉,点点头。   祁衍坐在了林琰对面,几乎是一坐下,他就闻见了浓重的酒味。   林琰收回视线,转过头看他。   祁衍面前放了一杯气泡水,他坐下直接说:“除了学校和这里,你还查了什么。”   祁衍说话直接,林琰今天这操作,还有之前在饭店的那番话,让祁衍彻底恼了。   他以前对林琰的态度,觉得俩人就算分手了,但毕竟当了九年队友,也能坐下来好好聊,但林琰这次触碰到他底线了,他最烦两个人的事情牵扯进第三方,更别说那人还是燕习。   “你就要和我聊这个?”林琰嘴角扯了下说。   祁衍蹙眉说:“别转移话题,咱俩的事儿,和燕习没有关系。”   “有。”林琰执拗说,他手捏着桌角说:“祁哥,我后悔了。”   空气中短暂沉默了几秒。   祁衍深吸了口气说:“上次二队一起聚餐,你闯进来,拿燕习同性恋的事儿威胁我们,林琰,我也是老师,也是同性恋,你现在说你后悔了,但你想想你干的事儿,你自己信吗。”   林琰平静看着他说:“你以为,我真的会对燕习做什么?”   祁衍没说话。   “祁哥,你了解我的,我不会去做那种事。”林琰说:“我只是爱放狠话。”   祁衍叹了口气,别过了头。   林琰试探说:“你们,还没在一起对吗?”   祁衍没说话。   “上次,我以为你带他去见二队的人了,我一下气不过才找过去。”林琰解释着:“祁哥,我错了。”   祁衍其实一直理解不了林琰的脑回路,他和林琰之间早就结束了,在认识燕习之前,林琰给他耗得心力都没了,现在燕习出现了,又吃回头草了。   “别说什么错了,你已经做了。”祁衍一字一句说:“林琰,你和我,在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正式在公寓里和你提了分手,从那个时候起,在我这儿,咱俩就断了,不可能了。”   林琰沉默着看他,过了几秒说:“……我舍不得。”   祁衍当时提了分手,林琰没有什么反应,他可能以为自己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只要他稍微哄哄祁衍,那就又和好了。   所以林琰没在意,他当时生气甩手出了公寓,两个人之间长达快一年的断联,再然后就是林琰十月份出现在他公寓。   祁衍叹了口气说:“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吵架吗?”   林琰垂了下眼,没说话。   “你当时说了什么,全忘了?”祁衍平静看着他说:“你只记得自己想记得的对吗?”   林琰掀起眼皮,直视着祁衍,也是这时候,祁衍发现林琰眼底充斥着红血丝,这是他哭的前兆。   林琰声音哽咽了下,喉结动了动:“我那天晚上喝多了,再加上队里训练压力太大……”   “一年多了才说这些,还有意义吗?”祁衍不是没想过林琰会和他解释,刚吵完架那一个月,祁衍不是没等他解释。   林琰没说话。   “林琰。”祁衍叫他:“我今儿要说的话,和燕习没有关系,不管有没有燕习,我都得和你把话说清楚。”   林琰盯着他,眼底红了一片。   “去年冬天,12月17号那天晚上,你在我家说的那些话,在我这儿永远也过不去。”祁衍深吸一口气:“你以前说过再多狠话,我知道你压力大,知道当时队里发生了那么多事儿,你心里不好受,我不跟你计较,但你那天的话,我每个字都进心里了,我不可能原谅你。”   林琰手指颤了下。   祁衍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坚定:“我祁衍,不可能原谅你,咱俩不可能了。”   林琰眼眶充血湿润,却一滴眼泪都没掉。   他沉默了很久,像是想开了什么,突然笑了。   “我那天,说的都是实话。”林琰说:“我憋太久了,憋得我难受,没忍住说出来了,说出来的时候,我特别痛快!我心里就是那么想的!”   祁衍蹙眉,抬眼看他。   “二队那群人凭什么,如果当年不是因为你在二队,我早就退队了!二队其他人的实力,只会拖累我!”林琰情绪一瞬间崩塌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和你,他们不可能有参加国家赛事的资格!他们刚开始吸你的血,后边吸我的血,你他妈都最后了,还得替他们收拾烂摊子!做那些你自以为很高尚的事!”   祁衍没什么表情看着林琰,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我,我到现在,都还能清楚记得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就像慢镜头,一遍一遍在我脑子里放,你救他们干什么啊,有什么用!他们能拿冠军吗!就算他们训练一辈子,能比得上你吗!”   林琰手上捏着酒杯,指腹发白:“我每天睡不着的时候,都在想,如果我当时拉住你,你现在……”   “我不后悔。”祁衍直接打断了他。   林琰顿住了,他眼神清明了些,浑身像一下被抽干了力气。   “冠军有那么重要吗?”祁衍陌生地看着他:“冠军比队友还重要吗?”   林琰垂着眼皮,过了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那是你。”祁衍说:“我不后悔。”   林琰冷笑一声说:“嗯,你不后悔,你坦坦荡荡,你多大的好人啊。”   祁衍沉默着。   “多少人做梦都想要的天赋,训练多少年才能补足的天赋,你根本不懂,你不可惜。”林琰垂着眼,顿了两秒说:“但我爱你,所以我在意,我过不去,我和二队那些人过不去,和你过不去,也和我自己过不去。”   祁衍蹙眉。   “我心疼你祁衍。”林琰声音低了许多:“你自己都不心疼你自己,但我心疼,你本来应该站在更高的位置,比我还高的位置!你不是说要带着我往前走吗!不是让我跟着你去更大的赛场吗!”   祁衍眼皮颤了下。   “你去当好人去了,你能抛下一切,就那么洒脱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那儿。”林琰眼底闪过丝迷茫:“我为什么退出二队,你说我为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你能是现在这样吗,我们能成现在这样吗……”   “林琰,再来一次,该怎么做我还是会怎么做。”祁衍沉默了几秒说:“我不后悔,你也不用替我后悔。”   林琰看着祁衍,突然叫了声:“哥。”   祁衍都愣了一秒,林琰上次这么叫他,还是十几岁,跟在他后边训练的时候。   “哥,我这次真害怕了,我不敢想你要真的从我世界里消失,我该怎么走下去,我真的……”   祁衍什么都没说,就只是听着。   “你说了要给我托底的。”林琰眼睛充斥着红血丝说:“没有你,不管我飞多高,我会摔死的,你说了,你会站在我身后,你都忘了?”   祁衍喉结动了下,说没感觉是假的,认识十年,断断续续纠缠了五年,应激都养成了。   不舒服归不舒服,但没用,祁衍本身是个特别重感情的人,不会彻底和人闹掰,都是本着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的想法去和人相处。   但要是和这人相处,给彼此都留下了永远无法抚平的创伤,就算感情再深厚,在一起也不过是在维持一座随时会爆发火山,沉睡的时候风平浪静,情绪涌动的时候,双方会清晰直接刺向对方最脆弱的部位。   “祁哥,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林琰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祁衍放在桌子上的胳膊。   祁衍抽了下手,竟然没抽开。   燕习蹙眉,走了过来。   “我这次比赛完,我就申请回二队,到时候来看我比赛好不好,看我训练,我会和二队的一起拿下金牌,拿下世界金牌。”林琰死抓着他说:“这不是我们的梦想吗?等等我,我……”   燕习刚要上前扯开林琰。   祁衍一把推开了林琰,然后起身站在了燕习旁边。   祁衍说:“我第一次带你参加比赛的时候,说过一句话。”   林琰看着他。   “竞技运动很纯粹,从头到尾,你的对手只有一个,就是你自己。”祁衍沉默几秒说:“你冲太猛,把自己落下了。”   林琰沉默了。   “以后别联系了。”祁衍语气平静说:“注意点儿形象吧,季队撤热搜也挺麻烦的。”   季队是林琰现在滑雪队的教练。   祁衍转头和燕习说:“我们走吧。”   燕习嗯了声,正要和祁衍一起离开的时候。   祁衍突然停了脚步,扭头说:“林琰,别让那五年变成一个笑话,别留给彼此最后的印象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林琰眼底颤了下,想叫祁衍,看见他冷冰冰的神情,却还是停下了。 第32章   燕习送祁衍到了车上。   “他估计一会儿就走了。”祁衍扯了下嘴角, 下意识想摸兜里的烟,还没摸到烟盒,又硬生生收回了手。   燕习最后什么都没问他, 只是让他早点儿回去休息,然后又问他, 明天来他家想吃什么, 给他做。   “都行,你看着来。”祁衍笑了笑:“我不挑食。”   燕习挑眉,点了点头。   祁衍的车消失在了拐角出, 燕习垂眼摩挲了下手指, 放在鼻尖,有一缕淡淡的烟草味儿。   燕习转身回了店里, 林琰还坐在原来的位置,盯着祁衍离开的位置出神。   刚才三个人的争执, 韦澄听得清清楚楚, 他调着酒, 路过燕习旁边, 小声问他:“祁老师前男友啊?”   燕习看都没看他:“去忙你的。”   “人前男友都找来了。”韦澄凑热闹说:“你和祁老师是八字有没有一撇啊?”   燕习还是不理。   “不能吧。”韦澄手肘放吧台,歪头看他:“我可头次见你这样啊,刚才人家俩旧情人拉拉扯扯,你脸比谁都黑。”   燕习搅拌着吧勺,在玻璃杯里发出丁零当啷清脆声, 他表情仍旧无常。   “老板, 给个实话,祁老师是不是和你表白了?”韦澄小声问他。   燕习抬眼看他。   “真表白了?”韦澄眼睛发亮。   燕习收回视线,摇头。   “那你俩……”韦澄刚说了一半。   就见原本坐在窗户边的男人,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韦澄下意识退了两步,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燕习只是看了扫了林琰一眼,接着调酒。   林琰坐在了燕习面前,打量了他几秒:“光从外表上来说,我们真的很像。”   燕习轻挑眉,放下了吧勺:“你这招对祁衍或许有用,但对我没用。”   燕习没那么多敏感的心思,他不会因为别人的话,而动摇自己的选择,他只相信自己看见的,自己从祁衍身上感知到的。   “我不会再找他了。”林琰突然说。   燕习轻挑眉看他。   “你知道当年祁衍在国家队时候的新闻吗?”林琰突然问他。   燕习没说话。   “祁衍当年在队里,是难得一见,极具天赋的选手。”林琰垂眼,回想着什么,语气很轻:“他很强,如果他当年腰没受伤,算到今年,国内也没他的对手。”   提到腰伤时,林琰语气明显冷了下来。   燕习微微抬了下眼皮,祁衍能力有多强燕习是知道的,之前和洛崎谈一起吃饭,洛崎和他说了很多。   “但他在役十年,只拿过一次世界冠军。”林琰说。   燕习从来没有在媒体上了解过祁衍以前的经历,不是不愿意了解,而是实实在在的人在他面前,燕习没理由去透过社交平台认识这个人。   “他二十一岁到二十三岁。”林琰平静阐述着:“算是滑雪运动员巅峰期的三年,被禁赛了三年。”   燕习平静的表情有丝波动。   “因为我。”林琰抬了抬眼皮:“当时的裁判对我性骚扰,祁衍和裁判在比赛里起了很严重的冲突,被禁赛三年,他运动员生涯最宝贵的三年。”   燕习蹙眉。   林琰语气平静:“后面,他因为伤病退役之后,就陷入了长时间焦虑失眠状态,现在都在吃治疗睡眠和情绪的药。”   燕习上次在祁衍家里换衣服的时候,其实已经注意到了床头治疗失眠的各种药。   林琰轻轻扯了下嘴角说:“他睡不着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难道是在想怎么当好体育老师,怎么管理他那些学校的体育生吗?他为什么伤病退役,他走没走出来,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燕习抬眼看他。   “祁衍很好吧,对人好起来,就算你是块儿冰都能暖化了。”林琰轻声说。   燕习没说话。   林琰认真看着燕习的脸好几秒说:“命运真不讲道理。”   林琰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酒吧,燕习在吧台前,沉默了很久,才又接着调酒。   祁衍本来打算回公寓,中间拐了个弯儿,回了老头老太太家。   祁衍空手回家,一洗了手,就去摸吃的了,他家这俩,退休在家,就爱倒腾些乱七八糟的吃的。   祁衍看见院里坛子里腌了不少辣白菜,自己拿了个餐盒,装出来了整整一盒,又去拿了两大盒酱牛肉。   “哟,连吃还带打包的。”楚妈妈说。   祁衍嘿嘿一笑,给袋子打了个死结。   “拿这么多。”老头说:“你在家闹饥荒啊?平时不是在学校吃吗?”   祁衍说:“怎么着,不给拿?”   “哼哼。”老头扭头走了。   “给拿给拿。”楚女士还帮他打包,顺嘴一提:“以后人家要喜欢吃,就带家里吃。”   祁衍夹辣白菜手一顿,笑了。   “上次那个巧克力,也是送人的吧。”楚妈妈了解他儿子,祁衍打小就不爱吃甜的,巧克力之类的东西更是不碰。   祁衍笑了笑,他眼瞅着三十了,他爸妈对这方面太敏感了。   “欸,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楚女士小声问:“我不告诉你爸。”   祁衍摆摆手:“就是朋友,还没到那一步,您别瞎操心了哈。”   “嗯,朋友朋友。”楚妈妈故意说:“我这酱牛肉可不给朋友。”   祁衍拎着两大袋子吃的说:“嘿,给你儿子吃就行。”   祁衍这次回来,还听说他大姨动了个小手术,他爸妈想着今儿他好不容易回来,打算拎着东西去看看。   祁衍开车带他爸妈去了医院,去看了他大姨,小手术,就是年纪大了,要养挺久。   祁衍在病房和大姨聊了好久,逗他大姨一阵开心,护士那边来人,说是要拿点儿新药。   祁衍让他爸妈和大姨聊着,自己下去拿药了,出来的时候,祁衍翻手机,看见燕习给他发了个消息。   是张图片,刚调好的酒。   深蓝色的酒,上面有层奶沫,还拉了个花。   祁衍发消息。   【这手艺,不去做奶茶可惜了。】   燕习消息回复的挺快:在干什么?   祁衍给燕习随便拍了张药房的照片。   他发完消息,刚好轮了他拿药,祁衍把单子递了过去,兜里手机一阵响。   祁衍拿出手机,是燕习的电话。   “喂。”祁衍声音带笑。   燕习那边应该是在酒吧,有些闷闷地吵。   “你去医院了?”燕习问他。   祁衍嗯了声,解释说:“我大姨动手术,带我爸妈来看看。”   说完祁衍带着笑意说:“怎么着?燕老师担心了啊。”   “严重吗?”燕习没接着他话说。   祁衍笑了:“小手术,没事儿。”   两个人又随便聊了两句,才挂了电话,祁衍挂完电话,还自己琢磨着笑了一阵。   祁衍哼着歌等电梯,旁边有一对夫妻,年纪挺大了,打扮的很体面,两个人在祁衍旁边说着话。   “是这楼吗?没看见指引。”那位女士说:“要先拍片吗?”   男人吸了口气,遍布皱纹的眼睛努力辨认着电梯旁边的标识。   “您二位去哪?”祁衍问。   面前的两个人看着祁衍,笑着摇头:“不麻烦了,谢谢。”   祁衍轻挑眉,没再说什么。   电梯来了,他们三个进了电梯,夫妻俩还在他旁边讨论,只不过声音小了点。   祁衍隐约听见骨科这几个字,他很顺嘴提了句:“骨科拍片的话在三楼。”   两位夫妻俩聊天停了下,转头看祁衍。   祁衍朝他笑了笑。   “年轻人。”其中那位女士这才拿着单子问他:“我没太看懂,那是拍完片再去做这个检测吗?医生说是要抽血。”   祁衍拿过单子看了眼:“不是,是先去四号服务口抽血,拿着检验报告去医生那里看过之后,再去拍片,而且您是不是还看了中医,看完中医后,要去二号楼一层拿药,这里是一号楼……”   两位蹙眉看着祁衍,犹豫点了点头。   这家医院很大,祁衍每次来都得绕好久,更别说面前这两位年近半百的人了。   “这样吧,我正好也要去验血,一会儿也得去趟二号楼。”祁衍说:“我带你们去吧。”   祁衍说着要去验血,但手里只有药房的单子,两位老人也是看出了祁衍的好意。   他们不好意思笑了笑:“太麻烦你了。”   面前这两位老人打扮的很是体面整齐,气质上也和常人不同,祁衍感觉出,他们可能觉得不好意思。   “不麻烦不麻烦,我当老师的,都应该做的。”祁衍笑着说。   两位对视一眼,来回扫视着祁衍:“你是老师?”   到三楼了,祁衍挡了下电梯,带两个老人去抽血。   两位老人从上到下扫他一眼。   “看不出来吧。”祁衍眨眨眼:“其实我是体育老师。”   两位这才恍然大悟。   “这看出来了吧。”祁衍本身肤色比较深,平时一身运动服,利落干净,给人的感觉不像常年窝在教室的。   “我们也是老师。”女士笑了笑说:“但是退休好几年了,我先生之前是北建的教授。”   祁衍刚才一看这两位气质,就感觉出不一样了,这一下职业撞一起了,话题就更多了。   “难怪呢,原来是老教师啊,那太伟大了。”祁衍笑着说:“当了老师才知道,老教师熬到退休,是真不容易。”   两位笑了好一会儿。   祁衍在交谈中发现,面前这两位不是喜欢和人寒暄的,话也比较少,但不会冷场,祁衍不会让话落下。   “平时来医院,还是身边有个人比较好,这医院的构造,别说你们了,我来都发懵。”祁衍说。   “我们儿子还在读高中,周六日去补课了。”两位说。   祁衍挑眉,点了点头:“也没事儿,现在医院都配了机器人,也能问它们。”   两个人笑了笑:“不太会用。”   “没事儿,直接对话就行。”祁衍说。   祁衍帮给两位办完手续,还教夫妻两人怎么和机器人对话,最后,两位还主动提起来要加祁衍个联系方式。   祁衍也很爽快,直接就加了。   “以后要是去医院,有看不懂的标志什么,都能发消息问我。”祁衍说:“对了,我叫祁衍,您二位叫我小祁就行。”   “谢谢你了小祁。”男人说:“我姓燕,我夫人姓白。”   祁衍听到燕这个字,还愣了一秒笑了:“燕?下面四点水的燕?”   “对。”   祁衍笑了笑,想说真巧,自己也认识一个姓燕的老师……   但还没等说,两位就和祁衍告别,进了诊室。 第33章   祁衍回家住了一晚上, 翌日一大早,就拎着自己打包的一堆东西去燕习家了。   出门的时候,他爸正晨跑回来, 看见祁衍还愣了两秒。   祁衍那头美式前刺打理得特清爽,还喷了点儿香水, 大衣里的衬衫都熨得板正。   “太阳这是打哪出来了?这么早就起了。”老头子说:“去教育局开会啊?今儿不周六吗?”   祁衍平时周六日, 不到中午不醒,他现在脑子还发懵呢。   “谁去教育局喷香水。”祁衍自己嘟囔了句,进了车里。   老头反应了几秒, 正要问他, 人已经一溜烟跑了。   祁衍没急着先去燕习家,拐了个弯, 去有个烘焙店拿了自己预定的奶酪包。   这烘焙店九点半开业都需要排好长的队,但祁衍在那边有人。   “现做的, 趁热吃啊, 要是放凉了, 微波炉热热就行。”女人揣着八个月大的肚子, 还能拿两排面包放进烘焙机。   “欸哟,嫂子你当心点儿。”祁衍在柜台外面干着急:“这事儿让店员干就行了,你去坐着。”   “当什么心。”嫂子一摆手:“和祝岭一样,瞎操心。”   祁衍无奈笑了笑:“行,那我先走了, 到预产期了, 给我个电话。”   “那肯定。”女人笑着说。   祁衍拎着面包走了,面包放在副驾驶,他还能闻见面包浓郁的麦香,让人心情都愉快了不少。   祁衍到燕习公寓的时候, 敲了敲门。   这还是祁衍第一次来燕习家,说不紧张是假的,尤其是燕习这种对私人领地很注重的人。   等燕习开门前,祁衍还整理了整理衣服,又看了遍手上拎着的一堆东西,怕拿漏了。   门一开,祁衍下意识朝面前的人一笑,等看清面前人的情形,他愣了一秒。   燕习一身素色的睡衣,头发有刚睡醒的蓬松,鼻梁上夹着副黑框眼镜,他微微蹙着眉,感觉不太开心。   至于原因,他怀里抱了个像煤球一样的猫,爪子不停往他下巴伸,衣服上还蹭了猫毛。   “额,你还养猫啊?”   燕习无奈嗯了声。   燕习往后仰着头,勾了下煤球的下巴,这个小煤球像是才看见祁衍似的,一下炸毛了,直接从燕习怀里跳起来了。   燕习下意识伸手要接,黑猫已经跳下地,腿倒腾特别快,甚至在原地脚滑了下,一下钻没影儿了。   祁衍目睹了全程,笑容僵硬和燕习面面相觑。   燕习顿了下,无奈叹了口气:“我起来开门,它非往我身上蹭,又没见过生人,应激了。”   祁衍扯了扯嘴角,目光落在燕习身上的猫毛。   “进来吧。”燕习从鞋柜里给他拿了双拖鞋。   祁衍一进来,燕习才发现,祁衍大大小小的袋子,提溜了这么多。   “你……”燕习靠着半边墙,姿势松散看他:“来赈灾的?”   祁衍换鞋动作一顿,笑了:“我想第一次来别人家里做客,总得拿点儿什么,现买东西显得太规矩,就想着回家给你拿点儿我爸妈种的菜什么……”   祁衍提起这个,换着鞋,叹气无奈笑着:“老太太心里门儿清呢,估计是看出什么了,一股脑给我塞东西,然后就这样了。”   燕习浅浅笑了下,和祁衍一起把东西拿了进去。   “替我谢谢阿姨。”燕习说。   祁衍放下东西,来回扫视着房子,是个不大不小的复式公寓,外面阳台还带个全玻璃书房,两面放着书架,另一边放着个浅灰色的懒人沙发,沙发上还有褶皱,应该是不久前有人躺过。   房子整体布局是简约深色调,除去那个玻璃书房,房子客厅的四周,也摆了整面墙的书架。   架子上的书,每一格还特意标了属于哪种类型,按书本颜色进行了分类,强迫症看上去特别爽。   咖啡机呼噜呼噜响起,燕习站在开放式厨房里面,转头问他:“偏酸还是偏苦?”   “别太酸就行。”祁衍坐在桌子前,看燕习背对着他煮咖啡。   这还是祁衍第一次见燕习居家的样子,衣服也不是学校里一丝不苟的衬衫大衣,衣服上的褶皱和猫毛,都给面前的人增添了生活感。   刚才来的时候,外面挺冷,现在进屋子里,体温渐渐回转,心里也是热乎的。   燕习给他倒了杯咖啡,递给祁衍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手腕。   燕习一直在室内,手也是热乎的,身上感觉都冒着热气。   祁衍抱着微烫的咖啡杯,有些走神。   “我去换件衣服,你先等一会儿。”燕习和他说。   祁衍这才回过神,摸了摸鼻子,笑着应了声。   燕习卧室在二楼,祁衍喝着咖啡,接着扫视着房子格局,最后,他握着咖啡停在了书架的地方。   燕习公寓里大部分都是书,感觉都能开个小书屋了,祁衍大概扫了眼,除了和数学相关的专业书之外,其它书大部分是心理学的书,还有野外探险的书,还有少部分关于中医学的书。   祁衍想起九月份的时候,有个学生身体不舒服,燕习给他把脉,当时祁衍还好奇,燕习学的数学专业,怎么会这些。   祁衍正喝着咖啡来回看着,突然被角落探出头的小家伙吸引了注意。   那个煤球一样的小家伙,正躲在沙发底,探出了半个耳朵,黑得发亮的眼镜,咕噜咕噜转着看他。   祁衍蹲下身,拍拍手,想吸引猫过来,结果猫朝他呲了下牙,钻更深了。   燕习下楼声音响起。   “他叫什么名字?养多久了?”祁衍直起身,抬头看他,   燕习不仅换了衣服,还摘了眼镜,阳光透光窗户,落在他侧脸,面部棱角更加清晰。   “养一年了,叫……”燕习顿了下才说:“丁香。”   “丁香花的丁香?”祁衍确认了一遍,笑了:“为什么叫丁香。”   燕习走了下来,停在了他面前:“当时刚入春,它得了皮肤病,被原来的主人用纸箱子,扔在了丁香树下面。”   初春,丁香花刚萌芽,燕习发现了这个小可怜。   小家伙在宠物医院皮肤病养好的时候,刚好是春末,丁香花开得正盛。   当时,燕习开车路过,摇下车窗,丁香花的香味溢满了整个街道,豆大像芝麻一样黑的小猫,从副驾驶的猫箱里,小心翼翼探头,叫了一声。   从那之后,它就叫丁香了。   祁衍来回看了燕习一眼:“你总是能带给我惊喜。”   燕习轻挑眉,转身进了书房,还从客厅拿了个懒人沙发过去,示意祁衍坐:“比如?”   现在阳光正好,整个玻璃书房都透着光,外面的积雪还没完全融化,松针上滴着水。   燕习按了个按钮,书房四周百叶帘铺下一半,阳光从缝隙中透进来刚刚好。   祁衍抱着咖啡,坐在了燕习旁边说:“比如养猫。”   燕习姿势松散坐在他斜对角,手拄着头,歪头看着他。   “不像你能做出的事儿。”祁衍笑了笑说:“我相信你会去救助一只流浪猫,但不觉得你会把猫带回来,我以为你会考虑很多。”   “是考虑了很多。”燕习摇头说:“甚至已经找好了收养的人,但丁香它,有点儿黏人。”   祁衍饶有兴趣说:“原来,对付燕老师,应该死缠烂打啊。”   燕习挑眉说:“怎么?祁老师想试试。”   祁衍往后一靠,转头看着旁边书架上的影碟:“要死缠烂打就能追到,那挺值得试试。”   燕习浅浅笑了下,没应声。   “你这儿有这么多老电影的原碟。”祁衍转头眼睛发亮说:“我特别喜欢看老译制片,有时候睡不着,客厅放个译制片,调到五的音量,看一会儿就睡着了。”   “下午要不要看个电影?”燕习说:“楼上有影音室。”   “好啊。”祁衍眼睛发亮,笑了。   两个人从厨房出来,祁衍看见桌子上大大小小的东西,才想起来,自己还给燕习带了面包。   “看我这记性。”祁衍赶快过去,找出面包袋子,袋子隔温措施做的很好,拿出面包的时候,面包还带着余温。   “幸好还热乎。”祁衍笑着说:“我路过面包店买的,你尝尝。”   燕习过去扫了眼面包袋子上的牌子,轻挑眉:“这家面包店,路过随便买的?”   祁衍没想到燕习认识这家面包店,他顿了一秒。   “如果真的是路过随便买的,那祁老师恐怕现在还在排队。”燕习靠着半边门说。   祁衍不想解释什么:“所以你吃不吃?”   “吃。”燕习回答得倒是很干脆。   燕习顺手打开了电视机,要不然屋子里声音太空。   “洗手间在哪?”祁衍想洗个手。   燕习给他指了一下。   祁衍上完厕所出来,就看见燕习靠在沙发上,手上拿着面包往后撤,腿微微曲着,丁香靠在他腿上,用爪子碰他袖子。   “不行。”燕习很认真和它说,声音比较小。   祁衍笑着看了会儿,得亏是来了,要不然也不知道,表面冷静倨傲,在学生面前一丝不苟的燕老师,私底下竟然这么可爱。   会救助生病的流浪猫,还因为流浪猫黏人就带回家,不吃胡萝卜,但是爱吃甜食……   “燕习。”祁衍笑着叫了他一声。   燕习看他。   “你真的是,太可爱了。”祁衍憋了半天,在说与不说之间,还是没忍住说出来了。   燕习表情有一瞬僵硬,面包也不吃了,很无奈看着祁衍。   “你其实去这家面包店买过面包吧。”祁衍走过去,坐在了燕习旁边,给丁香惊着了,燕习怕它掉下去,往后捞了一把。   燕习抬眼看着他。   “这么喜欢吃甜的。”祁衍语气比较轻,微微上扬,眼底含着笑:“你不会把这个区的所有面包店,全测评过了吧。”   燕习嘴角扯了下。   “嗯?”祁衍故意逗他:“面包测评博主?”   燕习沉默了两秒。   祁衍猜他在想怎么回怼自己,因为每次燕习上课,学生的答案错得离谱时,燕习就是这个表情。   燕习最后竟无奈叹了口气,很坦荡承认了:“是。”   祁衍都愣了一秒,笑了:“不是?真的啊?”   燕习不说话了,把最后一口面包吃完,包装袋扔进垃圾桶,转头进了厨房。   祁衍也要进去。   燕习转身毫不留情说:“在外面呆着,别添乱。”   “我哪添乱了。”祁衍笑着说:“上次你在我家做饭,我还给你打下手了呢。”   燕习面无表情说:“话多,嘴添乱。”   祁衍笑了,脚步顿住,在燕习的视线下,乖巧退后了两步:“好好好,我闭嘴闭嘴。” 第34章   燕习手脚很快, 做菜很熟练,没一会儿,就做好了四菜一汤。   祁衍窝在地毯上, 用逗猫棒勾引躲在沙发底下的丁香。   “它胆儿也太小了。”祁衍半个身子都趴地毯上了。   脱了外套,祁衍里面穿了个宽松的浅灰色的毛衣, 刚才在地毯上那么一层, 毛衣压出褶皱,隐在男人腰部,领子耷拉在一边, 露出的半边肩颈扯出条麦色的肌肉线条。   燕习放下菜, 看了他几秒说:“你越这样,它越不出来。”   祁衍抬头, 眨巴眼看他:“为什么?”   燕习有点儿回答不上来,想了下说:“傲娇吧。”   祁衍勾起嘴角, 从地上跳起来:“看来随主人啊。”   燕习微微挑眉, 也没反驳说:“去洗手, 吃饭。”   “好好好。”祁衍从地毯上起来, 正要往洗手间去,刚才在地毯上脱了鞋,他平时在自己家地毯上,习惯来回不穿鞋走了,去卧室什么也懒得穿鞋, 刚才和燕习聊太舒服, 以至于都忘了自己在别人家了,光着脚就来回走。   燕习放下最后一道菜,抬眼刚好看见,祁衍哒哒哒跑回去穿鞋。   燕习无奈摇头, 抬了抬唇角。   燕习做饭属于中规中矩的类型,少油少盐,味道倒是和祁衍之前在队里的伙食差不多,祁衍平时都吃教职工食堂,饭马马虎虎能吃吧,祁衍不挑,但也不爱吃。   反倒是燕习这饭,挺符合他口味儿。   祁衍平时碳水吃的多,主要还是因为他日常消耗量大,在学校基本都在羽毛球馆,周六日回家了,晚上也会去楼下的健身房,养成习惯了,哪天要是不动,他反而浑身不得劲儿,睡不着觉。   “你平时自己在家做健身餐?”燕习问他。   祁衍嗯了声,笑了:“也不算健身餐,就水煮鸡胸肉西兰花之类的,毕竟是体育老师。”   燕习嗯了声:“祁老师身材很好。”   “什么就身材好了。”祁衍挑眉,话到这儿了,也不夹菜了:“你又没见过。”   燕习慢条斯理吃着饭。   就在祁衍觉得他不会回应自己的时候,燕习声音淡淡响起:“刚认识的第一个星期,见过。”   祁衍刚扒拉了口米饭,闻言给自己呛得脸都红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游泳课。”燕习不紧不慢,从旁边抽了张纸递给他。   祁衍擦了擦嘴,想起了当时的场景,他那时候心思都在学生身上,穿着泳裤从游泳馆跑出来,还和燕习打了个照面这事儿,他是半点儿不记得了。   “祁老师敬业。”燕习说:“真是半点儿没多想。”   祁衍目光停在了燕习身上,过了两秒说:“嗯,没燕老师想的多。”   燕习鼻腔发出声短暂的笑,收回了视线。   一顿饭吃得很舒服,主要这还是祁衍和燕习第一次在私密的空间吃饭,周围还没有别人。   这种一抬头就是对方,你一句我一句的感觉,祁衍很久都没有感受过了。   燕习更是。   两个人把碗放进洗碗机,上楼看电影,影音室昏暗拉着窗帘,狭小的空间,就放了幕布,还有个松松软软的沙发,和咖啡桌。   燕习去楼下拿了个小沙发给祁衍,老电影,说话语调夸张又富有磁性,画质模糊却更显得有质感。   两个人偶尔会说一些关于电影的话题,祁衍之前都是看着玩儿,是这几年才开始涉猎电影的领域。   燕习不同,祁衍能感觉出,燕习对电影有一套自己的标准,相比较剧情,燕习更注重画面和导演特立独行的风格。   燕习语气平静说着自己的看法,话语里几次斟酌,能感觉到他不擅长和人表达这些。   他说完,抬眼刚好和祁衍对视上。   “是不是很少这样?”祁衍突然说。   “什么?”燕习说。   祁衍摇头笑了:“这样,接受一个人进入自己的生活。”   燕习垂了下眼皮,幕布上的电影光线落在他眼睫,打出一片蓝色。   “第一次。”燕习说。   祁衍眉心跳了下。   两个人之后长久的没有说话,祁衍是不知道该怎么在往下说,燕习这个人太不一样了,这几年里,不是没人抱着暧昧的心态和祁衍相处。   祁衍从来不放心上,毕竟他也没想真的发展关系,但燕习不一样,祁衍是想过和他试着接触的。   但偏偏燕习和他接触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太鲜明了,态度鲜明,节奏稳定。   以至于让祁衍有点儿怵,他怕自己影响到燕习经营了这么久的独处自洽的生活。   电影进行到尾声。   燕习突然开口:“你上次说,你想走出来了,说不管有没有我,你都要走出来了,从以前的状态。”   祁衍转头看他。   燕习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个魔方,他手指灵活转着,眼睛还盯着幕布。   “这也是我的想法。”燕习淡淡开口。   祁衍挑眉:“我以为你很享受自己现在的状态。”   “我今年三十三岁。”燕习语气平静说着:“二十一岁那年,算是彻底和家里断绝了关系,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同性恋,亲生父母也不例外,我尊重他们的决定,这么多年,也没和父母联系过。”   祁衍蹙眉:“逢年过节也不联系?”   燕习摇头,表情很淡,似乎在他那里,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我和父母一直没建立起太深的感情。”燕习只解释了一句。   祁衍点点头,他疑惑,但也没评论什么。   “去年,我们团队和加拿大的探险团队一起,深入了加拿大一个未被开发的雨林。”燕习说:“团队里带我一共十一个人,我们意外闯入了一个原始部落,他们有自己的文明并且极其排斥外来人种。”   祁衍深吸了口气。   “在周旋中,加拿大的那几个人得到了原住民保护,但我们探险队遭遇了袭击。”燕习顿了下,没说结果,只是说:“很严重的袭击。”   祁衍气都不敢喘了,燕习紧蹙着眉心。   “我们队伍里,大多数都人都有自己稳定的工作,但人际关系相对割裂,毕竟如果有家庭和爱人,大概率不会参加这种高风险的活动。”燕习蹙眉,想了下才说:“去加拿大的时候,我们周围的人,大多不知道我们的去向。”   祁衍嗯了声。   “我刚才说,自己想走出来了。”燕习深吸了口气,似乎也在思考:“我只是在去年的时候,才深刻感觉到,我们需要通过别人,来确认自己还活着。”   祁衍沉默看着燕习,伸手在他背上呼噜了一下。   “祁衍。”燕习叫他。   祁衍应了声。   “我持续这种状态很久了,就你今天看到的这种生活。”燕习说:“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另一个人,彻底进入自己的生活,我不敢保证我们走到哪一步。”   祁衍手还放在他背后,轻轻拍了下:“燕老师给我打预防针?”   “不是预防针。”燕习说:“如果早几年遇见你,我应该会对你觉得好奇,甚至欣赏你身上很多特质,但不会接近。”   祁衍轻挑眉。   燕习垂眼说:“现在我迈出了第一步,不是因为需要人陪了,才迈出这一步,是因为遇见你,想法又有了根本性的转变,所以我决定迈出这一步。”   祁衍呼吸都停了几秒,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么认真坦诚的表达好感。   我对你是认真的,不是要找人解闷儿,而是实实在在的想让你彻底进入我的生活,并且在感情层面,这对我来说,算是重大决定。   是我三十三年人生中,第一次做出这种决定。   “燕习,你真的。”祁衍曲着腿,半张脸歪着放在膝盖上,看着他笑了:“很……。”   燕习微抬眼。   祁衍眯着眼笑了好一会儿:“我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燕习眼底闪过丝不解,随后转过了头。   灯光昏暗,祁衍余光瞥到某人红了个耳朵尖,他没忍住憋着笑,又自顾自笑了好一会儿。   “你上次不是说,今天是让我来坦白吗?”祁衍说:“怎么自己招了个干净。”   燕习都不看他说:“时间还长,再看一部?”   祁衍嗯了声,从旁边又翻了张影碟,给了燕习。   电影开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燕习的坦白,相比较在别人家的拘谨,祁衍现在浑身舒适,整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光脚踩着地毯,歪着半边身子。   幕布上放着最早的那部教父,直到放到一代教父被击杀的节点,祁衍直了直身子。   “想喝点儿什么吗?”燕习说:“酒吧有的,家里多多少少都有。”   祁衍笑了声:“就我平时经常在你酒吧喝的气泡水吧。”   燕习嗯了声,出去了会儿。   燕习再进来,递给他起开盖儿的气泡水。   祁衍拿过,伸手和燕习碰了一杯。   祁衍扫了眼燕习手里的酒,是一款烈性啤酒,度数很高。   “那就说说,我当时伤病退役的事儿吧,”祁衍手拄着头说。   燕习坐在了他旁边,往前拖了下沙发,两个人沙发贴着,燕习坐下,离祁衍不过半寸距离。   “我不知道怎么说这个事儿。”祁衍呼噜了把头发:“挺玄乎,真就是没办法的事儿。”   燕习应了声,沉默听他说着。 第35章   “19年, 也就是我拿冠军的那年,那是我第一次拿冠军。”祁衍语调发懒笑了:“也是最后一次。”   祁衍随意伸着腿,整个人都力气都卸了下来:“命运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祁衍停了会儿, 燕习就沉默等着。   “拿了冠军的第二个月,我们队伍在日本的一座雪山上进行训练。”祁衍说:“算是滑野雪吧, 但那座雪山经常有滑雪队深入, 不足以构成安全危险,当时虽然下了大雪,但已经下了有一个星期, 按理说, 新雪有足够的稳定时间。”   燕习掀起眼皮,看着祁衍。   “我们去了。”祁衍顿了下说:“前几天雪层都足够稳定, 就偏偏我们去的那天,发生了地震。”   燕习蹙眉。   祁衍手无意识捏着衣角, 耷拉着眼皮, 似乎在回想。   “5.1级的地震, 足够发生大规模雪崩了。”祁衍语气很平静, 像第三者一样叙述着经过:“我其实,其实已经记不清了,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我和林琰在混乱中,拼尽全力挤进个狭小的庇护所, 几乎整个人缩进去, 才能勉强不被雪崩掩住耳鼻。”   “我和林琰在C场训练,和我们一起的陈队,还有洛崎,余裕, 队伍里好几个人在B场,B场坡度更大,受灾情况最严重。”   “我们在洞里躲着,雪崩有停的趋势,我就想出去找他们。”祁衍说:“但当时很有可能发生二次雪崩,林琰他,不想让我去。”   祁衍说到这儿沉默了很久。   燕习只是伸手,和他碰了碰杯子。   祁衍喝了口气泡水才说:“我根本想不了那么多,什么二次雪崩,平时训练的时候,倒着都能背出来的书上那些趋利避害的方法,全记不清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再反应过来,已经冲出去了。”   雪崩后找人,难度堪比登天,但如果放任不管,那就相当于把人命撂那里了。   万幸,祁衍他们随身带了信标机,二次雪崩也没那么快出现,祁衍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在不停铲雪铲雪铲雪。   他滑了七八年的雪,第一次觉得雪那么晃眼。   祁衍最后费劲力气,也只找到两名队员,其中一位队员,生命体征微弱,索性场外的直升机来的很快。   但是一直守在基地的是小型直升机,只够把受伤队员送走。   “你们走,人还没找全。”祁衍说。   二次雪崩来的时候,祁衍还在雪地里茫然的奔走,他已经迷了方向,和之前林琰的位置越来越远。   直到大雪一把从他后背铺天盖地卷上来,祁衍意识才清明了些。   幸运的是,祁衍并没有被埋在雪下,却被雪卷到了崖壁下,崖壁很高,但是雪厚,摔下去也没有生命危险。   祁衍似乎是捡回了一条命,但长达两天的等候救援,他身上的探测仪和信标机都早已不知去向。   祁衍的腰在混乱中受了伤,他下半身不能动,只能挪着爬,终于找到个庇护所,腰伤很严重,疼痛和冰冷几乎让他没了知觉。   崖壁下不分昼夜,祁衍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感觉比半辈子都长。   后边,祁衍晕过去了,有意识醒了已经在医院了。   听搜救人员说,当时队伍里的人,耗尽所有资源也没放弃找他,靠着生命体征探测仪,最后才找到的祁衍。   祁衍腰椎骨折,受伤太严重,醒了之后还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心理问题,恐高恐雪恐黑……   后边祁衍回想起在崖壁下的那几天,感觉自己像重活了一次。   祁衍出院之后,因为伤病,不得不选择退役,但至少捡回了一条命。   这次雪崩也真的带走了他有位队员的生命。   “遇害的那个小孩儿当年才刚入队,还没参加过大型的比赛。”   祁衍提到崖壁下那几天,都是随口带过,说到这儿情绪突然波动很大,他手都发颤,用力捏着瓶子掩饰着。   “那小孩儿之前是辽宁队的,是我把他带进队的。”祁衍喉结动了下说。   燕习深深看着面前的男孩,眼底情绪不明。   “所以说命运真的是捉弄人。”祁衍说:“偏偏是那一天地震引发雪崩,但我和林琰又幸运被卷进了庇护所,还给了我们救队员的机会,最后费劲力气,但至少找到了两名失踪队员,偏偏救援直升机位置不够,二次雪崩来的很突然,但没有要我的命,却还是带走了我一位队员。”   “就好像,好像进入那个雪山后。”祁衍深吸了口气:“我就被卷进了台风眼里,怎么都由不得我。”   祁衍有些怔住了,他似乎很久没有回想这些事儿,陡然说起来,自己都是茫然的。   “祁衍。”燕习蹙眉叫他。   祁衍没有反应。   “祁衍。”燕习手放他肩膀上,语气轻和。   祁衍愣着看他。   “你没办法改变什么,你已经尽力了。”燕习说。   祁衍还是怔着。   “小队长。”燕习犹豫了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辛苦了。”   祁衍眼皮垂了下,过了几秒,他眼底清楚了些:“你哄小孩儿呢。”   说完祁衍安抚拍了拍燕习手背,又躺回了沙发。   “我,我没事儿,就是挺久没细想这事儿了。”祁衍摸了摸鼻子,手挡了下眼睛。   燕习能看到祁衍眼底闪过的红,他收回了视线。   “我算是看开了吧。”祁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看开了没有。”   燕习蹙眉看他。   “我现在见着雪,就想。”祁衍一下一下敲着太阳穴:“雪真强大,能给人荣誉加冕,也能毫不留情带走人命。”   说完祁衍摇头笑了笑。   他深深叹了口气,力气松了下来:“算了,算了,不想了。”   燕习等着祁衍呼吸慢慢平稳下来,才开口。   “是你的强大给自己加冕,是你的强大保护了队里其他人,自然灾害不是人力能改的,任何事情发展都是必然和偶然双向作用。”燕习看着他,认真说:“但是我们勇敢的小队长,在必然的灾害里,用自己的生命换回了其他队员偶然活下去的可能,很伟大,很厉害。”   祁衍就那么手撑着头,看着燕习,过了几秒,笑了。   燕习也抬了抬唇角。   后边,就没人说话了。   祁衍看着电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格外沉,从来没有过的沉。   祁衍整个人缩在沙发里,再醒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件毯子。   幕布已经关闭,房间窗户露出半边,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   祁衍看着窗外,眨了眨眼,又在毯子里埋了埋。   祁衍躺到浑身力气回来,才从影音室出来。   下楼的时候,他脚步顿了下,燕习在书房咖啡桌边坐着,戴着眼镜,平缓翻着书,脚边跟着个黏人小猫,旁边窗外是一片晃眼的雪景。   祁衍盯着看了会儿,才下楼。   燕习听见声音,抬眼看他:“睡得怎么样?”   “比在家还舒服。”祁衍抓了抓头发说。   祁衍打了声哈欠,过去燕习旁边,丁香看见祁衍就炸毛要钻走。   祁衍装着盯燕习的书看,实际上,眼疾手快一把捞过了猫。   “嘿,让你跑。”祁衍一把抱住它。   毛球在他怀里挣扎。   祁衍撸着它后脖子,一下给猫撸舒服了,也不跑了,伸着脖子由着他摸。   燕习笑了笑,低头接着看书。   祁衍又和燕习坐了会儿,天暗下来的时候,才准备回家。   “太多了,我平时也在学校吃。”燕习头疼看着某人塞满了自己的冰箱。   祁衍笑了:“谁不是在学校吃,我每次和我爸妈说少拿点儿,吃不了,他们每周都得去冰箱给我补货,不听我说。”   “等周一吧,我拿到学校,平时在餐厅吃饭,这些生腌可以算开个小灶。”燕习说。   祁衍笑着嗯了声。   燕习给祁衍送到停车场车边。   “今天你觉得怎么样?”祁衍上车前问他:“有不舒服吗?”   燕习轻挑眉。   旁边有辆车出库,燕习很顺手搭了下祁衍的腰,给人往自己这边揽了一下。   “没有。”燕习说:“祁老师都这样问了,那我也得问问,祁老师今天在我这儿待得舒服吗?”   祁衍垂眼笑了:“踏实。”   “嗯。”燕习浅浅笑了下:“那希望,祁老师今晚睡个好觉。”   祁衍点点头,伸手轻轻捏了下燕习胳膊,才转身进了车里。   回去之后,祁衍难得的,没有酝酿很久,也没有喝药就睡着了,一觉无梦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周一,祁衍开车去学校路上都神清气爽,出门的时候,还喷了点儿香水,结果刚到学校就被学生调侃了。   其实这段时间,学生也看出祁衍的不一样了,但是都没摆在明面上说,现在香水都喷上了。   学生私底下还讨论,祁衍是不是看上了学校哪个女老师。   以前祁哥头发遮眼睛才记得去剪,一周就两身衣服,还全是灰色运动衣运动裤。   这段时间,祁哥头发不仅隔三岔五打理,衣服种类也多了,训练时候当然还是运动衣,其它时候,毛呢大衣都穿上了,隔着好远,有学生还经常把祁衍认成燕习。   有次曹晨没忍住,问了句祁衍:“祁哥,你最近孔雀开屏啊?”   祁衍路过教室,扫了眼教室里正查学生作业的燕习,转头看曹晨:“什么孔雀开屏。”   “求偶。”曹晨很认真说。   祁衍哽了下,心虚摸了摸鼻子:“我求个屁,回去好好上课。”   曹晨撇撇嘴,回了教室。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天气一天天变冷,祁衍和燕习的关系却是逐渐升温,两个人算是在尝试的阶段。   祁衍中间带燕习参加了几次和朋友的聚餐,上周还一起去了祝岭家里吃饭,嫂子快生产了,祁衍和燕习俩人给提前包了个大红包。   有次趁着雪化了,天气难得回温,刚好是周日,祁衍带燕习跟着骑行队去骑行。   中间休息的时候,顾培过来和俩人打招呼,看见燕习的时候,朝祁衍眨了眨眼。   “几个月不见,不是一个人了啊。”顾培刚才看见燕习给祁衍拿水,还拧开盖子才递过去。   祁衍看燕习一眼,两个人默契没反驳。   “你呢最近怎么样?”祁衍问他:“上次不是说科研压力大吗?”   顾培笑了:“就是压力大才出来转悠,要不然,现在这个时间还在实验室呢。”   后边骑行完,他们一起吃了顿饭,也是这时候聊深了,顾培才发现,燕习是他同校的学哥。   “曹老师对学生太严苛了。”顾培摇头说:“在曹教授手下毕业,不容易。”   燕习不置可否说:“当时确实受尽折磨。”   “不过,学长你竟然后边没留学校,曹教授很少收学生啊,他肯放你走?”   燕习笑着摇头:“不是那块儿料。”   顾培想着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后边顾培和燕习讨论了一些学术上的东西,祁衍就在旁边偶尔听一会儿,偶尔吃一口沙拉,偶尔玩玩儿手机。   燕习半个身子斜靠着,和祁衍离得很近,祁衍听到很难懂的,会小声问燕习几句。   燕习就侧头和它解释几句,又安抚拍拍祁衍胳膊。   能看出来,顾培的学术压力是真的大,他说自己现在除了骑行,剩下时间,几乎都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   祁衍和燕习都比他大好几岁,给顾培提供了很多意见。   顾培笑着看着他俩,过了会儿说:“有时候读这个博,想不开了,还真想谈个对象。”   祁衍和燕习对视一眼,转头说:“你这条件,也就是没时间,要不然应该挺好找。”   顾培摇头:“没谈过,别人都以为我是直男一个。”   祁衍轻挑眉,顿了下说:“你不是吗?”   顾培往嘴里扔了个小番茄,抬眼看他俩,摇头笑了。   吃完回去的路上,祁衍把燕习送回家,路上又提到了顾培的事儿。   “是不像。”燕习淡淡说。   祁衍笑了:“对吧,理工男,长得一脸直男样,看着还是特花心那种长相。”   燕习看着窗外,突然说:“第一次见祁老师的时候,给人的印象也是这样。”   祁衍开着车,转头扫他一眼:“第一次见?在你酒吧那天晚上?拜托,我当时都进gay吧了,我不能是直男吧。”   燕习抬了抬眼,在后视镜里和祁衍对视上了:“没记错,那天晚上,祁老师带了个小男孩儿回家。”   祁衍愣了一秒,车停在了燕习的酒吧门口。   燕习没急着下车,在等祁衍解释。   祁衍反应过来只想笑,他没想到,当时燕习不仅注意到了自己,还注意到了他身边那个小孩儿。   “燕老师。”祁衍很无奈叫他,笑了:“那天晚上,我对面那位是个学生,我疯了才对学生动心,而且我以前从来没去过gay吧,那天是堵车,我才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燕习轻挑眉看他。   祁衍自己也意识到了,这话说得像不负责任,乱找理由的渣男一样。   “我……”祁衍想解释,但哽了下笑了:“我以前也纯直男一个,真没乱搞过,那天晚上吧,第二天开学,我就给人学生送回学校了。”   祁衍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了,甚至把手机递到了燕习面前:“真的,我连他联系方式都没加。”   燕习看了他一会儿,转过了头,嘴角隐约带着笑意。   祁衍这才反应过来:“你逗我玩儿啊。”   燕习手放在车把上,要下车。   “欸。”祁衍赶快伸手,一把拽住人胳膊:“逗完就跑?”   燕习转头看了一眼胳膊上的手,又看了眼祁衍,然后伸手放在了祁衍手上。   祁衍刚才开车,手有点儿凉,燕习手心温热握住了祁衍的手,然后拨了下来。   “没有逗。”燕习说:“最开始和你认识,我的确因为这件事,对你有误解,但后边想了想。”   祁衍看了眼两人交叠的手。   “能拍合照带着全班一起说土豆,还比六的老师,至少人品应该不错。”燕习说。   这是燕习第二次提这个事儿了。   祁衍无奈埋头笑了:“看来你很在意我拍照说土豆。”   “因为很可爱。”燕习垂眼认真说。   祁衍眉心一跳。   再反应过来,撩拨他的当事人已经转身离开了。 第36章   眼瞅着就要年底了, 赶在八省联考前,之前组织的数学集训的成绩出来了,六班的三个人, 前十进了两个。   这可给祁衍高兴坏了,大早上拿到奖状, 兴冲冲在办公室显摆了一番, 赶在上课前挂在了班后面。   祁衍他们班级的学习氛围挺随性的,要玩儿就尽兴玩儿,要学也搞明白个彻底。   马上就八省联考了, 祁衍这几天来教室的次数翻倍, 连宿舍都查了几次。   主要是怕北京冬天太干燥,学生在宿舍不通风生病。   祁衍还专门去给住宿生配了个加湿器, 到宿舍的时候,学生刚下晚自习。   宿舍里正做物理题呢, 402宿舍聚了一堆人, 举着张卷子, 在讨论。   “欸, 这就是核心条件!你这条件都没找全,你做个蛋。”   “一共三个条件,还能再找出个蛋。”   “那我要真找出来了怎么办,明天给我排四档口的牛肉?”   祁衍还专门在门口等了会儿,等学生这道题讨论完, 才敲了敲门进去。   “祁哥?你怎么来了?”学生叫他:“这么晚了没回家?”   “我一会儿回去。”祁衍进门, 手里还提溜了两袋子炒栗子:“校门口买的,趁热吃。”   学生一群猴叫,没一会儿就给瓜分完了,个个手里剥着栗子, 和祁衍开玩笑。   都是群半大的小孩儿,无非就是问问祁衍办公室老师的八卦,顺便在嘴几句祁衍的。   祁衍也没在意,和他们聊了几句,最后让他们早点睡,他就回去了。   出宿舍楼,祁衍往停车场走,开车出来路过校门口的红绿灯,眼前一闪而过辆摩托车,后座的人,有点儿熟悉,似乎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   还没等祁衍定睛看,车已经开走了,祁衍蹙眉。   祁衍想到了什么,眉心跳了下。   年底了,他和燕习反而忙了起来。   联考前,都在一个学校,但祁衍几乎找不到燕习的影子,有时候忙起来,燕习连饭都忘了吃,祁衍就给它送到办公室。   一月初进行联考,联考前的元旦,燕老师被学校派去了秦皇岛培训,今天一大早刚上飞机。   北京雪上协会最近要在北京举行滑雪比赛,就是洛崎他们的那个比赛,合作学校有北体。   祁衍之前就是北体毕业的,北体负责和协会接壤的那位,是他有个关系不错的学弟,忙不过来,然后请祁衍去帮帮忙。   祁衍虽然在学校也忙,但是人学弟都打电话过来了,再加上祁衍和协会那边有关系网,好办事儿,就帮忙去走了几趟。   洛崎他们训练比较忙,祁衍去赛场布置的时候,还专门去看了看他们。   洛崎他们训练,祁衍在这边和陈教随便聊聊,陈教说现在运动员的质量不如之前,又说今年这比赛悬。   “哪一年不悬?”祁衍靠着栏杆,回着燕习消息,燕习发消息说刚到酒店,问他在干嘛。   祁衍给他发了一张体育馆的照片,回复:来当免费劳动力。   “之前有河北队守着,实力就是悬,拿不到冠军也正常,但今年真说不准。”陈教练停了几秒说:“你不知道吧,林琰申请转队了,这次比赛不参加。”   林琰之前是河北队的主力,势头很强劲,可以说在国内实力是数一数二的,正常发挥,前三是肯定的。   祁衍听了没什么表情,划拉着燕习对话框:“他现在的实力,队伍随便挑。”   “但因为他转队这事儿,得罪了挺多人。”陈教练说:“你应该也知道,他本来是和冯雷商量,想转回我们二队,林琰这财神爷啊,经理那边一听说,上赶着要人家,但是冯雷这关过不了,死活不松口,经理也没办法,只能给人拒了。”   祁衍什么也没说,冯雷玩儿江湖的,当时林琰在队伍低谷退了队,冯雷哪能给他回来的机会。   “不过林琰这几年进步是大。”陈教练笑了下:“以前他是一直跟在你后边儿跑,现在。”   陈教练说一半停了。   “您真是。”祁衍收起了手机说:“您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陈教练笑了,啧了声:“行行行。”   “以前他和我也是不分上下,他可比我年轻好几岁呢,林琰潜力比我大。”祁衍说。   陈教练后边也没再提林琰,俩人又聊了一会儿,聊到最后,突然来了句。   “你当老师也快三四年了吧。”陈教练说。   祁衍应了声。   陈教练点点头,转头看他:“你有没有打算回协会干?”   祁衍本来半边身子靠着杆,直了下说:“算了吧。”   这事儿已经不是陈教练第一次和他说了,之前他伤病的时候,陈教练就和他提过一次,让他退役后还在队伍里呆着,当个教练什么。   但祁衍当时也是意气盛,说走就走了,他还是要强,还是在意。   不过现在都过去快四年了,陈教练再提起来,也是因为祁衍现在愿意走出来了,不瞎想了。   “我习惯在学校了。”祁衍笑了笑说。   等队伍训练完,祁衍打了声招呼,说要回学校了。   二队那边过年前打算一起出去玩儿,想叫着祁衍一起去,祁衍本来说年前后事儿多,不打算去。   洛崎给他一通缠,祁衍这才先模糊应了,说看有没有时间。   “燕老师要是有时间,叫上燕老师一起啊。”二队的人说:“人多好玩儿。”   祁衍穿衣服出体育馆,笑着说:“我去不去看燕老师时间。”   二队的人一听,对视一眼暧昧“哟”了声。   祁衍回去路上,顺便去了趟燕习酒吧,燕习他们酒吧前几天进了几瓶好酒。   燕习给他留了瓶,让孝敬他家老爷子,放酒吧了。   祁衍拿了酒,韦澄这货和它闲聊了几句,无非就是问他和燕习的进度。   这是他和燕习的节奏,祁衍自然不会和别人说,只是开玩笑应付了几句。   韦澄还给他支招,祁衍也就听一乐呵。   韦澄扫他一身,翻个白眼说:“你这整天都是运动衣,能不能稍微收拾一下,我燕哥穿衣服可讲究了。”   祁衍扫了圈自己这身衣服,觉得挺好的,舒坦年轻,燕习那种气质范儿的穿搭,他反倒是穿不来。   祁衍又和韦澄闲聊了几句,才准备离开,出门的时候,祁衍余光注意到了什么。   他转头,看见个小男孩,还穿着校服,正站在门口,往里看。   “这儿是酒吧,你进不去。”祁衍放下手机,提醒了他一句。   男孩转头看他一眼,上下打量他一眼。   祁衍莫名从这小孩儿眼神里读出来些什么。   “找人?”祁衍又问他。   男孩似乎不太想理他,只是闷闷嗯了声。   “我经常来这儿,你找谁?我进去给你问一问。”祁衍看了眼时间说。   他纯粹是老师当久了,喜欢管闲事儿,尤其是这小孩儿还穿着校服,一中的校服,上面还划着有笔墨,不过男孩长得很白净秀气。   男孩看了眼祁衍,似乎很不乐意,憋了半天才开口:“你认识这儿老板吗?”   祁衍轻挑眉,盯着面前这个小孩儿的眼睛,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又一细看这小孩儿的脸。   有个猜测在他脑子里浮现。   “你是,燕习弟弟?”祁衍试探说。   男孩顿了一秒,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问:“你是他什么人?”   祁衍犹豫了下说:“我是他,同事。”   “你是老师?”男孩一脸不敢置信。   祁衍耸了耸肩。   后边,祁衍没给他带进去酒吧,而是找了旁边一个咖啡馆,进去给小孩儿点了杯果汁,坐他对面看他。   男孩是一中的,上面写了高三(8)班,现在晚上七点,按理说一中现在还在上晚自习。   男孩抱着果汁,也在打量他。   “你打耳洞没?”男孩突然说了句。   祁衍愣了一秒,摇头。   “你。”男孩蹙眉,表情很纠结又开口:“你知道那个酒吧是什么地方吗?”   祁衍手撑着头看着他,笑了:“知道。”   男孩的心思都写脸上了。   祁衍挑眉,很直接说:“我知道那是gay吧,我也是gay。”   男孩蹙眉盯着他,抱着果汁的手紧了紧。   “还想问什么,接着问吧。”祁衍看了眼时间:“你是来找你哥的吧?”   男孩却是不说话了,也不敢再看祁衍,就低头喝着果汁。   “他不在就算了,谢谢。”男孩说完,转身要走。   祁衍叩了下桌子:“欸。”   男孩背书包动作停了下。   “你都找到这儿来了,怎么不直接给你哥打电话。”祁衍说。   男孩沉默了会儿说:“我,没手机。”   祁衍眼皮抬了下。   “我也不是来找他的。”男孩纠结了下说:“反正,我就是……突然想来看看,你不用告诉他我来过。”   祁衍直接道:“那不行。”   男孩表情不耐,盯着他。   “除非。”祁衍直了直背:“告诉我,你是碰上什么事儿了?找他到底要干嘛。”   男孩蹙眉。   “你不说,我就告诉你哥,你弟逃课去gay吧玩儿。”   这话一下就不对味儿了。   “谁逃课啊!我……”男孩想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憋了句:“而且我来我是来我哥酒吧!不是gay吧!我也没玩儿!”   祁衍平静看着他,哦了声。   两人短暂僵持了几秒,男孩又一股脑坐了回去。   “你叫什么名字?”祁衍问他。   男孩瘫着身子,一脸无可奈何:“燕煦。”   “燕煦……”祁衍点点头:“说吧,发生什么事儿了。”   燕煦沉默了会儿,才开口:“我和家里吵了一架,然后跑出来了。”   祁衍蹙眉,问了燕煦详细的经过。   大概就是,燕煦成绩比较差,在国内考不上什么好高中,他父母就想大学送燕煦出国,逼燕煦考雅思。   燕煦不想出国,没去考试,还背着父母去了个什么电竞的比赛,报名参加了暑期电竞青训生训练,电话打到家里,他父母才知道燕煦背着他们做了什么。   燕煦和父母大吵了一架,然后跑了出去,连学校这几天也没去。   “那你这几天住在哪儿?”祁衍蹙眉说。   燕煦不情愿说:“住我朋友家,但我爸妈找过来了。”   “所以说,你来找燕习,是因为没地方去了?”祁衍挑眉说。   燕煦没说话,怀里抱着书包。   祁衍打量着面前的男孩,有些头疼捏了捏眉心。   “但你来的不巧。”祁衍挑眉说。   男孩眨巴眼看他。   祁衍摆弄着手机,点开了燕习的工作日程安排的图,这是燕习之前给他发的。   “你哥去出差了。”祁衍又补充了句:“一周。” 第37章   燕煦知道燕习去出差了, 倒是也没什么大反应,就是明显耷拉下了耳朵。   偏偏还嘴硬:“行吧,不在就算了, 我也能找朋友住。”   现在这小孩儿,情绪都写脸上了。   祁衍也不拆穿, 举着手机说:“抬头。”   燕煦下意识抬头, 祁衍拍完了照片。   “你拍我干嘛?”燕煦说。   祁衍哦了声:“你哥刚好问我在干嘛,我说我在看小孩儿。”   燕煦愣了好几秒:“你!谁小孩儿啊!”   燕煦又反应了几秒,不出声了, 他虽然这么多年没怎么见过他哥, 但对他哥性格再了解不过了,他哥怎么可能随便问一个普通朋友在干嘛。   别说普通朋友了, 就连自己,燕习每次给他发消息, 都是节假日, 也只是问问他学习情况, 要不就是问有没有钱, 从来不会问这种,自己在干嘛的问题。   “你骗我吧。”燕煦扔下书包,探头看祁衍手机。   然后就看见了燕习和祁衍的聊天界面,上面还有之前的聊天记录,祁衍问他到酒店了没有。   燕习说:刚到。   最后一条消息, 是祁衍发过去的照片。   “这真是我哥?”燕煦甚至要翻出手机, 对比头像,一摸口袋才想起没手机了,又不出声了。   祁衍刚要说什么,燕习的电话反手拨了过来, 祁衍接了起来,开了扬声器。   燕习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燕煦怎么和你在一起?”燕习第一句就是。   祁衍轻挑眉,看着面前的小孩儿说:“你自己问他吧。”   说完祁衍就把手机递给了燕煦,然后拿起咖啡喝了口。   燕煦拿走手机后,就转身去了咖啡店外打电话。   男孩站在门口,扁着嘴不知道在说什么,脚踢着台阶,高三的孩子,已经和祁衍差不多高,体型偏瘦,背着的书包上还挂着个小玩偶。   祁衍喝着咖啡,收回了视线。   过了会儿,燕煦回来了,把手机递给了祁衍。   祁衍接过手机:“喂?”   “小孩儿不懂事,今天麻烦你了。”燕习说。   祁衍笑了声:“这么客气?那你打算怎么安排他?”   “我家里有备用钥匙在酒吧。”燕习说。   祁衍轻挑眉:“让他去你家?”   燕习嗯了声。   “你家离一中太远了吧。”祁衍蹙眉说。   燕习那边叹口气:“他这几天应该不会去学校。”   而且祁衍能感觉出来,燕习是个很注重领地意识的人,而且燕习和家里的关系还闹这么僵。   “你家都偏郊区了,叫个外卖都费劲儿,人小孩儿又不会做饭。”祁衍手敲着桌子说:“这样吧,这几天让他住我这儿吧。”   坐在对面的燕煦瞪大了眼:“什么?”   祁衍没理他,和电话那边说:“不麻烦,别担心。”   燕习那边不知道又说了句什么,祁衍语气轻佻说:“正好,他不乐意去学校,和我去北体当免费劳动力。”   燕煦:???   “好了,你不是一会儿要去开会吗?忙完联系。”祁衍说完,挂了电话,和面前的燕煦面面相觑。   燕煦一脸防备看着他。   “走吧。”祁衍勾着嘴角说。   燕煦没动静,过了几秒,认命跟祁衍走了。   “你去过我哥的房子?”燕煦在车上问祁衍。   祁衍打转着方向盘,应了声:“去过。”   燕煦心想自己都没去过。   等回到祁衍家,祁衍给他准备衣服还有床单被套,出来的时候,看见燕煦在盯着桌子上的照片发呆。   那张照片是祁衍和燕习他们上次在游乐场拍的合照。   祁衍给他切了点儿水果,放桌子上:“上次和你哥,带着学生去环球的照片儿,我还有几张,你要看吗?”   燕煦哦了声,然后摇摇头。   祁衍不怎么会做饭,但是下个面还是可以的,老太太在家里放了一堆吃的,祁衍让燕煦自己挑着吃。   “欸,你有忌口吗?”祁衍在厨房里问他。   燕煦在沙发上打游戏呢,祁衍扔给他个游戏机。   “没。”燕煦说:“我不挑,有的吃就行。”   祁衍笑了声:“不像你哥,半点儿胡萝卜都吃不了,每次和你哥吃饭,都得先把胡萝卜挑出来。”   燕煦看了厨房里祁衍忙碌的背影:“我哥不吃胡萝卜?以前在家还吃啊。”   祁衍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怎么样?”祁衍晚上接着吃水煮鸡胸肉,燕煦吃他煮的面。   燕煦也没多评价:“还行,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下个面谁不会。”祁衍说:“我就瞎做,炒菜什么的还是你哥做的好吃。”   燕煦吃饭动作慢了些,眨巴眼看他。   祁衍被他盯笑了:“怎么了?”   “我没吃过他做的饭。”燕煦说。   祁衍眉心跳了下说:“没事儿,以后有机会。”   祁衍吃完沙拉,歪头盯着燕煦吃饭。   燕煦吃完饭,擦了擦嘴说:“你要想问我哥的事儿赶快问,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有数。”   祁衍轻挑眉笑了。   燕煦一抬下巴,耸肩:“不过他的事儿,我也不太清楚,你对我好,并不能讨好我哥,我和我哥说是亲兄弟,但挺久不联系了,要不是因为我实在没地方去了,也不会去麻烦他。”   祁衍垂眼想了会儿:“你父母……”   他不知道怎么问,犹豫了下又开口:“和你哥。”   “我爸妈一般不在我面前提起我哥。”燕煦摸了摸耳朵说:“不太清楚他们什么情况,但我爸妈吧。”   燕煦蹙眉,啧了声:“你看我哥性格就能感觉出来,我们这一家人,除了我,其他几个性格一个比一个强势,不可能让步的,僵着呢,过年我哥都不回去。”   祁衍蹙眉。   燕煦去休息了,祁衍给他找了部自己不用旧手机,明天他还得去上班,让燕煦有事儿联系他。   “你确定你请假了?”祁衍敲了下门。   “请不请对我都一样,老班儿不管我。”燕煦说。   祁衍吸了口气。   “诶哟,哥,真没事儿。”燕煦说。   燕煦连哥都叫了,祁衍也不能不给他这面子,选择不再多问,还给他带上了门。   “谢谢哥。”燕煦说。   燕煦不是个多事儿的,甚至很不愿意麻烦别人,第二天一大早吃完饭,留个便签就走了,一直到晚上才回来,也不知道这小孩儿在忙什么。   祁衍每天到家,燕煦都已经回房间锁了门,祁衍有几次想和他聊聊都没机会。   燕习不在,但刚好这周五要开家长会,那肯定就是祁衍代劳了,祁衍很熟悉流程,之前燕习不带六班的时候,都是祁衍在管家长会。   周五下午,祁衍去接六班的家长,到了会议室。   这次是今年最后一次家长会,祁衍不喜欢在家长会提什么成绩,有家长问,祁衍也只会私下回答。   他主要是说高三这一年,学生压力增大,有几个学生明显很吃力,需要关注心理问题之类,还有就是家长怎么帮助学生调节情绪等等。   祁衍性格随性,这种性格就造成,他和有些放养式家长特别合的来,家长会的气氛也是他们占主导,但是一些比较严肃的家长,就看不上祁衍这种管理方式,对祁衍的管理嗤之以鼻。   家长会结束,有一些家长私下找祁衍了解学生情况,祁衍一直在周旋,堪比客服。   “祁老师,我们回你办公室说话吧。”王桉母亲表情认真说。   祁衍轻挑眉:“行。”   王桉母亲是众多家长里很难应付的一对,态度强势严厉,而且对于王桉的管教,很有自己的一套原则,对于祁衍这种年轻老师,之前家长会,给祁衍提过很多意见。   “您喝茶?”祁衍拿了茶壶说。   “不用。”王桉妈妈坐在他对面,包里翻着什么东西,语气淡淡说:“我以为今天会和燕老师进行交谈。”   祁衍坐在她对面,笑了笑说:“燕老师出差,刚才开会我已经解释过了。”   “嗯。”王桉妈妈挑眉说:“我今天来,是希望能请祁老师配合,查一下班里的监控。”   祁衍眉心缓缓蹙起:“查监控?是王桉丢什么东西了。”   王桉妈妈盯了祁衍几秒,才开口:“祁老师是故意在帮学生瞒着我们家长,还是真不知道?”   祁衍平静坐在对面,闻言手指叩了下桌子:“您有话直说。”   王桉母亲翻着手机,然后放在祁衍眼前。   祁衍看见一张蛋糕的照片,上面写了:365天纪念日。   蓝色的蛋糕,在365上面还画了个爱心。   祁衍意识到了什么,合着是王桉谈恋爱被父母发现了?   祁衍脑子里一闪而过什么,轻轻蹙了下眉。   “一年了祁老师。”王桉妈妈毫不留情:“据我提前和孩子了解的情况看,对方应该和他是同校或者同班的,但孩子多的不愿意和我说,您应该给我个解释吧。”   祁衍有一瞬间走神,回过神说:“这个事儿,我具体不清楚,得和学生聊过之后再解决。”   王桉母亲蹙眉:“我已经和他聊过了,他不配合我,也不告诉我对方的身份,要不然,我今天就不止找你了。”   祁衍轻挑眉:“马上八省联考,学生压力很大,我的意见是,等考完试再和王桉谈这个问题。”   王桉母亲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那监控总能查吧,我得先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好和她爸妈聊一下怎么解决。”   祁衍表情复杂,没什么动作,过了几秒才说:“教务系统最近在升级,现在我带您去教务处查监控,可能要等很久,而且这不是随便查就能查出来的,现在也快六点了,马上也要下班了。”   王桉父母明显不悦。   “这事儿交给我和燕老师来处理吧。”祁衍说:“有情况我通知您。”   王桉母亲还是脸色不好:“祁老师,我希望你能对我们孩子负责,而不是一味的包庇他们,高三最后一年了,您上点儿心吧。”   祁老师礼貌笑笑,站了起来:“有情况我及时联系您。”   祁衍总算给王桉母亲送了出去,深吸了口气,手指不停敲着桌子,眉心越蹙越紧。 第38章   祁衍没直接查监控, 他们班里的监控,祁衍从来没查过,他一直觉得在教室安监控这事儿, 太反人性。   燕习培训到了尾声,今天要进行考核, 明天就能回来了。   王按父母那边, 太难应付,祁衍打算先和王桉了解下情况,等燕习回来, 再商量这事儿。   祁衍大课间把王桉叫到了他办公室。   王桉是个高瘦干净的男孩, 平时比较害羞拘谨,在班里也是话少的类型。   祁衍不常叫学生来办公室, 一般有事儿在班里就说了,王桉显然也猜到了这次谈话的内容, 站在祁衍面前, 低着头。   “先坐。”祁衍去柜子里, 拿了袋花茶, 泡了杯放他面前:“上次燕老师拿的,我喝着挺香,不知道你们学生能不能喝得惯。”   王桉看了祁衍一眼,又低下头:“我都行。”   祁衍手上耍着茶壶,动作娴熟, 等热水沏进去, 平静开口:“这路不好走吧。”   王桉抬眼看他。   热气蒸腾而上,祁衍嗅了口香气说:“如果我在你这个年纪,发现自己的性取向,我也招架不了。”   王桉眼睛瞪大, 看着祁衍。   祁衍转头,走了过来,坐在他对面,笑了笑:“其实我像你这个年纪,也有些苗头了,比如相比较漂亮的女孩子,我更喜欢在看球场上打球的男孩子,和同年龄的男生比,更注重自己的衣着打扮,也愿意去认识很多的男性朋友。”   王桉仍旧保持着震惊。   “你比我强,对自身的剖析程度要更深,这是件好事,至少我在你这个年纪,还处在懵懂的时期。”祁衍笑了笑,手放在桌子上,上半身微微前倾:“我告诉你我的秘密了,你现在能和我说说你的事儿了吗?”   王桉眨巴了几下眼睛,低头叩着手。   祁衍也不着急,在对面安静摆弄着茶具等着。   王桉握着面前蒸腾着热气的茶,轻声开口:“我和他是去年认识的,我惹上了一点麻烦,被职校的有几个学生堵了,是他帮我解决的。”   祁衍蹙眉:“我能问下是什么事儿吗?”   “也没什么事儿,我发小和职校的认识,我们一起吃过一次饭,他们可能就是觉得我,比较好欺负吧,故意逗我玩儿,但后边也撕破脸了,我发小也不和他们来往了。”王桉慢慢说着:“但他们有些难缠,经常在放学路上找我麻烦之类的。”   祁衍仔细想了想也猜了个大概,王桉相比较班里其它男孩,性格确实更和顺一点。   祁衍蹙起了眉:“这事儿你父母知道吗?”   王桉沉默了会儿,摇头:“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祁衍会想起之前和王桉父亲的有次谈话,王桉父亲似乎很不喜欢王桉这种温和的性格,还让祁衍对他严厉点儿之类的。   “祁哥。”王桉看着他:“能不告诉我爸妈吗,这些都去年的事儿了,现在已经没人赶找我麻烦了。”   祁衍犹豫了下,嗯了声:“你刚才说,是另个男孩帮你解决了麻烦?”   王按点点头,顿了下才说:“他很好。”   祁衍微微挑眉。   “他虽然也是职校的,但是他和其他人不一样。”王桉说到这儿,有点儿着急:“他帮了我很多,他不仅帮我解决了那些麻烦的人,刚开始那几个月,还天天送我回家。”   祁衍沉默了会儿:“他叫什么名字?”   “……郑栩。”王桉又低下头扣手:“我,我很早就知道自己和别人的不一样,他本来喜欢女生的,是我没忍住,和他表的白,是我追的他,根本不关他的事儿。”   祁衍顿了几秒才说:“至少听到这儿我认为郑栩是个还不错的孩子,你很勇敢。”   王桉摸了摸耳朵:“前几天是我们一周年纪念日,被我爸妈发现了照片,这几天家里闹的很厉害,我们也很久没见了,他也在有意识和我保持距离。”   王桉蹙了下眉,摇头说:“祁哥,我不会和他分手的,你劝我也没用,我爸妈那边……我现在确实应付不了,性取向这事儿,真的不能让他们知道,你能不能帮我瞒着他们?”   祁衍喝了口茶,开口说:“谈恋爱这事儿,我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影响学习,我是可以视而不见的。”   祁衍挑眉看他笑了:“没记错,你这一年成绩,年级排名还上升了三十多名。”   王桉的成绩,照常发挥,一本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王桉摸了摸头:“可能因为我这一年断断续续在帮郑栩补课吧,郑栩他比较在意我学习,平时见面,也是叫我去图书馆写作业。”   祁衍愣了几秒,笑了:“他也走统招?”   “他能参加高考。”王桉想到这儿,唇角扬了起来:“他最近学习也很用功,想和我考一个城市的。”   祁衍点点头:“你自己心里有数,我就不过问了,至于你父母那边我来应付就行,你应该是骗你妈说,你找了同校的女孩子谈对象吧?”   王桉不好意思,点了点头。   “你不用管这个事儿了。”祁衍挑眉说:“不过高考前,你们还是少见面吧,如果再被父母发现了什么,到时候闹起来,不仅你们招架不了,我想帮你们也没办法。”   王桉顿了下,还是认真点了点头。   祁衍看着面前的男孩,想起来前几天去查宿舍,在校门口看见的一幕。   摩托车上坐着的,就是王桉和另个男生,天儿冷,骑摩托车冻手,男生却把摩托车上的手套摘下来给了王桉戴。   祁衍垂眼笑了笑,想了会儿开口:“你们这个年纪是最好的年纪,但有能力的时候,才能把对方许诺到自己的未来里,没有能力的时候,就静静的等,千万,千万不要把事情弄遭。”   祁衍语气认真。   王桉直视着祁衍几秒,点点头笑了:“祁哥,你和燕老师说的话一模一样。”   祁衍愣了一秒:“燕习知道这个事儿?”   王桉顿了一秒说:“上个月,我妈就发现我谈恋爱了,那个时候事情刚发生,我压力很大,再加上事情已经被发现了,我爸妈也迟早会找燕老师,然后,我就私下和燕老师先聊了聊。”   祁衍轻挑眉。   王桉赶快着补说:“我和燕老师谈,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和他是一类人,不是不想和祁哥说。”   算起来,那段时间,刚好是燕习在学校被曝光性取向的时候。   “是我让燕老师保守秘密的。”王桉说:“我妈其实私下也和燕老师聊过了,燕老师这两个月帮了我很多,要不然上个月我爸妈就得杀学校里,而且,上个月这事儿刚发生,燕老师还请我和郑栩出去吃了顿饭,了解了我们很多细节。”   说到这儿,王桉深吸了口气:“我也没想到燕老师会帮我,我还以为燕老师肯定会让我们分手的。”   “原来都处理好了啊。”祁衍捏了捏眉心笑了:“燕老师真是……”   王桉坐在对面看着祁衍,脑子里转过个想法,但没敢细想。   “好了,之后如果有情况,我会联系你的,回去好好上课吧。”祁衍说。   王桉要离开了。   祁衍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他:“马上联考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不需要急着证明什么,没事儿,谈个恋爱而已,很正常。”   王桉肩膀松了松,朝祁衍笑了:“谢谢祁哥。”   王桉离开他办公室后,祁衍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燕老师应该还没考核完。   祁衍给他发了个消息。   【燕老师,忙完给我回个电话。】   这周放元旦!   中午的时候学生在教室就坐不住了,教学楼的吵嚷声上升了几个度,崔主任最后两节课,几乎是守在教学楼走廊了。   高三这两层,相比其他教室,还算安静,祁衍他们班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燕习其他课都调出去了,就这节前最后一节,燕习估计是觉得,这时候学生估计也没心学习了,还不如给了祁衍上,让学生放松一下。   外面儿天冷,祁衍没想让学生出去上体育课,体育馆又有体育生训练,他干脆直接在教室,给学生放了个电影。   窗帘严严实实盖着,崔嘴好几次路过他们教室,伸着头往里看。   祁衍及时出去,挡在了崔主任面前。   “祁老师。”崔主任蹙眉:“这节你的课?”   祁衍嗯了声:“崔主任今天挺忙。”   “那是,毕竟要放假了,要是不看着,这群小兔崽子得闹翻天。”崔主任想起什么:“欸,高三现在是一周一节体育课,你们体育课不是周二就上了吗,怎么还有体育课?”   祁衍迟疑了一秒。   崔主任一抬眼镜,起了架势:“祁老师,高三的课程计划您应该十分清楚吧?你们这节课到底是什么课?”   崔主任已经去门口看课程表了:“数学课?”   祁衍靠着窗台:“燕习不在,我给他带一节。”   “数学课调给体育老师?”崔主任语调都高了说:“高三学生的时间多宝贵啊,尤其是理科生,上周,校长还说要再提高高三学生的学习效率,连健身操都要取消了,你们这……”   祁衍心里翻个白眼,面上和善笑着:“得了崔主任,睁只眼闭只眼就行了,更何况,哪个老师想带放假前最后一节课?学生听不进去不说,老师还气半死。”   祁衍耸肩:“除了我。”   崔主任深吸一口气。   “欸,那谁家的学生!怎么上课在走廊?”祁衍指了下楼上。   崔主任扭头刚好捕捉半个脑袋,哒哒哒就跑过去了:“哪个班的?!”   祁衍赶快说了句:“崔主任慢走。”   说完祁衍就钻进教室,关上了门。   教室里看电影的学生憋着笑,小声说:“祁哥牛逼。”   “窗帘儿,漏光了。”祁衍指着后面的窗帘。   学生手忙脚乱拉住,接着看电影。   祁衍就来回走着巡视,他手机响了几声,拿出来一看,是李鸣的消息,就是之前祁衍和林琰的经纪人。   【祁哥,最近怎么样?】   祁衍轻挑眉,回复。   【挺好,怎么了?有事儿?】   【李鸣:没事儿,就是问问你。】   祁衍觉得哪不对,倒是没细想,手机揣回了兜里。   元旦一放假,祁衍也清闲了,五点多就下班了,路上路过餐馆,打包了饭给家里小孩儿带回去,到家的时候,燕煦房门难得没锁着,而是坐在地毯上拼乐高。   祁衍进门,放下钥匙和饭。   燕煦拼的认真,微微蹙着眉,辨认着。   祁衍去楼下健身房了,让燕煦饿了就自己先吃,下楼的时候,他妈打过来了电话,问祁衍元旦回不回去吃饭。   祁衍几乎每周都要回家吃顿饭,但是现在家里毕竟不止他一个人,祁衍得看小孩儿,就和他爸妈说了声,可能没办法回去了。   他妈也没说什么,就让祁衍别天天点外卖,照顾好自己。   祁衍在健身房呆了一个多小时出来,迎面被扑了一脸风,健身房就在旁边,祁衍下来懒得穿羽绒服了,就一身运动衣,冻得他哆嗦了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角的汗,想赶快跑回去。   “祁老师过夏天呢?”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祁衍愣了一秒,一转头,看见了熟悉的脸,他几乎是瞬间弯了眉眼。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得明天吗?”祁衍眼睛发亮。   燕习表情不太好,轻轻蹙着眉,走到他面前:“进去再说。”   两个人并肩进了楼,等电梯。   祁衍明显感觉到了燕习的不悦,他故意乐呵呵笑着逗他开心:“我没感觉多冷,运动完出来,身上热乎。”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而且运动完身上都是汗,我不想在健身房洗澡,穿件羽绒服回来还又弄脏,嫌麻烦。”祁衍说。   燕习在电梯倒影里看他:“生病就不麻烦了?”   祁衍刚要开口。   燕习淡淡哦了声:“我差点忘了,对于祁老师来说,生病确实不麻烦,毕竟能扛就扛,不熬成肺炎,烧到没意识,是不会去医院,也不会请求帮忙的。”   祁衍难得被燕习给哽了下,无奈笑了,他上次重感冒加重成肺炎这事儿,都过去好几个月了,燕习还记着呢。   “好好好。”祁衍赶快哄人:“我下次不穿羽绒服,我都不出门儿。”   燕习看了他一眼。   “给你检查行不行?”祁衍勾着唇角笑着:“出门前给你发照片儿?”   燕习轻挑眉,也没拒绝。   两个人到了家门口,祁衍开门进去。   燕习顿了下脚步,看了祁衍一眼。   “他现在在家。”祁衍低声说:“我出去的时候在拼乐高呢。”   燕习垂眼,嗯了声。   祁衍推门进去,递给燕习拖鞋,朝客厅一看,低声说:“拼完了,小孩儿在吃饭呢,要不我先过去告诉他你回来了?你再进来?”   燕习看了他几秒,竟是笑了:“这是我弟弟吧?”   祁衍反应了一秒,笑了。   “别忙了,先去洗澡。”燕习轻轻拍了拍他后背说。   祁衍捏了捏他手臂,进卧室了。   祁衍洗完澡换了衣服,擦着头发,在卧室给燕习发了个消息:我能出去吗?   燕习回得还挺快:这是你家吧?   祁衍笑了笑,推门从卧室出来,就看见这两个冷脸兄弟,面对面坐在餐桌前,看见他出来,两个人视线都看了过来。   燕煦面前放了一堆祁衍从外面打包回来的饭,燕煦磨磨蹭蹭吃了半个多小时了   祁衍过去,坐在了燕习旁边。   “饿不饿?”祁衍轻声问他。   这次打包回来的饭都偏辣口,因为祁衍和燕煦吃了这么多天饭发现,这小孩儿口味儿重,吃的东西都辣一点儿。   燕习刚好和他相反,吃得清淡。   “要不我给你再下碗面?”祁衍问他:“还是点个外卖?”   燕习靠着椅背,闻言眼底柔和了下:“你会做面?”   “下个面还是会的。”祁衍笑了声,看了眼燕煦,。   燕煦也刚好在看他,眼神还躲闪了下。   “反正你弟说了好吃。”祁衍说。   燕习轻挑眉,垂眼笑了笑。   “你们聊吧。”祁衍转身进了厨房。   燕习这几天又忙又累,眼底都有红血丝了,燕习的眼睛,每次只要一劳累,眼底的红就特别明显。   “我联系了你的班主任,元旦之后回去上课。”燕习声音闷闷隔着门缝传进来。   燕煦没吭声。   “你今年十八岁,按理说,已经有最基础的判断能力。”燕习淡声说着:“你的事儿你自己决定,你说的那些电竞比赛,我不干涉,但也不会给你提供资金上的帮助。”   “哥,我真的想去那个训练营。”燕煦顿了下说:“我的钱和爸妈的卡绑在一起,我拿不出来。”   燕习蹙眉说:“那是你的事情,你既然选择了离家出走,那就应该问过自己,是否有能力支撑自己走下去,还是你觉得,你所谓的离家出走,只是和父母闹几天脾气,过两天回去,照样得听父母的安排,那你这种反抗,有什么用?”   燕煦不说话了。   祁衍看着沸腾的水,轻轻叹了口气。   “你和爸妈的事情,我不介入。”燕习说:“你今晚跟我回我那里,我家里不缺卧室,你想待多久都行,但你得学着自己做饭自己照顾自己,我不会管你。”   祁衍听到这儿,浅浅蹙了下眉。   燕煦沉默了会儿说:“我,是不是会打扰你?”   燕习没说话。   祁衍一碗面做完,在厨房里等了等。   “你觉得呢?”燕习回答得直接,也算给了他答案。   祁衍在厨房里都提了口气,燕习这人……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燕习和家里早就没了联系,无论是经济上还是情感上,对于这个弟弟,估计联系也不多,燕煦突然这么找过来,燕习又是个对于自己领地界限划分格外清楚的人,燕习根本不想拐弯抹角去维持什么虚假的兄弟感情。   燕煦那边长久没了声音。   祁衍端着面,放在了燕习面前,转头他就看见燕煦半垂着头,默不作声扒拉着凉透了的米饭。   燕习情绪也不是很好。   “谢谢祁老师,卖相很不错。”燕习说。   祁衍笑了下。   燕习一碗面吃完,燕煦已经回了房间,闭上了门。   “你说话真够狠。”祁衍划拉着手机说。   燕习收拾着桌上的碗筷,进了厨房,祁衍紧跟着他进去。   “他先做的。”燕习洗着碗说。   祁衍靠着半边柜子:“你就不怕他难受?”   “那他别做。”燕习语气淡淡说。   祁衍想了想,笑了:“也是,现在的小孩儿,尤其是这个年纪,做事儿确实不考虑后果,而且本来就还没到真能挣脱翅膀的时候,这么闹腾,其实折腾的是家里人。”   “你和你爸妈联系了吗?”祁衍低声问他。   燕习沉默两秒,点头:“我让张申和他们说了,他们找得着急,就差报警了。”   祁衍垂眼点了点头,连弟弟离家出走这种事儿,联系家里都要靠亲戚,看来燕习和家里的关系断的很彻底。   燕习洗碗,祁衍在旁边划拉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燕习擦了擦手,看了他一眼:“在忙什么?”   “没忙,买点儿东西。”祁衍看了眼时间说:“你真打算带他回去?”   燕习挑眉:“不然?”   “算了。”祁衍说:“你家里离市区太远了,不方便。”   燕习蹙眉。   “酒吧就更别想了。”祁衍说:“要不,让他接着住我这儿吧。”   燕习叹了口气:“还是算了。”   “这有什么不行的。”祁衍耸肩:“我这儿房子这么大,三个房间呢,还住不下他?”   燕习没吭声。   “不仅能住下他。”祁衍勾着嘴角,抬眼看他:“你要真放心不下他,你和他一起住我这儿呗?”   燕习眼皮一跳,看着他。   十分钟后,祁衍进了燕煦的卧室,燕煦正趴在床上打游戏,看见祁衍进来,别过了头。   祁衍过去他旁边:“我书房里电脑配置特别高,要不要和我一起打lol?”   燕煦耷拉着点眼睛一下亮了:“你会玩儿LOL?”   “那是。”祁衍笑着说:“我们那个时候lol最火了,班里的人经常逃课去网吧打,我一直打到现在,不过最近几年没什么时间玩儿,但是应付你还是可以的。”   “祁哥,你可别大话说在前面。”燕煦挑眉:“你知道我段位吗?”   祁衍眯眼一笑:“打打就知道了。”   燕煦扔了手机,一骨碌坐了起来要下床,突然想起什么,嘴角又下去了:“但我哥要带我回去了。”   “我来就是和你说这个事儿。”祁衍过去揽住他肩膀,小声说:“知道你和你哥处不来,还没咱俩熟呢,所以我和你哥说了说,让你先在我这儿住着。”   燕煦迟疑了下:“真的假的?”   “嗯,但是你哥也得在这儿。”祁衍说。   燕煦蹙眉,吸了口气:“你不是为了我哥,才把我留下来的吧?”   祁衍被人戳破心思,心虚了一秒说:“哪有,那你打不打游戏了?”   “打打打。”燕煦一听见游戏,一下就精神了,拽着祁衍就去了书房。   一看到书房这配置,燕煦就差没蹦起来了。   “祁哥,你真会玩儿啊?”燕煦说:“这显卡可贵了,国内不是没通行吗?”   “之前在国外买的,有两年了吧。”祁衍开了机子。   燕煦兴奋劲儿上来了,本来话挺少一小孩儿,看见游戏,拉着祁衍说了好久。   “技术可以啊。”祁衍说。   燕煦提起游戏就没完了,他还说了之前他参加电竞比赛遇到的事儿。   “对,游神你知道吧。”燕煦说。   祁衍手上划拉着鼠标:“知道,上个月不是还在韩服拿了冠军嘛。”   燕煦眼睛发亮:“对,就是他!我之前参加的那个比赛,他来当裁判了,比赛完了,我们还在休息室见面了!”   “然后呢?”祁衍顺着小孩儿话头说。   “他给我签名了还!”燕煦脸上笑都藏不住了:“而且他问我,要不要参加青训生的训练。”   祁衍一听,逗着小孩儿:“这么厉害啊,可以啊你,我觉得哈,你要真想往这个方面发展,和你父母好好聊聊……”   “算了吧祁哥。”燕煦表情一下耷拉下去了:“他们只会说我不懂事儿,不务正业,之前我自己攒钱换了套4060的显卡,上次青训赛的事儿让我爸妈知道,他们连显卡带电脑给我扔出去了。”   燕煦叹了口气,看着电脑屏幕,扁着嘴,看着特可怜。   “我吃了一个月玉米才攒的。”燕煦闷闷不乐。   祁衍看了他一会儿,笑了:“你,什么时候生日?”   “嗯?问这个干什么?”   祁衍挑眉:“你说就行。”   “我七月的。”燕煦说。   祁衍想了下,点点头:“好日子,到时候高考刚好结束,马上就要上大学了。”   燕煦点了点头:“对啊。”   “到时候和你哥一起,陪你好好过个生日。”祁衍说。   燕煦看了祁衍一眼,有些迟疑,一方面,他和燕习感情没好到那个程度,过生日什么的,燕习估计也不会放心上。   另一方面,谁知道到时候祁衍和燕习是什么关系,说不准闹掰了呢,哪能保证那么远的事儿。   “到时候再说吧,祁哥再和我来几盘。”祁衍说。   祁衍笑着应他,陪着小孩儿打游戏打到凌晨,燕煦还要接着打,祁衍本来还打算陪着,结果燕习突然敲门进来了。   “燕煦,睡觉。”燕习语气冰冷说了几个字。   燕煦看了祁衍一眼,无奈叹了口气,也没反驳什么,乖乖关了电脑,出房间前还和祁衍说:“谢谢祁哥,祁哥早点儿睡。”   祁衍注意着燕习表情,朝他摆了摆手。   “你也陪他胡闹?”燕习刚洗完澡,鼻梁上架了副眼镜,说完转身就走。   祁衍赶快跟人后面,进了客卧:“反正明天也不上学,多玩玩儿,也算增进感情嘛。”   燕习睡客卧,刚才应该在看书,床头的书还压着书签。   “你和他增进感情?”燕习说。   祁衍听到这儿,才笑了:“好好好,那我和你增进增进感情好不好?”   燕习看他一眼,没说话,坐在椅子上,接着翻书。   燕习靠在椅背上,姿势松散,腿微微分开。   祁衍走过他面前,叩了下他面前的书:“来,抬头。”   燕习轻轻挑眉,看着他。   祁衍离近了点,手往燕习身后的椅子一撑。   男人的眼睛里盛着光,微微欠身时,身上清爽的沐浴露的味道绕过鼻息。   “眼睛好多了,红血丝消了不少。”   刚才祁衍外卖点了药,是缓解眼部疲劳红血丝的,燕习刚才洗完澡用了后,好了很多。   “那就行。”祁衍笑了下,直起了身:“那我回去睡觉了,燕老师也早睡。”   说完,祁衍刚要收回放在燕习椅子上的手,就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出于惯性,祁衍往燕习腿间又进了一步。   “还是疼。”燕习抬头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很轻。   祁衍装作不知道两人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接着燕习的话茬:“那我用冰给你敷敷?”   燕习沉默了几秒。   “嗯?”祁衍说:“我上次问了那个中医,说你这属于眼压过大,用冰敷能缓解。”   燕习摇头。   “怎么啦?”祁衍笑了。   燕习掀起眼皮看他:“你碰碰?”   燕习即使是坐在那里,仰头看着他,但周身仿佛能掌控一切的沉稳气质,仍旧不容忽视。   祁衍盯着他的眼睛,伸手碰了下。   燕习眼睫毛颤了下,像是在他手心挠了个痒。   祁衍收回了手。   燕习目光一垂,手搭了下他腰边,也没真碰见,手空落落地整了下衣角的褶皱。   燕习语气上扬:“祁老师碰一下,比什么药都管用。”   祁衍手指蜷缩了下,无奈笑了:“我还真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你住家里,折磨的是我。”   燕习轻挑眉,适时靠回了椅背,淡淡说:“时间不早了,祁老师早点休息。”   祁衍手撑了下旁边椅子,没动作。   “怎么了?”燕习翻了页书,头也没抬说。   祁衍没拆穿他,只是笑了笑:“明儿放假,我打算带燕煦去买几身衣服,你给我们当司机。”   燕习眉心蹙了起来,似乎不是很满意。   “他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我的衣服他穿着不合身。”祁衍解释说:“好不容易都放假了,出去溜达一圈?”   燕习还是不说话。   祁衍轻挑眉:“你不当司机也行,那你就在家守着……”   “明天什么时候?”燕习问。   祁衍憋着笑:“嗯……下午吧。”   燕习闷闷嗯了声。   祁衍转身出了房间的时候,手上转了圈手机,看见了熟悉的消息,笑容渐渐消失,还是李鸣的。   【祁哥,你最近忙吗?有空出来坐坐?】   祁衍回复了消息。   【等年后吧。】 第39章   第二天, 燕习提前联系了个朋友,直接带着祁衍和燕煦过去了。   燕习这个朋友,是他本科同班同学, 现在是开服装店的。   也是这时候,祁衍才知道, 燕习每个季度的衣服, 都是从他这个朋友这儿买的,他这个朋友还是什么明星造型师,能拿到新货, 燕习定期给他钱, 他朋友直接一套衣服给他搭配好,就邮过去了。   “你们师范生就是就业广啊。”祁衍还开玩笑和燕习说。   燕习很无奈瞥了他一眼。   燕习带着祁衍, 和路宁慎打了声招呼,俩人拍了拍手。   路宁慎一看就是很会穿搭的, 色调搭配得很舒服, 细节里动了很多心思。   一般直男估计看不出来, 但祁衍也就长得像直男, 实际对于穿搭,配饰方面,还是蛮在意的,只不过他平时太忙,没时间搞。   “两天前才发的冬季限定, 你就穿上了?”祁衍前几天在官网刷到路宁慎腿上这条裤子, 还在想裤链会不会太显眼。   现在看路宁慎这么一试穿,觉得还不错。   “哟,你知道这裤子?”路宁慎眼睛都亮了下:“我上周让我助理去意大利排队拿的,连夜送回来。”   祁衍笑着:“不错。”   “有眼光。”路宁慎转头和燕习笑了笑:“带了个懂行的来啊。”   燕习浅浅笑了下。   “行嘞, 你俩谁挑衣服啊?”路宁慎扫了眼祁衍搭在燕习身上的手,表情变化了下。   祁衍扯着燕习到了一边,露出了身后的燕煦。   燕煦背着书包,刚才他们在聊天,他顺便开了把游戏。   燕煦感觉到了灼热的视线,抬头,就看见面前三个大人,齐刷刷盯着他。   “干嘛?”燕煦说。   祁衍翻了个白眼,拿走他手机:“去试衣服。”   “欸,我刚开……”燕煦说。   “我来,包赢的。”祁衍说。   “祁哥我这,晋级赛……”燕煦还没说完,就被路宁慎反手揽着肩膀去量尺寸了。   祁衍往旁边一坐打游戏,燕习顺便去看了看新到的衣服。   祁衍打游戏间隙扫了他一眼说:“燕老师也给我挑一身呗。”   “你喜欢什么衣服?”燕习手指拨着衣架问他。   祁衍想起有次被韦澄说,自己穿衣服不讲究,和燕习站一块儿像两个年纪的人。   “就,你平时穿的就行。”祁衍说。   燕习闻言,原本拎着卫衣的手顿了下,又放回了衣架。   祁衍一盘游戏打完,燕煦已经换了一身出来,就是基础款学生的衣服,看着挺休闲的。   燕习已经付了钱。   燕煦跑过来,从祁衍手里拿走手机,接着玩儿。   “祁老师。”燕习叫他。   祁衍过去,看着他手里的衣服:“挑好了。”   “先试试。”燕习递给了他。   祁衍应了声,脱了外套,他嫌热,里面就穿了个无袖T,露出了结实的小臂线条。   路宁慎来回打量着他。   祁衍进更衣室换衣服,他才收回视线。   “什么时候的事儿?”路宁慎靠着半边柜子,问燕习。   燕习看了他一眼,明知故问:“什么?”   “里面那位,什么时候谈的?”路宁慎说:“太不够意思了,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什么?”燕习挑着衣服淡淡说。   “叫来试衣服啊,他这张脸可太得劲儿了,我这边好多衣服,正愁找不到模特呢。”路宁慎说。   他现在也在自己设计衣服,找模特这方面,他很看眼缘,偶尔明星红毯会来借他的衣服,但是穿出来的效果,路宁慎都不太满意。   “嘿,借给我用用呗。”路宁慎这儿刚好有几件衣服,走的原野风,他觉得祁衍很合适。   燕习拿着咖啡的手顿了下说:“这你得问他。”   祁衍换了衣服出来,他这一身就是平时燕习的风格,淡淡的颜色,比较正式,看上去很干净成熟。   “好看吗?”祁衍出来问。   “好看是好看。”路宁慎摸着下巴说:“但是有点儿……太成熟了。”   祁衍又看燕习。   “要不去隔壁运动品牌看看?”燕习试探问。   祁衍笑容僵了。   燕煦默默打着游戏间隙,抬眼补了一刀:“祁哥,小孩儿别穿大人衣服。”   祁衍这下脸彻底黑了。   燕习及时带着人进了更衣室,才摁下某人的气焰。   “其实,你穿休闲服就已经很帅了。”燕习手撑着更衣室的门说。   祁衍随性惯了,再加上常年运动,穿这种正式的衣服,反而有种被束缚住的感觉。   祁衍来回看了看这身:“我还是穿我的体特标配吧。”   祁衍最后试完衣服出来,三个人打算走了,路宁慎赶快叫住了他。   “祁老师。”路宁慎笑了笑说:“我这儿有几套衣服,新货,正好想请个模特拍几张照片,我觉得你特别合适,你看你有没有时间,帮个忙?”   祁衍愣了一秒,看了眼燕习。   燕习没说什么:“看你自己的意思。”   “算了吧。”祁衍转头和路宁慎笑了笑说:“我不太习惯拍照。”   燕习轻挑眉,似乎没想到祁衍会这么果断的拒绝。   “啊。”路宁慎也没勉强:“没事儿,不习惯就算了。”   路过超市,他们打算回去自己做饭吃,燕习和祁衍下车买菜,留了燕煦一个人在车里。   “我还以为你会答应路宁慎去拍照。”燕习挑着空心菜说。   祁衍顺手拿了好几块儿鸡胸肉:“啊?为什么?”   “感觉会。”燕习说。   祁衍笑了笑说:“你想听实话吗?”   燕习轻挑眉,嗯了声。   “其实吧。”祁衍找着货架上的辣椒酱说:“我是害怕拍了照,被以前的粉丝看见。”   燕习抬了下眼,看着他。   “这个比较辣,燕煦应该会喜欢。”祁衍把辣椒酱放进购物车里,接着刚才的话说:“你心想啊,自己曾经喜欢的运动员,伤病退役之后,突然某天在服装店看见了他的广告……”   祁衍想了下,笑了:“有点儿奇怪吧。”   燕习并没这么觉得。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都这么多年了,估计也没人认识我了。”祁衍推着购物车走,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平常:“但万一真有人认出我,我就是,不想让他们看见照片的时候,想起我已经退役很久了,还是因为伤病。”   燕习观察着祁衍的表情,看不出异常。   “嗯……还是别想起来比较好吧。”祁衍说着,从货架上又拿了牛肉酱说:“这个拌鸡胸肉特好吃,热量还特别低。”   燕习垂眼,嗯了声。   祁衍他们结完帐出来的时候,往回走,看见有人提溜着螃蟹。   “我也想吃螃蟹了。”祁衍说:“蟹黄拌饭。”   燕习说:“那再回去一趟?买点儿螃蟹?”   “算了,燕煦不是海鲜过敏吗?”祁衍打了声哈欠说。   燕习顿了一下,他不知道燕煦海鲜过敏,但是祁衍知道。   祁衍这个人,除了对自身之外,对周围其他人都很上心,包括只是认识了一个星期的燕煦。   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祁衍吧。   燕习在那一瞬间,脑子里一闪而过这个想法。   祁衍上了车,和燕煦说:“你说的是这个辣椒酱吧?绿瓶的?”   燕煦昨天提起自己特别喜欢吃有个牌子的辣椒酱,但是在家他爸妈吃饭清淡,不让他买。   祁衍顺便听了一耳朵,燕煦也没想到他记住了。   燕煦看了眼祁衍手里的辣椒酱:“啊,不是这个,是那个……”   燕煦说了一半,突然感知到了什么,下意识看向后视镜,就见燕习眼神冰冷看着他。   燕煦莫名打了个冷战说:“额对,就是这个,谢谢祁哥。”   祁衍没感觉出异常,把辣椒酱又放了回去。   祁衍和燕煦在车上莫名聊起来高中时候的事儿,祁衍还很骄傲的说,他们班规二十三条,他一人犯了二十二条,除了早恋,什么都干过。   燕习很无奈看了眼他。   祁衍对于自己没早恋过这事儿,还很骄傲。   燕煦津津有味听着,到家门口,俩人还在聊。   “我当然拒绝了,我才不会出卖兄弟。”祁衍勾着燕煦脖子,正在说他有次逃课去网吧被逮,教导主任非让他交出在网吧的学生名单。   燕煦说:“然后呢。”   燕习从祁衍手里拿过钥匙。   “然后就是固定NPC流程,五千字国旗下讲话。”祁衍摊手说。   燕习刚把钥匙插进钥匙孔,手顿住了,他们出门的时候,明明上了保险。   燕习迟疑了一秒,转头看祁衍。   祁衍也注意到了他的手,他脑子里下意识闪过个名字:“额,不对,我换锁了啊。”   “怎么了?”燕煦不明所以地看两个人僵着,又看了看门锁,瞬间进入防备状态:“有小偷?!”   燕煦这一嗓子有点儿高,惊动了房间里的人,拖鞋声紧接着响起。   “不是放假了吗?你去哪了?我和你爸……”   楚女士开门动作一顿,和门外三个一米八的大男人,面面相觑。   三个男人:……   十分钟后的客厅,祁衍坐在沙发上,左边坐着楚女士,右边是祁军长。   至于燕习……   刚才气氛尴尬,祁衍一把给人关进了厨房,让他去做饭了,还顺便关上了厨房门。   哦对了,还有燕煦,祁衍也把他扔进去了,让他帮他哥洗菜。   楚女士终于开了口:“咱家的生腌,就是给这孩子吃了?”   祁军长喝了口茶说:“我茶柜里那茶饼,你就是给这孩子扣的?”   祁衍摸了摸鼻子,他也没想到今儿被他爸妈撞个正着。   “你俩这都同居了?”燕女士压低了声音:“那个小孩儿又是怎么回事……”   祁衍头大,捏了捏眉心,只能简明扼要和他们解释了一遍,为什么燕习和燕煦出现在这儿。   “没住一起啊?那你俩这是,处没处朋友?”楚女士问。   说实在的,他和燕习还没正式谈过这个问题,虽然就差临门一脚了,但是说到底也没真谈。   祁衍看了眼父母,他也不知道怎么和父母解释,毕竟都人家都住进来了,真说没什么,他爸妈估计也不信。   祁衍想了想,只能点点头。   楚女士和祁军长对视了一眼。   “长得倒是还不错。”祁衍听见楚女士在他爸耳边说了句:“还会做饭呢。”   祁衍赶快补了句:“嗯嗯嗯,还读过博,现在是老师,还做点儿小生意,平时没事儿干就喜欢到处旅游,交际圈干净,人也贴心。”   小生意=开gay吧   旅游=尾崎八项,野外探险。   祁衍说完,心虚摸了摸鼻子。   楚女士就说了一句,祁衍回了她十句。   楚女士了解自家儿子,唇角绷不住笑说:“嗯……你和你爸聊吧,不能让人家一个人做饭,我去帮忙。”   楚女士说着去了厨房。   祁衍注意着他爸脸色,他爸其实比较在意这个,说到底是不习惯,从刚才进门看见燕习,祁军长脸色就不太好,不过也没说什么。   祁衍过去坐他爸旁边,解释着:“爸,反正你都看见了,我本来打算过年的时候再带回去,燕习人真挺好的,踏实成熟,和他在一块儿,我挺安心的。”   祁军长表情还是不自然,过了会儿才说:“对你好吗?”   祁衍愣了一秒,随后笑着点了点头。   后边他爸也没再问什么,只是连着喝了两杯茶说:“那就行。” 第40章   祁衍父母来得突然, 这顿饭吃得也突然,一桌人坐着,面面相觑, 格外尴尬。   只有燕煦是个心大的,只顾着吃了。   “阿姨, 你这个香辣酒糟鱼!简直了!”燕煦眼睛发亮, 扒拉了口米饭。   楚女士也喜欢小孩儿,给燕煦夹着菜:“我也好久没做辣菜了,小祁和他爸都吃不了辣, 这道菜呀, 专门给你做的,多吃点儿。”   燕煦嘻嘻一笑。   说话间, 燕习给祁衍盛了碗汤,放在了他手边。   “勺子。”祁衍伸了下手。   楚女士刚要伸手, 已经有人先一步递了过去。   祁衍喝着汤, 呛了一下。   燕习还在夹着菜, 另只手就已经抽纸递了过去。   “烫, 小心点。”燕习小声说。   祁衍也低声说:“我妈手艺还行吧?合不合口味。”   燕习点点头:“很好吃。”   “这个糖醋虾仁,你肯定喜欢,可下饭了。”祁衍说着给他夹了一筷子。   燕煦对于他们俩这种状态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楚女士和祁军长还是第一次见,俩人看了会儿, 对视一眼, 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吃完饭,祁衍送他爸妈下楼,燕习本来要和他一起,被祁衍赶回去了。   他能感觉出来, 燕老师还是挺别扭的,也许是因为太久没和长辈相处过,所以即使想表示友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刚才祁衍听楚女士说,做饭的时候,燕习虽然话很少,但是干活非常利落,为了不让楚女士手沾水,默默洗完了所有的菜和盘子。   本来厨房挂了两个围裙,一个是楚女士当初买的碎花围裙,还有一个是祁衍买的,燕习递给楚女士围裙的时候,还斟酌了下词,夸楚女士买的围裙好看。   祁衍听到这儿,笑容加深:“燕老师真的是……”   太可爱了。   “挺好的,你自己处得舒服就行。”楚女士眉眼含笑看着自家儿子说:“好好过。”   祁衍点点头,摸了摸楚女士的头发,又拍了拍他爸手:“谢谢爸妈。”   祁衍回去的时候,燕习正在厨房收拾碗筷,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送走了?”   祁衍靠着门,看了他一会儿,笑着走了进来:“太突然了。”   燕习点了点头,想了下又说:“不过迟早是要见的。”   祁衍嗯了声,过去燕习旁边,接过燕习手里的盘子擦着水。   “伯父伯母,有说什么吗?”燕习突然开口问。   祁衍轻挑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燕习想了下解释:“我不太会和长辈相处,有很多地方可能,不太讨喜。”   祁衍笑了:“怎么会这么想?”   燕习没说话。   “燕老师。”祁衍都无奈了:“就其他不说,就你这长相,这学历,又会做饭又会照顾人,看着就像老一辈眼里踏实过日子的老实人,怎么可能不讨喜。”   燕习眼皮跳了下:“我像老实人?”   祁衍哽了下,擦盘子动作一顿:“也不是,反正就,你知道我爸妈喜欢你就行了。”   燕习这才笑了笑:“行吧。”   “欸对了。”祁衍想起刚等电梯,收到的洛崎的消息,约他明天出去露营:“之前,和二队约了跨年去露营,我和你提过。”   燕习嗯了声:“明天吗?”   “对,露营的东西我这儿都有,咱俩直接开车过去。”祁衍说:“叫上燕煦。”   燕习嗯了声,应了声:“麻烦祁老师了。”   祁衍转头看燕习,不知道是不是他爸妈刚才那番话的缘故,祁衍看燕习,越看越可爱,还有点儿乖。   “怎么了?”燕习摘了围裙,注意到了祁衍的目光。   祁衍眼睛笑得眯了起来:“没事儿。”   去露营的事儿,祁衍第二天一大早和燕煦说了,燕煦可兴奋了,说自己还是第一次去露营,还问祁衍,要准备什么东西,他去采购。   “用不着,我这儿什么都有。”祁衍呼噜了把燕煦后脑勺:“给你自己带上就行。”   燕煦笑着:“行!”   他们打算自驾去露营点,得开仨小时的车,祁老师舍不得燕老师开车,自己开着车,带着兄弟俩去了露营地。   祁衍中间下去买了点儿烤肉,燕习味儿清淡,但滑雪队那帮人可不管这个,都是味儿重的,祁衍得自己提前备着点儿没撒料的肉。   中间祁衍路过面包店,进去买了个碱水包和奶酪包,上了车,分给了俩兄弟。   “我不喜欢吃甜的。”燕煦说:“你吃吧祁哥。”   祁衍戴着安全带,转头看燕煦一眼说:“你吃碱水的那个,咸口的。”   燕煦以为俩面包都是给自己的,很顺手抱在怀里,主要是面包店上面花里胡哨的包装,还贴着可爱贴纸,和他哥的画风不太搭,再加上出门前都吃了早饭。   祁衍打转着方向盘,也没管后面。   燕习突然扭头,朝后座的燕煦伸手:“面包。”   燕煦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递给了他另个奶酪包。   然后燕习拿着面包,打开奶黄色的包装袋子,小口吃着。   “还热乎吧?”祁衍问旁边燕习:“闻着好香。”   燕习撕下了一小片,往祁衍嘴边一递。   祁衍很自然叼走。   燕煦在车上,吃面包的动作顿了下,抱紧了怀里的书包。   祁衍他们到地方的时候,洛崎他们的帐篷和围炉都搭好了,来了七八个人,都是二队的,上次在会馆,基本都和燕习见过。   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各忙各的了,冬天露营,最舒坦的就是围着堆篝火,一堆人聚在一起,热乎乎喝顿小酒,撸个小串。   火光的温度透过皮肤,暖到心底。   他们选在冰河世纪这块儿露营,上个星期下的雪已经差不多化了,只剩下硬邦邦的雪冰块还没消融。   面前是一条河,冬天的河总是更加清澈,透着寒人的冷。   前几天圣诞节,他们上班的上班,训练的训练,都没时间过,这次来露营,不仅来跨了个年,顺带洛崎他们还带了一小棵圣诞树,往篝火旁边一插,再挂上灯,气氛就上来了。   “真可惜。”祁衍脚踢着冰块儿说:“要是雪没化,就能堆雪人玩儿了。”   祁衍可会堆雪人了,之前他们队里搞团建,去滑野雪,还比过谁滚的雪球最圆最大,祁衍赢了。   “我还拍照片了。”余裕划拉着手机,给燕习看:“这是祁哥堆的。”   照片里的男人还很稚嫩,穿着蓝白色的滑雪服,滑雪镜掀起,露出双笑眼,他双手举起,戴着的手套上全是雪,旁边是他堆好的雪人,胖胖的插着俩木棍,很可爱。   祁衍还把自己的帽子给雪人戴上了。   “这都什么时候的照片了,还存着。”祁衍扫了眼照片,笑了。   “嘿嘿。”余裕说:“我发给你哈燕哥。”   祁衍欸了声:“你是不是得问问我。”   “嘿,不管。”余裕说着已经发给了燕习。   燕习这边收到照片,又看了会儿,很顺手设置成了桌面。   燕煦到底是小孩儿,估计以前也没出来这么玩儿过,性格现在是彻底放开了,跟着洛崎这个大小孩儿乱窜。   “从哪搞的圣诞帽?”燕煦说:“给我也戴戴。”   洛崎嘿了声:“不给,我自己的。”   “崎哥,让我戴着拍个照。”燕煦缠在他身边:“好嘛?”   祁衍那边围着篝火,在里面烧土豆和红薯,听见吵嚷声,转头看了眼正在自拍的燕煦。   燕习从房车里拿了暖宝宝过来,坐在了祁衍旁边,递给了他。   祁衍接过,往腰边一贴,刚才他腰有点儿疼,燕习就去借暖宝宝了。   “晚上你睡我的睡袋,你带的睡袋太薄,这种天气容易受潮,以后还是买厚点儿的。”燕习拿过祁衍手里的钳子,翻着火里的土豆。   祁衍还在观察身后的燕煦,随意应了声。   “看什么呢?”燕习也扭头看了眼。   祁衍回头,笑了:“没什么。”   燕习轻挑眉,看着他。   祁衍和他对视了一眼,眯眼笑了说:“一个男的,包上挂着可爱挂件,戴帽子拍照,还拼粉色乐高……”   燕习目光一转,看着燕煦。   “要不然就是gay。”祁衍说:“要不……就是有对象了。”   燕习收回视线,没什么表情。   “管不管?”祁衍问他。   燕习夹出最里面的红薯,放在盘子里,递给了祁衍:“我没身份管。”   祁衍顿了一秒,看着燕习。   燕习每次只要是和家里人有关的事情,似乎一直是这个态度,不关心,不理睬。   祁衍其实不太能理解他这种想法怎么来的,如果只是因为当初出柜和家里闹了矛盾,也不至于和家里的关系僵硬到这种程度。   祁衍属于从小在蜜罐里,被父母宠大的,所以在面对燕习对于家庭的态度,他不赞成,但他毕竟不了解燕习的家庭环境,所以选择尊重燕习的决定。   燕习抬眼看他:“怎么了?”   “没事儿。”祁衍笑了笑。   燕习接着烤红薯:“我昨天和我爸妈打了电话,这次露营结束后,他们会来接燕煦。”   祁衍剥红薯皮动作一顿:“燕煦应该不想回去吧?”   “不想也没办法。”燕习轻轻叹了口气:“他年纪太小,不是能反抗父母决定的时候,我们帮不了他。”   祁衍蹙眉:“或许,你和你爸妈聊聊燕煦的事儿,劝劝他们?”   “他们不会听。”燕习近乎笃定。   回答的太果断,祁衍都愣了一秒,他还想再说什么。   燕煦笑嘻嘻过来了,手上转着圣诞帽:“祁哥,洛哥说他带了游戏机,你陪我玩儿呗。”   祁衍看了眼燕习。   “你去吧。”燕习说。   “那行,就陪你玩儿几盘。”祁衍放下手里的烤红薯,揽着燕煦肩膀离开了。   祁衍他们在帐篷里玩儿了好几盘,中间,队里的人给他们送了点儿水果进来。   “不玩儿了,马上吃饭了。”祁衍和他说。   燕煦应了声,躺着翻手机,嘴边还叼了块儿哈密瓜。   燕习在外面烤肉,滑雪队那群人闹腾起来没完,都是半大的小孩儿,在燕习旁边也丝毫不收敛,围了燕习一圈,不知道在聊什么,还挺热闹。   祁衍盯着那边看了会儿说:“你哥和你说了没有,露营回去,你爸妈要接你回去。”   燕煦半躺着,咬哈密瓜的动作一顿,没说话。   祁衍转头看他:“怎么?不想回去。”   燕煦摇头。   “你还小。”祁衍和他一起躺下了:“有些事儿,还没到你能反抗的时候,难不成学你哥啊?”   “我顶多也就是闹小脾气,真不回家,我哪儿敢?我可没我哥心狠。”燕煦手上转了圈手机:“拒绝相亲,出柜,和家里决裂,还在家门口开gay吧,亏我爸妈身体好,要不然肯定得气出毛病。”   祁衍迟疑了一秒:“什么家门口开gay吧?”   “嗯?你不知道?”燕煦眨巴了几下眼睛:“当年我爸妈和我哥闹掰之后,没过多久,我哥就在我家附近那条路开了家gay吧,就你第一次见我的那个gay吧,后边没过多久,我们就搬家了。”   祁衍愣了几秒。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当时家里闹得很厉害。”燕煦小声说:“我爸妈非常非常接受不了我哥性取向这个事儿,好像还请了心理医生,非要带我哥去看病,后边应该是吵了一架,我哥就走了。”   祁衍蹙眉。   “那个时候,我哥已经成年了,也经济独立了,所以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燕煦低声念叨了句:“不像我。”   祁衍从帐篷里出来,找了个角落待了会儿,本来想出来抽烟的,但忘了烟丢哪了,湖边冷,旁边都是没化掉的雪块。   他脚踢着冰块,眉头浅浅蹙着。   “祁哥,在这儿冻着干嘛,肉都烤好了。”二队的人来叫他。   祁衍反应过来,跟着他们过去了。   祁衍过去的时候,一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嚷嚷着聚了一堆。   “不是买了芝士吗?放肉上好吃。”祁衍过去,坐在了燕习旁边。   “芝士?太腻了吧。”队里有人说。   祁衍拢着衣服:“就爱吃。”   这帮人露营吃东西,就从没坐下来过,手上端个盘子,来回跑抢别人的吃。   祁衍刚烤好肉,洛崎他们几个眼巴巴就凑上来了,倒是还知道排队。   “祁哥,我要那块儿不肥的。”洛崎嘿嘿一笑说。   祁衍挨个给他们分完,悄摸摸从背后塞给燕习一盘肉。   燕习当时正在和陈教练说着什么,突然旁边多了盘肉,他看了眼祁衍,无奈笑了下。   陈教练自然也是看见了,他笑着小声和燕习说:“他啊,可护犊子了,里外人分可清了,在你这儿,我们都算外人。”   燕习笑了笑,把肉端了过来。   祁衍去烤肉了,他一不在,燕习身边就围一堆人,祁衍这边走不开身,也不知道那群人在聊什么。   祁衍在这儿烤肉,基本是一边吃一边烤,烤完了,他也吃饱了,转头又过去找燕习。   “你和他们聊什么呢?”祁衍说。   燕习看着祁衍,若有所思挑眉说:“他们好像很怕祁老师在我这儿受委屈,所以在深入试探我的底细。”   祁衍笑了:“一帮人瞎操心。”   燕习也笑了笑。   二队其他人去喝酒了,祁衍和燕习不想喝,就去湖边躺椅上坐着休息,燕习去拿了外套给他。   “拉链拉上。”燕习说。   祁衍拉好拉链,半张脸都埋在了衣服下面说:“真舒坦。”   身后是闷闷的吵嚷声,火光晃过侧脸,带着暖色,祁衍眼睫毛很长,眼睛很漂亮,睫毛垂在眼前,看上去有些孤单。   “少喝点儿?”燕习问他。   “那来点儿吧。”祁衍笑着说。   他不想一大堆人聚一块儿拼酒,但是和燕习这样安安静静坐着,稍微喝一点儿,他还是挺愿意的。   燕习给他拿了瓶度数比较低的,酒放温了才拿过来,大冬天喝着,至少不剌嗓子。   酒喝进胃里是暖和的,祁衍整个身子缩在躺椅上,撑着腰直了直。   手指无意识摩挲了下,他刚换了个姿势,下一秒,燕习朝他走过来,竟是从口袋里拿出盒烟。   祁衍就那么半躺着,愣着看面前的男人。   燕习神情平静,修长白皙的手指从烟盒里取出烟,朝祁衍嘴边一递。   祁衍盯着燕习的眼睛,微微探头,叼走了烟。   燕习也垂眼盯着他。   祁衍眉眼含笑,一阵风吹过,雪雾被卷起,男孩漂亮的眼睛里泛着光。   燕习擦了下打火机,手半挡着,点燃祁衍嘴边的烟。   祁衍笑了声,火光晃过他侧脸,他嘴边的烟雾,萦绕圈过。   “我烟丢哪了,让你给捡着了。”祁衍手指拿下烟说。   燕习重新坐回他旁边,淡淡说:“车上。”   “好吧。”祁衍笑了声:“难为燕老师惦记着。”   燕习没说话,只是喝了口酒,然后静静陪祁衍待着。   祁衍抽完烟,抹了把眼睛,脸埋在手心里,突然笑了。   他才发现,自己刚才其实情绪有些不对劲儿,或许是因为太久没和二队这群人出来,听到熟悉的吵嚷声从身后传来,难免会有种割裂感。   祁衍连自己情绪的感知都是后知后觉,偏偏有人细心地替他注意着,安静呆在他身边,像是随时准备好承载他情绪的坍塌。   “燕老师。”祁衍突然叫他:“马上过年了。”   燕习喝了口酒,嗯了声。   “俗话说得好,年前债年前清。”祁衍说着笑了。   燕习唇角也扬了下。   两人之间短暂沉默了会儿。   燕习再开口,语气轻又温和:“我明白。”   祁衍轻挑眉,转头看他。   “辛苦祁老师了,还要考虑我的节奏。”燕习说。   祁衍笑笑没说话,这个关系要开始,只能是燕习来提,倒不是祁衍要面子什么,而是燕习头一次,什么节奏对他来说是适合的,祁衍也摸不准,他给足了燕习接受自己的时间,其它就看燕老师的了。 第41章   “祁哥!燕哥!”余裕叫他:“来碰一杯!”   “你俩别谈恋爱了行不, 来一起玩儿啊。”洛崎说。   燕煦都跳起来了:“祁哥!洛哥他们说你得过世界冠军?真的假的!你快和我说说!”   祁衍和燕习对视一眼笑了,他伸手,燕习拉着他起来, 两个人走进了热闹里。   本来是跨年的,结果一帮人全喝多了, 喝到最后各自摸着回到了各自的睡袋。   零点的时候, 一群人已经睡得昏天黑地了。   祁衍难得喝这么多,他一般胃病不会喝酒,但真玩儿上头了, 也拦不住他。   燕习中间问了好几次祁衍难不难受, 少喝点儿,祁衍嘴上应着, 实际燕习一眼没看见,就几杯又下肚了, 最后也成功喝多了, 都是被某人撑着才回了睡袋。   祁衍中间被冻醒了一次, 感觉身上架了东西, 压得他不舒服,祁衍一脚踹开,听见像是燕煦的声音嘟囔了句什么。   祁衍嫌冷,迷迷糊糊,下意识循着有温度的地方缩, 鼻息间是带着浅浅的雪松薄荷香。   他感觉有人圈过他肩膀, 安抚般拍了拍。   祁衍没了动静,安心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祁衍是被电话吵醒的,耳边铃声不停响着。   “谁的手机?”有人迷糊问。   祁衍蹙着眉, 眼睛也睁不开,来回摸着手机,却是摸上了带温度的皮肤。   “别动。”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   祁衍还没回过劲儿,模糊说:“我手机。”   他感觉旁边的人拉开睡袋拉链,出去找了会儿,又回到祁衍旁边,低声说:“李鸣。”   祁衍蹙眉,从燕习手里拿过手机,一划拉,接了电话:“喂?”   “祁哥,林琰出事儿了。”李鸣说。   祁衍总算睁开了眼,眉心蹙得更紧了   “我是真没办法了祁哥,我也不想打扰你,但我联系不上他父母,他现在在医院需要做手术,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事儿的。”李鸣着急说着,他身边还有医护人员的声音。   祁衍神情有片刻茫然:“怎么回事儿?”   燕习去洗漱完回来,就看见祁衍叫醒了陈教练,两个人说着什么,表情都很难看。   “怎么了?”燕习问他。   祁衍顿了一秒才说:“林琰出事儿了,挺严重的。”   “我过去走一趟。”陈教练套上衣服,看了眼祁衍身后的燕习:“你……”   祁衍说:“我就不去了。”   本来其他人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个差不多,一听见林琰的名字,队里的人陆续坐了起来,发懵看着祁衍。   “林琰?我没听错吧?”   燕习沉默平静看着祁衍。   祁衍看不出着急,顶多算有点儿懵,神情也很茫然,陈教练往外走。   祁衍叫住了他:“林琰家里情况比较复杂,如果还是联系不上他父母,及时和我说。”   陈教练沉默了几秒,嗯了声。   “我们也去走一趟吧。”燕习开口,和祁衍说。   周围的人互相看了眼,只见燕习已经拿过衣服,递给了祁衍。   “走吧。”燕习递给祁衍衣服。   祁衍顿了下,接过衣服穿上。   洛崎刚睡醒,还懵着,他下意识叫祁衍:“祁哥,你还管他干什么,他……”   陈教练抬手阻止了他:“走吧,我们一起去走一趟。”   祁衍他们这边到医院要两个多小时,到的时候,林琰还在观察室。   门口站了一堆人,都是林琰的助理,商务经理,保险公司的人,各个穿得西装革履,还有就是他的经纪人李鸣。   祁衍到了,李鸣刚打发保险公司的人离开。   “祁哥。”李鸣过去,扯着嘴角苦笑了下:“好久不见。”   祁衍拍了拍他肩膀:“他怎么样?”   “颅内血块压迫眼神经,得动手术,需要家属签字,但是我联系不上他父母。”李鸣蹙眉说。   李鸣虽然是林琰经纪人,跟了林琰也这么多年了,却也不清楚林琰父母的事情,只是有个联系方式,平时节假日的时候,也从没见过。   祁衍拿出手机,翻着通讯录,打着电话,连着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   病房里,林琰脸色灰白躺在床上,他似乎瘦了很多,躺在床上薄薄一片。   陈教练他们也赶过来了,都气喘吁吁的。   “怎么回事儿?”陈教练蹙眉问李鸣:“你说他去滑野雪了?你们教练,公司,还有队伍没人管管他吗?”   “真出事儿了啊。”洛崎看见林琰,才小声嘟囔了句。   余裕他们对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开什么玩笑?”陈教练说:“什么叫队伍没了?”   “当初小林执意要退出河北队,得罪了商务,后边他想进二队。”李鸣无奈说:“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儿,他就一直拖着,哪也不去,至于比赛,上个月去加拿大那场,他情绪不对,发挥失常。”   祁衍蹙眉。   “好几家媒体联合起来下黑稿,本来能去的队伍,现在也不敢要他了。”李鸣头疼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这半年状态一直不对,直到半个月前,他背着我们一个人跑去了日本。”   李鸣迟疑了下说:“他去了圣域滑雪场。”   面前一帮人懵了,圣域,是当年二队出事儿的地方,也是祁衍受伤的地方。   “他本来因为上次比赛失误,就在进行封闭式训练。”李鸣说:“在圣域摔下了滑雪台,陷入了昏迷,其实已经昏迷很久了,本来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顶多半个月就醒了,但昨天晚上情况突然变糟,说是有血块压迫眼神经,得动手术,还得家属签字。”   祁衍听到圣域的时候,眼皮才抬了下,他转过身,接着打着电话。   陈教练他们隔着玻璃看了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到底都是陈教练带起来的孩子,就算林琰不在二队了,他嘴上埋怨,当没这个人,但到底还是为林琰现在的成就骄傲的,又怎么可能舍得看林琰把自己糟蹋成这个样子。   “还是犟脾气。”陈教练低声念叨了句。   林琰的情况比较复杂,祁衍刚才去问了医生,刚送进来的时候短暂休克,腿也骨折了,最重要的是,现在他脑子里的血块得及时动手术。   祁衍电话好不容易才打通。   “何助,伯父在吗?”祁衍靠着墙说:“林琰这边出事儿了,受伤了在医院,要做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祁衍都气笑了。   “是家属签字,直系亲属签字才能做手术。”祁衍沉默了两秒,咬牙说:“开庭了也能休庭,什么大案子,比自己儿子命都重要。”   祁衍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怎么样?”一圈人问他。   祁衍蹙眉:“不确定能不能来。”   “都休克了,半条命差点儿撂那儿。”陈教练蹙眉说:“有这么当爸的吗。”   祁衍没说话。   林琰父母在他还小就离婚了,母亲后边嫁去了英国,林琰父亲也有了新的家庭,两边家庭对于林琰的状况,几乎是不闻不问。   林琰以前有次在滑雪队也是出事儿了,但没这次严重,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当时也是昏迷,祁衍根据进队的资料,又联系了朋友,才拿到林琰父母的联系方式,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林琰家里早没人了。   祁衍目光顿了下,看向玻璃窗内病床上的男人。   林琰眼睛都还没睁开,意识还处于模糊的阶段,氧气罩下,他不断呢喃着什么。   祁衍他们还没办法进病房,医生进去给林琰检查身体。   出来的时候,医生说:“你们谁是祁衍?”   祁衍顿了一秒说:“我。”   “刚才病人转达,让你来签字。”医生说。   直系亲属不在的时候,病人如果意识清醒,是可以委托朋友来签字的。   “这不合适。”祁衍下一秒就说。   “有什么合不合适的。”医生不耐说:“病人都伤成这样了,手术马上就要做。”   祁衍下意识看了眼,站在人群外的燕习。   燕习朝他点了点头。   祁衍犹豫了下,拿过笔,还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医生去准备手术了,祁衍去了燕习旁边。   燕习看着玻璃窗里又陷入昏迷的男人,面容平静又有些复杂。   “饿不饿?”祁衍走到燕习旁边说:“我带你和燕煦下去吃饭?”   燕习沉默良久,才收回视线说:“不用了,我先带燕煦回家,你在这儿守着吧,有事儿联系。”   祁衍愣了下。   说完燕习转身离开了,燕煦看了祁衍一眼,也赶快跟在燕习身后走了。   到停车场,燕煦沉默在燕习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他虽然小,但是刚才的场景,他大概也看出点儿什么了。   “哥。”燕煦小声叫他。   燕习嗯了声:“怎么?”   “真回家啊?”燕煦说:“我自己坐地铁也能回去,你要不在这儿陪祁哥吧。”   燕习沉默着,开了车门:“进去。”   燕煦哦了声,钻进了车里。   下一秒,不远处传来声带笑的声音:“你俩回家不带我?”   燕习眼底微愣,再回头,就看见祁衍喘着气,从楼梯间跑了下来,笑着跑到他们面前。   “还好赶上了。”祁衍拄着腿说:“你们刚才给我一种,家长把小孩儿丢幼儿园的感觉,信不信我哭给你们看。”   燕习还在看着他。   燕煦先反应了过来,笑着赶快从副驾驶出来,给祁衍让位置:“祁哥,你和我们一起回去?”   “我不回去我去哪?”祁衍进了副驾驶:“可累死我了,一会儿车上点个外卖,我想吃蒸饺,你俩吃什么?”   燕习垂眼间,微乎其微笑了下,给祁衍合上了副驾驶的门,进了驾驶位,发动了车。   “我想吃灌汤包!”燕煦说。   祁衍又转头看燕习,笑着说:“盛南路回去,有家面包店,我看网上挺多人推荐,要不要尝尝?”   燕习转着方向盘说:“祁老师是想让我吃遍北京所有面包店?”   “嗯哼,先吃一遍,就知道哪家好吃了。”祁衍放下车前镜,整理着头发:“到时候认准了,我就天天给你带。”   燕习笑了笑:“好。”   祁衍晚上和燕习他们在家吃了饭,才收到了李鸣的消息,说手术很成功,还说林琰他父亲派了助理过来,林琰明天估计就能清醒了。   祁衍回复了个嗯,收起了手机,准备去洗澡。   走到门口了,又想起什么,返回来,拿起手机又发了个消息。   【以后林琰的消息都别找我了,不合适,这是何助的电话,有事儿找他,他能联系到林琰父亲。】   发完消息后,祁衍顺便把林琰的联系方式拉黑了,还有他们曾经共同的朋友,现在很少联系的,全都拉黑了。 第42章   翌日是开学日, 燕习一大早有早自习,燕煦也要去上课。   燕习一打开卧室门,就看见祁衍顶着一头刚洗完微湿的头发, 上半身就穿了个纯白无袖T,在厨房哼着歌, 嘴里叼着面包一角, 面包机“叮”一声,他拿出面包抹上果酱放盘子里,端到餐桌上。   一中自习比他们学校早, 燕煦早早就起来了, 一身校服,坐在餐桌前, 还在发呆,祁衍把牛奶和面包放他面前, 才清醒了。   “谢谢祁哥。”燕煦说。   祁衍叼着面包片, 抬抬下巴, 模糊说:“快点儿, 别迟到了。”   “早啊。”祁衍注意到燕习,笑着说。   燕习顿了下,走过来,坐在了他对面:“这么早?”   “嗯哼。”祁衍朝燕煦打了个响指。   燕煦说:“祁哥说送我去学校。”   燕习轻挑眉。   “上个月和北体那个项目,一中也有参与, 有几个文件本来打算同城送过去, 正好今儿送燕煦去学校,我直接给送过去。”祁衍说。   燕习若有所思看着两人,点头:“行,路上注意安全。”   祁衍送燕煦到学校, 下车后,他揽着燕煦肩膀往里走。   “哪个女孩儿?哪个班的,带我看看呗。”祁衍敲着他肩膀。   燕煦啧了声:“祁哥,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本来就够闹腾了。”   “什么啊。”祁衍笑了:“欸,你班主任找家长面谈,你不敢和燕习说,拽着我来,我问你个事儿都不说,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燕煦扁嘴。   “我没谈。”燕煦嘟囔了句:“我哪敢谈,我怕我八字还没一撇,我爸妈就找人女孩去了。”   祁衍看着他,挑眉:“真假?没谈?”   “也就。”燕煦犹豫:“朋友,平常聊着天,还有半年就高考了,我也不敢谈。”   祁衍哦了声:“搞暧昧呢。”   “祁哥,你别瞎说。”燕煦拽了他胳膊一下,小声说:“一会儿到老师那里,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尤其是我逃课去打比赛这事儿……”   “我当了三年班主任,我傻的?”祁衍摆摆手说。   燕煦带祁衍到了办公室门口:“就这儿,你进去吧,我得在门口罚站。”   祁衍拍了拍他肩膀,转身进了办公室。   一中班主任是公用集体办公室,祁衍进去,扫了眼桌子上的牌子,找到了燕煦口中的于老师。   “您好老师。”祁衍立马摆出一副很不好意思的神情,打招呼:“我是燕煦的哥哥。”   于老师笑了笑,还没等她开口,旁边突然传来声惊讶。   “欸,你说你是谁哥?”   祁衍愣了一秒,循声看过去,才发现于老师身后的沙发坐了对夫妻,正瞪大眼看他。   祁衍脑子里一闪而过什么,总觉得这两位的长相有些熟悉。   “你,你不是那个小祁吗?”那位女士先认出了他。   祁衍这下也想起来了,笑着说:“哦对,医院,是您二位啊。”   这两位,是之前祁衍在医院帮过的那对夫妻,当时夫妻两个人找不见拍ct的,祁衍当时刚好有空,就带着夫妻两个人做完检查才回来。   “您二位……”祁衍嘴角笑容僵硬了下,心里有了苗头:“是,是燕煦的?”   “我们是他父母。”   祁衍感觉一道雷劈自己头顶,整个人原地爆炸。   “额。”于老师还懵着:“您两位是燕煦的父母,您是燕煦的哥哥,你们……”   四个人面面相觑,祁衍一张巧嘴,难得说不出话,被憋得喘不来气的时候。   十分钟后,他们去了会客室。   祁衍他们坐在沙发上,燕煦低头站在他们面前,耳朵发红。   “麻烦你了小祁。”燕妈妈说:“他这半个月住在你那里,肯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祁衍笑着:“不麻烦阿姨,我和燕煦处得可好了,今儿燕习有早自习,没空过来,我才替他来的,没想到这么大误会,估计刚才给您二位也吓得不轻,真不好意思。”   对面的两位对视了一眼,只是礼貌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是我没考虑好,本来燕煦和我说,家长没办法来,我就想着先联系一下。”于老师说。   燕煦刚才臊得脸都发红,小心翼翼看了眼祁衍,给他比了个口型:真靠了。   这绝对是祁衍这前半生的尴尬一次,主要是他很清楚知道,燕爸爸和燕妈妈反对同性恋,甚至连亲儿子都能不要。   现在摊牌了,祁衍家里不仅住了燕习,现在连二儿子也给人拐走了。   祁衍都不敢猜,现在燕家父母心里是怎么想自己的,本来祁衍在他们这里还维持着好形象,这下全毁了。   于老师感知到了他们之间微妙的氛围,借着要去处理事情,让他们先自己聊聊,再来聊燕煦逃课的事情。   于老师一走,空气中陷入了短暂沉默。   燕煦还和家里人闹别扭呢,小孩儿犟也不开口,只能祁衍去圆这个场面。   “叔叔阿姨。”祁衍笑着过去,给两位添了杯茶:“燕煦的事儿,他和我说过了,我是外人,不能劝什么,但我就说说我的想法,您二位想听就听,不想听就算了。”   燕爸爸和燕妈妈从刚才表情就不对了,僵着笑脸很不自然,像是在维持体面。   “出国这事儿吧。”祁衍说:“小煦也才十七岁,你们肯定是为孩子考虑,想着出国了以后路好走一点儿,但是也得孩子愿意走这条路,小煦他有自己的想法,先不管对不对,他的路总得他自己来走。”   燕妈妈喝了口茶,什么也没说。   “就说我吧,我以前不爱学习,天天闯祸,给我爸妈找麻烦。”祁衍笑着说:“刚开始他们也是,找各种老师教我,想把我带上正轨,为了改我的性子,我父母从小就把我丢部队,结果后边到了青春期,逆反心理更严重了,有次还差点儿把命玩儿没了。”   燕家父母对视了一眼。   祁衍垂眼想起了什么:“小时候不懂事儿,父母越不让做什么,越想做什么,当时也是被惯坏了,后边我爸妈顺着我脾气来,只要不玩儿命,干什么都随便,最后我进了滑雪队,职业生涯还算说得过去,现在退役了,也有稳定的工作,过得也有滋有味儿。”   燕煦抬头扫了眼父母,又很快低了下来。   燕爸爸和燕妈妈,没多说什么,最后只点点头,然后又把燕煦叫走了。   祁衍在办公室等燕煦,中间翻着燕习的对话框,想要怎么和燕习解释。   突然对话框发来条消息。   【燕习:文件还没交完?】   祁衍沉默了会儿,给燕习发了个消息。   【我好像闯祸了。】   【燕习:怎么了?】   【我今天来,其实是燕煦班主任让请家长,燕煦不敢和你说,就让我过来,结果撞见你爸妈了,他们知道你和燕煦现在住我这儿了。】   手机那边长久没有发来消息,对话框上面的正在输入亮了又亮,最后燕习只发了一句话。   【我现在过去。】   祁衍顿了一秒,收起了手机。   燕煦被叫出去说了挺久,回来的时候,只有他父母回来了,燕煦说是先回去上课了。   “祁老师。”燕妈妈叫他。   祁衍赶快站了起来,走过去。   “这段时间,小煦麻烦你了。”燕妈妈说:“我和他说过了,他今天下午搬回去。”   祁衍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了:“他自己想搬的?”   燕妈妈表情凝固了下,笑了。   “不好意思阿姨,我不嫌麻烦,主要是看燕煦。”祁衍解释了句。   燕妈妈沉默了会儿才说:“就这么一个儿子了,还能怎么样。”   祁衍眼皮抬了下。   “他不想出国就算了。”燕妈妈深深叹了口气:“我是老了,懒得管了。”   “但电竞比赛那种东西。”燕爸爸冷哼声开口:“除非我们死了,要不然他想都别想。”   祁衍扯了扯嘴角,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祝燕煦幸运吧。   祁衍送燕爸爸和燕妈妈出去,到校门口了,燕妈妈突然没头没尾问了句。   “他怎么样。”   祁衍顿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挺好的,身体健康,工作顺利,生活上也,挺自洽。”   燕妈妈的神情一向是凌厉平静的,刚才提到燕习之后,她似乎一下松了力气,肩膀都塌了些。   “好。”燕妈妈看着他,面露尴尬:“你们现在是?”   祁衍想了想说:“我们目前还是朋友。”   两位也是听出言外之意了,最后什么也没说。   燕家父母要上车,祁衍犹豫了下,还是叫住了他们。   “叔叔阿姨。”祁衍说:“燕习一会儿就过来了,要不,我们一起吃个饭?”   燕妈妈笑容僵硬了些,看了眼燕爸爸说:“算了。”   两位已经年老,进车里弯腰的时候,有一瞬间,祁衍像是看到了自己父母的身影。   祁衍手指蜷缩了下,扶着两位进了车里,看着车离开。   送走燕家父母,祁衍穿过马路对面,上了一辆车,和驾驶座的人说:“走了。”   “嗯。”燕习看了眼后视镜里,开向反方向的车,打转着方向盘。   “这么快就过来了。”祁衍手放脑后,姿势松散休息着:“没超速吧?”   燕习淡淡开口:“你的文件送了?”   祁衍不出声儿了。   到学校,祁衍没立刻下车。   “燕哥。”祁衍突然开口,手放在燕习胳膊上:“有些事儿,真需要那么较真吗?”   这是祁衍第一次叫燕习“哥”,语调也比较轻。   燕习手里转了圈车钥匙,很认真说:“需要。”   祁衍安静看着他,收回了手。   车厢里没人再说话,过了几秒,燕习才开口:“我只是他们的儿子,不是他们的附属品,我有自己的想法,这是我的人生,我得摆明态度。”   “包括把gay吧开在家门口。”祁衍迟疑了一秒说。   燕习轻挑眉,认真说了一个字:“是。”   祁衍没再说什么,只是朝他笑了笑。 第43章   燕煦下午上完课回来, 一开门,就闻见了饭香。   他手指攥着书包带,看着眼前一幕发着愣。   燕习在厨房炒菜, 祁衍手里端着果盘,一会儿往嘴里扔个蓝莓, 偶尔会凑过去, 往燕习嘴边放一个。   祁衍注意到了燕煦,笑着朝他招手:“回来了,快洗手, 准备吃饭。”   燕煦迟疑了几秒:“那什么, 我回来拿行李。”   祁衍拍拍他肩膀:“嗯,先吃饭, 一会儿你哥送你回家。”   燕煦看了眼厨房的燕习说:“我叫个车回去也行。”   “叫车干嘛,又不是没车。”祁衍端着菜出来说。   这几年他哥就没回过家, 现在因为送他突然回去, 燕煦都懵了, 他不想让燕习为难。   “没事儿, 我……”   燕习淡淡打断他:“我送你。”   燕煦沉默了会儿,哦了声。   祁衍给燕煦盛着米饭说:“过两天就放寒假了,有空来我这儿,我带你玩儿。”   燕煦笑了笑:“谢谢祁哥。”   “你哥专门回来给你做饭,今儿本来还有晚自习, 他调了课回来的。”祁衍小声, 看了眼厨房的男人说:“我和他平时吃饭都不放辣的,吃得特清淡,刚才他差点儿把半瓶辣椒都放进去。”   燕煦没憋住笑,和祁衍比了个OK, 又看了眼厨房的燕习,扯了扯祁衍袖子,给他拽到了一边。   “干嘛?”祁衍往嘴里扔了个番茄。   “祁哥。”燕煦很认真,小声说:“我认你这个哥,和我哥好好的。”   祁衍顿了下,笑了:“哟,挺开窍啊。”   “我说认真的。”燕煦小声说:“这几天,我是真感觉我哥和你处着开心,我哥真的,从我记事起,就没这样过。”   祁衍眨了眨眼。   “我以前,还以为有人天生就是他这种冷冰冰的性格,这几天我才知道,我哥也是实实在在的人。”燕煦摸了摸鼻子:“其实,在他和父母吵架离开家之后,我还偷偷埋怨过他。”   祁衍垂眼想着。   “但仔细想想。”燕煦靠着墙说:“他在家好像,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   燕煦小声嘟囔了句:“我和他在饭桌上吃了十年的饭,都不知道他不能吃胡萝卜。”   祁衍听着,心里酸酸涩涩。   “祁哥,我真特喜欢你。”燕煦笑着说:“你好好的,争取当我亲哥。”   祁衍笑了:“好。”   一顿饭吃完,祁衍给他们送到停车场,他上楼回到空落落的房间,祁衍站在门口,想了好一会儿,才进门。   燕习把燕煦送到小区门口。   “哥,你要上去看看爸妈吗?”燕煦问他。   燕习看了眼熟悉的楼,摇头说:“你上去吧。”   燕煦没立刻下车。   燕习在后视镜里看他。   “谢谢哥。”燕煦顿了下说:“我知道,爸妈答应不送我出国,你在中间协调了很久。”   燕习轻挑眉。   “张申哥都告诉我了。”燕煦摸了摸耳朵:“说你因为我,都和爸妈见面了。”   燕习垂眼没说话,摘了安全带,下车拿出燕煦的行李箱。   燕煦背着书包,站在他面前,男孩已经高三了,身高比燕习矮一点,体型也带着独有的少年气,眼底清澈。   “先好好长大。”燕习轻轻拍了拍他手臂:“以后有事儿,随时联系我。”   燕煦嘴唇动了下,点了点头。   燕习转身进了车里,开车出小区,后视镜里,男孩背着书包,站在小区门口却迟迟没有进去,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模糊不清。   有那么一瞬间,燕习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燕习本来打算回酒吧住了,和祁衍打声招呼,收拾了衣服就回去。   他开到祁衍他们小区,想暂时停一下车,就没进停车场。   他刚停稳车,祁衍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燕习一接起来,电话那边带着明显的笑说:“干嘛呢,怎么不进来?”   燕习轻挑眉,抬头扫了一圈,精准捕捉到祁衍所在的楼层。   祁衍每次在家,喜欢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灯火通明的,还喜欢用偏暖色调的光,阳台放了好几层的多肉,四周也都是花草。   祁衍没那个心思打理,都是祁衍妈妈安排的,每周过来打理。   一眼扫过去,那层楼特别明显,是整栋楼最亮,最显眼的。   祁衍开着半边窗户,上半身还知道套个羽绒服,下半身短裤,耷拉着拖鞋,在窗户朝他摆手。   燕习听见祁衍在他耳边,带着笑说:“要试试陪和我一起住吗?带着丁香一起。”   燕习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但没立刻答应,而是反应了好几秒。   “怎么了?”祁衍手撑着阳台边,看着楼下的燕习,目光温和:“呆着干嘛,不冷啊?”   燕习还是没出声儿。   “算了,你等我下去吧。”祁衍说。   燕习愣了一秒,就看阳台上的男孩跑回了里屋。   “下来干什么?”燕习蹙眉说。   祁衍那边只有拖鞋的声音。   燕习无奈说:“穿好衣服,袜子也穿上。”   五分钟后,祁衍喘着粗气停在了燕习车前。   燕习看着他,伸手给他整理了下歪掉的帽子。   “我们去接丁香吧。”祁衍笑着:“就今晚,我想黑煤球了。”   燕习顿了一下:“先进车里。”   祁衍进了副驾驶。   燕习也没说什么,像是默许了祁衍的做法,打转着方向盘,出了小区。   刚过完元旦,四周搭着的花灯把路照得灯火通明。   到了十字路口的红灯,燕习停了,转头看了眼祁衍。   “我以为,你会反感我。”燕习平静说。   祁衍看着窗外,笑了笑:“为什么?”   燕习没说话。   “因为你把gay吧开在家门口?和父母断绝关系?”祁衍轻挑眉说。   燕习不置可否说:“毕竟祁老师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尤其,你从小在精神富足,父母溺爱的家庭环境里成长,对我这种做法恐怕难以理解,还会讨厌。”   祁衍摸了摸鼻子:“其实,是有点儿别扭,但没反感。”   红灯变了,燕习看了眼后视镜,接着开车。   “燕老师。”祁衍无奈叫他:“你实实在在站我面前呢,我就算心软,也是对自己人心软。”   燕习微微挑眉。   “有时候吧。”祁衍转头看他,从上到下慢慢扫了一圈:“我看着你,经常想,你能长成这样,就我眼前这样,得多不容易。”   祁衍换了个姿势,深吸了口气:“受了很多苦吧。”   燕习听见这句话,眼皮抬了下。   “燕习,你在我这儿做什么都行,你站我面前,我就觉得你做什么都是对的。”祁衍笑了。   燕习眼底情绪不明。   祁衍打量着他说:“谁让你长得这么对我的眼,说真的,就算你今儿杀人了,把我叫到警察局里,我都得和警察说,他能有什么错,我们燕哥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燕习收回了视线,淡淡笑了:“你也就只会嘴上说。”   祁衍转头小声说:“我倒是敢做,还不是惦记你第一次什么都不懂吗……”   燕习轻挑眉,故意问他:“什么?”   “没什么。”祁衍心虚摸了摸鼻子。   到了燕习家里,祁衍一进去,就去逮躲沙发底下的丁香了。   丁香胆子小,但是不闹腾,燕习这边每周有阿姨过来打扫卫生,顺便给丁香添一排猫粮。   丁香是个妥妥的J猫,每天固定吃一小碗粮。   回来的时候,祁衍看着一排整整齐齐的空碗,乐了好一会儿。   “你家猫是不是你亲生的啊燕习。”祁衍说。   燕习去收拾衣服了,在二楼卧室说:“先把桌子上的热水喝了。”   祁衍哦了声,嘴上应着。   刚才在车上,不知道是不是在阳台等燕习吹了冷风,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燕习一进门就给他倒上热水了,还给拿了感冒药。   就打个喷嚏,祁衍还觉得他大惊小怪,但只敢心里这么想。   燕习收拾完衣服下来,就看见一人一猫趴在地毯上,祁衍正挡着丁香的路不让走。   丁香不让他抱,他好不容易把猫逮出来,手上捧着猫箱,哄着猫进去。   祁衍撑着腰,半只胳膊撑着地,宽松卫衣露出半截腰,他聚精会神哄着猫,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姿势。   燕习脚步顿了几秒。   “燕习。”祁衍听见他下楼的声音,转头一脸懵说:“它怎么不进去?”   燕习顿了下脚步,走过去。   “给我猫箱,你先去喝药。”燕习说完,顺手理了下祁衍后脑勺的头发。   祁衍站了起来,摸了摸后脑勺,去喝药了。   他晃荡着椅子,看着燕习在忙前忙后,自己就安静在旁边待着。   从燕习收拾东西的手法上,祁衍能感觉到燕习很陌生,甚至还带了出差才会用到的一次性用具。   后边祁衍提醒他,燕习才又放了回去。   “水电是不是还没关?还有你书房的花花草草怎么办?”祁衍说。   “阿姨每周会来一次。”燕习下意识想放床单被罩,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祁衍沉默了会儿,突然说:“我是不是有点儿心急了。”   他其实一直都是在看燕习的节奏,祁衍也是打算慢慢来,想水到渠成的去了解这个人,再在一起。   今天祁衍提出住一起试试,是突然决定的,可能是因为心软什么的。   当时看着楼下孤零零的那个人,祁衍一瞬间,就只想他把拉进自己的领地里。   “怎么了?”燕习去关水电。   祁衍说:“我还没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住。”   燕习从厨房出来说:“从我爸妈那里搬出来之后,我还没和别人一起住过,但总要迈出第一步,试试吧。”   祁衍这才笑了。 第44章   燕习搬进来之后, 祁衍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有人做饭太爽了。   一大早上起床,就能吃到热乎早餐, 不用跑食堂的感觉,谁懂?!   “我其实也没做早餐的习惯。”燕习说:“酒吧上面的房子, 算是个小阁楼, 只有卧室,没有厨房。”   祁衍喝了口粥:“做早饭你觉得麻烦吗?”   “顺手的事,食堂的饭太油太咸, 你胃不行, 还是少吃。”燕习已经吃完饭,穿上衣服准备出门上早自习了, 在门口换鞋说:“今天大降温,多穿点儿, 学校见。”   祁衍笑着:“好, 学校见。”   元旦来了之后, 眼瞅着就要期末联考了, 六班学习氛围挺紧张,祁衍好几次在教室外面,都看见有做题做崩溃的学生。   祁衍帮不了他们,只能做些稀碎功夫,比如晚自习和燕习一起陪着他们到最后一刻闭灯。   偶尔准备些小惊喜, 让学生脸上短暂地被笑脸占据, 在校广播站,偷偷给他们放一些流行音乐。   期末考匆匆来,匆匆走,本着考完就算完的想法, 寒假前,原本气氛沉重的六班,又一次恢复了生机。   虽然这次寒假只放十天,还有一堆作业,来了就要准备高考冲刺了。   但是!当群山压倒时,也就只顾眼下了,以后的事儿,都去他大爷的吧。   放寒假那天,六班嚷得整个教学楼都是他们的声音,至于原因……   他们的好班主任,提前给学生发了过年红包,每人都有份儿,不算多,但每个面值的钞票都塞了一张。   来这儿上学的学生,大都是不缺钱的,但是拿到红包之后,还是高兴的像几辈子没见过钱一样。   “谢主子赏!”曹晨夹着嗓子,在俩班主任面前行了个礼。   今天晚上学校有元旦晚会,学校特意选在高三学子联考完,才举办了这次元旦晚会,虽然高三学子没有参加表演,但至少能凑个热闹,给他们缓解一下疲惫的高三生活。   举办元旦晚会,下午就没有课了,学校里都是表演节目的人化完妆乱窜,还有小情侣趁着教导员们乱作一团,偷偷溜进月季园里谈恋爱的。   月季园是他们这儿旧校区的一个小树林,旧校区的路之前修缮被堵住了,平时没领导去那里,但是学生这边有条小路,翻墙过去就是月季园小树林,有些小情侣,晚上经常偷偷在这儿见面。   至于祁衍是怎么知道的,他可是潜伏在大群里小两年,学校哪几个谈恋爱的地方,他可太清楚不过了。   祁衍他们班也有几个有对象的,他心里都门清,但不好说什么,都到这节骨眼上了,与其干预,还不如随他们去吧。   今儿祁衍还专门在班里提醒了句,让学生元旦晚会这天,别闹太过分。   学生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实际晚上的时候,班里还是少了好几个学生。   祁衍去燕习办公室,路过政教处,听崔主任在里面发火,好像是逮住两对情侣,不过都是高二的。   祁衍凑热闹听了一嘴,这俩小孩儿还是靳老师的学生,靳老师来领学生,他理亏,干着脸等崔主任训,点头说会下去好好管教。   “好好管教啊靳老师。”祁衍嬉皮笑脸说。   下一秒,崔主任指着俩学生:“这样吧,你们要是告诉我,平时什么时候见面,透露几个隐蔽的地方,我倒是能网开一面,不叫你们家长,咱们私下解决。”   祁衍脸上笑容僵硬了。   “祁老师,你怎么不笑了。”靳老师怼了他一下,小声说:“生性不爱笑?”   祁衍扯了下嘴角:“我还有事儿哈,先走了。”   祁衍装模作样出了办公室,一关门,赶快拿出手机,在班群发消息:我今儿在办公室听说,月季园那边有人抽烟,没咱班学生吧?”   【???】   群里一堆发问号的。   还有看笑话的。   【哈哈哈哈哈我要笑疯了,查烟,亏祁哥能想出来。】   【抽烟嘛,抽烟得结伴抽,你一口我一口。】   发完消息,祁衍长腿两步跨上二楼,一把推开燕习办公室的门说。   “燕习,你去守着咱班监控,别让崔主任动啊。”祁衍说完就跑走了。   燕习短暂想了两秒,就起身去了监控室。   祁衍可是体育老师,他跑起来,放眼整个学校没人能追上他,路上还有学生和他打招呼,还能分神应着。   到了熟悉的墙角,他两步一跨利落翻了过去,跳下来,直接到了月季园。   月季园里现在私会的小孩儿果然不少,他一进来就听见偷摸说话的声音。   祁衍咳嗽了声,提高了音量:“崔主任就是说的这儿吧?那得好好查查啊。”   祁衍这句话一出来,月季园内诡异安静了几秒。   “崔主任怎么还不来啊。”祁衍看了眼时间,心想自己只能帮到这儿了,转身返回去了。   祁衍倒不是替这群小孩儿瞒着,早恋这事儿,他不赞成也不反对,中立态度,但是马上这就放寒假了,高三这帮孩子,好不容易才松劲儿。   而且早恋吧,这不是管就能管得了的,要是被逼着全失恋了,才在这节骨眼上影响学习呢。   一个小时后的办公室。   崔主任拎着他的战绩们回来了,这还是祁衍通风报信了,崔主任都逮住了三四对。   不过没祁衍他们班的。   崔主任拎着几对情侣去查班里监控,结果一进去,就碰上了燕习在里面。   “燕老师怎么在这儿?”崔主任问他。   “等人。”燕习说。   崔主任也没多问,先顾着眼下这几个学生,嘴里还和燕习说:“现在的学生真是无法无天,我才知道啊,咱们那个旧校区的月季园,成了这群小孩儿谈恋爱的地方了,我说呢,每次路过那块儿的墙,总能听见说话的声音!”   燕习不做评价。   崔主任挨个查着班级监控,得找出点儿实际证据,面前的几对小情侣,已经有人在抹眼泪了。   燕习递给了女孩纸巾。   崔主任连着查了好几个班的监控,接下来轮到六班的时候。   燕习抬手挡了下。   崔主任懵着看他,反应过来了:“哟,燕老师,你合着是防着我查监控的?”   “查监控不合适。”燕习淡淡说:“您查其他班的监控,我不是负责人,我管不了,但是我们班的,不行。”   崔主任眨巴了几下眼。   “不行。”燕习又重复了一遍。   人家六班班主任在这儿,崔主任也不能真说什么。   “不是,我就是得确认一下啊,你看逮了这么多情侣。”崔主任说:“更何况,你们班啊,有两个学生,我盯挺久了,我得好好查查。”   燕习浅浅笑了下:“崔主任敬业,我能理解,但是您有实质性的证据吗?”   崔主任被噎了下。   “主任,如果没有实质性证据证明我们班学生有违纪行为,我作为负责人,有权利保护学生的隐私,您这样不合规矩。”燕习说。   崔主任这下算是看出来了,这是护犊子呢。   “行。”崔主任都给气乐了:“我以为,祁衍就已经够惯着这群孩子了,没想到你和他是一路的。”   下一秒,祁衍进来了。   “哟,在门外就听见主任喊我名儿了,怎么了?”祁衍手里还拿了两盒开心果。   顺手给了崔主任一盒:“刚买的,您尝尝。”   崔主任摆摆手,懒得理他。   “放您办公室了?”祁衍另一盒开心果,给屋子里的学生一人分了点儿。   崔主任最后还是没能查六班的监控。   祁衍赶快给燕习使了个眼色,俩人出去了。   勉强撑着回到燕习办公室,一进门,祁衍憋不住笑了:“你还真能拦住他。”   “别脱衣服。”燕习蹙眉,递给湿巾说:“头上有汗。”   “给我吓够呛,我还以为赶在放寒假之前,还得和家长面对面交流呢。”祁衍擦着汗说   “不过班里那几个早恋的。”燕习抬眼说:“我上个月找他们谈话了。”   祁衍点点头:“怎么样。”   “如果成绩下降,我会和他们父母联系。”燕习说:“他们同意了。”   祁衍想了想,笑了说:“王桉的事儿,你也是这么处理的吧。”   燕习动作顿了下,轻挑眉:“你知道了?”   “上次他父母来找我了,而且我本来就有点儿苗头了。”祁衍靠着椅子说:“燕老师还瞒我。”   燕习刚要开口。   “我知道,是王桉让的嘛。”祁衍朝他笑了下:“谢谢你啊,有很多事儿,我招架不过来,多亏了你在。”   燕习笑了笑。   “哎。”祁衍靠在椅子上,转了半圈说:“又一个学期过去了,马上这些猴就要出师了,想想还真舍不得。”   燕习说:“等六班毕业了,你怎么打算?”   祁衍轻挑眉:“打算什么?”   “还接着当老师?”燕习翻着教案,这句话问得随意。   祁衍看了燕习一眼,微微直了直身子:“要不然呢?我这和养老也差不多,每天上上课,管管学生,健健身,偶尔当苦力,再受点儿校长的气……”   祁衍顿了下:“就这样过呗。”   燕习抬眼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放寒假那天晚上,学生一人背了一大包的试卷,浩浩荡荡回去过自己长达十天的寒假。   祁衍在班级门口,挨个给学生送了出去,到最后,曹晨他们几个突然拽着祁衍往走廊走。   “怎么了?有事儿?”祁衍问他们。   曹晨背了个大书包,嘿嘿一笑,从包里拿出个东西。   祁衍愣了一秒,立马反应过来笑了:“欸,不是,你们还有心思准备这个?”   顾沁笑着说:“班费买的,提前祝祁哥生日快乐!”   祁衍生日二月一号,每年都在寒假里,都是学生陪他出来过,今年刚好和除夕怼一块儿了,学生又是回老家,又是走亲戚,没时间一起过了。   一圈学生围着祁衍说:“生日快乐祁哥!”   祁衍拿着礼物,笑了:“谢谢我家猴们,都好好的啊,寒假来了,哥请你们吃饭。”   “好!”   送走学生,祁衍回办公室拆开礼物,盒子里是个枕头,触感很凉,不是特别软,对肩颈特别好。   祁衍拎了拎,轻挑眉,心想正好放他卧室,多个枕头,也能给燕老师提个醒。 第45章   两位老师也开启了同居生活, 前几天俩人虽然住在一起,但是早出晚归的,再加上期末燕习事儿多, 在学校都逮不着人,一回家, 两个人都累的各回各的卧室, 根本没什么相处的时间。   这下总算得空了,祁衍大早上要去健身,就拉着燕习和自己一起, 去了楼下健身房。   燕习没祁衍去健身房去的勤快, 但每周六也会跑一趟,平时傍晚会跑跑步。   祁衍几乎是隔天就去一次, 和健身房老板都混熟悉了,看祁衍带了副生面孔, 还问了几句, 大概就是问燕习是哪个楼的, 这长相, 不该没印象。   “我家的。”祁衍趁着燕习去办卡,小声朝老板眨了眨眼。   老板和祁衍是熟相识,一听祁衍这么说就明白了。   “哟。”老板和他怼胳膊说:“你可以啊,什么时候认识的,都带进家了, 发展够快啊。”   祁衍摆摆手, 不说话。   “欸欸欸。”老板笑眯眯过去和前台说:“给最低折扣啊,这以后得常来。”   燕习刚扫脸录完信息,听见这一句,转头看了眼祁衍。   祁衍一脸和自己无关的神情。   两个人健完身, 不想在健身房洗澡,打算回家里洗。   这次祁衍可是有人管了,安安分分拿了羽绒服,往身上一套,两个人在门口喝了杯咖啡,等身上汗干得差不多,才出去。   “那我回消息了?咱俩一起去?”祁衍翻着手机,祝岭晚上叫着他们一起去吃饭。   “嗯。”燕习喝了口水说:“要过年了。”   健身房门口,都有人在贴对联儿了,小区最近也在发对联和灯笼,上次业主群里让去拿,祁衍没顾上。   “祁老师打算回家过?”燕习问。   祁衍回完消息,冻得手缩进袖口里:“我总不能自己溜回家过年,留燕老师孤家寡人一个待在家吧?那画面想想我都心疼。”   燕习浅浅笑了:“不至于。”   倒不是祁衍不想带燕习回去过年,主要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没定下来,燕习愿不愿意去融入他家庭这个社交圈,什么时候走进这个圈子,都取决于燕习自己。   “到时候再说吧。”祁衍笑着说:“倒是这对联,之前过年,公寓就我一个人住,对联懒得贴,今年的话家里有人了,是得贴个对联。”   “我们哪天自己写吧。”燕习说。   祁衍轻挑眉笑了:“你还会这个?”   “会一点。”燕习笑了笑。   祁衍一听,立马外卖让送到家笔和墨,还有红纸。   上电梯的时候,祁衍还说,要让燕习多写点儿,要给爸妈拿几对。   燕习应着,从兜里拿钥匙开门,这钥匙是祁衍之前用的那把,上面还挂了个土豆挂件。   燕习第一次拿到这把钥匙的时候,祁衍说,土豆是班里学生送他的,因为土豆和他长得像。   燕习懵了一秒,问为什么。   祁衍很无奈说:“黑。”   燕习当时还哄他,说不黑,祁衍还说他哄得太没有含金量,说了他也不信。   燕习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笑了笑。   燕习的脑部结构是标准理工男,面对任何事情,他只会干巴巴进行理论推理,不会在既定事实上添加一丝一毫的润色。   但眼下这一幕,他脑子里的程序,卡壳了下。   祁衍一进门,嫌地暖热,刚运动完身上都是汗,羽绒服一扔,发带袖套随手扔在鞋柜上。   速干运动衣紧紧贴着男人精瘦的腰线,亮色的汗印在铜色皮肤上,弯腰摸猫时,后背骨节和肌肉隆起。   祁衍修长的手指穿插在猫毛里,转头看他,笑容明亮,额前汗滑过,他手蹭了下眼睛说:“好多了,掉毛没那么严重了。”   只有古铜色的皮肤,和具有少年气却很有力量感的身材相配,才能有眼下这种很性感的味道。   尤其在阳光下,感觉眼前的人就是阳光本身。   换做以前的燕习,这是他绞尽脑汁都想不出的话。   “下午我再带丁香去趟宠物医院。”祁衍拨弄着微湿的头发说。   前几天丁香掉毛非常严重,把燕习有件毛衣都粘得不能穿了,他们怕丁香是之前的皮肤病又犯了,就带丁香去了趟医院,连着吃了几天药,现在掉毛好多了。   祁衍擦着汗,刚要脱上衣,手顿了下,又接着擦汗。   “你先去洗澡吧。”祁衍说:“我待会儿洗。”   燕习顺手收拾了祁衍乱扔的东西,闻言挑眉看他一眼,嗯了声。   祁衍家里就一个浴室,之前他一个人住,就把外面的浴室做成游戏室了,以至于燕习现在每次洗澡,都得去他卧室洗。   浑身黏黏得不舒服,祁衍脱了衣服,把燕习和自己的衣服往洗衣机里一扔。   燕习衣服放在脏衣篓,祁衍一拎起来,还能闻见浅浅地清爽的味道。   祁衍蹙了下眉,又狐疑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衣服,眉头更深了。   当了半辈子体特的祁老师,非常不明白,这个世界上竟然能有人一直是香的,出了汗都是香的。   祁衍摸了摸喉结。   刚才一股脑往洗衣机里扔衣服,现在想了想,又把自己的衣服捞出来了,等下一波洗。   燕习洗完澡出来,脖子上挂着毛巾擦头发,另只手还接着电话,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燕习轻轻蹙着眉,淡淡应了声:“什么时候要?”   电话那边说了什么。   燕习过去沙发边,拍了拍某个和猫玩儿的认真的男人后背,微微抬下巴,示意他去洗澡。   祁衍点头,正要起身,燕习胳膊绕过他,拿了茶几上的电脑。   祁衍侧了下头,被浴液草木扑了个满面,给祁衍扑得耳朵都红了。   “我尽量吧,晚上给你。”燕习打着电话。   燕习戴上了细丝眼镜,镜框下男人目光冷静平和,他头发还没干,坐在沙发上,拿了个沙发枕垫着,打开了电脑。   他洗完澡,就穿了个浅灰色的睡衣短裤,皮肤很白,周身感觉镀了层冷白色的光。   “怎么了?”燕习余光注意到祁衍视线,仍旧注视着屏幕:“快去洗澡,别感冒了。”   祁衍摸了摸耳朵,扯了扯裤子,转头跑走了。   燕习目光顿了下,转头看了眼男人离开的方向,和紧闭的卧室门,轻轻挑眉。   祁衍纯是自己给自己坑了,刚才在健身房,出于男人孔雀开屏的心理,一般只练半个小时腿的祁衍,在燕老师的目光下,整整练了一个小时。   腿不能瞎练,毕竟腿连着根,什么激素一上来,再来点儿刺激,起立是必须的,下去是困难的。   祁衍平时洗个澡五分钟就完事,这次在浴室待了快半个小时,出来的时候,浴室水蒸气都给蒸脸红了。   燕习还在原来的位置敲着键盘,姿势没变过,似乎事儿还挺麻烦。   祁衍刚吹完头发,拎着吹风机过去,想给燕习吹头发,刚才燕习没吹头发就忙了,后脑勺还有点儿湿。   “抬抬头。”祁衍拍了拍他肩膀。   燕习微微歪了下头。   祁衍试了试温度,把风调到最小,轻轻吹着。   “忙什么呢?”祁衍根本看不懂电脑上这一堆数据。   “顾培他们小组的项目出了点儿问题。”燕习淡淡说:“年前项目要验收,帮他改改。”   自从燕习和顾培认识之后,顾培偶尔项目上有问题,都会来请教燕习。   祁衍点了点头,盘腿坐在燕习旁边,安安静静吹着头发,吹完了,还手轻轻碰了碰燕习后脑勺。   “晚上还约了祝岭他们,要不你忙吧,我一个人去也行。”祁衍说。   燕习摇头:“没事儿,我和你一起。”   祁衍点了点头:“那我先带丁香去医院了哈,一会儿回来接你。”   说完,他正要抱着吹风机离开。   燕习放在键盘上的手,突然侧了下,放在了他腿上。   祁衍小腿肌肉都绷起来了。   燕习目光总算从屏幕上挪开,镜片下,男人目光直视着他:“需要帮忙的话,和我说。”   一个人不能在一个小时内起立两次,对身体不好。   “行。”祁衍应了声,赶快溜了。   祁衍难得出门这么利落,收拾完东西,一手拎着猫箱,把丁香一塞,背着猫箱子就跑出去了。   燕习敲键盘声音顿了下,转头看着茶几上的车钥匙,微乎其微叹了口气。   他放下电脑,捞过车钥匙,到门口,正要给祁衍打电话。   门突然被从外面打开,祁衍差点儿撞他身上。   “我。”祁衍赶快退后两步,不好意思笑了笑:“钥匙忘拿了。”   燕习轻挑眉,递给他。   祁衍又要溜。   燕习手指叩了下门说:“等等。”   祁衍停住脚步,返回来了。   燕习看着他,觉得好笑,他也没忍住,喉结颤动着发出几声深深的笑。   他手还撑着门说:“还练腿吗?”   祁衍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祁衍的性格就这样,没被人发现的时候藏着掖着,被人戳破了小心思,那就随便了,还能反客为主。   祁衍笑着抹了把脸,抬眼看他说:“那还是要练的,毕竟是待机状态。”   燕习轻挑眉说:“什么意思?祁老师解释一下。”   祁衍在怀疑他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他总觉得燕习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懂得不比他少。   “忙你的去吧。”祁衍开不了口,推着他,往屋里进:“别瞎操心了燕老师。”   关门的时候,祁衍听见燕习好像又笑了几声。   “假正经。”祁衍低声念叨了句,拍了拍怀里的猫箱说:“你知道你爹这样吗?”   丁香黑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看他。 第46章   祁衍带丁香去了宠物医院回来, 到小区底下接上燕习,俩人一起去了约好的饭店。   这饭店是祝岭自己选的,今儿他们出来这趟, 主要是为了祝岭老婆,也就是他嫂子。   嫂子预产期在下个月, 也就十几天了, 祝岭说估计这个春节要围着孩子转了,没空陪祁衍他们,刚好嫂子马上就要去医院待产了, 就叫着一起吃个饭。   “本来打算吃川菜的。”祝岭去门口接他们上楼:“你嫂子昨天大半夜, 突然又说想吃粤菜,就馋那口粿条汤, 这才临时换了地方。”   祁衍和燕习对视一眼,笑了:“你别以为我们听不出来啊, 明着炫?到底是快当爹的了, 给你乐的, 笑纹都出来了。”   祝岭笑着说:“咱俩不相上下, 祁老师现在生活多滋润。”   祁衍看了燕习一眼,笑了:“周峥他们到了?”   祝岭应了声:“也才刚到。”   这次吃饭的只有他们几个经常一起玩儿的,外加个洛崎,祁衍朋友不少,但是能随时叫出来, 说话没什么顾及的, 也就他们几个。   祁衍一进门,带燕老师和他嫂子见了个面。   嫂子看了直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声问祁衍:“你每次从我面包店路过, 顺的面包,是给人燕老师买的吧。”   燕习听见了,正要转头说什么。   “我自己爱吃不行啊。”祁衍说。   “在我们家蹭那么多顿饭,我怎么不知道你换口味儿了。”嫂子哼笑了两声,挺着肚子坐下了。   “哪能一直一种口味儿。”祁衍顺手给燕习拉开凳子说:“我现在就好这一口。”   “哟哟哟。”周铮又开始了,扫视着俩人。   来的时候,祝岭已经点好菜了,都是熟人,知道对方的口味,就是不知道燕老师的。   祁衍进来的时候,专门嘱咐了服务员一声,别放胡萝卜。   祁衍一般不喝酒,喝酒也就只和他们几个,偶尔几次,胃也没事儿,尤其是今儿,也算是自己亲侄子的接风宴,他高兴喝了挺多。   “你俩现在出入都成双成对了,形影不离啊。”周峥说。   祁衍不应他:“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是吧。”   “那是,我家老爷子今儿给我叫回家,说让我过年了回家吃饭。”周峥酒杯一放:“好家伙,鸿门宴,我一回去,一大桌人,四大姑七大姨的都在,给我一通催婚啊。”   祁衍笑了,和旁边燕习解释:“他爸也是部队里出来的,就他这么一个儿子。”   燕习点点头。   “嗡嗡嗡叫了一晚上,脑仁疼。”周峥说:“我当时就和我老子说,祁衍什么时候结婚,我再结。”   祁衍夹菜动作一顿,怎么到他这儿了。   还结婚呢,八字刚一撇。   “滚蛋。”祁衍咬牙说。   周峥嘿嘿一笑:“你和我爸说的一样,当场就让我滚蛋。”   祁衍性取向的事儿,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不过他家老爷子惯着他,其他人看不惯也不敢说什么。   “小洛,你有没有什么打算?”嫂子问:“我朋友家有个女孩儿,前几天拜托我介绍对象呢,和你差不多大,今年刚研究生毕业,要不要加个微信,见见面?”   洛崎库库干饭呢,闻言懵了,眨巴着眼看他嫂子。   祁衍都笑了,替他回了:“嫂子,他这每天从早训练到晚,在队里,八辈子没见过女孩儿,估计连怎么和女孩儿聊天都忘了,你这么突然,给人孩子都吓懵了。”   “那也得试着谈谈。”嫂子说:“人孩子才二十出头,天天和你们一起混,本来喜欢女孩儿,转了性怎么办。”   祁衍闻言,看了眼洛崎,笑着问他:“怎么?转性了?”   “哎呀,祁哥。”洛崎耳朵都红了:“转什么性,我谁都不喜欢,男的女的我都看不上。”   祁衍这乐了:“真假?”   “真的,我可不谈恋爱。”洛崎扒拉了口米饭:“谈恋爱都是虚的,我估计这辈子是整不明白了。”   祁衍轻挑眉,有点儿好奇这孩子是怎么二十刚出头,就活这么透彻的。   “你入道了?”周峥说:“你这年纪,要换我,根本逮不着我人。”   洛崎好像对恋爱这种事儿,很嗤之以鼻:“我才不稀罕,谈恋爱啊,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内里的事儿谁能知道,再怎么合适的俩人,也禁不起折腾,人这种东西太复杂了,我才不谈,懒得折腾。”   祁衍看了眼燕习,发现燕习正在看他。   “你是不是话太多了。”祝岭提醒了洛崎一句。   洛崎像才反应过来什么,赶快拎着酒杯,朝祁衍燕习那边鞠躬:“错了两位哥,这纯粹是我主观发言哈,错了错了。”   说完洛崎干了一大杯。   祁衍也没怎么介意,就是后边又劝了洛崎几句,让他有合适的就谈,可别真学他。   今天晚上燕老师开车回去的时候,祁衍喝多了,在副驾驶朦朦胧胧,还提起了洛崎。   “我是真怕他跟着我学歪了。”祁衍头歪在副驾驶,姿势松散说。   祁衍这么说也是有理由的,说起来洛崎,当年是祁衍在北体训练的时候,看了场北体的滑雪赛,意外挖掘的运动员,资质不错,后边祁衍就问他要不要跟自己走。   洛崎一直就认识祁衍,他线下专门去看过祁衍比赛,属于狂热粉丝那一类的,他一听祁衍给他抛了橄榄枝,赶快顺杆爬,当天晚上就跟着祁衍去了二队。   洛崎年纪小,刚练滑雪没几年,也只打过小比赛,跟着祁衍去二队后,他性格虽然咋咋呼呼,但胆儿小,挺怕生,每天就亦步亦趋跟在祁衍身后。   那年祁衍刚被禁赛,时间多,就带着洛崎参加了挺多比赛。   林琰当时是队里的顶梁柱,他往返于众多比赛之间,和祁衍见面的机会很少。   后边林琰发现了跟在祁衍身后的这个小跟屁虫,还私下找祁衍聊过洛崎的存在,祁衍只当都是队友,洛崎天赋不错,就多帮着他。   但听进林琰耳朵里,还因为这个事儿和祁衍吵了一架。   后边,祁衍也不知道为什么,洛崎好像莫名其妙也很讨厌林琰,祁衍刚开始还有意想化解俩人的矛盾,但洛崎这小孩儿犟起来,他的话也不听,后边祁衍和林琰关系变僵硬了,就放着没再管了。   对于祁衍,洛崎一直是有样学样,每个选手都有自己的风格,前几天,陈教练还给他发微信,说洛崎在上个月韩国的比赛里,拿了亚军。   有个韩国选手,和陈教练聊天的时候,说洛崎的比赛风格很像一个人。   陈教练当时语重心长的说,要不是那个韩国选手突然提起来,我都没注意,这孩子真的是,学你学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洛崎才二十二。”祁衍在副驾驶手撑着头,笑了:“多好的年纪,天赋也不错,照他这个训练强度走下去,拿冠军也是迟早的事儿。”   燕习安静在驾驶位置听着。   四周安静,祁衍的呼吸声越来越趋于平缓,副驾驶突然传来声轻轻的叹气。   “真好啊……”   这句话说得很轻,像是睡着了无意识发出的呢喃。   燕习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眼祁衍。   男人缩在副驾驶,头歪在一边,睡着的时候,总是浅浅蹙着眉,好像睡得并不舒服,手无意识拽着衣服的抽绳,垂着眼睫时,落下的阴影,显得整个人有点儿可怜。   燕习收回视线,暖风开大了一点。   到停车场停了车,祁衍都还没醒。   燕习等了他一会儿,还是轻轻拍了拍他后脑勺,小声叫他:“到了。”   祁衍恍惚醒过来,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哪,他抹了把脸,坐了起来:“我睡过去了。”   燕习递给他羽绒服:“穿上,等会儿再出去。”   祁衍套上羽绒服,整个人被包裹着,缓着劲儿,打了声哈气。   祁衍今晚喝的真有点儿多,上楼了,还没完全醒过来,还被困意席卷着,他一进家里,往沙发上一瘫,闭上了眼。   其实也没完全睡着,朦胧间,他听见燕习窸窸窣窣的声音,闷闷的,不知道他在干嘛,但是这些小声音听着特舒服。   有人在旁边的感觉,很舒服。   过了会儿,燕习耷拉拖鞋的声音走近。   “睡了?”燕习问。   祁衍努力睁开眼。   “先喝了再睡。”燕习扶着他,手指轻轻点了下他后脑勺,凉凉的手指,很舒服。   祁衍没动静,又看了他几秒。   燕习也垂眼看着他。   燕习刚进门的时候,因为祁衍刚睡醒,所以只开了客厅的一排暖光,怕刺眼。   周遭一切昏昏暗暗的,有种似梦非梦的感觉。   祁衍身上的羽绒服半脱着,手藏在袖口里,他突然伸了下手,很细微的动作,像是无意识抬了下。   燕习垂了眼,顿了下,伸手捏了捏他缩在袖口里的手心:“好了,没事儿了,喝了药,好好睡一觉。”   燕习说完这句话,祁衍眼底失神了一秒,垂下了眼皮。   燕习也愣了下,以为自己看错了,面前的男人,眼底闪过片红,眼角微微反光。   他手里的水还是温的,燕习沉默了会儿,放下了手里的水和药。   祁衍还是垂着眼坐在那里,他整个人挪了挪,费力直起身。   “你。”燕习还没意识到他要干什么的时候,怀里已经倒进一个暖呼呼的人。   燕习手指蜷缩了下,抱住了他。   “怎么了?”燕习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   祁衍在他怀里呼吸着,他与其说是抱着燕习,更像是找了个支点,把浑身力气瘫了上去。   祁衍到最后也没说他怎么了,他就只是靠着燕习沉沉地睡了一觉,后面他清醒了点儿,还有些不好意思。   燕习什么也没说,祁衍一个人爬去卧室,接着睡了。   已经很晚了,燕习洗漱完睡不着,就打开了客厅电视,想了想,他在搜索框里,搜了祁衍之前的队伍的名字。   燕习划拉遥控器的动作顿了下。   一般搜索框,如果是搜过的东西,再搜索一般都会先推荐相关内容,但这个搜索框里,别说二队了,任何和滑雪有关的视频都没有,这种,一般是设置了屏蔽词才会这样。   燕习想着,点进去了屏蔽词那一栏。   映入眼帘的第一个词是“祁衍”第二个词是“滑雪”   燕习沉默看了很久,才退出了界面。 第47章   祁衍翌日一大早, 天刚蒙蒙亮就醒了,胃里坠着不舒服,他蜷缩起身体, 卷着被子滚了一圈,头埋在枕头里。   他摸过手机, 硬撑着看了眼时间, 无奈叹了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撑着身子挪去了洗漱间。   他几乎是蹲着洗漱完, 才从卧室出来, 眼睛都还没睁开,朦胧扫见客厅坐了个人, 给他吓个激灵,往后退两步, 差点儿踩着丁香, 祁衍赶快又让了下, 结果脚磕着椅腿, 给他疼得,抱着脚倒在地毯上滚。   目睹了全程的燕习和丁香:……   燕习刚才下意识想扶的手,还僵在半空中。   “你。”燕习摘了眼镜,放下电脑,朝他走过来。   祁衍本来胃就不舒服, 现在脚也磕疼了, 整个人憋屈到了极点,抱着脚不起来了。   “我看看。”燕习蹲下身,拍了拍他肩膀。   祁衍闷着声,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哑:“别管我, 疼死我算了。”   燕习沉默两秒,收回了手,正准备起身。   地毯上的男人突然,一股脑抓住他腿:“真不管了啊?”   祁衍现在是彻底醒了,刚才那一下真疼不行了,眼泪花都逼出来了,头发蓬松散在眼侧。   燕习垂眼看了他几秒说:“给你拿胃药。”   祁衍哦了声,这才收回手。   “你怎么起这么早?”祁衍说。   这才四点多,外面天都没亮。   燕习去找药箱了,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也没理他。   燕习出来的时候,某人已经忘了疼,在地毯上和早上精力尤其旺盛的丁香玩儿成一团了。   也没完全忘,沙发枕头垫在胃下面,受伤的脚翘着,刚才大拇指撞那一下,疼过去就好了,胃疼还是持续的。   燕习说:“起来,先喝点儿粥,再吃药。”   “你熬粥了?”祁衍惊喜说。   燕习没回他,只是进了厨房。   祁衍一看这粥就知道了,这明显是早就熬出来,一直热着呢,上面都有层粥皮了。   胃疼喝药前,得垫点儿吃的才行。   “谢谢燕老师。”祁衍抱着那碗温热的粥说。   燕习拍了拍他后腰:“吃完药再睡会儿。”   “好。”祁衍说。   祁衍喝完粥,燕习还在沙发上忙方案,听他说下午还要和顾培一起去趟实验室,年底了,毕业多年的学长都得回去当免费劳动力。   “那你忙吧,我眯会儿。”祁衍不想回卧室了,干脆抱了个毯子,躺燕习旁边沙发上。   丁香在他旁边,爱往人腰边钻,祁衍半只手护着它,防止它一滚掉下去。   燕习嗯了声,分了他个眼神,镜框下,眼底的光温和了些。   下午,燕习去找顾培了,还有一个星期就过年了,祁衍胃好点儿了,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意思,就想着去置办些年货,正好也挺久没逛街了。   他喜欢一个人溜达,一圈下来,买了不少东西,他爸妈不喝营养品,平时就爱喝喝茶,祁衍还专门跑了趟茶市。   回到大院的时候,老头老太太正忙呢,年底了,两老人家都是部队下来的,什么战友啊,领导啊,来慰问的人,一波连着一波。   祁衍一看门口那军用的车,心里就有底了,他可不想被叫进去寒暄一下午,在门口放下东西,给他爸妈发了个消息,就走了。   时间还早,祁衍后备箱这一堆年货,他去看了几个之前滑雪队的老教练,还有就是周围朋友的父母,逢年过节,都是要走动的。   “祁哥!”燕煦穿着睡衣套着羽绒服,就从小区跑下来了。   祁衍啧了声:“冷不冷啊,袜子都不穿。”   “没事儿没事儿。”燕煦盯着他手里拎的东西看:“又拿什么好东西了,上次你拿那个艾灸,我给我爸用了,特管用,他还问我从哪个朋友那里问来的。”   祁衍小声说:“没说是我带的吧?”   “没。”燕煦笑了笑。   祁衍记得自己第一次和燕习父母见,当时在医院,燕家父母去看腿,祁衍就记下来了。   后边问燕煦才知道,燕爸爸膝盖有点儿问题,祁衍他爸妈也有这个问题,就拖他爸妈送了点儿正在用的艾灸,燕煦从他家走的时候,祁衍就让他顺便带回去了。   “这是茶饼?”燕煦问他。   祁衍递给了他:“对,你拿上去吧。”   “这太贵了。”燕煦一看这牌子,赶快说:“我不敢拿。”   祁衍想了下:“要是问了,就说你从你哥那里拿的。”   燕煦懵了下,犹豫了几秒,刚要拿过来。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小煦?大冷天在这儿干什么呢?”   两人一转头,就看见了燕妈妈,手上还拎着菜。   燕妈妈看见祁衍后,眼神明显顿了下,又看了眼燕煦手里的东西,微微蹙眉后,沉默了良久。   “怎么办?”燕煦嘴不动,摸着鼻子小声问。   祁衍歪头看别的地方:“你觉得,说偶遇可信吗?”   “不如说你中年痴呆,忘了怎么回家,来找我问路。”燕煦很认真说。   祁衍默默给他竖了个中指。   “小祁,进来坐会儿吧。”燕妈妈说完,转身进了单元楼。   燕煦和祁衍对视一眼,比了个请的姿势。   祁衍深吸了口气,进去了。   燕习收到祁衍的微信轰炸的时候,刚和他学弟商量完方案,学弟们说晚上请燕习吃饭。   燕习看着和祁衍的聊天界面,顿了下手指。   祁衍那边不知道怎么了,给他连着发了十几个“麻木”的表情包。   燕习微微蹙眉,回复他。   【怎么了?】   “一起去吧师哥。”顾培说:“正好年前了,曹老师上周还说想聚聚。”   按理说,燕习整个聚餐是必须得去的,但是他比较担心祁衍那边。   “改天吧,家里人生病了,我得早点儿回去。”燕习说。   一听这话,有和燕习一直认识的同门,还是读研时候的舍友打趣他:“我没听错吧燕哥?你别是为了躲聚餐,这理由都用上了。”   “家里真有人了。”燕习无奈笑了笑,解释说。   这话一出,实验室其他人都开始起哄了。   顾培门清儿,赶快解释说:“好了好了,既然师哥有事儿,那我送燕哥出去,你们接着忙哈。”   顾培说完赶快带着燕习出去了。   等电梯的时候,顾培问他:“是祁哥身体不舒服?”   顾培已经默认家里人是祁衍了。   “嗯。”燕习说:“胃不舒服。”   顾培蹙眉。   “没事儿,老毛病了。”燕习说。   顾培点点头说:“今儿麻烦你了师哥,哪天有空,叫上祁哥一起,去骑车?”   “行。”燕习说:“前几天他还和我说,等年后了,想骑车出去转转,到时候联系。”   顾培笑了笑:“行。”   说起这个,顾培笑容突然停了下,犹豫问:“对了师哥,你和祁哥,现在是已经在一起了?”   其实现在,燕习和祁衍的关系,就差临门一脚了,祁衍其实是在按着自己的节奏来,可能是顾念他是第一次谈恋爱,所以尽可能给燕习最大的自由。   燕习想了想,点头。   顾培笑了:“那就行。”   过了会儿,下了电梯,两个人往外走。   顾培不经意问了句:“燕哥,你和祁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半年前。”燕习说。   顾培点了点头。   燕习对于别人情绪的感知能力很强,他总感觉顾培有话没说完。   “怎么了?”燕习说:“有话直接说。”   顾培笑了笑,摸了摸耳朵:“我就是心里有个疑影儿,可能是我想多了。”   顾培一个理工男,不管是学术上,还是生活上,对任何事儿都很较真,不弄清楚,心里就不得劲儿。   “说。”燕习说。   顾培最后还是问了:“祁哥和小林……就是林琰,他俩谈了多久?”   燕习没想到能从顾培口中听到林琰的名字,闻言他顿了几秒才说:“问这个干什么?”   顾培尴尬笑了几声。   燕习收回了视线说:“听祁衍说,他们谈了五年。”   顾培闻言蹙起了眉,犹豫问:“什么时候分的手?”   “去年冬天。”   顾培眉心蹙更紧了。   燕习看他这样,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顾培吸了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欸怎么,对不上。”   “什么对不上?”燕习不想和他拐弯抹角,蹙眉直接问:“有事儿直接说,别自己猜。”   顾培这才回过劲儿,扫了眼四周才开口:“就上个月,我朋友带我去骑行,临时组了个骑行队,里面有几个都是滑雪运动员,其中有个叫曲奕,就现役河北队的曲奕你知道吗师哥?”   燕习点点头,他之前偶然和祁衍,在和二队的聚餐里听过这个名字,是河北队的主力,拿过几次冠军。   “当时我俩聊挺好,说起了滑雪,我也没怎么过脑子,就顺嘴说我也认识滑雪运动员。”顾培说:“我一说出口,就感觉不对,毕竟祁哥伤病的事儿都知道,不好提起来。”   燕习点点头。   “但曲奕他们,一直问我认识的是哪个运动员,说不定他们也认识。”顾培说:“我就随便应付了句,说是北京二队的,但他们还刨根问底,非要知道是哪个,我就说我认识的那个运动员现在早不在二队了,结果那帮人一下就猜是林琰,但我心里想的是祁哥,林琰吧,我也见过几面,我就顺杆往下爬,就说认识的是林琰。”   燕习蹙眉。   “关键是。”顾培蹙眉说:“他们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什么,说什么,林琰和曲奕谈过。”   燕习眼皮抬了下,眼底情绪认真:“什么时候?”   “不知道。”顾培说:“反正,我不知道他们是在吹嘘还是什么,说林琰当初离开二队就是因为曲奕什么的。”   林琰离开二队那年,是祁衍伤病退役那年。   燕习沉默了良久,点点头。   “我这怎么算时间也不对啊。”顾培说话也直:“不会是,林琰把祁哥给……”   “没有。”燕习打断了他说:“他们中间,分了……挺久。”   顾培恍然大悟,点点头:“我正说呢,我还在想,要是林琰人品这么差,我可得好好和祁哥说说。”   燕习迟疑了下说:“他们分手的时候闹得不太愉快,关于林琰的事儿,最好不要在祁衍面前提起。”   顾培笑了:“好,我明白。”   燕习点点头,离开了。 第48章   燕习上了车, 车里闷得难受,他开了窗,冷风进来了点儿。   后视镜里, 男人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他蹙眉想着什么, 过了会儿, 打过去了个电话。   “喂,燕哥?有事儿?”   燕习看了眼腕表说:“还在训练?”   “刚结束,怎么了哥?”   “我有事儿找你, 约在你基地吧。”   电话那边顿了下:“行, 那就在我们基地外面的咖啡店吧,我给你发位置。”   “行。”燕习说完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 燕习到了咖啡店门口,下车的时候, 看了眼车后座的围巾。   祁衍不爱裹围巾, 家里一条围巾都没有, 燕习习惯了穿大衣戴围巾, 但是当时从家里收拾行李搬进祁衍家里时太匆忙,忘记带了。   他甚至都没有提,只是可能在某个出门的瞬间,问了句祁衍,家里有围巾吗?   第二天, 家里的更衣室就多了好几条围巾。   燕习裹上围巾, 下了车,进了咖啡店。   “燕哥。”洛崎起身朝他招手:“这儿。”   燕习走过去,坐在了他对面。   “什么事儿啊燕哥,还得当面说。”洛崎笑着问他。   “祁衍的事儿, 想问问你。”燕习点了杯咖啡,咖啡杯壁温烫,烧手心。   洛崎笑了:“祁哥的事儿?问我?你们这关系,你直接问他不就行了吗?”   “他应该不知道。”燕习说。   “嗯?什么事儿?”洛崎问   燕习抬眼,很认真问他:“林琰和祁衍之间,据我所知,是去年冬天才分的手,祁衍提的。”   洛崎听到林琰的名字,笑容渐渐僵硬。   “之前,虽然两个人经常吵架,但是双方都没有提过分手。”   洛崎像是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秒,点点头。   燕习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林琰,是不是出轨了。”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大雪,天气预报说,这将是今年冬天最大规模的降雪,也是年前的最后一场雪。   祁衍抱着杯茶,在沙发上坐立难安,他连着好几次想进厨房帮忙,但是他什么都不会,搞砸两次后,被请出了厨房。   “我要不扫扫地?”祁衍小声问旁边在打游戏的燕煦。   燕煦淡淡说:“有扫地机器人。”   “那我拿碗筷?”   “你又不知道在哪,而且还没吃饭呢。”燕煦说。   祁衍犹豫了下:“那我去切点儿水果。”   “你会用刀吗哥哥。”燕煦撂下手机,最后一盘游戏打完,上面显示“Game Over”的界面。   “你就好好的,坐在这儿。”燕煦拍拍他说:“什么都不用干。”   厨房里燕妈妈正忙活呢,祁衍坐不住。   “算了。”燕煦说:“要不然,我带你去我哥房间转转?”   祁衍轻挑眉:“你哥不是二十出头就不回家住了吗?”   “房间还留着啊。”燕煦说起来,哼笑了声:“人没了,都得做成标本挂着。”   祁衍啧了声,摸了把他后脑勺:“别瞎说,什么人没了。”   燕煦带燕习上了二楼,打开了最靠里的一扇门。   打开门的瞬间,祁衍愣住了。   这哪是房间,这是收藏室吧……   房间很大,一进去就是吸睛的整面墙的荣誉证书还有奖杯,祁衍不由自主走过去,一眼望过去,全是各种竞赛,涉及各个领域。   数学物理这种竞赛就不说了,还有钢琴,美术,书法,击剑,散打,网球等等,按年份排列着,整整一面墙,每一年都有。   “我哥厉害吧?”燕煦靠着半边门说:“这都是大赛的强项,其它我爸妈看不上的,就不摆出来了。”   祁衍看了好一会儿,才把视线移向其它地方,房间是真的很大很大,入目的证书,全都是要考级才能学会的。   祁衍从没见过一个人的房间,能用可怕来形容。   祁衍回想起,当初去燕习的复式公寓时,燕习房间里,放了很多书陈列着,其中大多数都书都是有关野外探险的。   但这个房间里,一本都没有,反而是房间里的钢琴,小提琴等等东西,在燕习的家里从没见过。   如果不是今天来到这儿,祁衍甚至不知道,燕习会这么多东西。   “我哥学什么都可快了,什么都能学会。”燕煦骄傲说:“拿奖都是家常便饭,他小时候还上过电视节目,就那个知识竞赛,拿了冠军呢。”   祁衍没理他,只是来回扫视着房间,自言自语说:“肖申克的救赎要是翻拍,不是你哥演的我不看。”   祁衍出房间关门的时候,又扫了眼房间。   成片的金色奖杯陈列着,像是从上到下俯视着他,沉甸甸的,才进来了一会儿,他都喘不过气,更别说是住在这儿了。   燕妈妈还在忙,燕爸爸刚回来,祁衍出去陪着聊天,这次谈话算是意外,祁衍也有点儿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燕爸爸问什么,他答什么。   听说祁衍是运动员的时候,燕爸爸明显眼睛亮了一秒,然后点了点头。   中间燕爸爸问了祁衍的父母,话语间试探问了,祁衍父母对于他和燕习这段感情的看法。   “我爸妈不太在意这个。”祁衍说:“他们更想让我找个伴儿稳定下来。”   “这样啊。”燕爸爸喝了口茶,神情让人猜不透。   燕习和他父亲的长相在眉眼处很相似,尤其是垂下眉眼想事情的时候,以至于,祁衍本能觉得面前的人,产生了亲切感。   “既然是找伴,那为什么不找个女人?”燕爸爸突然问他。   祁衍愣了一秒,笑容面露尴尬说:“我不喜欢女孩儿。”   燕爸爸摇摇头:“也就是你们还年轻,还在意什么喜不喜欢,这些东西都是不切实际的。”   “你们能传宗接代吗?”燕爸爸神情认真了些:“你们能留下自己有自己血脉的孩子吗?”   祁衍笑容收敛了些,他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两位是知道燕习这条路走不通,所以在他这儿另辟蹊径来了。   祁衍没回答。   “我的大儿子,性格比较强硬。”燕爸爸叹了口气说:“他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即使他选择和家里断绝关系也好,在我这儿,他都是让我非常自豪的存在。”   祁衍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   “小祁,我本身是很喜欢你的。”燕爸爸说:“你很会做事儿,性格也和顺。”   祁衍笑容僵硬笑了笑:“伯父,有事儿您直说。”   “没什么事儿,我就是有些话,认为你应该听进去。”燕爸爸说。   说完这句话,祁衍余光瞥见,厨房的燕妈妈转头朝他们这边看了眼,然后过去关上了燕煦卧室的房门。   祁衍笑了笑:“您说。”   燕爸爸点点头说:“我始终觉得,我们需要为社会做贡献,优质的基因需要传承下去,你应该能感觉出来,燕习非常聪明,他的可开发性很强,几乎没有他学不会的东西。”   祁衍没说什么。   “能培养出燕习这种孩子,我非常骄傲。”燕爸爸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他任性,当年读完博没有选择留校,那他现在的成就,哪能是一个高中老师能比的。”   燕爸爸目光回转到祁衍身上,笑了:“自然,你是个很优秀的孩子,无论是从外表上来说,还是从品性和能力上,你都不比燕习差。”   祁衍垂眼,鼻腔发出声短暂的笑。   “但我很不能理解。”燕爸爸蹙眉说:“你应该有自己的孩子,而不是搞什么同性恋,这种对危害社会发展的关系。”   祁衍脸色不是很好。   “嗯……我和燕习他妈妈并不是反对同性恋,别人喜欢男的喜欢女的,对我们造不成任何影响,平庸的人,谁会去在乎他是不是同性恋。”   燕爸爸表情一副正派,恍惚间,祁衍像是看见了他在讲座上侃侃而谈的场景。   祁衍抬眼看他,有一瞬间,他觉得这不是该从一个大学教授口中听到的话,更不应该是从燕习父亲口中听到这种话。   “但你们不一样,我希望你们能做对的选择,不要浪费社会资源。”燕爸爸说:“要知道,国家和社会需要优质人才,父母费劲心血培养你们,让你们新生代站在社会前沿的位置,去享受资源,是为了让你们之后创造资源……”   “伯父。”祁衍终于打断了他,他深吸了口气,但还是感觉喘不过气。   祁衍礼貌笑了笑,站起身。   厨房的燕妈妈还在关注他们这边的谈话,祁衍回头看了她一眼。   “您说的或许很有道理。”祁衍说:“但我不听,我认为燕习也不会听。”   燕爸爸蹙眉,和燕妈妈对视了一眼。   “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模式,我父母甚至没说什么,我也不需要听别人说什么,您怎么想是您的事儿。”祁衍垂眼笑了笑说:“至于燕习。”   祁衍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少有情绪这么波动的时候,但今天他胸口憋着的气,几乎冲得他脑子都发懵。   以至于他现在表面看上去和平常无异,但实际上祁衍已经憋得说话都费劲儿了。   他很想破口大骂,但是一抬头,看见面前头发根已经花白的两位老教师,又硬生生泄气了。   “伯父伯母,我先走了,燕习还在家等我吃饭。”祁衍最后的最后,只说了这一句,没等对面的人反应,已经转身推门出去了。   年底的医院,病人和家属尤其的多,电梯外挤挤攘攘全是人,燕习看了眼,选择走楼梯上去。   病房门口坐着两个记者,似乎赶在年底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业绩,看上去心情不错,抱着相机离开了住院部。   病房外还守着两个安保,看见燕习后,问他是来干什么的。   “找人。”燕习说:“我叫燕习。”   几分钟后,病房里的护工给他开了门,燕习进了病房后,护工出去带上了门。   病房里的男人已经清醒,看起来恢复情况不错,管子已经全拆了,头上包着纱布,腿撑着打着石膏。   男人看见燕习的时候,眼睛微微眯了眯。   燕习走进来,站在他病床旁边,垂眼看他。   “你来这儿,祁衍知道吗?”林琰长久没有开口说话,声音都有些哑。   燕习摇头。   林琰轻挑眉看他。   燕习沉默很久,盯着他,开了口:“别费力气了,你就算是死了,都别指望能联系到祁衍。”   林琰眉心跳了下,仍旧抬头盯着他。   燕习拍了拍袖口雪化去的水珠说:“你怕自己再出现在祁衍面前,他会讨厌你,所以你用这种自残的方式,还选择在日本的滑雪场出事,让你的经纪人不得不联系他。”   燕习垂眼看着他,神情平静,语气冷淡:“为了让祁衍心软对吗?”   林琰唇角绷直。   “祁衍当然会心软,他那么好的人,不会想看着自己亲手培养的队员,浪费自己的天赋。”燕习沉默了下说。   林琰眼皮垂了下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以前,真的特别好。”   燕习沉默看着他良久,突然开口:“你或许真的后悔过,但这都是你自作自受。”   林琰眯眼了下眼。   “你出轨曲奕的时候,祁衍刚退役,是他人生最低谷的那段时间。”燕习说。   林琰猛抬眼:“你……”   “你但凡有那么一点儿后悔,就永远不要出现在祁衍面前。”燕习最后一句话,周身冷得仿佛身处冰窖。   燕习无声看着他,转身要走。   “祁衍,祁衍知道了?”林琰尾音甚至发颤,不知道是在害怕还是什么。   燕习没回答,直接出了病房。   病房里空无一人,林琰盯着燕习离开的方向,恐惧感几乎要席卷全身。   他怕祁衍知道。   林琰手指动了下,直接扯下了手上输液的管子,拿过手机,点开了祁衍的对话框。   林琰进医院后,手上不停歇插着各种输液管,手骨上的青筋全是针眼,他握着手机,打字的手甚至有些发颤。   他慌不择路,什么都没有想,一股脑在对话框打着字。   【我没有,那个时候二队出事儿后,经理和负责人被问责,还取消了二队参加冬奥会的资格,祁哥你都知道的,我那几年才刚崭露头角,那是近几年最大规模的比赛,为了参加冬奥会,我才去找的曲奕,我当时脑子懵了,我没真的和他谈过。】   林琰手指顿了下,看了遍对话框里的文字,手指抖得更厉害了。   然后,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手机从手上滑落掉在被子上,整个人倒了回去。   对啊,祁衍早就把他拉黑了。   林琰眼底发红,闭上了眼。   那天腊月二十,下了今年冬天最大的一场雪。   燕习回到家的时候,在门口停了很久,才插进钥匙进门。   “回来了?”卧室里传来小跑拖鞋声。   祁衍还是喜欢把家里的灯全打开,屋子里暖光遍布。   “外面下了好大的雪。”祁衍怀里还抱着丁香,伸手拨了下燕习领口:“该打个伞的,衣服都湿了。”   “还好。”燕习说。   “怎么样,项目处理完了吗?”   丁香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祁衍的出现,缩在祁衍怀里仰头摊肚皮,一点儿防范意识都没了。   “没事儿,都处理完了。”燕习温和笑了笑,换着鞋:“你不是去置办年货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啊,雪下大了怕不好走,就早点儿回来了。”祁衍抱着丁香,靠着墙等燕习换鞋:“说起来,今年的茶饼尤其贵,我问那个茶贩子怎么卖这么贵,和我说了一堆什么南方今年气候不行,结果我一翻茶饼,嘿,产自意大利。”   燕习笑了笑,换鞋走了进来。   祁衍才看见他手上提溜了一大袋子的螃蟹。   “你买螃蟹了!”祁衍眼睛都亮了。   “嗯,上次你不是说想吃蟹黄拌饭吗?”燕习递给了他袋子,去了卧室换衣服。   祁衍拎着袋子,跑去了厨房:“谢谢燕哥。”   厨房里祁衍不知道在干嘛,一整叮铃啷当。   燕习还没脱完衣服,挽袖子动作一顿,蹙眉提高音量说:“你别碰,夹手。”   “丁香!”祁衍在厨房里提着嗓子告状:“燕哥你快来!你家猫和螃蟹打起来了”   燕习无奈笑了笑,顺手整理了祁衍脱在床上的脏衣服,和自己的一起放进了脏衣篓里,然后去了厨房。 第49章   祁衍他们吃完饭, 时间已经不早了,祁衍想着燕习今天忙了一天,就主动承担了洗碗的重任, 让燕习回卧室休息了。   祁衍洗完碗,正在给丁香倒猫粮呢, 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外面雪下的正大, 祁衍放下猫粮,去阳台接电话。   “喂祁老师,睡了没有?”电话那边传来楚女士带笑的声音。   祁衍眉眼弯了下:“还没呢。”   “哎哟哎哟, 这油还没热呢!”楚女士估计是在和老头子斗智斗勇。   祁衍看着窗外的大雪说:“怎么了妈?”   “我们在忙过年的炸货呢。”楚女士笑着说:“你不是最爱吃我做的炸酥肉嘛。”   祁衍笑了:“这离过年还有一个星期呢。”   “那得提前备着呀。”楚女士说:“明天我让你爸去给你和小燕送点儿。”   “别折腾了, 这下大雪太麻烦了。”祁衍说。   “有什么折腾的,你爹在家坐着也是坐着。”楚女士说:“你不想妈炸的小酥肉啊。”   祁衍没办法, 只能笑着应:“想想想,算了, 我明儿自己跑一趟去拿, 让我爸歇着吧。”   “也行。”楚女士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欸对了, 宝贝, 我打电话是问你,今年生日打算怎么过呀?回家过?还是和朋友出去啊。”   祁衍轻挑眉,回头看了眼客卧的房门,小声说:“我还没想好呢。”   “今年刚好在除夕嘞,要不回家过吧。”楚女士说。   祁衍犹豫了下, 他要是回家过生日肯定要带着燕习一起, 但她不确定燕老师会不会和他回去。   “再说吧妈。”祁衍说。   “你要是带着燕老师回来过,一定得提前告诉我哦,我好准备。”楚女士说。   祁衍应了声:“知道了。”   挂了电话之后,祁衍盯着窗外看了好久, 靠在落地窗边,从阳台边抽屉里摸出盒烟。   他开了半边窗,烟雾缭绕间,深深叹了口气。   祁衍想起今天下午燕习父亲的那些话,心里边还是觉得像堵了块儿石头,还好这些话,只有祁衍自己听见了。   不过,燕习以前应该也听过很多吧。   祁衍想到这儿,靠着墙,又叹了口气。   那天晚上,祁衍又失眠了,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吃了药都无济于事,最后打开了房间的幕布,放了个译制片,想着催眠。   祁衍是在凌晨两点收到的燕习的消息。   祁衍当时还是睡不着,但脑子已经昏沉了,他手机振动了下,他顺手捞起手机,随后微微挑了下眉。   【睡了吗?】   燕习的作息很规律,他有睡前看书的习惯,一般卧室灯关了,就是已经睡了,祁衍每次失眠,晚上出去倒水,燕习房间的灯一般十一点左右就关了,今天倒是稀奇。   【祁衍:还没。】   燕习消息回的很快。   【来阳台,看窗外。】   祁衍微微蹙起了眉,过了一会儿,下了床,耷拉着拖鞋出了卧室,他以为燕习在阳台等他,但到阳台开了灯才发现空无一人,燕习的房间也没亮灯。   祁衍给燕习发了个语音:“你去哪了?”   发过去后,祁衍走过去阳台边,等燕习消息间隙,下意识扫了眼楼下,然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祁衍他们家是十一楼,再加上这么晚,还下了这么大的雪,小区里根本没有人。   一眼扫过去,男人身姿挺拔,一下就吸引了他视线。   昏黄的路灯下,还能看见光投射下飘扬的雪花。   燕习就站在那里,穿着大衣,裹着围巾,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同样裹着围巾的雪人。   祁衍目光顿了一秒,有些呆。   下一秒,燕习的电话打了过来,祁衍下意识接了。   “你。”祁衍接起电话说:“你在干嘛?”   雪夜里,四周格外安静。   他在阳台,看着楼下的燕习,手上拿着手机,抬头望着他的方向。   电话里,燕习声音平静沉稳:“我本来打算,在你生日那天和你正式提出在一起试试。”   祁衍下意识提了口气。   “但我有些等不了。”   祁衍听见燕习这样说,唇角微乎其微抬了下,手下意识碰了下落地窗外,路灯下的人。   “为什么等不了?”祁衍问。   燕习拿着电话,在那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想让你睡个好觉。”   祁衍愣了一秒,笑了:“这什么理由?”   “或许,我在身边,你会睡得好一点。”燕习说。   祁衍垂了下眼,随后眯眼笑了,握着手机紧了紧。   “你在原地等我。”祁衍说。   “穿好衣服。”燕习说。   紧接着燕习看见祁衍离开了阳台,他听见电梯的声音一格一格响起,然后是祁衍跑步的喘息声,还有脚踩在雪地上的吱呀声。   祁衍看着远处的小人越来越近,他步伐越来越快,厚重的雪地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云朵上,脚步轻盈。   祁衍跑了过来。   燕习放下了手机。   下一秒,祁衍整个人扑到了燕习身上,燕习扶着祁衍的腰,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让他往后退了几步。   祁衍抱着他很紧很紧,等喘息声平息下来,也没有松手。   祁衍抱着他脖子,燕习听见他呼吸不稳说:“燕习,你在和我告白啊?”   燕习嗯了声。   “你想和我在一起?”祁衍又问。   燕习点头,认真嗯了声。   “你喜欢我?”祁衍又问。   燕习手托着祁衍的后脑勺揉了揉,他从未明确表达过对任何事物的好感,他把野外探险当作兴趣爱好,也只是说,相比较其他活动,野外探险会让他生活状态更舒服。   他当老师,也不是因为喜欢这个职业,而是老师的工作状态会让他更自洽。   他经常穿深色衣服,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他知道自己更适合。   燕习从来不知道怎么去判断和表达自己的喜欢和讨厌。   小时候不爱吃胡萝卜,一点都吃不了,但是在父母那里,似乎只要是他们做的菜,你不吃就是在和挑战他们的权威,于是饭桌上,有胡萝卜的菜越来越多。   孩童时期的喜欢和讨厌,从未被在意,从未得到过回应,直到成年,有了独立判断的能力,燕习才知道,有人天生是不能吃胡萝卜的,他其实是对胡萝卜过敏,但童年被迫吃下的胡萝卜,已经让他对过敏症状耐受。   “想什么呢?”祁衍朝他笑:“问你话呢。”   燕习回过神看着他。   “喜欢我吗?”祁衍问他。   眼下的场景,他习惯性下意识想压抑下情绪,但当他迎上男孩带笑盛着光的双眼,那瞬间,他满心满意,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喜欢。”燕习又说:“特别喜欢。”   祁衍笑意更深了,猛一跳,这下双手双脚抱住了燕习,也不管会不会弄脏燕习的大衣,反正他就想这么抱着他。   燕习托着他腰。   两个人抱了好久,祁衍抱得心情平复下来,才从燕习身上下来,转头看燕习堆了一晚上的雪人。   “为什么,堆雪人表白?”祁衍眼睛发亮,蹲着看雪人。   还挺精致的,像个双球冰淇凌,雪人甚至还裹着围巾,是燕习从家里拿的。   “本来打算买花的,但是雪下得太大了,花送过来要很久。”燕习顺手整理了下,祁衍歪掉的领子。   “直接说,又不太正式。”燕习说:“只能就地取材了,听说,祁老师堆雪人特别厉害,指导一下?”   祁衍想起了什么,笑意更深了:“那得拿燕老师屏保对比一下。”   燕习轻挑眉,承认得很坦然,拿出手机给了祁衍。   在某个午休,祁衍去办公室找燕习,偶然看见正在充电的手机,跳出消息时亮屏,上面是他堆雪人的照片。   祁衍当时看见照片,愣了好久,心里泛起的波澜一层一层甜到了心底。   祁衍拿着手机,给雪人拍了好多自拍,还拉着燕习,两个人拍了合照,拍完之后,祁衍也设置成了自己的屏保。   “好看。”祁衍对着俩人的手机屏保,笑得弯起了眼。   两个人一起往回走的时候,祁衍碰了下燕习的手,拔凉拔凉的,他直接一把抓过,顺手塞自己衣服里了。   燕习也没反抗。   他们还没正式拉过手,这算是第一次,祁衍有时候都怀疑自己了,他这么个大活人整天在燕习面前晃悠,某人竟然半点想法也没有。   燕习手很好看,骨骼感很明显,手指修长,包裹在手心时,凉凉的,握着很舒服。   “说实在的,你真是突发奇想?”祁衍在电梯里问燕习。   燕习点点头说:“睡不着,起来倒水喝,发现你也没睡。”   祁衍垂眼笑了笑。   “想让你以后都能睡个好觉。”   祁衍笑容深了深,衣服里,他的手穿插进燕习指缝,两个人十指紧扣着。   回到家里,祁衍跑出去的时候没关灯,丁香找不见俩人,就开始绕着门口巡视,直到祁衍开了门,丁香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转头回了自己的窝。   “喝水。”燕习给祁衍倒了杯热水,刚才突然跑出去,怕寒风扑着他嗓子。   祁衍正抱着手机鼓捣什么呢。   燕习坐在了他旁边,扫了一眼,是朋友圈的界面。   发文:腊月二十八,圆圆满满。   配图是他和燕习在雪地里和雪人合照的照片。   “屏蔽学生了吗?”燕习递给他水。   祁衍喝了口:“肯定啊,这群猴儿,要是看见这朋友圈,等回了学校,指定逮着咱俩薅,后半年还高考呢。”   燕习嗯了声:“好了,早点儿睡吧。”   祁衍喝水动作顿了下,因为他看见,燕习去了次卧,拿了被子,进了他卧室。   祁衍喉咙紧了下,被水给呛着了,咳嗽了好几声。   “小孩儿?”燕习在卧室淡淡说:“喝水都能呛着。”   祁衍咳嗽了好几声:“不是,你,你问房间主人的意思了吗?”   燕习闻言,从卧室里出来拿手机的时候,随意扫了他一眼说:“主人先学会降旗再说话。”   祁衍又呛住了。   十分钟后,祁衍躺在床上,看燕习起身去关灯,燕习睡衣宽松,摘了眼镜的时候,距离感减弱,脸部轮廓也比较温和。   燕习过去掀开被子躺下,黑暗中,祁衍刚开始安静呆着,听着身边人的声音,但是没有动静。   他不敢。   祁衍生平第一次承认自己怂,面对燕习的时候,他就是不敢。   有时候祁衍觉得燕习在他这儿,他只想捧着,端着,甚至有时候不敢用力碰。   “再不睡,天就亮了。”旁边的人声音轻轻响起。   祁衍没敢说话,只是稳着呼吸。   过了几秒,他似乎听到旁边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下一秒,祁衍就感觉腰被人轻轻圈住往后一拉,紧接着他背后就贴上了温暖的体温。   祁衍愣了一秒,顿了顿,伸手握了下燕习放在他腰边的手。   “你也就敢握个手。”燕习声音淡淡响起。   要是平时祁衍肯定要蹬鼻子上脸反驳他,但是今天,这情况可是真躺在一张床上,祁衍真怂了。   “燕老师……”祁衍轻轻叫他,有求饶的口吻。   燕习喉结振动着笑了下,祁衍听见他小声安抚般说:“睡吧,晚安。”   祁衍闭上眼的瞬间,感觉耳边被轻轻贴了下,还带着气息温度。   祁衍脑子顿了下,感受着身后男人逐渐平缓的呼吸声,听着听着,竟然也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50章   翌日一大早, 祁衍是鼻子醒的,闻见熟悉又安心的味道,他整个人僵了一下, 眼睛朦胧睁开,入目是男人修长的脖子和凸起的喉结。   棉质睡衣刮蹭着祁衍的鼻子, 他努了努, 埋得更深了。   旁边的人似乎感知到了他的动静,祁衍很明显感觉燕习呼吸停了下,像是在接受醒来后身边多个人。   不过只反应了几秒, 燕习像是捞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揉了揉他的腰,提醒说:“今天腊月二十九, 健身房歇业到初三。”   祁衍闷闷应了声,圈住了燕习腰的手渐渐收紧。   北京的冬天太干, 祁衍开空调反而怕热, 房间加湿器响着, 有点儿冷, 露在外面的手凉凉的,缩进被窝里,故意往某人身上贴。   燕习一把抓住他要往里伸的手,整个包在了手心里,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哑, 但已经清醒了:“手这么凉, 胃难受吗?”   昨天胃疼了一上午,晚上某人还监督他喝完了药。   祁衍还没睡醒,转个身,手背贴着额头, 有一句没一句应着:“……还行,但怎么这么饿。”   祁衍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昨晚那么多蟹黄拌饭是喂了狗了吗。”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燕习好像是起床了,祁衍迷糊着又睡着了。   后边祁衍是被丁香一击猛虎下山给揍醒的,某个小东西最近学会了开卧室门,悄悄钻进来,在床头柜上走猫步。   等人睡得正香,猫就出动了,一个装作不经意的滑铲从床头柜掉下来,结实地掉在人身上。   人醒了,捂着胸口一脸幽怨盯着他。   猫眨巴眨巴眼,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撒腿就跑走了。   猫:对不起人,猫不是故意的。   人:燕习!   “怎么了?”燕习刚从跑步机下来,擦着汗,正打算去洗澡,去衣柜拿了衣服,刚进主卧,就看见一溜烟没影的丁香,还有捂着胸口的祁衍。   祁衍呼噜了把头发:“你这当爹的管不管了?”   燕习拎着毛巾擦汗的手顿了下,转头看了眼客厅说:“要不然,中午吃猫耳朵?”   一说起吃,某人也不记仇了,盘腿坐在床上打了声哈气:“我真饿了,投喂吗燕老师。”   “去洗漱。”燕习温和笑了笑说:“餐桌上放着胃药,厨房里温着粥,吃完收拾一下,我们中午去趟酒吧。”   “噢。”祁衍翻了个身下床进了洗漱间。   祁衍洗完澡出来,燕习刚好要进洗漱间,燕习侧了下身,祁衍看了他一眼。   燕习身上穿着速干衣,额前还有层薄汗,修长的脖子喉结滚动了下。   祁衍突然想起早上朦胧似醒未醒的时看见的画面。   燕习正要进洗手间,突然门口的男人撑了下门框,挡了他一下。   燕习轻挑眉,微微侧头垂眼看他:“怎么了?”   祁衍刚睡醒,眼睛还懒懒得没完全睁开,他半只眼皮微微跳了下。   下一秒,燕习领口不设防被往下扯,他低头的瞬间,某人在他脖子上咬了口。   燕习愣了一秒。   偷袭的人一脸嘴角噙着慵懒的笑,往墙边一斜靠,故意模仿着昨晚燕习的语气:“我也就会拉个手?”   燕习手拄了下门框,姿势松散,另一只手摸了下喉结,紧随滚动了下。   祁衍占完便宜了,放下手臂不拦人了,结果正要出去时,手臂被人抓住了,往浴室里扯。   祁衍懵了,也怂了:“不是,你干嘛。”   燕习还扯着他胳膊。   祁衍扒着门框:“不是,我刚洗完。”   “再洗一遍。”燕习表情淡淡的,语气里带着不容反驳的强势,也许是刚练完,燕习拽着他,手臂蹦起的肌肉线条都在显示着面前这个男人不容拒绝的气势。   “能不能下次。”祁衍手扒着门。   燕习没理他,祁衍只感觉手臂上的劲儿更大了,他一个体特,这么多年,竟然没挣脱一个搞学术的人的手。   祁衍对自身产生了质疑。   这关头了,他竟然想问燕习,你劲儿这么大,怎么练的。   还没等他说出口,身后陡然贴上一片湿润发凉的墙壁,紧接着熟悉的气息整个包裹了上来。   祁衍话被堵了回去,前胸贴上结实的胸膛,不知道是被挤得还是这一下太突然,脑子充血,他有点头晕。   刚才洗完澡,浴室里的雾气还没完全褪去。   他微睁开眼,看见男人认真的眉眼,像是在做梦。   祁衍脑门热得感觉要炸开,他能感觉到燕习圈着他整个人的手臂,手放在自己后腰往前一压,两个人贴得更近。   直到燕习手试探摸上他裤腰时,祁衍眼皮颤了下,才总算反应了过来。   他反客为主,整个人贴了上去,吻得更深,手不顾一切拨开所有阻拦,感受着面前的人。   太久没和人这么近距离接触,但祁衍没有丝毫抗拒,听着面前这个人的呼吸,感受着熟悉的手掌触感,偶尔从唇齿溢出的细碎声音,都在告诉他,面前这个人,是燕习。   意识到这一点的祁衍,只觉得踏实。   他们到底也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主要是中午还有事儿,时长也不够,他们只是在确认关系之后,用人最本能的接触去确认着对方的存在。   祁衍一直以为,燕习这种极其注重自身节奏的人,在什么时候接吻都得有精准的计算公式。   但不是,昨晚的表白,今天早上的失控,都在燕习的计划之外,也在祁衍的预料之外。   也是这一刻,祁衍感觉到,他对燕习来说是特例。   祁衍小时候还好,一直是风风火火的性格,不管不顾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极其患得患失,也许是在进入滑雪队后,无尽练习后却很难得到反馈,或者是终于得到反馈,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时,他却意外永远失去了滑雪资格。   祁衍周身的不确定性和失重感始终困扰着他,像一直飘在空中,任由命运摆布。   直到现在,出现了个人,坚定地表达着对自己的喜欢,把他当作一生第一次特例的喜欢。   这种喜欢无关天赋,无关荣誉,无关责任,无关任何,出现在祁衍作为一个普通人,失去所有光环的时候。   燕习的喜欢,让他有底气,让他踏实。   最后,厨房温着的早饭是在午饭的时候吃的,祁衍抱着那碗粥,吃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某人去投喂另一只小东西了。   “丁香早上也太闹腾了。”祁衍说:“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咱俩得胸骨骨折一个。”   燕习铲着猫砂:“要不然以后睡觉不关门,要不然就在门上打个孔,让丁香自由出入,你选吧。”   “什么意思?”祁衍眨巴了两下眼。   燕习去客厅,打开电脑,戴上眼镜,接着给六班整理真题说:“它是在报复,因为我们划分了自己的领地,一旦它进去了我们的领地,就会报复。”   祁衍摸了摸胸口:“非得给这小东西开门?那不是以后干个什么都现场直播了。”   燕习淡淡瞥了他一眼。   “它能看懂吗?”祁衍还真有点儿好奇。   燕习打字手一顿,轻挑眉说:“常理来说,应该是能。”   “那不行不行不行。”祁衍叼着面包:“教坏猫啊。”   燕习淡淡笑了笑。   祁衍翻着手机,笑得叼着的面包都掉了:“这群人,太欠了。”   “什么?”燕习问他。   祁衍拿着手机走了过来,坐燕习旁边,侧了下手机说:“昨天发那个朋友圈,这帮人在我评论区犯欠。”   [周铮:让我们祝福这对旧人。]   [祝岭:公布了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洛崎:我祁哥!我燕哥!改天一起来看我比赛,给你们放炮!]   [韦澄:老板娘都来了,听说今年过年加班工资双倍/耶]   [燕煦:你俩别生我手机里。]   [陈教练:什么时候请吃饭?]   后面二队跟着都在+1:请吃饭请吃饭。   祁衍笑着翻着评论区说:“是不是得给他们摆一桌。”   燕习笑了笑,收回了视线。   祁衍朋友圈还屏蔽了学校的人,只要是怕之后工作不方便。   吃完饭,俩人准备出门,本来祁衍以为燕习说的去酒吧,就只是去溜达一圈,结果燕习合上电脑,说是在酒吧约了几个朋友。   “你不早说。”祁衍瞪大眼。   这还是燕习第一次带他正式见朋友,燕习本身人际关系就浅,能称得上是朋友那肯定是很重要的人。   祁衍转头就又去了更衣室。   五分钟后,祁衍一身衣服出来了,休闲装但带了配饰,顺便抓了个头发,至少看上去是刻意打扮过的,不至于失了礼貌。   “现在说得过去了吧?”祁衍笑着看他。   燕习无奈点了点头。   “对了。”祁衍和燕习下楼又想起什么,问了问燕习来几个人,燕习说三个,祁衍又转头去了地下室,出来的时候,拿了三大盒牛肉。   “你……”燕习顿了下。   “昨儿刚买的,本来就是打算过年送朋友。”祁衍转了圈车钥匙:“走起。”   论有一个很懂人情世故的男朋友是一种什么体验,燕习带祁衍在酒吧见了朋友,从见面到现在半个小时,祁衍已经和他们打成一片,什么话题都能聊起来。   有两个是搞学术的,燕习读研时候的舍友,祁衍不懂学术,但是会套话,知道了其中一个对模型很感兴趣,祁衍高中有段时间沉迷于乐高,和他聊了好一会儿。   还有一个对网球感兴趣,祁衍什么运动都会,还约了年后一起去网球馆。   至于另一个,是之前燕习探险队认识的一个小哥,这个小哥什么极限运动都会玩儿,他和祁衍见面的时候,甚至叫出了祁衍的名字,说很早之前看过祁衍的比赛。   祁衍很惊喜,四个人聊起来,反而都忘了这场酒局的组织人燕习了,直到要喝酒的时候,才想起他。   “酒我就不喝了。”祁衍转头看了眼燕习说:“让你们燕哥喝。”   祁衍转头看燕习。   燕习轻挑眉:“他胃不舒服,我来喝。”   “欸。”张覃说:“说起来啊,昨儿燕哥来我们研究所帮忙,忙完了,曹教授叫着一起吃饭,结果燕哥说家里有人生病了,得早点儿回去。”   祁衍转头看燕习。   燕习只是笑了笑。   “怪不得呢。”张覃和其他人对视一眼:“要按平时,曹教授叫着吃饭,怎么都得去。”   祁衍笑了:“我都不知道这事儿。”   “燕哥也是心里开始惦记人了。”那个和燕习一个探险队的说:“那年后的活动,你还去吗?”   燕习轻挑眉:“看情况,这半年估计没时间,工作忙。”   祁衍也点点头,眼瞅着六班就要高三了,他们前半年肯定得围着学生转。   “啊,那行。”探险队那个人叫郑应,他们探险队的一般只在有活动的时候见,对于队员的私生活也不会过问,甚至连对方是什么工作都不知道。   前几天,郑应问燕习过年队伍要一起去加拿大,他来不来,结果燕习说今年过年没有时间。   之前每年过年,基本都是他们探险队一起,郑应就问了句,然后就知道了祁衍的存在,燕习一说名字,郑应一下就认出祁衍了,知道他之前是运动员。   他这是真憋不住好奇了,想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给燕习拴住了,这才来了。   他们也就是小聚了一下,燕习带祁衍认了人,也算是在燕习社交圈,公布了有祁衍这个人的存在。   回去的时候,祁衍在车上问燕习要不要和他回家过年。   “主要是看你。”祁衍摸摸耳朵:“也能不回去,但我除夕晚上和大年初一得在家吃饭,后边能回来陪你过。”   “你想让我在哪过?”燕习问。   祁衍笑了下:“都行。”   “你累不累?”燕习淡淡开口。   祁衍轻挑眉:“什么累不累?”   “考虑那么多,不嫌累?”燕习说:“直接告诉我,你想怎样,我会考虑,我如果真不愿意去,会明确告诉你。”   祁衍看了眼后视镜里的燕习说:“我是想带你回家过,但肯定还看你的意思,你要不舒服就算了。”   燕习手叩了下说:“下次说第一句就行了,我们是平等的恋爱关系,考虑对方感受之前,先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祁衍笑了笑:“你还教起我了?”   “改不改?”燕习淡淡瞥了眼后视镜的祁衍。   祁衍抬了抬唇角说:“改改改,知道了燕老师。” 第51章   祁衍一听燕习这么说, 转头回家里地下室拿上年货,直奔他父母家。   “一会儿,你提着东西进去哈。”祁衍到家门口时候和燕习说。   燕习轻挑眉:“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祁衍下了车, 把东西拎给燕习:“就当是咱俩一起买的,你提着进去, 刷好感度啊, 虽说我爸妈不在意这个,但是我们得想到。”   燕习浅浅笑了笑,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燕习还是第一次来祁衍父母这儿, 是老北京胡同, 车开不进来,得往里穿过胡同才行。   昨儿的大雪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 至少走路不费劲儿,就是得当心滑。   胡同里的烟火气很浓重, 尤其明儿就除夕了, 各家各户都挂起了灯笼, 一进胡同都能闻见老北京涮肉的香味儿。   这一片是古建筑保护区, 住的也都是老北京人,祁衍小时候就是在这儿折腾大的。   “之前胡同后面是军区大院儿。”祁衍说:“以前我和周峥就是在军区大院跑大的,后边在我五六岁的时候拆了,但这胡同里,基本有三分之一的住户都是部队下来的。”   “哟, 小祁回来过年了。”路边有人说。   祁衍和胡同里的大爷大妈打着招呼:“过年好啊崔姨, 对,回来过年了。”   “有空来吃饭啊。”崔姨说着看了眼燕习:“这小哥长真帅,谁家的?”   燕习刚要打招呼。   祁衍挽了下燕习胳膊:“我家的。”   燕习愣了一秒。   崔姨哟了声,又分了燕习几眼。   身后还有群下象棋的分了他一眼:“小祁, 怪不得你家老爷子今儿都不出来下棋了,合着是儿子回来了,又在家给你备着什么好东西呢。”   祁衍笑了:“等着啊叔,一会儿我带这个长得俊的来和你们下棋。”   燕习懵了一下。   “会下棋吧?”祁衍记得去燕习家里的时候,看见燕习有象棋比赛的奖项。   燕习顿了顿,嗯了下。   “一会儿给他们漏一手。”祁衍挽着燕习往胡同里走:“这帮人天天欺负我家老爷子老了,下不过他们。”   燕习无奈笑了笑,只能应了声。   祁衍就这么拉着燕习胳膊走着,脚下踩着雪吱呀响:“最里面那个就是我家院子。”   院子很显眼,双层四合院,一眼扫过去是房梁最高,院门最大的那个。   祁衍带着燕习到家门口,看见他爸妈和他朱叔正在往里搬东西。   “干嘛呢这是,部队慰问啊?拿这么多东西?”祁衍笑着过去,提他们搬着东西。   “什么部队慰问。”楚女士翻了个白眼。   祁衍没在意,先和燕习介绍说:“这是我朱叔,就咱隔壁院儿的,我爸战友。”   燕习和朱叔笑着打了声招呼。   “哟,燕老师吧?早听小祁说过了,这就来了。”朱叔眼睛发亮来回打量着燕习。   老爷子说:“燕老师下次人来就行了,用不着专门让车来送这么多东西。”   “我先放回院子。”朱叔拎着东西进去了。   祁衍懵了,他爸妈手里还提溜着一堆东西。   “不是。”祁衍扯了下燕习手臂,在他耳边咬牙说:“合着这一车东西,你让送礼的?你咋不告诉我?”   燕习本来是想说的,但是祁老师太周到,他一下车就自顾自给他塞了一堆东西。   “不能浪费祁老师好意。”燕习轻挑眉说。   祁衍扯了扯嘴角。   “这茶叶好。”老头子乐呵呵说。   “谢谢燕老师了。”楚女士手上是补气色的胶原,很大方说:“我们也不客气了,就收下了。”   燕习笑了笑,他话少,在长辈面前就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好了好了,别搁这儿站着了,都不嫌冷。”祁衍及时打断几个人对话,挽着燕习手臂,带着往家里走。   祁衍来他爸妈这儿,是不可能进厨房的,每次过年一回来,一手抱盆坚果,另个手抓把沙糖桔,往老头椅上一瘫,就是他过年标准姿势。   燕习进厨房帮忙了,没一会儿,祁衍在客厅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剥橘子动作一顿,提高音量:“说我什么呢又,楚女士!别背后蛐蛐亲儿子啊。”   “耳朵灵着呢。”楚女士小声笑着说,手上还擀着饺子皮。   祁爸爸说:“刚才说到哪了……”   “说祁衍小时候过年,挨家挨户敲门。”燕习眉眼温和说。   “对对对。”祁爸爸说:“不认生,大年初一五点多起来,敲人家门,精得很,要红包嘞。”   “这一个胡同的,也就是看在他姓祁,要不然指定揍他。”楚女士笑着说。   燕习笑了笑。   祁衍刚才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手里多了包糖炒栗子。   “热乎的。”祁衍进厨房,给几个人分了分。   燕习手上有面,祁衍直接放他嘴边,让他叼走。   过年回家,第一顿准是饺子,他爸妈还要炒几个菜,这就不让燕习插手了,燕习本来还说要帮忙,被祁衍给拽出来了。   “他们就是闲不住。”祁衍笑着说:“给咱们做饭,他们心里乐意,别管了。”   燕习递给他围巾,两个人出巷子溜达。   “对了,刚才我爸妈和你说我什么了?”祁衍捂好围巾,又摸了摸冻得通红的耳朵。   燕习手垂下,捞过祁衍的手,放进兜里,笑了笑没说话。   “准没说好话。”祁衍和他半个身子凑在一起,小声问他:“说什么了?”   燕习轻挑眉说:“说你小时候。”   祁衍一想就知道了:“不会是说我大年初一,把整个胡同都吵醒这事儿吧?”   燕习不置可否。   “我都不用猜。”祁衍笑了:“每年楚女士都要说一次。”   燕习笑了笑,其实不止这些。   楚妈妈还说,祁衍小时候是个很皮,但是有带着点中二英雄主义的小屁孩儿,在电视剧里,看那些打麻将的人被警察逮走,他们过年的时候,后院领居家打麻将,祁小孩儿听说了,偷偷躲在麻将桌下放警笛,还趁乱偷走了俩幺鸡,大年初一某人差点儿挨一顿胖揍。   诸如此类的事,祁老师小时候做过不少。   “谁家小孩儿。”祁衍蹲下身和有个小孩儿说:“这儿不能放炮,胡同口窄,再给自己炸了。”   小孩儿看着祁衍眨巴眼。   “看见没。”祁衍从袖口里伸出手,给小孩儿指手骨的疤:“炸这么大个口子,留了好多血。”   小孩儿默默捏紧了手里的炮,往后退了一步。   “敢放炮我就报警抓你,知不知道?”祁衍呼噜了把小孩儿后脑勺,一板脸,一米八的身高很有威慑力。   小孩儿一扁嘴跑走了。   祁衍起身,转头找燕习,朝他笑。   燕习无奈摇摇头。   他们晚上一起吃了饺子,明儿三十要贴对联,燕习会毛笔字,就打算自己写。   祁衍坐不安生,翘着半边凳子,歪头看燕习认真写字,微微提着手,姿势端正,游刃有余的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   “给我试试。”祁衍搓搓手。   “你哪儿会写?”祁爸爸在一边沏茶说。   “谁不会写个字儿了,只能说写得丑呗。”祁衍切了声。   燕习递给他笔说:“能写,试试。”   祁衍笑了笑,拿过笔,刚开始下笔轻,写了一横还挺有模有样。   “欸,怎么样?”祁衍直腰说。   祁爸爸和楚女士对视一眼,哼笑了声。   “写得很好。”燕习说:“我第一次写,没你写得好。”   祁衍笑容更深了,燕老师现在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说起来。”楚女士笑着说:“祁老师啊,小时候还学过书法呢”   燕习看他。   “是学过一点儿。”祁衍骄傲抬了抬下巴。   老头子喝了口茶,淡淡开口。“嗯,报了一年的班,去了一个星期,多动症把人家老师墨盒给倒衣服上了,当天就让赶回家了。”   祁衍笑容僵住,一脸幽怨看他爸。   燕习笑了笑。   祁衍又写了个字。   楚女士在旁边打理花草,扫了一眼说:“……干古。”   祁衍顿了下:“千古。”   楚女士:“……写挺好,至少挺像对吧。”   祁衍默默放下了笔,自闭了,躲在了燕习身后,往燕习肩膀一靠,小声说:“他俩欺负人。”   “没事儿,我来教你写,写好了,回去贴我们公寓门上。”燕习侧头说。   祁衍眼睛发亮:“好。”   后边朱叔他们有几个人过来和他爸喝酒,一帮战友聊天,祁衍和燕习打了声招呼,就带着燕习上楼了。   “我从小一直住这个卧室。”祁衍打开卧室门说:“房间里东西有点儿杂,有些小时候的玩具,我爸妈都舍不得扔。”   燕习进门扫视了一圈,红木家具,一眼扫过去很有年代感,房间很大,东西也多,经常有人打理,所以看上去并不乱,反而很温馨。   祁衍扫视着房间,找到个相册:“看这个吗?”   燕习目光从祁衍桌子上小学的毕业照收回视线,拿过祁衍手里的相册翻着。   男孩一直生得好看,相册里的照片从小到大都有,只不过年纪越大,照片反而越少,大多数是抓拍,总是定格在男孩大开大合的动作间隙,就是隔着照片也觉得闹腾。   其中有一张下雨天,男孩应该是摔倒了,像只落汤鸡,身上沾着全是泥水,站在院门口探头,像是不敢进门,笑嘻嘻地讨好般看着镜头。   上面写的年份,是祁衍五岁那年的照片。   燕习目光柔和了些,可贵的是,镜头外的人,在如此悉心得守护男孩每一个瞬间。   “笑什么?”祁衍手撑着半边身子,躺在床上看他。   燕习抬了抬眼,看了会儿祁衍,然后走了过来。   祁衍轻挑眉,在燕习低头的瞬间,很顺手抓了下他脖子,在他喉结上碰了下。   燕习则是轻轻贴了贴他鼻尖,移开距离,认真看着他,从眼睛到下巴。   “怎么了?”祁衍笑了:“这么看我。”   “有点儿不敢想。”燕习摸了摸他头发,笑了:“我们祁老师马上就要三十岁了。”   祁衍愣了一秒,整个人一倒躺在了床上,深深吸了口气:“对啊,都要三十了。”   燕习坐在他旁边,语气温和了些:“有没有什么事,想在三十岁这一年完成的?”   祁衍顿了下视线,随后垂下眼,摇摇头。   燕习眉心微乎其微跳了下。   “就……”祁衍浅浅笑了,转头看着他:“有你陪着,有我爸妈陪着就挺好了,其它,不图了。”   燕习看着他,没说话。 第52章   年龄对祁衍来说只是个数字, 每年一换,今年三十,都说要进入人生下一个阶段了, 但他感知力不强,觉得也就那样。   要说今年有什么不同, 那就是身边多了个人。   燕习刚才出去房间了, 祁衍猜某人是去给自己拿礼物了。   祁衍唇角抬了抬,坐了起来,去窗边看了会儿外面, 对面那家院子的小孩儿正堆雪人呢, 滚着雪球,一下没站稳, 摔了屁股。   祁衍乐了会儿,摸了摸口袋, 刚想点根烟。   “祁衍。”燕习叫了他一声。   祁衍下意识扭头, 就看见燕习手里端了一小碗面进来了。   “你去煮面了?”祁衍说。   燕习嗯了声。   祁衍抬手看了眼表, 还有十分钟零点。   面加溏心蛋, 简简单单,上面铺了层葱花。   祁衍从刚才起眼底就一直盛着笑,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这还是燕老师第一次给我做面。”   “好吃。”祁衍尝了口:“长寿面,也希望我和燕老师能长长久久。”   燕习笑了笑。   面不多,就是走个形式, 祁衍几口就吃完了, 这他才发现燕习手里还拿了个东西。   祁衍轻挑眉:“还有隐藏节目?”   “礼物得有。”燕习坐在他旁边,身后的灯晃得男人周身布了层暖色。   祁衍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什么礼物?”   燕习递给了他。   祁衍拿过来,才发现是个相册,牛皮的, 很有质感,相册左下角,还挂了个小木头挂件,上面刻着今天的日期,还有个小小的“衍。”   “你刻的?”祁衍摸着挂件说。   燕习嗯了声:“试了试,还算看得过去。”   “手艺人啊燕老师。”祁衍笑着说,然后翻开了相册。   看到照片的瞬间,他眼皮跳了下。   第一张照片上的男孩,脸庞稚嫩,带着少年人的懵懂,身上穿着不合身的队服,站在雪地里,手比了个耶,头上还有没取下的纱布。   祁衍愣了很久,这张照片拍摄时间是十三年前。   当时他玩儿翼装出事儿,出院之后,他爸妈给他扔进了滑雪队。   去的很突然,二队刚好要拍什么队伍宣传片,长相稚嫩优越的祁衍莫名其妙被拉着拍了这张照片,队服都是找人借的。   这张照片,祁衍都快要忘了。   “你,你从哪儿找的?”祁衍愣着。   再往下看,后面的照片全是祁衍在滑雪队的。   有被偷拍的,各种比赛的,队内聚餐活动的,按年份排列,整整厚厚一沓相册纸。   随着相册翻动,祁衍少年气的脸庞逐渐沉稳硬朗。   最后一张,是祁衍获得世界冠军的照片,他站在领奖台,身上披着国旗,手上拿着奖杯,眼神坚定,还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期许。   那张相纸的旁边还有一段话,是燕习的字迹。   “辛苦了祁队,自平地起高楼,无论结局如何,都值得被记得,接下来,请坦然去享受自己的人生,三十岁生日快乐。”   祁衍盯着那行字,眼眶有些发热,他甚至不敢抬头看燕习,直到眼前模糊,鼻子泛酸,赶快别过头,抹了把眼睛。   房间的钟叮咚响了下,到了零点。   “祁衍。”燕习轻声叫他:“生日快乐。”   祁衍笑着:“这礼物,劲儿太大了。”   祁衍不知所措合上了相册,刚放下,又拿起来抓在手里。   燕习看着他,眉心微微蹙了下,又很快松开。   祁衍刚好抬头看他,在某个瞬间对上燕习的眼神,祁衍愣了下。   那个眼神,让他想起自己在日本滑雪出事儿后,在病房里断断续续昏迷了半个多月,有一次半夜他醒了,意识清醒了些。   病房里只有他妈妈在。   祁衍开口说的第一句话,问楚女士:“我,还能滑雪吗?”   楚女士欲言又止,就那么看着祁衍,眼泪从眼眶滑落。   燕习刚才的眼神,和楚女士的眼神逐渐重合。   “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祁衍抱着相册认真说。   他其实想说很多。   想说谢谢你,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替我找回这些我躲躲藏藏了很久的回忆,大大方方拿到我面前,让我去面对它,面对那些我曾经逃避的东西。   “燕习。”祁衍叫他,想说什么,但话梗在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   燕习原本坐在旁边的椅子,他微微倾了下身,伸手摸了摸祁衍后脑勺,温和笑了笑说:“我都知道。”   “谢谢。”祁衍喉结动了下说。   祁衍和燕习下楼的时候,楚女士和祁军长正在楼梯下面等着他们,还抱着个蛋糕。   “宝贝,三十岁生日快乐!”楚女士笑脸盈盈,蜡烛上的暖光,脸上的皱纹都仿佛有了温度。   燕习手放在他肩膀上,祁衍转头看了眼他,又看了眼父母,吹了蜡烛。   楚女士想着祁衍一直在塑形,自己和祁爸爸一起做了无糖蛋糕,祁衍特捧场,吃了大半个。   过完生日,都一两点了。   燕习肯定是要睡这儿了,楚女士还给他另外收拾了个房间。   祁衍在自己卧室,躺在翻相册,有些照片他自己都没见过,有不知道燕习找了多久,祁衍看着照片,乐了好几次。   祁衍看了一遍又一遍,合上了照片,眼睛一转,放下了相册,蹑手蹑脚出了房门。   他们老房子楼梯是木质的,拖鞋走动声音还挺大,祁衍干脆没穿鞋子,光脚走。   祁衍到门口,刚要敲门,又想着先发个消息问问,万一睡着了呢。   【睡了吗?】   对面消息回得很快。   【没。】   【开个门。】   然后祁衍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了拖鞋的声音,门紧随着打开。   燕习一开门,祁衍赶快就钻进去了。   “楚女士太不懂事儿了。”祁衍一进门就倒床上:“谁家都同居了,回爹妈家还得睡两间房。”   “鞋呢?”燕习蹙眉问他。   祁衍陪笑了几声:“动静太大,没敢穿。”   燕习无奈过去,又给他找了一双。   “你今晚要睡这儿?”燕习掀开被子,在祁衍旁边躺下。   祁衍趴着看他:“怎么了?”   燕习没说话。   “没事儿,我爸妈知道了也会装不知道,更何况。”祁衍说:“这我家,我想睡哪睡哪。”   燕习摘了眼镜,关了灯:“那睡觉吧。”   房间陷入了黑暗,祁衍循着温度,找见燕习。   燕习很顺手把他揽进怀里,祁衍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抱得很紧。   大冬天,这么贴着睡,别提多舒服了。   “燕老师。”祁衍手指刮蹭了下他锁骨。   燕习闷闷嗯了声。   “有你的三十岁可真好。”祁衍说。   燕习轻轻笑了笑,喉结动了下:“还睡不睡了?”   祁衍摸着他脖子,往前蹭,脸贴到了温热的皮肤才算完事:“不想睡,能干点儿别的吗?”   燕习手还放在他后腰,闻言轻轻拍了下,声音小而沉:“老房子隔音不太好。”   “先憋着吧。”祁衍闷闷说。   翌日,祁衍嘴上说着自己想睡哪睡哪,实际上五点多眼睛还没睁开,就迷迷糊糊钻回自己房间了。   睡醒了,祁衍翻自己手机,回复朋友和学生的祝福,六班群里昨天晚上就都给他发了祝福,但是祁衍忘回了。   六班猴儿们顿时觉得不对,今儿祁哥生日,但不回他们群消息,要是按平时,凌晨两三点祁衍都经常在群里活跃。   祁衍翻了个白眼,那是他失眠还没睡。   而且这次放了寒假,他们祁哥就找不见人了,以前寒暑假,某人还在群里一天甩好几张帅图,现在影儿都没了,再结合之前穿衣打扮的各种细节。   于是,六班的猴儿们得出个结论:祁哥有情况了。   【祁哥绝对是谈了!】   【祁哥,给看看师娘】   祁衍大早上睡醒才看见六班这些消息,而且祁衍才发现,昨天晚上燕习也在群里发了条消息,就在学生说看师娘的后面。   【燕习:祝大家除夕快乐。】   回复的很干,但由于后面发了个大红包,所以也是成功转移了话题。   祁衍嘴角抽了下,嗯……师娘也算露面了。   祁衍没回复群里关于他谈恋爱的争议,只是扔了个大红包。   【生日祝福已收到,祝大家除夕快乐】   学生也是非常懂事儿,收了红包,可就得掂量掂量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了。   上午燕习写了点儿对联,祁衍和他回公寓一趟贴对联,燕习开车。   祁衍在旁边翻着手机笑:“燕煦这小子。”   “怎么了?”燕习问。   “竟然还知道我今儿过生日。”祁衍举着手机:“说是专门给我拼了个乐高,哪天同城送过去。”   燕习笑了笑。   其实自从上次祁衍从燕家出来,燕煦偷偷还问了他到底聊了什么,还说他父母私底下,让燕煦少和祁衍来往了。   不过这些燕习都不知道,祁衍也不提。   要不然,今儿除夕,祁衍怎么也得问问燕习要不要给他爸妈打个电话,但现在他不想去掺和什么了,他向着家里人,想燕习舒坦就行。   祁衍也提前叮嘱了自己父母,让他们少在燕习面前提父母的事儿。   除夕和大年初一他们都是在祁家过的,初二就得窜门了,每年窜门,他家的门槛儿都得让那些部队的人踩烂了。   祁衍大早上六点多,就带着燕习提前溜走了。   下午,周峥他们约着去看洛崎比赛,正好周峥他们几个前几天一直让祁衍请吃饭,再加上他除夕过生日,一堆人也没来得及聚聚,也是凑一起了,祁衍就组了个局,看完比赛请他们吃饭。   下午的比赛,祁衍第一次带燕习来看滑雪比赛,还带他去了后台的队员休息室,打声招呼。   “冯哥,过年好。”祁衍一出休息室迎面碰上了冯雷,笑着打招呼。   冯雷正叼了根烟,和陈教练说话呢,看见祁衍,取下烟愣了好几秒笑了:“哟,这稀奇啊,你谁啊这是,来我们二队休息室干嘛。”   陈教练笑了笑。   祁衍无奈说:“看来是不欢迎啊,那我可走了?”   说着祁衍拉着燕习就要走。   “欸欸欸。”冯雷赶快笑着叫住他:“大过年的,来都来了,还能赶你?你来看比赛啊?”   说着视线落在燕习身上,眼皮抬了下:“带朋友来的?”   祁衍应了声,笑了:“燕习,我男朋友。”   冯雷轻挑眉,多看了燕习几眼。   “冯雷,这是我们二队的金主。”祁衍和燕习说:“宣传投资占大头。”   燕习和冯雷对视上,笑着和他握了握手:“你好。”   “好好好。”冯雷来回看着俩人,拍了拍祁衍肩膀:“真可以啊,这都带自己人来看比赛了,以后见着我,不能再绕道走了吧。”   “谁绕道走了,我都说了,我那是忙。”祁衍无奈说。   冯雷爽朗笑了几声:“行行行。”   “本来该请你们吃饭的,但我这今晚得回家,我老丈人在家呢。”冯雷笑了:“改天吧,改天来家里聚聚。”   “行。”   后边祁衍带着燕习直接去了观众席,他找队里人拿的票,比较靠前的位置,看得清楚。   洛崎出场晚,他们看了大半场比赛才等到他。   在滑雪场上的洛崎,和平常嘻嘻哈哈的样子全然不同,游刃有余从滑雪台上一个内转降落,动作干脆利落,飞驰而过带起的雪雾,绕了男人一圈。   “洛崎是真下功夫了。”祁衍侧头说:“和半年前比,成绩提高了很多。”   燕习应了声:“动作挺帅。”   “这就帅了?”祁衍靠了他一下。   燕习眼皮抬了下:“怎么了?”   “改天我给你漏一手。”祁衍说。   燕习没说话。   祁衍余光注意到燕习仍旧盯着他。   祁衍从他身上起来,笑了笑:“昨儿我托人找了个教练,这教练很专业,之前也帮过几个和我一样有心理障碍的滑雪爱好者。”   燕习看着他。   “我打算再试一试。”祁衍摸了摸耳朵说:“虽然肯定没以前厉害了,毕竟都这个年纪了,但是听说咱学校明年要开设滑雪课程了。”   燕习笑了。   祁衍抹了把脸,也笑了:“总得保住饭碗儿。”   “好。”燕老师说:“那我能先替学生试试水吗?”   “什么意思?”   “教我。”燕习说。   “你不会?”祁衍轻挑眉,想起之前在燕习房间里看到的,有市里青年滑雪比赛的荣誉证书。   燕习说得很坦然:“不会。”   祁衍也没拆穿他,只是绷不住笑,心里也是甜的。   “行,那我教你。” 第53章   洛崎到了终点, 评委给出了89的高分,场上观众喧嚷。   洛崎摘了护目镜,朝着观众席找着什么, 直到看到祁衍的身影,猜跳着挥手笑着打招呼。   祁衍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洛崎跟着教练去后台了, 比赛还在继续。   “河北队这次出的曲奕啊?”后面的观众在讨论:“林琰没参加这场?还以为能看见林琰。”   “欸, 林琰上个月不就公开退队了吗?”   “据说要转北京这边儿,还没定下来。”   “啊?这是要再转回来啊?”   祁衍喝了口水,没什么表情。   赛场上, 曲奕已经上场了, 曲奕是老选手,和祁衍是同期的, 他们俩交情还可以,之前经常在赛场上见, 都是种子选手, 偶尔他被曲奕反超也是有的, 以前去美国集训还一起住过俩月。   曲奕滑过终点, 评委给出了86的分数。   “曲奕没以前猛了啊。”祁衍摸了摸下巴笑了说:“不过毕竟年纪摆在这儿,早不是职业黄金期了,能有这个分数,算可以了。”   “快结束了,走吗?”燕习问。   “等河北队滑完吧, 还有一个人。”祁衍说。   燕习没说话。   河北队滑完比赛就要结束了, 祁衍定了饭店,和燕习俩人打算直接去停车场先开车过去,二队他们坐保姆车紧跟着他们过来。   祁衍划拉着手机,给洛崎发着消息, 让他们直接去饭店。   “祁队。”熟悉的称呼响起,祁衍下意识抬头。   曲奕一下就笑了:“真是你啊,我看小洛比赛完朝这边打招呼,看着你背影眼熟,我就猜是你来看比赛了。”   祁衍笑了下,伸手两人碰了下手背:“曲队,好久不见。”   “真是好久不见。”曲奕故意笑着说:“怎么今儿过来了?不会……是打算来看我们小林的吧?”   祁衍没接话。   “小林已经退队了。”曲奕说。   曲奕口中的小林就是林琰,以前他和林琰的事儿,圈里知道的人挺多的,不过现在基本也都知道他们分了,现在问这个,就有点儿难看了。   不过祁衍也没多想,就当曲奕在开玩笑。   祁衍转头看了眼从刚才起就一声不吭的燕习,伸手搭了下他腰说:“这不过年吗,带我男朋友来认人,顺便看看二队比赛。”   曲奕其实从刚才起就注意到燕习了,余光瞥了好几次,听祁衍介绍这个人是他男朋友,眼神很明显愣了下,又笑了。   “不好意思啊祁队,才看见你带人来了。”曲奕笑着朝燕习伸手:“你好,我叫曲奕。”   燕习从刚才起神色就不太好,他没什么表情看着曲奕,也不搭话。   曲奕表情僵了下,又悻悻收回了手。   祁衍轻挑眉,注意着俩人之间的氛围。   “走了。”燕习蹙眉说了句,直接离开了。   祁衍反应再慢也看出燕习生气了,他和曲奕随便解释了句,就三步并两步去追人了。   祁衍赶在燕习进驾驶座前,把人哄去了副驾驶。   “我来开车。”祁衍跑着过来说。   燕习去了副驾驶。   “怎么了?”祁衍看了眼后视镜里的燕习,打转着方向盘出了停车场。   燕习看着窗外不出声。   祁衍收回视线,等到第一个红绿灯停了车,他又伸手摸了下燕习的手。   “怎么了宝贝儿。”祁衍语气放轻,带着哄的意思。   燕习眉心微乎其微蹙了下,这才开口:“以后别和他说话。”   “谁?曲奕?”祁衍笑了:“不是,他怎么惹你了。”   燕习看着他沉默两秒,转开了头:“我就是不喜欢。”   燕习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讨厌一个人,祁衍觉得有点儿新奇,试探追问了下:“不会是因为,他提起林琰了吧?”   祁衍感觉到握在手心里的手,微微紧了下。   祁衍垂眼笑了下,没再多问什么,还有十秒绿灯了,他松开了燕习的手,刚要接着开车。   突然,他看着燕习微微蹙眉的侧脸,眼神一转,伸手拽了下男人领子,下一秒贴上了熟悉的气息。   四周都是车流鸣笛声。   燕习垂着半边眼皮,看面前的人吻得认真,但没有深入,轻轻一下一下点着,手托在他耳后,摩挲着带讨好的意味。   后面的车传来催促的鸣笛声,祁衍松开了燕习,若无其事回到驾驶座,接着开车。   “燕老师。”祁衍打转着方向盘说。   燕习闷闷嗯了声。   “你知道我很爱你吧。”祁衍带着些笑意说。   燕习沉默了几秒,嗯了声。   燕习看着窗外,气焰已经消了一半,他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但刚才,在明知道曲奕带着故意且不善的话来试探祁衍时,他从来没有那么生气过。   生气到想扔掉一切体面,给那个男人一拳,但这不现实,那一拳下去会带来什么后果,他们无法预料。   他只是有点儿心疼祁衍,但有些话不能说,情绪无法疏解,以至于反作用到了祁衍的身上。   车厢内气氛沉寂。   燕习捏了捏紧蹙的眉心,轻叹了口气:“对不起。”   祁衍看了眼后视镜的燕习。   “不是你的问题,我没理由给你甩脸色。”燕习蹙眉说:“但我真的很不喜欢那个人,以后能少来往吗?”   祁衍也没问缘由,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曲奕,不过……”   祁衍笑了:“我家燕老师讨厌一个人,肯定有他的理由,绝对是那个人做的不对,我当然无条件听我家燕老师的。”   燕习被逗得脸色缓和了些。   祁衍伸手安抚般握了握他的手。   晚上的聚餐,祁衍他们家派了燕习喝酒,二队那帮人明天放年假休息,给他们燕老师灌的,祁衍都看不下去了,说要再灌他家燕老师,下次就不请客了。   最后吃完饭,燕习喝了不少,但至少能走路,祁衍开车回去的路上,还在念叨二队那帮人太没数了,以后再这么灌,谁敢和他们喝酒。   燕习只沉默在副驾驶。   祁衍停好车。   “燕哥?”祁衍轻轻叫他。   燕习蹙眉睁开眼睛。   “到家了,下车吧。”祁衍说。   燕习嗯了声,在车门口等祁衍,二队他们来给祁衍拿了不少东西,说是什么新年礼物,基本全是各种酒和茶叶,祁衍往外拎着。   “欸,你别提了,我来。”祁衍拿过燕习手里的东西。   到家门口,门口放了外卖袋子。   “买了什么?”燕习拿过袋子问。   祁衍模糊应了声:“啊,解酒药。”   祁衍说着拿过袋子,其实刚才在美团买药的时候,不够价钱不给他配送,祁衍在那里挑了半天,打算拿几盒感冒灵凑个单,结果结账后面还有个顺便带一件。   顺便带一件……byt?   祁衍翻了个白眼,谁带啊?   结果他刚要结账,突然脑子像顿住了一样,鬼使神差点了那个顺便带一件……   先攒着呗,总有一天得用,祁衍这么想着,连同解酒药一起,扔进了药箱里。   “洗完澡了?”祁衍听见卧室浴室门开的声音。   燕习擦着头发过来,嗯了声。   “给。”祁衍给了他解酒药,很顺手把药箱又放进了柜子里。   燕习过来喝了药,喉结滚动,眼神微微瞥了下祁衍。   祁衍有点儿心虚说:“我去洗澡了。”   燕习嗯了声。   祁衍头发刚打上沫,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事儿,脑子里有俩小人在打架。   放在药箱里也太显眼了吧,一会儿得换个地方。   显眼就显眼呗,反正迟早要用。   用是一回事儿,但自己买算什么?上刑前先给自己安排刑具?   祁衍冲着头发,眼睛眯了下,水流声间,他听见浴室门被人敲了下。   “燕哥?”祁衍关了水龙头,以为是燕习忘了拿什么东西:“怎么了?”   燕习喝完酒,声音总是懒懒的。   “门上锁了?”燕习叩了下门。   祁衍泡沫眯着眼,没太听清:“什么?”   下一秒,祁衍就听见浴室门响,他愣了下,隔着水汽看见燕习,吓得往后退,结果后腰撞上了架子,疼得他呲牙咧嘴。   “你要干嘛?”燕习语气里透着无奈。   祁衍随便冲了眼睛泡沫,都无语笑了:“不是,你要干嘛?”   燕习默默看着他,走了进来。   祁衍本能感觉出来什么,他也没抗拒说:“等会儿吧,我身上都是水。”   燕习刚洗完澡,祁衍没想到他会再进来。   “等我洗完?”祁衍歪头,掏着耳边泡沫试探问。   燕习没回答他,边进来,边脱了上衣:“腰磕着了?”   祁衍摸了摸:“没事儿,不疼。”   燕习拿下花洒,试了试温度:“低头。”   祁衍笑了,也没说什么,垂下了头。   温热的水流滑过男人的后脖颈,燕习手穿插在他头发间,轻轻揉着,很舒服。   祁衍垂头的视线,刚好落在燕习精瘦的腰线,隐入灰色的睡裤。   祁衍眼睛眨了下,没忍住,伸手勾了下燕习的腰带。   燕习放在他脖颈的手,很轻捏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   祁衍抬了下唇角,更大胆了些,这下直接试探着手伸了进去。   对方还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呼吸沉了些。   祁衍轻挑眉,想到了什么,舌头顶了下腮帮,突然半跪了下去,抬头,眼睛湿漉漉盯着燕习,嘴角勾着抹不怀好意的笑,咬上了裤头往下扯。   燕习眉心跳了下。   他们是什么时候隔着水雾亲在一起,燕习又是怎么把他压在墙壁,从刚才的睡衣口袋里拿出他放在药箱里的tt,祁衍记忆都模糊了。   “真是外卖平台给我随手带的。”祁衍喘着粗气,亲着他间隙说。   燕习咬着他脖子,鼻腔发出声短暂的笑:“嗯,随手带三盒。”   祁衍没忍住笑了,手圈着他脖子。   祁衍也不装了,被摁着后脑勺堵住呼吸的瞬间,模糊说:“怕燕老师不够用。”   事实证明,三盒也不够。 第54章   翌日一大早, 何老师给他打电话,问他出不出来打羽毛球。   祁衍闷着声音在被窝,抽了抽鼻涕:“不去。”   “嚯, 你这嗓子怎么了?生病了?”   祁衍看了眼时间,丁香还窝在他胳膊里:“喊着了。”   何老师恍然大悟:“是不是和家里人去ktv了?我们前几天也去了, 连着唱了四个小时, 嗓子都差点儿废了。”   祁衍模糊应着。   “真不出来啊?今儿好不容易放晴了。”何老师说:“我们四缺一,没你就单打了。”   祁衍转个身,丁香伸个懒腰, 反脚就差点儿踩他脸上:“欸, 我去。”   燕习刚才去做饭了,进来看见祁衍在打电话, 过去把猫给抱走了,全程无视某人幽怨的眼神。   “得了, 马上就开学了, 等开学了再一起玩儿。”祁衍随口说:“挂了啊。”   祁衍扔了电话, 去洗完澡, 燕习已经吃完饭,抱着猫在办公了。   祁衍刚才在浴室走路都得横着腿走,现在出来了,反倒是装得像模像样,姿势悠闲, 坐餐桌前吃饭。   实际上, 坐下的一瞬间火辣辣地疼。   祁衍叼着面包,第三次没忍住换姿势坐的时候,余光看见沙发上的人突然起身,拿了个沙发枕过去。   “垫着腰。”燕习拍了拍他肩膀。   祁衍默默咬了口面包, 开口声音又哑,鼻音还重:“不是腰。”   燕习沉默看了他两秒:“我去买药?”   “可算了。”祁衍拿过枕头,垫屁股下面了:“顶多一天就没事儿了。”   燕习拿过电脑,坐祁衍旁边办公,闻言淡淡说:“看来,祁老师经验丰富。”   祁衍被豆浆狠狠呛了一口,擦擦嘴,盯着燕习,盯到某人从电脑上移开视线。   “燕哥。”祁衍无奈说:“我以前就不是这个位置,我也没想过自己能来这个位置。”   燕习收回视线。   祁衍喝完豆浆,收拾完餐盘,去厨房前随口扔了句:“绷住了啊,敢笑出声,咱俩就换换位置。”   祁衍说着进了厨房。   燕习敲键盘手顿了下,抬了抬唇角。   祁衍一进到厨房,就换了个姿势,恨不得保持下蹲洗碗。   马上就要开学了,安稳日子就要到头了,最后几天,祁衍连健身房都没去,基本是在家趴着度过的。   他和燕老师的日常就是干,主要还是祁衍绷不住,这东西疼是真疼,但也是真舒服真爽。   这天下午,祁衍说是下楼溜达一圈,从外面回来,手里提溜了一堆东西,还和燕习展示。   燕习揉了揉眼睛,合上了电脑:“什么?”   “油啊。”祁衍摸摸腰:“我在想,是不是因为之前买的油,牌子不好,所以才那么疼。”   燕习眉心跳了下:“你,觉得是油的问题?”   祁衍眨巴了两下眼睛,勾起抹笑:“我不知道,除非试试。”   说着祁衍就要凑上来亲他。   “祁衍。”燕习往后躲了下:“你知道从前天开始,已经是第六次了吗?”   “可是你明天就要去出差了。”祁衍往后一靠,直接坐地毯上了,抬头看燕习:“整整七天呢。”   昨天学校通知,高三组的老师要在开学前去集训,燕习行李都收拾好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走。   “我都不敢想,高三老师都不在,后天就开学,我一个人看六班,不得被折腾死?”祁衍头疼说。   燕习摘了眼镜:“有高二的老师接班,顶多就是早晚自习需要你来看。”   祁衍扁嘴,盘腿坐在地毯上,手放在了燕习腿上,下巴也放了上去。   “痛快点儿。”祁衍下巴轻轻蹭了蹭他膝盖:“干不干?”   燕习虽说是清心寡欲了三十年,但抵不过某人爱学习,爱钻研,也是昨天,祁衍去书房拿东西,无意中看见了两本书,还夹着燕老师的书签。   一本是《人体解剖手术图谱》   还有一本是《金赛性学报告》   好学的人,无论在哪个领域,都是优秀学员。   燕习摸摸他额头,弯腰吻上了他,把男人捞起来,摁在了沙发上。   燕老师是第二天一大早走的,祁衍还没睡醒,朦胧间感觉有人碰了碰他嘴唇。   “早安。”燕习轻声说。   祁衍翻了个身:“要走了?”   “嗯。”燕习捏了下他耳朵:“冰箱里有提前做好的饭,别点外卖了,这几天空气干燥,加湿器记得开。”   祁衍半梦半醒,带着笑嗯了声。   燕老师算是提前开始上班了,祁衍下午回他爸妈那里吃了个饭,吃完就直接去滑雪场了。   他在滑雪场约了私教,叫白楠,是陈教练推荐的。   白楠提前看过他的资料,根据他的状况,给他安排了针对性训练。   祁衍在换衣间穿上滑雪服的时候,手表显示他心率达到了125。   “早知道穿上这衣服就能做有氧,还剩得去健身房了。”祁衍自言自语说。   他深吸了口气,拿着滑雪板去训练场。   祁衍僵硬地像是从没学过滑雪一样,腿有千斤重,他又一次因为动作失误倒在雪地上,连起都不想起了。   “祁老师。”白楠滑过去,朝他伸手:“和刚开始比好多了,还是腰的问题,感觉你不太敢使劲儿。”   祁衍拉着他坐了起来:“有点儿吧,想使劲儿,腰不给劲儿。”   “我看场地门口有器材。”白楠笑了:“要不然,先来个雪橇拖行,练练腿?”   祁衍顿了下笑了,以前都是他让队员雪橇拖行和折返跑准备,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训。   要是让洛崎他们看见,知道他现在下肢和残废了一样,准在背后笑话他。   “行。”祁衍笑着说:“试试。”   祁衍练了一下午,但也没什么起色,回去的路上,心情也不太好,回到家燕习也不在。   祁衍窝在沙发上看了个电影,朦朦胧胧打了个哈欠,四周格外安静。   祁衍抬头看着天花板,眨巴了下眼。   明明以前自己一个人也是这么过的,燕习也就刚搬进来一个月,怎么就不习惯了。   特别不习惯。   “喵。”丁香叫了声,趴在了祁衍的脚边。   祁衍笑了,抱起猫,看了眼时间,给燕习打过去了电话。   燕习接起电话,那边还能听见风声。   “还在外面?”祁衍说。   燕习嗯了声:“刚开完会,马上到酒店。”   “我看天气,秦皇岛那边大降温。”祁衍蹙眉:“你带够衣服了没有?”   “带了,不要紧。”燕习说。   祁衍哦了声。   “你今天下午怎么样?”燕习问。   祁衍抹了把脸:“没怎么样,就瞎练呗。”   燕习沉默了会儿:“打视频吗?”   祁衍轻挑眉:“行。”   燕习打过来视频,看见祁衍的时候,他脸上还带着笑,燕习试图从他表情里找出点什么。   “怎么了?”祁衍说。   “没事儿。”燕习说:“就想看看你。”   这句话,给祁老师心里暖化了。   “想我了?”祁衍开玩笑说。   燕习嗯了声:“想。”   祁衍笑都憋不住了:“燕老师,这才第一天,还有七天。”   “想。”燕习认真说。   祁衍笑了:“好好好。”   “不早了。”燕习说:“去躺着,明天开学,早点儿睡吧。”   祁衍很听话,进卧室躺下。   燕习知道他入睡困难,就一直开着视频,回了酒店,洗澡办公看书,都架着手机。   祁衍就在手机那边,看着他忙来忙去,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第二天,开学,祁衍顶着发沉地脑袋,到六班的时候,班里的学生保持一贯固定NPC流程,全在补作业。   祁衍一来就带给他们个好消息:“高三老师全体正在其他学校培训学习,所以开学这一周的课,高二的老师临时带。”   “我去我去!”曹晨说:“那也就是说,不用补作业了?”   “想得美!”祁衍反手扔了个粉笔头过去:“我还在这儿呢!老师回来之前,作业写完,课代表收齐,没交的,那就体育课见。”   “祁哥,听说这周五有摸底考试?”学生问。   祁衍刚在办公室听说,这就已经传学生嘴里了。   “我……不知道啊。”祁衍不想给他们压力,就应付了句。   曹晨盯着祁衍看了两秒:“完蛋,真有考试!”   祁衍:……   “咱学校拿我们当日本人整。”曹晨比了个掐人中的动作。   “刚开学就这样,以后还怎么过啊。”   “啊,到底是谁偷走了我的寒假!”   “据说还要周考,还要按成绩排考试座位。”   “这周考试的题目肯定难,要给我们来个开门红。”   祁衍听着讲台下学生你一句我一句,脸色都不是很好,估计前一晚也没怎么睡好,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祁衍磕了下讲台:“猴儿们,最后半年了,也是开学了,就当起个头。”   祁衍突然说,学生瞪着眼睛看他。   “高三最后半年了,无论半年后,结果怎么样。”祁衍难得真认真和他们说这些,他站在讲台上,手撑着讲台说:“这半年的路肯定难走,但有我,有你们燕老师,会陪在大家身边,请同学们拼尽全力,就当是给自己一生一次永不回头的青春,划上个完美的句号。”   祁衍说完。   学生面面相觑了一眼,都笑了:“祁哥,这还没百日誓师呢。”   “太正经了哥,不像你。”   “祁哥说这些,不如周五请全班喝奶茶!”不知道谁叫了句。   祁衍笑了。   班里的气氛一下就起来了:“祁哥祁哥!请奶茶请奶茶!”   “等你们燕哥回来,让他请。”祁衍故意说。   学生哼唧着。   “怎么了?”祁衍笑着说:“你们燕老师真要请啊,没说虚的。”   学生这才满意笑了。   “得了,都赶快写作业。”祁衍说。   就这样燕老师背上了三十多杯奶茶的巨债,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第55章   祁衍去开完班会回来, 手上拎着倒计时的牌子,才有了紧迫感,明明面前这场人生大戏的主角不是他, 但他却仿佛置身风暴中心,只等台风过境。   祁衍把倒计时的牌子挂上后面的黑板, 学生陆陆续续扭头看, 一传十地叹气。   “叹什么气。”祁衍笑着说:“这是解放时间,亲友们。”   学生这才稀稀落落笑了笑,又扭回头做题。   和其他学期相比, 高三最后这个学期的开始, 极其沉闷。   我们总是在等一个节点,什么时候开始好好学习, 都要凑个时机,仿佛那一天百年难遇, 而就在这一天, 我发誓, 从这天起要好好拼一把, 好好学一次。   实际,那只是个很平常的午后,和其他任何一天都没有什么不同,人生这场旅途没有节点,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祁衍连着跟了一个星期晚自习, 在讲台上困得眼皮直倒。   外面走廊还有学生, 怕睡着,在走廊来回走着背书,拿书的手还缩在袖子里。   祁衍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   他带的专场生三月份就要去考试了, 这几天祁衍从早到晚给他们加紧训练,别说学生,他肌肉都酸疼了,比在健身房还要累。   累得眼皮都撑不起来,祁衍还惦记着家里那位今晚要回来,问他下高铁了没有。   燕习回复的很快。   【下了。】   【我这边还得一会儿,你先回家休息吧。】   他们学校现在早晚自习时间照常,但是可以允许学生留教室学习,不管留到几点,祁衍肯定得看着,怕有学生压力大晕倒什么的。   这几天,每天晚上等最后一个学生走,都在十二点以后了。   “走了祁哥。”曹晨他们几个准备走了,打着哈欠,和祁衍打了声招呼。   祁衍抬手说:“路上都注意安全。”   等最后一个学生走了,祁衍关灯下楼,他腿都是飘的,只能拖着走。   祁衍看见楼梯口有个人影,以为是哪个学生还没回去。   “怎么还没走?”祁衍眯眼问了声。   那个人一回头,祁衍脚步停了,站在楼梯上。   那人走了过来,在楼梯下面。   祁衍看清人的瞬间,整个人都松了劲儿,一下倒了上去,抱住了楼梯下面的人。   “可想死我了。”祁衍埋在男人脖子里,闻着熟悉的气息说。   燕习声音温和,安抚揉了揉他后脑勺:“这么累?”   祁衍闷着气嗯了声。   “你怎么来了。”祁衍抱着他不松手:“不是让你先回家休息吗?高铁站离学校这么远。”   燕习轻轻碰了他耳朵一下,没说话。   祁衍刚又要开口,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   “欸,哪张卷子啊?甲卷吗?”曹晨声音忽远忽近:“我上去找找,不一定能找见。”   燕习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推开了,后腰还撞上了栏杆,闹出不小动静。   “我草?谁啊?吓死了。”曹晨说。   “曹晨?怎么还没走?”祁衍若无其事整理了下衣服,和燕习移开了距离。   曹晨摸着胸口,缓了口气:“祁哥啊,不开灯在这儿干什么?怎么没回家?”   祁衍不知道怎么回答。   也没等他回答,曹晨又发出声惊叹:“欸?燕哥?你回来了!”   曹晨这一声,直接叫得整个教学楼都能听见。   “大晚上叫什么?”顾沁他们几个说。   “啊?燕哥?”一群人看清面前的人,愣了:“你回来了?老师们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祁衍憋着笑咳嗽了几声。按理说是应该明天跟着大部队一起回来,但抵不住某人太想他。   燕习面色无常,只是默默整理了下自己刚才被祁衍拱乱的围巾。   “燕哥,你来学校拿什么行李箱啊?”曹晨总感觉哪不对,转头看祁衍,又蹙眉说:“祁哥,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冻的?”   祁衍赶快给打圆场:“都凌晨了,忘了拿什么,赶快去拿了回家。”   曹晨才反应过来,两步跳上了楼梯:“哦对,卷子。”   “下来记得关灯!”祁衍嚷了句,转头和其他学生对视了一眼。   “那我先走了,燕老师。”祁衍转头和燕习说。   燕习眉心跳了下。   祁衍故意说:“你不是说有文件没拿吗?赶快去吧,我就走了哈。”   燕习:……   祁衍走了之后,其他学生又盯着燕习看。   “我也先走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回去早点儿睡。”燕习说完,转身离开了。   学生眨巴眼对视着:“拿文件不应该去办公室拿吗?”   “燕哥手上也没文件啊。”   好奇怪……   燕习到停车场,面无表情看着车旁边陪笑着,拿过他手里行李的祁衍。   “吓死我了刚才。”祁衍笑着揉他腰:“刚才推那下,是不是磕着腰了。”   “这么藏着至于吗?”燕习把行李放进后备箱。   祁衍哄着人进了副驾驶:“至于,学生现在经不起被转移注意力,你是不知道,这学期来了,就这头一个星期,个个像打了鸡血。”   燕习揉了揉眼睛:“也该紧张了。”   “嗯。”祁衍摸摸他手:“怎么这么凉。”   燕习摸了摸喉结:“嗓子有点儿不舒服,估计是风抵着了。”   祁衍蹙眉:“头晕吗?”   “还好。”燕习说:“眼睛有点儿涨。”   祁衍拍了拍他手:“家里有感冒药先吃上吧。”   燕习嗯了声。   祁衍刚要发动车。   燕习手突然放他大腿上,吓得祁衍差点儿一脚油门踩出去。   “燕老师。”祁衍笑了:“车里俩大活人呢,咱能有点儿数吗?”   “亲一下。”燕习语气平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简直了。   祁衍几乎没什么犹豫,贴上去刚要接吻。   “算了。”燕习像想起了什么,抵住了他,语气有些不耐烦说:“传染。”   “哥哥,你是大降温感冒,又不是流感,传什么染。”祁衍不由分说,探头贴上了唇。   两人分开距离,燕习摩挲着他耳朵,带着笑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祁衍装蒜:“我叫什么了?”   燕习轻挑眉。   “哥哥,现在能回家了吗?”祁衍贴了下他唇角说。   燕习明显满意了,嗯了声松开了他。   祁衍笑了几声,接着开车。   他和燕老师,也算是办公室恋情,得防着人,每天早上去学校,到停车场,都得一个先出去,一个后去。   祁衍偶尔上着班,想家里那位了,去办公室找人,都得手里拿个文件,装成去送东西的样子。   有次在停车场,祁衍刚拽着燕老师来了个短暂分别吻,就被靳老师逮了个正着。   “你俩一起来的?”靳老师打了声哈欠说。   祁衍随口应付着:“路上刚好碰见。”   “燕老师没开车?”靳老师也就是随口一问,他答得倒是漏洞百出。   “燕老师车坏了,正好路过他家,就接了一把。”祁衍说。   靳老师蹙眉:“车坏了?昨儿燕老师去教育局不是还开车去的?我还坐了……”   “啊。”祁衍看了燕习一眼。   燕习无奈出来打圆场:“昨晚刚坏,祁老师不是还有早训吗?快去吧。”   祁衍看了眼时间:“对,先走了啊靳老师。”   某人百米跑都没这么快,一下就窜走了。   祁衍这几天带着队伍天天练习,眼瞅着天气一天一天热起来,祁衍看着学生的成绩,有点儿着急了。   祁衍连吹了两声哨,扔给了学生几块巧克力:“重心往前,撅着个屁股干什么呢!一会儿交叉转髋三组准备。”   学生一阵哀嚎。   祁衍已经在准备考试的文件了,下周他们几个体育老师就带队出发,考三天,今天是最后一天训练。   燕老师最近也是忙得不行,带了三个班数学课,上得嗓子都哑了,严重的那几天,嗓子都说不出话,祁衍趁着午休时间,带燕习去医院做了雾化。   “我走了啊。”祁衍说:“你记得吃药,真难受就赶快去医院。”   祁衍上大巴前,下去和燕习说。   大巴里学生都等着他呢,现在是下课时间,也有不少学生在走廊上盯着他们看。   但祁衍就想再多和燕习呆一会儿。   “对了,要是照顾不过来丁香,就先送医院,正好丁香也该驱虫了。”祁衍说:“春天了,丁香掉毛也就算了,脾气还大,省得它霍霍你。”   燕习嗯了声:“考试别紧张。”   “我没什么好紧张的,学生考试,又不是我考试。”祁衍说。   “嗯……”燕习轻挑眉:“谁昨天凌晨睡不着觉,在阳台躲着抽烟?”   祁衍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第一次带高三嘛,我是把能教的全教出去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怎么发挥了。”   燕习捏了他肩膀一下:“尽力就行。”   说完燕习闷着咳嗽了声。   “啧。”祁衍蹙眉:“这感冒断断续续都半个多月了,再好不了,就请几天假去吊瓶。”   燕习无奈说:“哪有时间。”   也是,高三的老师,一个顶三个用,上周考试的卷子还没判完,下一周就得他们出新题了,每周还有专项训练计划,节奏跟得紧,已经进入二轮复习了。   “辛苦了。”祁衍说。   燕习笑了笑:“祁老师也辛苦了,该上车了。”   祁衍看了眼时间,一转头,身后的学生还在窗户边偷看他。   “走了燕哥。”祁衍说。   燕习嗯了声,看着车开走了,才回去教室。   后边祁衍才知道,不知道哪个班的学生,就在这天,偷拍了他和燕习的照片,传到短视频平台了,热度还挺高,学校老师分享给他的时候,都有十几万点赞了。   祁衍在酒店看到照片,手指顿了好一会儿。   照片里,燕习手里还拿着教材,刚好在给他整理领子。   祁衍姿势松散,手勾着卫衣带子,斜倚着墙,歪头看着燕习笑。   [这视频能被我这个资深腐女刷到,一定有它的理由!]   [别人家老师在拍偶像剧,我们老师是恐怖片。]   [他俩真的不是一对吗!好暧昧的气氛。]   [好帅我去!每天对着这两张脸,确定能听进去课吗?换我,一节课全程盯脸。]   [回复:本校学生,有一次百米冲刺抢饭,燕老师路过,被帅得没忍住瞥了几眼,结果摔了个大马哈,勺子飞出去五米远,被祁老师捡起来说:前线战士不能因为美色缴械投降。]   后面都在回复哈哈哈哈哈。   [本校学生在此!别再问面对这么一张脸还怎么听课了,当你对着燕老师的脸走神时,你就该站起来回答问题了。]   [原队员在此,别再问这么帅的体育老师上课爽不爽了,让你雪橇拖行十组准备的时候,包酸爽的。]   这条回复的人还有认证黄v,点进去看专栏介绍,是之前滑雪队的一个队员,现在已经退役了。   也是因为这条评论,刷到视频的本校学生,有很多才知道,祁衍之前是在滑雪队的。   刚好明年学校的滑雪场修好,就要开设滑雪课程了,有不少学生还私信问他,能不能选他的课。   祁衍一脸纠结。   “我能回复说,我前几天在滑雪场玩儿单板都腿抖吗?”祁衍和燕习打着电话。   燕习那边还有敲键盘的声音,他轻笑了声说:“换我是学生,我不信。”   祁衍哼唧了几声:“好吧,那我好好学。” 第56章   学生考试, 老师上火,祁衍带三天学生,硬是给自己整上火了, 嗓子发炎不说还胃疼,好在学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拿到了不错的成绩, 至少是过线了,现在就看高考成绩了。   这是祁衍第一次带体育专长生,也算是划上了个圆满的句号。   燕习这段时间忙得, 祁衍根本找不见他人, 上午发的消息,晚上才回。   祁衍带完队, 回去刚好是周六,他能休息, 但是高三现在没有周六日, 燕老师得去上课。   白老师, 就是他滑雪队教练, 刚好问他今儿有没有时间去练滑雪,祁衍就答应了。   祁衍和陈教练他们申请了专业滑雪场,人少,安全设施做得也好。   之前祁衍一直在初级场训练,刚刚克服了腿抖的问题, 今儿他状态还不错, 还能来了平花。   “可以啊。”白老师摘了护目镜说:“这一下有点儿感觉了,再找找腰发力的位置,其实你之前那些功夫根本没丢下,就是心理压力克服不了, 翻板跳的时候总绷着弦,才显得僵硬。”   “你就记住我说的,你想象你现在还是二十多岁的职业巅峰期,之前发生的那些就是场梦,现在梦醒了,你站在这儿,你还是那个祁衍。”白老师说。   祁衍深吸了口气,看着面前平缓的小坡,反而心里没底。   这不是他的坡度,以前给他个板儿,祁衍敢从百米高的台子跳下,这种坡度,反倒是在一遍一遍提醒他,你现在的能力只能滑眼前这个坡。   祁衍突然闪过个大胆的想法。   燕习判完手上最后一份卷子,已是凌晨,教室里自学的学生陆陆续续回了教室。   还有零散几个学生在奋战手里的数学题,他今天晚自习讲了道题,和教材内容比范围超纲,但高考考过一次,所以燕习还是给学生做了针对性训练。   几个还在和题耗着的学生,憋得满脸通红,头发都被揉成了一撮一撮。   燕习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过去,看了眼学生做的。   “用这种解法也可以,但是计算量太大,过程太繁琐。”燕习说:“其实没必要每个过程都写,这种压轴题,写出关键过程就能得分。”   这个学生叫张汐,成绩中等,英语和语文都学的很好,理科和数学却拖了后腿。   是个细心用功,但不够拔尖的学生,这种学生一抓一大把,在冲刺期,也是最痛苦的存在,不前不后的位置,少一道题的分可能就和名牌大学擦肩而过,怎么可能甘心。   “我试试。”学生声音都熬哑了。   燕习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了,早点儿回宿舍休息吧。”   学生顿了下,嗯了声:“我做完这道题再关灯,燕老师你先回去吧。”   燕习看了眼时间:“我不着急,还有题没判完。”   学生沉默了下,嗯了声,又埋头做题。   燕习陪到一点多,等学生出了教室,他才关灯下楼,学校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高三教室还亮灯,隐约能听见闷闷的背书声。   燕习揉了揉干疼的眼睛,手机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他到车里充上电,才看见祁衍的消息。   下午祁衍发消息说去练滑雪了,发了些滑雪的照片,祁老师从带队出去考试到现在,燕习还没见过他。   最后一条消息,祁衍是十点多发来的,问他忙完了吗?   燕习直接回过去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接的很快。   “忙完了?”祁衍问他。   燕习嗯了声:“刚上车。”   “今儿课挺多吧?累不累?”祁衍声音温和:“眼睛是不是又疼了?”   燕习揉眼睛动作一顿,笑了,把手机架在一边,打转着方向盘:“有点儿疼,不碍事儿。”   “正好,我爸妈来拿了点儿明目的中药材,明儿不是周末嘛,喝一帖试试。”祁衍说。   燕习轻挑眉:“伯父伯母今天去家里了?”   祁衍那边顿了下说:“啊,待了一会儿。”   燕习也没再多问什么。   “你小心开车,到家了再说。”祁衍说。   燕习嗯了声,刚要挂电话。   祁衍欸了声,突然叫他:“燕哥。”   “嗯?”   “……没事儿,你回来再说。”祁衍说完就挂了电话。   燕习蹙了下眉,盯着八点多祁衍的未接来电,手指轻轻叩了下方向盘。   燕习回到家已经一点多了,开门在玄关换鞋,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刚才去便利店买了点儿酸奶,以防某人明天周末吃多了,胃不舒服。   “我回来了。”燕习说:“买了酸奶,现在喝吗?”   “你去便利店了?”祁衍声音忽远忽近,带着脚步声。   燕习换鞋动作一顿,脚步声拖沓,平时他进门,祁衍脚步特轻快就跑过来了,今儿丁香都赶到门口了,还不见某人的影,只能听见声音。   燕习想着进门,就看见卧室门口的祁衍,正单腿蹦着,两手撑着门框,努力往外挪,看见燕习的瞬间,打着石膏的腿下意识往后藏了下。   燕习眉心慢慢蹙紧,表情堪比今天看到英语一百四的学生,数学考了二十分一样臭。   祁衍清了清嗓子,软着嗓子先叫人:“燕哥……”   燕习顺手把手里外套扔沙发上,走过去,盯着祁衍的腿,声音平静里带着冷。   “怎么弄的?”   祁衍莫名背都弯了个度,摸了摸后脑勺:“就,滑雪,一下没站稳。”   燕习沉默看着他,气氛沉寂得可怕。   祁衍挺怕燕习生气的,主要还是自己理亏,燕老师忙前忙后看六班那群猴,好不容易周末休息,结果就一个下午没看住家里这只猴,就给弄了个骨折。   “我太心急了。”祁衍和犯错的学生一样,小心解释:“在小坡上练一直找不到感觉,以为到大坡上会好一点儿,刚开始真的练挺好,后边我也不知道怎么,一下就脱劲儿了。”   燕习沉默看了他几秒。   祁衍微微低着头。   下一秒,燕习突然蹲下了。   祁衍下意识往后退,被人轻轻抓住了脚腕。   “脚腕没事儿?”燕习手贴着他脚腕,认真看着。   “……没事儿,就膝盖边骨裂了,没扭着,小问题。”祁衍说。   从他这个角度看,燕习紧蹙的眉就没松过。   祁衍有点儿自责,燕老师太累了,还得为他操心。   “真没事儿,去医院问过了,养一个月就好了。”祁衍说。   燕习蹲着,轻轻叹了口气,细细又看了遍祁衍的伤,语气松了下来:“疼不疼?”   祁衍笑了下:“不疼。”   “假话。”燕习淡淡扔给了他一句,起身一把扶住了他腰。   祁衍撑不稳,重量全放燕习身上了:“欸,干嘛……”   “去沙发上坐着。”燕习不冷不淡说。   祁衍很轻松就被架到了沙发上。   下午的时候,他受伤了,打好石膏,他联系不到燕习,就让他爸妈来接他,楚女士非让他先回院子住,祁衍死活不乐意,他爸妈没办法给他送回了公寓。   回了公寓,他爸妈照顾他上厕所,祁衍毕竟是一米八多,还特结实的大伙子,父母年岁大了,光是从卧室到厕所的距离,累得双方都满头大汗。   燕老师就轻松多了,把祁衍架过去,都不带喘气。   燕习拿过祁衍做过的ct,拍了照片,又拍了祁衍的腿。   “干什么?”   “有个朋友在骨科,问问你的腿。”燕习蹙眉说。   虽说已经让医生看过了,但多个医生看也保险。   燕习一只手发着微信,另一边还在整理着丁香弄翻的猫粮,猫到春天特别烦躁,动不动就打翻东西,上次还把祁衍的咖啡杯给故意倒腾碎了,燕老师赔了个新的。   丁香似乎对祁衍肿成柱子一样的腿很好奇,在他脚边嗅来嗅去,还伸爪子去勾他。   燕习看见了,顺手捞起猫,给扔书房里关起来了。   祁衍莫名觉得喜感,没憋住笑。   “很好笑?”燕习没抬头都知道某人在笑。   祁衍默默收起来了笑:“不好笑不好笑。”   燕习回完微信,放下了手机,把刚才买回来的酸奶放冰箱里。   “今天下午连着两节课和晚自习,手机没电关机了,没注意到。”燕习说。   祁衍顿了下:“没事儿,我知道你在忙,我不会因为这种事儿心里别扭。”   冰箱里,还有楚女士放的各种菜,应该是来得匆忙,没整理好,堆在冰箱口,燕习拿出来重新整着。   “以后不会关机了。”燕习平静说。   祁衍也知道,燕习这么说了,那以后就真的不会再联系不到他人了。   “伯父伯母没说什么吗?”燕习关上了冰箱门,拿了个酸奶,插好吸管给他。   “能说什么?”祁衍笑了:“我腿都断了,你为什么不在?”   燕习不置可否。   “诶呦,燕老师,不至于。”祁衍说   燕习垂眼。   祁衍喝了口酸奶,晃了下瓶子:“只要你在家,我瓶盖没拧过,酸奶是自插吸管的,衣服是熨好的,饭是伸手就有的,家务活我是从来碰不上的。”   祁衍故意逗他:“我觉得我上辈子肯定是什么救世主,还是特别惨的那种,所以这辈子奖励我,碰上你这么个贴心的男朋友。”   燕习表情总算缓和了些。   “抱。”祁衍喝完酸奶,朝燕习伸手:“想回卧室躺着。”   燕习过去一把把人抱了起来,往卧室走。   祁衍熊抱着燕习说:“我爸妈可抱不动我,这还得是男朋友才行。”   “祁衍。”燕习侧头,耳朵划过祁衍侧脸。   祁衍听见燕习略带警告说:“别再受伤了。”   祁衍刚要说什么。   燕习语气又缓和了下来,带着无奈:“真拿你没办法。”   祁衍勾着他脖子,趁着某人放他下来,亲了脖子一下:“又得麻烦燕老师照顾我了。”   燕习揉揉他头发:“明天再去趟医院,我陪你去复查。”   祁衍笑着:“好。” 第57章   燕习工作太忙, 没有办法照顾祁衍,只能先暂时和祁衍商量让他回爸妈那里。   “我不想回。”祁衍不太高兴:“我自己挪着也能吃饭洗澡上厕所,用不着回。”   “万一造成二次伤害呢?”燕习认真和他说:“我不在家, 你受伤了怎么办?”   祁衍不说话。   “我下午送你回伯父伯母那里,周日休息再接你回来。”燕习说。   祁衍不高兴, 不想理他了, 别过了头。   “我有空就去看你,行吗?”燕习说。   祁衍淡淡说:“可算了,你好好上你的课吧, 你现在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了, 有空多休息会儿。”   燕习没说话。   祁衍转头说:“燕哥,我没怪你的意思。”   “好好在爸妈那儿待着, 别让我担心,好吗?”燕习手放他后脑勺, 轻轻揉了揉。   祁衍看着他, 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不是不想回爸妈那里待着, 他是不想把燕习一个人丢在家。   不过, 他现在瘸半条腿在家,也只会让燕习操心。   祁衍最终还是被打包行李送回了家,他爸妈还想留燕习吃饭,但燕老师周日晚上有自习,得回学校看学生, 刚把祁衍放下就要走。   “燕老师, 注意身体。”祁衍蹙眉说。   燕习说:“你也是,我有空就给你打电话。”   “对了,六班那群孩子,上次说了请他们喝奶茶, 就今天晚自习吧,我让外卖送到学校,你给他们发下去。”祁衍想起了什么:“爸妈你们过年那几盒坚果呢?”   楚女士在厨房应了声:“在库房呢。”   “帮拿出来呗,给燕老师装上。”祁衍扶着门框说。   他爸拎来好几箱坚果:“都是过年送的。”   “我爸妈不爱吃这个,回去给学生们分了吧,正是用脑的时候。”祁衍说。   燕习放进后备箱,嗯了声。   “爸妈,上次那个明目的药材还有吗?”祁衍说着。   “有,装上装上,燕老师一定要注意眼睛哈。”楚女士已经拿来了:“还有这是老头部队发的茶叶,外边买不到的,燕老师回去尝尝。”   燕习大包小包后备箱塞满了,无奈笑了下:“谢谢伯父伯母惦记着。”   “小事儿,燕老师快去忙吧,小衍这儿有我们呢。”   “辛苦伯父伯母。”燕习转头看祁衍:“照顾好自己。”   祁衍扒着门,盯着他:“你也是。”   燕习嗯了声,进了车里。   祁衍这一回家,每天被父母投喂,好在他肌肉多,基础代谢高才没胖,丁香倒是跟着他粗了一圈。   “妈,你别喂它罐头了,今儿吃的还不够多?”祁衍从卧室出来说。   祁衍给燕习发语音告状:“楚女士把丁香喂的,本来是煤球,现在是煤桶。”   祁衍没事儿干就给燕习发微信,燕习有空就回复他。   虽说学生到了冲刺期,班群里的消息也是不停,只不过以前讨论的话题是吃喝玩和明星,现在在群里讨论卷子怎么做了。   自从祁衍腿瘸了休假后,班群里学生在群里经常给他分享些日常。   比如赶在最后一分钟冲进教室,逃离了崔主任的魔爪,高二新学的广播体操丑到爆炸的视频。   最近学校在举办运动会,虽说高三不参加,但在跑去食堂的间隙,午睡从宿舍到教室的路上,也从风里感受到了学弟学妹们运动会全天没课的快乐。   【高一七班运动会入场,竟然穿了铠甲勇士的皮套!】   【赶在倒计时一百天前勾引我是吧?】   祁衍翻着消息,带着笑,看了眼日期,对啊,马上就是百日誓师了,燕老师又要忙了。   祁衍看了眼自己这腿,下周就能去拆石膏了。   群里又发了张照片,照片里,燕老师被一堆学生,堵在走廊问数学题。   祁衍看了眼时间,蹙眉发了个消息。   【现在不是吃饭时间吗?】   【曹晨:?高三有吃饭时间吗?】   高三学生没时间吃晚饭,书包里放个面包垫垫就算完事。   【燕老师也没吃饭?】   【陈远:燕哥业务太繁忙,从早到晚,一下课就有人来问题,没时间吃。】   祁衍看着消息,眉心越蹙越紧。   【王桉:嗯…燕哥好像不太舒服。】   祁衍发消息手指顿了下:怎么了?   【曹晨:哦对,燕哥不是嗓子难受了好几个月嘛,这几天好像更严重了,今天下午上课,看他一直在喝水,中间还出走廊用了止疼喷雾。】   【陈远:对,好像还有点儿发烧,我今儿去办公室送卷子,看见桌子上有布洛芬。】   【顾沁:???这几天太忙了,我都没发现,那晚自习问问燕哥?让燕哥回去休息,我们晚自习自习也行。】   【同意】   学校走廊设置了学习角,每个老师一个星期固定有几天在学习角,帮学生解答问题。   燕习几乎每天都在这儿,一有空就过来,今天拿到新一轮预测卷,问题的学生有很多。   上晚自习之前,燕习才忙完,摘了眼镜,揉了揉眼,正要进教室。   物理老师刚好上楼:“燕老师。”   “李老师。”燕习戴上眼镜。   “忙完了?”李老师说:“最近这半个多月,祁老师不在,就你一个人看班,太辛苦了。”   燕习摇头:“还行,李老师有作业要布置?”   “作业没有,但我这手头有两份款子。”李老师笑着说:“从一中搞来的,打印了想让学生做一做,燕老师给我两节晚自习?”   燕习看了眼时间:“行,那我晚自习之后过来。”   晚自习之后,还有学生要留校自习,他得来看着。   “欸欸欸。”李老师说:“别过来了,回去休息吧。”   燕习欲言又止。   “也就是多看一个小时,小事儿。”李老师说:“正好我在这儿就把上周考试的卷子判了,省得拿回家判了。”   燕习浅浅笑了笑:“那行吧,麻烦李老师了,有事儿随时联系。”   “快回去吧,祁老师还在办公室等着呢。”李老师笑着说。   燕习愣了一秒:“祁衍来了?”   李老师挑眉:“嗯?您不知道?祁老师说是回学校拿个文件,我俩刚好碰见了,就和我协调了下晚自习换课的事儿。”   燕习眼皮垂了下。   “祁老师说还找你有事儿,我刚看他在办公室等着呢。”李老师说着看了眼时间:“到时间了,去上晚自习了啊,燕老师慢走。”   走廊空无一人,学生都回教室了,燕习靠了下栏杆,手里还握着卷子。   他捏了捏眉心,轻叹了口气,竟是无奈笑了。   燕习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一推开门,就看见桌子上放了一大兜的东西,当事人正站在他书柜边,翻着旁边刚判完的卷子。   祁衍循声看过去,笑了:“忙完了?”   燕习放下手里的教材:“托祁老师的福,能休息一晚上。”   “李老师和你说了?”祁衍现在拄拐已经很熟练了,两下过去,坐在燕习对面。   燕习嗯了声:“怎么来的?腿疼吗?”   “叫了滴滴,怕你说我没数,到校门口,还让宋瑞来接了我一下。”祁衍笑着说:“我来给你拿了点儿东西。”   燕习翻了翻,基本全是药,还有润喉糖。   下一秒,他额前突然贴上片温度,再抬眼,近距离看见了祁衍的脸。   “真有点儿烫。”祁衍移开了距离:“收拾东西,我们去趟医院。”   燕习没什么反应。   “瞒着我是吧?”祁衍说:“什么时候发烧的?什么都不和我说。”   燕习手指贴了下额头:“低烧,没必要。”   “燕习。”祁衍拄着拐站起来,微微弯着腰,盯着坐在对面的燕习:“去医院很难吗?你是不知道路还是怎么?”   燕习微微挑眉,这话有点儿耳熟。   “我看你。”祁衍叩着桌子,严肃说:“纯粹是给自己架太高,忘了怎么下来了,早晚有一天摔着了,就长记性了。”   燕习抬了下唇角,某人这是在报复。   之前他俩还没在一起的时候,有次祁衍发烧都肺炎了,硬是撑着没去医院,当时俩人朋友都算不上,就是同事,但燕习在走廊给祁衍一顿训。   祁衍一说完,马上换了副笑脸:“嘻嘻,我学得像吗?”   燕习看着他,笑容加深。   “像不像?”祁衍扔了拐,手拄在桌子两侧,歪头笑着问他。   燕习喉结颤动着笑了几声,点点头。   浑身的疲倦,在这一刻,莫名烟消云散了,祁老师比布洛芬管用。   祁衍认真看着他,来来回回仔细看着。   “好啦宝贝儿,知道你辛苦。”祁衍凑过去,亲了他额头一下:“但你这病拖太久,真不能耽误了,我约了个医生,一会儿去做个雾化,晚上再吊瓶水就好了,我陪着你去,没事儿哈。”   燕习认真看着祁衍几秒,突然直起身,手放在祁衍后脑勺,往前一摁,两个人重重亲在了一起。   祁衍只反应了一秒,就适应了面前人的攻势,他安抚般顺着燕习的动作,等燕习亲够了,轻声问:“那现在能去医院了吗?”   “能。”燕习说。 第58章   燕习扶着祁衍上了车。   最近一天比一天热, 这几天闷得难受,祁衍这腿又沉又重,干脆直接穿了短裤。   “下周是不是就能拆了?”燕习打转着方向盘问他。   祁衍嗯了声:“到时候我能回家了吗燕老师。”   燕习笑了下:“能。”   “这半个月在我爸妈那里, 除了吃就是睡,我倒是还好, 丁香肥了一整圈, 毛都分层了。”   燕习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刚要说话。   “欸,我早称过了, 我体重没变。”祁衍说。   燕习收回视线, 淡淡说:“好像,白了点儿。”   祁衍愣了下, 赶快看后视镜:“白了?”   某人虽然天天拿自己的肤色开玩笑,实际上最清楚, 自己这肤色穿个运动装有多性感了。   这几天闷热, 紫外线还强, 但他硬是被关在家里闷了小一个月, 难怪呢,看着是白了点儿。   祁衍不出声了,暗暗想,等腿好了,去晨跑一段时间, 给晒回来。   到医院了, 祁衍给提前约好的医生打了个电话,护士直接带他们去呼吸内科做了雾化。   祁衍在外面等燕习,顺便去买了个雾化器,燕习嗓子这么一天天疼下去肯定不行, 每天做雾化缓解一下也行。   雾化做完,还要吊瓶水,祁衍拄着拐,护士帮他们办了各种手续,祁衍只守在燕习病床边。   燕习刚一躺下,就乏得睡着了,护士来扎针的时候,才隐约醒了阵。   “没事儿,睡吧。”祁衍摸摸他手臂。   燕习看了祁衍一会儿,缓缓闭眼又睡着了。   护士离开了,祁衍回头看了眼漏风的窗,拄着拐去关上,又把灯调到最暗,旁边有床能休息,但祁衍不想,他在家这几天睡得够多了,现在好不容易和燕习待在一起,只想陪着他。   虽然当事人已经累到睡得毫无知觉,但光是看着,心里也满足。   祁衍就那么盯着燕习的脸,看了很久。   燕老师摘了眼镜,能更清晰看见眼睛熬红的痕迹,这么久没休息好,眼角的细纹都透露出男人的疲惫。   祁衍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男人的头发,又摸上男人侧脸,大拇指摩挲着他眼角的纹路。   祁衍很喜欢燕习身上某些成熟的特征,暖光盖过男人的侧脸,浅浅蹙着的眉,在梦里,好像还在为那群即将高考的学生担心。   “辛苦了。”祁衍轻声说。   祁衍不知道那样盯了多久,直到门口护士进来给燕习拔了针管,祁衍才发现眼睛已经干疼。   护士给拔完针,祁衍伸手探了下燕习额头,还是有点儿烫。   “37.8,后半夜如果再烧起来,随时叫我们。”护士说。   “好,麻烦了。”   燕习醒了,看了眼手:“……输完了?”   祁衍嗯了声:“你接着睡吧。”   燕习捏了捏眉心,声音还有些哑:“得回家了,医院离学校太远,明天早自习赶不过去。”   祁衍紧蹙着眉:“要不把早自习调出去?”   “这么晚了,调给谁?”燕习浅浅笑了下说:“没事儿,我现在好多了。”   祁衍啧了声:“不行,你今儿必须给我在医院待着,早自习就让班长看,我和崔主任说一声就行。”   燕习还要说什么。   “再多说一个字,我和你生气。”祁衍语气都硬了。   燕习无奈笑了笑。   “闭眼,睡觉。”祁衍不容置喙说。   燕习只能闭上了眼,但伸了下手。   祁衍握住了他的手。   燕习摩挲着他手背,就那么又睡着了。   燕习每天固定生物钟,五点半就醒了,下意识抬手看表,结果手没抬起来,还麻了。   他迟疑了下,睁开眼看见面前的人,正半张脸盖在他手上,另一只手还圈着他的腰。   打石膏的腿应该是别着不舒服,某人干脆架凳子上了。   燕习眉眼逐渐温和,伸手碰了下男人的耳朵。   祁衍本来就没睡实,恍惚着就醒了,对上了燕习的眼睛。   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直到祁衍笑了起来。   燕习鼻腔短暂笑了声,揉了揉他后脑勺,才收回视线。   今年教室的空调开的尤其早,崔主任还拎着电费的单子,去找了祁衍。   祁衍那天刚参加完学生的百日誓师,大太阳底下,拿到单子的时候,和路过的学生借了根笔,洋洋洒洒在单子上签了名字。   “崔主任最近辛苦了。”祁衍淡淡说着,往单子上写了一串数字:“找财务挂我账,就这个银行卡号。”   说完祁衍塞给主任单子。   “祁衍,我不是和你说这个……”崔主任说。   “祁哥你快点儿!”曹晨他们几个等着送祁衍上楼呢。   “走了,崔主任。”   祁衍自从拆了石膏,回学校上课后,但凡是上楼,一回头,总有一群学生在等着他。   回到教室,祁衍一进去,被凉了个哆嗦,最近天气是热,但还没到空调18度的时候。   他们班女孩少,前几天因为开空调这个事儿,祁衍还专门调了位置,让女孩离空调远一点儿。   教室里,学生倒是都还穿着长袖校服,这和在家里开空调,盖被子是一个道理。   最近几天,班里的火气是肉眼可见,嘴边的燎泡,额前的痘痘,水杯里的金银花茶。   学生桌前堆着的书越来越厚,卷子成堆发下去,又成堆收上来,同类型的题错了一遍又一遍,计算能力仿佛退回了小学水平,看着三位数带好几个小数点的乘除法,呆坐着,宁愿相信是自己哪一步算错了。   文科生的晚自习走廊,在外面背书背崩溃,书盖在头上闷着哭出声的也有很多,回宿舍的路上,原本谈恋爱的月季园,也经常传来崩溃的哭声。   随时高考的逼近,学校上空仿佛笼罩着层阴郁的云,天气闷着响雷,在酝酿一场暴雨。   高考前最后一张班级合照,学生像是突然进化了另个形态,一改往常被抽干了几斤的精气的样子,打扮的很像模像样。   备考的课间,上一秒还在说这道题怎么做,下一秒就拿荧光笔在校服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礼堂和领导们拍完毕业照后,祁衍自己也拿了相机,说是想录一段像。   “祁哥别拍我!”顾沁捂着脸:“脸上全是痘痘,好丑。”   “欸!沁姐说自己丑!我们能答应吗?”学生嚷着。   “不答应!丑哪了!我们班长最好看!”   祁衍笑着说:“来,有什么想说的,说几句。”   “说什么?”顾沁最后还是捂着半边脸,笑得腼腆说:“嗯……就有点儿懵,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还有三天就高考了家人们,还做梦呢!”   “人网上都说了,人生不是轨道,是旷野……”   “当然是旷野,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牛马了?”   “祁哥拍我拍我,我要考南大。”女孩说的很自信:“考不上我就复读!我绝对要上南大!”   “好!”祁衍在镜头外说。   “啊,在拍我?我说什么呀?”   突然镜头转到王桉这边,他懵了下,摸头笑了:“我,我想去广东。”   “为什么想去广东啊?”   “因为喜欢喝广东的凉茶。”王桉不好意思笑了。   班里人一阵唏嘘。   只有镜头外的祁衍知道,王桉是想和他对象考一个地方,估计是两个人商量好了。   “欸,录我了?”曹晨说:“我说什么啊?”   “说你想去哪个学校?”   “啊,我就想留北京。”曹晨说。   “什么?曹晨要考北大?”   半个班的学生都转过头来。   曹晨起架势了:“北大啊?这学校还算可以,但离我家太远,我还想隔三差五回我家烧烤店,帮忙端盘儿呢……”   “滚蛋吧孩子,真做梦呢?”陈远直接给他踹飞了。   视频里的学生,细看还能看见校服上的笔墨水,脸上黑眼圈和眼袋,暗沉的脸色,但眼底依旧是星光熠熠,在相机里眼睛对视的瞬间,只会感慨,这真是最好的年纪。   祁衍最后把镜头对准了刚被校长叫走,才回来的燕习:“燕老师,说几句吧。”   “说什么?”燕习轻挑眉。   学生躲在祁衍身后,都在看着他:“想说什么说什么。”   有人突然说了句:“说说燕老师是都三十四岁了,每天办公八个多小时,怎么保持这么好身材和皮肤的。”   祁衍笑了:“来,燕老师回答一下吧。”   燕习刚要开口。   身后有学生突然冷不丁冒了句:“可能是因为家里有个体育老师吧。”   这话一出,后面的学生一下全炸了,像猴一样全冒进了镜头。   “啊啊啊,谁说的?谁这么憋不住?”   “不是说了憋到毕业吗?”   祁衍和燕习对视一眼,瞬间了然。   祁衍无奈笑了下:“……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沁默默从班群里翻出一张照片,照片拍摄时间是某个晚自习的晚上,树后的阴影挡着两个人的背影,但依稀能从侧脸辨认出是他和燕习。   路灯刚好晃过两个人紧握的双手。   祁衍其实都记不得是哪一天了,或许是因为太晚了,而且他们每次都是等学生走完才回家,就没怎么注意。   “嗯……”祁衍还想再解释一句。   燕习手突然放在了他肩膀,语气平淡自然:“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祁衍哽住了,无奈笑了下。   “本来打算憋到毕业的,现在能讨伐了!”顾沁深吸一口气,大声说:“你们俩!瞒我们也太不够意思了!”   学生一窝蜂朝着他们涌了过来:“不管!必须请客吃饭!”   “好好好,请。”祁衍赶快答应。   最后拍照的时候,学生还在他们背后蛐蛐这件事儿。   “你们才是主角啊,别把注意力放在我和燕老师身上了。”祁衍在讲台架好相机:“来!拍照了!全体都有!”   “都有!”学生比着六,整齐说。   祁衍设置好拍摄时间,两步跑回去,钻进人群里,一把揽住燕习的肩膀。   人群里,燕习偷偷牵起了他的手。   两个人对视一眼,以前都是默契地把手藏在身后,今天不藏了,握得很坦荡。   “来!”祁衍笑着,大声喊着:“三二一!”   “土豆!” 第59章   考前说了几百遍要拿好准考证, 到考试那天在学校门口,还是有学生忘了带,是靳老师他们班的。   靳老师一听学生忘拿准考证了, 直接就去找燕习了。   燕习和祁衍在考前做了战略。   为了防止学生没拿准考证,两个人分两路行动, 燕老师在考场外守着照顾学生, 祁衍在通八方的十字路口守着,就等着一声令下去跑去拿准考证。   祁衍为了防止堵车,甚至拿出了自己好几年没骑的摩托车, 赶在进考场前给学生送去了准考证。   “喝口绿豆汤。”祁衍骑摩托车过来, 给了学生准考证,笑着说:“来得及时吧?”   “祁老师帮大忙了。”靳老师说。   学生刚才急得满头大汗, 拿到准考证后,呼吸才算缓了回来。   “进去吧。”祁衍随身带着制冷小风扇, 给学生一通吹:“我们老师就在外边呢, 加油啊。”   “谢谢祁老师。”   考试的那两天, 没有毒太阳, 天气闷得难受,下午四点多阴云密布,但不见雨点。   后边再回想起那几天,祁衍都记忆都模糊,好像那天参加高考的是他自己, 他只记得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拿好准考证身份证, 下雨记得拿伞。   憋了两天的雨,在考完最后一门英语后,轰然而至,雨水夹杂着响雷, 淅淅沥沥打在校门口。   学生蜂拥着从校门口涌出来的时候,祁衍提醒他们都拿了伞,但没有一个人打开。   少年们就那么迎着暴雨,仍由其冲刷下身上的汗水和燥热,他们挣脱出校门,翻越了人生第一堵围墙。   这群少年一生一次盛大的青春,就此落幕。   或许很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天,少年会庆幸那场大雨的降临,帮他们瞒过了所有人,其实那场大雨里偷偷流下了眼泪。   当然会庆幸了,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子比天大,但三十岁就不一定了。   “我今年三十岁,第一次掉眼泪,因为你们啊,都记住了。”祁衍抹了把眼角。   燕习无奈笑着,在旁边给某人打着伞。   “真哭了?”学生探头看他。   祁衍红着眼,给他们头别开。   “好了,都打上伞。”燕习说:“是想高考完第二天就进医院?”   燕习扫过一圈人,语气平静:“不去网吧通宵了?不去染头发了?不是说高考完第二天要去做美甲吗?”   “包去的啊。”学生嘻嘻一笑,这才都陆续打开伞。   学生头发都是湿的,互相对视了一眼,指着对方笑。   没有人提考试的题目,只互相仔细看着对方,这几个月来,脑子里除了知识点就是知识点,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好久没有认真看过这帮战友了。   “你嘴咋了?”顾沁指着曹晨笑,平时在意形象的班长,现在头发雨水黏在脸上也懒得管。   曹晨前几天上火嘴角烂了一片,现在还化脓呢:“别管,这是我的勋章。”   祁衍那天晚上难得失眠了。   为什么说难得,自从和燕老师睡一张床后,他的睡眠质量直线上升,最近半个多月连药都停了。   但是今儿燕老师早就睡着了,祁衍躺在床上,试着入睡好几次失败后,悄悄挪开燕习手臂下了床。   其实祁衍刚下床,燕习就醒了,他手臂贴着眼睛,醒了会儿神,才去找人。   他卧室门刚开了个口,就看见在阳台的祁衍,手往后撑着窗台,姿势松散,嘴里叼着根烟,另只手取下烟,微微仰头,故意吐着烟圈。   燕习看了会儿,刚出卧室,就被丁香一声叫给暴露了行踪。   祁衍侧头看见他,愣了下,下意识手往后,在阳台烟灰缸里灭了烟。   “吵醒你了?”祁衍说。   燕习一把捞起丁香,进了阳台。   祁衍开了半边窗户,手扇着散味儿。   “在想什么?”燕习拿过椅子,祁衍坐得自然。   自从祁衍腿出事儿后,不管去到哪,燕习都先给他拿椅子放腿边,现在腿好了,但是习惯都养成了。   “脑子里乱遭的,什么都想。”祁衍笑了笑。   燕习半靠窗边,怀里揉着猫。   “这是我带的第一届高考生。”祁衍手里把玩着打火机说:“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燕习带过很多届高考生,但这次的感觉尤其不同,身体和精神上都没那么累,说起来,还是多亏了祁老师帮忙。   “我有点儿好奇。”祁衍突然说。   燕习抬眼看他。   祁衍歪头认真盯着他:“燕老师高考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燕习眉心跳了下:“想看?”   祁衍点点头。   燕习放下了猫,从客厅拿过手机翻着。   “你真有啊?”祁衍凑过去看。   燕习找了一会儿,侧了下手机说:“我高中没拍过什么照片,只有这张毕业照。”   祁衍拿过手机,放大仔细地看。   其实都不用放大,燕习的身形和气质,即使是十几岁的年纪,在人群中依然能被一眼挑出来。   祁衍都乐了:“你和别人都不在一个图层,是只给你开了滤镜吧。”   燕习浅浅笑了笑。   “你当时考了多少分?”祁衍问他。   燕习手放在祁衍腰后,想了下说:“七百多。”   “多少?”祁衍眼睛都瞪大了。   燕习淡淡说:“这个分数,在我母校很平常。”   其实燕习是当时那一届北京的高考状元,但他没说。   祁衍对高考没什么概念,主要他当年也没高考,免试入学被报送的北体。   “燕哥,你真牛。”祁衍给他比着大拇指。   燕习直接给握在了手心里。   祁衍还在翻燕习的相册。   “别翻了,就只有这一张。”燕习语气平静:“当时很多事,我现在都记不清了,也没留下什么照片,甚至连班主任都没什么印象。”   祁衍说:“那你记得什么?”   燕习顿了下,很认真想了想,半开玩笑说:“钉在全校第一的名次?参加不完的竞赛?拿不完的奖项?”   祁衍看着他,笑容渐渐僵硬。   燕习说的时候没走心,但是祁衍自己走心了。   “很累吧?”祁衍轻声问。   燕习没想到祁衍会这么说,眼底明显顿了下,笑了笑没回答。   祁衍抱住了他,手放在燕习脖颈后,轻声说:“现在都两点多了,要不别睡了?”   “嗯?”   祁衍笑了笑,抱得紧了些:“其实我今晚去练腿了。”   燕习轻挑眉。   这句话已经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了。   “我其实很好奇。”燕习松开他说:“没我之前,你练腿了怎么办?”   祁衍做了几秒心理准备,然后手直接伸进去了自己裤带:“别好奇了,现场给你直播一个。”   说着祁衍还故意往前顶了顶。   燕习歪头笑了。   祁衍趁机过去堵住了某人的笑声。   毕业的这顿散伙饭,是高考后第三天返校后,一起去吃的。   还是选在了曹晨他们家的烧烤店,曹晨爸妈提前联系祁衍了,说挑个时间过来,他们不营业只管接待班里的学生。   这次喝酒就是大大方方喝,祁衍和燕习去酒吧提溜了三大箱过去给学生造,聚餐从下午四点开始,进行到晚上十一点多。   结束了,一群人又去醉醺醺唱了歌,这次祁衍和燕习都喝了酒,他们干脆包了个大巴,送他们去了KTV。   KTV昏暗气氛下,学生一起唱几个毕业神曲,基本就哭倒一半的人了。   “老曹,我舍不得你。”陈远一把鼻涕一把泪。   曹晨也哭:“舍不得就和我去读二本。”   “滚。”陈远一脚给他踹走   “燕老师唱一首吧?都还没听过燕老师唱歌。”有学生说。   祁衍拿着话筒:“行啊,我和燕老师合唱。”   “祁哥你闭嘴!”学生几乎异口同声说。   祁衍以前经常和六班来ktv,他的唱歌水平,这么说吧,和他的数学水平差不多。   燕习还没听过祁衍唱歌:“一起?”   “燕哥!!!”学生及时制止。   燕习反倒是更好奇了:“试试吧。”   这回换祁衍愣了:“啊?真合唱?我刚开玩笑的?我唱歌不好听,给你带跑了。”   “没事儿。”燕习递给他话筒:“跑了就跑了。”   燕习挑好了歌,视频里出现了方大同《红豆》MV的画面。   祁衍看见歌名,笑了,他之前有次给燕习哼过几句这首歌。   “可以吗?”燕习说。   祁衍笑着点点头。   学生默默说:“祁哥,能开伴奏吗?”   “不能。”祁衍瞪他们。   歌曲前奏舒缓,气氛也逐渐从喧嚷变得安静。   “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燕习声音平缓温和响起。   和平常讲台上冷静理性的声音相比,现在话筒里传出来的声音,厚重温暖,像是在慢慢讲述一段故事般细腻。   祁衍盯着燕习,有一瞬间走神。   直到燕习看向他,祁衍才回过神,接着唱了下去。   “欸?祁哥没跑调?”   “我去,好好听!真在调上!”   祁衍抬了抬下巴,还有些小骄傲地笑着。   《红豆》这首歌,是祁衍唯一不跑调的一首歌,要不然也不会在暧昧期的时候,哼给燕习听。   “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祁衍看向燕习。   两人对视笑了声,合唱:“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学生齐刷刷的起哄声。盖过了唱歌的声音。 第60章   晚上给学生送回家, 祁衍他们叫了代驾回去。   “欸。”祁衍余光瞥见个人影:“谁在楼下?”   燕习微微蹙眉,辨认了下:“燕煦?”   祁衍愣了下:“这大晚上的,他来怎么也不发个消息。”   祁衍捞过手机看了眼, 才发现燕煦发了好几条消息,只不过他和燕习刚才聚餐, 都没来得及看手机。   燕习摘安全带要下车。   “欸, 你跟代驾去停车场把车停了,我去问问他。”   燕习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祁衍先下了车。   “燕煦?”祁衍跑过去:“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早说, 我和你哥今晚班里聚餐, 没看见消息。”   燕煦笑着:“没事儿哥,我也没等多久。”   “趁你哥不在, 赶快和我透个底。”祁衍揽住他肩膀问:“考的怎么样?”   燕煦摸摸鼻子,没说话。   “怎么了?”祁衍呼噜了他后脑勺一把:“没考好?”   燕煦顿了下, 摇摇头。   “怎么了这是, 看这小表情憋屈的。”祁衍声音都轻了:“是伯父伯母说什么了?”   燕煦又摇头。   “嘿, 你别光摇头, 说话呀。”祁衍说:“怎么半年不见,和我认生啊?”   燕煦抬了抬唇角,叫了他一声:“祁哥,先给你这个。”   祁衍愣了,才看见单元楼门口还放了两大袋子的东西:“嚯, 什么东西, 你自己扛过来的?”   “我之前不是说你生日,给你拼了乐高嘛,但是一直没时间邮过去,今儿我就亲自来给你送啦。”燕煦笑眯眯说。   祁衍笑着说:“谢了啊, 对了,你拿到我送你的东西没?”   高考完那天下午,祁衍让人上门给燕煦送了台电脑,还是游戏本。   之前燕煦说,他因为想打电竞,房间的电脑被父母给扔了,当时祁衍就想好了,等燕煦高考完,给他买台游戏本,上大学玩儿。   “我正要说这个,那个游戏本太酷了哥!什么游戏都能带得动!”燕煦眼睛发亮说。   “伯父伯母没说什么吧?”   “没。”燕煦摸摸头:“也不能说什么了,我都高考完了。”   “那就行。”祁衍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得了,你来都来了,上楼休息会儿,你哥去停车场停车了,我们先上去。”   燕煦顿了下:“我就不进去了哥,我得早点儿回去。”   祁衍以为是燕煦父母催着燕煦早回家,也就没留他:“那上楼喝点儿水?等会儿我叫车送你回去。”   “不去了哥。”燕煦摸了摸鼻子:“我今儿来,其实有事儿和你说。”   祁衍轻挑眉:“你说。”   “我其实没参加高考。”   祁衍愣了。   燕煦说:“我爸妈给我申请了新加坡的大学,已经通过了,下周我们就准备动身搬家了。”   祁衍懵了。   燕煦无奈笑了笑:“没办法的事儿,去就去吧,在哪儿上都一样。”   祁衍看着他,没说话。   “嗯……”燕煦搓手笑了笑:“但我总感觉,这次走了就真走了,我爸妈年纪也大了,听他们的意思是要去新加坡养老,可能不打算回来了。”   燕煦说着,看了眼祁衍身后。   祁衍转头才发现燕习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   “哥。”燕煦叫他。   燕习嗯了声。   “你自己想去吗?”祁衍问燕煦。   燕煦垂眼想了想说:“胳膊拧不过大腿,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呗。”   祁衍没再说什么。   “下周我就走了。”燕煦笑着说:“但我以后,肯定还会回来看你们。”   祁衍扯了扯嘴角:“行。”   燕煦看了眼时间,打开手机屏幕,还显示有好几个未接电话。   “那我走了啊哥。”燕煦看着俩人。   祁衍看了眼燕习。   燕习沉默了会儿,只说了一句话:“让爸妈注意身体,你也是。”   燕煦点头,摆摆手,转头跑走了。   祁衍和燕习在楼底,看着燕煦的身影消失不见,两个人才沉默着看着单元楼门口的东西,拿上了楼。   燕煦拿了两大箱东西,一大箱里放了个车模型的乐高,一看就是拼了很久的。   礼物上面有个小铁盒。   祁衍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又合上了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这乐高至少拼了一个月。”祁衍笑着说:“摆书房吧要不然。”   说着祁衍抱着乐高进书房了,余光里,他看见燕习从沙发上起身,去了桌子边,打开了盒子。   燕习沉默了会儿,把盒子里的东西取出来,握在手心。   盒子里,是一把钥匙。   还有一张纸条,压在钥匙下面。   【哥,有空多回家看看。】   高考这一页总算翻阅了过去,高考这个事儿,考完就算完,班群里没有人提任何的考试题目,直到出成绩那天,都默契地再没有提过高考这件事。   大暑那天,祁衍去游泳,手环开着强提醒,燕老师打来了电话,他出水面,戴上耳机,接了起来。   燕习他们探险队有个虎鲸保护项目,他们一直在跟,主要是跟拍些视频,做公益捐款之类的。   燕习刚和队里的人开了个远程会议,就给祁衍打过去了电话。   “你想去吗?”燕习在电话那边问。   祁衍摘了泳镜,声音提高了些:“什么?去哪?”   “挪威。”燕习声音平静响起。   一听说要去挪威看虎鲸,祁衍想都没想,连着说了三个去。   电话是上午打的,签证材料是下午递交上去的,签证一通过,隔天他们就坐上了北京直飞挪威的班机。   长达十个小时的飞行,为了调整时差,必须要休息好,燕老师刚上飞机就睡着了。   祁衍睡不着,盯着窗外看。   北极圈内的挪威北部,每年这个时候六七月份是极昼,现在八月底,正处于昼长夜短的时候。   现在是挪威时间的晚上23:10,太阳刚刚落下,暮光始终存在于天际线,永不熄灭,直到太阳再次升起。   祁衍他们凌晨到达挪威时,天已经大亮,祁衍埋在毯子里,还在盯着窗外发愣。   “没睡?”燕习声音响起。   祁衍嗯了声:“睡不着。”   探险队其他人现在还在冰岛,后天才能和他们汇合,正好这两天,他和燕习可以去玩儿几天。   “之后队伍要去抹香鲸常出没的地方蹲点。”燕习和空姐要来杯水递给他:“休息不好,身体会吃不消。”   “没事儿。”祁衍喝了口水:“不过,我就这么跟着你们探险队出来,队里的人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燕习摇头,笑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们这次到达的地点是韦斯特拉伦,是世界著名的观鲸盛地,燕习他们这次海洋保护项目的主要角色是虎鲸,八月份正是抹香鲸出没的时间。   “好冷。”祁衍一下飞机就挨冻了,透骨地寒往衣服里钻。   燕习随身给他装了外套:“帽子也戴上,风大。”   两个人戴了一样的毛线帽,也不是特意买的情侣款,而是燕老师现在不管买什么,都是一次性买双份,他和燕习身形不差多少,也能互穿衣服鞋子什么的。   两个人从机场出来,优越的身姿和亚洲脸庞,吸引了不少视线。   挪威这边有负责人来接他们,本来是打算先去吃饭,但是他们两个坐了十个小时飞机,实在没什么胃口,就直接去了项目中心。   这是祁衍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虎鲸。   相关人员给他们流利做着介绍。   燕习和工作人员聊了几句,转头揽了下祁衍肩膀:“这是一只幼年抹香鲸,前半年从偷盗者手上救下来的,但因为受伤过于严重,所以还是死亡了。”   “死了?”祁衍看清虎鲸身上的伤口,下意识倒吸了口气。   “抹香鲸对生物进化研究发挥了重要作用。”燕习说:“我们这次来,也是想掌握一手材料。”   祁衍点点头,下意识伸手隔着玻璃摸了摸这个小可怜。   上次祁衍来挪威,还是十几年前,来参加比赛,来了也只呆了几天,匆匆就走了。   这两天探险队还没汇合,燕老师对挪威很熟悉,就带他去好好转了转。   他们第一天去爬了山,上到山顶,在一家咖啡馆休息。   咖啡馆布置的很有情调,连绵不断的小雨,打在玻璃上,对面的山峡雾蒙蒙一片。   祁衍对窗外举着相机:“可惜了。”   “嗯?”燕习喝了口咖啡。   “可惜是八月份来的,正好是极昼的这几天,没有极光。”   燕习轻挑眉说:“也说不定。”   祁衍放下了相机:“什么意思?现在能看见极光?”   “机率很小。”燕习笑了笑。   “对啊,很难。”祁衍笑了笑,叹了口气,又拿起相机拍着窗外:“我还没见过极光呢……”   挪威有很多大型的室内滑雪场,祁衍这几个月一直在练滑雪,滑雪场离他们酒店没有多远,燕老师又非要检查他这几个月练习成果,两个人就一起去了。   进场馆之间,祁衍还又确认了遍:“真滑?”   “怎么了?”燕习说。   祁衍有些纠结:“没什么,就是……”   就是滑得不熟练,不想在你面前丢人。   “之前不是说教我吗?试试吧。”燕习说。   祁衍都懒得装了:“燕哥,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初中拿过北京赛区青少年滑雪冠军,还需要我教?”   燕习被戳穿也丝毫不心虚,只是轻挑眉:“太久了,忘了。”   祁衍哽了下。   “现在不会。”燕习说:“得你教才行。”   祁衍无奈笑了。   “走吧祁老师。”燕习朝他伸手。   祁衍圈住他胳膊:“行行行。”   这个滑雪场是挪威最大的滑雪场,之前挪威冬奥会就是用的这个场地,进门的时候,还看见了各个国家队伍的照片。   “找谁呢?”祁衍笑着,下巴搭在他肩膀。   燕习笑了笑:“找家里人。”   “这儿没家里人。”祁衍贴了下他脖颈:“家里人的照片,几百年前就撤了。”   在国外的好处就是,即使他们是随时随地接吻,都不会引起侧目,可以大方做任何亲昵的举动。   “找见了。”燕习说。   祁衍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竟然真的看到了自己的照片,是之前和二队的团体照。   “一零年的比赛……”祁衍鼻腔发出声笑:“还真有,这场算交流赛,也不算太正式,没想到竟然还留了照片。”   “你那个时候多少岁?”燕习问他。   祁衍歪头想了下:“十九?”   燕习轻挑眉,很认真盯着他眼睛说:“十一年的时间,在祁老师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祁衍给他逗笑了:“你这么认真夸人的?”   两个人接着往里走。   “不过我还是觉得我现在更帅。”祁衍跳了下,揽着燕习的肩膀往下扯,在耳边说:“毕竟男孩和男人区别还是挺大的。”   燕习怕他摔倒,扶了下他腰,笑了笑。   滑雪场很大,但祁衍没太敢放开滑,就练习了几个平花,基础的滑雪动作他已经很熟练了,但像空中转体这种高难度动作,他还是做不来,可能还是过不去心里那关,每次试着做都悬着心,放不开。   “燕习,你认真的吗?”祁衍盯着地上的燕习。   燕老师难得没了平时游刃有余的架势,第三次摔倒在雪地里时,祁衍对他之前拿过比赛奖牌的真假性产生了质疑。   “都十几年了,太久没接触。”燕习撑着祁衍的手站了起来。   “重心。”祁衍扶着他胳膊:“慢点儿来,腿往后。”   祁衍真就这么教了燕习一下午,还给他自己逗乐了好几次,中间有几次,祁衍给燕习做示范,从山顶滑下来。   “找回点儿感觉吗?”祁衍问他。   燕习摇头:“你再来一次。”   祁衍又滑了几次,中间还孔雀开屏,翻了几个花。   燕习被他拉着一起滑,一个不小心,两个人倒在了雪地里,摔成一团,祁衍仰面笑了好久。   “欸,要是让学生看见你这场面,那你这形象不得毁了?”   “毁了吗?”燕习坐了起来,摘了滑雪镜,伸手拽他起来。   祁衍愣了下,看清那张脸后,撑着他手站起来:“露脸的话,怎么都不算毁。”   “祁?”突然身后有人说着一口很不流利的中文:“你是,祁?”   祁衍顿了下:“你好,我叫祁衍。”   “I know you!”那个白人脸色瞬间红润,朝身后的人招手,说着挪威语,祁衍听不懂,只看他们面部表情,这位白人在向自己的同伴聊自己。   那个白人又返回来和祁衍激动说着什么,但祁衍完全听不懂。   祁衍不好意思笑了:“Sorry,bro.”   “他是挪威青少年滑雪队的教练。”燕习声音淡淡响起说:“他说他认识你,曾经和你一起比赛过,在第11届国际雪上运动交流赛。”   “你还会挪威语?”祁衍关注点在这里。   燕习笑了笑:“他问你,还记得他吗?”   祁衍回想了下,他记得有这么个交流活动,但是对这个男人实在没什么印象。   白人似乎很不在意,只是笑着说了很长一段话。   “他说不记得就算了,他很早就已经退役了。”燕习说着:“不过,他当时很期待在正式赛场和你比一场。”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白人问祁衍为什么后面没有再参加比赛,燕习简单回复了他,说是因为伤病,但没有翻译给祁衍。   白人表情不敢置信:“那祁现在好点儿了吗?”   “不影响正常生活。”燕习回复。   “你是很优秀的滑雪运动员,能在这里看到你实在太兴奋了,如果能再和你比一场,我会很开心。”白人毫不避讳说:“和你之前的那场比赛,你比我多出一分,拿下了冠军,你或许已经忘了,但当时正是一个我职业生涯一个关键节点,我很在意那一分。”   后面有队员说:“那就再比一场吧,我们去专业场地来一场。”   燕习蹙眉。   “他说了什么?”祁衍问他。   燕习顿了,才翻译给他。   祁衍几乎是下意识瞬间摇头。   “怎么了?”白人疑惑。   祁衍说得直接:“我现在的水平,做基础动作都很吃力,已经不是你记忆里的样子了。”   白人很友好说:“没关系,只是随便玩儿玩儿。”   “还是算了。”祁衍说。   祁衍看了眼时间,和燕习说:“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燕习看着他,又问了遍:“或许,试一试?”   祁衍抵着滑雪板的手蜷缩了下,笑着摇了摇头。   燕习什么也没说,只是手放在了祁衍腰后轻轻拍了拍,然后和那个白人交涉着。   白人听到祁衍拒绝后,表示非常遗憾。   “他说如果想滑雪,可以随时来找他。”燕习说。   祁衍笑着答应了。   最后他们还加了联系方式,才离开了场馆。 第61章   翌日下午, 燕习带他去了海岛,和探险队的人汇合。   郑应他们几个过来,打着招呼:“燕哥, 好久不见。”   燕习介绍着他:“祁衍,我爱人。”   “你们好。”祁衍打招呼说。   队里的人很自然就接受了祁衍的身份, 挨个握了手, 报了名字。   一圈人往那里一站,和祁衍预想中的样子大相径庭。   原本以为会和纪录片里的野外冒险者一样,穿着帅气利落的工装衣, 身姿飒爽, 实际上……眼前这几个人满目狼狈,衣服是湿透的, 毛线帽上全是沙土。   “不好意思啊。”郑应笑着说:“我们刚去潜水上来,赶上大雨, 衣服让淋了, 都没来得及烘干。”   祁衍摇头笑着:“很酷。”   “酷个屁。”队里有人爽朗笑着:“瞎折磨人的细碎功夫, 真是闲着没事儿干, 整这一出。”   这口音一听就是东北人,后边问了才知道是辽宁的。   “嘿,责任落实制啊,一下飞机,是不是你说, 要滚进零度的水里先醒醒神?”   那人爽朗地笑了好几声。   “先去换衣服吧。”燕习递给他行李。   祁衍应了声, 进去换衣服。   八月份的挪威,阴雨不断,潮湿阴冷的气息几乎能渗进骨子里,所有人都套了羽绒服, 还在发抖,每个人都背着半个人高的包,脖子上挂着相机。   他和燕习刚换上装备,一层一层穿好,祁衍感觉自己身上负重了好几斤铁。   燕习递给了他一杯水,还有药。   “晕船药,要上船了。”燕习轻挑眉说:“三天。”   祁衍接药姿势僵了下:“燕哥,我这算上贼船了吗?”   燕习轻笑了声:“你还记得你来之前说了什么吗?”   祁衍一知道要去看虎鲸,什么也没问,拎着行李就要出发,中间燕习和他说了好几次环境艰苦,祁衍兴高采烈的样子,仿佛天大的事儿都不算事儿。   “但你没和我说要在船上呆三天啊。”祁衍说。   燕习轻挑眉:“现在下船还来得及。”   祁衍盯着燕习几秒,扫了圈,没其他人,他扯过燕习的领子,在他下巴上亲了口说:“上了你的贼船,就没打算下去。”   燕习表情复杂,笑了:“从哪学的?”   “嘿嘿,短视频。”祁衍一口闷了药。   “还嫌不够冷?少学这些。”燕习呼噜了把他头发,走了。   祁衍在船上呆了三天,几乎是从早吐到晚,吃了吐,吐了吃,他之前也坐过船,但从来没这么难受过。   “你之前那是船?”队员笑着:“那是摇摇椅。”   祁衍无法反驳,因为这是事实,和这艘船在海面的颠簸程度相比,他之前都是过家家。   吐是吐了,但是虎鲸也看见了,祁衍缩在杯子里,冻得直抖,手里还握着相机:“欸!又来了条,它一直在我们旁边转悠。”   船员下来说:“一百米外有群海豹。”   队员用望远镜看,笑了:“嘿,怪不得绕着我们走,前面有群海豹。”   “这群海豹完怎么不跑啊。”祁衍说:“虎鲸马上就来了。”   郑应说:“跑不过,没用。”   燕习手上拿着无人机遥控器转着,他们要拍摄素材。   只是瞬间功夫,祁衍眼前的光暗了一秒:“怎么了这是?”   “往下看。”燕习手里晃着无人机把手。   祁衍往船下看了眼,瞬间脊背发麻。   深不见底的海面被虎鲸笼罩,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他们的船托举出海面,成群的海豹四处逃窜,像是要借他们的渔船暂时躲避虎鲸的攻击。   但下一秒,虎鲸袭来,弥漫的黑色涌过海豹,深蓝色海面被血色分裂开。   有深海恐惧症的人看到这一幕,估计能直接晕过去。   “啧啧啧。”队员们倒是早已见怪不怪,只转头和船员说:“加快速度,晚上得到对面的海峡。”   船底浓重的黑色逐渐褪去,虎鲸带着他的战利品离开了。   祁衍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深深吸了口气,一抬头,刚好撞进燕习的视线。   燕习朝他笑了笑。   “虎鲸不会攻击我们吗?”祁衍问。   燕习说:“当然会,但是它们智商很高,在它的眼中,人类应该是个阴晴不定的生物,偶尔会帮他们拔出身体里刺入的生锈鱼叉,偶尔却会毫不留情取走他们同伴的生命,或许它们也不敢赌,这艘船上的人类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而且我们不属于海洋生物链,面对人类,它们更愿意选择无视,甚至远离。”   祁衍哦了声,举着相机,对着燕习拍了一张,叭叭什么呢,还挺帅。   晚上,一帮人停靠在海岛休息的时候,祁衍听他们说了很多之前探险的经历。   什么进了沙漠没出来,人干死在里面,晒成干尸没办法运出来,还有闯进部落文明,差点儿被火烧死,和熊在森林里缠斗玩儿捉迷藏,遇见树干粗的巨蟒,吓得拔腿就跑,掉下悬崖结果刚好摔进别人的坟头草,幸运捡回一条命等等。   祁衍安静听着,隔一会儿,看一眼燕习。   燕习偶尔说几句,语气平和,但是话语间的距离感,他能感觉到,这是燕习以前真实存在过的探险经历。   他们围着篝火聊了很久,后面聊起了祁衍,郑应知道他之前在滑雪队的事儿,还告诉了队员。   “你之前是国家队?”队员有人问。   祁衍应了声。   按一般流程,又该问祁衍为什么退出国家队,然后聊到伤病,再一起感怀一下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岁月。   “都是虚的。”有人突然说:“活着就行啊,你当时在雪山命都差点儿撂那里,我要是你,捡回这条小命,直接皈依佛门了。”   一群人笑了笑,这话题就过去了。   一行人,七八个,脸上都带着很真诚的笑,他们是真的在庆幸祁衍捡回来这条小命,没人脸上抱有遗憾,没人去在乎他还能不能滑雪,能不能发挥自己所谓的天赋,能不能为国家争光。   篝火烧得很旺,祁衍扫过这一群人,脑子里突然清明了一瞬。   对啊,他好不容易活下来,他应该抱以激情和感激去拥抱现在的人生啊。   那他这么多年,到底在不放过什么。   这和高考前一天,学生出了车祸,不关心学生生命安全,反而在埋怨学生没办法参加高考的家长有什么两样。   祁衍突然就想明白了。   他这么多年在难受什么呢……   祁衍盯着篝火发愣。   他把什么都看的太重要了,被人人夸赞的天赋,付出九年青春的队伍,比赛场上受人追捧的荣誉……   可这些,有什么用呢。   祁衍无意识叹了口气,旁边突然伸过一双手,递过来个暖宝宝。   祁衍接过来,抬头。   燕习正在和队员们说着话,但还是注意到了祁衍情绪的变化,递给他暖宝宝后,手很自然握住了他的手,再没松开。   手心透过的温度,让祁衍心瞬间安稳下来。   翌日是在船上最后一天,拍完了素材的小分队,打算折返回海岸,到达深水区时,又队员提出要下去潜水。   祁衍的潜水证考了好几年了,但是只用过一两次,还是在专业教练的带领下潜水,像这种野生的潜水域,祁衍还真没底。   “试试吧。”燕习说:“我在呢。”   祁衍笑了下:“那就玩一玩儿?”   燕习揉了揉他头发:“去换装备。”   潜水进入海洋深处,失重感仿佛整个世界将你托起,挣脱了所有束缚,随着深度增加,眼前的能见光越来越微弱,耳鸣声包裹着脑仁,甚至能听见海水涌动的声音。   眼前海洋生物在绕着他旋转,它们身上发光器官,神秘且极具吸引力。   光线越来越暗,海底水压增大,身体明显的压迫感。   祁衍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呼吸,感受着自己被海水拥抱托起,这一瞬间,他连燕习都感觉不到,只全身心感受着自己的存在。   他不知道在海底呆了多久,甚至无瑕顾及身后氧气还有多少,他只沉浸在这一刻,天地间只有自己的这一刻。   直到有队员用灯光示意他们该上岸了,祁衍才回过神,跟着大部队往上走。   “祁衍不像新手啊。”上岸后,队员说着。   祁衍换完衣服出来,笑了笑:“挺有意思的,我想我以后应该会经常去潜水。”   “嘿,叫上我啊。”郑应笑着说:“什么时候休息?我带你去英国有个海峡,特好看……”   “去哪?”燕习从船舱出来,已经换了干爽的衣服:“不带我?”   “哪敢啊。”祁衍笑着说:“一起去。”   燕习摸了摸他侧脸。   潜水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太阳刚刚落下,暮光在海面尽头蔓延。   天气太冷,队员都进船舱里休息了,祁衍睡不着,裹着被子去甲板上坐了会儿。   他手里拿着相机,在镜头里,看着海面尽头的暮光发愣。   天空和海洋被金黄色的暮光分割开,没有大地的空间,茫茫大海寂静神秘,除了他只有他。   祁衍在镜头里盯了很久,才放下了相机。   放下相机的那一刻,他眨巴了下眼,猛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幕,愣住了。   下一秒,他掀开被子,冲进了船舱:“外面有极光!八月份!有极光!”   祁衍激动说着。   船舱里的人都睡着了,朦朦胧胧被祁衍吵醒后,看了他一眼,转头又都睡了。   祁衍:……   祁衍这才反应过来,对啊,他们这些人常年在北极圈活动,极光什么的,早就见怪不怪了。   祁衍默默关上了舱门,抱着相机,正要离开。   “哇,八月份竟然有极光。”   说话的人声音温和,带着难得的波动。   祁衍转头,看见燕习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甲板外,靠着半边舱门,正在看着他。   祁衍笑了:“你怎么在这儿?”   “嗯……”燕习从祁衍手里拿过相机,对着他拍了一张,刚好定格在极光越过海面的瞬间。   “我来看看某人不睡觉在干嘛。”燕习递给他相机,两个人一起去了甲板上。   燕习和他进了被子里,盖得严严实实。   “你刚才一直在那里?”祁衍意外道。   燕习笑了笑:“我以为你会很快发现我。”   某人刚才在发愣,燕老师根本不敢过去打扰他,又不想进船舱,只能在门口挨冻,盯着他。   “燕哥。”祁衍无奈说:“下次能不能直接过来?”   燕习没说话,只是在被子里握住了男人的手。   原本昏暗的天空,极光突然的出现,让人仿佛瞬间掉入了另个空间,那里梦幻神秘,幸福被滋润,痛苦被抚平。   你站在那里,除了感慨大自然的神秘和强大,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太漂亮了。”祁衍说。   来到挪威这几天,祁衍感觉自己像意外被投放进了另个空间,在这里,他得到了真正的治愈。   手机振动了下,推送了条消息,祁衍下意识看了眼,眼皮微微抬了下,沉默了很久。   “燕习。”祁衍叫他。   燕习嗯了声。   “谢谢。”祁衍很认真说。   燕习没说话。   “你其实计划了很久,带我来这里吧。”祁衍说。   燕习垂了下眼。   今天下午,他和郑应闲聊的时候才知道,其实探险队这个项目去年冬天,素材就已经拍摄完了,上半个月,探险队在冰岛玩儿,突然被燕习给叫过来的。   刚才手机推送了条消息,早在半个月前专业设备就已经预测到,今晚零点会出现极光,是难得一见的,八月份到来的极光。   祁衍看着海面,叹了口气,突然就笑了。   “燕老师真是费心了。”祁衍说。   燕习沉默了会儿,才开口:“那我做的这些,有用吗?”   祁衍没说话。   燕习淡淡开口:“我们生活在现在的社会,被太多东西束缚,人不该这样。”   四周只有海浪的声音,燕习的声音平静又有力量。   “这世界太大了,我们的存在本身微不足道,人拥有自由意志和追求自由的本能,所以人才活成了人。”   “祁衍。”燕习叫他:“没有什么能困住你,没有什么能困住我们,我们的存在不足以撼动什么,所以,索性活得大胆一点,未来的交给未来,过去的早就过去,我们手里握着的,只有当下这一秒。”   燕习握着他手紧了紧:“恐惧的就任由他恐惧,这只是一种情绪,不足以困住你,包括财富,荣誉,亲情,友情,爱情,都不足以困住你,因为你只属于你自己。”   祁衍长久地没出声。   直到太阳照常升起。   祁衍盯着平静的海面说:“从四年前我在日本雪山掉下悬崖,直到遇见你,直到现在,我才感觉真的着地了。”   下船的时候,祁衍进去换衣服,燕习帮他拿手机。   祁衍递给他的时候,刚好弹出条消息。   【祁,你离开挪威了吗?我还是想再和你比一场。】   祁衍和燕习同时看见了消息。   祁衍进去换衣服了,关门前说:“燕哥,替我回了吧,问他明天有没有时间。”   燕习垂眼,抬了抬唇角。   这是挪威最大的室内滑雪场,十一年前,十九岁的祁衍曾经在这里拿下了冠军。   当时四周全是观众,人群熙攘着,为他挥舞着国旗,十九岁的他,在赛场上享受着世界的瞩目。   今天,祁衍站在这里,观众席里只坐着燕习,他站在滑雪台上,举起双手,给了燕习一个大大的飞吻。   计时器的数字开始滚动。   祁衍从滑雪台一跃而下,流畅的三周空翻腾空而起,动作干脆利落,雪雾被席卷而起,男人冲出雪雾,破风的声音划过耳膜。   那是来自十一年前的声音,他在今天,终于又一次听见了。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