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桃   作者:酸味水果罐   简介:   阴郁病娇美人×开朗可爱小天使。   -   嗓子受伤第三年,曾经小有名气的歌手栗澄,看着即将见底的存款,思考过后,他决定把次卧租出去。   凶宅难出租,终于迎来租客那天,栗澄特地在屋内喷了香水,还将最喜欢的小熊玩偶放在了玄关准备迎接对方。   谁知门开后,他见到了“有名无实”的前男友顾榄。   大学时,栗澄选择了追梦,顾榄不赞成,加上两人在某方面不算合拍,就那么分开了。   几年间物是人非,栗澄失去了声音,顾榄在给人当枪手,不变的是栗澄发现他依旧会对顾榄心动。   冬天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栗澄还未朝着前男友走近一步,顾榄便吻上了他,说不会再放他离开。   -   栗澄:“那只和你很像的小熊怎么不见了?我昨晚明明抱着睡的。”   顾榄:“我和它气场不合,它自己走掉了。”   *双初恋,从头到尾只有对方,互受,都不当1。   *栗澄可以用气声说话。 第1章   最后用手指检查了一遍鞋柜的干净程度,栗澄满意地将玩偶放到了上面。   嘴巴绷成一条线的香槟色小熊靠在墙上,黑色的眼珠安静看着栗澄。   门铃响起,栗澄收回调整小熊蝴蝶结的手,跑去打开了门。   对于这位未来的租客,栗澄靠着几句简单对话,做了一晚上的设想,他猜测对方是个话少冷酷的上班族,又或者是位刚毕业的大学生,还不擅长跟人交流。   他甚至将高矮胖瘦的可能都想了一遍,可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脑内一切想象都消失了,栗澄手紧紧握着门把,急促地呼吸了两下。   他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但张嘴发出第一个音后,他便抿住了唇。   “好久不见。”顾榄的视线黏在栗澄脸上,“怎么不说话?”   顾榄的声音和几年前毫无变化,盯着栗澄的眼神,也跟大学时一样毫不掩饰。   曾经两人谈恋爱期间,栗澄的同学还开玩笑说顾榄总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   栗澄没将对方的调侃放在心上,他觉得那只是因为,顾榄在学校没有其他熟悉的人,所以才会对他过分依赖。   而时隔几年,再面对这种眼神,栗澄却觉得顾榄是想和他秋后算账了。   尽管当初的分手是他们都点了头的。   栗澄先退后了一步,示意顾榄进屋。   他在顾榄身后尝试清了清嗓子,还是没发出声音。   【我喉咙不舒服,你怎么拿着行李箱?】栗澄在手机上打过字,递到顾榄面前。   “我那边的房子已经退租了,现在没地方住。”顾榄攥住了栗澄的手腕,“你要赶我走吗?”   栗澄没法拿回手机打字,只好一个劲地摇头。   手被松开了,栗澄摸着手腕,第一反应是顾榄的体温还是好低。   顾榄没有再说话,栗澄垂着脑袋,一时不知道该先让他坐下叙旧,还是带他看房间。   四年未见,栗澄不确定顾榄还是不是他熟悉的模样。   【累了吗?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看到顾榄点头时,栗澄说不上来地松了口气,他把桌上的茶推到顾榄手边。   顾榄没有去碰那杯花茶,他看了圈客厅,在接触到柜子时,睫毛扑闪了下。视线最后又回到栗澄脸上,栗澄勉强笑了笑,从桌底下拿出几张纸。   【房间我都收拾好了,你确定要租的话,这个是合同。】   在顾榄拿笔签合同时,栗澄还是将那句话打在了屏幕上。   【你知道是我在出租吗?】   顾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休息够了,站起身,要往房间方向走去。   栗澄这个房子九十平左右,有三间房,主卧次卧,加杂物间。租给顾榄的是次卧。   怕顾榄开错门,栗澄快步越过他,推开了次卧的房门。   在顾榄看房内布置时,栗澄没忍住,还是抬头望向顾榄的脸。   五官依旧标准得像是画里走出来的,脑后的头发留长了一些,已经到了肩颈下方。   按顾榄大学的成绩来说,他不至于毕业几年了还要找人合租,栗澄看着顾榄带着倦色的眉眼,不住想,他这几年是不是也过得不好?   过去的事不该再留恋,何况他跟顾榄,本来也算不上合适。栗澄晃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清掉,想至少现在他还活着,而顾榄也好好的,这就足够了。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你喷了香水。”顾榄用的是肯定语气。   栗澄这才想起来他在今早喷过香水,他用这款香水四年,几乎都快忘了,以前从不用香水的他是为什么开始用。   【不喜欢?】   “你喜欢这个味道吗?”顾榄反过来问他。   栗澄杏眼弯了起来,点了点头。   前调有些刺鼻,到了后面又变得十分温柔,栗澄觉得这是个同顾榄十分搭调的味道。   【要我帮你收拾行李吗?】栗澄犹豫过后还是问。   作为房东,对好不容易来的租客友好一点,也是正常的。   顾榄只坚持站了一分钟,他坐上了椅子,看着栗澄。   栗澄明白了他的意思,去外面将行李箱拿了进来。   面对前男友,他理应感到尴尬和无所适从,但和顾榄待了会下来,栗澄反而安下了心。   会选择出租,一个是因为存款快不够生活了,另一个原因,是医生叫他多和人交流。   几年前的栗澄肯定想不到,他有一天会和顾榄一样,游离在人群外。   只不过顾榄是厌烦人群,和栗澄不同。   把行李箱里的东西都简单收拾完了,关上衣柜门,栗澄忽然发现了异样。   【我家没有电脑,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可能不太方便。】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还在写歌?”顾榄直接道。   栗澄手背在身后揪着衣服下摆,无辜地看着顾榄,想表明自己并没有那个意思。   客厅的钟表发出一声鸟叫,中午十二点到了。   栗澄原先的计划是让租客看完房,如果顺利的话,他中午就煮一份意面,不顺利的话,柜子里刚好还剩一包泡面。   他的计划里,没有顾榄的出现。   【你饿了吧,我们叫外卖,好不好?】   顾榄无视了栗澄的这行字:“栗澄,你还记得我们谈过恋爱吗?”   栗澄歪了下头。   “你怎么可以这么平静?”顾榄起身,朝栗澄走了过来。   虽然当初算不上好聚好散,但栗澄认为他和顾榄之间,也没有太大的矛盾,那点分歧在现状前,早该不在意了才对。   【你是想我和你道歉吗?对不起。】   顾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咬着下唇,眼眶迅速泛上了红。   栗澄以前就不明白顾榄偶尔的生气,他抬起手,想按自己最熟悉的方式叫顾榄消气,手抬到一半,才想起他和顾榄现在顶多算老同学,这样的动作,似乎太暧昧了些。   顾榄更加生气了,他大步往外走,栗澄听到门声响起,他追了出去。   好在顾榄不是直接离开,而是提着两个包又进了屋。   栗澄认出了顾榄右手提的包,如果顾榄后来没有换过的话,里面装的应该是栗澄在他二十岁生日时,送他的那个键盘。   放门口也不怕丢了,栗澄在心里嘀咕了声,没有去想顾榄为什么一开始没拿进来。   午饭的问题还没解决,栗澄去厨房转了圈,实在没想出有什么好招待顾榄的。   他也是这几年才学着自己做饭,手艺算不上多好。   【有想吃的吗?】栗澄走进次卧,把屏幕给顾榄看过后,切到了他最喜欢的一家炒粉店的外卖界面。   “你平常就吃这些?”顾榄在栗澄的手机上戳着,不小心退回了桌面。   栗澄的壁纸用的还是两人的合照,再神经大条,这种事情他也知道不合适,他拿回手机,红着耳朵重新打开外卖平台。   顾榄没有开口问,但栗澄能感受到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他点了一份牛柳炒粉,又给顾榄点了份辣味海鲜的。   【这样可以吗?】   顾榄看起来不是太满意,不过还是应了好。   【送过来要半小时,你先休息会哦。】   栗澄心想房东做到这一步应该可以了,他转过身要回客厅。   背对顾榄时,栗澄嘴角挂着的笑容消失,他有点后悔当初没买装了暖气的房子,导致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因为冷才发抖。   “栗澄。”顾榄贴了上来,手握住栗澄的腰,阻止了他再往前走,“你知道外面都是怎么传你隐退原因的吗?”   栗澄很听医生的话,他已经三年没在互联网上搜过自己名字了。   “他们说你被很有钱的人看上,藏到家里当金丝雀了。”顾榄的声音放得很轻,吐息仿佛蛇信子般擦过栗澄耳朵,“可是金丝雀怎么会连歌都唱不了呢。” 第2章   栗澄眼前闪过混乱的后台,摔在地上的杯子,他闭上眼,很轻地说了两个字:“假的。”   “什么是假的?你被人看上是假,还是唱不了歌是假。”顾榄还是那么固执,总要问到栗澄完全回答他,才会甘休。   【先坐下来再聊,好吗?】栗澄把手机屏幕给顾榄看。   顾榄将脸埋在栗澄的颈脖间,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栗澄被弄得有些痒,他往前躲了下。   “为什么要躲。”顾榄的手收得更紧了,“你现在很讨厌我吗?”   栗澄看不到顾榄通红的眼尾,他狠下心掰开了顾榄的手,快步去了沙发上坐下。   遥控器就在手边,栗澄拿起来打开,电视停留在上次看的频道,婉转的歌声传了出来。   “听别人唱歌的感觉怎么样?”顾榄问。   栗澄不记得那件事有公布给大众,虽然在圈内,要彻底隐瞒一个消息,也是不可能的,而且关于他的消息并不重要,仅仅是别人的饭后谈资。   “我……你过来。”左右顾榄都发现了,栗澄只好开口,他发不出声音,要让顾榄听清的话,只能招手让顾榄坐到他身边。   顾榄漂亮的眉毛皱在一起,栗澄很想替他抚平,可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你毕业后去哪工作了?”   “别说话了。”顾榄拇指按住了栗澄的嘴唇。   栗澄想,这样听起来确实费劲了些,和医生交流时,他基本也是写在白板上。   重新拿起手机,栗澄又问了遍刚才的问题。   “你还没回答我。”顾榄估计嫌电视吵了,他伸手去够遥控器,在他点下关闭前,电视开始播放某个男歌手的演唱会录屏,顾榄神色未变,直接按下了红色按钮。   【我退圈后家里出了点事,就图便宜买了这间房子住着,一直到现在。】   这是在否认金丝雀的事。   栗澄在娱乐圈仅仅待了一年不到,但那足够让他明白,大众爱听的八卦是什么样的。   顾榄像没想到这里面还有栗澄家人的事,他的表情不自然起来:“家里怎么了?”   栗澄知道顾榄不会安慰人,他也不想和顾榄说太详细。   【撞了人意外去世了,我已经放下了,没关系的。】   在打完这行字时,栗澄的心脏不可避免地产生了钝痛,他不擅长在别人面前流露出消极情绪,还是朝顾榄笑了笑。   顾榄给了他一个意料外的拥抱。   和刚才带点强硬的抱不同,这个拥抱甚至很轻。   栗澄在父母离世后,就再也没和人这么亲密接触过了,鼻尖顿时都有些发酸,但他推开了顾榄。   【都说没事啦。你呢?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不好。”顾榄用这两个字做了总结。   栗澄有点心疼,他当初冲动退学,也不知道顾榄大学后面两年,一个人是怎么度过的。   【现在有工作吗?】   “……没有。”顾榄这时才拿起手机,“我还没给你转房租。”   栗澄将“不用”两个字咽下去,他加了顾榄的联系方式,收了他的转账。   【你换手机号了。】   “原来那个不想用,就换了。”顾榄当着栗澄的面,把他的对话框置了顶。   顾榄的聊天界面很干净,没有几个联系人,栗澄也没细看他的隐私。桌上的花茶已经凉了,他站起身,说要去厨房换一杯。   给养生壶按了加热,栗澄靠在备餐台前,发起了呆。   他接下来就要和顾榄同居了?   栗澄原本想的是,租客白天上班,晚上他可以在客厅和对方看看电影综艺,交流一番白天发生的趣事。当然,准确来说,是他听别人分享日常。   这也是医生希望栗澄做到的。   但顾榄没有工作,这就意味着,两人从早到晚都会待在一块。顾榄看起来还没有对以前的感情释怀,栗澄拿不准该如何跟他相处。   就先……这么着吧。   栗澄拿花茶出去的时候,外卖刚好到了,他过去开门,拿完外卖,栗澄顺便将玄关的小熊抱了下来。   他把外卖放上餐桌,再将小熊安置在其中一只椅子上。   “你等一等,我拿家里的碗来装。”栗澄凑在顾榄耳边说。   顾榄洗过手坐在了熊的对面,等栗澄将炒粉端过来。   顾榄那份特辣的海鲜炒粉味道很呛,栗澄放下碗后,没忍住偏头咳嗽了两声。   “你的嗓子到底怎么回事?”   看来顾榄了解得也不多,栗澄吃起了炒粉,假装听不见。   这顿饭在诡异的沉默中吃完了,栗澄有午睡的习惯,他洗过碗再出来,要抱着小熊回房间时,发现熊不见了。   顾榄也不在客厅。   次卧的门是开着的,栗澄没有进去,他拧开了自己卧室的门。   顾榄果然坐在桌前,熊被摆在书桌上,两只爪子被顾榄攥到了一起,摆出被逮捕的模样。   栗澄指了指外面:“不去睡会吗?”   “一起睡。”顾榄说。   “这样不太好。”栗澄有点为难,大一时,顾榄也会提出要和他睡觉,栗澄当时觉得两人是好朋友,睡一张床也没什么大不了,但现在,怎么说也不能这么亲近。   “这只熊是新买的吗?”顾榄问起了别的问题。   “三年前买的。”栗澄把小熊从顾榄手里拿回来,放到了床上,“我要睡觉了。”   就算不出声,张嘴说几个字对栗澄来说也十分疲惫了,他不再开口,希望顾榄能自觉离开。   顾榄看了栗澄良久,在栗澄忍不住要脸红时,他才起身出去。   栗澄整个人缩进被子里,脸埋在小熊柔软的后脑勺上,他调整着呼吸,可困意并没有袭来。   外面已经没动静了,栗澄下了床,轻手轻脚往外走。   杂物间在他的卧室旁,不用经过次卧,栗澄拧开了门把,光脚往里走,再关门锁上。   杂物间里没有灯,也没有窗户,栗澄往后倒去,摔在了一片柔软上。   不足四平米的房间被各式各样的玩偶堆满,栗澄躺在最大的兔子娃娃上,他拉过兔子的手臂盖住自己的腰,很快睡了过去。   一个人住,且长期不出门,会轻易丧失时间概念。   栗澄是被一阵拍门声吵醒的,他揉揉眼睛,滑下去开了条门缝:“我没事,你别急。”   他不想叫顾榄发现这间房的存在,但顾榄气冲冲地站在门口,没有要走的意思。   “小榄。”栗澄手伸出门缝,拉了下顾榄的衣摆。   刚睡醒的状态下,要发声更困难了,栗澄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顾榄背过了身,栗澄趁这时走出杂物间,关好了门。   “下午四点了。”顾榄说。   栗澄舔了舔嘴唇,不太好意思。他拿出手机,打字给顾榄看。   【你会做饭吗?楼下过去就有个菜市场。调味料什么的家里都有。】   一直点外卖也不是个事,如果顾榄会做饭的话,他完全可以自己吃点好的。   而栗澄决定把那份意面作为今晚的晚餐,因为他刚才那一觉睡得很好。   顾榄换完鞋,站在玄关没开门。   栗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跟着去。   “为什么?我又不知道你想吃什么。”顾榄不太高兴。   栗澄很久没有踏出家门了,他偶尔会站在厨房的窗户前往下看,能看到不远处的马路,和周边的商铺。   来来往往的人群,光是看着就叫他喘不过气,更别提菜市场那样拥挤的地方。   栗澄买菜都是靠手机,这样经常会收到不太新鲜的菜,但栗澄不在意那点瑕疵,能让他足不出户就吃上饭,他已经很感谢了。   【你买你自己的就行了。】   栗澄把手机字体调大,给顾榄看。   顾榄出去了,栗澄把电视打开,换了个电影频道看。   他将腿蜷缩起来,额头抵住了自己的膝盖,肩膀小幅度地战栗着。 第3章   顾榄不到二十分钟就回来了,手上提着几个大塑料袋。   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顾榄和肉菜搭在一起,不是一般的违和。   栗澄看着顾榄走进厨房,他起身过去想帮忙。   “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栗澄在顾榄开水龙头前问。   “毕业后。没人做饭给我吃就学了。”顾榄的长发垂在脸侧,他说话时不带情绪,但栗澄很熟悉顾榄,他知道顾榄不高兴了。   “你好厉害,我现在都只会煮面。”栗澄笑着说,他开始择菜,“你先煮,等会我弄个面吃就行。”   水声有些大,栗澄说话时得靠在顾榄耳边。顾榄刚从外面回来,耳朵明显被冻得发红,看得栗澄很想戳一下。   “你不想吃我做的饭吗?”顾榄把水关了,他转身看着栗澄。   栗澄家只有一条围裙,是当初入住后和其他日用品一块买的,卡其色的格子布料,底下还围了圈荷叶边。   顾榄和这条围裙倒是很合适。   “栗澄。”顾榄的声音把栗澄唤回了神,他垂下头,手上动作没停:“会麻烦你吧,不用了。”   身周的气压忽然变低,栗澄手上的菜叶子掉到地上,他睁大了眼睛。   顾榄咬在他的嘴唇上,他很快尝到了血丝味。   很痛的吻,没有一点温柔缱绻在。生理性泪水从栗澄眼角滑落,他用力推开了顾榄。   这一下让顾榄后背撞上了冰箱门。   重逢到现在不过半天,栗澄已经拒绝了他不下三次,顾榄在这一刻才意识到,他和栗澄真的分开了三年,而栗澄在那三年里,说不定早就将他遗忘,对他的感情全都不复存在。   外面太阳下山了,栗澄把灯打开,暖黄色的灯光笼罩了这一片区域,顾榄想起了大学宿舍里的台灯,同样的颜色,栗澄在温暖的光线下,总是带着笑容,会上来搂住他脖子闹他。   现在的栗澄却在哭。   “别、别哭……对不起。”顾榄上去擦掉了栗澄的眼泪,因为太过用力,在栗澄白皙皮肤上留下了淡红的痕迹,“我只是……”   栗澄没有要顾榄解释,他捡起地上的菜,若无其事地放到水龙头下冲洗。   “我买了鸡腿肉和咖喱。”顾榄干巴巴地说,“两人份的。”   “好呀,我喜欢吃这个,那麻烦你了。”这个时间点,小区里有不少小孩在活动,栗澄仿佛仅仅是嘴动了几下,但顾榄听力很好,他听清了栗澄的话。   和栗澄待在一起,沉默会让顾榄很陌生,在他的记忆里,就算是之前最后相处的那几天,栗澄也都会尝试和他沟通。   栗澄不该是这样子的。得知栗澄嗓子可能受伤时,顾榄几乎无法相信,当时他刚和某个圈内的顾客加上好友,还破天荒地主动发了消息过去打听。   顾榄换过手机号,但曾经和栗澄的聊天记录他都备份了,知道消息后的几天里,他反复地听着栗澄的语音,不敢去细想,栗澄失去了声音会有多难过。   “我唱歌好听吧?”这是栗澄第一次唱歌给顾榄听时说的话,他用着清脆的,总饱含笑意的声音道,“说不定哪天我能出道去当歌手呢。”   栗澄退圈前的最后一场演出,顾榄偷偷去看了现场,那天栗澄的表现很不好,顾榄只当他发挥失误,现在想起来,那可能就是失声的前兆。   栗澄认真清洗着菜叶,围裙只有一条,水溅到他的毛绒睡衣上,原本看着柔软的绒毛塌了下去,瞬间黯淡无光。   顾榄收回了视线,刀在鸡腿肉上划过。二十四小时前,顾榄还在另一个城市,刚要和房东谈续租的事。他不知道栗澄退圈后去哪了,但还是会习惯性,搜索和栗澄老家有关的信息。   出租广告是意外推给他的,点进去后看到的第一套房子,就是栗澄家。   顾榄从玻璃柜中摆放的玩具认了出来。   玩具是顾榄送的。顾榄不喜欢栗澄那些娃娃,总觉得它们抢占了栗澄的注意力和爱,所以他送了一个冰冷的塑料小玩具给栗澄,希望栗澄不要再去抱柔软的娃娃,而是多抱抱他。   栗澄收到时笑了很久,说会好好珍惜。   他确实好好珍惜了,上面连一点划痕都没有。   栗澄洗好菜了,他找不到活干,干脆站在一旁,观察起了顾榄。   顾榄以前能躺就不会坐,能坐就不会站,这样在厨房里熟练地切菜,着实很陌生。   嘴唇还有点疼,栗澄用手背碰了下,顾榄立马看了过来。   栗澄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咬破了。”顾榄平静地陈述事实。   “过会就好了。”栗澄说,话音刚落,他又偏头咳嗽了起来。   顾榄看了他一会:“你搬张椅子在旁边坐。”   栗澄觉得这种台词由顾榄来说有些新奇,他搬了一张餐椅,坐在了顾榄能看见的地方。   这样的相处时刻,叫栗澄想起了刚和顾榄成为室友,两人还不熟的时候。   他看得出顾榄很在意他这个室友,总关注着他的动向。栗澄把那当成了交朋友的信号,他朝顾榄主动迈出了一步。   那现在呢?栗澄出神地想,他该跟顾榄亲密些吗?   能再见到顾榄是幸运的,可是栗澄的样子实在不算好,他不想用这副模样靠近顾榄。   咖喱的香味飘了出来,顾榄简单收拾过台面,他转过身,蹲在了栗澄面前。   栗澄的手被拉起,贴上了顾榄的脸。   “你会一直在这里的,对吗?”   奇怪的问题,在顾榄嘴里说出来,好像也是正常的,栗澄笑了笑,点了下头。   父母出事后,他也哭过,绝望过,只是整理遗物时看着相册里父母的笑容,栗澄想,他们一定不愿意看到自己天天以泪洗面。   要和父母教的那样,用乐观积极的态度生活才对。   但心里想着,实际要去做却不是那么回事,栗澄还是得定期去接受心理治疗,可无论见多少次医生,他的嗓子都不见丝毫好转迹象。   “我不想失去你。”顾榄情绪一激动,就会哭,他眼眶又迅速泛起了红,“这几年里我很难过。”   “要是我当初听你的话就好了。”栗澄抹了下顾榄的眼角。   “那今晚可以一起睡吗?”顾榄问他。   “不可以。”栗澄拒绝道。   顾榄眼里的神色又暗了下去,他把栗澄的手拉到面前,咬了下他的指腹。   “很痒。”栗澄笑了起来。   “你要和谁睡,跟你那只熊吗?”顾榄起身,他弯腰跟栗澄平视,几乎又要吻上来。   栗澄不赞成顾榄的乱吃醋行为:“水好像开了。”   晚饭的菜不多,但每一道都很香,和栗澄平日点的外卖不同,他已经许久没吃到这种家常菜了。   和顾榄重逢似乎是件好事,栗澄边吃,边偷看着顾榄。   “你饭量比以前小了。”顾榄冷不丁开口。   嘴里咀嚼着食物,栗澄不好说话,他拿过桌边的手机。   【不出门,就吃少点。】   “为什么不出门?”顾榄又问。   【你现在话好多哦。】   栗澄给顾榄看完这行字,放下手机,专心吃起了饭。   吃饱他去洗了碗,顾榄坐在傍晚做饭时栗澄坐的位置,紧盯着栗澄,始终没有将目光偏移。   “你要去洗澡吗?”栗澄把手擦干,问顾榄,“我和你说下热水怎么调。”   顾榄跟着栗澄进了浴室:“那个浴缸,你平常会用吗?”   “你想用的话可以用。”栗澄在顾榄耳边说,“是干净的。”   “太小了点,两个人进去不够。”顾榄说。   栗澄关上了花洒,装作听不见地往外走。 第4章   主卧里有卫生间,栗澄洗完澡出来时,外面卫生间的门是紧闭的。   顾榄不是没有在浴室睡着过,栗澄过去拍了拍门。   里面没有水声,也没有回应。   他拍得更用力了些。   “小榄……!”事实证明,在着急的情况下,栗澄依旧无法顺利发出声音。   他心一横,压下了卫生间的门把。   顾榄嫌冷没有开排气扇,雾气让栗澄看不清,在他要往前去时,一道躯体贴了上来,顾榄的舌头擦过栗澄的后颈:“抓到你了。”   顾榄的手臂上都是水珠,栗澄的睡衣被水浸湿。   浴室很闷,顾榄的呼吸又足够滚烫,栗澄不可避免想起,以前在双人宿舍的淋浴间里,他也面临过类似的情况。   他们第一次亲密互动,就发生在那个淋浴间。   “你这样不好,我很担心你。”栗澄要挣开顾榄,但顾榄的手紧紧禁锢着他,不让他离开:“你还会担心我,我好高兴。”   水雾叫栗澄的睫毛也变得又湿又重:“我衣服都脏了。”   顾榄像听不到栗澄的话,他在狭窄的空间内,享受着这个拥抱。   栗澄身上有香味,和他刚才用的沐浴露是一样的,是酸甜的橙子味。   这么多年了,栗澄还是念旧用着大学时他们一块挑的沐浴露。   ……   “这个怎么样?”大一的栗澄身形还有些未脱稚气,他拿着货架上的瓶子转身,笑着问顾榄,“我老家那边都没卖这个牌子。”   顾榄双手握在推车柄上,面上带着点拘谨,他闻了闻栗澄递上前的瓶子:“挺好的。”   “那就这款啦,刚好有打折。”栗澄把家庭装沐浴露放进推车里,又继续往前走。   ……   顾榄记得那天栗澄的发尾因为睡觉没压好,像小尾巴一样稍微往上翘,走路时一晃一晃的很可爱。   “那再洗一遍吧。”顾榄开始解栗澄的扣子。   “我们不该这样的。”栗澄这次成功挣脱,他打开浴室门又关上,顺便给顾榄开了排气扇,才回到主卧。   将主卧门锁上后,栗澄换了套睡衣,再把湿掉的扔进了脏衣篓里。   小熊坐在床头,保持着那副不开心的模样。   栗澄走过去,拍了下它的脑袋。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栗澄刚沾床没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栗澄回到了那天的淋浴间,他被顾榄抱住,偏过头很自然地跟对方接了个吻。   顾榄吻得很深,栗澄的舌头被他逼得步步退让,最后分开时,两人的脸都是红的。   接吻会带来连锁的反应,栗澄很快察觉,他认为确认关系一个月了,是时候可以再进一步,于是问了顾榄需不需要帮助。   顾榄同意了,他坦然地让栗澄探索自己的身体。   栗澄不仅没对别人做过这种事,自己也很少做,他动作生疏,也不敢抬头去看顾榄的表情。   还是顾榄挑起了他的下巴,重新吻上他,栗澄才放松了些。   后面栗澄也忘了他们是怎么从单方面变成了相互,只记得最后出浴室时,他因为缺氧跑到了窗边呼吸了好几大口空气。   梦境停留在顾榄关窗时的侧脸上,栗澄脑内回归了一片黑暗。   再次唤醒他意识的,是一声极轻的“咔哒”声。   栗澄午觉睡得足,现在觉变浅,他很快清醒了过来。   床边有道人影。   栗澄很怕鬼,但他叫不出声,只能抽出枕头砸了过去。   枕头掉到了地上,那个长头发的鬼跪在床沿,爬向栗澄。   “你……唔……”栗澄闻到了橙子香,他躺在床上,仰头被顾榄亲吻着。   顾榄应该没想到栗澄会醒,他亲完后打开了夜灯:“对不起。”   顾榄认错态度良好,栗澄也生不起气了,他把在混乱中滚下床的小熊抱起来:“怎么不睡觉?”   “陌生环境睡不着。”顾榄说。   说起来,顾榄是有这个毛病,是栗澄疏忽了,他看着顾榄的黑眼圈:“你在这里睡吧。”   顾榄很快躺了下来,又得寸进尺道:“我想抱着你。”   “不可以。”   “抱。”   “不。”   栗澄看了眼时间,还是半夜。他把夜灯关掉,酝酿起睡意。   仰躺着睡不着,栗澄又不想再将后背留给顾榄,只好让熊隔开了自己和顾榄。   顾榄的呼吸向来轻得像不存在,在栗澄判断出来他是否睡着前,困意便席卷了上来,他脸埋在玩偶的后脑勺上,闭上了眼睛。   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栗澄想的是,他明明锁好门了……   夜晚很安静,只间或有一两声虫鸣,顾榄把栗澄抱着的娃娃强硬地抽出,拉过栗澄的手,放到了自己腰上。   “这是我们睡在一起的第四百三十一天。”他把头靠在栗澄的肩窝,满足地说。   -   栗澄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从窗帘缝隙钻了进来,洒在地板上。   “早上好。”栗澄对着空气道,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他没有成功发出声音。   栗澄已经不会为了这件事沮丧,他下了床要往外走。   手握在门把上时,他才想起,他不是一个人住了。   他没有去开门,而是进了主卧的卫生间洗漱。   洗过脸,栗澄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上大学时,他在校外经常被人认成来找家人的高中生,如今这张脸,总算有了那么一点符合年龄的痕迹。   那是成年人才会有的疲惫神色。   每天都待在家里,不用面对其他人,栗澄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看起来这么累。   外面传来了一声食物下油锅后发出的响声,栗澄愣了愣,他迈步走了出去。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栗澄一出卧室,就看到了顾榄系着围裙的背影,而顾榄也迅速回头,和栗澄道了声早上好。   栗澄走到他旁边,无声地回了句早上好。   顾榄看起来比昨天精神一点了,虽然这张脸拉出去给外人看,大众还是会觉得是个沉郁美人,可栗澄感觉得出来,顾榄现在心情不错。   “昨晚睡得怎么样?”栗澄在顾榄关火后问。   顾榄把煎得金黄漂亮的荷包蛋盛到碗里,拿起番茄酱在上面挤了颗爱心:“非常好。”   栗澄睡相一般,睡前抱着的娃娃,睡醒后经常到了床尾,他没有怀疑顾榄。   “给你的。”顾榄把盘子递给栗澄。   栗澄眼睛弯了弯,顾榄还记得他吃煎蛋喜欢蘸番茄酱。   这点小细节决定了栗澄今天的心情会很明媚。   他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乎他。   早饭的主食是馄饨面。   面的调料和口味都是栗澄所熟悉的,他吃进口后有些发怔。   这是他高中时,最常去吃的那家面馆的味道。面馆在几年前就因为老板年纪大,要回老家休息关掉了。按理来说,顾榄只在大二寒假尝过一次才对。   【你这几年是待在A市那边吗?】栗澄在手机上快速打了字给顾榄看。   “好吃吗?”顾榄扫了眼那行字,视线落到栗澄脸上。   栗澄点点头。   “我试了很多遍,才复刻了这个味道。”顾榄说。   栗澄又吃了一口面,没有彼此的那几年里,顾榄学会了做饭,而他却活得浑浑噩噩。   他和顾榄好像没有随着物理距离一同接近。   “很好吃,”栗澄放下筷子,认真地用口型说,“谢谢你。”   顾榄浓密的睫毛垂下:“我不喜欢你这样跟我说话。”   栗澄听完,站起身到顾榄旁边,伸手虚虚地圈住他的颈脖,用两人最熟悉的姿势,在他耳边重复了那三个字。 第5章   顾榄对栗澄的亲近很开心,在栗澄要坐回凳子上时,他拉住了栗澄的手。   “不吃饭吗?”栗澄歪了下头,把手抽了出来。   看着栗澄重新开始吃那碗面,顾榄迟迟没动作。   大二那年寒假,他不想回家,于是栗澄带了他来了B市。   那几天顾榄住在栗澄家,栗澄父母都知道顾榄是自家儿子的男朋友,对他很热情。   在学校收拾行李时,顾榄担心过栗澄家里实际上并不同意他们恋爱,栗澄直接把和父母的聊天记录给了顾榄看。   上面的对话顾榄至今还记得,那是他没怎么感受过的家庭温暖。   到栗澄家的第一天,栗澄便拉着他直奔楼下面馆,说要带他吃世界上最好吃的面。   栗澄吃东西的样子很幸福,顾榄当时在面香中,想之后的某一天,他也要栗澄因为他做的食物,露出满足的笑容。   只不过在他学会做饭的时候,栗澄已经从他身边离开了。   【没胃口吗?】栗澄打字问顾榄,他面前的碗里连滴汤都不剩,放下手机时还打了个饱嗝。   “你还要吗?”顾榄把吃了三分之一不到的面推给栗澄,“我想看你吃。”   栗澄似乎觉得顾榄的话好笑,他边摆手边笑着。   等顾榄脸上出现疑惑神色,他才解释道【我又不是什么吃播博主。】   两人上大学时,有一阵流行过看吃播,食堂都有不少人边看边吃,栗澄端着盘子路过,偶尔会好奇地瞥一眼,和顾榄分享过后,顾榄只会说没兴趣。   当时他们还没谈恋爱,栗澄觉得顾榄性格太闷,不像班上同学一样打游戏看直播,或者出门社交运动,所以总换着花样,让他感受大学生活的丰富。   “你长得这么好看,吃相也好,去当主播会有很多人看吧。”栗澄是这么跟顾榄说的。   “说了没有兴趣,”顾榄看了旁边想坐下的人一眼,在对方识相离开后,才认真朝栗澄说,“你也别有兴趣。”   这么回想,顾榄的占有欲原来出现得那么早。   栗澄站起身,把餐椅拖回原位:“你先吃,吃饱我洗碗。”   没等顾榄挽留他,栗澄就匆忙逃到了阳台。   今天天气很好,微风把晾晒的衣服吹起,栗澄手握住栏杆,站在阳光下,眺望着远处。   以前的他可以和顾榄谈恋爱,而现在必须定期去看医生的他,作为一个有疾病的人,不该有关于恋爱的想法。   再回到室内时,顾榄已经吃饱了,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栗澄。   栗澄把碗叠起来,收进了厨房。   顾榄的视线跟在他身后,栗澄倒不是太介意,他用洗碗海绵把碗筷都抹上泡沫,再拧开水龙头冲洗干净。   水流开得有些大,泡沫溅到了栗澄眼睛里,他下意识抬起手背,还没抹上,就被顾榄拉开了。   顾榄打开了小水池的水龙头,让栗澄弯腰,接水帮他洗眼睛。   洗完后又拿来毛巾,给他擦掉眼周的水珠。   以往两人相处时,总是栗澄照顾顾榄更多一点,柔软的毛巾在皮肤上擦过,栗澄心情有些低落。   顾榄放下毛巾,他抱了栗澄一下。   很轻的一个拥抱,栗澄还没回过神,顾榄就收回了手。   栗澄迅速把碗洗了,往常这个时间,他会看下电视,再去做点简单的家务,但顾榄正盯着他,给了栗澄一种该找点事做的压力。   屋里实在没有可供消遣的东西,栗澄无辜地回视顾榄。   顾榄先行动了,他坐到了沙发正中央,并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栗澄在离顾榄半个手臂距离的地方坐下了,他拿遥控器开电视,正播放的是重播的综艺,栗澄放下遥控器,看着屏幕里嘻嘻哈哈的艺人,时不时跟着笑几下。   “那个人,之前和你一起上过晚会。”顾榄冷不防地开口。   栗澄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听着热闹的背景音,打字给了顾榄看。   【是吗?我不记得啦。】   “你爸妈出事的时候,你是一个人处理的吗?”顾榄没有去看电视屏幕,而是看着栗澄的脸。   他手在腿侧握紧,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   在栗澄点头后,顾榄才将手舒展开,但他又很快抓住了栗澄的一小片衣摆:“为什么……没想过找我?”   栗澄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他指了指手机。   “……我换号码,你联系不上我了?”顾榄边说话,边往栗澄的方向倾身。   栗澄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往后退。   顾榄的眼尾又红了,当时发生了一件事,再加上他生栗澄的气,才狠下心换了手机号。   要是没换就好了,顾榄恨起了自己的别扭。   “都过去了。”栗澄唇瓣动了动,他揉了揉顾榄的头发。   柔顺的长发被他一揉,翘起了好几根发丝。   欢乐的综艺声还在持续,顾榄置若罔闻,他看向栗澄红润的嘴唇:“我想亲一下你。”   “小榄,我们现在……是朋友。对吗?”栗澄移开了视线,对于顾榄的要求,他总是很难拒绝,他怕自己在顾榄的攻势下,没法坚持住底线。   “不是。”顾榄没有强迫栗澄,他坐回了原位。   栗澄嘴角挂着笑,把手机递到顾榄面前。   【那我们只能是房东和租客了。】   和以前的舍友有了这一层关系,栗澄觉得很有缘分,可顾榄的脸直接黑了,他用力按下了遥控器的按钮,笑声消失,尴尬在两人之间蔓延开。   【你不打算找工作吗?】栗澄想了想,还是主动换了个话题。   这下顾榄连坐着都不愿意了,他站起来,回了次卧。   门被顾榄关上,栗澄微张着嘴,看了会空气中的浮尘,最后还是决定做家务。   打扫的时候栗澄喜欢听歌,可他现在不确定顾榄在屋内做什么,也怕一放歌,顾榄又要问些叫他难以回答的问题,所以只能安静地扫着地。   厨房和客厅都扫过后,栗澄站在次卧门前,正要敲门时,里面传出了一阵乐声。   顾榄在弹琴。   栗澄对这个音色很熟悉,顾榄还用着他送的键盘。   等到音乐声停下,他才敲了敲门。   门从里面被打开,栗澄举起自己手里的扫把。   顾榄很自觉地坐到床上,让栗澄打扫。   正常来说,房东应该不负责打扫租客的生活区域,但顾榄给栗澄做了饭,味道还那么好,栗澄打扫下卫生,也没什么大不了。   次卧之前因为不住人,没有太多家具,卫生死角也不多,栗澄很快扫完地,他收回第五次看向电脑的视线,还是站到顾榄面前:“刚才的曲很好听,你在写歌吗?”   “随便乱弹的。”顾榄似乎很不想跟栗澄聊这个。   既然两人连朋友都不是,确实不该越界去询问顾榄的私事,栗澄拿着扫把和簸箕出了次卧,在阳台又待了会,才接了水拖地。   中午顾榄做的是炒饭,昨天买的猪肉下锅炸出油,再和蒜蓉一块炒香,到这一步时栗澄已经咽口水了,他看着顾榄手上的动作,试图偷师。   顾榄做饭很利索,他将切好的包菜倒进锅内翻炒,颠锅时,手背青筋变得明显。   栗澄以前经常夸奖顾榄的手好看,是一双适合在琴键上游走的手,但他没有告诉过顾榄,他不只爱看顾榄弹琴,这只手出现在别的地方,也同样会叫他格外地脸红心跳。   菜差不多熟了,栗澄帮忙将先前切好的猪肉倒进去,最后再加进米饭翻炒,出锅的时候,顾榄在自己那份上多加了辣椒油。   栗澄端着自己的碗,看着红彤彤的辣椒油,不知道怎么想的,拿勺子去蹭了点。   “你不是不喜欢吃辣吗?”顾榄语气有点奇怪,像只要栗澄说出“这几年换了口味”,他就会将刚做好的饭全部倒掉。   “上次吃辣椒,还是和你在食堂里。”栗澄靠近顾榄耳边,让他能听清,“想再试一次。” 第6章   栗澄果然还是吃不来辣椒,他不住咳嗽,喝过温水才好些。   “你喉咙不好,别逞强了。”顾榄说,他把栗澄碗里还沾有辣椒的饭挖走,含进了自己嘴里。   栗澄缓过了那阵咳嗽,他又吃了口饭,朝顾榄比了大拇指。   栗澄依旧将饭吃了个干净,他坐在椅子上,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么下去,没几天我就得胖了。”   他饭吃得急,在冬天里吃得双颊和鼻尖都泛红,顾榄手里的勺子在陶瓷碗上敲了下,发出清脆的一声。   栗澄没有察觉到顾榄赤裸裸的目光,还在揉小腹。   顾榄吃饭慢,又一直分心看栗澄,面前还剩一碗底的饭,栗澄先注意到了他的碗:“你吃不下?”   “没。”顾榄重新拿起勺子开始吃。   栗澄等着顾榄,腿在桌下晃悠着。当时没考虑到还会有人住进来,栗澄买的餐桌并不大,他晃着晃着,就蹭到了顾榄脚背上。   顾榄吃饭的动作顿了下。   栗澄过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他们没有在谈恋爱了,他耳朵发着烫,站起来把自己的碗先拿去洗了。   当年两人恰好分到唯一一间双人宿舍,宿舍不大,中间就摆了张小圆桌,栗澄和顾榄偶尔会坐在那吃饭或聊天。   大一的时候,栗澄有一次不小心碰上顾榄的脚,他正要道歉收回时,顾榄反过来踩住了他。   十二月,两人都穿着袜子,顾榄踩在栗澄脚背上的触感,叫栗澄想起姥姥家以前的猫。   那之后两人之间有意无意的肢体触碰多了起来,栗澄潜意识觉得不太对劲,可看着平日没课连宿舍门都几乎不出的顾榄,又想顾榄确实像只社会化不足的猫,处理不好和人的交往界限,也是正常的。   顾榄吃完了,他把碗拿过来,放到了水池里。   “你去坐吧。”栗澄和顾榄说,他一想起刚才的意外,脸上的温度就下不来。   “为什么不开热水?”顾榄伸手把水龙头开关往后调。   栗澄皮肤白,冷热交替让他的指腹瞬间变红,顾榄不知道为什么握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这个姿势让两人的距离过于近,栗澄偏了偏头。   洗碗池前面是窗户,栗澄为了通风开了条缝隙,能听到邻居说话的声音。   “哎呀,都叫你昨晚不吃就把剩菜放冰箱里,你又忘了?”   “你消下气嘛,亲爱的。我下次!下次一定记得!”   栗澄知道是楼上那对小夫妻,他没和对方打过照面,但做饭洗碗时,站在这里听到过不少家常对话。   他总是微笑着听,在安静下去后,心里又不可避免涌上难过。   他以前在家,也常被父母之间类似的话逗笑。   顾榄把那扇窗户关紧了:“风吹进来冷。”   栗澄不明白这和顾榄握着自己的手有什么联系,但在热水的冲洗下,两人的手都很暖和,栗澄喜欢这种肌肤相触的温暖,他一时没有催促顾榄离开。   在流水声中过去良久,栗澄先动了:“这样浪费水。”   顾榄收回手,站到一旁,看着栗澄将剩下的碗洗干净。   中午吃得太饱,栗澄很快又困了,他回到卧室,还没关上门,顾榄就很自然地跟了进来:“我困。”   大学时,顾榄用了一个月,才习惯自己睡那张单人床,栗澄有点苦恼,他并非不愿意和顾榄睡一起,毕竟睡眠很重要。   “那你不要乱动哦。”栗澄上了床,顺手将小熊搂到自己怀里。   “你以前和我睡的时候不会抱娃娃。”顾榄坐在床上,盯着熊的后脑勺说。   说起这件事,栗澄又不好意思了,他睡觉喜欢抱东西,宿舍床又太小,顾榄睡上去,玩偶自然只能待在桌椅上,他睡着后抱的对象,也从娃娃变成了体温偏低,和毛绒玩具似乎没太大区别的顾榄。   “这张床有一米八。”栗澄提醒顾榄,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窗帘只拉了里面那层半透光的,午后的阳光变得柔和,伴随着外面时不时响起的杂音,栗澄打了个哈欠,在这个适合打盹的环境里,意识一点点涣散。   而说着自己困的顾榄却没睡,他在栗澄呼吸放缓后坐起来,一点都不温柔地将小熊抽掉,随手丢到旁边。   怀里没东西抱,栗澄皱了皱眉,顾榄摸着他的脸,拇指尝试抚平他的眉间:“如果没有这些碍事的东西,那你又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了。”   栗澄洗完碗抹护手霜时,给顾榄也弄了点,兴许是闻到熟悉的味道,栗澄放松了下来。   顾榄又看了他一会,然后低下头,用嘴唇研磨起栗澄的唇瓣。   顾榄不爱吃糖,唯一记得的一款糖果,是很多年前妈妈在过年买回家的软糖,裹了酸沙的水果糖,在吃进口后会刺激唾液分泌,吃了一颗还想接着吃。   对于顾榄来说,栗澄的唇瓣就是软糖,柔软香甜,每次接吻,他都会激动得不住战栗,希望吻永远不要结束。   “唔……”栗澄的口涎从唇角往下流,他不舒服地挣扎了两下,顾榄不再深入亲吻,他啄吻过栗澄的嘴角,把那些液体都卷入自己口中。   做完这些,他才心满意足睡到了栗澄怀里:“好喜欢你。”   栗澄听不到顾榄的表白,他很自然地抱住了顾榄,蹭了蹭他的发顶,重新放缓了呼吸。   顾榄在栗澄醒来前回到了次卧,笔记本的屏幕还停留在编曲页面,顾榄看着桌上的midi键盘,有股将电脑砸碎的冲动。   他不想再和外界联系,不想再迫于生计,做一些叫他无比恶心的事。   顾榄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可再见到栗澄的那一刻起,厌恶和疲倦就在他内心疯狂滋长。   但栗澄都到了要出租房子的地步,存款肯定不多,他不能莽撞行事,而且这份工作报酬确实不少,又能叫他不接触外界,多和栗澄待在一起。   在顾榄合上笔记本时,门口探进了一个脑袋,栗澄用指甲叩了叩门。   “晚上想吃什么?”顾榄问他。   栗澄露出困扰的表情,他朝顾榄招了招手。   顾榄走上前,栗澄在他耳边道:“都可以,冰箱里还剩什么就吃什么。”   “你的嘴巴很红。”顾榄说。   栗澄和顾榄对视了会,踩着拖鞋小跑进了卫生间。   他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了,唇瓣有些肿,还异常的红。   难怪醒来的时候觉得嘴麻麻的。   可是中午好像也没吃什么会过敏的东西,难道是他有了新的过敏原?   没有人能给栗澄解答这个问题,顾榄也像是随口一提,没再问起。   离吃晚饭还有一点时间,栗澄怕重演上午的情景,没有去开电视,而是坐在了落地窗边的地毯上看书。   除了唱歌外,读书是栗澄最喜欢的事情,从小到大,街坊邻居都没少夸他,说栗澄简直是理想小孩,不仅懂事乖巧,性格还不木讷。   年纪尚小时,栗澄对这样的夸奖没概念,只知道父母脸上会出现笑容,于是他更加努力,往众人希望的方向靠。   之后他长大了一点,母亲会时不时找栗澄聊天,说他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多发展些兴趣爱好。   栗澄的回答是唱了首母亲年轻时流行的老歌,在父母皆鼓掌笑起来时,说自己只要让他人开心就满足了。   想到这里,栗澄从书页中偷偷看了眼同样在晒太阳的顾榄,顾榄的唇角天生向下,有点苦相,但搭配上他那张美艳的脸,会让人很想去逗他开心,看看他的笑容是什么模样。   栗澄忽然有些迷惑,他当年对顾榄好,到底是出于纯粹的感激或善意,还是一开始便别有所图? 第7章   “看我做什么?”顾榄对栗澄的视线很敏锐,他抬头望过来。   栗澄赶忙又重新看回书页,总不能问顾榄,觉得自己是为什么接近他吧?   当年报到时,栗澄想证明他成年能独立了,拒绝了父母同行的要求。他一个人提着行李到了A大,领完东西后,有学姐说他在的宿舍比较偏,要带他过去,但栗澄看学姐很忙,也拒绝了对方,自己拿着学校的小册子,对着地图往宿舍走。   结果当然是在校园里迷路了,那天太阳很晒,栗澄本身就容易水土不服,终于找到宿舍楼下时,已经头晕眼花了。   “你好……你也是新生吗?”栗澄叫住了前面提着行李的人。   扎着马尾的顾榄转过身,看了栗澄好半天才点头。   “我在401,你呢?”阳光猛烈,栗澄看不清顾榄的脸,他上前两步。   顾榄没有回答他,只是往楼梯上走。   宿舍楼有电梯,不过位置在另一边,那时两人都没有发现,就这么并肩爬着楼梯。   到三楼时,栗澄实在走不动了,他停下脚步喘气。   他以为这个高冷的同学会直接离开,没想到对方走到了他面前:“你的脸好红。”   “我可能……可能有点中暑。”栗澄说完这句,便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是在宿舍床上,空调的冷风让他重新闭起眼享受,再睁眼发现床边站了人时,差点连心跳都吓停了。   栗澄从那头长发认出了对方:“是你扶我进来的吗?谢谢你。”   男生很漂亮,也很寡言,栗澄撑着床坐了起来:“你也住这间宿舍吗?”   这个询问依旧没有得到回答,栗澄很少碰上这样的人,他看向对面的床,已经放了衣服,看来这人就是自己唯一的室友没错了。   顾榄转身回了书桌前,继续收拾行李。   栗澄有点口渴,他没再尝试和顾榄搭话,而是想下床拿水壶,但空调没有完全缓解他的中暑症状,脚一沾地,栗澄便跌回了床上。   “你要做什么?”顾榄开口了,他说话没什么起伏,换个人来,估计会以为他在不耐烦,不过栗澄没什么感觉,他不好意思地朝顾榄笑了笑:“可以帮我拿下水壶吗?在我刚才背的包里,谢谢。”   顾榄把水壶拿给栗澄时,两人的手短暂的碰了下。   “好冰。”栗澄喃喃道,他不知道是自己太烫,还是顾榄的体温低得不正常。   捧着水壶喝水时,栗澄忍不住想,要是那个温度能贴在自己脸上就好了。   喝完水,栗澄坐了几分钟,想起来要先和父母保平安。   他发了个卡通兔子秀肌肉的表情包在家庭群里,说一切顺利,今天是周六,栗澄爸妈都不用上班,消息回得很快,给他发了鼓掌表情。   “你不用吃药吗?”顾榄忽然出声。   “哦对。”栗澄看向门口的行李箱,那里有父亲给他准备的药,他指了指行李箱,朝顾榄说,“抱歉,能再帮我拿一下吗?”   顾榄在拿药的时候,栗澄又尝试和他搭话:“我叫栗澄,栗子的栗,澄清的澄。你呢?”   顾榄把药盒放到栗澄手边,随手拿了桌上刚做好的学生证,在栗澄眼前晃了眼。   栗澄先被那张拍得格外好看的照片吸引,随后才看清顾榄的名字,“你的名字好特别。”   顾榄将学生证丢回桌子上,静了片刻道:“我妈怀我的时候爱吃橄榄。”   发现顾榄能正常对话,栗澄很高兴,还想和这位室友多聊聊天,可惜药效上来,他躺在床上,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栗澄的中暑持续了两天才好全,那两天顾榄帮他跑前跑后,甚至还打湿了毛巾,问他要不要擦身体。   病好之后,两人关系直接熟了不少,又或者是栗澄单方面觉得熟,他在学校没有认识的人,军训的时候都和顾榄一同行动,到了后面正式上课,才逐渐跟其他同学熟稔起来。   ……   玻璃窗外的天空由蓝变成了昏黄,栗澄把书塞回角落书架里,手向前伸了个懒腰。   看了栗澄一个下午的顾榄也起身往厨房去,栗澄跟上前,在顾榄戴上围裙后,给他系了个蝴蝶结。   以前在家里,栗澄也会在父母做饭时打下手,不过家里厨房不算大,他们经常会以站不下为理由,将栗澄赶到客厅去看电视,导致栗澄并没有学会做饭。   现在学也不晚。栗澄这么想着,也告诉顾榄了。   “不用,我来做就好。”出乎意料的是,顾榄拒绝了他。   “你不会觉得累吗?”栗澄问。   顾榄切着菜:“你吃我做的饭的时候,看起来开心一点。”   “难道现在就不开心吗?”栗澄在顾榄切完菜后,凑到他面前露出了笑容。   “不。”顾榄用手将他的嘴角拉下来,“别笑了。”   栗澄有点像做错事的小孩,他垂下头,到一旁继续帮忙备菜。   等到顾榄要开始炒菜,栗澄又想到了怎么反驳他:“说不定我吃自己做的饭,也会开心呢。”   “你父母去世后,你有开心过吗?”顾榄说话不留情面,但栗澄习惯了,他不觉得顾榄有恶意:“一开始是会难过,后来就好了。”   顾榄将锅烧热,把擦干了表面水分的鱼放了进去:“发不出声音,也没让你痛苦吗?”   鱼和油接触发出的声音,盖住了栗澄现在能用的音量,等顾榄盖上锅盖,他也没有去回答这个问题。   栗澄家有两个灶台,另一个正在煮汤,顾榄往汤里下完盐后,舀了一小勺,让栗澄去尝咸淡。   “刚刚好。”栗澄说。   厨房没有他能干的了,但他没有去坐下,而是站着陪顾榄。嘈杂的声音太多,他不好和顾榄对话,只能安静当个花瓶。   “袖子放下去。”顾榄握住了栗澄的小臂。   “厨房里挺暖和的。”栗澄用口型说着,他把睡衣袖子放了下来。   冒着泡的汤锅,正散发香味的煎鱼,暖黄色的灯光,还有站在这片空间里的顾榄,所有的一切,完美符合栗澄曾经在冬天时最温暖的记忆。   “好久没有看过雪了。”栗澄说。   顾榄可能一直盯着栗澄,他听见了这句话:“A市这个时候应该在下吧,你想回去看看吗?”    第8章   家里出事后,栗澄连这间屋子都没怎么出去过,更别提去别的城市,他也不会去想,毕竟从离开公司那天起,他就没再觉得自己会回到那个繁华的都市。   【你要打雪仗吗?】栗澄打字给顾榄看。读大学时,他和顾榄就会在冬天打雪仗,准确来说,是他强行拉着顾榄玩。   “想和你一块玩。”顾榄过来摸了下栗澄的脸。   栗澄笑了下,【我上次买东西,店家多发了一个玩具球,客厅应该可以抛着玩。】   虽然那样比起打雪仗,更像和狗玩巡回。   鱼煎得差不多,顾榄去翻了个面,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晚饭栗澄依旧吃得满足,一直到洗完澡都还在打饱嗝。   从柜子里翻出消食片吃下,他瘫在沙发上,等打嗝结束。   顾榄的手放在了栗澄的肚子上,帮他揉起了肚皮。   “好痒,我自己来。”栗澄想躲开。   “你以前吃太饱,都会让我帮忙揉肚子的。”顾榄说。   那不过是确定关系后,栗澄想和顾榄更亲近撒的娇罢了。他好歹是个正常的成年人,怎么能连这种事都叫人帮做。   手被移开,顾榄很不乐意,他又回了房间。   没过几分钟,音乐声响了起来,和下午弹的是一个旋律,栗澄听着,下意识跟着哼哼了两声。   随后他很快愣住,他刚才……好像哼出了声音。   “啊……”张嘴要再尝试发声,却怎么也发不出来了,仿佛那一刻只是栗澄的幻听。   次卧里的琴声停了,栗澄站起来,想去找顾榄,又怕顾榄又问起他嗓子的事。   坐回沙发上,栗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他去医院检查过,当时那杯水给他带来的伤早就治好了,他至今发不出声音,是心理原因。   但心理治疗对他好像并无作用,他没有像很多病患那样,有很严重的抑郁,甚至对生活和未来的态度都很积极。除了不出门外,他自认为和医生的交流都十分正常。   顾榄重新开始弹琴,这次弹得激烈了些,比起说在找灵感或作曲,更像在泄愤。   在一起的时候,顾榄是很爱生气和哭,但他的情绪向来内敛,栗澄哄完就好了,这种恨不得让听到的人一同承受痛苦的琴声,以往顾榄是弹不出来的。   无论是恋爱前,还是恋爱时,栗澄都有想去了解顾榄的家庭和过去,但顾榄总会回避。   栗澄只知道他父母离婚了,他跟着母亲,又和母亲关系很一般,除此之外,顾榄什么都不愿意说。   当时分开前的那次吵架,栗澄提过这件事,在他的观念里,恋人是除了父母外最亲近的存在,而顾榄似乎永远不愿意对他敞开心扉。   栗澄一直告诉自己,那对于顾榄来说,可能是很不愉快的回忆,所以才缄口不言,可那天说出口时,他才发现,他对顾榄的不信任是在意的。   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包容。   也是在那一刻,栗澄才明白,他希望他在顾榄那里是特殊的,当初不是顺势才在一起,他是真的喜欢顾榄。   要到十点时,栗澄给顾榄发了条消息。   【这个点弹琴可能会被投诉。】   顾榄没有因为专注弹琴而错过栗澄的消息,他很快开了门走出来,站到栗澄房间门口。   可能是回想了过往的事情,栗澄今晚没什么困意。   “你想聊聊天吗?”在安静的深夜,栗澄不用费什么劲,就能让顾榄听到他的声音。   “聊什么?”顾榄很老实地睡在床的另一边,“我听不太清,可以离你近点吗?”   栗澄同意了,下一秒顾榄直接贴上了他,近到栗澄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小榄。”栗澄觉得不太对。   “我听力不好。”顾榄说。   栗澄被他逗笑,顾榄曾经能在几米外的地方,准确听清他和学姐的对话内容。   “想聊什么?”光是贴着,并不能叫顾榄满足,他把手放到栗澄的腰上,这一下直接碰上了那只讨厌的玩偶。   “不知道。”栗澄诚实道。   “聊你那个杂物间里装了什么吗?”顾榄的语气有些危险。   “放了杂物。”栗澄无辜地说。   顾榄鼻尖抵在栗澄的颈脖处:“你当时离开宿舍的时候,没有把所有娃娃都带走。”   上学的时候,栗澄怕被舍友笑话,也怕占宿舍的位置,只在行李箱里放了最喜欢的一只兔子,其余娃娃,都是在发现顾榄不会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后,大学三年间慢慢买来,或者娃娃机抓的。   他没有购物癖,只是看到毛茸茸的玩具就走不动道,和顾榄出门时,不知道为什么总会避开卖这些的场所,所以栗澄买的其实不多,但三年累积下来,要一次性带走也很难。   他从学校宿舍搬到了公司宿舍,当时的栗澄隐隐抗拒和顾榄再见面吵架,没有再多回几趟学校拿娃娃。   “你丢了它们吗?”他问顾榄。   “我要是丢了,你会生我的气吗?”顾榄手掌放进了熊和栗澄的小腹间。   “不怪你,你毕业后租房也没地方放。”   “你一走,我就把它们都扔掉了,扔到了全是泔水的垃圾桶里。”顾榄说完,咬住了栗澄的耳垂。   栗澄眼前闪过那些娃娃的样子,干净且总是带着股香气,肌肤相触时会带来柔软的触觉,叫人想一直靠着。   “你生气吗?”顾榄又问了一遍,说话时的吐息往栗澄耳朵里钻。   栗澄打了个寒战,疑心顾榄连舌头都舔了进去:“那、那也没办法。”   “你原谅我了?”   栗澄点了下头,顾榄的手骤然缩紧:“为什么?因为我们已经不熟了,对吗?所以你就算恨我的行为,也不会说出口。”   明明被勒住的是肚子,栗澄却仿佛被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可他反驳不了顾榄,如果是在几年前,顾榄那样对待他的玩偶,他肯定会和顾榄生气,但他们现在这种关系,还为了过去的事情闹脾气算什么呢?   顾榄还耿耿于怀,栗澄必须学会放下,他不确定顾榄是对他还有旧情,还是单纯的性格偏执,想为以前收个尾。   “栗澄。”顾榄很少叫栗澄的名字,以往每次叫栗澄的名字,场景基本都是在床上。   现在也是在床上……栗澄出神想。   “和我分开后,你有和谁尝试过吗?”顾榄的手逐渐往下。   栗澄这下不得不挣脱了,他用手肘撞上顾榄,下床拍开了灯。   顾榄的头发凌乱地铺在枕头上,看向栗澄的眼里有不可置信。   栗澄没说话,他走到门边,拉开了门。   卧室里亮着灯光,外面却漆黑幽深,顾榄眨了下眼,泪珠滴落到了自己的发间,栗澄的行为,在他看来,就是默认了他的问题。   家里出事后,栗澄可能是一直住在这里,可他先前还在圈内待了半年,那半年间,栗澄会被许多人搭讪,他那么容易相信别人,只要对方表现得可怜些,他就会如同天使般,上前给予怀抱。   栗澄还站在门边,顾榄不想出去,他坐了起来,就那么和栗澄对视。   栗澄低下了头。   “你、你过来。”顾榄抓紧床单,整个人发着抖。   栗澄比顾榄想的要更坚定,他把门缝又拉大了些。   视野被泪水模糊,顾榄还是松开了手,他一步步走向门口的人。   “我可以亲你吗?”他又问了这个问题。   栗澄的回答是偏过的头。   “你亲我一下,好不好?”说分手那天,顾榄都没这么和栗澄乞求过。失而复得很美好,也唤醒了他在没有栗澄那几年里麻痹掉的痛苦,他不要再体验那种痛。   栗澄抬起了头,他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还没说出口,嘴就被顾榄堵上了。   接吻在栗澄的记忆中,是美好的事,小时候爸妈教他,不能让人随便亲,也不能随意去亲吻别人,吻是很私密的东西。   栗澄问为什么,妈妈笑着摸他的头,说等他长大就明白了。   大了一点,栗澄也只知道接吻一般是情侣间才会做的,等喝醉那天,被顾榄吻上时,他才恍惚想,难怪青春期的大家都会向往这种事。   过去的美好想象没有持续多久,唇齿间的疼痛提醒着栗澄,他和顾榄的甜蜜恋爱是过去式了。   顾榄在栗澄推开他之前便退后一步,走出了主卧。   关上门后,栗澄靠在门板上,仅仅是少了一个人,这间卧室忽然就像变得巨大,只有紧靠门边,才能获得安全感。   夜晚很冷,温热的被窝就在眼前,但栗澄还是等到全身都冷透了,才迈步回到了床上。   在他要睡过去前,床头正充着电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第9章   现在会联系他的只有顾榄,栗澄没有去看,他将被子拉过头,闷在里面,抱着小熊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栗澄刚睁眼就知道完蛋了,他对着空气,打了个喷嚏。   喉咙里像有火在烧一般,身体也使不上力气,栗澄趴在床上没有动。   床头的小闹钟显示已经十点了。   顾榄没有来叫他起床吃饭,栗澄翻了个身,可能是没有做他的份吧。   顾榄本来就没义务包揽栗澄的三餐。   那再睡一会好了,栗澄这样想着,将床尾的玩偶捡回来,搂着闭上了眼。   睡是睡着了,但可能是因为生病,栗澄不断做着梦,醒来时比睡前还累。   他用手探了下自己的额头,没有发烧,应该只是感冒。   家里的感冒药貌似放很久了,不知道有没有过期,栗澄拿过手机,想叫个跑腿买药。   点开屏幕后,先跳出来的是顾榄昨晚发来的消息。   【对不起。】   【我没有丢你的玩偶,你社团的学姐,说你不要的话可以帮你捐出去,我同意了。】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想抱着睡觉的话,抱我可以吗?和以前在宿舍那样,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   【栗澄。】   【你睡了吗?】   ……   顾榄的消息还是和以前一样,栗澄没回复便会发一大排。栗澄谈恋爱这件事,当时很快就被周围人知道了,也是因为他看手机的频率实在不正常。   刚谈恋爱的栗澄甘之如饴,不过在精神疲惫的当下,看到这么多文字,他竟然变得有些头疼。   栗澄没有回复,他正要打开外面页面时,门被叩响了。   “中午了,你醒了吗?我做了饭。”顾榄在门外说。   栗澄说不了话,只能下床,他拿起椅子上的外套披上,去开了门。   “不舒服吗?”顾榄要摸栗澄的额头,要碰上前被栗澄躲开了。   顾榄放下手:“我去给你煮份粥,还是你有其它想吃的?”   【你煮了什么?】栗澄打字问顾榄,既然顾榄做了饭,总不能扔掉浪费。   “炸豆腐,香菇鸡肉煲。”   听起来很糊嗓子,但也很香,栗澄昨晚到现在都没进食,早就饿了,他肚子叫了一声。   “你哪里不舒服,有发烧吗?”   栗澄想他脸色估计差到一定程度了,顾榄才这么轻易发觉。昨晚的争执还没有一个结果,看顾榄的意思,像是想要翻篇。   栗澄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事,他现在更想吃饱后吃个药,再回到床上睡觉。   【感冒。】栗澄打字给顾榄看。   “家里有药吗?”顾榄看起来很自责。   栗澄边穿外套,边慢吞吞地要去找药箱。药箱放在茶几底下的抽屉里,而那边只有一个抽屉,顾榄比栗澄快一步,拉开抽屉,拿出了药箱。   栗澄脑袋里像糊了一层浆糊,他坐在沙发上,也没觉得顾榄的动作有问题,等顾榄迟迟没找到感冒药,他看过去时,才想起自己的药箱里不只有感冒药。   “你为什么在吃这个?”那盒药是拆开过的,里面的药板也少了一半,栗澄狡辩不了。顾榄隐约透露过他的母亲在药厂工作,对药品熟悉再正常不过。   栗澄又转头打了个喷嚏,顾榄没有逼问他,而是将感冒药拿了出来:“先吃饭,吃饱了再服药。”   顾榄煮了碗瘦肉粥,他隔着凉水降温,让栗澄能迅速吃上。   栗澄一口一口吃着粥时,顾榄没有动筷子,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栗澄,放任桌上丰盛的饭菜逐渐变冷。   栗澄在迷糊中,又想起大学时同学的吐槽,对方说顾榄好看虽好看,但跟这种人在一起压力一定不小,光是对栗澄这个舍友,他的占有欲就变态得不正常。   顾榄不喜欢栗澄和其他人说话,这是栗澄上课没两个月后发现的。   栗澄人缘好,和谁都能打声招呼,而顾榄跟他又总黏在一块,那些人本能地不太愿意接近顾榄,时常忽略他,或者简单点个头就算过了。   栗澄开始以为,顾榄是被忽视才不高兴,还试着拉他介绍给其他人,但反而惹顾榄更加生气,还问出了一个在当时叫栗澄哭笑不得的问题。   “吃不下就别吃了。”顾榄准确在栗澄八分饱时按住了他的手。   栗澄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他看着碗里的粥,想再努力一下。   “等傍晚你饿了再热来吃。”顾榄看出来了栗澄的想法,他说。   再见面后,栗澄总觉得顾榄有了些变化,放在以前,他只会什么都不说,沉着一张脸将栗澄的饭倒掉。   饭后过了会,栗澄把感冒药吃下,再收拾好药盒,回了卧室。   顾榄看到的那盒药,栗澄很久没吃了,副作用太大,加上他认为自己不需要吃这种药。   还是等病好后,和顾榄解释一句吧。   睡了一会,栗澄被热醒了,他手伸出被窝摸了下,发现被子多了一条。   “出点汗好得快。”坐在床边的顾榄出声道。   “热……”栗澄一张口,喉咙就像有刀片在割一样疼,“小榄,我好难受……”   顾榄过了几秒,握住栗澄的手,他将栗澄的手心贴上了自己的脸颊:“要喝水吗?”   栗澄艰难地点了下头,但顾榄蹭了蹭他的手掌,喟叹了一声过后,才松开手,把放了吸管的杯子抵到栗澄唇边。   栗澄的身体不弱,大学那几年除了刚开始中暑,就没怎么生过病,他照看顾榄的次数反而更多些。这么被看顾着,让栗澄记起了他小时候发烧,父母也是这样围在他床边,陪伴他一宿。   温水顺着喉咙流下,缓解了喉咙不适,栗澄渐渐把一杯水都喝完了。   水喝太多,直接导致他下次醒来的时候想去卫生间,顾榄看他站不稳,坚持要扶他进去。   栗澄摇着头,就算他和顾榄还在谈恋爱,也不会想要恋人陪着自己上厕所。   “你等会摔倒了怎么办?”   生病的栗澄根本拗不过顾榄,他被带到了马桶前。   “你别看……”栗澄见顾榄还要帮忙,把他的手挥开了。   自己勉强完成了一套动作,顾榄又带着栗澄去洗手,再扶他回了床上。   折腾下来,栗澄的瞌睡也醒了,他看了眼时间,【你不去吃晚饭吗?】   “你饿了?想吃粥还是面?”   【中午剩的粥。】   “那点不够吃。”顾榄说。   【我都可以,你看着弄点简单的吧。】   顾榄出去帮栗澄煮晚饭了,栗澄靠着床坐了会,他拿起手机,顶上跳出一条日历提醒,告诉他明天是去医院的日子。   精神卫生中心在离家四公里外的地方,栗澄每次都是打车去,他会戴着口罩,提前和司机说他无法说话,这样能免去很多紧张。   地铁过去其实能直达,而且更快些,但栗澄看到乌泱泱的人群,心里总会不住发怵。   现在顾榄在家里,不知道他出门会不会让顾榄起疑。栗澄在心里想着如何编借口,想到顾榄重新进屋,也没想出来。   无论他如何说,顾榄估计都不会相信。   房间里有个可以放床上的小桌板,顾榄把粥放好,问栗澄需不需要喂。   栗澄摇完头,刚拿起汤勺,勺子就因为他手没力气,摔了回去。   顾榄接过汤勺,舀起粥喂吹了吹气,往栗澄嘴边喂。   栗澄本想快点吃完,好让顾榄也去吃饭,但顾榄每次动作都很仔细,粥更是不会舀满,只舀半勺,栗澄这顿饭吃了接近半个小时。   晚上他想洗澡,又被顾榄制止了,栗澄看着顾榄一本正经的脸,忽然笑了出来,笑过后又有点难受。   大学时的顾榄是没什么生活常识的,也不知道他这几年,一个人在外面租房经历了什么。   要是他们没吵架的话,估计毕业后会一起住吧,说不定顾榄依旧能每天专注于写歌,不用关心其它的。   栗澄更喜欢那样的顾榄。   澡没洗成,栗澄只好躺下睡觉,【你不回房间睡吗?我没事了。】   “你睡。”顾榄坐在床边,没有挪窝的意思。   栗澄没办法,他在药效下很快睡了过去。   卧室里只开了盏夜灯,顾榄在昏暗的环境中拿起手机,对着栗澄的脸拍了好几张照片。   放下手机后,他指腹按着栗澄殷红的唇瓣,呼吸在黑暗中一点点加重。 第10章   出汗确实会好得快,早上起来,栗澄的喉咙已经没有太多不适了。   他和医生约的时间在十点到十二点,中午应该没法和顾榄一起吃饭。栗澄换好外出的衣服,打开门,往外看了一眼。   他本来想的是,顾榄如果在卧室,他就偷偷出去,有什么事等回来再说。   但顾榄竟然就在门口。   “早上好。”栗澄无声道。   “你好点了吗?我蒸了包子。”顾榄还没看到栗澄的衣服,他说。   现在离十点还有两个小时,栗澄在说完“他洗漱完就来”后,合上了门,把衣服换回了睡衣。   至少……至少先好好吃个饭。   包子不是楼下买的,是顾榄买了面粉自己揉的,生病消耗大,栗澄连着吃了四五个手心大的包子:“好吃。”   顾榄将栗澄的食量预估得很好,他收走了盘子。   饭吃完,栗澄去洗了碗,时间一下过去,他到了不得不出门的时候。   顾榄就在客餐厅看着他。   “小榄,我要出去一会,中午可能会晚点回来。”栗澄鼓起勇气说。   “好,你去吧。”顾榄没有追问他,而是说。   栗澄很意外,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笑着跟顾榄说不用等他,叫顾榄中午自己吃就好。   打的车已经到楼下了,栗澄开门坐到后座,把手机码出示给了司机看。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的眼神带着点怜悯,他将车开了出去,开得很稳。   栗澄知道这世界上很多人抱有纯粹的善意,可这些善意,偶尔还是会叫他不自在。   车在医院门口停下,栗澄和司机挥手告别,进了楼内。   窗明几净的诊室里,栗澄拿着白板,先在上面画了个笑脸。   “这两天心情不错?”医生是个五十来岁的女性,她戴着眼镜,长相和蔼可亲。   栗澄点了下头,当初他装修好房子定下来,休息了一阵后才想着要找个医生治疗嗓子,在网站上看到赵医生的照片时,栗澄没多想便来了这家医院。   赵医生和他的母亲都是圆眼睛,长得有几分像,。   “生活里有发生什么事吗?”赵医生给栗澄倒了杯温水。   栗澄写字的速度很快,他说他找到了租客,对方还是过去的同学。   赵医生笑着问:“关系很好的同学?”   栗澄又改了措辞。【室友。】   “看来你们目前相处得还不错。”   对于这句话,栗澄的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他知道不该对医生撒谎,但他和顾榄间的事情,实在很难说清楚。   “他有试着邀请你出门吗?”赵医生换了个问题。   【他暂时失业,我们会在家里看电视和做饭。】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不太擅长煮饭。”   【他做饭很厉害!特别好吃,我也想跟着学一学。】   ……   “最近每天早上还有在尝试发声吗?”   栗澄才想起来这件事,他在白板上快速写好了字给赵医生看。   【我在听我舍友弹琴时,好像能跟着哼出声音。】   “你听他弹琴是什么感觉?”赵医生看起来很为栗澄开心,但没有表现出太强烈的情绪,依旧和缓问道。   【很熟悉,很放松,好像回到了还在寝室的时候。】   ……   今天和医生的聊天很轻松,赵医生建议他可以在人少的时候,和舍友一同去楼下散散步。   栗澄拉紧口罩,他踩着楼梯下去,耳边不断传来哭声,有成年人的,也有孩童的,与他擦肩而过的人,脸上基本都带着疲惫神色。   栗澄像逃跑般快步到了空旷的地面,再上了一早预约好的车。   司机倒车时,频频看了后方好几眼,他嘟囔了句:“真奇怪,还以为也是要打车的。”   栗澄没有和医生搭话,只是跟着他的视线,往窗外看了眼。   树下一个人都没有。   路上碰上车祸,塞了一段,车开到小区时已经一点多了。工作日的正午,小区内没什么人,栗澄看着空地上的秋千,脚步偏移了下。   这里没有人,上去坐一会,不会有什么的。他催眠着自己,走到秋千前面,坐了下去。   可就在他坐下后,旁边跑来了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妈妈!秋千有人了!”   “那我们去坐另一个,好不好?”女人紧随着小孩,一同站到了栗澄旁边。   “我就想坐这个轮胎!”小男孩闹了起来。   栗澄赶忙起身,连看都不敢看,小跑离开了活动场地。   “对不起啊,诶,怎么走了。崽崽,你看,你把大哥哥吓跑了……”   栗澄把小男孩的哭闹,和女人的安抚都抛在脑后,他进到楼栋里,等电梯门打开,站进电梯后才平复下心跳。   到了楼层,栗澄还没拿钥匙开门,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顾榄系着围裙,一手还拿着锅铲。   “我回来了。”栗澄摘下口罩,和顾榄说。   “饭刚好蒸熟。”顾榄往厨房走。   栗澄换上拖鞋,看着顾榄的背影,刚才的恐惧一下消失,安全感又重新包裹住了他。   下午栗澄做着家务,顾榄像有事情,一直待在房间里,他进去拖地时,顾榄倒是好好坐在椅子上。   键盘没有插上,电脑屏幕也是黑的。   栗澄很想问顾榄这几年有写歌吗,但顾榄看起来并不是很想栗澄问他相关的问题。   可能是觉得栗澄没有资格问。   打扫完家里,太阳还没下山,栗澄走到阳台,给花修了叶子。   花是医生在听完栗澄说他没事做之后建议买的,栗澄用手指拨了拨小巧可爱的花朵后,把剪刀放好洗了手。   “你以前不喜欢花。”顾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阳台门边。   栗澄关上水龙头,进到屋里后才说:“养花挺有意思的。”   顾榄指的大概是某年情人节,学校里有人在卖玫瑰,栗澄说了他不太喜欢玫瑰花,被顾榄误以为他不爱花。那天他们只吃了个蛋糕,就算把节过了。   栗澄想先去洗个澡,顾榄看着他进了浴室,在门关上后,放轻脚步走到了浴室门口。   他听着里面的水声,摆弄起手机。分类的隐蔽位置里有个App,顾榄将那个定位App卸载掉,再拿起栗澄丢到脏衣篓的外套,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纽扣。   他看到栗澄走进医院时,不知道是该先为栗澄这几年没有他过得不好高兴,还是因为栗澄生了病心疼。   顾榄看出了栗澄害怕人群,四周存在的目光,似乎让他十分警惕。   这样不是正好吗?他不出门,可以永远属于你。心里有个恶魔在低语,顾榄同意这个恶魔说的话,可栗澄惊惧的眼神在他脑海里闪过,顾榄的心脏有一刹那的钝痛。   手机在他思索间“嗡”了一声,是个未接来电。   顾榄眉头皱起,他走到了厨房去接电话。   “顾先生?我上午给您发消息您没回。您最近有空吧,下个月可以送几个demo过来吗?内容要阳光向上一点。”那边粗犷的男声道,“之前那几首反响不错,不过这次是和品牌的合作曲,风格还是得大众点。”   顾榄拿远手机,他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定金我等会给你打过去。”男声立马笑开了,尽管由于他嗓音太过难听,这几声笑沙哑得叫人不寒而栗。   挂断电话的同时,栗澄也洗好澡出来了。   顾榄看着栗澄的颈脖,从喉结到锁骨处的线条十分流畅,和栗澄唱歌的声音一样。   顾榄是在高中接触的作曲,从不会和他人说的那些想法,能用音乐的形式表达出来,让顾榄觉得很惊喜。小时候母亲没空管他,将他放在了兴趣班,顾榄在那时接触了钢琴。到创作出独属于他的旋律前,顾榄仅仅是觉得,弹琴叫人放松,能屏蔽掉周围的杂音。   而在听到栗澄唱他的歌后,顾榄发现,这才是他想要的。   他要眼前的这个人,和寄托了自己的灵魂的乐曲交融在一起。   顾榄把手机放进口袋里,他走到栗澄身边,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香味。   栗澄把外套袜子穿好,原地小蹦了几下,蹦完才看到顾榄:“应该还有热水,你可以去洗。”   栗澄是在主卧的卫生间洗的,顾榄看着卫生间外的白烟:“我可以去那里洗吗?”   “为什么?”栗澄不解。   “外面的花洒不太好。”顾榄说,他当着栗澄的面,把上衣脱掉,拿睡衣进了卫生间。   进去的前一刻,他看到栗澄耳朵红了。   栗澄还是喜欢他的,顾榄想。   浴室里满是橙子香味,顾榄站了好一会,才开始洗澡。   洗完澡,顾榄没有惦记着帮人写曲的事,他现在毫无心情去写所谓阳光的曲子。   栗澄在看一部电影,顾榄坐到了他旁边。   【那盒药我已经没有吃了。】栗澄把手机递到了顾榄面前。   “那之前为什么吃?”   【医生开错药了,我吃了几颗才发现。】栗澄不擅长撒谎,他不敢去看顾榄的脸。   顾榄转过头,他今天和栗澄保持着距离,没往他身上靠:“那医生可真不小心。”   【是啊!】   “后来有换医生吗?”   栗澄下意识摇头,过后才急忙打字。【我没有去看医生了。】   “那你的声音怎么办?”   栗澄思索半天,只打了四个字给顾榄。   【顺其自然。】   顾榄对着屏幕上的字短促地笑了一声:“如果一辈子都好不了呢?你能接受吗?” 第11章   校园歌手比赛后递过来的名片,第一次站上的舞台,好不容易得到的演出机会,以及经纪人堆满面的笑容。   一切都在栗澄大意饮下那杯水后,化为了玻璃碎片,仿佛他曾经触手可及的那些,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栗澄知道圈子里乱,但他以为自己不惹事,安静唱歌,就不会有人盯上他。   休息室没有监控,水是谁下的,栗澄也不知道。那天的艺人实在太多,其中还有几位背景不小,公司不可能为了栗澄一个刚出道没多久的新人去调查,甚至不会同意他在网上发声。   栗澄体谅公司的难处,何况他强行上台,演出效果极差,让经纪人被看了笑话,栗澄是有些愧疚的。   那时他还存了一丝侥幸,想他配合治疗,说不定还有机会弥补。   但老天对他有些残忍,在嗓子好了以后,栗澄还是发不出声音,只要一张口想唱歌,他眼前就会浮现出那天坐在台下的观众。密密麻麻的人群,其中还有人举着他的应援牌。   应援牌在他唱到一半便放下了,栗澄记得很清楚。   为此医生还开导过他,说这是他给自己强加的回忆,按照录像看,应援牌中途没有放下过。   可栗澄害怕看录像,无论是画面还是声音,都会叫他应激。   人在倒霉时,绝对不会只在一处碰壁,栗澄的人生顺风顺水了二十年,可他在短短一年内,明白了这件事。   父亲在聊天时察觉栗澄的情绪不对,他让栗澄回趟家,并且连夜开车,和原本一同度假中的妻子返回B市。疲劳驾驶让他在深夜没看清撞了人。不仅对方抢救无效,夫妻两人也没救回来。   栗澄去处理这些事时,对方的家里人哭得伤痛欲绝,他却一滴眼泪都不能流,被人推搡着骂,也只能呆站在原地,接受命运带给他的所有。   从父母出事,到卖房买房这个过程,栗澄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跟人沟通的。   终于拥有独处时间的那天,他无声地哭了一整天,总觉得把前半辈子没流过的眼泪都流了。   在那一刻,他不仅想念父母,还想念顾榄的拥抱。   早知道就听顾榄的话了。   ……   顾榄还在等着栗澄的回答,栗澄的手机放在腿边,他没再去打字。   “说不定能好呢。”他的声音几乎被电视的背景音盖住。   “为什么这么觉得,是医生和你说了什么吗?”   栗澄抬头去看顾榄:“我真的没有去看医生,也没有哪里不好。”   顾榄手往前抓了下,看起来是想将栗澄搂紧自己怀里:“好不好,不是你说了算的。”   “但我们现在连朋友都不是,这种问题也不重要,对吗?”栗澄耐心和顾榄说,每往外说一个字,喉咙就像还没好全般,有刀刃在一点点划着,让那里流出鲜血。   “你要重新和我在一起吗?”顾榄忽然问,他这次握住了栗澄的手。   栗澄摇了摇头:“我不想谈恋爱。”   “那你还喜欢我吗?”顾榄这下整个人都凑了上来,嘴唇离栗澄不过几厘米。   栗澄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你不是说,不会再做越界的事吗?”   “我做了你要拿我怎么办?”话音落下,顾榄吻住了栗澄。   栗澄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他坐在沙发上,就那么被顾榄亲吻着,不作任何回应。   唇分时,顾榄眼眶红了一圈。   “很晚了,睡吧。”栗澄站起身,还是揉了下顾榄的长发。   在隔壁房间的关门声响起过后,栗澄拉开了本就虚掩着的门,进到了杂物间。   没有开灯的杂物间什么都看不清,栗澄跌进那堆玩偶中,他随手够过一只,抱到怀里:“我不想让他难过的,可是我也希望他能更幸福点。”   杂物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很小的换气扇,所以躺在里面也不算冷,栗澄拉开了玩偶背后的拉链,让它变成毯子,再将自己包了起来。   父母从来没有嘲笑或者嫌弃过他的爱好,甚至会给他的娃娃取名字,摆在家里的各处,偶尔栗澄出了糗,还会告诉那些玩偶。   和顾榄重逢是件开心的事,可频繁想起过去后,栗澄却开心不起来了,他不想这样子,他应该活得像父母期待的那样,永远保持着笑容。   现在的他,怕是连顾榄都很难喜欢上。   -   那天过后,栗澄和顾榄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尴尬中,   顾榄还是会给他做饭,栗澄依旧会去顾榄的房间做家务,但两人没有交流,整个家大部分时间,只能听到顾榄的琴声。   顾榄又在写歌了,栗澄听得出,他不是随手弹旋律,而是在慢慢完善一首歌。   曲很好听,和顾榄在大学写过的一首有点像,当时栗澄很喜欢那首歌,觉得听了叫人心情很好,还写了词唱过。顾榄帮他录了歌,不知道那段音频现在还在不在顾榄的电脑内。   在曲子变得完整那天,栗澄坐在落地窗边,手里拿了本书,他试着伴随旋律哼唱,结果什么都没听到。   触发的点,似乎不是顾榄的曲子。   琴声停下,一直到栗澄要去睡觉,都没有再响起。   惦记着出声的事,栗澄这晚不像前几天的睡眠那么好,所以在半夜有动静时,他很快清醒了过来。   有人在撬锁。   小区虽然不是这几年才建成的,也不是什么富人区,但最基本的安保没问题,还没听过入室盗窃的事。   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说不定不法分子是伪装成外送员混进来的。栗澄轻手轻脚下了床,他在室内看了一圈,举起立着的衣架,站到了门后边。   “咔哒”一声,锁开了,栗澄握着衣架,紧张地等小偷往里走近。   “人呢?”   听到是顾榄,栗澄的手一松,衣架差点往地上砸,幸好他又及时托住了,才免了明天被楼下投诉。   顾榄进了屋,他和栗澄面对着面:“你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好像该我问你。”栗澄看向了顾榄手里的发卡。 第12章   “你怎么没有睡,是哪里不舒服吗?”顾榄若无其事将发卡收了起来,他从栗澄手中接过衣架,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栗澄打开灯,他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顾榄心想是自己疏忽了,以为栗澄每晚都睡得很熟,是不会发现的。但栗澄今晚为什么没睡熟?   他已经五天没和栗澄说话了,栗澄不是所有时间都待在客厅,而顾榄要写歌交差,两人连碰面的时间都不多,顾榄接受不了,只能在深夜里,把白天少见的份补回来。   栗澄睡着的样子很可爱,顾榄总想去亲他的唇,但又怕把栗澄闹醒,每晚能做的只有拥抱。   可现在,他好像连这难得的拥抱都要被剥夺了。   “你和谁学的撬锁?”栗澄的重点有些跑偏。   “你在生我的气吗?”顾榄问。   栗澄没穿外套,深夜寒冷,他回到了床上:“你回去睡觉。”   顾榄也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衣,他往前走进一步:“在关心我?”   “你这样是不对的,我都锁好门了?”栗澄拉过被子。   “我睡不着,白天连琴都弹不好。”顾榄知道栗澄的性格,也知道他会为了什么心软,“其实我还是想试着写歌。”   栗澄的表情果然出现了一丝松懈,顾榄膝盖跪到了床垫上:“我真的不会再动手动脚了,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在娱乐圈的那半年,并没有让栗澄变得精明,亦或者是对象是顾榄,所以他不提防,总之,顾榄在栗澄身边躺了下来,和他盖着同一条被子。   “晚安。”顾榄盯着栗澄的后背说。   栗澄过了良久,才几不可闻回了一句“晚安”。   顾榄会喜欢栗澄,对他来说是件理所当然的事,他的人生轨迹里,理应会有一个名为“栗澄”的站点,这是个经过后,就没有终点的站。   在遇上栗澄前,顾榄眼里的同龄人,几乎都是尚未开智的猴子,他们对人类大呼小叫,稍微有一点不同,在那群生物眼里,就合该被欺辱。   小学到初中,顾榄都不屑于理会他们,等上了高中,猴子会影响到他,让他被母亲发现异样时,他才学会了将他们用在自己身上的手段返回去。   不得不承认,将人按在水池里,并听他们求饶的感觉并不赖。   这些都是栗澄没必要知道的事,顾榄手指划过栗澄后颈的肌肤,等摩挲够之后,他上前,在那处印下一个吻。   外面有鸟叫响起,既然栗澄都发现了,顾榄也不着急在栗澄起床前醒来,他睁开眼,抱紧了怀里的人。   栗澄睡相差,说是他睡着后自己滚过来的,栗澄也会信,可能还会不好意思。   “小榄,几点啦……”栗澄做了个顾榄十分熟悉的动作,他蹭了蹭顾榄,又去亲他的脸颊。   顾榄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他等着栗澄反应过来。   半分钟后,怀里的人突然浑身变得僵硬,他手掌抵上顾榄的胸口,要推开他。   顾榄对栗澄的动作很不悦,他的手下意识收紧。   “起床了。”栗澄还以为顾榄没醒,他凑到顾榄耳边说。   顾榄还是没有动,栗澄没办法,只好咬上了他的耳垂。   像被兔子咬了一口,顾榄想,他松开了手,一副刚醒的模样:“早上好。”   栗澄下了床,穿好外套,进卫生间洗漱了。   顾榄拉过被子,嗅了嗅上面的味道,才起身下床。   早饭他给栗澄煎了松饼,淋了蜂蜜的松饼很香,栗澄在咬下去时,脸上一下露出了笑容,那是吃到美食时,发自内心纯粹的笑。   而这份食物是顾榄做的,所以顾榄想,栗澄是因为他才笑的。   “冰箱里的东西是不是快吃完了?”栗澄在顾榄拿牛奶时看了眼冰箱。   “你要一起去买吗?”顾榄试探地问道。   栗澄摇摇头,他不再看顾榄,而是低头专心吃起了松饼。   顾榄在吃饱后下了趟楼,他不喜欢菜市场或超市嘈杂的环境,那是源于对人群的厌恶,和栗澄不同。   他无法去想象栗澄看到扎堆的人时,是怎么样的心情。   顾榄知道自己长相突出,在摊位前走过,总有大量的目光放到他身上,还有些宿醉未清醒的青年人,会朝他吹口哨。   顾榄无视着那些视线,他想着栗澄爱吃的东西,手上的袋子逐渐增加。   “美……帅哥来买点车厘子不?可新鲜了。”有人朝顾榄吆喝。   栗澄是爱吃水果,顾榄走到摊位前,挑了几盒车厘子,以及几个苹果,打包付了钱。   “帅哥最近搬来的?瞧着面孔很生啊,还是来陪女朋友的?”摊主在递袋子时不忘搭话。   顾榄像没听到般,提着袋子直接走了。   回到了家,门一开,栗澄便看向了他。顾榄有瞬间的恍惚,以前在宿舍,两人的位置是相反的。   栗澄要参加社团活动,还经常被班上同学叫走,总有忙不完的事,而顾榄还在暗恋栗澄的那段时间,他能做的,只有在宿舍里等待栗澄回来。   栗澄不在的时候,他想着那些烦人的面孔,恨不得他们都消失,可一旦栗澄回来了,顾榄又会收起他阴暗的想法。   “给你带的樱桃。”栗澄当时出去回来,总会给留在宿舍的顾榄带东西,他会将食物或者用品放在桌上,然后去挂外套洗手,再回来,看顾榄当面拆他带的东西。   顾榄问过他,是不是对其他朋友也会这么好。   “没有啦,你是例外的。”栗澄那时会捏捏顾榄的脸颊说。   现在的栗澄说不了那么多俏皮话,他对着顾榄笑了笑。   “我买了水果,你要吃吗?”顾榄整理着菜,将一部分放进冰箱里,一部分放在外面,等中午做。收拾完后,栗澄已经站在了他旁边,探头探脑地去看他买了什么。   顾榄指了下台面上的车厘子。   “好大个哦。”栗澄拿了个菜盆,用清水冲泡那些圆润的果粒。   “市场没有你之前买给我吃的那种。”顾榄说。   “那个是本地樱桃,这个季节没有。”栗澄认真洗着每一颗车厘子。   顾榄:“什么时候会有?”   栗澄:“明年春夏?”   “那到时候再一起吃。”顾榄看着栗澄的侧脸。   栗澄袖子挽在手肘上,他估计是眼睛有点痒,偏头蹭了下肩膀,蹭完眼睛,再笑了起来:“好呀。” 第13章   车厘子味道还不错,栗澄不知不觉吃了一大半,他见顾榄不吃,顺手拿起一颗递到他嘴边。   冰凉的车厘子贴上嘴唇,顾榄张口咬下了一块,紫红色的汁液溢出,染红了他的嘴唇。   栗澄拿纸巾帮他擦掉顺着下巴往下滴的汁水。   整套动作他做得自然,因为以前重复过无数遍。大学时的顾榄,在栗澄眼里是个需要特别关心的人。连贴身衣物,栗澄都会帮顾榄洗。   他曾经问过顾榄,以前在家时做不做家务,顾榄的回答是母亲会请钟点工上门,而他的衣服会扔自己阳台的洗衣机。   大学寝室没有洗衣机,公共洗衣机也不适合洗贴身衣物。于是在看到顾榄要将内裤扔进洗衣机时,他提出了帮顾榄洗内裤。   本以为顾榄会不好意思,但顾榄意外答应得很快。   冬天的时候,栗澄洗完,他还会拉过栗澄的手给栗澄抹护手霜。   这次重逢后,顾榄倒是独立了很多,也会自己洗内裤了,栗澄出神想着,手指被咬了一下。   他迅速抽回了手,将那张纸巾扔进了垃圾桶。   吃到一半的车厘子他还举着,顾榄没有一整颗咬走,而是就那样沿着核慢慢吃。   “这样吃浪费。”栗澄提醒道。   车厘子是顾榄买的,他想顾榄现在存款估计也不多,还失业了,应该更珍惜粮食才对。   顾榄不说话,他吮起车厘子的核。   栗澄看了会,忽然移开了视线,这幅画面让他想起了些过往的记忆。   相似的动作,对象不是果肉,而是他身上的某一部分。   受父母的影响,栗澄很喜欢和人拥抱,他认为这是一种很有效的,表达喜欢的方式。除了拥抱外,在和顾榄谈恋爱前,他也没尝试过更多的亲密行为。   无论是和顾榄接吻,还是在卫生间互相帮助,对栗澄来说都是充满愉悦的新奇体验,但热恋中的情侣本该走到的那一步,栗澄却有些难接受。   他不是没去了解过同性之间怎么行事,可无论是图片还是视频,栗澄看一眼,就会想起高中时在树林里目睹的场面,叫他一阵反胃。   顾榄第一次提出这件事,是在两人交往一个月的时候,当时气氛正好,两人相拥在床上,脸颊都爬满了绯红。   “好喜欢你……”顾榄说着,脸埋在栗澄胸口前不住地蹭着,栗澄觉得顾榄的长发就像小猫的绒毛,让他心里满足的同时,又像羽毛在挠他的心脏,叫他发痒。   “去洗澡了。”栗澄在顾榄耳边说。   顾榄没有起身,他拉过栗澄的手:“你不想完全拥有我吗?”   面对顾榄的邀请,栗澄不愿扫兴,可心理阴影没有那么容易克服,他和顾榄说了实话:“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你不想吗?”顾榄对栗澄的回答很伤心,“还是说你不要在上面?”   不管是哪一方,栗澄好像都无法代入自己去想象,硬要说的话,对象是顾榄的话,他可能可以闭着眼睛被顾榄做那种事,但要主动十分困难。   顾榄似乎……也不想在上面。   那次过后,两人都很默契地没再提更进一步的事情,他们晚上还是会睡在一起,还是会接吻拥抱,去做一些亲密的举动。   栗澄认为保持原状也不错,可在分手前的那次吵架时,他才明白顾榄始终介怀着,他认为栗澄不够爱他,认为栗澄只是心软,才和他在一起。   ……   顾榄把那颗车厘子吃干净了,栗澄将核丢进了垃圾桶里。   “你对别人也会这么照顾吗?”顾榄问。   这个问题他经常问栗澄,每次栗澄都会说他是特殊的,但顾榄在学校里,看到的明明是栗澄也和他人勾肩搭背,会朝别人笑。   所以他会去反复确认,尽管确认的结果并不能给他安全感。   “我这几年都没出门见过其他人。”栗澄把手指上的汁水擦干净,继续吃着盘子里的车厘子。   顾榄盯着栗澄的手,他无声地吐出两个字:“骗子。”   栗澄也发现了自己话里的漏洞:“我上次出门只是去透透风,没有见人。”   顾榄战栗着,他竭力克制住自己去拥抱栗澄的冲动。   栗澄是他的,无论栗澄对他的喜欢有多少,都应该是他的,他认为栗澄属于自己,也希望自己可以属于栗澄。   那一次,他没有被栗澄坚定地选择过,顾榄不会让同样的情况再发生第二次,他不要再给栗澄选择机会了。   水果吃完了,该去准备午饭,栗澄想放着电视当背景音,但顾榄直接按遥控器关掉了:“很吵,影响我听你说话。”   “这样比较热闹嘛。”栗澄这句只是动了动唇瓣,和父母住在一块时,做饭声响,和电视的声音,对他来说是个很温馨的搭配。   关个电视而已,没有必要吵架,栗澄还是顺着顾榄,没发表什么意见。   备菜完,在顾榄炒菜的时候,栗澄把案板和刀具洗了,再擦过台面。做过很多次的家务,有了另一个人在旁边,栗澄甚至会希望能干的活再多一点。   吃饱他想午睡,顾榄要跟着他进房间,被他关在了门外:“你不可以再开我的门锁了。”   栗澄以前都没发现过,顾榄会做这种违法犯罪的事,如果不及时扼杀在摇篮里,那就太危险了。他这么想着,捏了捏床上那只小熊的脸。   小熊是他在网上看到的,是一家手工玩具店的次品,因为嘴上的绣线缝错,店家发出来折价出掉,被栗澄直接拍下了。   看起来闷闷不乐,眼睛却很有神的小熊,和栗澄记忆里的顾榄一样。   捏完小熊的脸,要抱着它一块睡觉时,栗澄忽然发现,小熊的领结坏掉了。   可能是当初胶水就没粘牢固,栗澄没多想,领结是可拆卸的,他把丝带抽了下来,对着光秃秃的小熊笑出了声。   “等下午再给你找件衣服穿。”栗澄捏着小熊的爪子,让它拍了拍自己的脸。   栗澄这一觉睡得还不错,醒来后他走出卧室,到了落地窗前伸了个懒腰。   次卧在这时响起了琴声,是栗澄熟悉的那首,他在大学和顾榄共同完成的歌。 第14章   B市这几天都是大太阳,温暖的阳光洒进来,栗澄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他面朝阳光,背后是流畅的乐声。   栗澄闭上了眼睛,他试着开口,久违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发了出来,而在他感到惊喜,要继续唱时,却怎么也发不出声了。   医生说,在栗澄感到完全放松时,处于他心里的障碍就会暂时消失,他可能就可以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现在为什么不行了?栗澄抬手摸着自己的颈脖,难道是他意识到了,迫切想要继续唱,所以才失败吗?   顾榄还在继续弹琴,栗澄唱不出声也不恼,他身体随着音乐摇晃着,恍惚间,像回到了大学寝室。   “你在弹什么?”栗澄从顾榄身后搂住了他的脖子,歪着脑袋问。   顾榄的手从键盘上移开,他握住了栗澄的小臂:“下午在刨冰店很开心。”   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刨冰店,栗澄得知后,拉着顾榄去吃了个新鲜,他们刚好抢到了最后一个位置。坐在半人高的绿植后,周围的视线被隔绝,两人只能看到彼此。   这家店的特色是堆叠起来的巨量刨冰,和插在上面的漂亮装饰。栗澄怕吃冰吃多了头疼,只点了一份,和顾榄分着吃。顾榄一开始还自己吃自己的,后来勺子一拿起,就是往栗澄嘴边去。   “你还说呢,都怪你,我现在牙还冻着。”栗澄在顾榄耳边抱怨道,话里是满满的笑意,“所以你是心情好,想写首歌吗?”   顾榄不常弹轻松的曲调,平日里栗澄听到的,大多都很沉,但总体还在流行乐的范围,他认为那是顾榄的风格,反正都挺好听,也接受度良好。   “我喜欢你刚才弹的,再弹一遍好不好?”栗澄跟顾榄撒着娇,顾榄没有动,他上前在顾榄脸颊上吧唧了一口。   顾榄在弹时,栗澄就在旁边晃悠着身子,轻声跟着哼唱。   ……   栗澄站在次卧门前,手悬空着,一时不知道要不要敲门。   熟悉的曲调消失,不一会,稍微变了个旋律,还是很轻快,可没有上一段听起来叫人共情。   栗澄最后还是没打扰顾榄,他独自看了一下午的书。   晚上两人都洗完澡,栗澄问了顾榄是不是要继续写完下午那首曲,顾榄的脸一下黑了下来:“你觉得好听吗?”   “好听啊。”栗澄想都没想道。   “是吗?我觉得一点都不好听。”顾榄朝栗澄走近,他用还带着水汽的指腹擦过栗澄耳后,“你的听力也下降了。”   “别生气。”栗澄不是第一次见顾榄这样,“你对那首曲子不满意吗?”   “不满意?”顾榄重复着这三个字,嗤笑了一声,“是啊,我非常厌恶那样的歌,聒噪又无聊。”   无形中,仿佛有只手攥住了栗澄的心脏,他咬着下唇,说不出的难受。   顾榄可能根本不喜欢那首歌,也不像栗澄一样,将那当作美好的回忆。   “我好累,今晚想早点睡。”顾榄又开口道,他的手往下,扶在栗澄的腰侧,“我们一起睡,好吗?”   栗澄的难受劲很快过去,他和顾榄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顾榄当然没必要,还记得他们以前相处的细节。   “我觉得你该试着自己睡觉。”栗澄委婉地和顾榄说。   顾榄的手在栗澄看不见的地方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他刚吹干的黑发如绸缎般垂着,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睛。   栗澄觉得顾榄很狡猾,他不说话,转身往房间里走。   这个点对栗澄来说还有些早,他仰躺着,玩偶抱在胸前,没有闭眼。   顾榄没有和他聊天,好像是真的累了,头朝着栗澄,整个人微微蜷缩着,已经睡了好一会。   只是写歌也会累成这样吗?还是说,因为弹的都是不喜欢的曲子,所以才疲惫?   可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弹呢?栗澄不懂,他猜想过顾榄是不是在偷偷接活,但那好像没有必要隐瞒着栗澄这个房东。   栗澄在熊的遮挡下,一手拿起手机,他打开备忘录,把下午唱出声时的感觉记录了下来。   记录完,他正要试着睡觉,就听到了顾榄的梦话。   “为什么……为什么要走……是不是我根本不重要……”   顾榄像梦到了他们吵架的那天,栗澄僵直着背,他往门的方向躺,不敢回头去看顾榄。   当时他离开得很坚决,不仅仅因为那是个千载难逢,实现梦想的机会,还因为他有些理不清自己和顾榄的关系了。   他们接吻拥抱,却不再更近一步,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你很重要,”栗澄对着空气无声地说,“是我不好。”   冬天的夜晚,寒意从四面八方往人的体内钻,被窝没有让栗澄暖和起来,身后倒是有暖意,可他不该往那人身边靠。   在他纠结的时候,腰侧搭上来了一条手臂,栗澄被顾榄结结实实地抱住了。栗澄睁开了眼睛,有泪珠从他眼角滑落。   在和顾榄重逢前,他已经很久没哭过了。   那几年里,栗澄每天早上起来对着镜子,都会给自己加油打气,天气不管是放晴还是下雨,他的心情都没什么波动。现在想来,他也说不清那到底是不是开心。   顾榄应该是真的睡着了,抱上栗澄后,他无意识地蹭着栗澄的后颈,喃喃了几声喜欢。   “晚安,我也……很喜欢你。”   -   顾榄今天没有弹琴,但他看上去不怎么高兴。一整个上午,两人都坐在客厅看电影,电影每次播到好笑的地方,栗澄都会跟着笑两声,但顾榄一声不吭,在第五次笑出声后,他还伸手将电视关掉了。   栗澄刚想问他怎么了,门铃声便响了起来。   栗澄没有叫外卖,他叫了外卖,一般也会让对方放在鞋柜上,再发消息给他。看向顾榄,顾榄好像也不知道是谁在外面。   “可以帮我去开下门吗?”栗澄拉着顾榄的袖口,他的指尖在发抖。 第15章   现在网上缴费很便利,和物业沟通也完全可以在手机上操作,栗澄家的门铃实在是鲜少响起。   他知道自己该勇敢一点,听赵医生的建议,多和外界接触。   但在家里出事的那段时间里,他听了太多的骂声和哭声,本来就有心理阴影的他,那之后更害怕听到陌生人的声音了。   好像他们一张口,说出来的话可能会变成有形的刀子,往他身上扎。   顾榄看向门,门铃又响了两下,他站起来,过去打开了门。   “你好,我们是楼上的,刚醒来发现厨房水管裂了,物业正在抢修,你们这边没漏水吧?”说话的是个女声,栗澄听出来了那是楼上小夫妻中的一人。   他下了沙发,往厨房走去,厨房的天花板和墙面看不出什么问题,但外面餐厅顶上能看出一些渗水痕迹。不是很严重,栗澄也多添麻烦,他朝顾榄摇摇头,示意没什么事。   门开了条缝,女人眼尖看到了天花板上的水迹,她“哎呀”一声:“这个你们得叫师傅来挖了重新补吧,真不好意思啊。”   女人说完,拿出手机要跟顾榄加微信,说是赔偿给他们。   顾榄报完手机号,在女人转身后将门关上。   栗澄松了口气,他抬头看着被水泡皱的天花板:“其实放着不管也没事。”   等干透后,可能会掉点墙皮下来,不过应该不影响生活。   “你不想叫人上门修吗?”顾榄拿手机通过了邻居的微信,他把手机丢到沙发上,没再去看,而是走到了栗澄身边。   栗澄抿着唇,他不想让顾榄知道他的阴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话音刚落,就有一小块墙皮掉到了栗澄的头发上。   栗澄眨了眨眼睛,顾榄抬手帮他将墙皮扔进垃圾桶,再扫掉他头顶的灰。   可能是水管抢修没那么容易,到了下午,渗水的地方越扩越大,傍晚楼上才下楼敲了门。   栗澄站在厨房里看着汤,让顾榄去开门。   “今天抱歉啊,少了点材料,中途去买耽误了。”男人说着,把一篮水果往顾榄手里塞。   顾榄也不知道该不该收,他下意识去看栗澄。   “你们是兄弟吗?以前都没怎么在电梯碰见过你们。”男人顺着顾榄的视线往里看。   栗澄被外人看到,顾榄不是很愉快,他挡住了男人的视线:“水果你们拿回去吧。”   他说着就要关门。   栗澄看着有些茫然的小夫妻,他咬咬牙,小跑上前,拉了下顾榄的袖子,然后在手机上快速打字给他们看。   【不好意思,我弟弟不太会说话。漏水的事不怪你们。】   那两人见栗澄说不了话,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诧异,男人还是把水果递给栗澄:“水果也不贵,你们收着吧。”   栗澄手心冒着汗,他不敢抬头去看夫妻二人的脸,沉默着接过了水果。   他们没久留,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上楼了。   栗澄把水果放到桌上,他跌坐上沙发,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和人沟通,比他想象的还要困难许多。   这几年他几乎只和赵医生说话,赵医生和他母亲长得像,同他讲话时,语气也总把握得很好,不会让栗澄感觉到压力。   顾榄去厨房把火关小后,他站到栗澄面前。   “我没事。”栗澄勉强朝顾榄笑了笑。   “你看起来很难受。”顾榄摸着栗澄的脸,他的手心冰凉,栗澄却没有想躲开,而是靠了上去。靠近顾榄,能叫他安心些。   栗澄告诉自己,不该太依赖顾榄,他在心里数着秒,数到第十下时,他要站起来避开,但顾榄直接抱住了他。   顾榄身上有香水味,那款他在大学的时候常用的香水。   那时他们还没谈恋爱,栗澄第一次见到顾榄在寝室喷香水,他好奇地绕了他一圈,在他身上嗅着:“好特别的味道。”   “有人送给我妈的,她不喜欢就给了我。”顾榄难得主动提起了自己的家人,尽管说完后,他脸上露出了一种近乎自嘲的表情。   “我喜欢这个味道。”栗澄笑着朝顾榄说。   那之后,顾榄喷香水变得频繁了起来,不用出门上课也会喷。   偶尔栗澄回到寝室,闻到香味会走到顾榄身边,说他好好闻,想和他抱一下。   顾榄脚蹭了下地,让滑轮椅子和桌面隔开一段距离,再抱着栗澄的腰,让栗澄坐到他腿上。   栗澄总把顾榄的动作当成恶作剧,他会笑出声,尝试着推开顾榄,失败了也不恼,而是干脆将脑袋埋进顾榄肩窝里。   类似的气味和怀抱中,栗澄把下巴搁在顾榄肩膀上,他抬起手,抓住了顾榄后背的衣服。   在这一刻,后悔涌了上来,栗澄闭上眼睛,想要是他们没有分开过就好了。   顾榄的体温不高,身上也没什么肉,按理说抱起来是不太舒服的,可栗澄贪恋这个怀抱贪恋得有点过分,他的手不自觉攥紧,不想松开。   脑子里乱糟糟的,栗澄没有注意到顾榄在小幅度地战栗,他自然也看不见顾榄平静下藏着兴奋的表情。   “我饿了。”栗澄在几分钟后,对着顾榄的耳朵说。   顾榄没有松手。   “小榄?”栗澄担心顾榄是站太久睡着了,他挣扎着要离开顾榄的怀抱。   背上的力度加重,栗澄感觉顾榄像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怎么啦?”他在顾榄腰上轻拍了两下。   “没。”顾榄这一声说得短促,让栗澄听不出他连尾音都在抖。   情绪刚经历过起伏,栗澄也不想再和顾榄争论,况且是他一开始没推开顾榄。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榄总算放开栗澄,他走进厨房,继续做午饭。   栗澄则是打开了手机,在上面找同城能帮忙补墙的师傅。   房子的前任主人当初是自杀,屋内所有的家具都搬走了,栗澄买下后,只添置了部分家具,没改造屋内的墙面地板等,他手机上没有这类人的联系方式。   好在互联网是万能的,他很快在同城软件上联系到师傅,对面发语音过来,问他什么时候上门。   栗澄点开语音的瞬间,顾榄便回过了头。   “是补墙的师傅。”栗澄用口型和顾榄说,说完,等顾榄又重新面向灶台,他才低头犹豫着打字回复对方的消息。   如果约在他下一次出门看医生的时间,顾榄一个人能应付好吗? 第16章   晚饭吃的番茄炒蛋和洋葱炒鸡腿肉,栗澄把番茄炒蛋的汤汁浇到饭上,用筷子搅拌了几下:“其实我试着做过番茄炒蛋,但失败了,番茄和蛋都黏在一起,看着很难吃。”   顾榄正往朝向自己那边的鸡腿肉上撒黑胡椒:“你倒掉了吗?”   “吃下去了。”栗澄笑了两下,“不能浪费嘛。”   栗澄一个人住的时候,吃饭不太会开餐厅灯,他煮的那些食物,开灯了也不会改变食欲,但顾榄做的饭菜在暖黄色的灯光下,会从“看着好吃”变为“看着很温暖”。   栗澄吃着热乎乎的米饭,他因为心情好,腿又在桌底下晃悠了起来。   他和顾榄之间还有很多没解决说开的矛盾,可那对栗澄来说不重要,至少现在他是幸福的。   顾榄踩住了栗澄的脚背:“你约了人过来补墙吗?”   栗澄点了点头,他边咀嚼着食物,边观察着顾榄。傍晚的画面在栗澄脑内重放,在他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在咽下食物后开口:“我约他明天下午上门,可以吗?”   作为房东,修缮房子是他的责任,不能让顾榄一个人去应对。   “好。”顾榄没多说什么,他从汤里舀了勺菌菇,放进栗澄的碗中。   吃完饭栗澄坐着休息了会,才去洗碗,洗碗的时候顾榄就坐在他的身后。   “你不去洗澡吗?”虽然知道说了顾榄大概也不会动,但栗澄还是试着劝他先把澡洗了。   “不想洗。”顾榄以前在寝室,就爱拖延洗澡,总要栗澄哄着他才肯去。   顾榄看着很爱干净,第一次在学校里碰见他时,他身上也有股好闻的香味,栗澄好奇问过,顾榄当时抱着自己的睡衣,说宿舍的卫生间没有干湿分离,淋浴空间太大,他觉得没有安全感,不喜欢。   谈恋爱后,顾榄就用着这个理由,顺理成章地让栗澄跟着他一块洗,经常洗着洗着,一整晚的时间就过去了。   栗澄不管顾榄了,反正他现在不会再和顾榄一起洗澡。   碗整齐地摆在沥水架上后,栗澄擦干手,要走出厨房时,被坐着的顾榄抱住了腰。   栗澄摸了摸顾榄的头,要他放手。   “今天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顾榄说。   栗澄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如果我能处理好和邻居的关系,你就不用去和他们对话了。”顾榄把栗澄抱到自己身前,脸贴在栗澄的小腹上,“要是我能做好一切,你也可以永远不出门。”   栗澄只当顾榄在自责,他挑起了顾榄耳边的一缕长发,用手指绕了个圈:“人类总要社交的,没有人可以一直活在他人的庇护下。”   这话是栗澄说给自己听的,但顾榄听完后,猛地抬起头,他眼尾因为激动泛起了一点红:“所以你会在大学时离开我,是嫌弃我烦了吗?”   “不是……小榄!”明明发不出声音,栗澄惚恍间却觉得自己破音了,他赶忙阻止顾榄的动作。   栗澄耳朵发着烫,他手按在顾榄肩膀上:“别……”   在这方面,栗澄几乎毫无欲念,这几年里他根本不会去做,顾榄一挑拨,那里就有了明显的反馈。   他想到了在床上的那次:“我要生气了……”   “你要生我的气吗?”顾榄看向栗澄,他长得实在太过分,栗澄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能拒绝这样的一张脸,他索性闭上眼睛:“你再继续,我真的要生气了。”   “可你是想的。”顾榄手覆了上去。   栗澄腿一阵发软,差点站不住往前摔:“我、我不想,那是没办法……”   “长期憋着,对心理健康不好。”顾榄的长发时不时扫过那处,栗澄手撑住了旁边的岛台,才勉强站稳。   “不可以。”栗澄态度坚定,他不能给顾榄开这个口子,他们已经分手了,理应泾渭分明。拥抱可以解释为安慰,可这种事情,就完全越界了。   “你好可爱。”顾榄像没听到栗澄的话,他修长的手指一寸寸划过,再收拢。   顾榄以前对栗澄的身体就很感兴趣,一开始栗澄还会不适应那种灼热的目光,和过分亲密的接触,但随着两人感情升温,他甚至会希望顾榄对他更过分一点。   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栗澄告诉自己要清醒点,他抵着顾榄的肩膀。   下一秒,顾榄直接张口,让栗澄僵在了原地。   他的意志力还是太差了点,栗澄的手从推开的动作,变成了抓紧顾榄的衣服。   从栗澄的角度望出去,能看到客厅的落地窗,窗帘没有拉,他看得见对面楼窗户亮了很多扇。客厅和厨房间是有半隔断的,明知不可能被窥见,栗澄还是因为那点细微的刺激,很快交代了。   他及时了将手指按住了顾榄嘴唇:“不许吃下去。”   这是顾榄的坏习惯,栗澄认为脏,可他完全不在乎,甚至下咽时,表情是满足的。   顾榄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嗯”,他舌尖碰了下栗澄的指腹。   酥麻的触电感从指腹一路往心脏跑,栗澄下意识收回了手,再看过去时,顾榄已经在舔嘴唇了。   栗澄不想和他说话,他整理好衣服后,转身往卫生间走,拧开水龙头洗起了手,洗完将水泼到了脸上。   室内的温度不高,栗澄却仿佛置身于蒸笼当中,整个人都像在冒着烟。   “对不起。”顾榄跟了进来,他从后面抱住栗澄。   “我们得好好谈……”栗澄刚想严肃地说,就察觉到了什么。   “我太喜欢你了,所以控制不住。”顾榄喃喃道,他的嘴唇时不时触上栗澄的耳根。   栗澄把水龙头关掉,卫生间内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第17章   栗澄让顾榄松开自己,顾榄的手却越收越紧,栗澄整个人和他贴在一起,也明显感觉到了顾榄某个地方的变化。放在以前,这个时候他会提出互相帮助,顾榄也会欣然同意,把身体交给栗澄。   “我不想理你了。”栗澄挣扎了两下。   镜子里的顾榄又开始流眼泪,栗澄不敢继续看,他挣脱后便逃回了主卧。   拿着睡衣进了主卧的浴室,栗澄等花洒把冰冷的瓷砖淋热后,靠在瓷砖上,任凭水流冲刷过脸部。   人在洗澡时会处于极度放松的状态,栗澄尝试放空大脑,可过于熟悉的水流和温度,总叫他想起以往和顾榄的那些回忆。   他们会在热水下接吻,栗澄经常被水淋得睁不开眼睛,但偶尔抬起眼皮,会发现顾榄一直在看他。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和顾榄在同一个空间,顾榄的视线就会永远放在他身上,连移开一秒都不舍得。   栗澄以前把这当成了顾榄的爱,但吵架那天,他口不择言问顾榄,他是不是把依赖错当成了喜欢。   栗澄是顾榄的第一个朋友,在顾榄口中,也是唯一一个会对他好的人,栗澄想顾榄会不会有某种近似于雏鸟情结的心理,因为不想栗澄离开,所以用了这种方式将他绑牢。   栗澄还记得顾榄听到他那么说时的表情,看起来很委屈,仿佛栗澄是在冤枉他。   我有说错吗?栗澄出神想着,他到今天都没有搞清楚。顾榄的思维和行为,与正常人有些不同,栗澄不知道他的过去,也判断不了顾榄在想什么。   这个热水澡栗澄洗了将近四十分钟,他吹完头发躺在床上时,困意已经完全涌了上来。   床头的小熊戴了一个蕾丝花边的围脖,栗澄把它拉到面前,捧住了它的脸:“你真乖,要是他和你一样就好了。”   小熊不会说话,栗澄蹭了蹭小熊的鼻子,舒了口气,关灯准备睡觉。   几分钟后,门被叩响了。   栗澄睁开了眼睛,没有动作。   小熊还安静躺在他怀里,栗澄把脸埋进熊的绒毛里。   栗澄性格本来就随和,加上他对顾榄好感不低,大学时没谈恋爱那会,也没怎么和顾榄吵过架,更别提谈了恋爱后,栗澄对于顾榄向来是有求必应。   甚至顾榄有段时间和家里打完电话,脾气变得很差,不许栗澄去社团活动,栗澄也应了,除了上课外的时间,他都在宿舍里陪顾榄,陪了大半个月。   他希望自己在乎的人能永远开心。以前是,现在自然也是。但就算顾榄是社会化不足的小猫,犯了错如果不警告,只会越来越过分,栗澄必须要狠心。   顾榄站在主卧门外,他的手还悬在门板前。   没有人来开门,栗澄是真的不高兴了。   顾榄舌头扫过牙齿,他控制不住回味刚才的事,栗澄的呼吸,皮肤的起伏,还有独属于栗澄的味道,他还想品尝更多。   “栗澄。”顾榄又敲了敲门,“对不起。”   顾榄没什么道歉的经验,他说完对不起,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面对栗澄,往往他只需要盯着栗澄的眼睛,再去抱一抱他,栗澄就会心软,但栗澄现在不愿意看他。   “我不会再和你吵架了,你可以和我复合吗?”顾榄自言自语着。栗澄唱不了歌,也无法跟外界接触,要是没有那个该死的心理医生,他完全就是自己的了,顾榄想不到他和栗澄之间还能有什么分歧。   既然栗澄对他是有感情的,为什么不能答应他?   室内依旧没动静,顾榄回了卧室一趟,找出了发卡:“我要开你的门了。”   手机震动了两声,顾榄拿出来看,是栗澄发来的。   【兔子拒绝.jpg】   白色的小兔子用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叉,脸上满满的抗拒。   顾榄认为自己对栗澄有某种瘾,长达几年的不见面,让瘾对他影响几乎消失,可再度和栗澄亲密接触完,此刻的他就像二次接触成瘾物的人,体内一时只叫嚣着不够。他想见到栗澄,拥抱他,亲吻他,和他做世界上所有亲密恋人都会做的事情。   “求求你了,让我看看你,好不好?”顾榄用指甲划着门,他恳求着门内的栗澄。   栗澄没有回应,顾榄不再说话,他坐在了门外。   不到十度的深夜,顾榄只穿了单薄的睡衣,像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客厅里的钟表每到零点便会发出特殊的响声,在时钟第二次响过后,顾榄听到了脚步声。   栗澄起床了。   顾榄坐太久,一时腿麻,没有站起来,门在他身后打开,他仰起头,和栗澄对视。   栗澄往后蹦了下,看起来是想尖叫,可惜叫不出声。   “你怎么在这里?”   “想离你近一点。”顾榄拽住了栗澄的裤脚,“对不起,你要怎样才可以原谅我?”   “我原谅你了,你下次是不是还要做同样的事?”栗澄终于反应过来了。   顾榄看着栗澄的眼睛,他没有说话。   “你先回房间睡觉。”   “我站不起来。”顾榄说。   栗澄朝他伸出手,顾榄看了那手心一会,才搭上去,借着力站起来。站稳后,他马上要去抱栗澄,被有所准备的栗澄躲开了:“回去睡觉。”   栗澄没有穿外套,站了这么两分钟,已经感觉到了冷,他偏头打了个喷嚏。   顾榄不希望栗澄生病:“我不想一个人睡那间房。”   “为什么?你都住两个星期了,该习惯了。”栗澄握着门把,随时要关门。   “你不是说那里面死过人吗?”顾榄平静地说。他们在网上沟通时,栗澄就说过,房子的前主人是在客卧自杀的。   可能是主卧有太多生活痕迹,房主才选择了空荡荡的客卧。但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而且栗澄买房前,询问过房主的家人,他们也表明请人来看过房子,不会影响到栗澄的生活。   栗澄不太相信这些,当时也没太多时间去考虑,就那么搬了进来,这几年没有遭遇过任何灵异事件。   可他毕竟没在客卧住过,而且顾榄本身就对环境的变化,会敏感一些。   如果是这个理由,栗澄似乎就没法拒绝了。 第18章   “那间房里有什么吗?”栗澄问。   “躺在床上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有人缠着我。”顾榄边说,边往主卧里走。   顾榄是付了房租的,在可能的范围里,栗澄认为自己应该给他提供美好的租房体验:“要不我……找个人来看看?”   “找什么人?”顾榄一下转过了头,他在漆黑中盯着栗澄看。   栗澄没察觉,他上了床:“会做法术的师傅之类的?我也没接触过。”   “不用了。”顾榄睡在栗澄旁边,他睡得很规矩,没有动手动脚,只是视线一直黏在栗澄身上。   “可是你总要一个人睡的呀。”栗澄把脸埋在小熊后脑勺,声音听起来更轻了。   “上大学前,我都是一个人睡的。”顾榄不知为何讲起了以前的事。   栗澄很少听顾榄说这些,他下意识就要接话,可现在很晚了,他和顾榄也不该聊这种话题。   顾榄见栗澄没反应,他自顾自地往下说:“和你躺在一起很幸福,第一次睡在你身边的那晚,是我有生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次。”   在栗澄的记忆中,他到了上小学才和父母分开睡,顾榄的童年,难道没有被父母贴身照顾过吗?   栗澄很想问,他纠结着,手捋起了小熊的绒毛。   手工玩偶的质量很好,被栗澄这么折腾着,也没有掉下来毛,栗澄揪毛的速度变快,指腹因为重复的动作变得温热,心里却逐渐焦急起来。   两人还是恋人关系的话,栗澄会十分珍惜这样的谈话,也会借机引顾榄道出过去。他明白最好不要提及别人的伤痛,可同时觉得,痛苦不说出口就难以释怀。   “晚安。”顾榄说。   栗澄只好闭上了眼睛。   翌日早晨,他是在顾榄怀里醒来的,这回栗澄没有再习惯性和顾榄亲热,他把腰上的手搬开,再下了床。   走到卫生间门口时,才骤然意识到什么,回头望去。   他的熊不见了。   床上没有,地板上也没有。   栗澄很喜欢那只熊,他打开衣柜检查了一遍,没办法,叫醒了顾榄。   “早上好。”顾榄睡眼朦胧地说,他伸出手就要去抱栗澄。   “小熊呢?”栗澄表情严肃。   顾榄像没听懂栗澄在说什么,他歪了下头。   栗澄有点迷糊了,难道不是顾榄藏起来的?   但家里不应该有第三个人,熊也不会凭空消失。   “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然后走掉了?”顾榄说这话时,眼底没什么情绪,他的长发还散在枕头上,晨起的脸色苍白,乍一眼看过去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父母还在时,便告诉栗澄,去世的家人都会换另一种方式守护他们,栗澄以前想,他们可能是化成了天上的星星。但父母死后,栗澄偶尔也会想,城市里要看到星星有些困难,世间要是真的有鬼魂的话也不错,至少能知道父母就在自己身边。   可那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要往前走,就不能纠结于过去,栗澄不该对这种事有执念,也不能认为世界上有鬼。   “进小偷了吗?”栗澄喃喃道,他拉开窗帘检查,又出了主卧,在客厅绕了一圈。   一切正常,没有外人来过的痕迹。   顾榄跟着出来了,他洗漱过后开始做早饭,完全不在意租的房子里丢了东西的事。   “你不检查下自己房间的东西丢没丢吗?”栗澄在顾榄身后说,煎鸡蛋的声音有点大,他靠近着顾榄的耳朵,说得费劲。   顾榄把那颗完美的荷包蛋盛到盘子里:“嗯,我待会去看看。”   将早饭都做好,顾榄才走进了次卧,栗澄悄声地跟在他身后,但顾榄很快发现他,还拉开了门,让他一起看。   顾榄看上去完全没有嫌疑,栗澄不知道该怎么办,难不成熊真的会自己跑了?   吃早饭的时候,顾榄看着闷闷不乐的栗澄:“那只熊对你很重要吗?不是你这几年才买的?”   栗澄摇摇头,没有多对顾榄解释什么。总不能告诉他,因为小熊和顾榄长得像,所以在漫漫长夜中,他把对顾榄的想念寄托在熊的身上,抱着睡出感情了。   栗澄出着神,他夹了颗蒸饺,往蘸料碟放,没注意放到了红彤彤的那一碟。   为难时,顾榄低着头,朝着栗澄的筷子张开了嘴。   栗澄顺势喂进了他嘴里。   蒸饺个头不小,顾榄咀嚼的时候腮帮子会鼓起来,栗澄看着他,心情稍微好了点。   吃完早饭,栗澄又在家里搜寻了一遍,除了杂物间他不想当着顾榄面进去外,整个家都被他找过了。   沮丧地坐在沙发上,栗澄拿过一个抱枕抱着。杂物间里还存放了很多玩偶,每一只都会定期在大晴天拿出来洗,身上都带着好闻的香味,绒毛也是细腻亲肤,但它们没有一个可以代替那只小熊。   手机在旁边震动,栗澄看了眼,是约好的补墙师傅和他确认时间。   栗澄回复过去,他看着已经脱落了一层皮的天花板,叹了口气。   叹过气,栗澄又拍了拍自己的脸,他不能难过。   扯着嘴角笑了几下,栗澄去到落地窗边,让自己置身于阳光中。   顾榄开始弹琴了,今天的曲调是栗澄所熟悉的,顾榄的心情貌似……还不错?   落地窗往远处望,能看到了山,栗澄眺望着,手掌放在玻璃上。   顾榄没有弹太久,他很快出来,坐在了栗澄旁边,有点紧张地问:“好听吗?”   “好听呀。”栗澄朝他笑笑,丢失小熊的阴霾,因为顾榄的琴声消失了些许。   “是不是没有以前弹得好了?”顾榄继续问。   “怎么这么说?”如果顾榄是在其余时候询问,栗澄可能是会说,他弹的曲子和以前有区别,但刚才的曲调,是栗澄喜欢的,也能听出顾榄很放松。   顾榄一手搭在了栗澄的手背上:“我毕业后,去了一家公司工作。”   栗澄想了想,还是小心问道:“你妈妈希望你去的吗?”   顾榄摇了摇头:“我那段时间不想弹琴,所以还是去找了工作。”   在学校的时候,顾榄都从来不往人堆里钻,栗澄难以想象他去公司上班的场景。顾榄长得漂亮,又偏瘦弱,被说了也不会反驳,一看就很好欺负。   “然后呢?”栗澄往下问,一时忘了抽回自己的手。   “上班好累,每天要醒好早,晚上还有加班。”对于喜欢躺在床上的顾榄来说,这个问题很严重,更别提他根本无法处理的人际关系。   栗澄没上过班,他在圈里那半年,虽然熬夜不少,但能做喜欢的事,对他来说总体还是轻松的。   “你辞职了吗?”栗澄问。   顾榄拉起栗澄的手,贴到自己脸侧:“被开除了,我明明有做好工作。”   栗澄想顾榄一定很委屈,他没有朋友,和母亲关系又不好,这点委屈憋了这么多年,碰上栗澄才说出来。   栗澄拇指蹭了下顾榄的脸。   顾榄坐的位置正对着阳光,他睫毛眨了一下,栗澄望进他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的眼睛,顿时有些恍神。   栗澄没有继续问顾榄被开除后又去了哪工作,他收回手:“是不是该吃午饭了?”   顾榄去厨房做饭了,栗澄在地毯上坐了会,才起身去给他打下手。   午饭做的炒粉,栗澄尝过后,说比他常叫的那家外卖好吃:“好久没叫外卖了。”   “不健康,别吃了。”顾榄说。   栗澄心情颇好地嗦着粉,暂时忘了小熊丢失的难过。   师傅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洗完碗就差不多了,栗澄忐忑不安地洗着碗,在擦干手后,门铃准时响起,他的第一反应是逃回自己的卧室。 第19章   顾榄去开了门,师傅是个年轻人,他提着工具和折叠梯子进屋。   “要补的地方就只有这里吗?”师傅见没人说话,主动开口了。   和出门碰上人不同,外人进到家里来,会让栗澄更加紧张。他站在厨房,眼看师傅走到眼前,呼吸都开始不顺畅。   顾榄走到栗澄旁边,在岛台下握住了他的手。   师傅还在等待着回答,栗澄一手拿起手机,打字给他看。指腹在出汗,手也是抖的,他这两行字打得异常困难。   【只有这一块,麻烦了。】   给师傅看完,栗澄抽回自己的手,拿出保鲜膜把台面和餐桌罩住。做这些的时候,他不用和师傅对视,稍微好受一点。   师傅看了眼栗澄,没有多说什么,他架好梯子,从背包里拿出了铲刀,开始铲掉被水泡到的墙皮。   栗澄明白自己这个时候该监工,可只要意识到屋内有陌生人,栗澄大脑就一片空白。   “你回房间吧,我在这里看着。”顾榄在栗澄耳边轻声说。   从网上找的师傅不一定靠谱,如果偷工减料,之后墙皮再掉下来会很麻烦,而顾榄八成是看不出这些的。   “我没事。”栗澄垂着脑袋,他退后几步站到厨房,把厨房的窗户全部打开,让外面的空气流通进来。   顾榄看着栗澄,想起的是大学和栗澄一块上课时,栗澄对着别人的笑容。班上的人顾榄一个都记不住,栗澄竟然和大部分人都认识,并且能笑着打招呼。   那时的栗澄活泼开朗,好像没有任何烦恼。   顾榄喜欢栗澄的笑容,喜欢栗澄对他的好,但当时的他只想要独占那份善意。   现在顾榄得偿所愿,可看着栗澄这副模样,他心里又说不上来的别扭。   师傅很快铲好墙皮,开始刷墙固。   顾榄也不在乎其余人是怎么看他和栗澄的,他就那么牵着栗澄的手。   栗澄的体温比他高一点,掌心也是软的,顾榄摸到了他的汗水,没有松开,反而收紧了手。   中途师傅下来在梯子旁歇了会,栗澄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要递给他,在师傅接过前,顾榄先经了一遍手。塑料瓶太细,他不想栗澄的手被别人碰上。   师傅喝水的时候,眼神不住往栗澄身上飘。   顾榄挡住了那道视线。   “我去上个厕所。”栗澄在顾榄身后,说了句只有他听得到的话,说完,他低头快步回了自己卧室,进了主卧的卫生间。   再出去的时候,天花板已经补完,师傅也离开了。   顾榄没有去收拾岛台和桌面,他正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有点生气。   栗澄站在卧室门口,缓慢地扫了一圈客厅,确认这里重新变得安全起来后,才上前走到顾榄面前:“你还的钱吗?”   “嗯。”顾榄说,“你把他联系方式删了。”   虽然不明白顾榄为什么这么说,但栗澄还是答道:“我是在软件里和他沟通的,师傅看起来人挺好的,怎么啦?”   栗澄说长句有点艰难,情绪的波动,让他连用气声开口都不太做得到了。   顾榄不说话,栗澄拿出了手机:“我把钱转给你。”   转完钱,栗澄又在顾榄面前挥了挥手。手被捉住,顾榄将自己的手指挤进了他的指间。   栗澄嘴角翘了起来,以前顾榄也总做这个动作。笑完,他强硬地抽回自己的手,去了餐厅收拾。   收拾干净后再做了遍卫生,太阳也快下山了,家里的灯还没打开,栗澄站在落地窗边,看着橘色的天空,伸了个小懒腰。   顾榄一整个下午都坐在沙发上,看栗澄忙前忙后,此时他终于起身,栗澄这次没有让他成功从身后抱到自己:“你不和我说的话,我就自己去问师傅了。”   “不许再联系他!”顾榄本来因为栗澄的回避就生气,听完栗澄的话,他不管不顾地拉住了栗澄的手,眼眶由于太激动染上了一圈红。   栗澄被吓了一跳:“我已经把软件卸载了,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   “为什么想知道?是关心我吗?还是有其他的理由?”   十二月的天黑得很快,对面楼亮起了灯,但那点光亮不足以照亮栗澄和顾榄在的这片区域。   这个点的小区不算太安静,栗澄听着耳边的声音,他睫毛垂下:“今天本来该是我在场看着的,你帮了我的忙,还不开心了,我作为房东,关心下也不奇怪吧?”   “就因为这个?”顾榄用上了力气,握得栗澄手腕很痛,但他没有吭声,只是点了下头。   “我有时候觉得你变了,有时候又觉得,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但我不再特殊了而已。”顾榄的声音里带着难过,他松开了手。   栗澄的心脏一抽,他想说些什么,可又找不到能说的话。   顾榄打开了灯,充足的光线让一切无所遁形,栗澄看清了顾榄脸上的神情,和他刚才的声音一样,顾榄现在除了生气,还在悲伤。   我做错什么了吗?栗澄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问题曾经时常在他和顾榄的相处中出现,偶尔一两次他没什么感觉,时间久了,栗澄也会疲惫。   ……   “小榄,我觉得我们需要沟通。”二十岁的栗澄坐在床沿,他和正在编曲的顾榄说。   栗澄在寝室的时候,顾榄一般不会戴耳机,经过处理的乐声从音箱里传出,又突兀地被按了暂停,顾榄转过头,看着栗澄,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昨晚那样不太好。”栗澄尽量委婉地说。昨晚他和社团的成员去聚餐,这是提前和顾榄报备过的,顾榄也同意了,但吃到一半,顾榄出现在了餐厅,并一句话不说地带走了栗澄。   同学们知道栗澄和顾榄在谈恋爱,不过他们本身对顾榄的评价就不好,看那阵仗,也怕顾榄欺负栗澄,事后纷纷来询问,栗澄到了刚才还在回复消息。   顾榄带他回到寝室后,什么都没解释,便吻住了栗澄,和他折腾了一晚上。栗澄面对顾榄的亲近向来无法拒绝,等到深夜,才找到时机问了顾榄原因,而顾榄只答了句“你没有告诉我,那个烦人的东西也会去”。   栗澄反应了大半天,才想明白他是在说某个和栗澄相识的学弟,学弟为人大大咧咧,没什么边界感,说话喜欢揽着别人的肩膀,不只对栗澄,对其他人也是一样。   栗澄也和顾榄解释过,他认为顾榄这次吃醋吃得有些过分。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顾榄移动椅子,转过身对着栗澄,手指在琴键上带过了几个音。   栗澄的本意不是和顾榄吵架,他站起身,主动坐到了顾榄腿上:“怎么可能。”   “在你眼里他们更重要……”顾榄边说,边亲着栗澄的颈脖。   栗澄被他亲得发痒,又不舍得推开面前这颗毛茸茸的脑袋:“你重要,可他们也是我的朋友。而且我也希望他们能接受你。”   “我不在乎。”顾榄向来不关心栗澄的朋友圈子,“你喜欢我就足够了。”   “你真的是在吃醋吗?”栗澄疑惑地问,“我已经说过了,我和他就是朋友,碰不到面的时候,都不会在手机上聊天。”   “不要再和他待在一起。”顾榄说完这句,便堵住了栗澄的唇。   ……   那场不像样的谈话,到了最后也没解决问题,栗澄还是不懂顾榄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也不理解顾榄的敌意来自于哪。   一段健康的恋爱关系,貌似不该是那样的,栗澄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顾榄的背影想。   顾榄系起围裙,正从冰箱里拿食材。   可我还是喜欢他,栗澄边想,边往温暖的厨房走去。 第20章   顾榄将案板上的白萝卜切成丝,他下刀很快,切到最后一截时,用力将刀剁进了案板里。   下午,在栗澄进了屋里后,那个男人有意无意打探起了栗澄的情况,顾榄分不清善意的关心询问,和带有觊觎意思的打探,只知道任何人对栗澄感兴趣,对他来说都是越界。   栗澄是他的,问起别人的所有物,是个没礼貌的行为。   “要帮忙吗?”耳语般的气声从旁边传来,栗澄冒出一个脑袋,看案板上的萝卜和刀。   顾榄把刀拔出来,又拿过一根葱开始切。   “你刀工好好哦。”栗澄说,“我切东西就慢慢的。”   栗澄还是和以前一样,会在顾榄不高兴时绞尽脑汁和他说话,好像争吵和分手没有在他们的生活里出现过。   顾榄抬起一边手,他将栗澄圈进了自己怀里,握住他的手,要带着他切葱。   两人差不多高,顾榄可以将下巴放在栗澄肩膀上,栗澄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痒。”栗澄轻声说。   几分钟前,顾榄还在和栗澄闹脾气,可抱着怀里的人,他的不满瞬间消失,留下的只有想对栗澄诉说的无尽爱意。   刀切在案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栗澄在切完葱姜后开口:“你觉不觉得切菜的声音很好听?不只切菜,还有食物下油锅以及翻炒菜时发出的声音。”   “不喜欢。”顾榄直截了当地说,他对做饭没有兴趣,喜欢的不过是看栗澄吃饭。世界上最美妙动听的声音,是栗澄的歌声,除了那以外,其余声响在顾榄耳朵里都算不上悦耳,包括了他现在谱的那些曲子。   栗澄也不和顾榄争这个,他放下刀,推了下顾榄的手臂。   砂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顾榄只是拧小了火,他维持着拥抱栗澄的姿势。   “那个师傅,”栗澄想了想,还是说,“他是说了什么吗?”   “你猜到了?”顾榄用嘴唇蹭着栗澄的耳根。以往他也因为栗澄身边的人不开心过,但栗澄每次都会解释那些人仅仅是朋友,过后也不会因为顾榄,和别人断交。   顾榄的目的没有达到,他认为栗澄没法真正理解他。   分开的这几年里,栗澄会想清楚吗?顾榄对栗澄接下来的话多了点期待。   但栗澄回的是“他是不是看你好说话,欺负你了”。   顾榄把原本撑在备餐台的手移到栗澄小腹,再收紧:“我生气的理由,一般只有一个。”   “是什么呀?”栗澄笑着问。   顾榄的声音很轻:“你不够爱我。”   指尖挑开了栗澄的睡衣下摆,顾榄直接摸上了他的皮肤,肌肤贴在一起,能让他确认栗澄的存在,这是他的安全感来源。   “我不该爱你。”栗澄握着顾榄的手腕,挣脱了他的束缚。   因为栗澄这句话,两人到了晚上睡觉,都没有再交谈。顾榄还是睡在栗澄卧室里,栗澄怀里没有东西抱,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在躺了三个小时后,他下了床,往外边杂物间走去。   进到杂物间,栗澄躺在了巨大的玩偶上,呼出了一口气。   过几天就又要去医院了,栗澄决定和赵医生好好聊一聊顾榄的事。他欢迎顾榄住在这里,可栗澄的理想生活,是他们和在大一时一样,没有谈恋爱,两人用最单纯的朋友方式相处。   就算他可以不顾自己的病,和顾榄复合,但只要他们的矛盾存在,结果一定会和几年前类似。   不过他现在失去了声音,没有了梦想,估计也找不到借口离开顾榄。   栗澄想到这里,在黑暗中笑了下,他抱住玩偶的手臂,陷入了梦境中。   -   诊室里,阳光从百叶窗缝隙间洒下来,栗澄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杯温水。   他抿了口,等待赵医生的回应。   “你和他之间,拥有过美好的回忆。”赵医生在看完栗澄的话后,沉吟了片刻道。   栗澄点了点头,和顾榄谈恋爱那段时间,对他来说确实是美好的。   “你们在一起时,会出门去逛街约会吗?”赵医生问了个让栗澄有点意外的问题。   【会,但大多数时间,他更喜欢和我待在寝室里。】   “听你的描述,他对你的占有欲似乎很强?”赵医生腿上放着文件夹板,她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他没什么朋友,家长也很忙,所以比较依赖我。】栗澄解释道。   赵医生笑了笑:“你之前告诉过我,他暂时待业,有和你提过找工作的打算吗?”   虽然不知道赵医生为什么要问顾榄的事情,但栗澄还是如实答了。   【他不太会和别人打交道,估计会在家多待一段时间。】   “最近天气挺好的,新城区有个人烟稀少的公园,你们有计划去野餐吗?”和以前一样,赵医生又提出了让栗澄出门的建议。   栗澄听完,却没有再敷衍答过,他对赵医生描述的场景,生出了一点向往。   开阔的草坪,能听到鸟叫,不会有人经过,身边只有顾榄和美食。   【我会试试看的,谢谢。】   “祝你们玩得开心。”赵医生笑着说。   离开医院,栗澄坐上了回去的出租车,他在车上低着头,手里摆弄着手机。   早上出门时,他和顾榄说了出去透气,顾榄说了想跟着。栗澄自然不能同意,他拒绝了顾榄。   【我现在回去,有点饿,你午饭做了什么?】   顾榄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栗澄的消息,栗澄在聊天界面点出点进,刷新了好几下,才等到了顾榄的回复。   【牛腩炖粉条。】   栗澄喜欢吃牛肉,他在口罩下勾了勾嘴角。   【还有多久到家?我把粉条放下去煮。】   【想你了。】   栗澄自动忽略了顾榄的第二句话,他看了下前方畅通无阻的道路,和顾榄说了个时间。   走在小区里,栗澄看向了上次坐了一小会的秋千。今天那里依旧没有人,只是不知道待会有没有小孩跑出来。   栗澄悄悄走过去,他选了另一个秋千,在上面晃悠了下。   活动场地正对着的是一小片树林,栗澄呼吸着冬天的空气,用脚踮着地,让秋千晃动幅度更大些。   在听到远处传来人声时,栗澄及时跳下秋千,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牛腩的香味,栗澄换鞋洗手,坐到了餐桌边。   “早上去了哪里?”顾榄问他。   “在附近走了走。”栗澄说完,对着筷子挑起的粉条吹气。   牛腩可能从栗澄出门就下锅炖了,煮得软烂,栗澄一口粉一口肉,很快就看到了碗底。   顾榄还在吃,他没有着急去洗碗,而是坐在椅子上,看着顾榄进食。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顾榄放下了筷子,他问栗澄。   “明天下午,要出去玩吗?”明明是以前说过无数次的邀请,栗澄却无法跟在宿舍时一样,用上轻快的语调。他期待和顾榄出门,可也害怕真正踏出这个家,把自己放到外面的环境中。   和赵医生的诊室不同,公园再荒凉,可能还是会有人经过出现,那是个完全开放的环境。   顾榄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去哪里?你不想待在家里吗?是不是和我待着很无聊?”   栗澄忙摆手说不是,他把公园和顾榄说了:“很久没去野餐过了。”   顾榄盯着栗澄看了会,在栗澄坐不住要起身时才说:“好,你想带什么去吃,我来做。” 第21章   顾榄还在洗澡的时候,栗澄坐在客厅,他打开了电视,眼睛却看着手机,浏览着超市的外卖界面。   野餐应该是需要零食的,栗澄初中时也和父母去公园野餐过,去的是另一个公园,那个地点适合看日落,所以人很多。而当年的栗澄也喜欢待在人群中,他吃着父母做的三明治和点心,时不时跟路过的人搭话闲聊。   这些记忆想起来恍若隔世,那个公园因为没人维护,早已在时间下变得老旧,没有多少人过去了。   选好了零食,栗澄点了下单。   顾榄还没洗好澡,他一个人看了会电视。   这是个电影频道,正播放着采访。   镜头对准的是主持人:“今天我们的嘉宾,是为这部电影演唱了主题曲的于秦。”   栗澄看着屏幕里那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男人身穿休闲衬衣,头发一丝不苟梳到脑后,他五官标致,在歌手里算长相不错的。   栗澄记得这个人,他最后一次登上的那个舞台,当时他也在。对方出道得晚,只比栗澄早了小半年。因为嗓子条件中规中矩,当年没有多少名气。   栗澄听过他的歌,公司选曲的眼光也不怎么样。   现在竟然都能给电影献唱了,栗澄摸了下自己的嗓子,停在原地的人只有他。   “……这次的歌依旧是于先生自己作词作曲,关于这首歌的创作过程,于先生有什么可以分享的吗?”主持人问。   栗澄有点困惑,要是于秦有创作能力,那当初怎么会选择唱公司给他选的那些曲子?还是说,他在这几年间去刻苦学习了?   栗澄有些不想看了,他拿过遥控器,点了关闭。   顾榄在这时也洗完澡出来,他没吹头发,发梢的水往地板上滴。   【别感冒了。】栗澄在手机上打字,放大给顾榄看。   “你帮我吹。”顾榄站在原地说。   顾榄是个很懒的人,大学同住那几年,他的头发基本都是栗澄吹的,有时候栗澄还会帮他洗头。栗澄在沙发上坐着,想他们没谈恋爱的时候,自己也给顾榄吹头发,现在给他吹,应该也不奇怪吧?   刚才的电视让栗澄的心情不太好,他急需一件事情转移注意力。   见栗澄朝自己走来,顾榄眼睛亮了亮。   卫生间干湿分离,栗澄让顾榄坐在镜子前,拿过吹风机帮他吹。   手指穿梭在顾榄的黑发间,栗澄感受着热风吹过指尖,他低着头,不去和镜子里的顾榄对视。   尽管顾榄的视线实在很难忽视。   吹风机的声音很响,两人无法聊天,栗澄享受着这片刻的安静。在顾榄来之前,没有声响的环境既让他安心,偶尔也会叫他感到孤独,但和顾榄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说,栗澄心里也没有半分焦急。   就像在宿舍的时光,顾榄弹琴,栗澄则是坐在顾榄能看到的范围里做作业或看书。   头发半干时,栗澄暂时关了吹风机,拿起梳子梳了梳顾榄的头发:“没有打算去剪头发吗?”   顾榄大学时的头发一般留到肩膀上方,能扎起一根小辫,栗澄无聊的时候就会玩他的头发,他也问过顾榄留长发的理由,顾榄只答了他从小就是长头发。   “你不在,没人帮我剪头发。”顾榄说。   “没上大学前你不剪头发的吗?”栗澄确保每一根发丝都梳顺了,再拿起吹风机,“而且你这几年也剪过头发吧?”   顾榄握住了栗澄的手腕,没让他打开吹风机:“一年去一次理发店而已,不喜欢别人碰我。”   栗澄看向镜子里的顾榄,顾榄的唇角朝下,眼里也总是装着不开心,栗澄手有些痒,想去扯顾榄的脸,但他什么都没有做:“留长发挺麻烦的。”   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顾榄在静了片刻后道:“我小时候就讨厌剪头发,一剪就会挣扎和哭,我爸会打我。”   栗澄几乎没听过顾榄提自己的父亲,他空着的那只手下意识摸了摸顾榄的后脑勺。   “他会把我打晕,再剪掉我的头发。后来我爸妈离婚,我妈也不管我,我就一直留着了。”   头发可能是顾榄的某种安全感来源,和栗澄的玩偶是同样的作用。栗澄没有再问顾榄为什么不服软,他用手背轻轻碰了下顾榄的脸颊:“没事了。”   顾榄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栗澄被他吓到,手上的吹风机险些砸到地上。   吹风机被抽出,顾榄抱住了栗澄,将脸埋在了他的肩窝。   栗澄没有推开他,他顺着顾榄的背。栗澄没有体会过被家暴的恐惧,可他知道顾榄很难受,或许顾榄现在的性格,就是受到了童年的影响。   语言在这时起不到什么作用,栗澄抱住顾榄,用动作安慰他。   顾榄坚持留头发的话,在读书时估计会因为和他人不同,受到不少委屈,栗澄闻着他身上的洗发水香味,想顾榄会偏执,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至少他没有伤害过栗澄,栗澄也不讨厌他的过分亲近。   抱了一会,栗澄推了推顾榄,让他坐回椅子上。   他没有去想为什么顾榄会突然愿意说这些,帮顾榄吹完头发,栗澄叫的外卖刚好也到了,他在门铃声停下后,才打开门把鞋柜上的零食拿进屋。   “明天要怎么过去?”顾榄问了个实际的问题。   “打车吧。”公园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地铁人太多,栗澄还是觉得打车会好一些。   顾榄站在沙发边,看栗澄整理那些零食:“你以后还会想出门吗?”   栗澄朝他笑了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栗澄不认为自己出这一次门,就能治好他对外界的回避,他愿意听赵医生的话积极治疗,可安于现状,对他来说是最稳妥的生活方式。   收拾完东西,差不多可以睡觉了,没有小熊抱着,再加上明天要出门的紧张,栗澄躺了半天都没睡着。   他这几天经常偷偷跑去杂物间,但昨晚要下床时,被顾榄发现了,顾榄拉着他的手,问他要去哪。   栗澄用上厕所搪塞了过去,他进洗手间洗了个脸,回到了床上。顾榄似乎又睡着了,栗澄凑上前确认的时候,被顾榄抱到了怀里。   有人抱,栗澄倒是很快就睡着了,只是睡醒后负罪感也会随之而来,顾榄抱他完全是睡着后无意识的,而他却将顾榄当成了人形玩偶。   他们已经分手了,他不能这样利用顾榄。   栗澄今晚拿出了两床被子,他规矩地睡在自己的被子里,手边抓了个抱枕抱着。   “睡不着?”顾榄直接问了。   栗澄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   “那只熊对你来说,很重要吗?”顾榄掀开了自己的被子,他仿佛感觉不到冷,也没去穿外套,就那么坐在栗澄旁边,看着栗澄颤抖的睫毛。   “如果熊是我藏起来的,你会生气吗?”顾榄冰凉的手抚摸上栗澄的脸,他俯下身,像是要亲吻栗澄。   栗澄没办法,只能睁开了眼睛:“是你藏起来的吗?”   “我在说如果。”顾榄的手放在了栗澄的颈脖上。   栗澄丝毫没感受到顾榄在威胁自己,他反而笑了笑:“我不想拿你和玩偶去对比。”   “什么意思?”顾榄的手指开始收紧。   栗澄眼睛是弯着的:“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顾榄对问题的答案很执着,“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你只会抱着我。”   栗澄温顺地让顾榄掐着脖子,他看着顾榄的眼睛:“世界上或许还有第二只一样的小熊,但你是独一无二的。” 第22章   小熊某种意义上是顾榄的替代品,在栗澄心里,硬要说的话,肯定是顾榄更重要一些。   颈脖上的力度小了些,栗澄偏过头,轻声咳嗽了几下。   “弄疼你了吗?”顾榄指腹摩挲着栗澄的皮肤,又低下头去亲吻他的喉结,“对不起。”   “很晚了,睡觉吧。”栗澄被亲得不住发抖,他伸手去推顾榄,但这个动作又让顾榄变得激动,顾榄整个人压在栗澄身上:“那你现在可以抱着我睡吗?”   栗澄决定好好和顾榄讲一下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边界线:“我们没有在谈恋爱了,睡一张床都是越界的。”   “你身上好香,”顾榄在栗澄肩颈处蹭着,“我睡不着,让我抱着你,好不好?”   “……不好。”栗澄闭上眼睛,他用了点力气,将顾榄推开,再掖好被子,背朝向顾榄。   闹了这么一通,栗澄的困意反而上来,他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顾榄没有在床边,栗澄看着紧闭的卧室门,他掀开被子,挪到了顾榄睡的那边。   床单已经凉了,不过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沐浴露是一样的橙子味,栗澄在自己身上闻不到,换成顾榄来用,那股味道就明显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声音从门口传来,栗澄一下坐直,朝顾榄笑了笑:“早上好。”   “可以吃饭了。”顾榄说,他穿着围裙,手上还拿着碗。   栗澄的心情不错,他跳下床,踩着拖鞋往卫生间走。   早饭吃的是牛肉粥,粥炖得糜烂,里面还有打散的滑蛋,栗澄拿勺子舀起,含进嘴里不用怎么咀嚼,就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顾榄看着栗澄吃了会,才动筷吃自己面前的饭。   早饭让栗澄的好心情延续,到了吃完午饭,他收拾起野餐需要的东西,才忽然焦虑起来。   栗澄站在窗边往下看,工作日的小区里基本没人,不知道公园是不是和赵医生说的那样,也没有多少人。   把顾榄做的三明治和切好的水果码放整齐,再放了保温壶和湿纸巾,以及一大堆零食,栗澄拉上包的拉链,在手机上叫了车。   “司机就在附近,现在下去刚刚好。”他和顾榄说。   顾榄今天穿了件卡其色的毛衣,外面搭了风衣外套,脖子上的围巾松垮地绕着,他见栗澄站起来,把手上拿着的另一条围巾套到他脖子上。   “我自己有围巾。”栗澄说,顾榄不听他的,直接将同款不同色的围巾绕实,栗澄闻到了香水味。   再去换自己的围巾要花时间,司机应该在楼下等了,栗澄只好提着包出了门。   电梯楼层往下,栗澄看到停止在某一楼的数字,他往顾榄身后站,低着头不敢看。   进电梯的是两个年纪稍长的阿姨,正谈论着菜市场的菜价,见到电梯里有人,其中一个阿姨“哟”了声:“新搬来的吗?”   阿姨的语气里没有恶意,好奇更多一点,虽然平常基本和邻居碰不上面,但栗澄也不想跟街坊闹僵,他戳了戳顾榄的背,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嗯。”顾榄只是简单应了声。   电梯下行的速度不快,阿姨又接道:“今天不上班吗?这是要出门去玩?”   栗澄抬起头,在电梯门的倒影里看到了顾榄拧起的眉头。   电梯门开了,顾榄走出去,栗澄匆忙朝两位阿姨打了个手语,也不管她们看没看懂,就追着顾榄离开了。   顾榄快步走到了秋千的位置,才停下等栗澄。   栗澄拉住了他的袖子,弯腰喘着气:“怎么了?”   “你都这样了,还会在乎其他人的想法吗?”顾榄转过头看着栗澄,栗澄发现他眼睛又红了。   室外环境不比室内,说话很难听清,栗澄拿出手机打字:【不要生气。】   顾榄往门口方向走,这段路没有人,栗澄拉着他的袖子没松开。   偶尔面对这样的顾榄,他也会感到委屈,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负面的情绪在和顾榄对上视线后迅速消失,栗澄还是无法轻易和顾榄置气,他在看了顾榄一眼后,拉开了车门,让顾榄先上车。   司机可能是察觉出两人在吵架,也没说话,看过栗澄出示的手机尾号后,直接将车开了出去。   到新城区要花的时间不短,栗澄低头看着屏幕,他点开了和顾榄的聊天界面,发送了一个表情包。   一只白色的兔子双手扒在桌面上,露出了半边可怜兮兮的眼睛。   【不搭理别人的问话不太礼貌。】   顾榄不看栗澄,他敲着屏幕,很快,栗澄的手机震动了一声。   【你之后不会再碰见她们。】   栗澄在口罩下勾了勾嘴角:【那还是得礼貌一点的,我刚搬过来的时候,几个邻居还帮过我的忙。】   那段时间太混乱,栗澄已经记不清是哪家的人帮了他。   顾榄没回复,栗澄又发了一句:【而且你怎么知道以后碰不上?】   【你不喜欢待在家里吗?】顾榄在栗澄放下左手时,牵住了他。   司机还在前面,栗澄要甩开顾榄,肯定会引起对方注意,他让顾榄牵着,单手打字给顾榄看。   【外面的空气很好。】   顾榄只是扫了眼那行字,他不再开口,扭头看着车窗。   公园到了,栗澄在打开车门时,抽回了自己的手。   公园是开放式的,没有检票口,一眼望去一个人都没有,只能看到大片绿油油的草坪,和中间的湖水。   栗澄在顾榄下车后,紧挨着他走。   进到公园里,还是能见着一两个人,栗澄看着脚下的沥青路,和顾榄到了最里面,完全没人的地方才放松下来。   从背包里拿出野餐垫,栗澄面朝阳光坐下:“好像有点热。”   他摘下口罩,把围巾扯了下来,拿到手上后,他看顾榄在拿水果,悄悄把脸埋上布料,嗅着上面甘涩的香味。   “我来的那天,你在房间里喷了香水,后来为什么没见你用过?”顾榄抓到了栗澄的小动作。   栗澄也不尴尬,他把围巾折好放在野餐垫上:“我不出门,没有必要用吧?”   那瓶香水,栗澄只在偶尔想顾榄想得难受时,才会喷在小熊上。想到那只不知下落的熊,栗澄的情绪忽然低落下来。   虽然和顾榄说了熊或许能买到第二只,但对栗澄来说,陪伴了他几年的玩偶,就算有只一模一样的,意义也不同了。   水果上淋了梅汁,栗澄吃了颗草莓,酸得肩膀抖了下。   比起草莓,一旁的莲雾和梅汁搭起来更适口些,栗澄吃完,用竹签给顾榄也喂了一块。   顾榄张口咬下,他吃东西小口,栗澄得一直举着等他吃完。   这样的互动叫栗澄稍微自在了点,他看着面前的湖水,里面有几只悠闲的鸭子,栗澄看得专注,手指传来湿润触感才猛地回了神。   “梅汁滴到你手上了。”顾榄面无表情道。   “你可以拿纸巾擦。”栗澄脸有点红,他拿过湿巾将手擦干净。   野餐布的尺寸不大,栗澄和顾榄几乎是紧挨着坐的,阳光洒在身上,栗澄感受着环境和身边人的体温,他眨了眨眼睛,竟然有了一丝睡意。   耳边响起了音乐声,栗澄回头去看,似乎是从管理处传出来的,传到这边,只能听到点模糊的旋律,是首栗澄父母很爱听的老歌。   转回头时,栗澄蹭到了顾榄的肩膀,他下意识往上面靠,嘴边同时跟着哼出了几句歌词。 第23章   “你……”顾榄怔住了,他看向栗澄,唇瓣发着抖。   栗澄的歌声停了下来,他又尝试发出声,和上次一样,他一旦意识到自己在唱歌,就无法继续出声。   “你刚才唱出来了!”顾榄按住了栗澄的肩膀,直勾勾地看着他。   栗澄还隐瞒着医生的存在,要和顾榄解释有些困难,他示意顾榄先放开自己,再打字给他看。   【你听错了。】   “我不可能听错,”顾榄胸口起伏着,急喘着气,“你的嗓子到底怎么回事?”   栗澄拆了包零食,将裹满番茄粉的薯片塞到顾榄嘴边。   顾榄不吃,栗澄只好把薯片自己吃掉了,这么看,失去声音并非全无好处,至少在面对顾榄时,他能更有理由回避,而不是像以往那样,总得想办法让顾榄消气。   尽管有时候,哄顾榄也是件挺有意思的事。   湖边起了阵风,顾榄今天没扎头发,发丝贴在脸上,要吃东西变得困难。栗澄把手擦干净,从包里拿出皮筋,要帮顾榄扎头发,希望他能转移注意力,将自己唱歌的事遗忘。   将长发拢起,再捆上黑色的皮筋,栗澄没把尾端的头发完全抽出,而是扎了个丸子头。   【这个鱿鱼丝很好吃。】栗澄打字给顾榄看,又拆了包鱿鱼丝给顾榄。   “我很久没亲耳听过你的声音了。”顾榄坐在野餐垫上,栗澄则是半跪着的,仰头看栗澄时,顾榄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忧伤。   栗澄想去碰碰他的眼角,明明他自己都没多难过,世界上竟然有另一个人,会这样在乎他。   话到了嘴边,栗澄又想他和顾榄的关系不适合聊这些,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给顾榄投喂零食。   事实证明,在顾榄心里,栗澄或许还是很重要的,后面的一个小时内,顾榄始终没放弃追问栗澄。   风小了一些,栗澄拿出包里的三明治:“你饿吗?”   “没胃口,”顾榄对自己做的食物不怎么感兴趣,他看着栗澄,“他们说你是被人害了,喉咙才受了不可逆的损伤。”   栗澄咬了口夹着溏心蛋和培根的三明治,当年在外人眼里确实是那样,他在演出前被陷害,导致上台演出效果不好,紧接着就在大众面前销声匿迹。再和顾榄遇上时,他连出声都做不到,仿佛嗓子真的被彻底毁了。   但断裂的杯子不可能再装满水,栗澄骗不过顾榄。   公园里还在放着歌,这次换了首流行曲,前奏很好听,栗澄忍住了跟着哼唱的冲动,他去看顾榄,思索着编个怎样的借口,却发现顾榄忽然有些走神。   不远处的道路上出现了推着车的人影,栗澄收回视线,他和鸵鸟一样垂着脑袋,安静地咀嚼三明治。   顾榄也回过了神,他把手搭在栗澄腰上:“你不想告诉我,是因为我只是你前男友吗?”   栗澄咽下食物:“你不是说,我们不算朋友吗?”   “我不要和你做朋友,以前不想,现在也不想。”顾榄说着,咬了下栗澄的耳垂。   栗澄听到了车轮轧在马路上的声音,是刚才那个人。   别说他和顾榄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就算两人还在谈恋爱,栗澄也不习惯在别人面前亲热,他想推开顾榄,又联想到出门时在小区里的对话。   这样做貌似会让顾榄更伤心,而且……栗澄吃着三明治想,而且顾榄说的不无道理,赵医生也说过,不用太在意外人的视线。   说不定对方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和顾榄,栗澄吃完了手里的三明治,将保鲜膜扔进垃圾袋里。   “还是说你一直在骗我,其实你可以说话,只是不想让我听见?”顾榄看栗澄的手空了,更肆无忌惮靠近,另一只手捉住了他,和他十指相扣。   鸭子游走了,栗澄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竭力使自己跟着平静下来。   “我不想让你担心。”他喃喃道。   “你不说实话,我会更担心。”顾榄的嘴唇完全贴着栗澄耳朵,栗澄脸发烫,想后面的人要是没走的话,肯定会误会他们是一对情侣。   “你先放开我,我打字和你说,好吗?”栗澄不敢做出回避的动作,他等着顾榄松开他。   可能是怕栗澄反悔,顾榄没有再纠缠,他将野餐垫上的手机递给栗澄。   栗澄接手机时,还是控制不住回头看了眼,这一眼正对上了那个陌生人的视线。   那是个看着三十出头的男人,穿着皮外套,面前是辆露营推车,他朝栗澄笑了笑。   阳光晃眼,栗澄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忙转回头,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出汗。   “不要看别人。”顾榄对栗澄的动作和视线很敏感。   “没有看。”栗澄一边说着,一边在手机打着字。   当初发生的事情,栗澄连父母都没讲过,只和赵医生说了个大概,一下要他跟顾榄说清前因后果,饶是栗澄以往口条再好,也无法轻易做到。   好在顾榄仅仅是盯着他,没有催促,栗澄用了二十分钟整理了文字,这个过程中,他奇异般地忘记了自己还处于室外,附近还有陌生人。   写完把手机塞进顾榄怀里,栗澄拧开保温壶,喝了口热水。   三明治是放凉的,温水下肚后,栗澄才又重新暖和了回来,他晒着太阳,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吃烤红薯,想过头了,甚至还闻到了红薯的香味。   整理的时间长,实际上栗澄也就打了几百字不到,但顾榄看得有些久了。   “你当时有想过回学校吗?”顾榄问的不是“找他”,而是回学校。   栗澄想到自己没拿到的大学毕业证,张了张口,一时做不出回答。   他当然想过,可向来随和的他,在那件事上犯了轴,他不愿意叫顾榄看到他那时候的样子,或许是自尊心的原因,亦或者是他想象不出顾榄的反应,害怕顾榄嘲讽他。   嘲讽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我不好意思回去。”栗澄捧着水壶,说完话又小口小口喝起了水。   “学校里有很多人来和我问过你的情况,包括你那个学弟。”顾榄的手指还在屏幕上滑动着,他说完这句,才将手机丢到一边,看栗澄的反应。   “他前两年也毕业了吧,不知道去哪工作了。”栗澄顺着顾榄的话往下聊,看顾榄的表情变化,他这句话好像又说错了。   “真奇怪啊,他们那么讨厌我,也没少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竟然会因为关心你,来找我说话。”顾榄手撑着野餐垫,他靠近栗澄。   栗澄用保温壶挡开了顾榄的接近:“没有说你坏话,只是觉得你不太合群而已。”   顾榄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栗澄的这句话有所和缓,他抽走了水壶,也不顾热水溅到自己手背上:“我不想和你吵架。”   这话从顾榄嘴里说出来很好玩,栗澄笑了两下,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顾榄吻上了他的唇。   栗澄第一反应是往旁边看,顾榄却直接捂住了他的眼睛。   视线被剥夺后的亲吻更加难以忍受,柔软的唇瓣贴在一起,顾榄不满足于此,他撬开了栗澄的牙关,和他纠缠着。   栗澄想叫停,但口腔里的舌头不给他任何机会。   在不熟悉的环境里做这种事情,点燃了栗澄心里的恐惧,泪珠顺着睫毛往外流,也沾湿了顾榄的手心。   耳边响过一声鸟啼,顾榄松开了手,直接将栗澄推倒在了野餐垫上。 第24章   顾榄吻得深入,栗澄无暇去注意周围。接吻本该是件美好的事,但栗澄现在心里只有忐忑,他害怕被人看到。   他的分心让顾榄生气了,唇瓣上传来痛意,紧接着,栗澄尝到了血腥味。   顾榄没有停下,他挟着那丝甜味越吻越深,叫栗澄完全呼吸不过来。   到底是哪句话说错了……栗澄迷迷糊糊地想,他将手往上,移到了顾榄的颈脖,轻轻按了下他的喉结。   顾榄起身,栗澄偏过头无声地咳嗽了起来。露营车还在原地,不过推车旁没有人,栗澄不知道对方是看到过后才离开,还是一早就不在了。   草地特殊的气味往栗澄鼻子里钻,他一时不想起来了。   顾榄也没说话,两人沉默着。以往这个时候,栗澄会主动去勾顾榄的手指,或者碰一碰他的头发,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   视线所及之处出现了一个人影,栗澄撑着地坐起来,和顾榄拉开一段距离,翻起了包内的零食。   顾榄要抬手帮栗澄拍后背沾上的草,也被他躲开了。   “我不喜欢你关心别人。”顾榄手足无措道。   栗澄找到了一包好多鱼,他撕开袋子,开始“嘎吱嘎吱”地咀嚼。   “对不起。”顾榄低着头道歉,“我不该在外面亲你。”   “在家也不能亲。”栗澄没忍住说,“而且我们没有在谈恋爱了,聊天的时候说到其他人很正常。”   就算在谈恋爱,说话时提他人一句,栗澄也不认为是什么严重的事情。难不成顾榄以前都在因为这种事情闹脾气?   他理解顾榄的吃醋,可吃醋这个行为,在栗澄这里相当于某种情趣。   曾经他打算将顾榄介绍给朋友时,顾榄还问过,要是他和栗澄的朋友一块出事,栗澄会先救谁。   栗澄当时觉得顾榄这个问题很好玩,他小时候在幼儿园,也被同学问过父母掉水里的问题,栗澄还将这个问题带回了家,在爸妈面前宣布他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一定会努力都救起来的。   母亲夸他是好孩子,抱着他笑了半天。   栗澄偷偷看了眼顾榄,那个奇怪的问题,栗澄的回答是不会有那种情况发生,顾榄不依不饶要他给个答案,栗澄只好说如果真的出现要选择的时候,他会报警再去救顾榄。   “和我殉情也没关系吗?”顾榄那时问。   栗澄只当他在开玩笑,点了点头,说自己很喜欢顾榄,和他死在一块貌似也不错。   顾榄将那些话都当真了吗?栗澄停止了吃零食的行为,莫名生出了点心虚。   “你和我复合的话,我们就能接吻了。”顾榄说。   “不行。”可是是刚才受过惊吓,栗澄肚子又饿了,他朝空气嗅了嗅,总疑心闻到了烤红薯的香味。   “为什么?你明明还喜欢我。”   栗澄否认不了这句话,可他也回答不了顾榄。   “你有闻到红薯的味道吗?”栗澄企图转移话题。   “后面那人在卖红薯。”顾榄嫌恶地“啧”了声。   栗澄转了下头,才发现推车前挂着张牌,上面用彩色笔画了个巨大的红薯。   怕和对方对上视线,栗澄很快转回身:“为什么在这种地方卖?”   顾榄不关系其他人:“你觉得他碍事吗?要不我们到另一头去吧。”   公园很大,湖的另一边还有无人区域。栗澄已经说服自己习惯男人的存在,他没有想着移动。   “我想吃烤红薯。”他的唇瓣动了动,也不知道顾榄有没有听见。   “包里还有一块三明治。”顾榄说,“你想吃红薯的话,等今晚回家给你做。”   栗澄忽然想试试看,他要是撒娇的话,顾榄会有什么反应:“但我就是想现在吃。”   顾榄要去拉栗澄的手,被栗澄躲开。栗澄抱着膝盖,看着前方碧绿的湖面。   “我知道了。”顾榄站起了身,往男人的方向走去。   栗澄又有点放心不下,他偏过头,用余光瞥顾榄的背影。   顾榄既然能一个人去买菜,那买个红薯理应是没问题的。   事情的发展和栗澄想的不一样,顾榄和男人好像争吵了起来。栗澄的心跳骤然加速,他脚像被灌了铅,一时站不起来。   对顾榄的担心还是战胜了恐惧,栗澄深吸了口气,他垂着头,快步往两人走去。   “……我也没说不卖你啊!”男人喊了句。   顾榄已经看到过来的栗澄,他抿着唇不说话。   栗澄没搞清楚状况,也不想在这里细聊,他用手机迅速打了一行字给老板看,拉起顾榄的手腕就要走。   “你是栗澄吗?”那男人顿时换了个语气,“我果然没认错人,真的是你!”   顾榄挡在了栗澄的面前:“你认错人了。”   栗澄僵在原地,眼前一阵发花。男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些什么,但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我可喜欢你唱歌了,你当时到底为什么隐退啊,你的嗓子还好吗?还能唱歌吗……”   “闭嘴。”顾榄没再理会男人,他要去抱栗澄时,栗澄回过了神,跟着顾榄跌跌撞撞地回了野餐垫旁。   顾榄也不管拿到的是食物还是垃圾,全都一个劲地往包里塞,塞完后直接带着栗澄离开。   栗澄就像个提线木偶般被他牵着走到公园大门。   “我、我叫辆车。”栗澄稍微镇定了点,他拿出手机打车。   车来得很快,在司机面前,栗澄和顾榄都没说话,等到了家,栗澄才一下跌坐在沙发上。   他没想到会有人还记得他,更没想到,被人认出来是这么恐怖的一件事。   没听清的那些话,忽然自动形成了记忆,在栗澄脑内播放,来自他人的好奇询问和期待,叫栗澄胃部控制不住地痉挛。   顾榄倒了杯水过来,抱着栗澄,要喂他喝。   栗澄想接过水杯,动作间却让水洒出来不少,淋湿了两人的裤子。   顾榄将杯子抵在栗澄嘴上,强硬地让他喝了几口。   太阳还没下山,阳光照到沙发上,栗澄却低着头,让顾榄去把窗帘拉上。   他不喜欢太阳。 第25章   顾榄没有开灯,昏暗的环境中,两人的呼吸声变得明显,栗澄卸下力气,整个人靠在了顾榄的身上。   “为什么?”顾榄抱着栗澄,他放下了那杯水,将栗澄抱得很紧,“你在害怕他。”   栗澄下午和顾榄解释的过去里,没有他看心理医生那部分,顾榄现在只知道栗澄嗓子发不出声,是心理因素,而具体是因为什么,他并不清楚。   栗澄睫毛垂着,嘴角也不像以往那样挂着笑。顾榄不想看到栗澄露出这种表情,他希望栗澄在和他单独相处时,永远是开心的。   对那个卖红薯的男人的恨一下涌上来,顾榄喘得比栗澄还急。   “你说我这辈子,还有没有可能在人前唱歌?”栗澄问道,他的声音轻得像阵风。   没有等顾榄回答,他又继续道:“可我现在既做不到面对生人,又发不出声音,应该没机会了吧。”   顾榄跳过了他的上半句:“你下午唱出声了。”   “那是因为和你待在一起很放松。”栗澄勉强提了下嘴角,脑袋在顾榄脖颈处蹭了蹭。   “我可以永远和你待在一起,就在这个家里。”顾榄抱着栗澄,忍不住去亲吻他的额发。   栗澄没阻止顾榄的动作,却也没有应声。   顾榄忽然回过神来,栗澄这段时间在家,并没有在他面前唱过歌,或者清晰地说过话。   “是不是我对你还不够好,”顾榄的声音发着抖,“对不起,我……”   栗澄终于笑了下,他偏过头,抬手捧住顾榄的脸:“不是你的问题,不如说我才该跟你道歉,要是我当时不那么固执,可能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栗澄的手心温度比顾榄体温要高一些,贴在脸上叫人眷恋,顾榄捂住了他的手:“在家里待着难道不放松吗?”   栗澄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他摇摇头。   顾榄不想在这个时候逼栗澄,他放下手,让栗澄回房间休息睡觉。   一下午这么折腾下来,栗澄很疲惫,换好睡衣躺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梦里他回到了大学校园,他和顾榄在操场上散着步,刚下过雨,操场上到处都是积水,来的人不多,顾榄倒是挺满意,牵着栗澄的手,绕过一个个小水洼。   “学姐说今年有校园歌手比赛,之前因为设备不好停了两年,我还以为大学期间赶不上了呢。”栗澄笑着和顾榄说话,说完还晃了晃顾榄的手,“你说我去参加的话,能不能拿奖?”   “你是我见过唱歌最好听的人。”顾榄说,“我可以做你的听众。”   栗澄侧身看着顾榄:“别人听我唱歌,也会高兴吗?”   “不知道。”顾榄的脸冷了下来,“只唱给我听不行吗?”   “啊……听众只有小榄的话,不会很浪费吗?”栗澄狡黠地笑了笑,他本意只是在打趣顾榄的那句话,但顾榄显然对这种话十分不快,他停下脚步,直接上前咬住栗澄的唇瓣。   那时他们交往已经有一段时间,栗澄对顾榄的黏人习惯了不少,他见周围没有人,还是让顾榄亲了会,等到气喘吁吁两人才分开。   后面顾榄和栗澄回了宿舍,顾榄将栗澄推倒在床上,他急不可耐地在栗澄脖子和锁骨印着吻,栗澄摸着他的后脑勺,任凭他索取。   梦在这里结束,栗澄睁开眼时,还有些恍惚。   身边没有熟悉的温度,他蜷缩起来,忽然很想再体验一次完全放空大脑,让身体和思想随着欲念浮沉的愉悦感。   食物的香味钻过卧室门,栗澄下了床,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他不能在顾榄面前表现出消极。   出了卧室,栗澄看着在厨房忙碌的顾榄,他走上前,捂住了顾榄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顾榄正在搅拌一盆沙拉,他停下动作:“你好点了吗?”   这个家只住了两个人,和顾榄玩这种游戏实在是没必要,但栗澄只想借打岔,缓和心里的情绪。顾榄的睫毛扫着栗澄的手心,栗澄靠近他耳畔:“先回答我。”   “栗澄。”顾榄叫他的名字。   栗澄在宿舍,偶尔想听顾榄叫他时,也会这样做,顾榄回答完后,他一般会奖励般亲他一下。   后颈、耳垂、脸颊,每个部位都很适合亲吻,可现在的栗澄什么都做不了,他收回了手:“你在做什么?好香。”   顾榄示意他去看台面的空气炸锅,栗澄自己都快忘了家里有个炸锅,这是刚搬家那会,买家电被推销顺便买的。炸锅是玻璃的,栗澄看见了里面的红薯。   “你刚才去市场了吗?”栗澄退后了一步,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去拥抱顾榄。   “你不是想吃吗?”顾榄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他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栗澄:“有高兴一点吗?”   栗澄笑着点点头。   “那可以说话吗?”顾榄轻轻点了下栗澄的脖子。   “不行。”栗澄看顾榄露出失望的表情,他捉住了顾榄的手腕,“这件事顺其自然就好,我不强求。”   顾榄眼眶迅速红起来,他难得地拒绝了栗澄的触碰,抽回手,背过身不再看栗澄。   空气炸锅“叮”了一声,栗澄打开,红薯被烤得皮裂开来,流出了汁。   比下午闻到的要香许多。   除了那盆沙拉,顾榄还做了可乐鸡翅,剩下的小半瓶可乐放在桌面上,栗澄找了两个杯子,分成了两份。   离开学校后,他很久没喝过碳酸饮料了。   今天这顿不太像家常菜,栗澄用筷子挑开红薯的皮,想这个世界上,或许顾榄是最后一个会对他好的人。   红薯很甜,糖分确实能让人心情变好,栗澄在顾榄的注视下吃了小半个红薯:“你吃饭吧。”   他说完,顾榄才动筷子。   这顿饭吃得栗澄很饱,他没有挪位,坐在餐桌边揉肚子消食。   顾榄就算在进食,视线也时不时会移到栗澄身上,栗澄看着顾榄的眉眼,忽然说:“我蛮幸运的。”   命运夺走了他的嗓音和他的父母,但是在寒冷的冬日,能跟顾榄坐在一块吃饭,栗澄又觉得他还没有那么倒霉。   老天或许还是可怜他的。 第26章   晚上两人都没再提下午的事,安静坐在客厅看着电影。客厅的灯几乎都关了,顾榄和栗澄坐得很近,他想靠在栗澄身上,或握住他的手,可他头一次生出了,栗澄也许并不喜欢他这种举动的念头。   这样会让栗澄感到压力吗?他注意力完全没放在电影上,只一个劲地盯着栗澄。   既然和他待一块不能叫栗澄感到放松,那要怎么样,栗澄才能恢复嗓音?栗澄去见的那个医生,有告诉过栗澄答案吗?   电影是部悬疑片,播到了要揭露凶手的片段,背景音乐变得紧张起来,栗澄看得专注,这时画面突然切到血淋淋的场景,栗澄受到惊吓,顾榄在他伸手抓抱枕前,先将手递了上去。   “怕就别看了。”顾榄这么说着,却没有去关遥控器,反而趁机靠近栗澄,把他搂进自己怀里。   到电影结束,栗澄都没有推开顾榄,顾榄很开心,在晚上睡觉时也要去抱栗澄。   “一个人睡在被子里太冷了。”顾榄钻进了栗澄那床被子,但没有马上碰他。   栗澄主动翻了个身,他看着顾榄:“是有点冷,明天买个取暖器吧。”   “我买。”顾榄说。   栗澄貌似笑了下:“你现在还有钱?不打算找工作?”   “房租我付得起。”   “小榄,”栗澄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你以前不是说过,想当音乐人的吗?”   “我只是想听你唱我的歌。”顾榄把手放在了栗澄的腰上。他一开始是喜欢创作音乐,后面又觉得只有栗澄能唱他的歌,分开那段时间,他也想过靠写曲养活自己,虽然除了栗澄以外的人,歌声不能叫他满意,但能署名的话,说不定哪天栗澄会发现他。   没想到他连给自己的歌署名都做不到。   音乐对于顾榄的意义,已经在生活中消失了。   要是……要是能再听到栗澄唱他的曲子,顾榄想着,手上力度不自觉加重。   “疼。”栗澄拽了下顾榄的衣摆。   顾榄手掌移到了栗澄后腰:“我们可以和刚认识的时候那样相处吗?”   那时他们没谈恋爱,但也能睡一张床,相拥而眠。   栗澄看起来很需要拥抱和安抚,之前是栗澄照顾他,现在栗澄生病了,他不介意用同样的方式去照顾栗澄。   卧室里很安静,听不到什么声音,栗澄在这片安静中跟着沉默,等到后腰的手心因为他的体温暖起来后,才垂下头,额头抵在顾榄的肩膀上。   他太累了,顾榄就像沙漠里的那杯水,栗澄在荒漠中行走久了,本能地会被清澈的水吸引。   顾榄把手收紧,他的唇瓣蹭在栗澄的鬓角。   栗澄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梦中。   顾榄感觉到怀中人的呼吸放缓,他丝毫没有睡意,手摸着栗澄的睡衣下摆。   让栗澄开心的事情,除了拥抱以外,还有一件以他们现在身份不该做的事。   栗澄身上的每一处都叫顾榄着迷,他乐意用让栗澄开心,那也会让他变得愉悦。   另一只手抬起了栗澄的下巴,顾榄眼睛适应了黑暗,他看着栗澄的表情变化,心里的喜欢像要溢出来。   “你压力太大了。”顾榄喃喃道,他吻住栗澄的唇瓣,栗澄的牙膏是薄荷味的,顾榄品尝着那丝清甜。   栗澄在睡梦里无意识地回应着。   顾榄很快结束,结束之后,栗澄反而更加贴近了他,似乎还有哪里不满意。   栗澄嘴微张着,唇瓣因为顾榄的亲吻有些发肿,顾榄上前吻了吻他紧皱的眉心。   顾榄没有和栗澄试过用手和口以外的方式,他知道栗澄不喜欢,而这种事情上,顾榄不想强迫栗澄。   和栗澄接吻,栗澄有时嘴上拒绝,表情和动作却暴露出他是愿意的,但更进一步,对于栗澄来说,好像是件很可怕的事。   “为什么?”顾榄的指尖顺着栗澄的后腰往下,栗澄在他怀里动了动。   顾榄最终什么都没做,他将自己的手指凑到唇边碰了下,把痕迹清理干净后抱着栗澄睡着了。   -   鸟叫吵醒了栗澄,他睁开眼,顾榄不在床边,栗澄坐起来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不知为何,一觉醒来他的心情要比昨晚好上不少。   没有小熊,有顾榄抱着也不错。栗澄摸了摸一旁还残留着温度的床单,又想自己会不会过分了些,受着顾榄的好,又不愿意和他确认关系。   可按以前的舍友关系来说的话,两人的距离也不算太近。   栗澄就这么说服了自己,他下了床,洗漱过后去了餐厅。   今天的早餐是牛奶和烤吐司,栗澄的那份没有吐司边。   芝士融化在吐司上,中间夹着火腿,栗澄一口咬下去,想起大学时,他买了面包当早餐,吐司边都是顾榄帮忙吃掉的。   一开始他不太想叫顾榄知道自己挑食,会悄悄将吐司边撕掉,留到最后蘸点果酱勉强下肚,但栗澄低估了顾榄对他的关注程度,顾榄主动问了他是不是不爱吃吐司边,自那以后,栗澄不怎么喜欢的食物,顾榄都会帮忙解决掉。   “你为什么不挑食呢?”栗澄把以前没得到过答案的问题,又问了顾榄一遍。重逢后,顾榄明显更愿意和他谈论过去了,栗澄也想更了解顾榄一些。   就算他们没有复合的可能性,就算这次珍贵的合租经历或许持续不久。   “我初高中的时候,午餐和晚餐都是在学校吃的,吃完才回家休息。”顾榄解释道,他在家一般扎低马尾,说这话时低着头,有几缕发丝垂了下来,“食堂东西很少,想吃饱就得什么都吃。”   栗澄的父母厨艺很好,总变着花样给栗澄做好吃的,所以和顾榄不同,他有选择的余地。栗澄听完,有些心疼顾榄,这种情绪起来时,他会想去抱抱顾榄。   顾榄仿佛察觉到了栗澄的意图,他放下了手里的食物,看着栗澄。   拥抱是舍友之间也会做的,栗澄过去,轻轻地抱了下自己的舍友。   顾榄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栗澄留恋地嗅了几下,要起身时,被顾榄按住腰,跌坐到了他腿上。 第27章   “要做什么?”栗澄笑着问,顺手将顾榄的发丝撩到了耳后。   芝士的香味在餐厅区域扩散着,栗澄独居时几乎不吃这些食物,置身在甜腻的香气中,也会叫人卸下防备,只按本能行动。   顾榄看着栗澄:“你嘴角沾上牛奶了。”   “有吗?”栗澄要去确认的手还没抬起,就被顾榄吻住了。   一触即分的亲吻,让栗澄耳后根都一齐发烫。   栗澄不是一个喜欢和别人纠缠不清的人,在幼儿园的时候,他便学会了分类收拾自己的东西,父母不仅教会了他对事物的划分,还教过他该如何区别外人对他的感情。   所以栗澄从小就能察觉出他人的善意或恶意,而根据善意的不同程度,会抱着他玩的老师被他分到“除了家人外最喜欢的人”里,会跟他分享玩具的同学,被他分到“可以一起吃软糖的人”里。   童年时的习惯会影响人一生,直到上了大学,栗澄还总是有意无意,用着这种同龄人看来会觉得莫名其妙的制度。   刚和顾榄认识时,他分了顾榄一包水果糖,后面谈了恋爱,顾榄作为他的初恋,则升级到了和家人同等待遇。   到了分开,尝试联系顾榄失败后,对于栗澄来说,顾榄就成了尘封在箱子的旧玩具。   那现在呢?栗澄很迷糊,他找不准这段合租关系的定位。   顾榄的手还放在他的腰上,没有让他下来的意思。   栗澄低下头和顾榄对视:“你这几年,没有试过和其他人谈恋爱吗?”   顾榄的眼睛眨了下,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栗澄知道他又生气了。   “对不起。”明明昨天还发生了意外,栗澄此刻的心情却出奇的好,他从顾榄身上下来,捏了下他的脸,将盘子收到了厨房。   顾榄性格孤僻,别说对象了,可能连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栗澄打开水龙头,洗着碗,扭头看了一眼,那顾榄有能做的工作吗?   转回头,栗澄对着窗户叹了口气,大学时可是怎么都想不到,他们会一同成为家里蹲。   “你什么时候去看医生?”顾榄在栗澄洗完碗后,问他。   栗澄僵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事到如今,再隐瞒顾榄变得没有必要,他和顾榄说了个日期,说完后,又着重强调一遍:“我没有吃药,只是去聊天而已。”   “带我一起去。”顾榄强硬地说。   医院里在家人陪同下去就诊的人不少,可栗澄还是拒绝了顾榄:“你坐在外面等很无聊的。”   早上的阳光不会太猛烈,也能带来温暖,栗澄坐在落地窗边,他抱着膝盖,将自己放在光下。   顾榄走到他面前坐下,双手撑在栗澄腿侧,身体往前,几乎要吻上他:“我想和你一起去。”   “为什么?”栗澄没有往后躲,他问。   “你生病了,我要照顾你。”   栗澄想说他的病,不是有人照顾就能好起来的,可顾榄眼神认真,他无法对着这样的顾榄说出残忍的事实。   他摸了下顾榄的脸:“我的嗓子不是因为你才受伤的,你不用对我负责。”   栗澄的本意是叫顾榄别放在心上,但这句话好像又起了反作用,顾榄的眼泪不经酝酿就掉了下来。   栗澄放下的手恰好接住了那滴泪珠。   将手收拢,他把湿润的水珠锁在了手心里。   “你不要把我当外人。”顾榄直勾勾盯着栗澄。   “知道啦。”栗澄没有明确回答,他哄着顾榄,见顾榄眼尾的红消了些才放下心。   顾榄回房间了,栗澄这几天没听到他房间传出声响,可能是顾榄戴了耳机,不想叫栗澄听见。   如果顾榄想继续做音乐的话,栗澄肯定会鼓励他,不让他听,是不好意思,还是说他们的关系已经生分了?   栗澄拿着抹布擦家具,在擦到柜子时,他将上个月忘记翻面的日历翻了一页。   快要到十二月底了,圣诞节和元旦两个节日挨在一块,上面有日历自带的标亮提示。   父母还在时,栗澄很期待每年的各种节假日,给人准备礼物和收礼,以及感受节日氛围,都能带给他愉悦。   好几年没在乎过日子了,今年……要过吗?栗澄拿起旁边的马克笔,在圣诞夜那天画了个白胡子老人头。   顾榄的仪式感倒是没他强,节日只想和栗澄窝在宿舍里厮混。栗澄以前不理解,现在倒是明白了不少,顾榄父母离婚,母亲又忙,就算过节,顶多也是吃顿丰盛点的饭,不会有热闹存在。   栗澄不会做饭,真打算过今年的节日,也只能让顾榄下厨,元旦倒是可以一块做个汤圆。   在心里规划着未来几天要做的事,栗澄把客厅简单打扫完了。   去卫生间洗抹布时,他忽然发现,自己嘴角是翘着的。   -   该去看心理医生那天,栗澄醒来便闻到了一阵香味,他走到厨房,顾榄正用勺子在砂锅里搅动。   “好香。”栗澄凑上前,看到了锅里的鳗鱼,用萝卜干一起炖的,看起来很开胃。   “等中午回来吃。”顾榄盖上盖子,被备餐台上的早餐拿到外面餐桌上。   几个小时后就能吃到了,栗澄想着,以往出门总忐忑的他,紧张减了不少。   “真的要和我一起去吗?很无聊的,没骗你。”栗澄在出门前,又问了顾榄一遍。   顾榄紧了紧栗澄脖子上的围巾,开门走了出去。   栗澄只好认命,没再劝阻顾榄。今天比较幸运,在电梯里没有撞上其他人,到楼下等车时,顾榄忽然开口:“你没想过买辆车吗?”   “又不怎么出门。”驾照栗澄倒是有,可为了去看医生,专门买辆车不太值当,最主要的是,他的存款不多,负担不起这类消费。再加上父母车祸出事,多少会影响他上路的心态。   “我想买一辆。”顾榄说。   栗澄有点意外:“为什么?”   “不想你坐别人的车。”顾榄皱眉道。   车开到了两人面前,栗澄对过车牌号后,拉开车门让顾榄先进。 第28章   赵医生刚送走上一个咨询者,见到栗澄带着顾榄走上前,没有露出多少意外神色,只是点头笑了下:“你朋友吗?”   顾榄站在栗澄身后一声不吭。赵医生也不在意他的不礼貌,只是招呼了下旁边的人,让对方给顾榄倒杯温水,随后推开了诊室的门。   栗澄看着顾榄坐下后,才跟了进去。   赵医生从架子上拿出白板,递给了栗澄。   以往栗澄总要等到赵医生开口,才会在白板上写字作答,但今天,他一拿到笔便直接写下了几行字。   【他知道了我的事情,要跟着过来,我劝了没用。】   “没关系,”赵医生笑笑,“你们现在是……”   栗澄在白板角落写了两个字:【舍友。】   “待会需要我和他聊一聊吗?”赵医生轻松地问。   栗澄见过医院的医生和来访者家属谈话,可顾榄算不上他的家属,关于他的事情,他也做不到开诚布公地让顾榄知道。   赵医生从栗澄的沉默中得出了答案,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起了栗澄的近况。   栗澄将他去公园的事说了,包括遇上的那个男人,以及事后顾榄的反应,都如实告诉了赵医生。   他信任赵医生,现阶段,似乎只有赵医生能解决他的问题。   “你刚才说,你在草坪的时候能发出声音?”赵医生看着栗澄的眼睛。   栗澄点点头,又在白板上补充道:【没有陌生人的室外很舒服,我几乎忘了嗓子不能发声。】   赵医生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和上次在家里发出声有区别吗?”   栗澄顺着赵医生的话想了想,貌似是有的,可那点细微的差别他形容不出来。   赵医生没有和他过多讨论栗澄曾经的粉丝,一个小时后,栗澄要出诊室前,赵医生又提起了顾榄:“真的不需要我和他聊聊天吗?我想了解一下他口中的你,对后面的治疗应该更有帮助。”   沉默半晌后,栗澄还是拒绝了赵医生,他说的是等下次。赵医生说了“好”,目送着栗澄和顾榄离开。   下楼梯时,还是和以前一样,能听到各种人的声音,栗澄抵着顾榄的肩膀,悄悄拉住了他的袖子。   顾榄没说什么,带着栗澄到了医院门口,两人坐上车,回到家后,顾榄才转身看着把栗澄堵在玄关:“你有事瞒着我。”   “都和你说了。”栗澄无辜道。   顾榄挑起栗澄的下巴:“那个医生,看起来有话想跟我说。”   栗澄没想到顾榄还能从赵医生的表情里察觉到这些,他退无可退,靠着门板朝顾榄眨了眨眼睛:“我饿了。”   “栗澄。”顾榄咬字清晰地叫着他的名字,尾音稍微往长拖,像含着委屈。   鳗鱼的香味飘得整个客厅都是,栗澄是真的饿了,他当着顾榄的面咽了下口水。   顾榄看了他一会,还是让步去了厨房。   在顾榄煮饭的时候,栗澄悄悄开门,进了杂物间,今天太阳好,他想拿几只玩偶出来洗。   就近拿了几只同款不同色的小狗玩偶,栗澄抱在怀里,刚要关上门,里面的娃娃堆就因为缺了一角起了塌方。   栗澄怕顾榄发现,赶忙关上了门,拿钥匙锁上,走开几步,又回头确认了一遍门锁紧了。   他怀疑自己的记忆力有所下降,之前就忘锁过一次门,好在顾榄并没有随便开杂物间的门。   玩偶放进阳台的洗衣机,按下开关后,栗澄到了厨房帮忙。   锅里的鳗鱼汁冒着泡,另一个锅正炒着花菜和番茄。   “尝尝会不会太淡。”顾榄用给栗澄递了根筷子,栗澄蘸了点鳗鱼汁,抿了一口。   咸淡刚好,是个很适合下饭的味道。   栗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把筷子移到了顾榄嘴边,顾榄低头时,他才意识到,上面那点汁水早被他尝完了。   顾榄没对味道发表感想,他咬着筷子,和栗澄对视。   栗澄脸一阵发烫,他想抽回筷子,又怕太用力磕到顾榄的牙齿。   筷子被舌头顶了一下,栗澄意识到,他撒开了手。顾榄自己将筷子取下来放进洗碗池,揭开锅盖,把炒花菜倒到盘子里。   栗澄比顾榄先吃完,洗衣机在这时响了,他去了阳台,拿出娃娃,用夹子夹着耳朵,挂在了晾衣绳上。   顾榄平时不洗衣服,也不会进出阳台,应该不会被他看到,栗澄想着,摸了摸小狗玩偶的脑袋,要转身出去,结果直接撞上了来人。   “你在干什么?”顾榄在栗澄耳边说。   栗澄其实很喜欢顾榄的声音,特别是当他轻声在自己耳畔说话时,总会让他身体有过电般的触觉。   但同时,也会叫他心率加快。   “洗衣服。”栗澄推着顾榄,“你吃饱了吗?”   “我没在你的房间里看到过那些东西。”顾榄显然是看到了栗澄挂着的玩偶。   就算是栗澄的父母,日常相处中也并非全无矛盾,他们处理问题的方式,一般是摊开来讲,实在无法解决的分歧,就压下不谈。栗澄从父母身上学到了很多,所以在面对顾榄时,他也会回避,尽管顾榄总是不满意,可比起吵架,相安无事才是栗澄想追求的。   “你记错了。”栗澄用力推开顾榄,关上阳台门,顺便将窗帘也一并拉上。   “熊不见了,你也会有其他替代品。”顾榄平铺直叙道,栗澄觉得有点好笑,他明明和顾榄说过,顾榄才是不可替代的那个。   餐桌上的碗里还剩着饭,栗澄先把自己的碗筷收去洗。   失去声音后,栗澄对很多声响的感知,都比以前敏感了些,水流声在他耳朵里也变得动听,栗澄垂眼看着盘子上的污渍被水冲刷掉,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第29章   顾榄又将自己闷在了房间,今天他没戴耳机,经过电脑处理的吉他音直接透过门板,传进栗澄的耳朵里。   他站在次卧门前听着,站到腿酸,才去了窗边坐下。   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栗澄靠着窗,太阳晒得他暖洋洋的,他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次卧里的音乐声在几分钟后停下,顾榄推门走出来,看到闭着眼的栗澄,有点意外。   他走上前,脚踩在地板上,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真没防备。”顾榄摩挲着栗澄的脸,“还好和你同居的是我。”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也只能是我。”   栗澄虽然比起读书时瘦了些,但脸颊上还是有着好捏的肉,顾榄拇指往下,按出了一个小坑。   栗澄不舒服地动了动,顾榄顺势让他从靠着玻璃窗,变为靠在自己怀中。   嘟囔两声后,栗澄蹭了蹭顾榄的肩窝,不动了。   “你还很爱我。”顾榄说着,抱紧了栗澄,他身体不明显地发起了抖,阳光有点碍眼,他伸手拉过了窗帘。   黑暗中,所有不该有的念头,似乎都能被原谅。   栗澄在离开宿舍时,留了几件衣服没带走,失去他的那几年里,顾榄是靠那些布料度过的。   可衣服上本来就没多少栗澄的味道,顾榄永远无法从衣物上得到满足。   而满足不了,只会加重他的烦躁。   好在都过去了,顾榄看着栗澄想,虽然栗澄还不愿意和他复合,但现在比以前,要好上太多。   用目光描摹着栗澄的脸,顾榄忽然想起了那个医生,栗澄会把两人的事如实告诉对方吗?她是不是知道栗澄不愿意复合的原因?   一想到有外人如此了解栗澄,顾榄就控制不住地嫉妒,他咬住了栗澄的嘴唇,尝到血的味道后才退开。   栗澄睡得很熟,一时半会看起来没有醒的迹象,顾榄将视线移向阳台。那里挂着几只碍事的玩偶……不只,杂物间内,讨厌的毛绒玩具更多。   顾榄做不到尊重栗澄的这种爱好,他不要栗澄在他以外的事物上停留注意力。   阳台没有装防盗窗,今天的风又异常的大,落地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东倒西歪,顾榄的呼吸不自觉加重。   栗澄会生气吗?会不会再也不原谅他?   顾榄放下了栗澄,站起来,走向了阳台。   他曾经听到过栗澄的朋友议论他,那些人说健康的恋爱关系,不该是他们这样的,说顾榄的占有欲太强,会让栗澄感到疲惫。   可当年,栗澄明明就很纵容他,无论顾榄做什么,栗澄都好像会原谅。   住在宿舍时,顾榄还可以稍微容许栗澄买娃娃,他知道栗澄是他的,但栗澄现在不是他男朋友了,外界的一切,都让顾榄充满了危机感。   从夹子上取下玩偶,顾榄把手伸到护栏外面,底下是个大花丛,玩偶掉下去,会砸进半人高的草里,沾满泥土,不会有人轻易发现。栗澄就算想找,也不敢在人来人往的小区里,跨进去翻找。   在顾榄要松手时,后面传来了脚步声,他将手收了回来。   “刚才掉到了地上,我帮你捡起来。”顾榄说。   栗澄刚睡醒,还揉着眼睛,看上去没有怀疑顾榄的话,他接过了那只小狗,拍了拍玩偶身上的灰。   棉没有那么容易干透,栗澄又将它夹了回去。   “有点饿。”他和顾榄说。   阳台风太大,顾榄是从口型判断出的栗澄的话。   “你想吃什么?”顾榄走进厨房,打开了冰箱。   做饭很没意思,但想着是要给栗澄吃的饭,做起来乐趣就多了不少。顾榄是靠着不断想象栗澄吃到食物时的表情,才学了几年做饭。   不仅家常菜,以前租的房子里有烤箱,他还顺便学了些点心的做法。   从冰箱里拿出三个鸡蛋,转身的时候栗澄已经将大碗放在了桌面上:“你要做什么?”   “舒芙蕾,这个比较快。”顾榄单手打蛋,将蛋黄蛋清分离开来。   “我刚才睡着的时候,你去看过我吗?”栗澄在旁边问,他的头发还翘着几根,在探头跟顾榄说话时一晃一晃。   顾榄往盆里倒牛奶:“怎么了?”   “我嘴破了。”栗澄说话没有声音,自然听不出语气,可表情却能暴露他的“不高兴”。   顾榄直觉栗澄没有生气,于是他承认了:“你的嘴唇看着很好亲。”   “那也不能随便亲。”栗澄接过了顾榄手里的打蛋器。   打蛋器和陶瓷碗相撞发出声音,顾榄贴着栗澄的耳朵:“没有随便。”   眼前的那一小片皮肤果然红了起来,顾榄又上前吻了吻他。   蛋黄和牛奶、面粉、蛋清搅成糊状后,顾榄开了火,等锅烧热的期间,他把滴柠檬汁剩下的半颗柠檬切成片,泡了两杯柠檬水。   中午吃得很饱,说饿不过是想找点事和顾榄一起做,栗澄捧着那杯温度刚好的柠檬水喝了一口,酸涩的汁水仿佛经过了心脏。   他也想和顾榄大方地拥抱接吻,做情侣会做的事情。   但他的道德心不允许他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和顾榄复合。   蛋香味很快飘散开来,栗澄去找出蜂蜜,淋在了舒芙蕾上。   他将盘子端到了客厅,找了部电影,和顾榄边看边吃。   电影是部喜剧动画,歌舞贯穿了全剧,卡通角色说没两句话,便唱起了歌。   “之前我们去电影院看过前作。”顾榄忽然说。   栗澄咬着松软的舒芙蕾,点了下头。   “那天从影院出来后,你说你报名了校园歌手。”顾榄对那盘舒芙蕾没兴趣,他喝着柠檬水,栗澄记得,他没有往那杯里下糖,但顾榄喝了大半口,眉头都没皱一下。   “追求梦想的结果,在电影里看起来很好,对吗?”顾榄放下杯子,转头看栗澄。   栗澄没去和顾榄对视,屏幕的亮光倒映在他的眼中,他嘴角带着一抹温柔笑意:“可能是我前半辈子活得太顺利,误以为自己能和主角一样,取得圆满的结局。”   栗澄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舞台,他第一次站在那么多人面前唱歌,上台前,手机里是父母的鼓励,耳边是同学的加油打气,而顾榄当时正坐在台下,他只要一走出去,就能看到伴侣的眼睛,和他眼里的自己。   栗澄平时看着很能聊天,实际在面对这种场面时,会比大多数人都紧张,好在他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顾榄身上,想着只是唱给顾榄听的,完美地发挥出了水平。   他也得偿所愿,拿到冠军,获得了抛来的橄榄枝。   “重来一次,你还会去吗?”顾榄握住了栗澄的手。   栗澄不是没畅想过,正常读书毕业,再和顾榄同居生活的日子,可他没有将这话说出口,而是反问:“如果有个能让大众听到你的曲子的机会,你能做到错过它吗?”   顾榄怔住了,但他没沉默多久,便坚定道:“我只想要你。” 第30章   顾榄做晚饭的时候,栗澄把阳台的玩偶收了下来,他打开杂物间的门,要将它们放回去。   他忘了里面的玩偶是塌下来的,这一开门,好几只直接掉到了栗澄的脚边。   顾榄在炒菜,食物下油锅的声音盖过了他这边的动静,栗澄赶紧把娃娃捡起来。   弯下腰后,一抹咖啡色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眼前。   栗澄的玩偶大多是浅色的,他只有一只咖啡色的玩偶。   把光秃秃的小熊拽出来,栗澄陷入了沉默。   小熊像被人蹂躏过,嘴有点歪,栗澄无端从它的表情里看出了委屈。   “谁把你弄到这里来的?”栗澄抱住熊,拍了拍它的背,“难道家里真的闹鬼了?”   “可以吃饭了。”顾榄在厨房说。   栗澄思索了下,还是将小熊放回了杂物间,再锁好门,把钥匙放回口袋里,他到了厨房帮忙端菜。   吃饭的时候,栗澄频繁地往顾榄脸上看。   “怎么了?”顾榄不再进食,他专注地和栗澄对视,似乎对栗澄在看他这件事很高兴。   栗澄咬着筷子,纠结着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你想说什么?”顾榄直接握上了他放在桌上的左手。   “你觉不觉得,最近家里有灵异事件?”栗澄试探着问。   “你又丢东西了吗?”顾榄的指腹摩挲着栗澄的手背。   “真的不是你吗?”栗澄打量着顾榄,顾榄的神色看上去没有异样。   “什么?”顾榄疑惑道。   栗澄抽出自己的手,继续吃起了饭。   他不信鬼神,可小熊的移动确实无法解释。吃饱后,栗澄绕着这个家转了一圈,当初选择定下这间房子,一个是因为便宜,还有另一个理由,则是采光很好,栗澄当时想,生病的人都需要阳光,平常如果能照到太阳的话,他的病说不定很快就会好了。   现在看来有些过于理想。   每个角落都很正常,感觉不出什么,栗澄停在次卧门前,叩了两下门。   门被打开,顾榄看着他。   “我可以进你房间看一看吗?”栗澄说。   顾榄让他进去,栗澄第一眼,还是习惯性看向了顾榄的电脑和键盘。   电脑屏幕亮着,桌面壁纸是栗澄的照片,背景是大学的图书馆,栗澄正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书,脸却朝向镜头,脸上带着笑。   栗澄还记得这张照片,那天他醒得早一点,而顾榄还在睡,他觉得坐在寝室里看书会分心,于是去了图书馆,走的时候一时忘记给顾榄留信息说一声。   栗澄学习的时候不太会看手机,因此错过了顾榄的消息,但在顾榄靠近时,他还是马上察觉到,抬起头被顾榄拍下了这张照片。   那天顾榄生了半天气,栗澄在图书馆不能出声哄,拉着顾榄到偏僻的树林里,又抱又亲了半天才将人哄好。   上次的手机壁纸也是,顾榄这几年从来没有忘掉他。   但栗澄知道,沉浸在过去中是不好的,生活得往前看才会有希望。   “不换掉吗?”他指了指电脑,问顾榄。   顾榄坐在椅子上,木着脸看栗澄,他长得漂亮,无论脸上有没有表情,都会让人生出怜惜,栗澄得到答案,不再看顾榄,他在房间里转起了圈。   顾榄搬来的时候行李就不多,住了些日子,屋内摆设并没增加。行李箱和衣服都在衣柜里,除了桌上的那堆设备外,顾榄没有在这个家留下多少痕迹。   出去前,栗澄又回头看了看他送顾榄的键盘,键盘被顾榄爱护得很好,连点划痕都没有。   顾榄肯定是还在作曲编曲的,只是不想让栗澄参与而已。   回到客厅后,栗澄扫过架子上的日历,忽然对圣诞节的礼物有了灵感。   无论是将写歌当成爱好还是职业,顾榄目前拥有的设备都太少,他想再送顾榄一样乐器。   有顾榄上次给自己的房租,买个乐器还是足够的,栗澄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挑选,下完单后心情颇好地去洗漱,准备睡觉。   顾榄已经在主卧的床上了,他靠在床头坐着,看不出在想什么。   “不睡吗?”栗澄关了灯,爬到床上,把自己团进被子里,天气越来越冷,厚重的被子盖在身上,也要好半天才能暖和起来,但今天的被窝里是温热的。   栗澄打了个寒噤,该不会是有什么东西在这里睡过吧。但就算真的有鬼,鬼难道不是没有温度的吗?   顾榄还没有进被子里,他长发披散在肩头,眼睛专注地盯着栗澄看。   栗澄看过去,笑出了声,影视剧的鬼,形象和顾榄简直高度重合,就连体温冰凉这点也像。   栗澄想着,手伸出去,捏了下顾榄的指尖。   和预想的不同,顾榄的指尖还挺烫。栗澄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起身,手直接摸向了顾榄的额头:“你有点发烧。”   “没有。”顾榄抱住栗澄,和他一起倒在床上,再拉过被子,整个人埋进栗澄肩窝里。   摸着不烫,像是低烧,顾榄读书时在冬天偶尔也会这样,一般睡一觉就好了,但栗澄每次都很担心,他会催促着顾榄吃药,虽然顾榄只会以生病为借口,赖在栗澄身上,甚至做些生病不该做的事情。   栗澄抱着顾榄,忽然反应过来,刚才应该是顾榄帮他暖了被窝。   顾榄的睡衣下摆蹭到床单撩了起来,栗澄的手直接触碰到了他的皮肤。   还躺在杂物间的小熊确实代替不了顾榄,栗澄闭上眼,轻声在顾榄耳边说了晚安。   第二天栗澄醒得比顾榄早,他先摸了顾榄的额头,确认顾榄已经退烧才安下心。   难得早醒,栗澄借着窗帘透进来的日光,观察起了顾榄的脸。   顾榄睡着时也一脸不高兴,眉头微微皱着,眼睛闭得很紧。   栗澄以前说过他这样容易长皱纹,顾榄反问他,难道他长皱纹了,栗澄就会不再爱他吗。   栗澄总被顾榄这样的话逗笑。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爱你。”他当时这么回答了顾榄。   和当年在学校相比,两人都变了不少,要是栗澄没有踏上那条路,可能顾榄都不会像今天这样。他再多照看顾榄几年,说不定顾榄也能和常人一样进入社会。   “再来一次,我只会选择你。”栗澄无声道,他目光往下,瞥向顾榄的嘴唇。   因为低烧,顾榄唇上不如往日饱满,有些干裂。   栗澄昨天看了天气预报,今天只有早上出太阳,等到正午,会有一场小雨。   趁着阳光还没消失,栗澄想,是不是他可以做些什么。   清醒的时候,他能坚定地和顾榄划清关系,但在这个清晨,栗澄感受着顾榄的体温,他只希望回到过去,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   栗澄睫毛颤抖着,贴上顾榄的唇瓣,他怕闹醒顾榄,不敢吻得太用力。   可栗澄忘了,他以前每次偷亲顾榄,都会被发现。   “唔……”栗澄的手被顾榄攥紧,他眨了下眼,生理性泪水从眼角划过脸颊。   窗外有鸟叫,昭示着这是个生机勃勃的早晨,栗澄和前男友接着吻,竭力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又在顾榄的攻势下逐渐妥协。    第31章   “床单弄脏了。”栗澄说,他仰躺着,呼吸还有些不顺畅。   顾榄手臂横在他的肚子上:“晚上睡次卧。”   “弄脏了要洗的,”栗澄没有去推顾榄,“而且衣柜里有多的四件套。”   能和栗澄睡一起,顾榄就不认床了,他无所谓地“嗯”了声。   “我们是舍友。”栗澄又说。   顾榄手一用力,让栗澄翻过身来,他看着栗澄的眼睛,不理解这个人为什么能如此坦然地说出这种话。   栗澄好像又困了,睫毛扑闪着,他额发垂下,遮住了一边的眼睛,顾榄觉得碍事,将他的头发全部撩起,露出饱满的额头,随后上前印了一个吻。   “不可以亲我。”栗澄挣扎道。   “刚才不是亲了很久吗?”顾榄说着,又贴了下栗澄的唇瓣,那里因为过度触碰,已经变得红肿,甚至被顾榄咬破了皮。   栗澄推了推顾榄:“该起床了。”   顾榄不想在这个时候和栗澄分开,他近乎贪婪地看着栗澄:“为什么?你明明愿意和我做这些事,为什么不能重新跟我在一起。”   栗澄朝顾榄笑了下:“情侣之间不仅会接吻拥抱,我们做不到那步。”   顾榄眼眶一热,栗澄从没和他解释过,他不想做那种事的理由。顾榄还怀疑过,栗澄原本喜欢的是不是女生,栗澄当时听完他这个猜测笑了很久。   “学姐很漂亮,但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只觉得她看起来挺好相处。”栗澄是这么说的,“而在宿舍楼下碰见你时,我的心跳得很快。”   “你中暑了,心率加速正常。”   “哎呀,你好烦啊。反正我只喜欢你,行了吧。”   ……   顾榄不怀疑栗澄的对他的喜欢,但他在意栗澄的隐瞒,尽管他对栗澄也不是完全坦诚。   “这样也很好。”顾榄抱着栗澄,“能拥抱你也足够了。”   “我饿了。”栗澄从顾榄怀里钻出来,打破了旖旎的氛围。他下床拉开窗帘,在床上耽搁太久,时间都要到中午了。   外面还是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栗澄去了阳台,把昨晚晾的衣服收进来,叠好再去洗漱完,顾榄已经做好了午饭。   “你这个手艺,出去摆摊都能赚钱。”栗澄随口说了句。   “不想做给别人吃。”顾榄说。   栗澄在桌下晃悠着腿:“我倒是想过,在对面小学门口摆个小摊卖东西,每天下午去卖完就回家。”   这话当然是在说笑,栗澄连出门都困难,更别提面对一群叽叽喳喳的学生。   “不要。”顾榄想都没想说。   “不好吗?感觉比上班要更轻松些。”栗澄往顾榄碗里夹了块芋头。   顾榄用筷子戳了戳那块软烂的芋头:“你很缺钱?”   栗澄看着顾榄,顾榄虽然是单亲,但从大学时的生活习惯来看,他母亲给他提供了很优渥的条件。栗澄很少在顾榄口中听到关于“钱”的话题。   “过年你要回家吗?”栗澄用了个迂回的问法。   “不回,我就在这里。”   大学的时候,顾榄不顾栗澄反对,和母亲出了柜,两人吵了一架,那年寒假顾榄跟着栗澄回了家,之后的两年,他倒是有听栗澄的话,去跟母亲过年,只是顾榄从来不和栗澄说,他和母亲关系如何了。   栗澄对顾榄母亲不熟悉,只有一次半梦半醒时,他听到了顾榄和家里打电话,电话那边的声音能听出顾榄母亲是个强势的人。   顾榄毕业后,那么快就被公司开除,后面也没有去上班,应该没有多少家长想看到孩子这样。   “要元旦了,总该和你妈妈打个电话。”栗澄劝道。放在以前,他可能就顺着顾榄来了,可他这几年失去了家人,更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至亲,是多幸运的事。   能从当初家暴的父亲那里带走顾榄,栗澄一直觉得,顾榄的母亲是爱他的。更何况,二人之间的矛盾是因他而起,他对此总有些愧疚。   “到时候再说。”顾榄没有完全拒绝。   栗澄笑了笑,继续吃起了饭,吃完洗碗时,门铃响了起来,栗澄扭头看坐在客厅的顾榄。   他想起来了,他订的吉他是送货上门的,快递员刚才或许给栗澄打过电话,但他手机放在卧室里,没有听见。   顾榄起身去开门,栗澄转回头专注地洗着碗,他听到了快递员在和顾榄谈话,吉他的包装过于明显,这下没法当成惊喜给顾榄了。   门“咔哒”合上,栗澄把碗放到沥水架上,擦干手,走到了客厅。   “你买的?”顾榄没有去拆纸箱,他和栗澄对视着。   “你的圣诞礼物。”栗澄有点不好意思,“本来该平安夜再给你的。”   顾榄上前一步,抱住了栗澄。   “高兴得说不出话了吗?”栗澄顺了下顾榄的背,顾榄整个人都在发颤,栗澄分不清他是激动,还是别的什么。   顾榄就像只小动物,需要特殊的关照和安抚,栗澄安静站着,等他自己平复下心情。   没有人会不喜欢送出的礼物得到热烈反馈,栗澄也一样,他和顾榄分开,看着顾榄咬着嘴唇,眼眶因为激动发红,又一次感受到了,对顾榄来说,自己很重要。   “拆了看看?”栗澄拿了把美工刀,“大学的时候我们路过乐器店,你说这个牌子的电吉他好看。”   “你还记得。”顾榄小心翼翼划开纸箱,取出里面的吉他,“可是我不太会弹吉他。”   顾榄的吉他水平,只是编曲的时候够用而已,且基本为理论知识。   栗澄倒是不担心这个:“你学东西很快。”   顾榄的手抚摸过吉他:“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快递箱和泡沫纸铺了一地,栗澄先将它们收拾好,再到顾榄耳边开口道:“因为想看你弹琴。”   顾榄抱着吉他坐在地板上,听到栗澄的话,他的睫毛垂下,嘴角的笑意也骤然消失了:“我连钢琴都很久没练习了,能弹出什么?”   “只要是你弹奏的曲子,我都觉得很好听。”栗澄说完这句,伸手在吉他弦上扫了下。   两人的脑袋靠得很近,顾榄转过头,直接吻上了栗澄的耳畔。   “不要随便亲我。”可能被吻得多了,栗澄对顾榄的亲吻变得有些麻木。   “喜欢你。”顾榄把吉他放到沙发上,按着栗澄就吻上了他的嘴唇。   栗澄坚守的底线被顾榄一再踏破,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顺从,毕竟这也是他想要的,另一个声音则来自过去的母亲,教育他和人交往,不能一味索取,也要付出,对等的爱才能长久。   现在的栗澄没有什么能给顾榄。   亲着亲着,栗澄忽然察觉到了异样,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在他的脸上。   睁开眼,栗澄在顾榄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他抬手抹掉顾榄源源不断溢出的泪水,这个举动反而让顾榄亲得更用力了。   半小时后,栗澄从卫生间照完镜子出来,决定这个下午都不再理顾榄。   顾榄看上去很想弹那把吉他,又在意着栗澄的情绪。   “圣诞节,有想吃的东西吗?”他拉住了栗澄的袖子问。   栗澄不看他因为哭过所以湿漉漉的眼睛:“你放开我。”   “我去买菜来煮火锅好不好?”顾榄用脸去蹭栗澄的小臂,长发扫得他发痒。   栗澄想象了下在寒冷的冬天,和顾榄坐在家里吃热气腾腾的火锅的场景,他又舍不得跟顾榄置气了。   这个房子对他来说是安全区,但某种意义上,也是个孤岛,面对岛上另一个能叫他感受到温暖的住民,栗澄很难不去纵容顾榄。   “你不试一下吗?”栗澄抽回手,示意顾榄去碰吉他。   栗澄还买了个一起送来的音箱,顾榄调完音后,将吉他插上电,试着弹了几下。   刚才的胡闹,让顾榄散下的头发看着有些凌乱,垂头抱着吉他时,看上去像海报里的摇滚乐手。栗澄被自己的想象逗笑,顾榄抬头看他,神情迷茫。   “不是在笑你。”栗澄说。   顾榄磕磕绊绊弹了一段小星星,他不好意思给栗澄看自己不熟练的样子:“算了,我一个人再练练。”   “好听。”栗澄捧场地鼓起了掌。顾榄去大学报到时没带任何乐器,他是和顾榄逛校园途中经过琴房,才得知顾榄曾经练过很久钢琴。   学校的琴房可以登记使用,栗澄撺掇顾榄去弹一首给他听。   顾榄当时弹的是小星星变奏曲,琴房窗户外有棵大树,灿烂的阳光被绿意温柔裹住,影影绰绰地投在钢琴和顾榄的脸上,那天顾榄弹琴的模样,栗澄至今回忆起来还是清晰的。   后来回想,那可能是他第一次真正对顾榄心动。   宿舍距离琴房很远,但可能见栗澄喜欢听,顾榄时不时就会和他到琴房,栗澄也不觉得无聊,光看顾榄练琴都能看一下午。等到顾榄二十岁生日时,栗澄用攒的压岁钱,加上做家教的钱,买了那个全配重的midi键盘送给顾榄。   他听出了顾榄喜欢创作,想这个礼物应该更适合他,事实证明,顾榄很满意。   “有了吉他,你平常写歌,应该更方便点吧?”栗澄弯着眼睛说。   顾榄这次没有生气,他把吉他放下:“我不想写歌了。”   栗澄没想到顾榄会这么说:“为什么?”   “其实我存了一点钱。”顾榄说,“我们以后就这样生活着,好不好?只有你和我,没有其他人。”   栗澄不知道顾榄的“一点钱”是什么概念,先不说那能不能供两人未来几十年的吃穿医疗,就算可以,栗澄也不想待在家什么都不做,干花顾榄的钱。   “这样是不对的,”栗澄试图和顾榄讲道理,“小榄,正常人不会选择完全没社交的生活方式。”   顾榄歪了下头,他脸上没有表情,眼睛直勾勾盯着栗澄:“我不在乎正不正常。”   换作别人,估计会被顾榄的话吓到,栗澄却只是站起身摸了下他的脑袋:“你才几岁,别乱想一辈子的事。”   “我已经浪费二十二年了。”顾榄抱住了栗澄的腰,“没有你的每一天都是没意义的。”   栗澄被顾榄说得一怔,他神色软下来:“那也不能不出门。”   “你是不是很想出去?”   栗澄点了下头。   “可你出不去。”顾榄残忍道,“为什么不适应现在的日子,还是说你不愿意每天睁眼看到的都是我?”   “总有一天会感到无聊的。”栗澄眨了下眼,他说话本来就没声音,这句话仅仅是唇瓣动了几下,可他知道顾榄听清了。   顾榄收回手,他抱起吉他和音箱,进了次卧。   栗澄没有追过去,他该留点时间让顾榄想清楚。   下午和晚上,顾榄的房间断断续续传来电吉他的声音,对比刚开始的小星星,顾榄的进步简直是飞速。栗澄又想起顾榄的话,他觉得顾榄的音乐天赋不该埋没掉。   他已经失去唱歌的机会了,更不希望顾榄放弃。   音乐声在十点准时停下,顾榄到了主卧,上了栗澄的床。   “晚安。”栗澄没有抗拒被顾榄从后面抱住,他说。   “我可以弹琴给你听,但也只是给你听。”顾榄的声音闷闷的。   栗澄握住他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那样很可惜,我想有更多人看到你的优秀,想你获得很多的夸奖。”   “我……”顾榄似乎是想说什么,半晌过去,他放弃了,转而将栗澄抱得更紧。   这夜下了小雨,带来了不少凉意,栗澄和顾榄挤在一起,感受到的却只有温暖。   雨水敲打在窗户上,让人很快进入酣甜的梦乡。   栗澄梦到了父母,梦里的两人温柔笑着,抚摸过栗澄的脑袋,再转身往远处走去。栗澄想叫住他们,但拼尽力气,都发不出声音,他只好抬腿奔跑,可跑到一半,栗澄直接落进了另一个怀抱中。   梦在这里结束,栗澄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顾榄抱着,可能是睡梦中无意翻了身,他朝向的是顾榄的脸。   心脏在胸腔里不住地跳,栗澄还没从那个梦境中回过神。   “早。”顾榄醒了,他亲了亲栗澄的发顶。   顾榄是真实的,栗澄想,至少他此刻能触碰到这个人。   顾榄做饭的时候,栗澄在一旁打下手,他看到冰箱里的食物快要消耗完了。   今天是平安夜,按顾榄的计划,他们是要吃火锅的,火锅自然少不了新鲜的食材。   “我待会去买。”顾榄看了一眼说。   “要不……我们一起去?”栗澄忐忑道,“附近好像有家超市,工作日白天,人应该不多。”   他是得像赵医生建议的那样,多出门走走。昨天听完顾榄的话之后,栗澄想要治好病的心情变得急切了起来,如果他一直不出门,简直是给顾榄做了个坏榜样。   顾榄把锅里的厚蛋烧卷起,用锅铲切断,盛进盘子里:“也会有人。”   “我知道。”栗澄往鸡蛋上挤番茄酱,“不能安于现状。”   “你会去认识新的朋友吗?”顾榄问他。   以前的同学朋友,栗澄都没删除他们的联系方式,只是默默换了个空白的微信号,害怕接收到他们发来的关心信息。   等病好了,栗澄首先要做的,肯定是鼓起勇气登上那个账号,和大家报个平安,虽然也不知道几年过去,还有没有人记得他。   “现在我身边有你就够了。”栗澄把爱心挤完整,收起了番茄酱。   吃早饭的时候,顾榄夹走了爱心画得最大颗的那块厚蛋烧。   戴好帽子和口罩,栗澄替自己和顾榄都围好围巾,踏出了家门。   上一次公园遭遇的意外他还记得,总疑心哪里会再蹦出一个过去的粉丝,质问他为什么那次舞台表演得那么糟糕。   这导致他几乎不敢抬头,走路都需要拽着顾榄的袖口。   顾榄对栗澄的这种状态倒是无所谓,甚至想直接跟栗澄十指相扣,被栗澄拍手背警告了。   超市步行比较快,从小区走过去差不多七八分钟,两人出门的时间错开了上班高峰期,街道上现在没什么人,地上还留着一些雨后的小水洼,栗澄看到,忍不住用脚尖去踩。   “你看起来很开心。”顾榄停下脚步,让栗澄玩了会水坑。   栗澄又不是小孩子,水坑也没什么好玩的,但在无人的街道,和顾榄做这种只有学生才会做的行为,能让他稍微放松些。   “走吧。”栗澄重新牵住了顾榄的袖子。   这个点的超市确实很冷清,不过几个生食档口还有人在。顾榄先过去挑肉,栗澄扶着推车,在一旁的冷冻区拿东西。   虾滑、年糕、丸子……栗澄一股脑地将这些丢进购物车,他帽檐压得很低,注意不到周围人的动向。   在推车往前走时,差点撞上了人。   “诶,小伙子走路注意点啊。”那个是穿工作服的员工,他抱着两箱货物,幸好没被栗澄撞倒。   栗澄只能弯腰道歉,他站在原地不敢动,等顾榄买好东西过来。   “刚才怎么了?”顾榄把称好的肉放进推车,他看了看栗澄,检查他是否受伤。   【不小心撞到了人。】栗澄戴着口罩,超市又在播放音乐,他只好打字。   “我来推。”顾榄接过推车,让栗澄跟在他旁边。   走过生食区,两人到了零食货架旁,栗澄拿了两包新口味的薯片,在顾榄面前晃了晃。   “看起来很奇怪。”顾榄伸手越过栗澄,从他身后拿了一包芥末味的薯片。   栗澄将那两包创新口味的薯片都扔进了推车,又去看起了其他零食。   网上购物虽然方便,但用手指点,总不如亲自摸到食物,更有挑选的体验感。   超市里放的是首英文的流行歌,年份有点久远,是栗澄高中时常听到的。生活中处处充满了音乐,无论是上次在公园,还是超市,一路走来时,栗澄也听到了不少咖啡店在放歌。   音乐能左右人的情绪,栗澄在口罩下勾起了嘴角,短暂忘记了这是在室外。   好在从买零食,再到逛完日用品区域,都没有碰上过其余人。   结账用的是自助结账机,栗澄要付钱,被顾榄抢了先。   回去的路上,栗澄一手提塑料袋,一手拉了下顾榄:“你的钱是工作存的吗?”   “大学每天跟你待在一起,省了很多生活费和压岁钱。”顾榄反手握住栗澄,这次栗澄没有挣扎。   “听起来好像不够支撑一辈子不工作。”栗澄说,顾榄干没多久就辞职了,那段工作经历,八成攒不下多少钱。   “你不会想知道我这几年在干什么的。”顾榄阻止了栗澄继续问。   “违法犯罪吗?”栗澄笑了笑,“小榄这么乖,不会去做那种事。”   顾榄没说话,栗澄有点慌了:“你说实话,你都去干什么了?”   “我们又没在谈恋爱,聊这个不太合适。”顾榄将栗澄的话堵死。   栗澄纠结着顾榄的事,连进电梯的时候,电梯里有东西都没注意到,被蹭到脚踝才突然察觉到:“什么东西?!”   “一只跟进来的流浪猫。”顾榄隔开了猫和栗澄。   猫的耳朵缺了一角,是绝育了的标志,尾巴和寻常猫不同,只有短短的一截,看起来更像兔子尾巴。   栗澄在大学校园也见到过这样的猫,学姐跟他说这是天生的麒麟尾,是招财的象征。   “喵喵。”栗澄很喜欢小动物,他弯腰伸手,猫越过了顾榄,直接蹭他的手心。   顾榄重新按下一楼,要把猫送出去。   橘色的小猫将自己的毛打理得很干净,从体型来看,平常小区里应该是有人喂着的。   电梯门开后,小猫迈着步伐走出去了,对电梯里的人半点不留恋。   “小动物很可爱。”栗澄说。   “不养。”顾榄冷脸道。   “我还没说呢。”栗澄也只是开个玩笑,他连自己都顾不好,怎么能去养宠物?   而且顾榄连玩偶的醋都吃,多个活物,怕是根本无法和谐相处。   回到家,栗澄洗过手换回睡衣,伸了个懒腰。出去不过一小时,他就疲惫地想再补一觉。   门虚掩着没锁紧,顾榄悄无声息出现在了栗澄背后:“你刚才摸了猫。”   “摸一下不行吗?”   “很脏。”顾榄环住栗澄去捉他的手,使劲擦过他手心。   “洗过了。”栗澄看着自己的皮肤涨上红,“而且你说的,我们没在谈恋爱,不能干涉对方的事。”   顾榄顿住了,栗澄赢了一回,心情很好,于是原地转身,像摸小猫那样,挠了挠顾榄的下巴。 第32章   顾榄眯起了眼,享受着栗澄的动作。   “我想睡一会。”栗澄说。   “我陪你。”   “不用。”栗澄将顾榄往外推,“小孩才要陪睡呢。”   顾榄被栗澄赶到门外,栗澄补充了句“不许偷偷进来”后关上了门。   他没有去睡觉,而是坐到了书桌边,拉开了抽屉。   主卧的抽屉里放的都是些零碎杂物,栗澄把最深处的合照拿出来,装上相框,放在了桌上。   照片里有四个人,是顾榄去他家那年寒假拍的,顾榄一开始听到要和栗澄家人拍照,还有点不知所措,所以照片里顾榄的表情,看上去不是那么自然。   照片背景是在栗澄家客厅,栗澄拇指摸了摸沙发上那只兔子玩偶。   沙发背后的墙上挂了好几幅艺术画,里面有一张很突兀,蜡笔的笔触杂乱,画着简笔画小人,那是栗澄幼儿园的画作,被父母挂在了家中最显眼的位置,挂了二十几年。   当年出事后,栗澄完全是被推着走,他甚至没有时间,为永远失去那间房子伤心。   看了会儿桌上的照片,栗澄最后还是将它收了起来,怕顾榄看到多想。   睡了一觉醒来,家里已经充满了食物的香味,栗澄去了厨房,看到了餐桌上的烩饭。   “刚要去叫你。”顾榄把栗澄睡翘的头发压了下去,他身上还系着那条荷叶边的围裙,栗澄坐到桌边:“上午忘了再买一条围裙。”   “不用,做饭我来就好。”顾榄将围裙脱下,抬手时露出了一小截窄腰,栗澄咬着汤勺,把视线从顾榄腰上移开,脸颊微微发烫。   他当然做过跟顾榄有关的梦,梦里所有的感受都变得不真切,栗澄只能记住那种令人颤抖的快意。   曾经看画面不行,栗澄也去找过经验帖,那些人将过程描述得很舒适,说只要耐心些,无论是哪一方都不会痛。   可栗澄在意的并不是疼痛与否,只要顾榄开心,他难受些也没事。   高中时在树林里看到的场景带给他的冲击太大,栗澄回想起来还是会一阵晕眩,要是和顾榄做的时候晕过去了怎么办?   “不好吃?”顾榄看栗澄一直没动作,担心地问。   栗澄赶紧将脑内不该有的念头清除掉,专心吃起了那碗海鲜烩饭。   下午顾榄在客厅练习吉他,栗澄坐旁边听着。   “你要试试吗?”顾榄忽然停下动作,问。   大学时顾榄也教过栗澄一点钢琴,栗澄在乐器弹奏上没什么天赋,没几次就放弃了,他怕再弹下去,顾榄会忍不住对他发火。   “过来。”顾榄让栗澄抱着吉他,坐到他面前。   顾榄虽然也是半吊子,不过教栗澄够用了。顾榄下巴搁在栗澄的肩膀上,握着他的手,带他找准位置。   “这样。”   “有点痒。”栗澄因为顾榄的呼吸,痒得偏了下头,下一秒就被顾榄惩罚般咬上了耳垂。   学习一样新东西,能为生活带来些许新鲜感,栗澄在这间屋子里,日复一日独自过了三年,顾榄的到来才让他久违地体验到了,活着的真实感觉。   两人就这么在落地窗边练到了外面天色变黑,栗澄的肚子“咕”了一声,他放下吉他,扭头去看顾榄:“我们去准备火锅吧!”   落地窗望下去,小区的路灯都亮了起来,喷泉池边还亮起了彩灯,像是有什么活动。   小区物业隔三岔五,就会举办活动,地点一般都在楼下的空地,栗澄家这个角度,不用出门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以往会坐在这里,窥视别人的欢声笑语。   “家里的锅有隔板,煮一半清汤和一半辣的。”顾榄抱着栗澄的腰站起,带着他往厨房走。   栗澄收回看向楼下的目光,他挣开顾榄的手,跑去打开了家里的灯,在满室温暖中,又扑上去搂住了顾榄的颈脖。   没等顾榄反应过来,他溜进厨房,开始从冰箱里拿材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顾榄系上围裙,脖子上被栗澄碰到的地方泛着红,栗澄过来帮他扎起了长发。   大多食材顾榄已经在早上处理完了,栗澄只需将他们从冰箱里拿出,放到外面的餐桌上,再洗一洗蔬菜。   火锅底料一下,香味很快飘出来,尽管栗澄吃不了辣,还是咽了下口水。   “你家那边也不是经常吃辣的地区,为什么你这么爱吃辣?”栗澄问顾榄。   “你听过吗?辣其实是种痛觉。”顾榄搅拌着红彤彤的汤底,“疼痛能让人清醒。”   栗澄看了会顾榄的侧脸,随后笑了开来:“会被疼晕的,怎么能算清醒呢?”   “骗你的,我只是吃饭比较重口味而已。”顾榄说。   栗澄转过身,在餐桌边忙活,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去亲吻顾榄。   顾榄把锅端到餐桌上后,两人正式开饭,栗澄先往锅里烫了牛肉。   切成薄片的牛肉没几秒就被烫熟,他倒了一半进顾榄的蘸料碗,剩下的倒给自己。   栗澄对着雪花牛肉吹了吹气:“你还记得我们大一在宿舍,用那个小电锅吃火锅被隔壁找的事吗?”   “不喜欢他们。”顾榄皱了下眉,“一上来就要搂你的肩膀,和他很熟吗?”   栗澄弯了弯眼睛,隔壁宿舍没有和他俩同专业的,大家平时也不怎么打照面,那晚可能是火锅的味道实在太香,隔壁的人直接来敲门,问能不能分一点。   栗澄长得可爱,中学时就经常被人当弟弟对待,来敲门那男生一米九高,见到栗澄,直接就揽过了他的肩膀,让栗澄连反抗都没法反抗。   顾榄黑着脸坐在桌边,没人去跟他说话,只围着栗澄,嘻嘻哈哈地求了几句,还在桌上放了几个水果,最后他们换走了几块肉和一小碗汤。   栗澄送走人后,顶着一头被揉得乱翘的头发坐回桌边,当年他和顾榄还没谈恋爱,只以为顾榄的不高兴,是不喜欢吃饭被人打扰。   ……   “对了,那天他们带来的水果是被你吃了吗?我第二天想吃没找着呢。”栗澄忽然想起了这件往事。   顾榄从汤里捞出一小块软烂的土豆,吹凉后塞到栗澄嘴边。 第33章   东西买得太多,栗澄吃到后面,得坐着揉会肚子,才能继续进食。   顾榄把能放冰箱存储的食物移到一边:“你吃东西总是勉强。”   “浪费不好嘛。”栗澄打了个饱嗝,捞了几根青菜塞进嘴里。   顾榄也帮着吃了不少,吃撑的结果是洗完碗后,两人双双躺在沙发上,没有人要去洗澡。   栗澄换了好几个电视台,找不到想看的,于是切了个平台,选了部最新的网剧放。   “这个男主之前有个剧,还去过我们学校取过景。”栗澄随口说。   顾榄拉过栗澄的手:“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他去拍戏的时候,我们刚在一起,有同学邀请我去围观,我因为想陪你,没有答应。”栗澄诚实道。   “你觉得可惜吗?”顾榄习惯把指甲剪到最短,他在栗澄手心划着圈,栗澄被他这个动作弄得想笑。   “当时除了我爸妈以外,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栗澄说。   网剧开始播放片头曲了,顾榄睫毛垂着,划过栗澄手掌心的纹路:“现在不是了?”   栗澄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他抿着唇,发现片头曲有点耳熟。   于秦的声音某种意义上,也算得上有辨识度,过度沙哑不说,高音部分听起来还总像下一秒要破音了。   可这部网剧是上周才上线的,栗澄不可能提前在哪听过片头曲。   “现在不重要了吗?”顾榄拿过遥控器,把声音调小,再拉过栗澄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重要的,”栗澄边说,脑子里还在回想到底在哪听过这段旋律,“毕竟现在除了你,我也不会跟别人交流。”   “你的医生呢?”顾榄吃起醋来没完没了,栗澄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在看到作曲编曲那栏于秦的名字后,栗澄皱了下眉:“……小榄,你觉不觉得,这歌和你大学写的那首有点像。”   顾榄舔了下栗澄的手心。   栗澄松开手,顾榄又黏糊糊地抱上来,搂着他的腰:“我重要吗?”   “大三暑假期末考完,你给我听了一小段编好的曲,我还说不像夏天的歌,听着怪冷的。”那是首很有顾榄特色的曲,听完叫人无端感到悲伤,和这部光是片头就好几个事故场景的偶像剧,倒是很搭。   “我好喜欢你。”顾榄亲栗澄的脸。   栗澄再神经大条,也能察觉出顾榄情绪不对,他关掉电视:“那歌和你有关,对吗?”   顾榄没说话。   “你之前是不是,就是靠……”栗澄要说出那几个字有些艰难。   顾榄挑起栗澄的下巴,让他和自己对视:“你看不起我。”   栗澄摇了摇头。   “我拿你送我的键盘,去做那种事情,是不是很恶心。”顾榄按着栗澄的下唇。   “小榄……”   顾榄笑了起来,他五官艳丽,笑起来就像朵妖媚的花:“骗你的,那首歌和我没关系。”   栗澄并没有因为顾榄这句话就放下心。   顾榄放下手,他嗅着栗澄的颈侧:“我又没有音乐圈资源,怎么可能和歌手公司联系上?”   这倒是实话,栗澄在圈里待过,他知道买歌的途径基本是熟人介绍,顾榄这么孤僻的性格,和圈内人接触上的可能性不大。   “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会看不起你。”栗澄抚过顾榄的长发。   栗澄刚才给窗户开了条缝隙通风,楼下的活动应该是开始了,欢呼声传了上来。   在热闹气氛的对比下,室内显得更加安静。栗澄感受着顾榄的呼吸,愧疚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要是他不踏出那一步,一切都会和现在不同。   他不会失去声音,父母不会因为关心他,而在路上出车祸,顾榄更不会面临一个人毕业,一个人出社会的困境。   “栗澄?你怎么了?”顾榄从栗澄身上起来,他慌乱地捧起栗澄的脸。   栗澄闭上了眼睛,整个人不受控制发抖,类似的症状,在他住进来的第一年时常出现,也就是那时,他从医院开了药。   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是功能性失声,同时伴随着焦虑症,栗澄竭力让自己活得平静,生活没有波澜,自然也不会出现叫人焦躁不安的事情。   是他太想当然了。   “对不起,”栗澄唇瓣张合,“是我对不起你。”   “你睁开眼。”顾榄的声音冷了下来。   但命令式的语句,奇妙地让栗澄稍微镇定了些。   顾榄帮着栗澄调整呼吸节奏,半小时后,栗澄才从缺氧中逃出来。   半小时前,栗澄还因为晚饭吃太多撑得慌,现在却疲惫得感受到了饥饿。   “和我说实话,你只是害怕出门而已吗?”顾榄倒了杯温水给栗澄,让栗澄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   栗澄靠在沙发背上,盯着虚空里的某一点发呆:“我不知道,我看了三年医生,也不知道病因到底在哪。”   “病没有好之前,你是不是不会答应跟我复合?”顾榄终于意识到了。   栗澄默认了顾榄的问题。   “为什么?我可以陪着你治病。”顾榄蹲在了沙发边,头靠上栗澄膝盖。   落地窗外绽开的烟火,倒映在栗澄茫然的眼底。   几年前和赵医生的谈话在脑内重放,赵医生语气温柔,和他指出了量表上的某一项:“是每时每刻都有这种冲动吗?”   【我……我不清楚,偶尔晚上特别安静的时候,我耳边能听到父母的声音,他们在喊我。】   “栗澄,那是幻听。”   栗澄还记得赵医生跟自己说这句话时,那双和母亲很像的眼睛坚定地看着他,后面好几个夜晚,栗澄都是靠赵医生的那句话,抵抗黑暗对他的引诱。   “再见到你我很开心。”栗澄摸了摸顾榄的头发。   世界在栗澄眼里是美好的,包括了他遇到的每一个人,无论是在出事前,还是现在。   但他控制不了有些事情的发生。 第34章   等窗外的烟花放过一轮,人声渐渐散去,栗澄才起身,顺便拉起了腿麻的顾榄:“去洗澡。”   “一起吗?”顾榄整个人趴在栗澄身上,闷闷地说。   栗澄拍了拍顾榄的后背:“你要泡澡吗?我帮你在浴缸放水。”   “浴缸好小,你又挤不进去。”顾榄头发蹭着栗澄颈脖。   “我不跟你一块洗澡。”栗澄有点无奈道。   顾榄刚从栗澄那里得知两人目前复合的希望不大,他现在心情很不好,只想和栗澄做些亲密的事,把那阵不愉快盖过去。   在他看来,重逢后的栗澄是正常的,只是不爱出门了而已,这对他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   但今晚栗澄发抖的样子吓到他了,他不要在栗澄脸上看到痛苦神色。   “你要怎么样才会好?”顾榄问,“陪你出门的话,你会好吗?”   “去洗澡吧。”栗澄揉了下顾榄的头发。   顾榄没再缠着栗澄,他拿了衣服进外面的卫生间冲过澡,再躺进主卧被窝里。   他睡在栗澄的位置,迷恋地嗅着上面残留的淡淡香味。   栗澄走出卫生间,沐浴露的香味变得更加浓郁,顾榄等着味道靠近,拽住了栗澄的衣摆。   “好冷。”栗澄说着,钻进了被窝,顾榄没给他挪多少位置,就这么抱住了他。   “你下次去医院是什么时候?”顾榄说,“那个医生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得元旦过后了,”栗澄朝向天花板仰躺,他一动不动地让顾榄抱着,“你想跟她聊聊吗?”   “你平常去会和她聊什么?”顾榄吃味地说。   栗澄偏头看了眼顾榄:“聊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心情如何,以及有没有做梦。”   “你会做噩梦?”顾榄的手顿时收紧。   阳台外不知道是谁又放了个烟花,“砰”的一声,光透过窗帘,让屋内亮了一瞬。   顾榄视线黏在栗澄的侧脸上,他凑上前,在栗澄脸颊印了个吻。   “我习惯了,做梦没什么的。”栗澄闭上了眼睛,“晚安。”   这晚顾榄没有睡,他在栗澄放缓呼吸后,将栗澄翻了个面,手指描摹着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等看够后,再往下,挑开了栗澄的睡衣领口。   顾榄什么都没做,仅仅是看着。   栗澄的皮肤很细腻,身上也没什么疤痕,顾榄想起大学时,栗澄曾经说过想在身上弄个纹身。   那是句玩笑话,栗澄最后也没去实施,可现在顾榄却迫切地想要拉栗澄去纹身,或者做些其他的,能在身上留下痕迹的事情。   晚上栗澄说那番话时,他有那么几秒,觉得自己离栗澄很远。   好像栗澄随时会消失。   -   “今天要出门吗?”元旦的前一天,顾榄问栗澄。   这几天他一见栗澄醒来就问这个问题。   “上次买的菜还没吃完呢。”栗澄坐到餐桌边,拿起三明治开始啃。   今天气温骤降,顾榄做饭时没少洗手,指关节都是红的,他手放在桌上,栗澄吃没一会,放下三明治,碰了碰他的手:“之前说要买取暖器,拖到现在都没买。”   “出去买吧。”顾榄反握住栗澄。   栗澄看了他一会:“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我出门吗?”   “我想你快点好起来。”顾榄额头抵在了栗澄手背上。   他是希望栗澄的世界只有自己,但顾榄要的是和他谈恋爱时那个活泼的栗澄。   栗澄抽出了手,继续吃起早餐,没再说话。   等到洗完碗,顾榄把栗澄拉进主卧,打开了他的衣柜。   “小榄,我不想出去。”栗澄合上衣柜门,靠在那上面。   他的刘海有点长了,低头的时候会盖住眼睛。顾榄很喜欢栗澄的眼睛,那双杏眼里总包含笑意,和他对视时,顾榄会觉得他是栗澄的唯一。   出门面对人群的烦躁,没有人比顾榄更清楚,他往前一步:“你还喜欢我,对吗?”   栗澄用沉默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要回头看,栗澄。”顾榄抱住了栗澄。   “……你先出去我才能换衣服。”   栗澄穿了件白色羽绒服,再被顾榄围上围巾,看上去像颗雪球。   顾榄又不乐意让外面的人看到这样的栗澄了。   “不走吗?”栗澄站在门口,回头看顾榄。   顾榄关好门跟上,他在电梯里要去牵栗澄的手,被他躲开了几次。   到了楼下,一只猫从草丛里钻出来,绕着栗澄的腿转了圈:“喵~”   栗澄艰难地蹲下,挠起猫的下巴。   “不要跟它玩。”顾榄瞪向那只猫,猫察觉到顾榄的敌意,背上的毛竖了起来,又钻回了草丛内。   “你把它吓跑了。”栗澄恋恋不舍地看猫离去的方向。   小区这个点没人,栗澄看上去还是放松的,顾榄拉住他的手,这次栗澄没躲开。   “流浪猫都很脏。”顾榄给那只油光水滑的橘猫泼脏水。   “你最漂亮了。”栗澄莫名答了句。   顾榄欣然接受了栗澄的夸奖,他要是有尾巴的话,这个时候估计已经翘起来了。   上次去的那家超市主要卖的是日用杂物,要买电器的话,得去大一点的商场。   栗澄打了车,两人站在小区前等待。   “还是买辆车好了,过几天就去买。”顾榄想省掉看车试车这一步,挑个价格差不多的直接下单。他的精力有限,没有空去做无聊且没意义的事。   但栗澄显然是误会了:“买车很麻烦,而且你不是没考驾照吗?”   “你不是会开吗?”   风有点大,栗澄把下半张脸埋到围巾里,他拿出手机打字:【我都几年没碰过方向盘了,我敢开你敢坐吗?】   顾榄看着笑眯眯的栗澄,疑惑道:“为什么不敢?”   栗澄看回手机,倒映在屏幕上的脸没有笑意:【很容易出事。】   顾榄一手搭在栗澄腰上,靠近他的耳朵:“能和你一起去死也很好。”   栗澄的手顿了下:【别开这种玩笑!!!】   车到了,栗澄拉开车门,先坐了进去。   车在路上平稳地开着,顾榄忽然用手指戳向栗澄的脸颊肉。   栗澄从进车开始,就垂着头看自己的裤子,被顾榄这么一戳,他整个人像受惊的兔子,往旁边缩了下。   顾榄皱着眉,刚要说些什么,栗澄就偷偷握住了他的手指晃了晃。 第35章   商场的人比家附近要多,更别提临近元旦,不少人会来采买东西,街上也是一股节日将近的氛围。   顾榄走在前面,半边身体挡住了栗澄。   “我记得电器在负一楼,”栗澄得靠得离顾榄耳朵很近,才能让顾榄听清他的声音,“我们买完就走吧。”   顾榄不清楚要怎么进行脱敏治疗,他回头看到栗澄额角已经冒出了细汗,忽然有点后悔,他不该莽撞拉着栗澄出门的。   至少也得从郊外公园那种人少的地方开始。   “现在回去吧。”顾榄意识到自己照顾不好栗澄,有点难过,“网上买也行。”   “都到这里了。”栗澄牵住顾榄的手,冬天衣服的袖子宽大,从远处看,是看不到两人的手正交握在一起的,“电器区的人肯定没这里多。”   坐着扶梯下去,在负一层绕了点路,顾榄和栗澄站到了摆满取暖器的货架前。   那份不能和外人说的工作,给顾榄带来了不少钱,他没多犹豫,直接拿下了最贵的那款。   “B市的冬天不会持续太久,不用买这么贵的。”栗澄说。   “没关系。”顾榄提着箱子,要往结账处走。   栗澄看起来想说些什么,但有几个小孩尖叫着跑过,其中一个还撞到了栗澄。   栗澄踉跄了下,被顾榄扶住。   “别和他们生气。”栗澄赶紧说。   顾榄瞪着那群小孩,他们没有被吓到,反而做了个鬼脸又跑走了。   结完账从商场出来,两人站在路边等车时,顾榄抱怨了句小孩很烦。   栗澄听完笑了起来:“我还挺喜欢小孩子的。”   “我又生不了。”顾榄想都没想说。   栗澄偏过头,猛地咳嗽了几下。   “可以生也不会生的。”顾榄继续说,他不允许有任何生物,分走栗澄对他的注意力。   大学的时候,有个老师带过孩子来学校,栗澄当时帮着老师照看了一会,还拍了不少照片给顾榄看,说小孩白胖胖的很可爱。   顾榄当时在宿舍,他把有栗澄出境的合照存下来,再截掉那个讨厌的小孩,照片现在还留在他的手机里。   可能是家庭原因,栗澄对孩子和动物都很有耐心,和顾榄不同,顾榄只觉得那些生物实在太烦。   他和栗澄在很多方面完全相反,对事情的看法也总有分歧,可顾榄还是喜欢栗澄。   车到了,今天的司机是个健谈的人,车开过某个广场时,他说这附近晚上有跨年活动,听说是官方组织的,参加还能拿奖品。   顾榄不说话,栗澄又出不了声,但司机并没有感到尴尬,他往下说着:“还有专门给情侣的活动呢!小伙子,你们有对象不?有的话去凑个热闹正好嘛。”   栗澄可能是预感到了顾榄要说什么,捏了下他的手心。   “唔。”顾榄只含糊地应了声。   到小区了,栗澄提着取暖器,和顾榄下了出租车。   “我要是和他说了你是我对象,他就不会聊一路了。”顾榄揉了揉耳朵。   “你也知道这么说大叔会尴尬啊?”栗澄觉得好笑,“而且我不是你对象。”   顾榄很想跟栗澄赌气,甩开他往前走,以前他这样做时,栗澄会跑上前哄他。可现在栗澄在生病,顾榄不敢丢下他一个人在原地。   所以他选择了拉过栗澄,和他十指相扣,紧紧地攥着他的手,希望栗澄可以感受到他的不高兴。   “中午吃什么?”栗澄反而问起了午饭的事。   顾榄根本拿他没办法:“肉沫茄子煲。”   “你怎么连这个都会做?”   “以前在食堂你最爱吃的就是这道菜。”顾榄说完,那只短尾巴的橘猫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喵。”栗澄弯腰去摸猫。   猫也回了他一声,仰起脑袋让栗澄抚摸。   顾榄冷眼看着这只谄媚的猫。   “咪咪拜拜。”栗澄只摸了一会便收回手,和顾榄进了楼。   回到家里,他刚放下取暖器,就被顾榄堵在玄关抱住了。   顾榄喜欢嗅栗澄颈脖处的味道,那里总残留着大量沐浴露的香味,触觉和嗅觉,最能让顾榄感受到栗澄的存在。   栗澄用刚才摸了猫的手捋过顾榄的长发。   指腹擦过后脑勺,再到后颈,顾榄小幅度地颤栗着。   栗澄没有过分满足他,很快就推开了顾榄。   顾榄换衣服去洗手准备午饭,栗澄则是研究着那台取暖器。   他插上电,放在了客餐厅的过道处。   周围很快暖和起来,栗澄长出了一口气,坐在地板上,甚至有些犯困。   顾榄备完菜走出来,看到的就是盘腿坐着,头一点一点的栗澄。   他拖着栗澄的胳膊,把他捞起来:“回房间睡,这个也搬进去。”   “你要做饭,放这里暖和点。”栗澄是醒着的,但他没使劲,就这么靠在顾榄身上。   顾榄把栗澄放在了餐椅上,又去沙发拿了个抱枕过来塞给他。   栗澄也没有那么想睡觉,只不过在安全的环境,温度上升,人就会自然地放松下来。   顾榄又回到了厨房做饭,时不时回头看眼栗澄,栗澄趴在桌上,看着顾榄忙碌的背影,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笑什么?”顾榄准确捕捉到了栗澄的笑容。   栗澄把脸埋在手臂间,摇了摇头。   茄子煲的香味很快飘了出来,栗澄恍惚间像回到了小时候。   他喜欢炖得软烂的茄子,咸香的汁水和米饭搅拌在一起也十分下饭,所以时常叫父母煮这道菜。   父亲还吓唬过他,说他再吃就会变成茄子。   栗澄觉得当一颗茄子也不错,听完父亲的话直笑,那之后一个月,父母一直管他叫小茄子逗他玩。   这些家庭趣事,栗澄没怎么和顾榄分享过。他知道顾榄和家里关系不好,对亲情也没什么感觉,栗澄怕说了会伤害到顾榄。   虽然他知道顾榄八成不会在意,只会想错过和栗澄一块长大很可惜。   电饭煲响了两声,栗澄走进厨房帮忙。   顾榄用筷子沾了砂锅里的汁水,让栗澄尝咸淡。   “刚刚好。”栗澄说着,眼泪擅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第36章   顾榄洗澡的时候,栗澄偷偷进了杂物间。   小熊坐在玩偶堆上,黑色的眼珠看着栗澄。   “对不起。”栗澄和玩偶们道着歉,他摸了摸小熊的脑袋,“他不喜欢你。”   小熊因为栗澄的抚摸低下头,看上去十分委屈。   “你们可能没法和谐相处了,”栗澄抱起小熊。   栗澄不知道顾榄要在这里住多久,按目前的情况,顾榄可能会待到他病好。   如果病能治好呢?栗澄碰了下自己的脖子,他要继续去唱歌吗?   不唱歌的话又能去做什么?   栗澄不喜欢思考未来,他在顾榄洗完澡前放下熊,出了杂物间。   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到新的一年,栗澄打开电视,随便哪个频道都在直播元旦晚会。   “看这些做什么?”顾榄擦着头发走上前,夺走栗澄手中的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栗澄想说自己才刚打开电视,都还没听到里面的歌手开嗓。   “帮我吹头发。”顾榄拉栗澄的手。   晚会也没什么好看的,栗澄跟着顾榄去了卫生间。   “你该剪头发了。”顾榄在栗澄打开吹风机前说。   栗澄对着镜子,拨弄了下自己的刘海:“干脆留长也行。”   他这几年都是在家随便修的头发,这个发型留久了,也没想过去改变。   “去剪头发吧。”顾榄说,“有那种人很少的理发店。”   栗澄笑了起来,他揉乱顾榄的长发,打开了吹风机。   在嗡嗡声响下,顾榄只能咽下所有的话。   遇到栗澄以前,顾榄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他不需要考虑别人的感受。而和栗澄相处那几年,他也是被照顾着的,大多数时候,都是栗澄在迁就他。   在理解他人心情这件事上,顾榄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他觉得自己该和栗澄那位心理医生聊一聊,获得一些能帮助栗澄的方式。   头发吹干后,栗澄把吹风机放回原位:“你要睡觉了吗?”   “我们上次一起跨年的时候在做什么?”顾榄忽然问。   镜子里栗澄的脸一下红起来,他推了下顾榄的肩膀,让他别乱说话。   “听说做那种事情,也可以治疗某些心理疾病。”顾榄站起来,他转过身扶上了栗澄的腰。   “你编的。”栗澄手抵在顾榄的胸口,阻止他靠近。   “你不愿意在上面的话,其实我……”顾榄说到这里,呼吸变得急促。   栗澄反而笑了:“不是这个问题。”   “用手不行吗?”顾榄拿开栗澄的手,和他抱在一起,同时撩开了他的衣服。   顾榄知道栗澄在面对他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定,现在也是,他不过是亲了下栗澄的耳畔,栗澄原本抗拒的手就软了下来。   卫生间里还有点未散的雾气,顾榄有些缺氧,他怀疑刚才忘记开排气扇了。   “等……等等……”栗澄挣扎了起来,“你要做什么?”   “我听说用手也能碰到。”顾榄很无辜,“我想让你快乐。”   “你不是不喜欢上网吗?到底从哪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栗澄明显生气了。   但他的生气反而让顾榄感到了委屈,他以为栗澄是接受不了在上面,没想到栗澄是完全反感纳入。   情绪上来时,顾榄更想不到他该顺着照顾栗澄。   怀里的人身体一僵,顾榄去舔他的耳后:“很快就好了。”   没有任何提前准备,进行比顾榄想的更艰难些,栗澄在他心里就像一颗汁水饱满的橙子,顾榄没想到,原来橙子会有某处是干涩的。   但水果毕竟是水果,只要耐心,就会品尝到甘甜。   顾榄抬起头,看到了栗澄红透的脸,他上前和栗澄交换了一个吻。   “小榄……”栗澄的额发被汗水浸湿,睫毛和眼睛也蒙着一层水雾。   顾榄邀功般问道:“怎么样?”   ……   距离新的一年不到半小时,外面已经有了不少烟花声。   顾榄站在落地窗前,他的下唇因为自己咬得太用力,渗出了血丝。   印在他眼底的不只灿烂的烟火,还有底下围在一块的人群。   顾榄这一刻十分嫉妒他们。   栗澄刚才从卫生间出来,就把自己反锁在了主卧里,并发消息警告顾榄,要是顾榄敢撬锁,他就再也不会让顾榄进主卧睡觉。   顾榄倒是不怕栗澄的威胁,他直接进去抱着栗澄睡,栗澄也拿他没办法。   只是……顾榄走到了主卧门前,指甲划过门板,他想栗澄主动给他开门。   楼下有人在大喊着倒计时了,顾榄指甲不断摩擦过的门板位置也脱落了一小点木屑。   “新年快乐。”顾榄将这句话说出口时,主卧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栗澄像又洗了个澡,整个人身上都是好闻的香味:“新年快乐。”   说完,他关上门,顾榄又被留在了门外。   顾榄不想回到那间冷冰冰的次卧,他在主卧外坐了下来,等待栗澄将他捡回去。   栗澄没将取暖器带进房间,机器还在为客厅源源不断提供着温暖。   顾榄怕栗澄在屋里待着会冷,他敲了敲门,让栗澄至少把取暖器搬进去。   房间里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过了几分钟,顾榄一直握在手中的手机响了一声。   上面是栗澄发来的消息。   【和你妈妈说新年快乐,说了我就开门。】   顾榄盯着那行文字反复看了好几遍。   他辞职后就没再和母亲联系,他知道母亲只会对他感到失望。   顾榄不是感觉不到母亲的辛苦,可两人之间向来没多少交流,他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想法。   对于顾榄来说,比起言语,音乐更能传达一个人的心情。   可惜母亲没有听他弹奏的心情。   打开通讯录,手指放在那串许久未拨出过的数字上,顾榄靠上门,想着门里的栗澄,闭眼按了下去。   嘟、嘟、嘟——   电话迟迟没有接通,顾榄的手放了下来。   “喂?”手机传来的女声被烟花声盖过,但顾榄没有错过。   “顾榄吗?”那边见没人说话,又问了一声。   顾榄拿起手机,贴到了耳边,“新年快乐,妈。” 第37章   说完这句,那边迟迟没有回话,顾榄攥着手机,另一只手在门上叩了叩。   “你今年还在A市吗?”顾母那边也有烟花声,向来听力很好的顾榄,一时竟有些分不清,那声音的来源是在周围,还是相隔千里的地方。   “我在栗澄家。”顾榄说。   提到栗澄的名字,电话那边沉默了更久,在顾榄想挂了通话时,顾母才叹了口气道:“过年回来吗?”   顾榄想说不回,这个时候门开了,栗澄蹲到顾榄面前:“和你妈妈说过年你会回去。”   “不要。”顾榄想都没想道,他不想留栗澄一个人在这间屋子里。   那边顾母将这当成了顾榄的回答,她淡淡道:“知道了,钱还够花吗?”   顾榄应了声,挂掉了电话。   “我可以进去睡觉了吗?”顾榄看着栗澄。   栗澄脸颊一边鼓了起来,顾榄抬手戳向那里:“回去也没什么好说的,吃完年夜饭她就去忙工作了。”   “那就回去吃那一顿饭。”栗澄很坚持。   顾榄决定逃避这个话题,他去抱栗澄:“我困了。”   栗澄还是让他进了主卧,躺在床上时,顾榄想着晚上在卫生间栗澄的表情,他有些食髓知味。   但手一碰上栗澄的腰,栗澄就像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般,赶紧拉开了距离。   “你也帮一下我,好不好?”顾榄拽住了栗澄的衣角。   “这种事情又不是游戏。”栗澄转过身,看上去是想和顾榄认真聊聊。   “你不舒服吗?”顾榄怕栗澄再生气,什么都没做,他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黑色的发丝倾泻下来,遮住了他的脸。   栗澄主动挑开了顾榄的头发:“你要继续在这里住的话,我们得立几条规矩。”   顾榄听出了栗澄这次是认真的,他勾住栗澄的手指,舌头舔过他的指腹:“不要赶我走。”   “不能再随便亲我,也不能……做今晚那样的事。”   “可以抱吗?”顾榄的眼泪时常不听他的使唤,说这几个字的时间,泪珠已经滴到了枕头上。   栗澄没帮他擦眼泪:“看情况。”   “限期是多久?等你的病完全好吗?”   “我不知道。”栗澄说完,不再跟顾榄沟通,背过身继续睡觉。   顾榄盯着栗澄的后脑勺,目光变得灼热。无论栗澄的病是否会好,他都不会再离开栗澄。   除了这头长发外,顾榄记忆里他最早想要的东西,还有一个小木琴。   那是幼儿园的时候,老师说要将木琴奖励给植树活动中完成得最快的小朋友,显然,不爱动弹的顾榄和木琴注定无缘。   可木琴发出的声音实在吸引顾榄,他迫切地渴望得到,于是在午休时,他跑到教室里,守着木琴看了一中午。   顾榄思考着获得木琴的方法,却吓了巡逻的老师一跳,老师找他说话,他也听不见,只一个劲地盯着琴。   现在去回想,倒是能想起来一两句老师讲的道理,她说喜欢的东西要去合法合规地争取,顾榄完全可以努力参加活动,来获得奖品。   顾榄固执地在木琴前不肯离开,他不哭不闹,老师口都说干了也没办法。   最后她打电话给了顾榄的父亲,隐晦地说了顾榄和别的小朋友不太一样,建议家长带他去医院看看。   父亲不会和外人发火,他答应了,还提前来接顾榄回家。   被强行抱起来带离时,顾榄还目不转睛看着木琴。   没等回到家,他在幼儿园门口的树下就被父亲扯着头发扇了巴掌。   最后顾榄还是得到了木琴,老师在看到他带着伤口植树后,说他了不起,将木琴给了他,而那个戴眼镜的小朋友获得了更想要的全套图画书。   这本该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如果最后父亲没有发现木琴,再将木琴摔得四分五裂的话。   自那以后,顾榄对喜欢的东西更加偏执,好在他也没遇上过多少想要的物品。   栗澄是第一个,应该也是唯一一个,顾榄迷恋上的人。   当初同意栗澄的分手已经让他后悔了无数个日夜,顾榄想,这次他会有无限的耐心,陪栗澄寻找恢复嗓子的方法,再和栗澄复合。   要是不幸运的话,那他只能选择,用另一种方式和栗澄永远在一起了。   清晨的阳光洒在客厅,栗澄伸了个懒腰,远眺了会窗外后,小跑进厨房,将顾榄捞出锅的馄饨端到了餐桌上。   “你做过汤圆吗?”在顾榄开口问要不要出门前,栗澄先堵住了他的话。   顾榄摇了摇头。   栗澄笑了起来:“我查教程,我们待会一块做吧?”   顾榄在犹豫,栗澄又说:“不能总让我吃你做的东西,我也想你试试我做的汤圆。”   吃完早饭休息了片刻,栗澄从柜子里找出了糯米粉。   父母还在时,每年元旦都会做汤圆,栗澄还记得父母做的汤圆里不会包馅,小小的汤圆直接和红糖水一起煮,煮出来的甜度恰好是栗澄喜欢的。   汤圆不难做,顾榄看了眼教程,就将栗澄的手机放到了一边。   他往糯米粉里加着水,加完后栗澄再揉,两人分工配合得还不错,很快就将面团揉了出来。   搓成长条形,再切成小剂子,栗澄试着捏了只小兔子。   “放下去煮很难成型。”顾榄把兔子单独拎到了一边,放到冰箱里冻的话,倒是可以永久保存这只兔子。   “至少现在它是一只可爱的兔子。”栗澄不赞成顾榄的做法,“这就足够了。”   “太短暂了。”顾榄搓完汤圆,沾了面粉的手在栗澄的侧脸上抹开。   栗澄躲了下,几秒后,又干脆双手掌心夹住顾榄的脸,留下了大面积的面粉。   “花猫。”栗澄点评完,进了卫生间洗手洗脸。   出来的时候顾榄顶着花脸,正往水里下汤圆。   栗澄拿手机偷偷拍了照片后,找了湿巾把顾榄脸上的痕迹一点点擦掉。   “你拍照了。”顾榄说。   栗澄倒是不意外顾榄的敏锐:“怎么发现的?”   “因为我的注意力永远在你身上。”顾榄搅动着浮起来的汤圆。   栗澄嘴角还挂着笑,却没应顾榄的这句话,只是沉默地把湿巾打了个蝴蝶结,再扔进垃圾桶里。 第38章   红糖汤圆很好吃,栗澄把汤喝掉后打了个饱嗝:“中午都不用吃饭了。”   “晚一点再吃午饭。”顾榄碗里还剩小半碗汤圆,他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看栗澄进食,自己总是吃得慢吞吞的。   栗澄离开餐桌,他在客厅走来走去消食,路过顾榄放在窗边的吉他时,上手扫了几下弦。   顾榄看向栗澄,以往两人单独相处的场合,几乎都会伴随着音乐声,栗澄的听歌喜好和顾榄有点差别,但对于音乐,两人都很包容,这方面没有过分歧。   不论是看书学习,还是亲密相处,顾榄都习惯了耳边有声音,分手后那段时间,顾榄也时常戴耳机,沉浸在乐声中。   直到今年上半年,他对音乐的热情才完全消失,连听到都会产生烦躁。   所以住进来后,栗澄不再放歌,倒是让他自在不少。   但这把吉他是栗澄送顾榄的,没有被肮脏的事情玷污,顾榄喜欢吉他的声音。   “你不继续学吗?”栗澄洗完碗后,顾榄抱着吉他对他说。   栗澄在地毯上盘膝坐下:“想听你弹。”   顾榄练着吉他,两人度过了平静的三个小时。   顾榄练的是栗澄熟悉的歌,途中他让栗澄试着唱,栗澄却怎样都发不出声。   在厨房做着午饭时,顾榄很沮丧。   【我和医生约好时间了,下周四去。】栗澄忽然把手机屏幕给顾榄看。   顾榄点了下头,继续搅拌着碗里的蛋液。   【我唱不出声音,不怪你。】栗澄让顾榄看完这行字,就离开了厨房。   顾榄做了简单的午饭,吃饱要继续练琴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栗澄还在一旁,顾榄不想叫他听见,起身把自己关在了次卧里。   接通电话后,那边半晌没传来声音,顾榄不耐烦道:“什么事?”   “顾先生。”意外的是,说话的不是往常粗嗓子的经纪人,而是另一道略微沙哑的年轻男声。   演唱着他写的歌的于秦。   顾榄深吸了一口气,等着于秦的下文。   “听说你搬去了B市,我最近恰好在那边有活动,顾先生有空见一面吗?我对你一直很感兴趣。”于秦说。   “没空。”顾榄说完这句便要挂电话。   于秦对他的冷淡也不生气:“我听说了一点事情,你和栗澄是大学室友?”   顾榄向来讨厌从别人嘴里听到栗澄的名字,何况他对于秦本来就不待见:“你什么意思?”   “你们关系还不错?”于秦似乎从顾榄的语气中听出了什么,“我也只是见过栗澄一两面而已,和他不熟,你知道他现在去哪了吗?”   “不知道。”顾榄挂了电话,靠在墙上直喘气。   栗澄退圈了三年,竟然还有那么多人在意他的现状,这让顾榄十分不爽。   病好之后,栗澄会重新回到公众的视野前吗?顾榄第一次思考起了这个问题,当初反对栗澄出道,一方面是因为栗澄要退学不再住宿舍,还有一方面,则是顾榄不想叫栗澄被更多人发现。   光是校园歌手比赛那天,耳边讨论栗澄的声音就叫顾榄产生了足够的危机感。   顾榄没有怀疑过栗澄对他的爱,可那份爱是出于栗澄对他的关照,还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到分手那刻,顾榄都没有弄清楚过。   栗澄是个善良的人,遇到有困难的人或者动物,一定会上前帮忙,顾榄恰好是他在那时候接触过的,离他最近的可怜人。   顾榄没觉得自己可怜过,但他知道在栗澄眼里,光是他不合群这点,栗澄就会对他格外地有耐心。   手机在手里震动着,顾榄看着亮起的屏幕,上面是几条短信。   【你不好奇当初是谁害得他退圈吗?】   【这个地址,周四上午十点,等你十分钟。】   顾榄顿时觉得手机变成了烫手山芋,他当然比谁都想知道那个凶手是谁,可他不信于秦会那么好心,说不定要顾榄付出什么,用以做交换。   要是放在半年前,顾榄估计就直接答应了,能报复伤害栗澄的人,顾榄无所谓失去。   但现在栗澄就在一墙之隔外,他每天看得见抱得到,他舍不得目前拥有的一切。   栗澄不熟练地抱着吉他,见顾榄出来,没有问他去接谁的电话了,只是沉默地扫着弦。   顾榄坐到栗澄身后,下巴放在他肩膀上:“如果你没有出事,成功完成了那次演出,我们会怎么样?”   “突然说这个干嘛?”栗澄停下动作,“可能没过一两年,就会去找你吧。”   “你想过我吗?”顾榄握住栗澄的手。   “我不是因为不爱你,才和你分开的。”   听完栗澄的话,顾榄咬死了下唇,才克制住亲吻他的想法。   周三晚上,栗澄和顾榄坐在客厅看电影,电影播完后,栗澄关掉电视,扯了下顾榄的袖子:“你明天要和赵医生聊什么?”   “那不是得看她愿意和我说什么吗?”顾榄干脆躺下,头枕着栗澄的大腿,眼睛望着栗澄。   栗澄摸着顾榄的额头,笑了笑:“我会让赵医生尽量不要保留,她一直希望我快点好。”   “你怎么清楚?”顾榄睫毛扑闪了下,“你好了她不就少了一个患者可以赚钱吗?”   “小榄,你老把人想得太坏。”栗澄指腹抚过顾榄过长的眼睫毛。   “是你太天真。”顾榄说,“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好人。”   “也是。”栗澄没和顾榄争论这个。   顾榄捉住栗澄的手:“现在我是唯一一个,愿意无条件对你好的人。”   栗澄眼里盛着笑意:“无条件?”   “我希望你能爱我,”顾榄嘟囔完又问栗澄:“是不是太自私了?”   两人安静对视了片刻,栗澄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不需要你对我太好。” 第39章   周四是个阴天,栗澄看起来没什么异样,顾榄倒是从睁眼开始就很低气压。   栗澄和医生预约的时间是下午,不耽误顾榄去见于秦,但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去。   又不能和栗澄商量,顾榄心里不爽着,连剁肉沫的力度都大了起来。   “会吵到楼下的。”栗澄在他停下刀时说。   “八点半了。”顾榄这么说着,再落刀时还是松了力气。   “你是不是不开心?”栗澄拿开顾榄手里的刀。   顾榄眉毛蹙着,坏心情明晃晃地摆在脸上,要栗澄不看出来也难。   “嗯。”顾榄低着头,应了声。   “为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栗澄问道。   “不能。”   栗澄看着有点无奈:“好吧。”   他不知道从哪变出一颗水果糖,拆了递到顾榄嘴边。   顾榄舌头卷过那颗糖,同时舔上了栗澄的指尖。   栗澄像没察觉到,他收回手:“医院附近的老城区很适合散步,之前赵医生跟我说过。”   顾榄吃着糖,含糊地说:“今天是阴天,待会说不定要下雨。”   “冬天哪来那么多雨,”栗澄笑了笑,“吃完早饭,你再教我弹会吉他吧?”   “我等下……可能要出去。”顾榄深吸了口气说。   栗澄静了片刻:“去买菜吗?”   “嗯。”   “回来的时候帮我带几个蛋挞好不好?我记得楼下有家面包店。”   顾榄很想说实话,他硬生生忍下:“好。”   在次卧换好衣服,顾榄又看了眼手机,消息框依旧只躺着那两条短信。   他抬手将内容都删了。   “路上小心。”栗澄抱膝坐在沙发上,见顾榄出来,和他说了一声。   顾榄打开门,离开了这间屋子。   回廊的窗户开着,风不断往里吹,和室内产生了不小的温差,顾榄拢了拢围巾,按下电梯按钮。   于秦给的地址是家有小包间的咖啡厅,顾榄到时,包厢里只坐了于秦一个人,他正摆弄着手机,听到声响,抬头朝顾榄笑了起来:“顾先生长得比我想象中要好看。”   “别废话,你到底想说什么?”顾榄还答应了要给栗澄买蛋挞,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于秦身上。   “不先点杯咖啡吗?”于秦滑动桌上的平板,菜单页面跳出来,顾榄却看都不看:“我没时间。”   “有约会?赶着去陪人?”于秦喝了口自己手边的黑咖啡,慢悠悠地说。   顾榄不说话,于秦也不能一直唱着独角戏,只好道:“我三月要参加一档封闭式节目,需要现场作词作曲,全程直播。”   顾榄觉得好笑,一个根本不通乐理,连最简单的和弦都写不出来的人,竟然还敢去这种节目:“所以呢?”   “本来想的是你作为助理跟我去,”于秦对找顾榄当枪手这件事毫不脸红,“可你的长相也出众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当初说好的,我只给你提供demo,别的都不会做。”顾榄说。   于秦不急:“顾先生对你的室友挺关心的,那我能提供的情报你一定会感兴趣。”   果然。   顾榄看向于秦,眼里没什么情绪:“你要怎么证明你的话是真的?”   “你应该知道吧?栗澄最后那场演出我也在现场。”于秦敲着桌上的咖啡杯,“我拿到了一份监控。”   顾榄想起栗澄和他描述的经过,怀疑道:“休息室有监控?”   “走廊的。”可能是怕顾榄不信,于秦说完,用手机点开了一段无声的视频给顾榄看。   画面里栗澄推开了休息室的门,顾榄记得栗澄身上那套衣服,他在台下看到时还想,原来栗澄穿西服也很好看。   视频只有短短数秒,于秦收回手机:“相信我了?”   “我没办法跟你去。”顾榄不可能再让栗澄离开自己的视线,“歌可以提前提供给你。”   这句话说出口,身体里传来一阵恶心反胃,顾榄出神想,栗澄要是听到他的话,一定会对他失望。   “真的不去吗?”于秦可惜道,“你了解的,我完全不擅长这些,临场反应可不好做。”   隔间里充满了咖啡的香味,顾榄却很想拿起桌上那杯咖啡,泼于秦一脸。   下午要陪栗澄去看医生,他不该在这个时候惹出事情,顾榄强压下内心的冲动:“我会给你详细标注每个部分的灵感。”   “那再好不过了,合作愉快。钱我会叫旭哥打到你的账户上,至于视频……”于秦顿了顿,“等节目播出后再给你吧。”   “现在不行吗?”顾榄对栗澄以外的人毫无耐心,他站起身,已经打算走了。   “我这边也有自己的考虑,希望你能理解。”于秦比了个慢走的手势。   顾榄到时就没让司机离开,他宁愿多付钱,也不想浪费时间在等车上。   走出咖啡厅,顾榄上了车,和栗澄发了条消息。   一个无意义的句号,栗澄回了表情包过来。   顾榄摸着那只小兔子的脑袋,心里的郁闷减轻了些。   栗澄没有说他要吃什么口味的蛋挞,顾榄也不问,他将面包店的每种口味都买了一盒,顺便到市场门口买了条活鱼。   “买这么多做什么?”栗澄接过顾榄手里的袋子,“这得吃到什么时候。”   他嘴上抱怨,看向那摞纸盒时的眼睛却是笑着的。   栗澄不爱浪费食物,但他有个不容易被外人察觉的习惯。同一样东西,栗澄更喜欢买多种口味尝试,顾榄问过他,他说那样吃起来更满足。   “吃不完就放冰箱冻着。”顾榄把鱼拿去了厨房。   他现在不太想和栗澄面对面说话。   栗澄像是没察觉到,他托着一个抹茶蛋挞跟进了厨房,要喂给顾榄吃。   顾榄没办法咬了口,蛋挞是刚出炉的,回家这点时间恰好放到了能入口的温度,不会过分烫,在冬天吃又能叫人感到温暖。   “不要吃太多了。”顾榄低下头,处理起那条鱼。   栗澄把剩下的抹茶蛋挞吃掉:“外面冷吗?”   “有点,等下出门得多穿一件。”顾榄说。   栗澄用干净的那只手隔着衣服,划过顾榄的手臂:“小榄,尽管我们没在谈恋爱了,我还是很愿意照顾你,听你的烦恼。”   “是吗?如果我做了你不喜欢的事,你也会和当年一样有耐心?”顾榄用刀剖开了鱼肚。   “我什么时候对你没耐心了?”栗澄笑着问。   顾榄反驳不了,重逢后他强行对栗澄做了不少事,栗澄也没将他赶出去过。   “我现在还不想说。”   栗澄抹掉了顾榄嘴角的蛋挞屑:“那我再等等。” 第40章   今天是阴天,赵医生的诊室里开了灯,白炽灯的光线没有阳光温暖,栗澄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的白板被灯晃得反光。   【我和他发生了一点事情。】栗澄用这句话作为开场白。   赵医生示意他往下说,栗澄又拿不准了该不该告诉她了,毕竟那涉及隐私。   “没关系,你可以说个大概。”赵医生从栗澄的表情看出了他的犹豫。   栗澄先前和赵医生坦白了两个人的关系,和他的父母一样,赵医生是个对这种事情接受良好的长辈,没有任何偏见。   但他和顾榄之间无法协调的问题,对于长辈来说可能略微超出想象,所以栗澄只是含糊说了他高中时的阴影。   “你想和他复合吗?”赵医生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微笑,她问。   栗澄抿着唇,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如果不想的话,你应该不会去考虑这件事,毕竟你暂时也没有和其他人谈恋爱的打算,对吗?”   何止是没有打算,栗澄几乎无法联想和顾榄以外的人亲近。   【我还喜欢他,但现在去和他复合,是不是很不负责任?】   “人际交往,也是治疗的一种途径,所以我当初建议你找个室友。”赵医生说,“不过恋爱关系比较特殊,我无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   栗澄将白板上的文字擦掉,又写下新的:【他希望我的病能好,想陪我一同治疗。】   “我待会和他聊一聊,可以吗?”赵医生问。   栗澄点了下头。   “那到时候,我们再去谈你的阴影吧。”赵医生眨了下眼,“说不定等到那天,你已经克服了,或者寻找到了解决方式。有些事情,比起去解决,和解才是最合适的。”   栗澄似懂非懂,暂时不纠结这个了,他和赵医生的谈话一般没有主题,也是因为这个,栗澄才会觉得和赵医生聊天算得上放松。果然下一秒,赵医生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他嗓子要是能恢复,打算做什么。   栗澄以往极少和赵医生谈及未来,他曾经觉得,能安稳地在那间屋子里待到老,也是个不错的结局了。但和顾榄重逢后,他会控制不住去怀念上学时的自己,那时他对有着顾榄的未来满满都是憧憬。   【我想和他过普通的日子,或许会找个地方上班吧。】栗澄说。   “真的吗?”赵医生笑着问。   栗澄的笔尖还没离开白板,他怔了会,缓缓摇了摇头。   【我还是想唱歌,我还能唱吗?】   栗澄忘不掉站在舞台上的感觉,底下听众因为他的歌声露出幸福神情,那一刻的满足感很难在别处获得。   和单独帮助某一个人不同,栗澄想那大概是无法替代的。   可对于目前的栗澄来说,顾榄要更重要些,他要将顾榄的心情放在第一位。   “没有人能在某个时间点,去断定自己未来的模样。”赵医生说。   栗澄笑了起来,他明白了赵医生的意思。   栗澄提前十五分钟出了诊室,他摸了下顾榄的头。   “我进去?”顾榄仰起脑袋,让栗澄揉得更顺手些。   栗澄收回手,侧过了身。   顾榄站起身进了诊室,栗澄看着门在眼前关上。   两人聊得比他预计的更久,顾榄出来的时候脸上神色不是太好看。   他拉过栗澄,栗澄匆匆和赵医生点头告别完,就被顾榄拉下了楼梯。   “你慢点……怎么了?”栗澄注意力放在顾榄身上,一时忘了两人还在医院,耳边充斥的哭声谈话声像隔了层棉花。   顾榄把栗澄带到了医院外面,再拐进了无人的巷子里。   紧接着,他死死抱住栗澄,脸埋到栗澄的围巾内。   顾榄的脸很冰,和栗澄颈脖的皮肤贴到一起,让他打了个寒战。   他没有躲,反而回抱住了顾榄:“不哭了。”   泪水是温热的,栗澄安静抱着顾榄,任凭那些液体打湿他的里衣,将近十五分钟后,顾榄才抬起头,他眼尾和鼻尖都红透了,眼里还蒙着水雾。   “为什么哭?”栗澄擦掉了他的眼泪。   “你这几年过得很不好。”顾榄说这话时,又掉了颗眼泪下来。   栗澄认为赵医生应该不会和顾榄大谈他的难过,顾榄估计是自己拼凑出了些什么,他笑着去摸顾榄的脸:“都过去了,而且我比大部分人幸运,至少还有点钱。”   顾榄生气了,他不要栗澄去跟别人对比。   赵医生只和他简单聊了栗澄的情况,以及询问了他想怎样帮助栗澄,顾榄不会沟通,他浑身是刺地去追问栗澄的过去,问医生焦虑症有没有严重到影响栗澄的生活。   赵医生可能经常面对难缠的家属,面对顾榄的咄咄逼人,也不着急,用两三句话便堵住了他的嘴。   “摆脱过去的影响,是栗澄要完成的课题。你想要的难道不是帮他走出去吗?为什么要执着于过去?”   但交流起来,难免会触及栗澄的情绪问题,顾榄听得很害怕,他怕自己如果来晚了,如果没有在看到出租信息时主动,他会不会永远失去栗澄?   所以在出了诊室后,他一秒都不愿意耽误,只想抱住栗澄,确认栗澄是真实存在的。   栗澄看起来不怎么难过,脸上甚至还有笑容,羊毛围巾衬得他那张脸小巧,任谁来看了都会觉得可爱讨喜。   没有人会不喜欢栗澄,无论是他的脸,还是他的歌声。   顾榄脑内浮现医生和他说的话,见不得光的阴暗情绪乍起。   他想把栗澄藏起来。   “陪我在巷子里走走吧。”栗澄说。   顾榄松开了他,转而握住栗澄的手。   这块都是未拆迁的老房子,年轻人往市中心发展,老人也不剩多少,在白天很安静。往前走,拐过某个弯时,能听到一两句由收音机传出来的戏曲。   栗澄等那声音远去后开口:“我小时候去奶奶家住,她就喜欢放这些,我还会跟着唱两句呢。”   老式收音机放出来的声音充满瑕疵,同如今的设备完全不能比,顾榄在栗澄这么说完后,却觉得那声音动听了起来。   乐声承载着栗澄的童年,是顾榄没有参与的那一部分。   “你很喜欢唱歌。”顾榄的语气有些怅然。   “在认识你之前,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就是家人和唱歌。”栗澄往前跳了几步,踩在翘起的砖上。   “现在呢?”顾榄的声音发着抖,“最重要的是什么?”   栗澄转过身,面朝着顾榄,做了个口型。   【是你啊。】 第41章   “现在不在家,你之前说的规矩还作数吗?”   人类的本能冲动很难抑制,顾榄向来没有自制力,特别是在面对栗澄时。   “当然。”栗澄坚决地不让顾榄越界。   顾榄失望地去牵栗澄的手,至少牵手是可行的。   在阴冷的巷子里转了两圈后,他们打车回到了家。   顾榄到厨房烧水,把冰箱里的鸡肉和胡萝卜玉米一同放进去炖。   走出厨房,栗澄正在窗边看着书。   顾榄没有上前,他回到次卧,关好门,打开了电脑。   软件启动期间,顾榄的手抚过键盘。插头没插时,键盘是发不出声音的,他侧过头,脸颊眷恋地贴在琴键上。   和大多数人一样,读书的日子,顾榄会觉得时间过得极慢。特别是上大学前,他在学校面对的只有孤立,回到家也是一个人,只有弹琴时,顾榄才有了活着的感觉。   大学有栗澄在身边那几年,是顾榄最开心的几年,但美好的时光一眨眼就消失了,他被栗澄抛弃,又回到了孤独中。   后来陪伴他的,除了这把键盘,还有几件栗澄没来得及带走的衣服。   刚和栗澄分手时,顾榄每晚都要抱着栗澄的衣服睡。洗过的布料残留不了多少味道,顾榄只能闭着眼睛,一遍遍回忆栗澄拥抱他时的体温,还有手划过他皮肤的力度。   那几件衣服现在还躺在顾榄的行李箱里,它们陪伴顾榄度过了很长时间,可有了栗澄,就变成了普通的衣服,丢掉也不可惜。   手机在桌上震动着,顾榄烦躁地点开,看到了银行的入账消息。   这笔钱够负担他和栗澄以后的生活吗?顾榄在心里计算着。他不擅长和人打交道,音乐风格又不大众,刚辞职那会,顾榄已经碰足了壁,决定不再给于秦提供曲子的话,他后面估计也接不到什么工作。   手机又震了下,是于秦经纪人发来的消息,和他提了要求。   当初虽然很不愿意,但顾榄还是学着大多数自由音乐人,在网上发了帖子,希望能有人联络他写歌。   可来联系他的人寥寥,为数不多的那几个,还因为顾榄说话不够好脾气,问过价格便拉黑了他。   顾榄本就讨厌听从他人想法写歌,他删掉帖子,独自在出租屋生了几天闷气。   存款不多,再怎么样还是要生活,顾榄又想着要不要找份工作,于秦经纪人的电话就是在那时打来的。   “顾先生,我们对你的曲子很感兴趣,”经纪人那把粗嗓子笑起来很刺耳,“我们不会对你提要求,报酬也不少,要考虑考虑吗?”   听到是要去给别人当枪手时,顾榄直接挂断了电话,顺便将对方拖进了黑名单。   几个小时后,经纪人又换了个手机打过来,他这次直接和顾榄说了一首歌的价格:“能让你的音乐被大众听到,不好吗?这可是很多人想要都没有的机会。”   当年于秦仅仅是个小艺人,顾榄根本不熟悉他的名字,经纪人没等顾榄说话,便吹了一通公司即将大力推广于秦,将来等于秦火了,顾榄也能数钱数到手软。   顾榄对这些并不心动,可他面临着再赚不到钱就要出门上班,和人社交的情况,所以还是动摇了。   而真正让他答应的理由,是顾榄忽然想到,会不会有一天栗澄听到这些歌,会想起他。   明明就算知道了,栗澄也无法联系他,但这个念头一旦起来,便占据着顾榄的脑袋,等回过神来,他已经答应了于秦的经纪人。   拿钱给人办事,怎么可能完全随心所欲,顾榄也是在后面才发现这点。   平常的作曲风格于秦是没有要求,他本身就想要顾榄独特的风格,只是偶尔接些商务活动,他不会选择唱公告商提供的曲子,而是为了自己天才作曲家的名号,要顾榄写合适的曲给他。   有些事做多了会麻木,钱在顾榄这里也逐渐变成了一串数字。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   心情烦躁时,顾榄写不出令自己满意的音乐,好在于秦的要求也不高,顾榄这么想着,将手放在键盘上,按下了几个音。   后面的旋律却忽然续不下去了。   打开门,顾榄跑进了卫生间,弯下腰止不住地干呕。   他吐不出东西,但喉咙和眼睛呛得难受。   栗澄着急地上前,扶住顾榄的手臂:“哪里不舒服吗?”   顾榄急喘着,他靠到了栗澄身上。   栗澄在询问过他是否还想吐之后,带着顾榄到了客厅,给他接了一杯温水。   “是不是下午吹风着凉了?”栗澄担心地探向顾榄的额头。   顾榄放下水杯,朝栗澄张开了双手:“可以让我抱一会吗?”   顾榄抱着栗澄,回忆起这几年给于秦写的歌,一开始他想着歌要给那样的人唱,试过好几次都写不出来。在期限快到时,顾榄回忆和栗澄谈恋爱的那些时光,才勉强写完了一首满意的歌。   于秦靠着那一首获得了不小的人气。   顾榄从不会主动去听于秦唱出来的成品,在他心里,适合唱他的歌的人只有栗澄。   当年是栗澄离开了他,但顾榄一直觉得,他也背叛了栗澄。   栗澄安静地被顾榄抱着,他摸了摸顾榄的长发:“厨房的汤得关火了。”   “嗯。”顾榄不愿意松手。   “烧干今晚就没有汤喝了,我很喜欢喝你炖的汤。”栗澄又说。   “还有呢?”顾榄看着栗澄细嫩的后颈,思考着在上面咬一口算不算越界。   栗澄还没察觉到自己已经被盯上:“什么?”   “除了汤,还喜欢什么?”顾榄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栗澄没多停顿,便说:“喜欢你写的歌。” 第42章   吃完晚饭前,顾榄都没有再回到次卧。   栗澄洗过碗坐在窗边看书,顾榄坐到他对面,靠在落地窗上看着栗澄。   取暖器源源不断提供热度,烘得人昏昏欲睡,栗澄早上忧心着顾榄的事,下午又去了医院,困意已经包围住了他。   可他不想让顾榄单独待着。   之前没有结果的那次谈话,栗澄一直记得。他不可能认错顾榄的歌,顾榄一定有事情瞒着他。   “你要睡觉吗?”顾榄先看出了栗澄在犯困。   栗澄放下书,双手撑在地毯上,倾身靠近顾榄:“下午怎么了?是……写歌不顺利吗?”   “没有。”顾榄没有动作,他看着栗澄接近他,又停在了半米外。   “惦记着事情的话,可能会影响我的治疗效果。”栗澄睫毛扑闪了下,他像只人畜无害的兔子,眼里也只有对顾榄的关心。   顾榄当然不觉得栗澄是在耍心机,栗澄很单纯,这么说证明了顾榄的事确实影响到了他。   “我很好。”顾榄说。   “撒谎是坏孩子。”   这句话几年前栗澄也和顾榄说过,在顾榄企图否认自己跟踪栗澄时。   栗澄在学校里十分受欢迎,又有自己的社交圈,顾榄没有立场让栗澄不和他人来往,但一个人待在寝室,想象栗澄对着别人笑的样子太过煎熬,顾榄没多少道德感,他那时还不会多少跟踪技术,只能在栗澄出门后尾随他。   栗澄那天和社团里的几个人出去拍照,同行的人走路习惯将手搭在栗澄肩膀上,顾榄竭力忍耐,才没有上前拍开那些手。   他全程站在遮挡物后,栗澄又毫无防备心,到回去的路上都没有发现顾榄的存在。   而顾榄之所以会暴露行踪,则是因为回到学校时,有人上前拦住栗澄,要和他表白。   宿舍楼下的路灯恰好坏了,昏暗的环境中情绪容易被放大,表白的人或许正是瞄准了时机。   男生说到激动时握住了栗澄的手,顾榄忍无可忍地上前推了他一把,然后转头就往栗澄唇上亲。   男生当场愣在了原地,顾榄吻得意犹未尽,要继续时被栗澄推开了。   他还没来得及委屈,栗澄便对那人说:“抱歉,我有男朋友了。”   男生应该也没见过这种场面,支吾几声后跑走了。   回到寝室,栗澄把顾榄按到床上:“你今天不是说要在寝室里复习吗?”   “想你了,出去接你。”顾榄抱住栗澄的腰,脸贴上他的小腹。   “真的吗?”栗澄怀疑道,“那为什么会在树后?”   “想给你一个惊喜。”顾榄说着,牙咬住了栗澄的衣服下摆。   T恤被撩了起来,栗澄手半推不推地抵着顾榄脑袋:“你上次也是突然出现在店里……”   “说了是路过。”顾榄拿脸颊蹭栗澄的肚子,栗澄脸缓缓涨上了红。   那天后面两人到了床上,栗澄惩罚般轻咬了顾榄,说顾榄是坏孩子。   顾榄反而因为栗澄的动作更高兴了。栗澄红着耳朵要去洗脸时被顾榄拉住,他一点点舔去了那些东西。   “别这样……”栗澄对顾榄的这种行为很不适应。   “喜欢你。”顾榄上前和栗澄接吻,又让栗澄连抱怨都出不了声。   ……   “你要罚我吗?”顾榄问,他伸出一只手,去摸栗澄。   栗澄可能跟他想到了同一件事,眼神开始躲闪。   顾榄以为他会拒绝,但栗澄过了片刻又直视着顾榄:“结束后你会说实话吗?”   捧着栗澄脸颊的指尖先颤抖了起来,顾榄呼吸节奏被打乱:“规则呢?”   “可以破一次例,就一次。”栗澄说着,挪到顾榄面前,“我好久没做这种事了,可能……唔……”   顾榄堵住栗澄的嘴唇,和他接了个悠长的吻。   分开后栗澄胸腔起伏着,有些缺氧:“没有说能亲我。”   “能亲一下也很好,你不用勉强。”顾榄往后仰头,黑色的发丝贴在了玻璃窗上。   栗澄起身去拉窗帘,顾榄这下发颤的不只是指尖。   栗澄是真的要满足他。   顾榄从栗澄的行为中解析出爱意,他视线跟着栗澄移动,在栗澄到他面前俯身时,顾榄脸上出现了笑容。   栗澄的后脑勺很圆,头发蓬松,看起来就好摸,顾榄在大学目睹过不少人手欠去摸,幸好在两人高调谈恋爱后,那些人懂得了回避。   栗澄身上的每一个部分,都应该是独属于他的,顾榄想,他按上栗澄的脑袋,栗澄抬眼看他,这一眼差点叫顾榄提前交代。   怕抓疼栗澄,顾榄另一只手攥着地毯的绒毛分散注意力。   栗澄是比以前要生疏许多,可他很认真,跟着顾榄的反应调整力度。   顾榄脑袋里仿佛在放烟花,不仅手抓着地毯,随着栗澄的动作,他连脚尖逐渐绷直。   ……   “咳、咳咳……”栗澄偏过头咳嗽,顾榄趁他不注意,拉过栗澄吻住他的唇,把栗澄的话和其余的东西都封进口中。   栗澄的体力似乎消耗得很大,一吻结束,被顾榄抱在怀里时也没反抗。   “你得说实话了。”栗澄提醒他。   “要喝水吗?”顾榄手指碾过栗澄的嘴唇,那里因为过度使用,看着有点肿,倒没有缺水的样子。   栗澄不说话,他看着顾榄。   顾榄慌乱了起来:“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从……我们分手那年说起,可以吗?”栗澄依偎着顾榄,他碰了碰顾榄的发尾。   顾榄不擅长讲故事,更做不到告诉栗澄自己做过,或者说还在做不堪的事情。   “你走了之后,宿舍变得好大好空。”他只能说。   “对……”   “不要再和我道歉了。”顾榄先捂住栗澄的嘴,他想了下,又往下说:“上课很无聊,被人打听你的事情很烦,有人问是不是你终于受不了,才和我分手逃走的。”   栗澄摇着头。   “我知道的,那个时候你只是喜欢唱歌,大于喜欢我。”顾榄说。   栗澄想要解释,但顾榄不肯放开手,他继续道:“大四那年,我几乎没有完成过曲子。一旦开始写歌,我就会想象你唱出来的声音,可惜你已经站上了更大的舞台,可能不再需要我的歌了。”   栗澄没办法,他用牙去咬顾榄掌心的肉。   “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栗澄看起来很难过,他说。 第43章   “小榄,我们之前的恋爱存在一些问题。”栗澄说,“但你不可以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我和别人不一样吗?”顾榄的手横在栗澄小腹前,听完栗澄的话,他骤然收紧,“和那些你帮过的人不一样?”   童年经历让顾榄的安全感比常人更少,他知道栗澄爱他,但还是需要不停地确认。有时顾榄会想,要是他和栗澄生活在不用接触到外人的世界,他也许就不会再疑神疑鬼了。   可栗澄不会愿意和他去那样的地方。   “你觉得我能和他们接吻上床吗?”栗澄摸顾榄的脸。   顾榄眼睛一下睁大,他咬住了栗澄的指尖,牙齿磨着那块软肉。   “你很好看,又惹人心疼,所以一开始对你有好感,会特别照顾你。”栗澄说,“但我不会因为一个人可怜,就对他心动。”   “能遇上你,我一点都不可怜。”顾榄松开嘴,他又想亲栗澄了。   栗澄视线瞥向旁边,几秒后再移了回来,犹豫地问到:“你呢?你对我的喜欢有多少?”   顾榄不理解栗澄为什么能问出这种问题。   “我不想拖累你,希望等哪天你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也可以毫无负担地去……唔……”栗澄说着,被顾榄堵住了嘴。   顾榄把栗澄的唇瓣亲得满是水光,他瞪着栗澄:“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喜欢你的人。”   “如果你当时的舍友不是我呢?”栗澄垂眸,问出了这个问题。   顾榄怔愣住了,原来栗澄会有这种想法吗?   现在不仅是亲吻,顾榄还想做更多事来表达他对栗澄的喜爱。   “只有你会对我那么好,以前我碰上的人,全都把我当成怪胎。”顾榄抱紧栗澄,眼眶红得迅速。   “其实当年班长也想和你搭话,跟你做朋友,是你直接拒绝了他。”栗澄说,“好人不只我一个,小榄。”   顾榄花了些时间,才将栗澄说的班长和一张脸对上,他皱着眉:“他没有你好看,说话也不温柔,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栗澄像拿顾榄没办法,他无奈地笑了笑。   顾榄看着栗澄清澈的眼睛,明白了他和栗澄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那天栗澄在离开寝室前,说顾榄可能根本没认清对他的感情,而他也想退一步,重新审视这段恋爱。   顾榄因为那句话气得脑袋发懵,没有追上去,就这么放栗澄从他身边消失。   “我们明天去买车。”顾榄脱口而出。   赵医生特意问了他和栗澄会不会开车,两人可以选择自驾游,封闭的车厢对栗澄来说很安全,在安全环境内看外界变化是个不错的脱敏方式。   刚才的亲密接触,更让他一秒都不愿意多耽误,只想快点和栗澄复合。   “小榄,我不敢开车。”栗澄说了实话。   顾榄咬住嘴唇,恨起自己这几年为什么完全没想过考驾照。   “我去考。”他闷声道。   栗澄摸了下顾榄的头,顾榄知道栗澄又将他的话当成了赌气。   “继续说吧,”栗澄把话题引了回去,“毕业后呢?”   顾榄跳过了那段实习经历,职场和学校不同,针对排挤不明显,他只是觉得和人交流压力过大,倒没受太多委屈。   “……我答应了他,给他写了首歌。”顾榄说这句话时,嘴唇都在发抖。   说出口他才恍然醒悟,他做了多荒谬的事。   栗澄从顾榄怀里挣脱出来,他换了个姿势,双手捧住顾榄的脸:“没事的,不是你的错。”   “这是件错事,对吗?”顾榄在栗澄眼中看到了自己,看上去不会是栗澄喜欢的模样。   不用栗澄回答,他也知道他是于秦的帮凶。不管是不是为了生计,当枪手都很丢脸,顾榄自认为算不上多喜欢音乐,他不过是借着乐声寄托感情,可他用的是栗澄送他的键盘,甚至交出去的歌里,包含着曾经在栗澄身上获取过的灵感。   栗澄不可能原谅,也不该原谅他。   “你没有错。”栗澄拇指划过顾榄脸颊,一遍遍重复着。   顾榄豆大的泪珠往下掉,打湿了栗澄的手背。   栗澄看着顾榄哭泣,心脏像被人攥紧,酸涩和疼痛一同涌上来。他控制不住去自责,顾榄是在走投无路下,才做出了那种选择,而他间接让顾榄走上了那条路。   顾榄安静落泪的样子和精致的画作别无二样,栗澄却做不到像旁观者去欣赏他的美貌,他不厌其烦抹去顾榄的眼泪,在顾榄眼尾鼻尖都红透时,栗澄还是上前吻了他的额心。   顾榄背后是夜景,栗澄望出去能看到别家亮起来的灯,他不再为看到别人的幸福而难过,而是庆幸起了至少现在,他和顾榄互相陪伴在对方身边。   顾榄止住眼泪时,栗澄的指腹甚至被他的泪水泡得有些皱,他起身去给顾榄接了杯温水,扶着杯子喂他喝了几口。   “他跟我要歌,但我写不出来了。”顾榄咽下温水,解释自己今天的反常。   栗澄用毛巾擦着顾榄脸上干掉的泪痕,想他得快点好了,声音可能暂时恢复不了,可对外界的恐惧最好努力去克服。他必须找份工作,不能再这么下去。   “拒绝他吧,小榄。”栗澄说。   顾榄摇摇头:“不行,这次我必须写给他。我……我跟你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为什么?你和他公司签了合同吗?”栗澄眉头蹙起,他长得太可爱,做这种动作看上去也不严肃。   顾榄捏住他的脸,找了个借口:“我不能言而无信。”   “可是你写不出来。”栗澄提醒他。   窗外的灯一盏一盏灭下,夜深了。栗澄去将客厅的主灯关掉,剩下落地窗旁暖黄色的射灯,氛围变得更适合谈心,顾榄却开始闭口不言。   今晚顾榄已经说了很多,栗澄也不想再逼他,他知道人在情绪消耗后会不想移动,所以只是在顾榄身边,安静地陪着他。   顾榄眼珠子动了动,看向客厅角落的透明展示柜:“那支话筒是你当年用的。”   栗澄和顾榄一起看过去,展示柜里是他专属的定制话筒:“本来打算卖掉,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做个念想。”   “你对唱歌的喜欢很纯粹。”顾榄酸溜溜地说。   “我对你的喜欢也是纯粹的。”栗澄哄了哄他。   顾榄去拉栗澄的手:“我想听你唱我写的歌,但不希望有其他人听到。”   “等嗓子恢复后,我每天都唱给你听。”栗澄说,“你还愿意给我写歌吗?”   “只唱给我听吗?”顾榄黑玻璃般的眼珠盯着栗澄,方才流泪时覆上去的水雾还没消散,。   栗澄无法回答顾榄,他眨了眨眼。   “这就是你说的,我们以前的恋爱存在的问题?”顾榄抿了下唇。   “先不谈这件事,好不好?”栗澄另一只手摸了下顾榄的头发,“你累了,我们去睡觉吧。”   “我做不到。”顾榄被栗澄拉起来,他跟在栗澄身后往主卧走,“我想你开心,可要你回到舞台上,我做不到。”   栗澄明白,这对顾榄来说是很大的让步了。   但他们目前不处于恋爱关系中,栗澄没有必要听顾榄的。   主卧里的灯也关了,黑暗中只剩下取暖器在床尾发着淡淡的红光。   栗澄翻了个身,顾榄立马将额头靠上了他的肩膀。   两人在这个冬夜中依偎着,坠入了梦乡。   -   栗澄醒来时,顾榄既不在床边,也不在客厅。餐桌上摆着用盖子盖起来的碗,栗澄掀开看,里面是牛肉滑蛋粥。   昨晚还开着的次卧门倒是关上了,栗澄在餐桌边坐下,没有去敲门。   一整个上午,顾榄都没从房间里出来,栗澄把客餐厅打扫了一遍,眼看到了饭点,还是不见顾榄的人影,栗澄视线在次卧门和厨房间来回扫了几下后,进厨房拉开了冰箱。   家里还有意面,这个栗澄总不至于煮得太难吃。   “你在做什么?”顾榄悄无声息出现在栗澄身后。   栗澄吓了一跳,幸好他手里拿的不是刀,而是锅铲:“你不能这样吓我。”   “没吓你。”顾榄下巴搁在栗澄肩上:“你该去叫我来做饭的。”   “我自己也能煮啊,总不能一直依赖你吧。”意面都沾上了番茄肉酱,栗澄关上火,将意面盛到盘子内。   这套盘子是他刚找出来的,应该是刚搬进来时买的,一个印着小熊,一个印着小兔子,两只小动物分别举起了一只手,比了半颗心。   当时是出于什么心情,买下的盘子呢?   “为什么不能?”顾榄的声音又沉了下去。   栗澄把先盛好的那份放在备餐台上:“我是成年人,肯定要拥有独立技能。”   他说得理所当然,顾榄也反驳不了他。   栗澄转过身,看顾榄端着意面的背影,后知后觉他生气了。   听完昨晚顾榄的话后,栗澄原本对顾榄接近溺爱的耐心完全加倍了,他拿过餐具坐到顾榄对面:“但我还是更爱吃你做的饭。”   顾榄像被夸奖的小孩子,勾起嘴角又很快放下。 第44章   “上午在写歌?”栗澄问道,他观察着顾榄的神色,顾榄没有因为他的话而不愉快,只是平静地点了下头。   “有进展吗?”栗澄又问。   顾榄今天吃得比以往快,盘里的意面已经少了一半,他咬着叉子,摇了摇头。   栗澄一时不知道坐在这里的是谁不能说话:“需要我帮忙吗?”   顾榄埋头吃面。   栗澄也不逼着他,等洗完碗,他走到了顾榄面前,勾了勾他的下巴:“你可以跟我寻求帮助,就像……大学时一样。”   “你接受得好快。”顾榄抓住栗澄手腕,用脸颊去蹭他的手心,“不生气,也不难受吗?我可是拿了你送我的礼物,去做那么恶心的事情。”   “都说了不是你的错。”虽然比顾榄小一岁,可在栗澄眼里,顾榄永远是个不适应社会的小孩,他不会刻意地去做坏事。即使顾榄真的做了什么栗澄不能接受的事,栗澄想,他估计也很难推开顾榄。   顾榄因为他的话和行动难过时,栗澄会心痛。   “你和于秦聊过天吗?”顾榄问起了别的问题。   栗澄手下意识挠着顾榄下巴,思绪飘回了几年前,除了那场晚会,他和于秦的交集并不多,但仔细在记忆里搜寻,还是记起了某个片段。   ……   “你运气还是好,有多少人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努力争到资源发专辑,却连点水花都没有。就像X娱那个于什么来着,”经纪人说到这卡住,在助理提醒下才继续道,“对,于秦,说不定熬到三十了还在坐冷板凳。”   “那就只能收拾收拾回家开火锅店了。”助理在旁边笑着附和,“不过于秦声音条件本来就一般吧,和小栗不一样。”   明明是被夸奖,栗澄却没有面露喜色,他抱着保温杯,坐在休息室沙发上,要不是他脸上带妆,看起来就和高中生差不多:“没有遇到李哥你们,我也不可能站在这里唱歌。”   经纪人李哥对栗澄的谦虚很满意,他拍了拍栗澄的肩膀:“公司打算下个月再挑几首歌,年底出新单曲,这批是精挑细选过的,词曲质量都不差。”   栗澄睫毛垂着,五官在杯口升起的白雾后面变得模糊,四周没人注意到他的愣神。   ……   “就算不将歌说成他自己的,他唱了也未必不能火。”栗澄眼前闪过电视剧片头的画面,属于顾榄的曲子,署名却是另一个人,顾榄看见时也会觉得委屈吧。   顾榄轻蔑地笑了下:“你不懂吗?他又没有你这么好的条件,唱出花来也没用。”   这话不是狂妄,顾榄确实成就了于秦的事业,以于秦自身的能力,没有唱作噱头,他可能真的会同栗澄经纪人说的那样,最后离开这行。   栗澄想起了另一件事:“他会同意你不再供曲给他吗?”   没了顾榄,于秦很难再找到这么有天赋,还愿意给他当枪手的人。   “手机号换了谁还能找到我,”顾榄尾音奇妙地上扬,“不会有人找到我们。”   栗澄感觉到了顾榄的异样,他说:“我想和正常人一样生活。”   “会的。”顾榄喃喃道,“善良的人会有善良的结局,而做坏事的人会被惩罚。”   取暖器还在工作着,栗澄置身于温暖的室内,尾椎处却产生了寒意,一寸寸往上爬,钻进他的后脑里。   “小榄,你是乖孩子,对吗?”栗澄让顾榄稍稍抬起头,那双猫似的眼睛里含着对栗澄的爱意,像栗澄说什么他都会听。   顾榄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嗯。”   栗澄放下心,他说回了写歌的事,顾榄站起身,拉着栗澄进了次卧。   电脑是开着的,栗澄坐到床边,心率有些加速。   他很久没看顾榄写歌了。   顾榄拔掉耳机,用鼠标点了下,他一个上午的成果通过音箱播了出来。   很短的片段,栗澄能听出顾榄写得很烦躁。   “你想写什么风格的歌?”栗澄在音乐声停下后问他。   “我不知道。”顾榄很迷茫,于秦参加的节目每一期都有主题,说是现场公布,但为了直播效果,不可能真让歌手匆忙准备,他已经提前拿到第一期的题目,并发给了顾榄。   题目很抽象,只有一个【暖】字。   “会不会是要让人听了心情好的歌?”栗澄给顾榄出着主意。   顾榄朝栗澄招了招手,栗澄走到了他旁边,做了个大学时常做的动作,他在琴键上按了几下。   音箱传出来的是吉他音,顾榄的视线落到了角落立着的吉他上。   栗澄很有默契地去将吉他拿了过来,顾榄弹吉他的水平进步得飞快,他咬着下唇,弹出了一段流畅的和弦。   栗澄眉眼变得柔和,他没再同顾榄说话,而是坐回了床上,看顾榄继续写曲。   窗帘没有拉,栗澄片刻后将目光移向窗外,有只鸟站在窗台。   顾榄的耳机质量要比音箱好不少,他沉浸在写歌中,很快就为了听声音将耳机戴上了。   栗澄知道他一动顾榄就会发现,所以尽管很想去和小鸟打招呼,他还是没有站起身。   顾榄说过他并非多喜欢音乐,可栗澄每次看到顾榄专注的模样,他都知道,要是有一天,让顾榄在音乐和栗澄之间做选择,他未必不会犹豫。   当然,顾榄是一定会选栗澄的,栗澄不怀疑这点。   窗户留了一条缝,栗澄听到“叽喳”声,他扭过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又飞来了一只小鸟,两只鸟并肩站着,好奇地探头,像在观察屋里的人类。   大学时栗澄很爱拍学校里的花草树木,包括猫和鸟,他认为用手机记录下生活是件有意义的事。有次在食堂吃饭时,两只麻雀飞到了桌上,顾榄正说着话,栗澄怕鸟跑了,忙让他噤声,拿起手机拍下了鸟。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秒,但顾榄还是生气了。   “我看那两只鸟贴在一起,关系很好的样子才想拍的。”栗澄把照片给顾榄看,“像不像之前学姐给我们拍的照片?”   栗澄说的是学姐在楼上看到两人,拍了发给栗澄的一张照片,那张照片栗澄和顾榄坐在长凳上,头挨着头正在看书。   顾榄向来不喜欢学姐,那张照片他却让栗澄也给他发了一份,保存到了手机里。   ……   栗澄拿出手机,对准窗台上的小鸟,按下快门。   顾榄转过头,摘下耳机:“你在干什么?”   “你是听到的吗?”栗澄坐的位置应该在顾榄视线盲区才对。   “反光能看到你,”顾榄说,“我一直在看你。”   栗澄耳朵发烫,他以为顾榄忙着写歌,无暇分心。   “说过了,你在的时候我会永远优先看着你。”   既然顾榄都发现了,栗澄干脆走到窗边,他打开窗户,小鸟没被他惊走,反而轻轻啄了下他的手心。   “很脏。”顾榄无差别地攻击所有野生动物。   栗澄也知道鸟类身上病菌多,他没去摸:“厨房好像剩了点小米,拿过来吧。”   “你喂了它们就会变得好吃懒做,每天只想着来这里吃白饭。”顾榄残忍道,“我不会喂它们的。”   “没那么夸张,一次而已。”   “你总在帮助人,所以在你眼里这些都是随手的事情,可能过几天就忘了,但鸟会记得。”顾榄抚摸着琴弦,“如果后面不能再满足对方,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帮忙。”   栗澄看了顾榄一眼,不知道他是在说鸟还是说人:“小榄。”   “是我太贪婪了。”顾榄眼里又积起了雾,他把耳机戴好,拒绝跟栗澄继续沟通。   栗澄没真的去拿东西喂鸟,两只小鸟蹦跳一会后也飞走了。   关上窗户,栗澄背靠着墙,看着顾榄写歌。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从屏幕上的内容看,顾榄的曲子应该完成得差不多了。   “不能给我听一下吗?”   顾榄往身上套围裙:“不想你听那种东西。”   “别这样说自己写的歌,就算不能署名,那也是你的作品。”栗澄食指按着桌上那颗番茄,让番茄滚来滚去。   顾榄拿走番茄,清洗后一刀切成两半:“写歌时目的不纯粹是写不出好东西的。”   切完番茄顾榄又开始剁肉,栗澄找不到说话的机会,只好放弃。   晚上洗完澡出来,顾榄没待在房间内,而是坐在客厅划着手机。   栗澄上前,瞥到了车的外观图,和一串带了好几个零的标红数字。   “你还没有驾照。”栗澄再次提醒他。   “先买了。”顾榄说。   “没有驾照开不回来。”栗澄没想到顾榄是认真的。   顾榄点开一个聊天界面给栗澄看。   【AA销售小王:我们可以帮忙停到您那边的车库[玫瑰.jpg]】   “我还有点存款,要买的话一起买。”栗澄妥协道。   顾榄不应声,他继续挑着车。   栗澄洗澡前放了草莓在盆里泡,他去将草莓洗干净,端着盘子到了沙发边。   顾榄张开嘴,栗澄放了一颗进去。   “好吃懒做。”他点评道。   顾榄咀嚼着草莓,在咽下后才道:“你不在的时候我都学会做饭了。”   “证明了给鸟喂吃的并不会让鸟忘记怎么生存。”栗澄说。   “但是我会难过。”一颗泪珠从顾榄的眼角滑落,“我甚至想过,要是你一开始不对我那么好,我那几年是不是就不会痛苦了。”   栗澄想,顾榄不是他随手喂的小鸟,而是他收养的宠物猫,他该对自己的遗弃行为愧疚。   “我以后可以一直喂你吃草莓。”栗澄用还带着水珠的指腹,贴上了顾榄的唇瓣。 第45章   顾榄还是一个人买了车,栗澄为这件事生了几天闷气,具体表现为在睡觉的时候不去抱顾榄,而是让顾榄抱。   “你是为了我才买的车,为什么不让我出钱?”栗澄问。   顾榄昨天已经把写好的歌交出去了,虽然写的过程并不愉快,但总归是完成了一件事,他现在心情还不错。栗澄盘腿坐在他对面,手边有本翻开的书,他在质问完顾榄后脸颊鼓了起来。   顾榄只觉得栗澄怎么看怎么可爱,但碍于栗澄立下的规矩,他只能去捧栗澄的脸,而不能上前亲吻。   “我的钱就是你的钱。”顾榄说着,手往中间按,栗澄的嘴嘟起来,没法再说话。   顾榄还想再揉一下,栗澄忽然伸手去挠他的小腹,顾榄某些部位很怕痒,他松开了手。   栗澄获得胜利,乘胜追击地又轻挠了顾榄一下,结果被顾榄抓住手按倒在地毯上。   “不玩了。”栗澄笑着说。   “你先的。”顾榄用头发去蹭栗澄的颈脖。   栗澄仰起脖子:“你什么时候去报名考驾照?两公里外就有家驾校。”   顾榄顿住了,他咬了口栗澄细嫩的皮肤,含糊道:“你帮我弄。”   生活琐事顾榄向来不擅长,独居那几年他不怎么和外人打交道,跟房东沟通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到时候要体检,这个总得自己去吧。”栗澄摸了摸顾榄的头。   “一起。”   -   “你有一寸照吗?”栗澄帮顾榄看好了驾校,也在网上和对面沟通好了,说明天报名和体检。   “之前用完了。”顾榄刚洗完澡,他头躺在沙发扶手上,还带着水汽的发丝垂着,等栗澄给他吹头。   “明早得去拍。”栗澄放下手机,叫顾榄起来进卫生间。   顾榄没有动:“就在这里吹不行吗?”   每次交完歌,顾榄的精力都会一下耗尽,如果可以的话,他只想躺在床上抱着栗澄不动弹。   大学时他考完试也会有一样的症状,洗澡都要栗澄哄着他去洗。顾榄很乐意被栗澄哄着去洗澡,毕竟两人可以一块,但吹头发不能有太多互动,吹风机声音还很吵,影响顾榄听栗澄说话。   栗澄这几天非常惯着顾榄,他将吹风机拿到了客厅,顾榄坐起身,他抱住栗澄的腰,脸埋在栗澄胸口,让他一下一下抚过自己的发丝。   时间要是能永远这样持续下去就好了,顾榄听着栗澄的心跳想。   寒假考驾照的人不少,虽然栗澄说了可以跟着顾榄去,但顾榄最终还是没放心让栗澄出门。   主要原因是他不想让别人看到栗澄。   报名体检的过程还算顺利,顾榄没遇到话多的人。排队等结果时,前面的男生用手机开外放看视频,顾榄正和栗澄发消息,他手指顿了下,抬头看过去。   “诶,这谁啊,唱歌还挺好听的。”排前头的是一对情侣,女生问道。   “歌手,已经退圈了。我们高一时广播站特别喜欢放他的歌,你不记得了?”   “高一的事哪里记得清楚,不过他长得好年轻啊,怎么会退圈?”   不等男生回答,短视频里的AI人声便道:“据说当年栗澄还计划着开巡演,可惜消息还没被证实,经纪公司就宣布了因栗澄个人意愿和平解约。”   “可能家里有钱,发现娱乐圈不好混就回家继承家业了吧。”女生开玩笑道。   “我听说他好像还是辍学出的道,也不知道有没有去重新读书……到我们了。”   谈话在这里结束,顾榄手背浮现出青筋,手机震动起来时他才收了力度。   栗澄发了个小兔子疑问的表情过来,顾榄刚才在和栗澄抱怨队伍好长,他还被人挤到了,突然没声,栗澄会担心也正常。   顾榄往前走,领到体检结果后去了旁边的长凳坐下,在输入框敲了一行字,又删掉,再斟酌着打字。   栗澄想要那张毕业证吗?顾榄发现他从没问过栗澄这个问题,他当年上大学,完全是听从母亲的建议,对大学没有多少感情,所以下意识认为栗澄和他一样,不在乎是否有好好修完学业。   之前提起时,栗澄说他不好意思回去,顾榄只当栗澄是不想和他再见面,忽略了栗澄说那话时眼里的怀念。   顾榄清楚栗澄怀念的校园时光里,不仅有他的身影,还有很多闲杂人等。   办完所有手续,顾榄打车回了家,刚开门就闻到了烧焦味。   栗澄系着围裙,一手举着锅铲,一手拿抹布,从背影来看很像他爱发的兔子表情包系列里,那只脑袋旁冒汗珠的焦急兔子。   “我回来了。”顾榄进了厨房,看到了锅里和碳没什么两样的食物,以及溢出到桌面上的谜之液体。   栗澄放下锅铲,先朝顾榄笑了下:“我想给你煮点东西,回来能垫肚子,但是聊天聊着忘记把火关小了。”   “没关系。”顾榄想去尝锅里的不明物,被栗澄制止了。   收拾完厨房,栗澄拆开一包零食,和顾榄坐到沙发上:“你给我发的那条是什么意思?”   他是一时不知如何回复,站起来转圈时才想起厨房还有东西在烧。   “字面意思,你想把书读完吗?”   “我是辍学不是休学,不太可能吧。”栗澄笑着说,“还是你要让我再去高考一次,那也太难了。”   他拿了块薯片塞顾榄嘴里:“不聊这个了,今天怎么样,还顺利吗?”   顾榄点了下头,他拿过桌面上的小袋子,从里面取出了自己的照片。   “拍得真好,不过你长这样,用座机拍都好看。”栗澄毫不吝啬地夸奖顾榄。   “你的手机。”顾榄说。   在栗澄把手机交到他手上后,顾榄拆下透明手机壳,将自己的照片放了进去:“排队时在我前面的男的,他手机壳里放的是女朋友的照片。”   “我不是你女朋友,”栗澄陈述事实,“……也不是男朋友。”   顾榄和栗澄对视,短短数秒,眼泪就浸湿了他的睫毛。   栗澄按紧手机壳,没有让顾榄的泪水掉下来。   “还得看题。”顾榄头枕在栗澄大腿上,“为什么不能直接坐上去开。”   “得对路上其他人负责。”栗澄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和顾榄开玩笑。   “……阿姨他们的墓在一块吗?”顾榄拉过栗澄的手问。   栗澄整理着顾榄的头发:“骨灰我洒海里了。”   “为什么?”顾榄闭上了眼睛。   “我小的时候,我妈就说死了以后要我带他们到大海。”栗澄说起这些时很平静,父母从不避讳和他谈及死亡,他知道他们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再相遇。   “我想和你一起死,再埋在一个地方。”顾榄面无表情地说。   栗澄手移到了顾榄颈侧:“好啊。”   顾榄睁开眼,他扭头在栗澄的衣摆处嗅了嗅,闻到了一股烧焦味:“你饿了吗?”   栗澄想顾榄在外面独自忙活这么久,不该再麻烦他做饭:“今晚点外卖好不好?我想吃披萨了。”   在披萨到之前,栗澄给顾榄找了科目一的题目,督促着顾榄学习。   顾榄脑子转得很快,不然也做不到当初不爱听课还能不挂科。   但澄在旁边时,他总有各种方式开小差,刚谈恋爱那阵,栗澄既想和男朋友天天腻着,又害怕跟顾榄同一节课,那代表了课后他要多费点时间整理课上讲的内容。   而课后两人也经常形影不离,栗澄只能在社团时间抽空学,还被学姐调侃过太努力。   眼下顾榄又想开小差,栗澄及时挪动位置,抱着本书去了落地窗前。   “不是很想考驾照吗?好好刷题。”   “我都记住了。”   “不可能。”   披萨到得意外的快,顾榄在门铃响起后起身去拿,栗澄从冰箱里拿了可乐,一人倒满一杯。   两人坐在客厅吃,栗澄开了电视,屏幕里的主持人和嘉宾正交流着春晚彩排详情。   “今年的春节还挺早的。”栗澄和电视里那位演员在某个后台见过,当年对方演了几部爆剧,正是红遍大街小巷的时候,刚进圈子的栗澄突然打破次元壁,紧张到甚至把对方名字叫错了。   好在演员没和他生气,还说看过他校园歌手比赛的视频,觉得他很有潜力。   这些小事让栗澄觉得,这个世界上也并非全是坏人,他依旧是想和人社交的。   “你和他认识,”顾榄肯定道,“我见过你们的视频,他还碰你肩膀了。”   栗澄自己都不知道他被拍了,听顾榄这么说,心里霎时发软,顾榄一直在关注着他,他们真的错过了整整三年。   “以后不要随便让人碰你了,也别吃别人给你的东西。”顾榄说。   栗澄朝顾榄伸出小拇指:“嗯,答应你。”   两人拉了个钩,顾榄满足地继续吃手中的辣奶油披萨。 第46章   过年前,顾榄收到了于秦那边发来的下一期题目。   收到消息时栗澄正好在顾榄旁边:“我还没听过上次的成曲。”   “你喜欢听他唱歌?”顾榄阻止了栗澄去找节目看的动作。   “想听你的歌。”栗澄说,“或者你给我听demo吧,好不好?”   顾榄写完歌会自己录一版粗糙的demo,他唱歌没有栗澄好听,但基本的音准还是有的。   栗澄说过他喜欢顾榄唱歌的声音。   把手机丢到一旁,顾榄抱住栗澄的腰:“你会对我失望的。”   “除非你做了伤害别人的事,不然我永远不可能对你失望。”   顾榄数着栗澄的睫毛:“再做一次上次的事,我就给你听。”   栗澄似乎对顾榄趁机提条件很不满,他拿开了顾榄放在他腰上的手。   “那亲一下。”顾榄让步道。   “不可以。”栗澄说这话时没和顾榄对视。   “好吧,”顾榄站起身,“我去工作了。”   或许是想到顾榄刚买了辆车,还要为了钱去做不想干的工作,栗澄妥协了,他拉住眼前那一截袖口。   顾榄半秒钟都没耽误,转身吻了下来。   栗澄手放在顾榄胸口,像要推开他,却没有用上力气,反而变成了欲拒还迎。   我们明明还没有复合……栗澄恍惚想。   弯腰的姿势亲得不痛快,顾榄单膝跪到沙发上,加深了吻。   本该浅尝辄止的吻逐渐变了味道,顾榄眼尾脸颊都涨上了病态的红,栗澄的呼吸声撩拨着他,叫他想做更多的亲近的事。   有口涎顺着栗澄唇角流下,栗澄抵在顾榄胸口处的手开始发颤。   他推不开顾榄。   今天是个大晴天,纱帘也不妨碍阳光洒进室内,温柔地包裹住两人。   如果一定要顾榄选的话,栗澄身上的部位,他最偏爱的还是栗澄的唇瓣。   接吻能传达的感情要比其他行为浓烈得多。   这个吻持续了接近半个小时,结束时两人的衣服都不怎么整齐,顾榄下巴上还有溅上去的水渍。   栗澄靠在沙发上,还没回过神:“我没同意。”   “不舒服吗?”顾榄一点都没想着去整理干净,他坐到栗澄旁边,整个人往栗澄怀里钻。   他们身材相仿,顾榄很难做出小鸟依人态,但栗澄十分熟悉顾榄,会顺着他偏过头,让他能完全窝进自己颈窝里。   “不是舒不舒服的问题……”   “你没有拒绝我。”顾榄开心地说,“我们不要管那个病了,就这样吧,这样也很好。”   “学姐和我说过她邻居家养了只小狗,小狗不想出门,所以它的主人也不带它出去。”栗澄垂下眼,“后来那只小狗不到四岁就去世了。”   “那狗本来身体就有问题。”顾榄想都没想说。   “趴在玻璃窗往外看的时候,小狗可能会羡慕吧,但它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已经没有勇气出门了。”   衣服领口被泪水沾湿,栗澄没有哄顾榄,他等着顾榄自己想通。   “年后我就能拿到驾照了,你想去哪里?”顾榄哭过后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隔壁城市有个温泉酒店,我初中的时候和家里人自驾游去过。”栗澄说,“不知道还在不在。”   顾榄抬头看栗澄:“去查一下。”   栗澄光看顾榄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联想什么了:“那家酒店没有带单独温泉池的房间。”   “以前没有,说不定现在有了。”顾榄去亲栗澄的嘴角。   可惜温泉酒店还在不在,不是顾榄现在要考虑的,栗澄洗了澡后提醒他除夕夜得回家吃饭,现在买票刚刚好。   顾榄抱着吉他坐在地毯上:“我不想回去。”   说完,他将吉他插上音箱,开始练琴。   栗澄进了厨房切水果,拿着果盘出来时,吉他声停了一瞬。   “买票,买了我就喂你。”   顾榄继续弹吉他,只留给栗澄一个脑袋顶。   栗澄坐到顾榄对面,他吃着盘子里的水果,汁水将手指和唇瓣弄得湿淋淋,顾榄的吉他开始走音。   “我要吃。”顾榄放下吉他,他往栗澄眼前靠。   栗澄拿起一颗蓝莓,刚要提回家的事,顾榄就连着他的指腹一同含进了口中。   卷走蓝莓后,顾榄的舌头并没有离开,下午接吻的记忆重新涌上来,栗澄整张脸都染成了绯红色。   抽出手指时,唾液连成了丝,栗澄迅速拿了纸巾擦干净,不敢多看。   “你答应过我要回家的,”栗澄说,“你妈妈会想你。”   “我没答应过,你记错了。她很忙,也不会想我。”   栗澄在顾榄伸手向盘子时,将盘子举了起来:“我可以用你的身份证去买票,但我更希望你自愿。”   顾榄盯着栗澄看了片刻:“你跟我一起回去。”   栗澄愣住了,说起来他还从没见过顾榄的母亲。在他的潜意识里,顾榄母亲应该不怎么喜欢他,他不想大过年的去讨嫌。   “我很久没有和你过年了,栗澄。”顾榄低落道,“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到时候听着外面在放鞭炮不会难过吗?”   “……小区里不能放鞭炮。”栗澄手酸了,他将果盘放下来,叹了口气,“和你妈妈好好聊一聊。”   栗澄刚说完,顾榄的手机就响起了来电,备注是【妈】。   顾榄看着嗡嗡震动的手机,没有第一时间去接。   栗澄帮他拿过手机,等他自己抬手按接通。   屋内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栗澄和顾榄都没有动,只剩下手机催促着人接电话的声响。   “我知道了。”顾榄轻声说,他要按下时手机忽然黑屏。   通话被挂断了。   顾榄一副“你看”的表情:“她没有很在乎我。”   “只是怕你在忙而已。”栗澄为顾母说着话。   手机又响了声,这次是短信。   【年前公司发了些年货,我吃不完,寄去给你吧。】   顾榄当着栗澄的面点开手机,要回复地址时,被栗澄攥住了手:“我不在乎哪天过年,你初二初三再回来是一样的,我们也可以吃年夜饭。”   顾榄还是听栗澄的话买了票,睡前躺在床上,他扯下一根头发,在手里反复打着结:“幼儿园的时候,我被打了她会给我上药,还会跟我说对不起。”   栗澄往顾榄身边靠了靠。   “她有哪里对不起我的?”顾榄一用力,将手里的头发扯断,“要是她没生下我,我就不会认识你了。”   栗澄没去评价顾榄和家人的往事,他不让顾榄再去拔头发,而是将他的手拢到自己手心内。   “后来他们离婚了,刚离婚那阵我经常吃不饱饭,不过我本来也不需要太多食物。”顾榄翻了个身,他的瞳孔在夜里显得十分深邃,“过了两年生活才好起来,也搬到了更大的房子里,但她不怎么回家了。”   “如果我们当年认识就好了,”栗澄说,“我可以陪你玩,让你不那么孤独。”   顾榄睫毛扑闪了下,他以为栗澄会和他说母亲很辛苦,叫他体谅理解。   顾榄不太能体会孤独是什么情绪,那时的他对交朋友没兴趣,小学里虽然大部分人爱欺负他,但也有偷偷和他示好的同学,顾榄从来没收过他们的糖果。   他不认为自己需要朋友,但栗澄这么一说,他眼眶竟然泛起了酸。   原来坐在沙发上等待时的心情是孤独。   不到十岁的顾榄只是想,这间屋子太大,他更想住回一伸手就能触到墙壁的小房间里。   “她很少出席我的家长会,”顾榄的手心慢慢被栗澄捂热,他感受着那点热度,“高中有一次倒是被班主任叫去了学校,因为我打了人。”   “你受伤了吗?”栗澄的手已经被顾榄反客为主抓紧了,他没法去抹掉顾榄的眼泪,只能倾身抵住他的额头蹭了蹭。   “没有,”顾榄露出了一个笑容,像希望栗澄表扬他,“那人的头磕到洗手池的边缘,流了很多血。”   “他欺负你了。”   顾榄避开这个话题不谈:“我以为我会被骂,或者和小时候那样被打,但她只是带我去吃了顿饭,就送我回家了,然后我被停了半个月课。”   “没和你妈妈说原因吗?”   “既然她不问,那我为什么要说?”   顾榄找不到和母亲沟通的方式,而常年不和儿子聊天的顾母,可能也不知道该如何同儿子谈心,母子俩就这么将对方越推越远。   栗澄心里一动,突然改变了主意:“我跟你回去吧。”   “什么?”   “回家,我和你一块回家。” 第47章   栗澄拿出了顾榄房间衣柜里的行李箱,叠好两人的衣服往里放。   “又不过夜,为什么要带行李。”顾榄抱腿坐在椅子上,看着栗澄。   “你不打算带我在你家玩一玩吗?”栗澄打开了行李箱夹层,发现了一件皱巴巴的衣服,“……这是什么?”   “我家那边没什么好玩的,我也没出去玩过。”顾榄视线落在衣服上,“你认不出?”   栗澄翻开衣服的正面,看着右上角的小刺绣,想起来了这件衣服的主人是谁。   “你没把我那些衣服丢掉?”栗澄试图抚平布料上的褶皱,没有成功,也不知道顾榄对这件衣服做了什么。   “你连几件旧衣服都不愿意留给我吗?”顾榄从椅子上下来,他抽走了栗澄手中的衣服,团成团抱在自己怀里。   栗澄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丢了吧,都这么旧了。”   “可以,但是你要怎么补偿我?”   栗澄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走进了顾榄的圈套:“再给你买件新的?”   “你觉得我留下你的衣服,是想着穿吗?”顾榄顶着张漂亮的脸,在栗澄眼里更是加上了楚楚可怜的滤镜。不在顾榄身边的那些日子里,难道他一直是靠着这些身外物才睡得着吗?   脑内出现了顾榄睡在衣服堆里的样子,栗澄不再看顾榄,他继续整理行李:“现在还会睡不着?”   “不会,”顾榄丢开衣服,去抱栗澄,“抱着你我睡得很好。”   “那把衣服丢了也没事。”   “补偿。”   栗澄拿顾榄没办法:“你想要什么?”   “如果你愿意和我再亲密点,那我能睡得更香。”顾榄下巴搁在栗澄肩膀上,头发蹭着他的脸颊。   栗澄叠好了最后一件衣服,他红着脸推开顾榄:“不行。”   顾榄也没有勉强栗澄,和医生谈完后,他明白了栗澄的病要是不好,那和顾榄在一起就会永远抱着愧疚,顾榄希望栗澄惯着他,但他要那是出于百分百的爱,而不是亏欠。   节目第二期要用的歌,顾榄赶着在除夕前交了出去,这次他没有让栗澄帮忙,是自己写完的。   这次结束后,他就能知道当初是谁伤害的栗澄,剩下的钱也够生活,顶多生活水平会降低些。对顾榄来说无所谓,有栗澄在旁边,他每天啃馒头都行,只保证栗澄一个人吃好喝好,那钱自然是足够花的。   可以不用再和于秦打交道,顾榄光是指望着这个,都想快点完成这批曲子。   去机场的路上,栗澄一手被顾榄偷偷牵着,另一只手刷着手机。   栗澄有个微博小号,不关注娱乐圈的内容,只刷点搞笑萌宠图片,但首页可能有博主卖账号了,栗澄这次一刷就刷出来了于秦的视频。   那是条节目剪辑,栗澄余光瞥向顾榄,见顾榄似乎被窗外吸引了注意力,他将音量关掉,点开了视频。   视频里有配字幕,于秦正在说自己创作的心路历程。   【写这首歌的时候,我想的是我的每一位粉丝,这是我送给他们的情歌。】   画面右边用花体字打出了一行歌词,栗澄扫了眼就知道,这不是顾榄写的,应该是于秦找了其他人写词,又或者他自己下的笔。   【希望你们能听出旋律里包含的情感。】于秦朝着镜头一笑,视频在这里结束。   栗澄在顾榄回头前按灭了屏幕,心里酸胀得难受。   顾榄在谱曲时,想的肯定不是不相干的人,而于秦敢这么说,也不怕等哪天粉丝知道真相,对他失望。   “刚才路上有家糖水店。”顾榄在到机场后和栗澄说。   栗澄戴着口罩,机场又人声嘈杂,他朝顾榄歪了下头,表示疑问。   “我们大学经常去吃他们家的刨冰。”顾榄说。   栗澄想起来了,他记得那家不是大品牌连锁,没想到生意还不错,都发展到这个小城市来了。   栗澄想拿手机打字给顾榄看,和他说回来去吃。   他忘了刚才没将微博关掉,屏幕还停留在视频页面,而微博自动刷新,底下跳出了一条新的评论。   【没人觉得奇怪吗?于秦直播的时候说的明明是想象着春天画面写的。】   再一刷新,这条评论已经被博主删了。   “你为什么在看他?”   【微博推给我的,我没看。】栗澄心虚说完,又和顾榄聊回了糖水店。   “天气这么冷,吃冰很容易感冒。”顾榄面无表情说。   上了飞机,栗澄无论怎么和顾榄搭话,顾榄都不理他,连手机打了字给顾榄看,顾榄都会闭眼扭头。   栗澄的心思全放在哄顾榄消气上,直到飞机落地,他才回过神,想起刚才自己坐在容纳了数十人的机舱内。   四周的人声一下涌上来,栗澄抓住了顾榄的手,他低下头,让顾榄带着他走。   取行李的时候有人不小心撞上来,把栗澄撞了个踉跄,差点摔地上。那人说着“对不起”走开了,顾榄却还想追上去骂。   “小榄,”栗澄拉下口罩,贴着顾榄耳朵叫他名字,“这里好闷。”   顾榄接过了行李箱,他握紧栗澄的手,和他到了室外。   提前打的车已经等候在路口了,顾榄稍微松了口气,等坐到后座,他无视司机的好奇眼神,直接捧住栗澄的脸,去观察他有没有不好的反应。   “我没事。”栗澄拍了拍顾榄的手背,让他安心。   车开到酒店,酒店房间是栗澄订的,他和顾榄一同去了前台。   前台核对过信息后,露出有些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因为系统出故障,那间房其实先被别的客人订了,对方刚刚才登记入住,是我们这边的疏忽。”   “没有别的房间吗?”顾榄皱眉问。   “现在过年,房间都满了,实在抱歉,我们这边会为您安排退款,再送张优惠券,下次入住时我们酒店时可以使用。”前台说。   顾榄正着急安顿下来,听到这番话火气一下往上窜,可栗澄在身后拽着他的手,意思是叫他不要吵架。   两人到了大堂角落坐下,栗澄打开手机看哪家酒店还有空房。   顾榄老家这两年有个热门景点,过年来旅游的人不少,栗澄询问了好几家都没得到准确回复。   “去我家吧。”顾榄说。   他去栗澄家的那年寒假,就是和栗澄家里人住一块的,栗澄大老远和他过来,他怎么能让栗澄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栗澄有点纠结:“你都没和阿姨提前打声招呼,现在过去不太好。”   “你过来难道不就是想和我去家里吗?”顾榄瞪了个往他们这边看的人。   栗澄不死心地又戳了一家问,他在桌底下拉顾榄的袖子:“别和他们生气。”   【不好意思……】   栗澄看到消息开头,就按灭了手机。   “你家附近有小旅店吗?”栗澄问顾榄。   “没有,”顾榄举起手机,“我刚才通知我妈了,她说好。”   栗澄没想到先前抗拒和母亲沟通的顾榄,突然变得这么有效率,他只能答应下来。   现在要打车不容易,他们选择了坐公交。去顾榄家的那趟公交人很少,栗澄和顾榄坐在后座,他往窗外看:“是不是下雪了?”   空中飘着细小的雪花,栗澄拿起手机拍了张照。   “你要打雪仗吗?”顾榄趴在他身后问。   “就这么点雪,怎么打雪仗?”栗澄笑了起来。   今天是除夕,可能路上车不多,司机也赶着回家过年,公交车开得很快,在一个拐弯时,顾榄整个人往栗澄身上到,而栗澄在撞上玻璃的前一秒,脑袋被顾榄伸手护住了。   “嘶……”   “怎么样?痛吗?”栗澄抓过顾榄的手,看他的掌心迅速红了起来。   “你亲一下就好了。”顾榄说。   栗澄迅速看了眼前方,又低下头,在顾榄掌心印了一个吻。   “好了吗?”他问顾榄。   这下轮到顾榄脸红了。   顾榄家是高档小区,栗澄手里提着年货,和他进到电梯里时问:“你妈妈在家吗?”   “不在。”   虽然和顾榄已经分手了,但见前男友的长辈,比见男友家长听起来更叫人难以理解,何况栗澄现在还失着声,他隐约有些害怕。   顾榄看出了栗澄的不安,他说:“之前我和我妈说我谈恋爱了,她也没有骂我,只是说不可能同意。没关系,她生气了我们就回去。”   栗澄原先的计划是,在顾榄和他妈妈关系缓和后,他再看看顾榄长大的城市。   所以回程的机票订在了初四。   他们想走也走不了。   这话栗澄没和顾榄说,他相信顾榄的妈妈就算不高兴,也不会赶他们离开。   电梯门开了,小区是一梯一户,顾榄走上前,看着那扇密码门,一时没有动作。   “这门能用指纹开。”栗澄提醒他。   “嗯。”顾榄抬起手,栗澄发现他指尖小幅度颤抖着。   栗澄握住顾榄的另一只手,下一秒,门“滴滴”两声后开了。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也转过头,望向两人交握着的手。   栗澄吓得抽手,可惜没抽开。   “不是说在加班吗?”顾榄干巴巴地问。   顾榄只有下半张脸和母亲像,而女人可能因为太过操劳,鼻子两侧有明显的法令纹,眉心也是皱着的,看过来时,栗澄有种被审视着的错觉,他挺直了脊背要自我介绍,开口却没发出声音。   “提前回来了。”顾母没多解释,“站在那里做什么?你的房间和次卧我刚才都叫人收拾好了。” 第48章   “哦。”顾榄应完,就牵着栗澄往自己卧室走。   栗澄呆呆地被他牵着走了一段路,在和喝茶的顾母对上视线时,才猛地停住脚步。   他挣脱开了顾榄的手,硬着头皮上前,把年货放在茶几上,再拿出手机迅速打字。   【阿姨好,我是栗澄,这几天可能要打扰您了。】   顾母放下茶杯:“你感冒了?”   “他嗓子不好,不能出声。”顾榄给栗澄说话,“没事我就先带他回房间了。”   来别人家总该坐在客厅和长辈聊聊天,何况这次和顾榄回来,栗澄目的本就是为了让两人沟通,他在沙发坐了下来,和顾母介绍起了自己带的年货。   顾母时不时应一两声,在栗澄把特产的制作方法都说尽后,她淡淡地将桌上的茶推给栗澄,又看一直站在栗澄旁边的顾榄:“你要站着和我说话吗?”   栗澄坐的沙发是单人的,但顾榄想都没想和他挤在了一块,虽说沙发很宽大,两个人也都不胖,可这么坐下,几乎手背都紧贴着。   身处温暖的室内,栗澄却觉得自己在冒冷汗。以前带顾榄回自己家时,顾榄明明就知道在长辈面前举止不能太亲密。   因为顾榄不按常理出牌,栗澄的计划一下被打乱,他酝酿了一路的紧张也消失了,脑内暂时只有解决尴尬这一个目标。   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栗澄注意到顾母泡了三杯茶,应该是知道他们要回来提前泡的。   栗澄双手捧起茶杯,抿了口温热的茶水,想夸赞一两句茶好喝,结果茶水一入口,他就被苦到没忍住偏头咳呛了两声。   “这、这茶真好,是我不小心喝急了。”栗澄努力用气声说着话,希望顾母能听清。   顾榄给栗澄顺着背:“为什么总要让别人跟你一样喝浓茶?”   顾母可能也过意不去,她递了张纸巾给栗澄,“冰箱里有饮料,你们渴了自己拿去喝吧。今天阿姨休息,午饭我订了外卖,等会送过来。”   说完,顾母起身回了主卧。   栗澄也是头次和这样的长辈打交道,他有些迷茫地和顾榄对视。   拉着行李进了顾榄房间,栗澄还没说话,顾榄就抱住了他。   “小榄?”栗澄发现顾榄在发抖,他手放在顾榄的后脑勺上,安抚般摸了摸。   “你看,我和她没什么好聊的,根本没有回来的必要。”顾榄说话时的呼吸洒在栗澄的颈脖上,在栗澄发痒想躲时,他一口咬了上去。   栗澄手指伸进顾榄的长发中:“你妈妈也想跟你说话的。”   他看得出来,顾榄的性格可能有一部分随了母亲,只不过顾母要撑起这个家,当然不能和顾榄一样任性,但在面对儿子时,她不能再用商业上的技巧去谈话,相似的那部分便表现了出来。   “我想看看你的房间,可以吗?”栗澄说。   顾榄和他分开来,栗澄抬手碰了碰他泛红的眼尾。   “没什么好看的,我都好久没回来住了。”顾榄攥住栗澄,“不如我们来做其他事情吧?”   “不要。”栗澄嘴上拒绝,却没有挥开顾榄的手,他扫了眼这间二十来平米的卧室,床单是米白色的,熨烫得整齐,站在门口也能闻到洗涤剂的香味,其他家具都是温馨的浅色调,说实话,和栗澄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可能因为母亲还在隔壁房间,顾榄没再跟栗澄犟,他牵着栗澄手腕,带他往书桌前走。   “我小时候家里也有这种琴。”栗澄侧过头,看着展示柜里一个精致的小木琴说,“这是你妈妈给你买的吗?”   “嗯,我不喜欢。”顾榄说,“不是我想要的那个。”   栗澄直觉顾榄的话中藏着事,他停住脚步:“我可以看看吗?”   顾榄松开栗澄,让他拿出了柜子里的木琴。   看得出顾榄没怎么使用过木琴,棍子和琴身都是崭新的,栗澄用小木棍习惯性地敲了段小星星。   “为什么不喜欢?”木棍快速掠过金属琴键,在乐声的回响结束后栗澄问道。   “你喜欢的话送给你。”顾榄从后面抱住了栗澄,像猫一样赖着他。   “小榄,我希望在我病好之后,我们能重新在一起,并且永远在一起。”   这是栗澄第一次不回避地提起这件事,顾榄被高兴冲昏头脑,他手臂收紧,仿佛要将栗澄揉进自己身体里:“真的吗?”   “所以我不想我们之间还有隐瞒。”栗澄被勒得有几分窒息,他稍稍仰起了脑袋,“你难道要重蹈覆辙吗?”   “不要,你不能再抛下我了。”顾榄脑袋在栗澄颈侧胡乱蹭着,尾音都带上了哭腔。   栗澄温柔抚摸过顾榄的手背:“那告诉我好不好?”   顾榄安静了几分钟,他手上力度半点没减,在栗澄脸颊都因为缺氧涨红时,他才开口:“幼儿园的时候,有次活动的奖品就是木琴,我很想要。”   “最后得到了吗?”栗澄更想看着顾榄的脸和他对话,可惜顾榄不让他转身。   “嗯,”顾榄诡异地笑了下,“我还记得琴摸起来是冰凉的。”   栗澄的嗓子变得干涩:“琴呢?”   他比谁都清楚顾榄对心爱之物的执着,那么喜欢的琴,顾榄不可能因为旧了就丢弃。   “琴被砸碎的声音很难听。”顾榄语气冷了下去,外套在进来时脱掉了,顾榄的手轻易钻进栗澄的衣服内,贴着他滚烫的小腹,“小学的某个生日,我妈买了新的送我。她那天一句话不说捡起了碎片丢掉,我以为她不在意。”   栗澄想,顾榄肯定也知道母亲是爱他的,正是明白爱的存在,他才更加找不到和母亲相处的方式。   栗澄掰过顾榄的手,把木棍塞进他手心里,再带着他的手敲了一段旋律。   是大学时两人共同完成的某首歌的副歌部分。   “于秦之前叫我给他提供一首广告曲,”顾榄突然说,“我实在没有灵感,就想到了这首歌。”   “这些都是你的创作,你拿去做什么都没关系。”栗澄怕顾榄自责,他赶紧说。   栗澄猜到了顾榄在想什么,就算交过去的曲子做了改动,严格来讲不是一首歌,但在顾榄眼里,都相当于他背叛了栗澄,毕竟那些歌里是他们共同的回忆。   “我不介意这些,”栗澄终于找到空隙,他原地转过身,看着顾榄的眼睛,“我们未来还能共同创作很多的歌。”   顾榄睫毛颤动着,眼里闪着水光,他长相实在是狡猾,栗澄不相信会有人看到这张脸不偏爱他。身体不经大脑操控,栗澄在顾榄唇角印了个吻。   顾榄要追着加深吻,被栗澄用手挡住。   外面的门铃响打破了僵持,栗澄从顾榄怀里逃走,去拧开了房门。   开门前他特意先理了理衣服。   顾母已经让送餐员进了家门,她订的午饭看上去不是寻常外卖,送餐员打开箱子,将里面的食物依次拿出,摆满了一整桌。   “新年快乐。”在送餐员走之前,顾母给他递了个红包。   闻着饭菜香味,看喜笑颜开的送餐员离开,栗澄一下感觉到了年味。 第49章   桌子是圆桌,栗澄洗过手坐下,在顾榄要搬椅子离他近点时,他警告地瞪了下顾榄。   说来奇怪,顾母对于栗澄来说是陌生人,顾榄家也是陌生环境,但栗澄却没有多少紧张。   顾母先动筷后,栗澄才拿起筷子吃饭。   他不知道顾榄家有没有食不语的规矩,母子俩都不说话,栗澄像仓鼠一样埋头咀嚼食物,也找不到说话时机。   “这次住到什么时候走?”顾母忽然问。   “你不想我们住这的话,明天走也行。”顾榄说。   顾母皱起眉头,栗澄赶忙放下筷子:“小榄这次回来是想多陪陪您的。”   “是吗?”顾母去看自己儿子。   顾榄正往栗澄碗里夹东西,闻言移开了视线。   栗澄有点挫败,下一秒,顾榄开了口:“我想带栗澄去山上看桃花,那边得开车,我驾照还没考下来。”   “要我给你们当司机?”   “小榄是想您和我们一块去玩。”栗澄觉得自己完全化身成了表情包里满头大汗的兔子。   “明天下午。我初二就得工作了。”顾母说。   栗澄暗自松了口气,他把碗里的排骨吃了。   “排骨炖得不行。”顾榄看着栗澄吐出骨头,点评了句。   “这家饭馆的家常菜很出名。”顾母言下之意是顾榄太挑剔。   顾榄去看栗澄。   “小榄他之前煮的排骨比这个好吃。”栗澄说。   顾母意外道:“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栗澄怕顾榄直接说出“想做给栗澄吃才去学的”这种话,他提议道:“今晚让我和小榄也做几道菜吧?”   “冰箱里没东西。”顾母说,她工作忙碌,平日三餐都不准时吃,压根不会自己做饭,而阿姨偶尔上门,都是现买的新鲜食材,冰箱一点存货都没有也正常。   顾榄又当着母亲的面给栗澄夹了一筷子菜:“楼下超市还开着。”   顾母:“你们自己看着办,年夜饭我订得比较多,不用做太丰盛。”   吃完这顿饭,栗澄重新穿上羽绒服,和顾榄下了楼。   这个时间家家户户基本都在屋内大扫除,准备迎接过年,所以电梯在中间某层停下时,栗澄愣了愣。   一只白色的大狗先进了电梯,它的主人紧紧牵着它,让狗站到电梯角落:“可以帮我按下负一层吗?”   顾榄站在电梯按钮前,他伸手按了下。   主人道过谢,那只萨摩耶不满被挤在角落,它从后面探出头来,朝栗澄吐了吐舌头。   栗澄试着摊开手掌,狗自己将脑袋凑上前,蹭了蹭栗澄。   萨摩耶戴着红色的项圈,看着十分喜庆,栗澄揉它厚实的毛,电梯叮一声响的时候,才发现狗主人和顾榄都在看自己。   “不好意思……”   “没事。”主人笑着说。   栗澄跟顾榄出了电梯,顾榄拉过栗澄的手,把他手心的狗毛一根根都挑掉。   “总有那么多小动物喜欢你。”顾榄确保栗澄的手已经干净了,再拉过他的手塞进自己口袋里。   栗澄很无奈:“为什么要吃动物和玩偶的醋?它们又不可能跟我谈恋爱。”   “你会看它们。”顾榄在口袋里捏着栗澄的手指。   “小榄,我不是你一个人的。”栗澄说,“我以后出去工作,会和别人打交道,也会有新的朋友。”   顾榄沉默地用指甲在栗澄指腹掐了下。   他知道陪着栗澄治疗,就是要栗澄回归以往的生活,而无论是未来还是以前,栗澄都不会因为他放弃和其他人来往。   “但我的世界里有你就够了。”顾榄闷声道。   栗澄反捉住顾榄的手:“如果有一天,我在大众面前唱你写的歌,大家听完后对你感兴趣,你会高兴吗?”   辞职后在网络上发歌那会,顾榄也想过别人听到他的歌会有什么评价,但只是一点好奇,后面给于秦供曲时,他连去看别人评论的想法都没有。   “你和我一样都是人,所以会期待他人的目光,这很正常。”   “我没有。”顾榄不认同栗澄的话。   栗澄也不跟他继续掰扯这些,他问:“晚上要不要包饺子?”   “牛肉馅的?”   “阿姨喜欢吃什么味道的饺子?”   “……我不知道。”   “发个消息问她。”   “……”   “我帮你发?”   栗澄拿到了顾榄的手机,和顾母发了消息。   顾母回得很快。   【白菜猪肉,你小时候也爱吃这个。】   “大学的时候你不是不怎么吃饺子的吗?”栗澄把手机还给顾榄,疑惑道。   顾榄自己也不记得了:“我没有特别爱吃的东西。”   “那我等会问问阿姨。”栗澄就这么找到了话题。   顾榄不是很想栗澄去了解他以前的事,可想着栗澄在他卧室里说的那番话,还是闭上了嘴。   超市比马路上要热闹些,栗澄全程贴在顾榄身边,他低着头,只专注看商品。   超市里暖气开得足,闷得人难受,重新回到外面,栗澄站着没动,深呼吸了几下才气顺。   “是不是又不舒服了?”顾榄对栗澄发作那次记忆深刻,他害怕再看到那样呼吸微弱的栗澄,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在他眼前。   “我没事。”栗澄勉强朝顾榄笑笑,“我们回去吧。”   回到顾榄家时客厅没人,顾榄去厨房放了东西,该先泡着的食材也先泡上,然后推着栗澄就要回房间。   “那间是琴房吗?”栗澄指了下走廊尽头没关紧的房门,能瞥见里面钢琴的一角。   顾榄顿了下:“你想去看看?”   栗澄点点头,和顾榄进了那间琴房。   三角钢琴安静地待在角落,漆面保养得很好,乍一看过去像新琴。   “上初中那年买的。”顾榄打开琴盖,手抚摸过琴键。   他睫毛垂着,眼里流露出难得的温柔。   父母刚离婚时,母亲一个人带着顾榄生活很吃力,后面找到份不错的工作,才一点点好起来,顾榄也是那时被母亲送去了兴趣班。   兴趣班的钢琴课价格不贵,也不严苛,是给小朋友们初步体验兴趣设置的,班里其他小孩弹两下就嫌累去玩了,只有顾榄会一直坐在钢琴前,反复练习老师教的内容。   后来老师找到了顾母,建议她找个更专业的老师给顾榄上课。   “你想学吗?”母亲在听完顾榄弹完一小段入门曲后问他。   顾榄是个话不多的小孩,别人和他沟通,他不想搭理就不动,听进去也不会应答,只会直接行动。顾母也很少从儿子口中听到成型的语句,她带顾榄去看过医生,医生说顾榄的智商和表达能力都没问题,不爱说话是性格原因。   “弹钢琴很有意思。”八岁的顾榄看着母亲的眼睛说。幼儿园面对木琴时,顾榄都没这么明确地表达过喜欢。   后来顾榄就一直上着钢琴课,顾母一开始给他买的是便宜些的立式钢琴,后来才换成了这架琴。   琴房的窗帘是常年拉着的,栗澄走上前拉开,让阳光洒进屋子,房间里没有其余的空凳子,他就站在窗边,等顾榄弹奏。   顾榄很久没回过家,但顾母定期有让人上门保养,琴不需要再重新调音。   流畅的乐声倾泻而出,顾榄双眼紧闭,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移动着。   栗澄看得出神,心跳的频率变得不太正常。   “栗澄。”音乐声停了,顾榄叫栗澄的名字。   栗澄一步步朝顾榄走近,在钢琴前停下脚步,随后被顾榄抱着腰坐到了琴凳上。   “很好听。”栗澄顺势搂住了顾榄的颈脖,轻声说。   “有奖励吗?”顾榄红润的唇瓣张合着。   栗澄认为他不该顺着顾榄,这样只会让顾榄越来越不愿意离开他,他的病不是百分百能好的,他不能拖累顾榄。   “我想亲你。”顾榄说。   他今天穿了件白衬衫,余光里就是钢琴,栗澄对这种场景很难做到不心动。   他还是吻了上去。 第50章   晚饭比中午还丰盛,除了熟菜,顾母还叫了火锅。   顾榄看着冒泡的通红锅底,皱着眉要说话时,被栗澄拉了下袖子:“不要扫兴,我可以自己拿水过一遍。”   顾母去关门了,两人站在厨房,顾榄转了个身,他摸了下栗澄的喉咙:“你少吃点。”   “都这样了,吃不吃辣对嗓子也没多少影响。”栗澄轻松道。他觉得这种玩笑无伤大雅,但顾榄的脸黑得很迅速。   “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顾榄说。   栗澄怕他哭出来,待会不好和顾母交代。他在顾榄脸颊亲了下:“我以后不说了。”   吃饭的时候,顾母因为顾榄脸上有笑容,多看了他几眼:“比中午那顿好吃?”   “还可以。”顾榄从锅里夹了块肉。   他煮的那几道菜被栗澄放在了顾母面前,顾母迟迟没有去夹,顾榄正想着不如干脆移到栗澄那边时,她才动了筷子。   “挺好吃的。”顾母说完,顾榄继续吃那片菜叶子。   “小榄很有做饭天赋。”栗澄在旁边说。   儿子几年没回家,好不容易回来,顾母对他这个男朋友也没法有意见了。何况她以前也不是针对栗澄,只是她总担心,顾榄和男生谈恋爱是一时叛逆。   顾母知道结婚生子不是对未来最有保障的,却依旧会下意识认为,有一个稳定的家能更稳妥幸福。   顾榄当着她的面,把她吃过的那盘菜移到了栗澄面前,顾母无奈去尝另一道菜。   家里有洗碗机,几人简单收拾了下桌面,顾母犹豫片刻,到了客厅将电视打开。   歌舞节目的声音从电视里传了出来。   家里电视很大,顾母却没怎么用过,听着热闹的声音,她想到了顾榄刚出生那阵子,当时前夫还没有染上酗酒习惯,日子很有盼头,年也过得有滋有味。过年的时候顾榄被抱着一起待在客厅,他听着外面鞭炮声没反应,反倒是二人煮了饺子后咿呀了几声。   顾母不赞成给婴儿喂饺子,但前夫觉得小顾榄这样很有意思,捏了一块白菜猪肉饺给顾榄吃。   从回忆里抽身,顾母看向硬要和栗澄挤在一起,被栗澄往外推的顾榄,嘴角勾了下。   顾榄恰好看过来,母子俩短暂对视了一秒,又各自收回视线。   春晚看了两个小时,只有栗澄在笑,可惜他发不出声音,客厅还是没有人声,好在电视的声音也足够热闹。   “差不多可以包饺子了。”栗澄在顾榄耳边说。   顾榄站起身,和顾母说了声。   春晚成了背景音,三人在餐桌边包起了饺子。   顾榄包饺子的动作很迅速,他先是包了排牛肉馅的,再包了一排白菜饺。   顾母动作没那么快,但包得饺子个个饱满精致,剩下栗澄,他连将馅完整包进皮里都有些困难。   “馅太多了。”顾榄把牛肉取出来些,带着栗澄的手包好一个饺子。   饺子包好后,顾榄拿去厨房煮,栗澄和顾母站在桌边,收拾着桌上的面粉。   栗澄问出了下午疑惑的问题,得到了顾母的回答:“……后来我过年买饺子回家叫阿姨煮,他好像变得不爱吃了。”   【他想吃您亲手包的。】栗澄打完字,用布最后再擦了遍桌子。   饺子煮出来了,栗澄发现顾榄碗里大部分都是他包的,歪歪扭扭,还有馅露在外面。   和混在里面的标准饺子形成了对比。   “看着我做什么?”顾榄正要去夹饺子,被两道视线盯着,一时没继续动作。   顾母没说话,栗澄也默默吃起了碗里的饺子。   顾榄先咬了口栗澄的牛肉饺,馅是顾榄拌的,味道如何跟栗澄没什么关系,但看到顾榄吃得开心,栗澄还是很满足的。   吃完栗澄的饺子,顾榄的筷子顿了下,再夹起了那颗白菜猪肉饺。   他的表情和刚才没什么变化。   “要喝点酒吗?”顾母忽然说。   饺子是干捞的,单独吃是会有些噎,不过栗澄没想到顾母会提议喝酒。   顾母看向栗澄:“不能喝?”   栗澄脑袋一热,说了可以。   等到顾母去酒柜拿酒,他才回过神。他不爱喝酒,长这么大唯一一次碰酒精,还是在大二上学期。那次喝醉直接让顾榄和他的关系发生了变化。   说起来,顾榄当时醉了吗?栗澄后来没再见过顾榄喝酒,他不知道顾榄的酒量如何。   电视里的主持人开始倒数了,同一时间,外面的烟花也接连不断点亮了夜空。   顾母倒完酒扭头去看窗外,而顾榄在倒计时归零后,蜻蜓点水般吻了下栗澄的嘴角。   酒一开始入口是苦涩的,喝到后面,栗澄看东西逐渐重影时,就尝出了甜味。   “……他是不是喝醉了?”顾母迟疑道。   顾榄把喝到底的酒杯放下,他眼底清明,半点没喝醉的迹象。   “你带他回房间休息吧。”顾母端起碗朝厨房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顾榄把栗澄的胳膊搭到自己肩上,抱着他的腰回了自己卧室。   “酒呢?”栗澄的手往空气中抓了抓。   顾榄将他放在床上,锁好门,解起了栗澄的纽扣。   室内有暖气,皮肤裸露在外也不会太冷,顾榄划过栗澄的小腹,看白皙的肤色一点点染上了淡粉。   “我不在的那些日子,你会和别人去喝酒吗?”顾榄低下头,迷恋地埋在栗澄的肚皮上。   “小榄……痒……”栗澄不安分地动了动。   顾榄的唇一点点移动,到了栗澄的颈脖边:“你在其他人面前喝过酒吗?”   “没有。”喝醉了的栗澄比平常还要乖,顾榄将他的额发都撩开,看着栗澄的脸。   父母还没离婚时,母亲带他去过一次商场,顾榄记得他曾在某个橱窗里,看到过一只有着很漂亮玻璃眼珠的洋娃娃。   当时的顾榄并不想要那只娃娃,但那对眼珠在他的梦里出现过很多次。   “终于是我的了。”顾榄捧住栗澄的脸,吻了吻他的眼皮,在栗澄痒得想躲开时,又咬住他的嘴唇。   喝醉了做什么都是会被原谅的,顾榄这样想着,手也没有空闲着。   当初他被自己对栗澄的占有欲折磨,在快要忍受不住那天,栗澄带了几瓶酒回宿舍,问他想不想试试。   顾榄讨厌酒精味,童年闻到代表着他和母亲会被打,后来他发现母亲会躲在屋内偷偷喝酒,更加无法理解酒的存在。   在栗澄饮下酒,主动伸手去抱他时,顾榄才明白,原来他只是讨厌酗酒的父亲。   酒并不是坏东西。   栗澄喝过酒只剩下模糊的记忆,他记得自己和顾榄接吻了,第二天脸通红地和顾榄道歉。   “我喜欢你。”顾榄说完,栗澄的脸红得快跟喝了酒一样,他轻推了下顾榄的肩膀,叫他别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顾榄拉过栗澄的手,贴了上去,“你不喜欢我吗?”   顾榄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他甚至不敢去想,要是栗澄拒绝了他会怎么办。   之后顾榄回想起来,想栗澄就算拒绝了他的告白,也不会搬离宿舍,远离顾榄,他是个对谁都温柔的好人。   好到尽管很意外,震惊到嘴唇半天没合上,还是答应了顾榄。   ……   “为什么会答应我?”顾榄气喘吁吁和栗澄分开,鬓角的头发被汗水浸湿,仿佛被强吻的是他自己。   栗澄眨了眨眼睛:“答应什么?”   “答应和我在一起。”   栗澄唇瓣刚被顾榄吻到充血,在白炽灯下笑起来异常晃眼:“喜欢你呀。”   “有多喜欢?”顾榄整个人都贴到了栗澄身上,垂在床单上的发丝和栗澄的头发纠缠在一起。   “嗯……”栗澄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想和你成为家人的喜欢。” 第51章   顾榄俯下身吻栗澄,他的手往下,栗澄只是喝醉,不是睡着了,他握住顾榄的手,偏过头问:“要做什么?”   顾榄不回答,他继续动作。   “不行。”栗澄挣扎着离开,理智忽然回笼,“我们还没有复合。”   顾榄开始掉眼泪,他不再看栗澄,拉过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   栗澄的酒一下醒了大半,他整理好睡衣,再去戳顾榄的后脑勺:“慢慢来好不好?循序渐进的恋爱才能健康长久。”   顾榄没有反应,栗澄又去绕他的头发:“小榄,我有点冷。”   被子掀开了一角,栗澄钻进去,从后面抱住了顾榄:“晚安。”   说了晚安,但外面时不时响起的烟花声太吵,半个小时后,栗澄挠了挠顾榄的手心:“你睡了吗?”   “没有。”顾榄闷声回道。   栗澄想了想:“你妈妈今晚和我说了你小时候的事。”   他把关于饺子的故事转述给顾榄,顾榄转过身,和栗澄对视着:“我没印象了。”   “当年你才那么一丁点,”栗澄比划了下,“记不得很正常。”   “没有这么小。”顾榄不满地按下栗澄的手。   “我还没看过你小时候的照片。”栗澄说。上次顾榄去他家,他爸妈直接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相册,顾榄熬夜翻了一晚上,甚至还问栗澄能不能带走几张。   顾榄玩着栗澄的手指:“我没见过自己的童年照。”   栗澄有点心疼顾榄,却没有表现出来:“毕业照也没有吗?”   顾榄松开栗澄,他起身开灯,拉开了床头柜最底下的抽屉,找出几张过塑的集体照。   栗澄接过来,高中的顾榄和现在没多大变化,长发在脑后扎成小辫子,漂亮的面孔站在一群青春期男生中很突兀。   拿开看下一张,初中的顾榄要矮一些,他站在最角落,旁边的同学也和他有一段距离,看上去就像被孤立了。   “你以前和同学关系很差?”栗澄看向顾榄,他知道顾榄不太可能有朋友,但独来独往,和被人欺负是两种概念。   顾榄又想撒谎,他还没开口,栗澄就捂住了他的嘴:“说实话,点头或者摇头。”   顾榄点了下头。   “他们会……丢掉你的东西吗?”栗澄是个幸运的人,他从小到大都没近距离接触过霸凌现象,很难想象出霸凌者会做出什么行为。   顾榄舔了下栗澄的手心,栗澄放下手。   “都是以前的事了,不重要。”顾榄想要抽走栗澄手里的照片,没有拽动。   “很重要,我非常在意。”栗澄另一只手摸了摸顾榄的头发,像在鼓励他往下说。   “有时候回教室,书桌上和抽屉里的东西会消失,出现在楼下草丛。”顾榄自己用脑袋往栗澄手心蹭,“没什么的,我去捡回来就行了。”   栗澄没问顾榄为什么不跟老师和家里人说,顾榄可能真的觉得这些无关紧要,可栗澄不相信霸凌对顾榄毫无影响。   他想起决定跟顾榄回家那晚,顾榄说的话:“高中有人打过你,对吗?”   “他们把我堵在厕所,用树枝刮我的手背。”顾榄平静地说着,仿佛他讲述的是别人的故事,“伤口一直没愈合,被我妈发现了。”   卧室里没有拉遮光帘,烟花的光映在顾榄眼底:“我觉得很烦,就警告了他们一下。”   警告的结果是同学额头直接撞到出血。   栗澄不认为顾榄有错,他只是在反击,但他也不想顾榄因此受到更大的伤害。   “以后如果发生类似的事,不能那么冲动了。”栗澄揉乱顾榄的黑发,又帮他理顺。   顾榄不解:“这样最有效。”   栗澄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你可以告诉我,我们一块想办法。”   “……嗯。”顾榄应得不太情愿。   “小榄。”栗澄很严肃,他不能让顾榄糊弄过去。   “我知道了,”顾榄去蹭栗澄的手,“我有事不会瞒着你的。”   栗澄把手里的照片又移开一张,最底下的是顾榄的小学毕业照,顾榄小时候比同龄人要矮得多,别的同学或多或少都笑着,只有他一个人抿着唇,眼神也带着阴郁。   栗澄忽然懂了顾榄当年和他要照片的心情,他也想将这些照片珍藏着,这是顾榄人生中,他错过的部分。   把照片放到床头柜,两人重新躺回被子里,这次换成了顾榄主动抱住栗澄。   第二天睁开眼,洒进室内的阳光让栗澄意识到不早了,昨晚被顾榄折腾后酒醒了大半,但残留在体内的酒精还是让他睡过了头。   顾榄不在屋内,栗澄用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了。   来别人家做客不该起这么晚,栗澄踩着拖鞋,连头发都没整理就出了卧室。   然后看到了站在厨房里的顾母和顾榄。   “这道菜多放点盐味道更好。”顾母说。   “栗澄不喜欢吃太咸的。”顾榄倒是一如既往的固执。   “淡了味就不对了。”   “你很久没做过饭了,意见没有参考价值。”顾榄不客气道。   栗澄不知道他睡觉的时候,母子俩发生了什么,他制造出动静,往厨房走过去。   “阿姨早上好。”虽然出不了声,但栗澄还是试着清了清嗓子。   顾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栗澄:“早。”   要是放在以前去走亲访友,有红包栗澄肯定说几句好话,再笑着收下,可这是顾榄的家人,他一时不明白红包代表着什么。   “拿着,我们这边没结婚的都能收红包。”顾母说。   “谢谢阿姨,阿姨新年快乐。”栗澄收下了那个厚实的红包。   “结婚了是要给人包红包吗?”顾榄把闷熟的菜往盘子里倒。   顾母淡淡道:“你要和谁结婚?”   顾榄看向栗澄,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国内目前结不了。”顾母脸上没有反感。   栗澄在一旁很尴尬,但顾榄炒起下一道菜,他开口声音也会被嘈杂的声响淹没。   “那到能登记前,我和栗澄都能收红包。”顾榄说。   “随便你们。”顾母不再看顾榄做饭,她往客厅方向走。   顾榄拉过栗澄,凑近他耳边:“卫生间有新的杯子和牙刷。”   “怎么不叫我起床?”   “你睡得很香。”顾榄似乎不觉得有问题。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栗澄又问。   “她说要看我做饭。”顾榄熟练地颠着锅,“结果对着我指指点点。”   栗澄笑了笑:“阿姨想和你说话而已。”   吃完午饭,顾母让两人去换衣服,说开车带他们去爬山看桃花。   栗澄读大学前倒是有爬山的习惯,认识顾榄后,因为顾榄不爱动弹,他很久没去爬过山了。   “你那条围巾呢?”顾榄问。   栗澄晃了晃手上自己的围巾。   “不是这条。”顾榄烦躁地翻着行李箱,像只在捣乱的猫。   栗澄前段时间出门,戴的都是顾榄的同款围巾。   “我忘记带了。”栗澄面不改色道。   两人坐上顾母的车,顾母把车开出车库,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顾榄:“吵架了?”   “没有。”顾榄迅速说。   顾母对他们的感情生活也不怎么关心,她打开电台,重新看回前方。   电台里的主持人聊着路况,聊到一半,又说起了春节好去处。   【山上人会很多吗?】栗澄发消息问顾榄。   顾榄看了眼响起的手机,没有去回复。   车上热,他们一上车就解开了围巾,栗澄叹了口气,他拿过顾榄手边的围巾,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第52章   顾榄开心了点,在下车后主动牵起栗澄的手。   “你不戴围巾吗?”今天虽然是大太阳,但风吹过来时还是会冷,顾榄这么穿明显少了。   “这条围巾挺长的。”顾榄说。   “好像是。”栗澄把垂下来的围巾又在自己脖子上绕了两圈,完全遮住了下巴。   停车位这里的人还不算多,顾榄倾身要咬栗澄的唇瓣,被栗澄躲开了。   “把围巾拿上吧。”栗澄又说了一遍。   顾榄扭过头,小声说:“围巾可以两个人一起戴。”   栗澄才明白过来顾榄的意思,他看了眼爬山入口处的人,摇了摇头:“你要这样子我就戴回自己的了。”   顾母停好车下来,手上拿着那条被遗落的围巾,她递给顾榄:“围上,别着凉了。”   栗澄害怕顾榄一时迁怒到顾母身上,刚要说些什么,顾榄就伸手接过了围巾,敷衍地缠到了脖子上。   上山有两条路,三人选了平坦的那条,走的时候有车从他们旁边开过去,顾榄看向顾母。   “锻炼下对身体好。”顾母这么说着,但她显然也是办公室坐久了,没走几步就和顾榄一样说话接不上气。   栗澄几年没出门,所幸体力还不错,他推着顾榄的后背:“前面是不是有个小亭子?”   爬山时人群都是流动的,且不会肩膀挨着肩膀,对栗澄来说还好,不过到了亭子附近的桃花林后,他就有些呼吸不畅了。   顾榄察觉得很快,他把栗澄的围巾往上拉了拉,又勾住他的手。   “挺漂亮的。”栗澄说。   他们找到了一颗人不多的桃花树,栗澄说要给顾榄和顾母拍照。   顾母没什么表示,顾榄却很别扭。   “再站近一点点。”栗澄看着顾榄,他知道顾榄看得懂他的口型。   顾榄往旁边挪,栗澄连着按了好几下快门,后面还帮顾母单独拍了几张。   放下手机时,栗澄的手肘不小心撞到了后面的路人,他吓了一跳,赶忙低下头道歉。   “没事没事。”那人是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生,四周嘈杂,他没听清栗澄的道歉,也没放在心上。   “对了,你能帮我们拍张照吗?”男生忽然说,他旁边有个女孩,两人长得很像,应该是兄妹。   栗澄点头答应了下来,在顾榄走过来时,他凑到顾榄耳边说了声。   “顾榄?”男生有点震惊地看向顾榄。   顾榄显然不记得这是哪号人,他连招呼都没想打。   “这都好几年没见面了吧?”男生语气奇怪,他上下打量着顾榄,又看和他紧挨着的栗澄。   “哥,这是你以前同学?”女孩好奇道。   栗澄的记忆力还不错,他忽然将男生的脸,和昨晚在毕业照上顾榄旁边的人对上了号。   “是啊,我们当过一阵同桌,你还记得吗?顾榄。”男生笑了声,“这是你朋友?还是……男朋友?”   栗澄觉得这人十分冒犯,他挡在了顾榄面前,用手机打了一行字给他看过后,就要拉着顾榄离开。   “啊,之前是不是他把你的头砸破了……”女孩小声说。   栗澄本来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听到这句话后,他顿时感到了愤怒。   这个人欺负过顾榄。   “是你啊。”顾榄今天出门前被栗澄按着扎了个半马尾,看上去很清爽,和高中时总有几缕发丝垂在脸侧的阴沉不同,他看都没看男生,拉过栗澄的手,要带他离开。   顾母也过来了,她倒是一眼就认出了男生:“有什么事吗?”   毕业多年,也没让男生忘记当年他头包着纱布在办公室,见到顾榄母亲和校长,以及自己家长吵架的样子,他本能地对这个女人犯怵。   “是想和小榄叙旧吗?”顾母看着男生,平静地问道。   “啧。”男生不再停留,他扯着妹妹就要离开。   女孩回头看了好几眼:“诶,哥你是不是还没和人家道过歉……”   这个插曲没怎么影响三人看桃花,他们挑了另一条路往上走,到了最大的一片桃花林。   栗澄还没从刚才的事里回过神,他拉了下顾榄的袖子:“没关系吗?”   顾榄没听懂栗澄的话。   栗澄笑了下,没说什么,只是摸了摸顾榄的头,手放下时恰好和顾母对上了视线。   “当时是他爸爸去学校处理的那件事,”顾母忽然开口,“他答应了我会让儿子去道歉,他没做到吗?”   “忘了。”顾榄不是很在乎。栗澄身后有朵桃花在枝头摇摇欲坠,他伸手去接,放在了栗澄的脑袋上。   顾母看上去还有话想说,但儿子态度不配合,她只好作罢。   “不要动。”顾榄举起手机,给栗澄拍了张照片。   栗澄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自己头顶有朵花,他呆呆地看向镜头。   顾榄连拍了数十张,满足地放下手机。   下山比上山更快,回到车里,顾母主动问起了顾榄有没有去考驾照。   “他年后就能拿到驾照了。”栗澄说。   “买车了吗?”顾母问。   “嗯,和他一起挑的。”顾榄倒是答了这个问题。   栗澄心想你根本没和我商量。   顾母看着前方,仿佛随口问道:“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栗澄偷偷拽顾榄的袖口,要他好好回答。   “帮人写歌。”顾榄说。这句话也没说错,他确实是在帮于秦写歌,只是不能署名。   顾母:“当初送你去学钢琴也算是有用。”   “我填志愿的时候,你说学音乐出来不好找工作。”顾榄皱着眉,似乎对顾母前后言行不一很有意见。   “你大学的专业就业环境是更好些。”顾母说完顿了顿,“抱歉,我那时候应该尊重你想法的。”   顾榄不纠结这个问题:“没事,要不是去那里读书,我还遇不到栗澄。”   栗澄脸有点烫:“小榄大学成绩很好,他有好好念书,就是一开始不太适应工作,当时才辞职的。”   “我……”   栗澄捏着顾榄的手心,及时打断了他要说出口的话。   顾母开车带他们去了一家私房菜馆,她订了包厢,栗澄吃起来挺放松,走出饭馆时肚子都吃撑了。   回到家洗完澡,栗澄躺在床上,顾榄在一边帮他揉肚子。   “你今天好像没有特别害怕。”顾榄停下动作,他侧头用耳朵贴着栗澄的小腹。   栗澄手穿进顾榄的发丝内:“光顾着担心你和阿姨了。”   “有什么好担心的?”   “怕你们聊着聊着吵起来。”   “……我不想和她吵架。”   “我知道。”栗澄抓了抓顾榄的后脑勺。   顾榄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你有想听的歌吗?我去弹给你听好不好?”顾榄突然说。   在房间里躺着也无聊,栗澄想了想:“想听你大学写的那些歌。”   两人去了琴房,顾榄刚打开琴盖,顾母就拿着两张椅子走进来,放在了一旁。   顾榄没去看多出来的听众,他手放到琴键上,深吸了一口气,旋律缓缓从他的指尖下流淌出来。   顾母以前就没怎么见过儿子弹琴,偶尔在家听到,顾榄也是在练习古典乐,这是她第一次听顾榄弹奏流行乐。   里面有更多顾榄自己想表达的情绪。   栗澄嘴角始终带着笑,他记得他为这首歌写过词。许久未去回忆的歌词,在这一刻却像从没遗忘过,栗澄唇瓣张合着,跟随乐声唱了起来。   一开始是没有声音的,栗澄也不在意,到了后面,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顾榄的侧脸上,等到顾榄停下弹奏,回头望过来时,他才恍惚发觉了自己刚才唱出了声音。   “你唱歌很好听。”顾母看着他说。 第53章   栗澄呆坐在原地,顾榄跑过来跪在地上,握住了栗澄的手,仰头看他。   “我……”栗澄试着说话,果不其然失败了。   顾母不是很清楚状况,但她识趣地离开了琴房。   “你刚才弹得很好。”栗澄无声地摸着顾榄脑袋,“大学的时候我是不是还用手机录过这首歌,你拿去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闹铃。”   “嗯。”顾榄趴在栗澄的膝盖上,“我再多弹几首,你唱给我听好不好?”   栗澄每次都是在放松,且无意识的情况下唱出的声音,他不确定之后还能唱出来:“我试试看。”   顾榄坐回琴凳前,他回头看了眼栗澄,要栗澄移动到他视线范围内。   栗澄搬着椅子坐过去,他对唱出声不抱多大希望,倒是没顾榄那么紧张。   顾榄的紧张表现在了琴声里,栗澄看着他的眼睛,很轻地叫了他一声,被琴声盖住,他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   顾榄手上动作没停,他转过头和栗澄对视。   栗澄温柔地笑着,他张了张口,跟着旋律开始哼唱。   闭上眼睛,栗澄不再去思考能不能唱出来的事,只回忆着大学跟顾榄的相处细节。   ……   “小榄,你是不是往我手机里装东西了?”栗澄刚拿了外卖回来,他把塑料袋放在桌上,拿起手机点开上面多出的图标。   “我想和你一起用。”顾榄用脚蹬了下地,椅子滑到栗澄腿边,他伸手抱住栗澄的腰。   那是个给情侣用的记录心情软件,除了能看到对方的每日心情外,还能共享记录的日常碎片。   “我们每天都见面,还需要这个吗?”栗澄觉得好玩,他点开记录,里面躺着一条语音。   栗澄手指戳了下,一段琴声传了出来。   记录时间是五分钟前。   “我刚刚想你的时候写的。”顾榄用头蹭着栗澄的肚子。   “我就是下楼取个外卖而已。”栗澄一手揉顾榄的头发,另一手返回,点了下今日心情。   屏幕跳出几个表情符号让他选择,栗澄选了最顶上的笑脸。   “有听出我对你的感情吗?”顾榄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去看栗澄。   “嗯,听出了小榄很喜欢我。”栗澄放下手机,双手捏着顾榄的脸,“还听出你饿了。”   桌上的食物是散发着香味,顾榄恋恋不舍地松开栗澄,去吃午饭。   “那首歌挺好听的,你要写出来吗?”栗澄吃到一半问。   “你想唱我就写。”顾榄把碗里的菜夹到栗澄那边。   “你写的歌我都想唱啊,”栗澄说着漫无边际的话,“等哪天我要是能出道,一定要让你成为我的御用作曲。”   顾榄嘴角往下撇:“你要去唱给别人听吗?”   “我想你写的歌被很多人听到。”栗澄那时完全没察觉出顾榄的不快,他吃着饭,心里想着不久后的校园歌手比赛。   当天晚上,栗澄睡前打开软件,发现他的笑脸旁边多出了一张愤怒的红脸。   “谁惹你生气啦?”栗澄翻了个身,手隔着顾榄腰侧的布料,轻轻摩挲着。   顾榄不说话,只是扑上前吻住了栗澄。   他接吻永远不会满足于单纯的相触,舌头总是第一时间闯进栗澄的口中,搅得栗澄难以呼吸。   ……   耳边是流畅的钢琴声,栗澄睁开眼,看向顾榄的同时接上了副歌部分。   ……   “歌写好了?我听听。”栗澄接过顾榄手里的耳机,耳朵里的旋律比那天听到的更完整,栗澄拿起桌上的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了几个词语。   “怎么样?”顾榄在栗澄听完后问他。   栗澄在纸上快速写着关于歌词的灵感:“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顾榄凑上前,和栗澄头抵着头,商量歌词内容。   顾榄没有买录音设备,栗澄也不挑,就拿手机录了歌,顾榄再简单用电脑处理了下。   翌日清晨,栗澄听到自己的歌声,还愣了半天:“你这样不超过半个月,就会厌烦这首歌。”   他跟顾榄说着经验之谈。毕竟顾榄作为一个赖床专业户,起床铃就是他的敌人。   “不会的,”顾榄还没清醒,他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带着鼻音说,“你的声音我不可能听腻。”   一直到两人分手,栗澄退学,顾榄还用着那首歌当铃声。   ……   现在呢?栗澄不禁想,顾榄搬来后没再设过闹铃,但歌是否还在他手机里?   琴声结束,顾榄惊喜地看着栗澄,栗澄才从回忆里抽身:“我刚才有唱出来吗?”   他从顾榄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   顾榄想要再弹,栗澄指了指墙上的钟表,制止了他:“很晚了,明天再说。”   晚上睡觉的时候,顾榄抱栗澄抱得很紧,栗澄闻着他身上的沐浴露,也很快有了困意。   在他睡意朦胧时,他听到了顾榄的声音:“你的病很快就会好。”   “是呀,多亏了你。”栗澄下意识答道。   “……你会再次离开我吗?”顾榄说这句时,栗澄已经接近睡着了,他只是凭着本能,在顾榄怀中摇了摇头。   -   大年初二,顾母去上班了,而顾榄也没想着跟栗澄出门,他在家弹了一整天的琴,而栗澄的嗓子时好时坏,偶尔唱得出来,偶尔又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音。   傍晚顾榄有点发蔫,栗澄安慰他说现状已经很好了。   晚上顾母要加班,没回家,栗澄主动说想尝尝顾榄以前经常吃的店,顾榄开心地带他出门,在家附近转了两圈,却没找到目的地。   他习惯了在家吃阿姨上门煮的饭,就算有在外面吃,也早忘了去过哪些店。   最后两人去超市买了菜,回家做饭。   栗澄在外还是会紧张,买菜全程他都站在顾榄身后。   “为什么看到人会害怕?”顾榄在吃饭时问栗澄,他知道栗澄对那次舞台有阴影,却不明白舞台的观众为何能影响栗澄到现在。   栗澄咀嚼着嘴里的煎鱼丸,在咽下后才开口:“赵医生说这算一种应激障碍,我会将他们和失望的听众联系到一起。”   “我永远不会对你失望。”顾榄说。   栗澄笑了笑,还没接上这句话,顾榄又补充道:“但是会生气。”   栗澄伸左手摸了摸顾榄的手背。   “你只要想着我就行了。”顾榄握住他,“不要记得那些人。”   栗澄望进顾榄漂亮的眼睛里,他点了下头。   在回去的前一天,顾榄带着栗澄在这座城市逛了逛,他们没去人多的地方,很多时候只是在街上走着。   顾榄不像栗澄有那么多美好的童年回忆,也没什么好给栗澄讲的,但栗澄却觉得这次逛街非常有意思,他时不时问顾榄一些问题,顾榄也都如实回答了。   “我小时候在这里学的琴。”路过一扇玻璃门时,顾榄主动说。   栗澄看过去,门上的招牌早已泛黄,不过从玻璃门内的设施看,这家兴趣班还没关停。   角落有一架钢琴,栗澄想象着小顾榄坐在上面弹琴的样子,嘴角浮现出笑意。   今晚顾母在家,她吃着顾榄煮的晚饭:“明早就走吗?”   “机票订好了。”顾榄说。   吃饱顾母从房间里拿了张卡出来,递给顾榄:“这几年帮你存的钱。”   “我不要,这些不是我的。”顾榄很固执。   顾母扭头看栗澄,没等栗澄反应过来,就将卡塞进了他的睡衣口袋里:“钱放我这里也没用。”   她说完就回了房间。   栗澄把卡放到顾榄手心中。   “我不想花这笔钱。”顾榄说,虽然母亲给他的钱,比他当枪手赚的钱要更干净。   “阿姨希望你收下,”栗澄合上顾榄的手指,“这代表了你们关系已经缓和,你以后还会回家。” 第54章   “回家就不能再弹琴给你听了,”顾榄在回程的飞机上说,“要不我买架钢琴吧。”   栗澄捏着他的指腹:“用键盘弹也一样的。”   顾榄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知道母亲给他的那张卡里有多少钱,也不想用,单看自己的存款,要买架好点的钢琴是不太够。   飞机落地,回到家里后栗澄先开窗通风,还没到饭点,顾榄窝在沙发上,看栗澄忙碌。   开窗、收拾行李箱、再拿出扫把扫地上的灰,栗澄有条不紊地干起了家务。   顾榄也从靠着沙发背的姿势,变成了侧躺在沙发上。   他视线跟着栗澄移动,栗澄扫地扫到他跟前,还会抬起手拽栗澄衣服。   “困了吗?回房间睡吧,床单我出门前换过的。”栗澄说。   顾榄没有挪窝,在栗澄去卫生间洗拖把时,他拿出手机,下载了微博。   下好后他输入了前几天,栗澄在机场看的那个账号的ID。   视频就挂在置顶,顾榄皱眉点开,听完于秦的话,他嘲讽地笑了声,再往下刷评论,全是水军,看不到几个活人。   栗澄为什么要看这种东西?顾榄举报完视频,再把微博卸载了。   回顾榄家这几天栗澄表面看起来很淡定,但出门还是让他感到了疲惫,吃完午饭他便进了房间,抱着被子睡着了。   顾榄很想跟栗澄一块睡,可该死的于秦又发了消息过来,跟他说下一期节目的主题出来了。   还要给于秦写三首歌,他才能结束这次“合作”,顾榄看着电脑屏幕,十分焦躁。   他用键盘敲了段乱糟糟的和弦,又全都删掉,再重复这个动作。   半小时后,顾榄自暴自弃地进了主卧,钻进栗澄被子中抱住了他。   栗澄闷哼了一声,在睡梦里拉住顾榄的手。   这个午觉两人直接睡到了晚上七点,栗澄睁开眼时还有些懵:“天怎么黑了?”   “晚上要吃什么?”顾榄在栗澄耳边问。   “阿姨让拿的特产里是不是有香肠?炒个香肠吧。”   顾榄起床做饭了,栗澄又赖了一会,出去的时候发现次卧门没关,他往里看,键盘是插着电脑的,证明顾榄刚才有使用过。   想到于秦,栗澄这几天积攒下来的好心情回落了不少,无论如何,这次结束后他都不会再让顾榄去给于秦写歌。   顾榄不喜欢这份工作,栗澄怕这样下去,他会连带着厌恶起音乐。   “我查过了,那家温泉酒店还在,而且也有新的房型,屋里有独立的温泉池。”顾榄在饭桌上忽然说。   栗澄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顾榄说的是自驾游的事:“那月底的时候去玩吧,刚好假期过了人不多。”   “你过几天要去医院吗?”顾榄又问。   栗澄点点头,赵医生下星期上班,他已经预约好时间了。   病情恢复有了很大的进展,他也想跟赵医生分享这个好消息。   -   去医院前顾榄已经拿到了驾照,栗澄坐上他的副驾驶,系安全带时没忍住笑了下:“你握着方向盘的样子看起来好陌生。”   “不放心吗?”顾榄去看栗澄。   “没有,”栗澄拨了下车前他刚放上去的小摆件,“走吧。”   顾榄将车开出了车库,栗澄发现他的车速意外的快,没有新手特有的小心谨慎。   栗澄心脏怦怦跳着,他揪着安全带:“小榄……开慢点。”   顾榄听话地慢了下来。   车开到医院楼下时,栗澄松了口气。   “不会出事的。”顾榄帮栗澄解开安全带,他拉过栗澄的手说,“就算出意外了,我也会陪着你。”   栗澄抽出一只手,摸摸顾榄的脸:“小榄,我想和你一起活着,好好活着。”   “嗯。”顾榄蹭起栗澄的手心。   坐到沙发上,赵医生第一句话便是:“这个年过得还不错?”   栗澄拿过白板写字:【我胖了吗?】   赵医生笑了笑:“你今年不是一个人过的,对吗?”   【我和他回家了,跟他妈妈一块过的年。】   栗澄把过年期间发生的事都和赵医生说了,赵医生点点头:“你们计划过几天出游?地点选好了吗?”   【小榄说去泡温泉,寒假过后的温泉酒店人不多。】   赵医生又跟他聊了些过年期间的事,并说了不用过多关注嗓子的恢复情况,顺其自然,最后在栗澄起身时祝他玩得开心。   赵医生说的也是栗澄想的,他失声了几年,不急于这一时。   顾榄显然和他有不同意见:“治疗要抓紧。”   栗澄看得出,顾榄希望两人一直待在家里,不想他好了之后再回到大众视野里,但又很矛盾地希望他快点好。   因为顾榄爱他。   回到家吃过饭,顾榄在房内写歌,栗澄听到了吉他声,他没去打扰顾榄,而是做起了旅游攻略。   开车过去酒店要四个小时,不算久,中途会经过某个市,那里的窑鸡很好吃,可以短暂停留下。   上次出门旅游是在大学,他和顾榄没去太远的地方,而且顾榄赖床,不赖床的时候也会拖着栗澄在酒店里,栗澄对玩了什么完全没印象。   耳朵开始发烫,栗澄跑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出来倒着喝。   次卧的吉他声停了,顾榄走出来,他抱住栗澄,脑袋往前凑,舔了下他的杯口。   “太甜了。”顾榄说。   栗澄放下杯子:“歌写得怎么样?”   “出门前能写完。”顾榄听起来不怎么高兴。   “有哪里卡住了吗?”   顾榄脑袋埋在栗澄肩膀上摇了摇:“他现在连我创作时的想法都不需要了,没那么麻烦。”   “小榄,”栗澄偏过头,嘴唇擦过顾榄的头发,“总有一天你的歌即使不通过于秦,也会被大家认可。”   “我不需要。”顾榄抱紧栗澄。   在出门的前一天,顾榄将后面两期要用的曲子都交了过去。   他熬了两天夜,眼底甚至有了黑眼圈。   “还不睡吗?”栗澄怕顾榄没休息好,明天开车太累,在顾榄第三次把手伸进他衣服里摸时,他转了个身,正对着顾榄。   “睡不着。”顾榄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沙哑,“你哄一下我。”   “要怎么哄?”栗澄笑着伸手,顺起了顾榄的背。   顾榄想要的不是这个,他弯腰将脸蹭上栗澄的胸口,隔着布料舔了下。   栗澄的手顿了顿。   “现在睡不着的话,明天就不能出去了。”顾榄的呼吸很重,“你不想和我出去玩吗?”   “你、你先起来。”栗澄嗓子发紧,他在顾榄抬起头后,额头抵上他的肩膀,不给顾榄亲自己的机会,同时手沿着顾榄的腹部往下。   冬天的夜晚,在厚重的被窝里,皮肤升温会很快。顾榄的体温也比平常高了点,特别是某些部位。   栗澄干燥的手很快变得湿滑,他咬住下唇,听着顾榄呼吸声的变化。   起来找纸巾时,顾榄拦腰将栗澄抱了回去:“你不用吗?”   栗澄抖了下,他对顾榄又不是毫无感情,和喜欢的人做亲密的事情,会有反应再正常不过。   顾榄不打招呼就碰上了那里,他一边在栗澄耳边黏糊糊说着情话,一边加快手上的动作。   栗澄滚烫的手搭在顾榄的腕骨上:“可以了……”   顾榄最后一下用的力气很重,栗澄弓起了背。   缓了足足有十几分钟,栗澄才去够床头的纸巾。   “现在可以睡了吗?”他问顾榄。   “嗯。”顾榄餍足道。 第55章   行李放在后备箱,后座栗澄则是放了两大袋零食。   从小区到高速的路上,栗澄一直盯着窗外,以往打车时他没有心情去看这座城市,现在仔细看,才发现这几年B市变了很多。   “我看到了,那家刨冰店。”栗澄在顾榄开过机场附近时说。   “回来的时候要去吃吗?”   栗澄从后面够了包薯片:“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是吃的牛奶芒果冰,太大份了,吃完我牙酸了两天。”   “现在说不定有卖小份的。”顾榄偏过头,咬下栗澄递给他的薯片。   前一个小时,栗澄吃完了两包薯片,和一袋巧克力饼干,还喝了半杯柠檬茶。   到服务区他也来不及看周围还有没有人,直接去了厕所。   出来的时候没见到顾榄,栗澄绕着车转了一圈,要拿手机给顾榄打电话。   “哥哥。”稚嫩的童音响起,栗澄差点没拿稳手机。   小孩在栗澄可以接受的陌生人范围内,他弯腰去看那个小女孩,歪了下头。   “我找不到妈妈了。”小女孩皱着眉头,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栗澄张望了下四周,服务区人不多,他没发现疑似女孩家长的人。他用手机点开通讯界面,同时努力让女孩听清自己的话:“你记得妈妈的电话吗?”   “一、一……”女孩“一”了半天,死活报不出后面的数字,豆大的泪珠也流了下来。   栗澄安抚地摸了下她的脑袋,想带她去找工作人员,但女孩不愿意走,还恐慌地退后了两步。   “我带你去找妈妈,”栗澄有点着急,“别害怕。”   “哥哥,你不能说话吗?”女孩看着不过三四岁,她很快被这件事吸引了注意力。   女孩眼里满是好奇,栗澄也不觉得冒犯,他弯了弯眼睛,点了下头。   “我妈妈也不能说话,”这个话题似乎让女孩感到了一丝亲近,她走向栗澄,“但是她会用手说话。”   栗澄比了个手语:“这样吗?”   “嗯!”女孩也用手比划了下,“妈妈教过我,但我没学会多少。”   “哥哥想认识你妈妈,我们一块去找她,好不好?”栗澄换了说法,这次女孩愿意被他牵起手了。   栗澄带女孩走出车后面,还没进服务站,一个女人就匆忙跑了过来,身后跟的竟然是顾榄。   “妈妈!”女孩扑了过去。   栗澄快步走到了顾榄身边,问他刚才去哪了。   “我想去找你,路过厕所时听到里面有人在拍门。”顾榄说,“周围没人,我只能去找人开锁。”   女人抱了下小孩,快速地跟她打了个手语:【不是让你在车里等我吗?】   “你说五分钟就会回去的,我以为你被大灰狼抓走了。”女孩说完,拉了拉自己的母亲,往栗澄那边看过去,“刚刚这个大哥哥要帮我找你呢,他也不能说话。”   栗澄和女人简单解释了经过,女人跟他道过谢后,带着小女孩离开了。   重新回到车上,顾榄在启动车子的同时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手语?”   “在家里待了三年,没事干就顺便学了,毕竟当时也不知道病以后能不能好。”栗澄又拆开了一包软糖,仓鼠一样吃了起来。   “不能好的话,你会怎么样?”顾榄问。   栗澄往顾榄嘴边喂了颗糖:“试着再出门找工作,但有点难。”   顾榄:“所以你在网上挂了出租。”   “赵医生建议我找个舍友,既能暂时解决存款危机,又可以和人接触。”栗澄低头在袋子里找着橙子味的软糖,“我挺幸运的,刚好是你来租房子。”   顾榄为没发生的可能吃着醋:“如果我没住进来,你就会和其他人同居了。你那天还在屋里喷了香水。”   “要是租客是别人的话,我平常估计跟对方都见不到面。”栗澄说的是实话,无论是上班族,还是待业中的人,除了一开始的打招呼外,栗澄想他大概会一直待在主卧,尽量错开两人使用公共区域的时间。   而他的社恐短期内也不会好,更别提难治的发声障碍。   幸好顾榄租下了次卧。   “这说明了我们之间的缘分未尽吧。”栗澄笑了笑说。   顾榄看了他一眼:“嗯。”   半小时后,顾榄将车开到了栗澄计划里吃午饭的城市。这里不算旅游城市,道路规划没那么好,加上栗澄想去吃的那家老店在巷子里,新手司机顾榄按着导航拐了半天,才成功找到了位置。   “人好多。”路上耽误了时间,来得比栗澄想的要晚,已经是正午饭点了,店内坐满了人。   “可以在这里等一小时。”顾榄将车停在了树后,是个很隐蔽的位置,他边说边拉过了栗澄的手。   栗澄转过头:“困了吗?把椅子放平睡一会。”   “我昨晚睡得很好。”顾榄在“昨晚”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他冰凉的指腹沿着栗澄手背,一路往手腕摸。   栗澄的脸很快烧了起来,他不得不提醒顾榄,两人还没有复合,之前的约定依旧生效。   “我知道。”顾榄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他安静地抚摸着栗澄。   等店里客人少了些时,栗澄整个人快被顾榄摸成了柿子,连眼尾都泛着红。   呼吸到外面空气的瞬间,他甚至有了种解脱感。   店内没有包厢,他们挑了角落的位置坐,菜是顾榄去点的。   窑鸡的味道很好,也难怪工作日人还那么多。   栗澄是背对着人群坐的,他能听到别人的交流声,但眼里只有顾榄和食物,进店时因为紧张而过速的心率,在进食过程中慢慢平复了下来。   外面没什么可怕的,不会有人突然认出他,并追问当年的事。   栗澄安心吃着饭,大脑偶尔会提醒他公园那次意外,但在看到顾榄的脸后,栗澄又会很快忘记。   午饭吃得太饱,上车没多久栗澄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车窗外已经是酒店门口了。   “你怎么不叫我?”栗澄迷迷糊糊说,手突然被攥住,痛疼让栗澄一下清醒了过来,“怎么了?”   “我听到你的声音了,不是唱歌,是说话声。”   栗澄比他淡定不少,他清了清嗓子:“因为刚起床,你又在这里,比较放松吧。”   顾榄听完很开心,就算那只是短暂的几秒,能再次听到栗澄说话的声音,也让他一阵激动。   拿着行李登记入住,一进房间,顾榄就抱住栗澄,整个人埋在他怀里蹭着。   栗澄伸长手先把门关上了,再捏了捏顾榄的后颈:“开了一下午车,先睡会休息下。”   这次旅行的开端很好,顾榄脱下外衣躺到床上,隐隐觉得用不了多久,栗澄的病就会好。   他不会让栗澄马上去工作,反正还有存款,他要带着栗澄去很多地方旅游,他们不用去跟人挤热闹的景点,可以慢悠悠在人少的地方逛着街,欣赏景色,再在酒店的大床上缠绵。   想到这里,顾榄睁开了眼睛。   他和栗澄之间还存在一个无法忽视的问题。   晚饭是在酒店里吃的,待会要去泡温泉,两人没有吃太饱。栗澄今天吃了一路不怎么饿,只吃了几块小蛋糕垫肚子。   顾榄说他没胃口,被栗澄硬逼着吃了半碗炒饭。   虽然是淡季,但温泉池的人半点不少,栗澄看了眼,主动跟顾榄说今晚先在房间里泡。   顾榄求之不得,回到房间栗澄脱衣服时,他就坐在床边看着,看得栗澄还没泡进温泉里,脊背就先红了。 第56章   温泉池不大,两个人都进去的话,手臂会互相挨着。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酒店在山里,从阳台看出去的夜色很美。   顾榄瞥了一眼,视线就回到了栗澄身上。   有些作曲家要依靠自然景色获取灵感,而顾榄的灵感在遇到栗澄后,就只来源于栗澄一个人。   他不需要看那些。   “头发都湿了。”栗澄拨了下顾榄的发尾。   比起将头发扎起来,顾榄更习惯散着,他也知道栗澄喜欢看他披散头发的样子。   “等会吹干就好。”顾榄说,和栗澄的肢体触碰让他的呼吸有些重,他把脸放到了栗澄的肩膀上。   栗澄带着热度的手摸到顾榄脸颊上。   顾榄闭了闭眼,在陌生的地方跟栗澄独处,和两人待在家里的感觉不同,他在水下握住了栗澄的另一只手,紧紧地箍着他。   “痛。”栗澄无声地说。   顾榄没有放松力度,仿佛这样才能切实感受到栗澄的存在。   栗澄泼了泼面前的水,有几滴水花溅到顾榄脸上。   “好喜欢你。”顾榄看向栗澄的侧脸,情不自禁道。   栗澄嘴角勾了起来,眼底神色也变得温柔,但他没有回应顾榄的表白。   温泉池升起的雾气让栗澄的脸看上去很模糊,顾榄挥了两下,没驱散开烦人的雾,他只能再靠栗澄近一些,近到嘴唇快要贴上去。   “你听到了吗?我的心跳声。”顾榄问着栗澄,手却摸向了栗澄的胸口,准确落在了左心房的位置。   那里有一颗和他同样跳动的心脏。   温泉池上有几只飘着的小黄鸭,是栗澄刚放进来的,他用手指按着其中一只移动,鸭嘴撞上了顾榄的肩头:“我的听力没有你好。”   “和你待在一起就好满足。”顾榄痴痴地说着,下午听到栗澄说话后,喜悦的同时,他内心的不安也多了起来,迫使他急切地想要跟栗澄确认什么。   栗澄晃了晃水下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我知道。”   顾榄假装不小心亲上栗澄的侧颈,栗澄偏头看了他一眼:“你不看星星吗?城里都见不到这么亮的星星。”   “你的眼睛更好看。”顾榄说。   栗澄笑了笑:“小榄,你说有没有可能,我爸妈他们现在正看着我们。”   顾榄终于短暂从将视线从栗澄身上移开了会:“天上吗?”   栗澄点了下头。   “你在难过?”顾榄问。   他还记得栗澄的父母,和栗澄一样,他们都是很温柔的人,对顾榄也很好,顾榄在到栗澄家的第一天,就理解了为什么栗澄对别人那么友善。   尽管他还是会怨恨栗澄的善良,他更想那份关照是独属于他的。   但必须要承认的是,栗澄在遭遇变故后还能保持现在的性格,全因那对父母的教育。   “没有,”栗澄挠着顾榄的手心,顾榄下意识松了力度,他没完全松开,依旧握住顾榄的手晃着,“就是忽然有点想他们了。”   顾榄讲不出安慰的话,他抽出手,从后面把栗澄抱进自己的怀里,用紧贴的姿势告诉栗澄,现在自己陪在他身边,他不是孤身一人。   “等回去以后,你跟我一起去海边看看他们吧。”栗澄说。   “好。”   在栗澄泡到要睡着时,顾榄和他出了池子,他站在一旁,等栗澄拿毛巾帮他擦干身体。   等都收拾好,栗澄一沾上床便睡了过去。   顾榄十分清醒,他盯着栗澄的脸看了两个小时,才闭上眼睡觉。   -   “十点半了。”栗澄推了推顾榄,已经错过了酒店的早餐供应时间,他们现在只能去外面吃早饭。   顾榄慢吞吞地启动:“为什么不干脆多睡一会,到能吃午饭再起来。”   “你昨晚没睡好吗?”栗澄探头去看顾榄的脸,没有发现黑眼圈,顾榄的皮肤依旧很完美,睫毛也长得想让人揪一下。   “嗯,你抱抱我。”顾榄朝栗澄伸开手,“我缓会再起床。”   栗澄刚才就洗漱好了,他是站在床边的,要抱顾榄得弯下腰。这个姿势比较费劲,栗澄抱不到两分钟就险些摔倒在床上:“起床了,我想去看瀑布。”   “你再亲我一下。”顾榄得寸进尺。   栗澄飞速地往顾榄耳垂印了个吻。   出了酒店到车里时,差不多是可以吃午饭了,栗澄干脆导航到了附近的饭店。   “我以前和爸妈去过,他家的炒饭很好吃。”栗澄说。   顾榄把车开出去:“我学了做给你吃。”   “好呀。”栗澄对顾榄的厨艺很信赖,尝一口就能复刻对于大厨来说,好像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饭店的装修变了许多,栗澄下车时还有点担心是不是换老板了。   但他一进门,正在备着菜的厨师直接叫住了他:“你以前是不是来吃过?”   栗澄差点想要原地小蹦,他僵硬地扭过头,膀大腰圆的厨师脸上带着笑:“我记得你!你当年和你爸妈过来的吧?”   栗澄想起来了,他当时吃到饭心情好,在爸妈结账的时候跟厨师赞美了一番他的手艺。   没想到对方会记到现在。   “吴哥记性这么好啊,”路过的一个服务生笑着说了句,“还是就记得好看的客人?”   “别瞎开玩笑。我当年还没盘下这店时就是个新人,这小子来跟我说话前,你们前老板刚骂了我一顿,说我水平太差。”厨师说起以前的事,脸上还带了点怀念的神情,“他会夸人,我才记了这么久。”   栗澄被搭话本来还紧张着,听厨师这么说,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还是吃炒饭?”现在成了饭店老板的厨师问道,“这是你朋友吧?这顿我请了。”   栗澄忙摆手,正想着要不要拿出手机打字时,有别的客人进店,栗澄直接拉着顾榄到位置坐下。   “两份炒饭。”顾榄不忘跟服务生交代了句。   饭店闹哄哄的,栗澄要和顾榄说话只能打字:【我都快忘了还有这回事。】   “你关心过的人那么多,不记得很正常。”顾榄抽了几张纸巾擦着桌面。   栗澄这次打字的时间长了点:【你是不是以前就不太喜欢我的性格?】   顾榄看着栗澄不开口。   【你是不一样的。】栗澄又和顾榄强调了一遍。他忽然反思起自己,谈恋爱时是不是没有给足顾榄安全感?   要是……要是之后病能好,再和顾榄复合,他一定会更关心顾榄的情绪。   “我明白。”顾榄垂着眼,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炒饭上得很快,是老板亲自端过来的:“这一晃好多年过去了,你当年看着还是个学生呢,现在都工作了吧?不过脸是没多大变化,我一下就认出了。”   栗澄点了下头,他还是不习惯跟陌生人讲话,老师貌似有些疑惑他的内敛,但中午生意忙,他没有空和栗澄多寒暄,很快就离开了。   栗澄舀了口热乎乎的炒饭,送进口中时不禁眯起了眼睛。熟悉的味道还让他记起了同一个地点,父母在他对面的闲聊和笑声。   他们在猜测栗澄成年后会和什么样的人谈恋爱。   栗澄那时对自己的性取向都很模糊,只说了句想和好看的人在一起,至少不能比爸爸妈妈难看。   栗澄含着勺子,看着面前的顾榄。别说父母了,顾榄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漂亮,当年随口的一句择偶标准,竟然还是在无形之中影响了他。   “你在想什么?”   栗澄一手吃着饭,一手打字给顾榄看,和他讲了自己的回忆。   栗澄是当趣事讲的,但顾榄看完直接抿住了唇:“你喜欢我是因为我的脸吗?” 第57章   吃完饭,栗澄趁老板没注意,扫码付过钱后和顾榄回到了车里。   “你还在生气吗?”栗澄问,“我说了不是那个意思。”   顾榄把车开出去:“那是为什么?”   “你弹琴的样子很好看,”栗澄咬了下舌尖,“我是指有魅力。每次看你弹琴,我都觉得周围景物像静止了。”   “还有呢?”顾榄继续问。   “犯懒撒娇的时候很可爱,像我姥姥家以前养的宠物猫。”   顾榄刚扬起的嘴角又放了下去:“我没听你说过那只猫。”   栗澄:“它在我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家里应该还有我跟它拍的合照,你想看的话回去找给你看。”   “我不想看猫。”顾榄顿了顿又问,“猫是不是很好看?”   “是只长毛白猫,眼睛是异色的。”栗澄回忆了下,他对猫的印象也不深,只记得每次去姥姥家,毛茸茸的猫都会跳上他的膝盖,用长尾巴扫过他的手背。   “我好看还是猫好看?”   栗澄笑起来:“怎么又说回这个了?”   他没有和顾榄讲道理,说人和猫不能比,而是直接道:“你最好看。”   顾榄:“所以你果然很看脸。”   “你要这样我不跟你说话了。”栗澄戳了下顾榄的脸颊,顾榄有时候简直幼稚得像个小孩。   下午两人进了山里,和过年去爬的山不同,这个能看到瀑布的山只用稍微爬爬台阶,不会太费力气。   开春气温回升了,风吹在脸上很舒服,周围没人,栗澄蹦着上台阶,到了平台后再转身看着顾榄慢慢爬上来。   顾榄在倒数第二层台阶朝栗澄伸出手,要栗澄拉他上去。   “一共才十个台阶。”栗澄说,“你太缺乏运动了。”   “不是说我犯懒的时候可爱吗?”顾榄的表情仿佛在诉说栗澄的无情。   栗澄把顾榄拉上来,瀑布声音有点大,他得凑近顾榄耳边说话:“你这样对身体不好。”   “我们可以做点别的运动。”顾榄顺势抱住了栗澄。   栗澄被他说得脸热:“有人上来了。”   顾榄放开栗澄,和他一同看起了无聊的瀑布。   栗澄举起手机,朝顾榄的方向歪了歪头,快门声响起的那一刻,顾榄吻上了栗澄的脸颊。   “发给我。”顾榄对拍好的照片很满意。   栗澄边走边发照片,耳垂还有未消的红。   -   晚饭吃完,今天顾榄说依旧在屋内泡就好,栗澄却坚持想去楼下。   顾榄看着栗澄系浴袍,不是太开心地说:“人好多。”   “你不希望我的病快点好吗?”栗澄去拽顾榄腰间的浴袍系带,带他出了房门。   从房间到室外,一路上都没碰上什么人,但刚走进温泉区,栗澄就听到了嬉闹声。   他低下头,贴近顾榄:“我们先找个没有人的池子吧。”   温泉区有各种池子,在淡季要找个没人的角落还是容易的,顾榄带着栗澄去了一个带按摩的普通池子。   水流从后面涌出来,冲在背上的力度刚好,栗澄坐下眨了眨眼睛,生出了点困意。   这个池子离其他大池有段距离,而且旁边的灯坏了一盏,并不显眼。躲在黑暗里看不远处来来往往的人群,让栗澄多了些安全感。   “你是不是只用再交一首歌,就不用再和于秦联系了。”栗澄开口问顾榄。   顾榄想起他还没拿到手的监控视频:“嗯。”   “那之后我们再一起写首歌吧。”栗澄说完往水下滑,只留一双眼睛在水面上。   顾榄经常会回忆大学时光,每个片段里都有栗澄,其中出现最多的场景是寝室,他坐在摆了键盘的书桌前,栗澄则是在他能看到的地方。   两人寝的桌子不是并排的,顾榄位置旁的椅子,是栗澄专门买了放在那的,顾榄喜欢栗澄重视他的细节。   他没有灵感时停下来时,栗澄会默契地上前,敲几个音给顾榄提供思路,顾榄想到的第一时间,也不会继续去谱曲,而是会抓住栗澄,对着他又亲又抱。   往往一首歌写下来,栗澄原本整齐的衣服,会变得皱巴巴。   和栗澄写歌是快乐的事情,顾榄想。   可是当初害栗澄失去的声音的人要怎么办?   当年的物证应该早被销毁了,走廊的监控说明不了什么,要让对方付出代价,好像用不了公平的手段。   顾榄无法接受坏人没报应。   “在想什么?”栗澄从水里出来,一时没把握好距离,这句话是蹭着顾榄耳朵说的。   “你想写首怎样的歌?”顾榄问。   栗澄认真思索了起来:“你还没写过甜歌吧?你写甜歌会是什么样子?”   “写不出来。”顾榄和轻快的曲子天生犯冲,他实在没有太多甜蜜想法,就连和栗澄有关联的那些,大多也是阴暗的。   “也是,你保持原样就好了。”栗澄笑着说,“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我?”   “你的歌。”   栗澄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顾榄有点生气,他去捉栗澄在水下的手臂。   栗澄躲他的动作,两人在温泉池里闹了起来。   在顾榄即将胜利时,说话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你看,我就说了,这里还有个池子,你还不信我!”   “在外面多热闹,谁会跑这种地方来泡温泉啊……”   那男生说到一半,转过头跟一脸不快的顾榄对上了视线。   池子虽小,但还是比房间里的要大,容纳五六个人完全不成问题,眼看两个陌生人泡了进来,顾榄有些想走。   栗澄拉了下他,没让他起身。   两个男生看着不过大学生年纪,其中一个十分自来熟,直接朝向顾榄,跟他搭起了话:“你们是来旅游的,还是住这附近?”   温泉池有单独的票卖,确实有不少离得近的人专程来泡温泉。   顾榄不想跟他们说话。   栗澄可能见不得别人的话没回应,他想回答,但室外杂音不少,除了顾榄这种听力极好的人,其他人稍微有点距离都听不清他说话。   男生倒是不尴尬,又自顾自说道:“这里的温泉是挺不错的,听说附近有个城市的窑鸡很好吃,我们打算回程去吃呢。”   “哦。”顾榄应了句,之所以会应,是因为栗澄在他的手心划了好几下。   这句回应直接让男生往顾榄靠近了一步:“你是学生吗?我们是C大的。”   C大是个挺有名的学校,虽然名气没有顾榄和栗澄的母校大。   顾榄没有给男生他期待的反应,只是往栗澄身上挤了挤。   “你们是朋友吗……?”男生扫了眼姿势过分亲密的两人。   顾榄懒得去想这人有什么目的,对于这个问题,他很想直接说栗澄是他的男朋友,并让他们离开,不要打扰别人谈恋爱。   男生见他们都不说话,当顾榄是默认了,他清了下嗓子,不好意思地说:“可以认识下吗?加个好友?”   他把手机从防水袋里拿了出来。   “我不加好友。”顾榄一句话就打发了男生。   这下对方再外向也没法跟顾榄聊下去了,他和同伴待了一会后就去了别的地方。   “为什么不同意呢?”栗澄看着两个男生勾肩搭背的背影,以前他和顾榄在学校也会走得那么亲密,不同的是顾榄更喜欢和他偷偷握手,而不是好兄弟一样搭着背。   顾榄听完栗澄的问题后,平静地问:“你想我加他?”   那个男生明显是对顾榄有某方面的好感,栗澄在水下勾住顾榄的尾指,他发现自己很小气,明明还没和顾榄复合,却想先把名额预定好。   之前为顾榄考虑了那么多,不过是在欺骗自己而已。   “不想。”栗澄在顾榄指腹轻轻挠了下。 第58章   这晚栗澄没那么困,回到了酒店,他坐在床上打开电视,找了个频道看。   是一部电视剧,很不巧,这集已经到了尾声。片尾曲刚播了开头,顾榄就拿过遥控器,关上了电视。   “片尾曲是于秦唱的吗?”栗澄敏锐地感觉到了。   顾榄上床和栗澄挨到一起:“嗯。”   “你给他写了很多歌。”栗澄拿过床头柜的白纸,折起了玫瑰花。   “以后不会再写了。”顾榄躺到栗澄大腿上。   “没有怪你。”栗澄摸了摸顾榄的脸。   顾榄闭起眼睛:“以后只给你写歌,我的歌只有你能唱。”   栗澄把折好的玫瑰花放到了顾榄眼皮上:“刚和公司签约那会,李哥……我的经纪人,他给我听了出道曲的demo,那首歌挺好听的,但我一开始怎么唱都不对劲。”   “我听过。”顾榄睁开眼,手放在一旁,准确接住了掉下去的玫瑰花,“你不适合唱情歌。”   “是不适合唱别人写的情歌。”顾榄说。   栗澄认为顾榄的话有一定道理,他知道在唱歌时该怎样去处理感情,但听着别人写的旋律,栗澄却始终难以代入进去,就算脑海中想象的是顾榄。   他和赵医生说了以后还想唱歌给大众听,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只想唱顾榄写的歌。   可是顾榄的曲风辨识度那么高,即使于秦之后找其他人代写,以前的歌也不会下架,还是很容易被人发现。   这些事情栗澄暂时不想去跟顾榄商量,未来的不确定性太多了,何必让顾榄跟他一块烦恼,而且顾榄本身还不赞同他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顾榄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震了两下,他正把玩着那朵纸玫瑰,看上去对消息不感兴趣。   栗澄下意识瞥了眼,亮起的屏幕显示的不是短信,而是软件的更新消息推送。   图标很眼熟,栗澄愣了愣:“你没有把那个记录APP卸载掉吗?”   “我为什么要卸载?里面有很多我跟你的回忆。”顾榄翻了个身,脸埋进栗澄肚子里,“你卸载掉了吗?”   “我换过手机。”栗澄说,“原本那个摔坏了。”   后来可能是逃避过去,他没有将那款情侣日记软件下回来。   “我……我可以看看吗?”栗澄有些心痒。   “嗯。”   拿过顾榄的手机,栗澄用自己的生日解开了锁屏,在桌面找到了彩色的APP图标。   软件还在正常运作,多出了不少栗澄没印象的新功能,顾榄看上去也没去使用这些功能,栗澄先找到了心情记录的版块。   “你这几年还有在记吗?”   “想你的时候会记,”顾榄说,“每一天都在想你。”   栗澄一点点往前翻,顾榄的心情大多数时候是不开心,其中夹杂着愤怒,没有一天是高兴的。   栗澄在翻到某一页时指尖停住,屏幕上显示哭泣的表情符号被泪滴砸中。   顾榄抬起头,伸手擦掉了栗澄眼角的泪水。   “那天为什么会哭?”栗澄握住顾榄的手,他控制不住地发抖。   顾榄回忆了片刻:“我答应了于秦的邀请。”   栗澄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机也掉在了枕头上。   “过去很久了。”顾榄支起身,他一只手还被栗澄握着,他用另一只手去擦栗澄源源不断往外掉的眼泪。   要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时光机就好了,栗澄咬紧下唇,他想回去问问当年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能因为一个出道机会就离开顾榄。   他是很喜欢唱歌没错,可获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对他来说真的会比爱情重要吗?   “栗澄?”顾榄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他捧起栗澄的脸,“深呼吸。”   栗澄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劲,他的心脏抽痛,手指也在痉挛。顾榄和他对视着,眼睛紧紧盯着他,栗澄用力地眨了下眼,努力调整着呼吸节奏。   但他忽然变得很笨拙,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几秒后,顾榄吻上了他的嘴唇。   栗澄的呼吸一下停止,顾榄很快又松开他的唇,栗澄的胸膛起伏了两下。   重复着接吻的过程,在不知道多久后,栗澄的脸色总会恢复了正常,只是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顾榄抱着栗澄,赖在他身上:“我现在很好。”   手机屏幕还亮着,被床单蹭到,跳到了前几年的心情记录页面。   日期上的表情符号成对出现,左边的总是笑眯眯,而右边的有时生气,有时高兴,大多数时候是个眼冒爱心的表情。   栗澄看着日期,发现他还能回想起来某一天,他和顾榄是做了什么,顾榄才有当日的心情变化。   “对不起。”栗澄声音颤抖道,他回抱住顾榄,在他长发间蹭着。   顾榄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直:“你发出声音了。”   “是吗?”这次栗澄也听清了,和他正常说话音量不能比,但至少不是完全没声音。   栗澄很久没清晰地听到自己声音了,他又说了几句话,没有说着说着就没声。   顾榄拉开和栗澄之间的距离,看着他的脸:“可以唱歌吗?”   栗澄清了清嗓子,试着唱了一句顾榄写的歌,但没成功。   顾榄皱起了眉:“为什么?和之前相反。”   “这个病发病机制本来就奇怪。”栗澄安慰着顾榄,“说不定明天就能唱出声了。”   顾榄缠着栗澄,开始让他多说话,栗澄本来就不是话特别密的人,但顾榄跟他聊起了以前的事,他也就一句一句顺着说下去,一不留神就到了半夜。   向来懒得动弹的顾榄,主动拿过床头的矿泉水拧开,递到栗澄嘴边让他喝。   说话说到嗓子沙哑的感觉也是久违了,栗澄躺在床上时,还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脖子,怕这是一场梦。   他可以说话了?   心率后知后觉加速,栗澄又叫起了顾榄的名字:“小榄。”   “怎么了?”顾榄从身后抱着他,收紧了横在栗澄腹部的手。   “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可以掐我一下。”   栗澄舍不得让顾榄疼,他选择了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下。   “啊……”这一下用了八分力气,栗澄的泪花直接涌出来了。   顾榄顺着栗澄的手去摸他拧的地方。   “不是做梦。”栗澄喃喃道。   “嗯。”顾榄在栗澄后颈亲了一口。   栗澄忽然坐了起来:“我可以说话了。”   他打开灯,坐到顾榄身上,低头去看他:“小榄,我能说话了!”   顾榄看栗澄喜悦的表情,嘴角也跟着扬起了弧度。   栗澄说完,又怔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姿势有多暧昧,要起身离开时,顾榄扶住了他的腰。   顾榄长发散在枕头上,眼睛因为不适应光线,瞳孔变得明显,和猫一样。   栗澄被顾榄扶着的地方皮肤发烫,他用手去覆住顾榄的眼睛:“睡觉了。”   顾榄又应了声,但没松开手,手心反而钻进了栗澄的衣服里。   “你的病好了。”顾榄说。   栗澄手向下移捂住顾榄的嘴:“还没完全好。”   他不再想将顾榄拱手让人,可小时候从父母身上学到的爱情观里,不允许他这么自私。   栗澄暂时无法说服自己,坦然地去跟顾榄亲近。   顾榄打断了栗澄的思考,他用了点劲,让栗澄摔到柔软的床铺上,再自己翻身压住他:“等到你能自由唱歌的那天,你会答应我的,对吗?”   栗澄用一个印在顾榄嘴角的吻作了回答。 第59章   温泉之旅结束,回B市的路上,栗澄问顾榄要不要吃冰。   车在那家刨冰店门口停下,还没进入夏天,店里几乎没有人。   栗澄和顾榄在角落坐下,拿过菜单看了眼。   刨冰依旧只有大份,他点了和以前一样的牛奶冰,再叫了几份小吃。   牛奶冰端上来的时候,栗澄第一反应是肯定吃不完,冰的量比几年前还要大,上面还插了两根冰棍。   “图上不是只有一根的吗?”   栗澄的小声嘟囔被服务生听去了,她笑着说:“这个是我们赠送的。”   栗澄视线放在刨冰上,说了声“谢谢”。   服务生走远后,栗澄才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奶白色的冰,递到了顾榄嘴边。   顾榄接受了栗澄的投喂。   “太甜了。”顾榄说。   栗澄自己也尝了口,是比记忆里的味道要甜上不少。   但甜度正好符合栗澄现在的心情,他吃得很满意。   两根冰棍栗澄和顾榄分着吃了,刨冰最后还是剩了一个底,走出刨冰店刚被风一吹,栗澄的太阳穴就开始隐隐作痛。   他不想让顾榄担心,坐到车上时也没表现出来。   “头疼吗?”顾榄在拐过某个路口后,将车靠边停好,他扭过头盯着栗澄的脸问。   栗澄说话声音依旧不大,听起来倒是很像心虚:“没有。”   “对不起,我好像照顾不好你。”顾榄垂着眼睛,愧疚地说。   栗澄觉得顾榄这副模样好笑,他拉过顾榄的手:“是我拉着你来吃冰的,关你什么事?回家后帮我揉下头吧。”   等回到家里,顾榄甚至没给栗澄放行李箱的时间,直接带他到沙发,让他靠在自己腿上,用指关节给他揉着太阳穴:“这样可以吗?”   “嗯,刚刚好。”栗澄勾着嘴角说。   顾榄边揉,边看着栗澄的脸,比起他刚搬进来的时候,栗澄脸上的肉多了些,远远达不到胖的程度,只是接近了顾榄记忆中,栗澄大学时的样子。   想到这里,顾榄连带着记起那些总要对栗澄进行骚扰的人,手上力度不自觉加重。   “痛……”栗澄笑着拿开了顾榄的手,“你又在乱想什么?”   “以前很多人喜欢捏你的脸。”顾榄用另一只手继续给栗澄揉起额角。   “我也没怎么让他们摸……吧?”栗澄迟疑地说,他可以接受跟别人勾肩搭背,但捏脸这种太亲密的动作,还没和顾榄认识时,他只能接受父母做。   “大一上学期,隔壁宿舍那个傻大个在走廊戳过你的脸,说你脸很软。”顾榄数了起来,“还是上学期,你社团的学姐问可不可以捏你的脸,你没有拒绝。”   栗澄及时打住顾榄的话:“我记得学姐没有捏我的脸。”   “我在你身后盯着她,她才收的手。”顾榄说,“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你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面对吃醋的顾榄,栗澄选择顺着毛去哄:“因为那天你来找我了。”   从顾榄的表情来看,栗澄的回答让他开心了。   “头不痛了,我去收拾行李,差不多也能吃午饭了。”栗澄坐起身,他揉了下顾榄的头发,去玄关拿行李箱。   吃完饭两人睡了个午觉,今天栗澄意外地没睡熟,他比顾榄先起,在床上躺了会后,轻手轻脚地去了卧室外。   杂物间的门很久没打开,开门后扑过来的还是柔顺剂的香味,栗澄开了灯,挨个抚摸过腿边的玩偶,再拿起坐在顶端的小熊。   小熊还是一贯的不高兴表情,栗澄试着提了提它的嘴角:“你听,我能说话了,这是你第一次听到我说话吧?”   绒毛蹭过栗澄的手心,仿佛温柔的回应。   “可惜还是无法随时唱出声。”栗澄拍拍熊脑袋,把杂物间的门重新关好,带熊去了阳台。   说起来,自从那次后,就没再见过家里闹鬼,玩偶们的位置也和先前一样,没有变动,不像半夜开过派对。   启动洗衣机后,栗澄蹲下身,看着里面转圈的小熊,思考着上次那件事。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鬼的话,那无端受苦的小熊,只能是被一个人害的。   栗澄知道顾榄的独占欲强,他曾经也为此苦恼过,但大多数时候,那对他来说还算是甜蜜的烦恼。   以后……需要干涉吗?   栗澄摸不准这个问题的答案,决定等下次跟赵医生见面,再询问她。   “你在这里干什么?”顾榄应该是刚醒,眼睛被阳台的光线一照,一时没睁开,就这么眯着眼问栗澄。   “洗衣服。”栗澄腿麻了,他撑着洗衣机站起来,踉跄了下被顾榄接住。   顾榄一手抱着栗澄,另一手指向装满旅行期间换洗衣服的脏衣篓。   栗澄眨了眨眼:“我想洗一下我的小熊。”   “你的小熊。”顾榄拖着栗澄回了室内,不让他再继续看旋转的熊。   “因为很像你,我才把它买下来的。”栗澄轻声说。   顾榄停住了脚步,看着怀里的栗澄。   栗澄搂住顾榄的颈脖,和他对视:“你和它有点像。”   “哪里?”顾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栗澄笑了起来:“就这个表情,特别像。”   “所以你把它当成什么?”顾榄神情变得委屈,不再和冷酷的熊相似。   “就像你手机里还留着的APP,我想你的时候就会看着熊。”栗澄解释道。   “我不会抱着手机睡觉。”顾榄不接受栗澄的解释。   栗澄歪着脑袋,绞劲脑汁,在顾榄眼眶泛红前,想出了安抚他的话:“现在有你,我不就不抱它了嘛。”   “可你会给它洗澡。”顾榄眼眸垂着,仿佛在控诉栗澄的偏心。   “只是放进了洗衣机,”栗澄无奈道,“我也可以给你洗澡。”   “真的吗?那今晚一块洗。”顾榄眼睛又一下亮了起来。   栗澄拿顾榄没办法,只能点点头。洗个澡而已,以前又不是没洗过,不至于出什么事。   可能是心情不错,顾榄晚饭做得格外丰盛,傍晚还专门下楼买了半只水鸭,和石橄榄一起炖了汤。   汤很鲜甜,栗澄连喝了两大碗,饭饱后缓了半天才消化了些。   “可以去洗澡了。”顾榄催促他。   栗澄扯过抱枕,往大沙发里一躺:“再等等。”   顾榄转身走进了浴室,几秒后,浴室传来了水声,栗澄听出来了顾榄是在往浴缸里放水。   浴缸根本不能容纳两个人正常泡澡,栗澄想起和顾榄泡温泉时的亲密接触,把脸埋进了抱枕里。   承诺了的事要做到,这是父母从小教他的,在水声停下后,栗澄鼓起勇气丢开抱枕,拿了睡衣往浴室走。   热水让浴室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不少,栗澄看着靠在墙边的顾榄,要脱衣服的手竟然有几分发抖。   顾榄倒是直接扬手将衣服脱了,他走近栗澄:“要帮忙吗?”   “我淋浴就好,浴缸两个人进会坏掉的。”栗澄尽量严肃地说。   “你说的是‘给我洗澡’。”顾榄提醒他。   “……那你进浴缸,我先帮你洗头。”栗澄找了个折衷的方案。   在柜子里找了个折叠小板凳,栗澄坐在浴缸边,用水打湿顾榄的头发后,手抹开洗发露,在他脑袋上慢慢抓着。   顾榄闭着眼睛,从这个角度看,能仔细观察到他长又密的睫毛,栗澄轻轻地吹了口气,顾榄睁开了眼。   “会太重吗?”栗澄问。   “很舒服。”   顾榄是屈着腿躺在浴缸里的,他膝盖在水面外,已经被热水烫得发红。   栗澄移开视线,专心地给顾榄洗起了头。 第60章   “头发又长了点。”栗澄抹上护发素,和顾榄说。   “你要帮我剪吗?”顾榄搅着浴缸里的水,栗澄刚才不知道从哪找出了几个玩具,放到了水中,其中一个拧了发条后会在水上跑,因为顾榄的动作,玩具翻了车,徒劳地震动着。   恶作剧成功让顾榄扬起笑容,要是坏人也像玩具一样,能轻易被折磨就好了。   “我剪的没有理发店好看。”栗澄笑了笑,“要不一起去?我也想修下发型了。”   前不久顾榄还在催着栗澄多出门,可听到栗澄主动要去外面,他又不高兴了:“唔。”   “‘唔’是什么意思?”栗澄把顾榄头发上的护发素冲掉,“去不去呀?”   “去。”顾榄不情不愿地说。栗澄的嗓子还没完全好,可能和还没完全脱敏有关,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就将栗澄困在身边。   栗澄拿了条干毛巾,把顾榄的头发都包起来,再卷了两个结在脑袋旁边,和他大学时给顾榄洗头的步骤一样。   “好了,你可以进来了。”顾榄和栗澄说。   “进不去。”栗澄站起身,要自己打开花洒冲澡。   顾榄直接抱着他的腰,让他摔进了水中。   水花溅了两人一脸,栗澄跌坐到顾榄怀里:“小榄!这样很危险!”   “明明就坐得下。”顾榄按在栗澄小腹上,扯走他一开始围的毛巾。   在水中,顾榄的皮肤温度不再像平时一样低,两人肌肤相贴的部分异常滚烫。   “我不做什么。”顾榄在栗澄耳边说,“只是想抱着你而已。”   栗澄安静让顾榄抱着,这么亲密的姿势,难免会有些反应,他已经感觉到了顾榄的变化,让他很想躲。   顾榄一开始确实只是抱着栗澄,手也规矩地放在他小腹上。   几分钟过去,顾榄开始哼起了歌,指腹随着节奏在水下敲了起来。   “小榄。”栗澄声音发紧地叫了他一声,想阻止他的动作。   “我唱歌好听吗?”顾榄忽然问。   “……嗯。”   “那你多听听好不好?”顾榄说话时呼出的气流抚过栗澄耳后。   栗澄握住了顾榄的手腕:“你别……”   顾榄没有停下,反而掌心都贴了上去,他继续哼着歌,敲的动作变成了揉。   栗澄眼中是被水汽蒸得模糊的白瓷砖,恍惚中他仿佛回到了过去,他和顾榄经常在宿舍浴室里“互相帮忙”的那段时间。   栗澄想到进一步的行为会回避,不代表他没想过跟顾榄再亲近些。面对喜欢的人时,光是接吻拥抱是无法满足的,他想再近点,近到两人彼此分不开,融为对方的一部分。   顾榄也会有一样的心情吗?栗澄忽然怔愣住了,所以顾榄才会怀疑栗澄不够爱他。   顾榄见栗澄在发呆,动作愈发放肆了起来。   栗澄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喊停,顾榄就这么往下,用指甲引得栗澄发颤。   水面荡漾了起来,不多时,又浑浊了点。   “你答应我不乱来的。”栗澄声音软绵绵的,听着毫无威慑力。   顾榄收紧手臂:“我没乱来。”   浴缸实在太小,稍微抬下手臂,就会产生摩擦,何况栗澄还总是不自觉往后靠,顾榄声音里带着餍足。   “再泡下去皮肤要皱了。”栗澄缓过劲之后说,他不再顺着顾榄,强撑着出了浴缸。   顾榄慢吞吞地爬起来,跟着栗澄用花洒冲过身体再擦干,到了外面等栗澄给他吹头发。   毛巾吸过水后的头发没几分钟就吹干了,栗澄收好吹风机,精疲力竭地回了卧室,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顾榄从正面抱住栗澄:“晚安。”   “晚安。”栗澄刚说完,就直直坠入了梦乡。   -   今天的计划是先去见赵医生,再一同去剪头发。栗澄事先在网上查了他读书时去的那家理发店,店竟然还没倒闭,从页面里的照片来看,以前经常给栗澄剪头发的Lucy,已经晋升成了总监。   栗澄也说不上来,陌生人和熟人哪个更容易让他不安。   早饭顾榄榨了核桃露,配抹了黄油,夹了好几层培根的吐司。   栗澄吃着早餐,和顾榄对视着,没有了以往要出门前的紧张,反而很宁静。   反正有顾榄陪在身边,他没有必要害怕。   栗澄比顾榄先吃饱,他坐在桌边没有动,看顾榄一小口一小口地进食,等顾榄吃完才站起来要收拾碗筷。   顾榄又把他拽回了座位,再抽了张纸把他嘴唇上白色的核桃露擦掉。   “忘了。”栗澄笑了笑。   “好像擦不干净。”顾榄说。   “不会吧?”栗澄舔了下自己的嘴唇,没有尝到多余的液体。   顾榄朝他靠近:“亲一下就干净了。”   “不亲。”栗澄笑着推开顾榄,把碗收进了厨房。   去医院的路上,顾榄问起了栗澄最近有没有打算出游,他可以开车带栗澄去各种地方。   “这附近也没太多好玩的,你一个人开的话又不能跑太远。”栗澄早上从柜子里翻了个挂件出来,现在正充当车挂吊在后视镜下方,他边说边用手去拨动那只小兔子。   “手放好,挡住我了。”顾榄有点不爽栗澄对兔子的抚摸,尽管这只兔子是自己送他的。   挂件不像玩偶,栗澄不会时时抱着,而当年在一起前,顾榄也想讨栗澄欢心,于是选了这个挂件。和栗澄爱发的表情包是一个IP。   “我妈说这只兔子和我很像。”栗澄乖乖把手放到腿上。   “不像,你更可爱。”顾榄跟着前面的车停下等红灯。   “你对我滤镜太厚了,”栗澄伸手捏住顾榄的脸颊,“卡通兔子肯定要比我可爱。”   顾榄被栗澄捏着脸说不出话,但看表情,他应该不同意栗澄的观点。   车重新动了起来,顾榄想起另一件事:“什么时候去看叔叔阿姨?”   “明天就可以去。”栗澄说,“于秦那边的歌你写完了吗?”   顾榄:“节目的最后一期要等半个月后才直播。”   “很快就结束了。”栗澄看得出顾榄厌烦给于秦写歌,他安慰道。   到了医院,栗澄先给了赵医生一个惊喜,赵医生听到栗澄的声音,笑了起来:“你的声音和我想象的一样好听。”   顾榄站在栗澄身边,几乎是瞬间就有了敌意,栗澄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在外边坐着等。   “我不能进去吗?”顾榄这话是问赵医生的,但眼睛盯着栗澄。   “我先单独和小栗谈谈,等会小栗同意的话,再一块聊会天,可以吗?”赵医生还是那副温和语气。   栗澄进了诊室,下意识去拿桌上的白板,又很快反应过来,他不再需要这种东西。   把白板放回桌上这个行为,不知为何让栗澄有些想哭。   这几年间,每次走进来,他的第一个动作都是去触摸白板。赵医生一直没换过这块白板,这种对栗澄来说熟悉的事物,会让他在诊室里更能自在聊天。   “先喝口水。”赵医生把温水放到栗澄面前。   栗澄拿起来抿了一口:“我没法说太大声,也没法唱歌。”   “不着急,我们慢慢来。”赵医生说,“现在出门还会心悸吗?”   “有一点点,但小榄在旁边,所以还好。”栗澄说。   “你和他……?”   “还没复合,”栗澄不好意思地笑笑,“总觉得这样不太负责。”   赵医生镜片后的眼神很温柔:“你是个好孩子,但在感情关系里,自私一点不是坏事,不如说,他可能也会希望你多为自己着想。”   “他和您说的吗?”   “每个对爱人抱有深刻感情的人,大概都会这么想。”   “小榄很有才华,他本来该认识各种优秀的对象,总会碰上一个跟他灵魂契合的人。”栗澄是第一次和人袒露自己的想法,“我大学的时候就会想,我是不是有些卑鄙,让他依赖我,纵容他,不叫他去跟别人打交道。”   说完栗澄自己先笑了:“其实我也很自私。”   赵医生没有评判栗澄的行为:“去追求不存在的‘最好’,是没有结果的。在那个时间点相遇的是你们,说不定你们才是合适的。”   栗澄似乎明白了:“嗯,要是我的病能好,我不会再将小榄推出去。”   “你之前和我说他会作曲,你们有打算再创作一首歌吗?”赵医生忽然说。   栗澄点了点头:“他还在忙其他的事,等结束后。”   “既然声音恢复了,之前也有能唱出来的情况,你的病迟早会好的。”赵医生说。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栗澄去叫了顾榄进来,顾榄一坐下就握住了栗澄的手。   赵医生像没看见,她简单地跟他们聊了些近期的计划,最后又鼓励二人去尝试创作。   “小栗经常和我讲他大学时,在寝室写歌的回忆。”   回到车上,顾榄没第一时间去开车,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栗澄,半晌后道:“今晚回去就写。”   “你不用先把于秦的歌交了吗?”栗澄习惯一件事做完,再去进行下一件事。   “题目还没出来。”顾榄撒了个谎,于秦前两天就把题目给他了,但他一直没灵感。   栗澄摸了摸顾榄的脸:“那再写首歌给我唱吧,我的作曲家。” 第61章   在店里工作的人记忆力总是很好,Lucy还记得栗澄,今天不是周末,下午理发店人不多,她主动上前招呼栗澄:“好久没看到你啦,你上大学后就没来过吧?”   Lucy长了一张圆脸,说话时笑眯眯的,栗澄本来还有点快的心率平复下来,他跟Lucy说今天只剪头发。   Lucy看向栗澄身后的顾榄:“这位帅哥也是吗?头发留这么长不做个造型?”   “不打算。”顾榄冷着脸,他对跟栗澄亲近的人完全热情不起来。   Lucy也是见惯了这种客人,她没说什么,只是叫人带他们去洗头。   洗头的时候顾榄只要一朝向栗澄,视线就会黏在他脸上,而栗澄怕被搭话,双手捧着手机刷微博,只在感觉到顾榄视线时,会对他笑笑。   上次那个营销号忘记取关,栗澄这一刷又刷出了于秦的消息,前面的几期比赛中,于秦获胜的次数和另一位歌手持平,让最后一期比赛变得很有看点。   栗澄想到于秦是怎么获胜的,心里就一阵不舒服。手要往下滑时,因为脑袋上的力度骤然加重,栗澄不小心点进了词条里。   实时的词条跟栗澄想象的不同,在吹捧于秦的内容中,夹杂了不少质疑声。   于秦在节目上的表现,似乎不是很能服众。   栗澄找到一条热度比较高的博文,博主发了好几张截图,指出了于秦在节目中无法统一的说辞。   曲子不是他写的,要解释内容自然容易矛盾。   给栗澄洗头的是个小伙子,他瞥见栗澄的手机屏幕,终于找到话题道:“你也在追这个节目吗?”   不用栗澄回话,他又自顾自说了下去:“我可喜欢小溪了,也不知道她决赛能不能赢。”   小伙说的是和于秦打成平手的女歌手,她出道有些年头了,栗澄以前也听过她的歌,还在宿舍放过,是为数不多顾榄不反感的歌手。   毕竟栗澄如果说喜欢某个人的歌,总会引起顾榄的醋意。   “你觉得他俩谁能赢?”小伙问栗澄。   栗澄既希望于秦失败,又不希望没人赏识顾榄的曲子,一时答不出这个问题。   栗澄头发短,比顾榄先洗完,Lucy亲自给他剪:“我帮你修个精神点的造型吧。”   栗澄对发型没要求,他点了点头。   “你现在定居在这边吗?”Lucy在剪刀的咔嚓声中问。   栗澄习惯性点头,差点被Lucy拽了下。   “嗯,我和……”栗澄余光看到顾榄已经坐起来了,他笑了笑,“我和男朋友住一起。”   “你们看起来很般配。”Lucy说。   她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将栗澄的头发修好层次,再用吹风机吹干。   栗澄独居那段时间,没有空去打理发型,Lucy这一剪,让他的五官都顺带着明媚了起来。   顾榄直勾勾地盯着栗澄,碍于还有别人在附近,他什么都没有说。   顾榄的头发只是简单地打薄修短,半小时后他们一块走出了理发店。   “好看吗?”栗澄转头问。   风把他的额发吹了起来,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他弯着眼角,看上去和顾榄到学校那天一样阳光。   顾榄压下内心的悸动,他不想在人前吻栗澄,那会吸引来周围人的目光。   等到了车上,顾榄才将栗澄按在副驾驶上,舌头探进了他的口中。   栗澄这次没有推开顾榄,选择了顺从地让他亲吻,手也放到了顾榄耳后,轻轻地摩挲他侧颈的皮肤。   一吻结束,顾榄眼眶比栗澄还要红,栗澄捂住他的双眼:“回家了。”   “回家可以继续吗?”顾榄也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在人来人往的街道旁做出些什么,他靠到驾驶座上,启动了汽车。   初春的阳光洒进车内,栗澄用手去裹住光线中的浮尘:“我饿了,回家做点心吃吧。”   到小区的时候,他们又碰上了那只短尾巴的小橘猫,栗澄停下来逗了会猫。   猫有点忌惮顾榄,围着栗澄转了几圈,见顾榄没有阻拦的意思,才“喵喵”叫着,谄媚地去蹭栗澄的手心。   “小榄,要是我说我想养猫,你会同意吗?”栗澄问。   猫像听懂了栗澄的话,它仰头看着顾榄,勉强“喵”了声。   “这只不行。”顾榄冷冷道。   小橘猫一爪踩在了顾榄的白鞋子上。   “别的猫可以吗?去买一只呢?”栗澄有点意外,他以为顾榄会一口回绝。   顾榄看着栗澄:“如果能让你的病好就可以。”   他这句话说得十分不情愿,让另一个生物长期接近栗澄,顾榄简直难以忍受。   “我不养。”栗澄拍拍小猫的头,踮脚站了起来,“我养你就够了。”   他牵着顾榄往楼里走。   顾榄到了电梯里还在发愣:“你再说一遍。”   “嗯?”电梯里没人,栗澄按了楼层按钮。   “你只有我就够了吗?”顾榄的尾音发着抖。   “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和你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未来。”栗澄说,“但要是你特别不愿意,和你待在家里也挺好的。”   电梯门开,顾榄跟在栗澄身后走出去,栗澄用指纹开了家门,窗户早上出去时没关紧,纱帘正被风吹得鼓起来,落地窗边栗澄摆在那的一盆龟背竹叶片,也被吹得晃动,整个家看起来十分有生活气息。   栗澄换好鞋跑去洗手,再进了厨房挨个打开柜子和冰箱,看有没有什么食材。   顾榄目光跟着栗澄背影而动,他想着栗澄那句话,心情有些复杂。   “小榄?”栗澄回过头叫他,嘴角还挂着笑容,“我找到了以前买东西送的章鱼小丸子机。”   顾榄走过去:“冰箱里有上次买了没吃的章鱼。”   “那我们来做吧!”栗澄把那台尘封已久的机器搬出来,“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这个机器看上去很小巧,一次性只能做九颗小丸子,不过做两人份的刚刚好。   栗澄去插电试着启动,顾榄找出了面粉,和从冰箱里将食材拿出来。   “我记得好像是某个超市有活动,我点了很多外卖上门,他们就送了这个。”栗澄边操作边说,“当时还说一定不能积灰,结果这几年都没用上。”   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光是把自己勉强喂饱就耗尽力气了,栗澄也不敢去挑战自己的厨艺。   这个家里的许多东西,因为顾榄的到来才有了意义。   小丸子很好吃,栗澄在上面挤了番茄酱和沙拉酱,他吃得着急了些,打饱嗝的时候嘴角还沾着酱汁。   “你嘴巴沾上了。”顾榄指了出来,却没给栗澄递纸巾。   栗澄眨了眨眼睛,舌尖冒出来舔过上唇:“你要帮我擦掉吗?”   店里的洗发水香味很重,顾榄的发梢擦过栗澄脸颊时,他不知道是因为顾榄轻柔的触碰,还是因为扑鼻的香味想打喷嚏。   硬生生忍到顾榄将那些酱汁都舔掉,栗澄才偏头打出了喷嚏。   舌头当然擦不干净,反而弄得湿淋淋的,顾榄又去拿了纸巾给栗澄擦干净嘴。   下午茶吃得太饱,两人在接近九点时才吃完晚饭,再洗个澡时间就过去了大半,写歌的计划也没成功实行。   小熊已经干了,栗澄顶着顾榄给的压力,将熊抱回房间,放在了桌子角落能看到的地方。   “我不会抱着它睡觉,你没有必要吃醋。”栗澄在关灯后说。   顾榄搂着栗澄的腰,头埋在栗澄胸口:“你会看它,你太喜欢那些东西了。”   “就像你喜欢你的钢琴一样。”栗澄摸摸顾榄的后脑勺,手指玩起了他的头发,“你看家里那台钢琴时,眼神很温柔。”   “错觉。”顾榄不承认。   栗澄也不跟他争论,取暖器已经收起来了,但夜里温度不高,两人盖的还是厚被子,厚实的棉被盖在身上很有安全感,更别提怀里还抱着喜欢的人,栗澄闭上眼睛,带着微笑睡着了。   顾榄嗅着栗澄身上的橙子味,等栗澄呼吸放缓,才抬起头,从栗澄的锁骨一路往上,啄吻到他的嘴角。   他睡不着,因为那首还没交差的歌,也因为即将拿到的监控视频。   最后一期的题目,跟第一期有些呼应,是【幸福】。   对于顾榄来说,栗澄就是他的幸福,他不想写出这样的一首歌给于秦唱。   那是在赤裸裸玷污他对栗澄的感情。   可抛开顾榄自己的想法,他根本无法顺利写出乐曲。   栗澄睡着的样子很安静,顾榄又在他鼻尖和眼皮印下吻。栗澄没有苏醒的迹象,像对床边人十分信赖。   “就要结束了。”顾榄无声道。   -   “那附有个专门供人祭拜的公园,不过今天恰好有出海的船,我们可以坐船到我当初撒骨灰的地点。”栗澄在车上说。   “你在紧张吗?”顾榄看了栗澄一眼道。   栗澄笑了笑:“怎么会这么想?”   “从早上起床开始,你的话就很多。”顾榄说。   栗澄舒了口气:“我有点害怕。”   “为什么?”   “这几年我都没去看他们,他们会怪我吗?”栗澄低下头,拇指揉搓着自己的衣角。   “不会,”顾榄停下车,他拉过栗澄的手,“就像我也没真的怪过你。” 第62章   海边的空气是咸湿的,顾榄跟着栗澄登记后上了船,他站在栏杆边,看了会蔚蓝的海面后,转头继续看起了栗澄。   还是栗澄比较好看。   “晚上来应该能看到星星。”船上的人不少,栗澄挨顾榄挨得很近,这话是贴着他耳朵说的。   “今晚再开车过来。”顾榄说,“晚上路边是不是没有人?”   这附近没有大型停车场,车都停在一条路上,顾榄想等到夜晚,漆黑的环境下应该适合做很多事。   大多数时候,他根本不想提醒自己两人没复合,他还答应了栗澄不能踏过那条线。   反正他和栗澄做不到最后一步,亲吻拥抱亦或者帮对方纾解,他这段时间都没少干,有什么不行的?   “这边设施没那么完善,来散步的好像是不多。”栗澄回答了顾榄的问题,但在对视了几秒后,他的脸骤然涨上了红,“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坏事?”   “不是坏事。”顾榄说。   栗澄扶着旧船生锈的栏杆:“不行的,我不能再继续纵容你。”   “纵容我有什么损失吗?”顾榄站得腿酸,很想整个人趴到栗澄身上,但后面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栗澄一定会推开他。   船在此时晃了一下,栗澄先摔到了顾榄怀里,他索性转过头:“没有确定关系的情况下,做这些事情对我们都很不负责。”   “大二那年,我在你喝醉后亲你,你怎么不说这话?”顾榄圈住了栗澄,不让他离开。   “当时不是很快就在一起了嘛,不一样。”   “一样,现在也很快就会在一起。”顾榄成功堵住了栗澄的话,有点小得意。   栗澄又露出了那种无奈的神情,他抬手快速地摸了下顾榄的脸。   船速慢了下来,到地点了,有不少人拿出了事先带的鲜花,一瓣一瓣地往海里撒。   栗澄早上出门也买了花,他没有选祭拜常用的菊花,而是买了父母生前最喜欢的玫瑰。   看着花瓣落在海面上,再逐渐飘向远方,栗澄没有哭,他勾起嘴角,希望父母能看到自己的笑容。   他过得不差,很幸运能和顾榄重逢,也重新拥有了说话的机会,不久后的将来,可能还能再唱歌给大家听。像父母期盼的那样,做一个给人带去幸福的人。   从船上回到陆地,栗澄说暂时不想回去,拉着顾榄在海边走了起来。   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两人的影子被太阳拉长,并融在了一起,栗澄手举过头,比了半颗心。   顾榄合上了那颗心,栗澄先被自己幼稚的行为逗笑,他用手机拍了一张后放下了手。   “你还记得吗?我们以前晚上回宿舍,就会在路灯底下玩影子。”栗澄低着头,看自己和顾榄几乎齐平的身影。   “有次被隔壁的人撞见了,”顾榄说起这个不太开心,“他们还笑。”   栗澄晃了晃顾榄的手:“没有恶意的,要是有恶意的话,人家早就疏远我们了。”   “他们本来就只是讨厌我。”顾榄说。   路上没有人,栗澄转过身,他两手拉住顾榄,倒着往前走:“如果你愿意去跟大家认识的话,他们也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我性格有问题,”顾榄看着栗澄在阳光下的脸,“我自己知道,不嫌弃我的只有你。我也只需要你。”   栗澄笑了起来,他停住脚步,似乎是想抱顾榄,但最后什么都没做。   散步到了路的尽头,顾榄累了不想走,和栗澄坐在石头上休息了会。   耳边是海浪声,顾榄靠在栗澄肩膀上,又想起了那首他还没开始写的歌。   “你幸福吗?”他忽然问。   “嗯?现在吗?”栗澄头和顾榄抵在一起,“现在很幸福。”   “可是你的嗓子还没完全好。”   “你来到我家的那天起,我就很满足了。”栗澄笑着说,“人生有一点遗憾也没什么。”   顾榄的心怦怦直跳,他没再说话,安静享受着跟栗澄独处的时光。   因为晚上想看星星,两人没回去,而是在附近找了个咖啡厅吃午饭,再待了一下午。   栗澄从咖啡厅的书架上找了本书看,顾榄则是边看栗澄,边戴着耳机,在手机上记录一些灵感。   晚饭是去大排档吃的海鲜,栗澄给顾榄剥了不少虾和螃蟹,这顿新鲜的晚餐两人都吃得很饱。   又回到白天散步那条路时,顾榄发现这回并不是空无一人,有对情侣在他们前面牵手走着。   “回车上也能看到星星。”他和栗澄说。   栗澄停住脚步,似乎在犹豫,还没等他纠结出结果,随着一道响声,天边绽开了烟花。   紧接着,前面的男生单膝跪下,朝女生递上了戒指盒。   这条路实在是昏暗,他们没注意到不远处的顾榄和栗澄。   女生捂住了嘴,颤抖着伸手,接受了男生的求婚。   “好浪漫。”栗澄在转身往回走时说。   “哪里浪漫了?一条光秃秃的路,烟花也不大。”   “喜欢这种感情本身就很浪漫。”栗澄往前跳了几步,声音几乎要被淹没在空气里,“我要是在家楼下跟你求婚,你也会答应的吧?”   顾榄一下攥住了栗澄的手腕:“我会。”   栗澄没和顾榄往下聊这个问题,他挣脱顾榄的手腕回了车里。   -   今天洗完澡还算有时间,栗澄主动问了顾榄要不要写歌。   顾榄让栗澄进了次卧,他没去打开电脑,而是拿起吉他,在弦上扫了几下。   “你可以哼歌吗?”顾榄问栗澄。   以前顾榄偶尔也会让栗澄随便哼段旋律,作为写歌的灵感。   哼和唱不太一样,栗澄清了清嗓子,尽量遗忘掉他生着病的事,回忆起过去的快乐。   他没张嘴,先试着哼唱了几个音。   顾榄在听到栗澄的声音后,同时弹起了吉他。   栗澄睁开眼睛,他视线从自己送出的那把吉他,慢慢移到顾榄的脸上。   哼完这段比较跳跃的旋律,栗澄不再出声,他安静看起了顾榄弹吉他。   顾榄在音乐上确实非常有天赋,接触不过几个月的乐器,弹起来已经十分趁手了,在栗澄这个外行人耳朵里完全挑不出错。   书桌上有一小盘栗澄切好的水果,他拿了片苹果吃,在对上顾榄的目光后,又往他口中送了一片。   顾榄停下动作:“刚才那段好听吗?”   “好听,但是有点奇怪。”栗澄实话实说。   顾榄应该自己也有察觉,他问是哪里。   “不太像你。”栗澄坐在床上,他脚尖晃着拖鞋。   以前栗澄给顾榄提供的灵感,在顾榄最后完成的曲子里几乎听不出来,而顾榄用吉他弹的那一段旋律,却像单纯顺着栗澄随口哼的曲调往下续,很轻快,但少了些东西。   “你不喜欢吗?这可以算你写的歌。”顾榄放下吉他,他指了下果盘,再张开了嘴。   栗澄挑了串饱满的樱桃,折断其中一颗投喂给他,等顾榄吃完,再拿纸巾去接他吐出来的核。   “更喜欢包含了你想法的歌。”把樱桃核丢进垃圾桶,栗澄自己吃了剩下那颗樱桃,他含糊道。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顾榄都没有开电脑去用软件写歌,就这么弹着吉他,和栗澄不断调整着曲子。   “好了,该睡觉了。”栗澄在九点半前叫停顾榄,推他去洗漱。   顾榄比栗澄先刷牙,等栗澄回到房间,他已经乖巧地在床上躺好,而桌角的小熊,可能受到神秘力量影响,摔了个头朝地,脸也背对着栗澄。   走上前把小熊调整好,栗澄威胁顾榄:“你再这样我要让它上床睡觉了。”   “它之前消失过一次,说明了我们不能在一个家和谐相处。”顾榄睁眼说瞎话。   “这间房真的闹鬼吗?”栗澄上床,跪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榄。   顾榄“嗯”了声。   “那个鬼是不是留着长头发?”栗澄手指挑起顾榄脸颊上的发丝,打了个卷。   顾榄:“可能吧,电视剧里的鬼不都是长发?”   栗澄没从顾榄的眼睛里读出被抓包的不安,他弯下腰,那双眼才眨了两下。   “小榄,我们还有很长的以后,对吗?”栗澄抚摸过顾榄的脸颊。   顾榄看起来想抬头吻他,被栗澄按了回去。   “我不想和你再为了这些事发生争吵。”栗澄说。   “可我改不掉,”顾榄抓住栗澄的手,“我不是个好人,看到你对别人笑,看到你亲近别人,或者你的那些玩偶,我就控制不住地嫉妒,希望他们都消失。”   光是说这么几句话,顾榄的眼眶就红了,他漂亮的眼睛里迅速积起水汽,再凝聚成泪珠滚落下来。   栗澄简直拿顾榄没办法:“可是对现在的我来说,你是最重要的啊,没有谁能替代你。”   “不够,”顾榄的手滑到了栗澄腰上,“我想要更多痛的,能留下痕迹的爱。”   栗澄愣住了。 第63章   顾榄睡衣的扣子松了两颗,露出形状分明的锁骨,和一片白皙的肌肤。说对顾榄没有冲动是骗自己的,栗澄帮顾榄把纽扣重新扣好,但要是他在床上因为心理阴影,应激吐出来的话,给顾榄的打击会更大吧。   脑内闪过赵医生说的话,栗澄躺到顾榄身边,思考着怎么样才是合适的解决方式。   顾榄翻过身,和栗澄面对面,他拉过栗澄的双手,握在一起放到胸口前。   “怎么了?”栗澄问。   “要不你打我吧。”顾榄额头抵在了栗澄的手上。   栗澄笑了起来:“不要乱说话。”   “咬我也可以。”顾榄喃喃道,“要能见血的程度。”   栗澄被顾榄的胡话逗到笑得停不下来:“我舍不得。”   “我是认真的。”顾榄在栗澄的指关节上舔了一口,再用牙轻轻磨过。   “可是无论做不做那些事情,都改变不了我爱你的事实。”栗澄温柔地说。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戳中了顾榄,他的眼眶迅速变红,栗澄在眼泪流出来前,先伸手拂过了他的睫毛:“别哭。”   顾榄松开了栗澄的手,改为抱住他,力度大得瞬间让栗澄感觉到了疼痛。   顾榄想要的痛,是这种感觉吗?栗澄恍惚想。还是仅仅希望我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   那首半成品的歌耽误了些日子,这几天顾榄一个人闷在次卧,写要给于秦提供的歌。   栗澄网购了好几种鲜花,顾榄不出来的时候,他就一个人打理着那些花,摆满家里每个角落。   在节目最后一期直播的一周前,顾榄成功交出了demo,完成后他躺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让栗澄给他揉腿和手腕。   “这两天找个地方,出门散散心吧。”栗澄说。   顾榄扭头看向窗外,正式进入春天,这几日天气都很好,鸟叫声也多了起来。   “不先把歌写了吗?”顾榄又去看栗澄,“写完了说不定你的病就好了。”   “你得休息。”栗澄捏捏顾榄的脸,“要注意劳逸结合。”   顾榄脑袋后面有个小的玻璃茶几,上面花瓶里插了几束洋桔梗,有花瓣飘落下来,落到了顾榄的脸上。   顾榄闭上眼,栗澄觉得这样的顾榄很好看,一时也没去拿开那片花瓣。   他从顾榄的小腿往上,一点点按到大腿根附近。   “你看,坐太久后肌肉都没法放松了。”栗澄说。   顾榄眼睛还闭着,他懒洋洋道:“那是因为你在碰。”   栗澄观察起了睡裤上的起球:“我想买两件新的睡衣,你有想要的款式吗?”   顾榄抬起一边手,他拉住栗澄去碰某个栗澄竭力忽视的地方:“要放松的话,有更好的方法。”   “小榄——”栗澄拖长音叫顾榄的名字。   顾榄拽了下栗澄,让栗澄倒在他身上。   栗澄被箍在顾榄怀里,干脆不动了。   这个位置晒太阳很舒服,不过几分钟,栗澄就犯起了困,他挪了挪,把脸埋到顾榄肩窝处。   “你要睡觉吗?”顾榄问他。   栗澄低低地应了声:“你也睡吧。”   他说完,手在顾榄背上轻拍了起来。   顾榄在栗澄睡着后,将那片花瓣放到了栗澄耳边,又在栗澄眉心吻了吻,才跟他一同睡过去。   -   这次出门的地点,栗澄选了个有些年头的公园:“小时候我爸妈经常带我过去,在我姥姥家那边。”   公园是开放的,早就没有管理了,附近虽然是居民区,但从栗澄查到的信息来看,大家平常会选择去另一个新建的公园。   “明年好像就要拆掉了。”栗澄说,“我还没带你去过呢,多可惜。”   顾榄对看栗澄的成长痕迹还是有兴趣的,他这次提前做了些饭团,装到了保温盒里,准备到那边吃。   公园的游乐设施都掉了漆,看上去灰扑扑的,绿植也很久没人打理,长得很随意,顾榄和栗澄往里走,不知为何想到了以前看的末日电影。   那部电影是两人在宿舍看的,栗澄还和他畅想过,如果世界末日了可以做什么。   “要是有丧尸,你肯定跑不快。”栗澄当时边说边捏着顾榄的肉,“不过我经常运动,肉应该比你的好吃,能帮你拖延时间。”   “我不要被那种东西吃。”顾榄不赞同栗澄的话,“也不要看你被吃。”   “那怎么办?”栗澄问他。   “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先把你杀了,再自杀。”顾榄说这话时脸上没有表情,根本看不出是在开玩笑。   栗澄用力揉着他的脸:“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   ……   “那边有个小亭子可以坐。”栗澄指向不远处摆了石桌石椅的亭子。   顾榄跟着栗澄往那边走。   “这里的时间好像暂停了。”栗澄在没有人的环境会放松很多,他步伐轻快地走着,踩过地面上早褪了色的彩色格子。   “为什么这么说?”顾榄落后了栗澄半米,他慢吞吞地去踩栗澄刚踏过的格子。   “因为上次来还是十几年前吧?感觉还是那些东西,没有变化。”亭子到了,栗澄拿出湿巾把桌椅擦干净。   这个亭子很小,只能容纳四五个人,半包围着的栏杆也被绿植爬满了。   顾榄将刚才的联想到和栗澄说了,栗澄马上提起那部电影的名字。   “你还说如果有丧尸打来,要和我同归于尽。”   “是殉情。”顾榄纠正他。   “活着很好,不要主动放弃生命。”栗澄拧开保温壶,喝了口里面的花茶,“说不定再撑一阵,人类就得救了呢。”   “灾后重建很麻烦,不如我们去另一个世界轻松。”顾榄接过保温壶,也跟着喝了口。   栗澄在顾榄放下水杯后,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太悲观了。”   把东西留在亭子,让顾榄坐着歇了会后,栗澄带着他去了游乐设施旁边。   “好像还能坐。”栗澄推了下那个摇摇木马。   “弹簧都生锈了,会摔。”顾榄看着木马,倒是想起了他曾经在栗澄家看过的相册,里面有张照片,四五岁的小栗澄坐在木马上笑得很开心。   栗澄也没真的往上坐,他绕着木马转了一圈,蹲下身举起手机,要顾榄跟他一块拍照。   顾榄凑了过去。   “等之后洗出来,可以做成一本相册。”栗澄说,“早知道过年回你家时多拍点照片了。”   “还可以再回去。”顾榄说完,在栗澄要按下快门时,偏过头要亲栗澄。   但他没碰到栗澄的脸颊,而是碰上了柔软的嘴唇。   比起说吻,更像是两人的唇擦过,短暂地有了一秒钟的相触,再被手机记录了下来。   栗澄脸有点红,他站起来跺了跺脚:“我饿了,回去吃饭吧。”   “照片发给我。”顾榄跟在在栗澄身后念着,要伸手去抓他。   “没拍好。”栗澄笑着躲顾榄。   “我看到了,拍得很好看。”   栗澄的脚步在亭子前停住,顾榄成功抓到了他,还没等他伸手去摸栗澄的手机,栗澄便发出了小声的惊呼,让他往前看去。   一只毛发蓬松,通体白色的小狗正站在椅子上,努力伸爪够桌上的保温盒。   见到有人过来,还朝他们叫了声,像在让他们帮忙。   “哪里来的狗?走丢的吗?”栗澄不知道狗让不让碰,他小心地观察对方,“好可爱。”   “项圈上有字。”顾榄不爽道,他都和栗澄跑到这种地方了,怎么还有碍事的生物出现?   “小核桃!”脚步声响起,一个男人跑了过来。   狗立马在椅子上四脚站好,夹紧尾巴“呜呜”了两声。   “不好意思,有吓到你们吗?”那人将狗抱起来,给它扣上绳子,转头跟栗澄道歉。   男人年纪比他们大一些,长得很好看,就是看着不怎么亲切。   栗澄站到了顾榄身后。   “没事。”顾榄冷淡道,很希望对方快点带着狗离开。   但他注意到男人的视线似有若无扫过栗澄,心里警铃大作,顾榄彻底挡住了栗澄:“还有事情吗?我们要吃午饭了。”   男人没有多说话,他转过身要走。   “汪!”那只叫小核桃的狗挣扎了起来。   “你怎么了?平常不是很乖吗?”   狗扭动的时候,成年人也很难控制住,男人只能将狗放下,而小核桃直接冲回了桌子边。   “可能你们的饭太香了。”男人看上去很困扰,“可以分一点给我吗?我付钱买,它尝过就会走了。”   话音落下,男人的手机铃响,他和那边通起了话:“……嗯,找到了,它不愿意走……你要过来?这里有个亭子……”   毛茸茸的小狗实在可爱,栗澄趁男人不注意,弯下腰,把手背伸到狗面前,被友好地舔了下。   “它喜欢你做的饭团呢。”栗澄挠着狗下巴,小声地和顾榄说,“我吃不了那么多,给它一个吧?”   顾榄想拉开栗澄的手:“狗口水很脏,有病毒。”   男人的通话对象似乎不愿意挂电话,男人无奈地朝那边说:“……我挂了,小核桃都快靠自己吃到了。”   他挂断电话,开口第一句是:“它每年都有体检打疫苗,昨天刚洗过澡,也不会咬人。”   “几岁了?”栗澄没忍住问,狗主动用脑袋蹭他,怎么看怎么可爱,他的戒心也慢慢放下。   “四岁。”男人说完,顿了顿,“不好意思,请问你是……栗澄吗?” 第64章   和上次那个卖红薯的不同,栗澄感觉得出来,这人对他不熟悉,也不带有多少感情,仿佛单纯想确认他的身份。   “他不是,你要干什么?”顾榄拉过栗澄,让栗澄站到了自己身后。他这反应几乎坐实了答案。   狗歪了下头,想上前地去贴栗澄,被男人拉住了:“我没有恶意,只是看着眼熟,就想问一问。”   栗澄从顾榄身后探出头,他先是看了看底下的小狗,又去看男人。   男人应该不只好奇,但顾榄摆出这种态度,他也没继续往下问。   “你有什么事情吗?”栗澄主动询问道。   赵医生说了,不能一直被困在曾经遭受的阴影里,要勇于去打破。   “我叫余楚,是名公关。”男人说了个工作室的名字,“你当年退圈,我觉得挺可惜的。”   栗澄笑了笑,同样的话,他在刚出事那一阵,没少听身边人说。   所有人都在惋惜他的嗓子,可他知道,不过几个月,大家就会遗忘他,他并非那么不可替代。   毕竟他不过出了几首歌,连场大的演唱会都没办过。   余楚的“可惜”也可能只是客套话。   狗在这时扭头,朝某个方向吠了几声。   有人来了,估计就是刚才余楚电话对面的人。   来人戴着副细框眼镜,长相非常出众。   “抱歉,我们家狗给你们添麻烦了。”他说。   栗澄打开了保温盒:“它是要吃这个吗?”   “闻起来是很香,”那人笑着说,他蹲下身,“小核桃给哥哥们表演一个,求求他们给你吃好不好?”   狗绕过了顾榄,他到栗澄面前伸了个懒腰,转了几圈,再坐下举起手,像要跟他握手。   栗澄挑了个小点的饭团给狗,但狗只是嗅了嗅,又不吃了。   “它看起来只是想和你玩。”男人说,“你们是住在这附近吗?我和小楚这几天过来玩,你们想和狗玩的话,可以一起。”   顾榄看上去很想拒绝,但他选择了等栗澄自己决定。   小核桃把脑袋架上了栗澄的手心,葡萄般的黑眼珠瞧着他。   “那留个联系方式吧。”他说。   余楚和那个男人一同在亭子坐了下来,男人自我介绍叫喻榞,开了家娱乐公司。   “啊,我想起来了。”栗澄摸着手里的狗,忽然道,“我以前见过你,在一场晚宴上,不过当时有活动耽误,到得太晚,就没去打招呼。”   喻榞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现在算正式认识了。”   他和余楚没主动提娱乐圈的事,但栗澄想着尽量和陌生人多说说话,就这个共同语言聊了些过去的事。   聊天时,顾榄就在一旁看着栗澄,也不参与谈话,被湿漉漉的东西碰了手心后,他才低下头,和狗对上视线。   顾榄和栗澄几乎是挨着坐的,狗抬起爪子,将肉垫搭到了他腿上。   “我不喜欢你。”顾榄无声地凶这只没眼力见的狗。   小核桃“呜呜”叫着,吸引了其余三人的注意。   “你们是朋友吗?”喻榞问顾榄。   “他是我……男朋友。”栗澄这句话有效安抚了顾榄,让他的醋意不再泛滥下去。   喻榞没说什么,只说他们看起来关系很好,顾榄这才注意到,对面的两人手上戴着成套的戒指。   顾榄想起了和栗澄海边散步时,看到的求婚场景。戒指似乎也是种可以证明,他和栗澄属于彼此的物品。   等把监控的事情处理完后,可以去买一对戒指。   栗澄的指围和他差不多,偷偷买了当作给栗澄的惊喜也不错,正好栗澄的生日在三月。   顾榄想得有些远,回过神时,栗澄竟然和余楚他们聊到了当初出事的演唱会。   “你被人算计了。”余楚说,“不是没有机会揪出对方。”   “但这种很难查吧?而且都过去好久了。”栗澄捏了捏狗爪,顺便在顾榄腿上偷偷摸了一把,他不是很抱希望地说。   余楚想了想:“我之前,大概几年前碰上过类似的情况。没有监控要咬死对方确实难,不过在对外公关上,做些舆论引导,让对方吃苦头是完全可行的。”   “我就是个小歌手,都没太大名气,不值得公司去做这些。”栗澄在圈内时,都没怎么和公关这行打过交道,他履历干净,性格又好,也没有不良嗜好,不是公司的重点照顾对象。   顾榄对这个话题似乎有点兴趣,他不再盯着栗澄看,而是看向了对面。   “你音色条件很好,出道起点也高。”余楚说到这里笑了下,他指了下喻榞,“当时我还在他公司上班,其实是有注意过你的,因为你和公司里某个艺人的路线接近。”   “但我们小楚不会用那种手段,去不公平竞争。”喻榞说。   余楚幅度很小地侧了下头,耳垂有不明显的红。   “都是以前的事了。”栗澄低下头,把手放进了狗又软又长的绒毛中。   喻榞看向栗澄的眼里多了点认真:“你的嗓子现在恢复了吧,没想过复出吗?”   “其实我……”   栗澄话说到一半,被顾榄打断了:“你什么意思?”   “别紧张,我对你男朋友没那方面的兴趣,”喻榞干脆把下巴架在余楚的肩膀上,“不过他确实有天赋,不继续唱歌,你不觉得可惜吗?”   顾榄想说栗澄唱歌给他听就足够了,可刚才栗澄开口时,他几乎第一时间,就感觉到栗澄心动了。   他想要再站上舞台。   “不是抱怨我总聊工作,说放假出来玩不能再提吗?”余楚打破了沉默。   喻榞笑眯眯的:“也是,小核桃要玩巡回吗?”   喻榞拿出一个玩具球,栗澄和余楚去了旁边的空地,跟狗玩起了游戏。   顾榄坐在亭子里没有动,只是视线还黏着栗澄身上。   “你不想他继续唱歌吗?”喻榞问。   “你能保证他不会再碰到之前的事情?”顾榄的敌意没有因为喻榞刚才的话有所缓解,反而更重了些。   喻榞也在看空地上的余楚和小核桃:“说实话,很难。你知道的,这行风险和收益并存,想要在人群中获得鲜花掌声,就注定了会被记恨上。但我可以承诺,会尽最大的可能保护艺人。”   “我没法放心。”顾榄说。   喻榞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你是因为安全问题才反对,还是仅仅是占有欲过强?”   “你又知道什么?”顾榄扭头看他,“他已经离开过我一次了,我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当初小楚要自己去开工作室,我虽然没说什么,但其实不太情愿。”喻榞说起了自己的事,“这代表我们每天见面的时间会少很多,我本来就恨不得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办公。”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和小楚认识二十年了,感情很深,可我现在哪天起来,要是没在床上看到他,还是会害怕。”喻榞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就算是这样,我也会说服自己去支持他的事业,那关乎他的成就感。如果一直在公司工作,他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觉得成功都是因为我的帮助。”   球被余楚丢到了这边,滚到喻榞脚下。喻榞弯腰捡起球,递给了跑过来的小核桃:“时间久了,他会没有自信的。你希望自己的爱人变成那样吗?”   “而且,”喻榞话锋一转,“也不用一上来就回到人前唱歌,那对栗澄来说压力很大吧。”   顾榄不是傻子,面前这人笑得再亲切,本质也是个逐利的商人。   顾榄比谁都清楚栗澄的天赋,除了嗓音优势外,他的性格在娱乐圈虽然不好混,但在观众面前,会很讨别人喜欢。   没有人会不喜欢栗澄。   “你想让他干什么?”   “我和小楚还要在这里待三天,不着急聊这个。”喻榞站起身,往空地那边去。   小核桃正待在栗澄怀里,被揉着脸。   “你家里有养狗吗?”余楚问他。   “没有,”栗澄逗着狗,“不过我很喜欢小动物。”   “为什么不养一只呢?”喻榞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身后,他问道。   栗澄不经吓,他往前蹦了一步。   余楚拍了下喻榞的手背:“你别吓人。”   “狗挺可爱的,养了平常遛狗散步,也能当锻炼身体。”喻榞顺势拉住余楚的手,他继续说。   栗澄当没看到两人的互动:“小榄不喜欢动物,我们住一起,所以没计划养,平常网上看看就行了。”   “他对毛发过敏吗?”余楚问,“我也有朋友狗毛过敏,他偶尔会全副武装来摸小核桃过瘾。”   栗澄摇了摇头,没有多解释原因。   总不能跟别人说,顾榄纯粹是吃醋,才不愿意栗澄养动物吧?   不过半分钟后,他又道:“我觉得两个人的生活也很好。” 第65章   晚上几人没有一块吃饭,交换过联系方式后,喻榞和余楚就带着狗离开了。   小核桃临走时还眼巴巴看着栗澄,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明天就能再见面了,拜拜。”栗澄和小核桃挥了挥手。   他们约好了明天栗澄带路,去景点逛一圈。   “为什么要答应,因为那只狗吗?”回到车上,顾榄问。   栗澄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一小团狗毛,他摘下来吹了口气,让狗毛在空中飞:“小榄,我不想骗你。”   “你想回去唱歌。”顾榄用的词是“回去”,栗澄是属于舞台的,不是他的,这几个月的相处是他借来的。   眼眶迅速发烫,顾榄根本控制不住眼泪。   栗澄看出了顾榄在想什么:“我爸妈已经不在了,现在你在哪,哪里就是我的家。人总要临时离开家去劳动的。”   “唱歌对你来说不仅仅是赚钱,”顾榄没有启动车,他靠在椅背上,“还为了实现你的个人价值,对吗?”   栗澄笑了起来:“没那么复杂,我只是……会不安。”   想起刚才在公园里,喻榞说的话,顾榄摸上栗澄的脸颊:“是不是没有工作的话,你没法坦然地跟我在一起?”   栗澄点了点头。   “可你还收着我的房租。”顾榄说。   “不是一回事。”   “别的工作不行吗?”   “我喜欢唱歌,也喜欢看别人听到我的歌声后,露出的表情。”栗澄是第一次和顾榄说这些话,“你能理解吗?虽然自己说有点奇怪,但我确实从小到大都很乐于助人。”   顾榄比谁都知道栗澄的善良:“我一个人的爱不够,你需要他们的爱。”   栗澄主动蹭了蹭顾榄的手心:“我不用他们爱我,只要那一刻就够了,但我要你爱我。”   顾榄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滴,他喃喃道:“我明白了,你……你的嗓子恢复后,可以先和他谈谈合同,他说不用一开始就……”   栗澄食指抵在顾榄的唇上,打断他的话:“这不是最近该考虑的,我们先一起把歌写出来,好不好?”   “嗯。”   栗澄拿纸巾把顾榄的眼泪擦掉,顾榄又缓了会情绪后,将车开回了小区。   “冰箱里是不是没什么菜了?”栗澄早上出门前拿酸奶的时候,看了眼冰箱,顾榄之前买的食物基本都吃完了。   “我去买。”顾榄说。   “一起吧,我还没去过菜市场呢。”   菜市场比超市要嘈杂不少,过道窄人又多,碰撞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但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栗澄悄悄牵住顾榄的手,他的袖口很长,刚好能遮住一部分,让外人看不出来。   “你想吃什么?”顾榄问他。   栗澄努力将注意力放在顾榄,和摊位上的鱼肉菜上:“上周你清蒸的那条鱼挺好吃的。”   顾榄带着栗澄绕到了某个摊位前,指着箱子内的活鱼让老板拿一条。   老板习惯了顾榄的话少,本来不打算搭话,可今天他身边多了个生面孔,看着就好说话,老板做了这么久生意,一眼就看出对方不善推辞:“这是你弟弟吗?是不是还在读书啊?今天的虾也很鲜哟,可以买点回去炒,年轻人多吃虾好啊。”   栗澄去看顾榄,顾榄刚想说不用了,栗澄就小声道:“爆炒大虾也不错。”   走出市场的时候,栗澄手里还是多了袋虾。   “我看着比你小很多吗?”他想起老板的话,笑着问。   顾榄停在市场门口的干料店前,拿了点干料让店里的人称,他转头和栗澄说:“娃娃脸。”   “也没那么夸张吧?”栗澄捏了下自己的脸,“不过最近肉是多了点,胖了显小。”   顾榄用拇指和食指圈住了栗澄手腕,还能有不少空余:“不胖。”   “你的手指长。”栗澄低头看两人交叠在一块的手,他们的手差不多大,但顾榄的骨节更明显些,常年弹琴也让他的手指看着更加修长有力。   顾榄接过打包好的香料,忽然问:“脸怎么红了?”   “刚才在里面太闷。”栗澄拉顾榄往家里方向走。   回到家,他跟着顾榄在厨房处理食材,暖黄色的灯有种强烈的家的氛围,外面电视正放着家庭情景剧,余光里是穿着围裙的顾榄,栗澄在一刻心里很平静,有时他也会觉得,和顾榄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   可人生不只厨房里的柴米油盐,劳动过后的饭,会比一顿平常的饭要更美味。   顾榄要炒菜前,栗澄拿了橡皮筋,将他的头发扎起来,绑最后一圈时,他的手顿了下,将顾榄的长发盘成了丸子头,还揪了两搓出来。   顾榄颠锅时,头发会随着轻微晃动,栗澄举起手机在后面边笑边拍视频。   “你在笑什么?”顾榄盖上盖子,回头看栗澄。   栗澄把手机藏到背后:“不告诉你。”   “是不是在和别人聊天?”顾榄目光沉了下来,睫毛很快变得湿漉漉的。   栗澄赶忙拿出手机自证清白:“头发这样扎像小猫头。”   顾榄看了眼视频,他对自己没兴趣,很快就移开视线,眼泪也收了回去:“不像。”   “像,下次我给你在脑袋上扎两个丸子头吧,一定很可爱。”栗澄拍手决定。   顾榄没有制止栗澄玩他的头发:“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栗澄熟悉顾榄在这方面的大度,他得意地笑了笑。   今晚这顿是四菜一汤,除了鱼和虾以外,还有一道青椒炒蛋,以及番茄炒牛肉。   汤是紫菜汤,栗澄先喝了口汤,满足地舒了口气。   “等下又要吃撑。”他洗过手,先给顾榄剥虾。   顾榄用筷子头戳了戳盘子里的虾:“是你耳根子太软。”   “可是这个虾看着真的很新鲜嘛。”栗澄把虾肉递到顾榄嘴边。   顾榄连着栗澄的指尖一同含住,舌尖舔了下。   “吃东西就好好吃,不要这样。”栗澄抽回了自己的手,没成功,顾榄用牙咬住了他。   “下午小核桃也咬了我一口。”栗澄忽然说,“跟我闹着玩。”   顾榄闻言松开了嘴:“小心狂犬病。”   “它很干净的。”栗澄继续剥虾。   “我更干净一点。”顾榄说。   栗澄这次把虾放进了顾榄碗里:“不要拿自己去跟动物比。”   “可是你会把我和你以前养的猫放到一块比较。”顾榄不是很满意栗澄的行为,但还是乖乖把虾吃了。   “没有比较,只是觉得你很可爱。”栗澄很无奈,“而且猫也不是我养的,我和猫接触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到和你待的一个周末。”   晚饭吃完,栗澄洗澡好回到房间时,顾榄正站在桌前,和他的熊大眼瞪小眼。   栗澄走过去,他先揉了揉顾榄的脑袋:“怎么了?”   “你会觉得我这样很烦吗?”顾榄问。   “什么?”栗澄拿食指碰小熊的鼻子,“你可能得问它被人盯着烦不烦。”   顾榄抱住栗澄,额头抵着他肩膀:“我总是在吃醋。”   栗澄手指穿过顾榄的头发,按在他的后颈上:“你吃醋是因为喜欢我。”   “嗯。”   “被你喜欢,我为什么会烦呢?”   “你的熊之前是我藏起来的,”顾榄低声道,“我把它的毛扯乱,再塞到了角落。”   栗澄已经猜出来了,对顾榄的坦白并不意外:“可是你没丢掉它。”   “我想丢的,但我不知道丢了它,你会不会恨上我,毕竟我没做过那样的事。”顾榄收紧手臂,声音也颤抖着,“把它藏起来,你不会怪我,所以我选择了这样做。实际上我非常讨厌那只熊,现在也讨厌。”   栗澄吻了吻顾榄的头发:“没有做坏事就是好孩子。”   顾榄抬起头,他和栗澄对视着,眼里是异样的偏执:“如果我真的丢掉它,你会原谅我吗?”   “我不想讨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栗澄说。   “不是不可能,小学的时候,有人拿走了我妈给我买的橡皮,他不还我,我把他的笔盒整个给扔了。”顾榄说起以前,语气是平静的,“我当时什么都没想,仅仅是想毁掉而已。”   “我控制不了自己做出某些行为。”顾榄说完,倾身吻住了栗澄,再和他分开,“比如这样。”   栗澄捧住顾榄的脸:“我都分不清你是要认真和我谈,还是在跟我开玩笑。”   “没开玩笑。”顾榄皱眉。   栗澄笑了起来:“我不介意,我愿意包容你的每一面。”   顾榄抿着唇,栗澄凑上前,很轻地吻了下他的鼻尖:“睡觉了,不要胡思乱想。”   躺到床上,顾榄又问:“那我能把它丢了吗?你不觉得它的眼睛很奇怪吗?像在窥视你。”   “它就是只玩偶,不值得你对它过不去。”栗澄说。   第二天顾榄醒来,发现桌上的小熊不见了,他等栗澄醒后问他,是不是要保护熊身安全,把熊藏起来了。   “不想你因为这种事不开心。”栗澄躺在床上,还没睁开眼,他伸手挥了挥。   顾榄抓住栗澄的手,在他指腹咬了一口。 第66章   和喻榞他们约的时间是下午,上午顾榄和栗澄继续写那首未完成的歌。   “这里可以空出来。”栗澄摘下耳机,他覆上顾榄握住鼠标的手,移回了某段旋律。   顾榄手指往上,纠缠住栗澄的手:“我想想。”   栗澄也不急,他不会在这方面和顾榄发生争执,两人向来有商有量,大多数时候他都听顾榄的,毕竟顾榄在音乐上的直觉,要比他敏锐太多。   窗台上又来了一只小鸟,栗澄被“叽喳”声吸引,看了过去。   “我想留着。”顾榄说。   小鸟用嘴啄了啄窗户,见啄不动,歪了歪脑袋,栗澄跟着歪头。   “栗澄。”顾榄夹住栗澄的手指。   栗澄转回头看顾榄:“要不在里面加段鸟叫声吧,也挺好听的。”   “不要。”顾榄没什么犹豫便说,“噪音。”   “你难道不觉得大自然的声音,包括动物的叫声都很有意思吗?”栗澄抽不出自己的手,索性让顾榄继续牵着。   “我更喜欢乐器的声音。”顾榄说。   栗澄笑了起来,他并非要顾榄接受自己的想法,不如说有自己坚持的顾榄,在他眼中十分有魅力。   曲子这个上午算是写完了,剩下的是填词,栗澄说交给他。   “你有灵感吗?”顾榄在开车去和喻榞他们会合的路上问。   “暂时还没有,”栗澄咬着一根巧克力饼干,吃完顺手给顾榄投喂了根,“说不定等会就有了。”   约好的景点是一条美食古街,其实完全不用人带路,余楚说栗澄可以当出门遛狗,顺便给他指指有哪几家是地道的老店。   顾榄的车刚停好,旁边就响了声喇叭,栗澄拉下车窗,看到了另一辆车的车窗里探出来的狗脑袋。   小核桃的毛被风一吹,塌成了一颗羽毛球。   栗澄笑着和那边打招呼。   顾榄看着栗澄脸上的神色,想起了大学时,栗澄就是这样对待周围的人。   永远像在发热的太阳。   栗澄在逐渐变回他熟悉的样子。   小核桃一见到栗澄就站起来扒他的腿,被栗澄抱起来:“你怎么这么可爱?”   “汪!”狗用鼻子亲了栗澄一口。   “它最喜欢别人夸它可爱了。”喻榞在旁边说。   他今天换了副眼镜,顾榄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出来旅游,都要带戴好几副眼镜,还都花里胡哨的。   顾榄对眼镜没有什么偏好,不过他忽然记起,栗澄有次逛街和他去试戴过镜框。   栗澄买了副黑色圆框的装饰眼镜,说戴上去看着就像成绩很好。   “你本来成绩也不差。”顾榄当时说。   栗澄把他脸上的镜框抽走,放回陈列柜里:“小榄还是什么都不戴最好看。”   ……   喻榞和余楚去排队买小吃了,栗澄牵着小核桃,在一棵树下嗅闻。   “你的眼镜呢?”顾榄问他。   “什么?”   顾榄提醒了栗澄那件事。   栗澄想了下:“我……走的时候有带在身上,后来搬家放到了柜子里。”   “现在怎么不戴了?”顾榄碰了下栗澄的脸。   “没事戴那个多傻啊,又不像你,戴了眼镜比平常还要好看。”栗澄说。   顾榄愣了愣:“是吗?”   “你戴眼镜太显眼了。”栗澄用手比了个圈,放到顾榄眼前,“不戴的时候看着凶,大家还不敢跟你说话,戴了估计能被好多人搭讪。”   “你希望我戴吗?”   “不要。”栗澄笑着说。   四周人声嘈杂,顾榄却很想去吻栗澄。   “以前为什么不这样跟我说?”他问。   小核桃仰起脑袋,栗澄弯腰去摸他,没有直视顾榄:“那个时候才刚谈恋爱,我有点不好意思。”   顾榄不能理解:“为什么?”   “怕你觉得我管太多。”栗澄侧过头,阳光穿过树叶洒在他脸上,把他弯起的眼睛照得很亮。   “我喜欢你说这样的话。”顾榄去碰栗澄,仿佛只有肢体触碰,才能让他清楚感觉到,栗澄正在他眼前,不会再消失。   喻榞和余楚排队回来了,余楚把一小盒还烫手的饼递给了顾榄。   顾榄以前吃过,在第一次来这座城市时。   当年他吃的每一口都是栗澄亲手喂的。   他还记得栗澄一边被烫到甩手,一边努力掰饼喂他的样子。   “刚刚排到的时候尝了下试吃,味道挺好的。”喻榞说,“等回去可以多买点送人。”   “冷了不好吃吧?”余楚捏了点渣,喂转圈转到模糊的小核桃。   “烤箱或者空气炸锅复热后,和现在味道差不多。”栗澄把狗绳还给了喻榞,他拿湿巾擦过手后,把盒子里的饼掰成几小块,塞到顾榄嘴边。   “这边离我家远,以前我爸妈会多买点,我想吃了就热给我吃。”他在喂完顾榄后解释道。   那两人没有问起栗澄的父母,只是顺着聊了点栗澄的童年趣事。   下午很快过去,几人商量了下,到附近的酒楼吃晚餐。   喻榞订了包厢,栗澄也没来过这家酒楼,本以为是普通的包厢,一进去才发现,里面竟然还摆了架钢琴。   经理上前问需不需要安排人弹琴。   “不用。”喻榞憋着笑说,等人走后才笑出声来,“这种地方摆钢琴也太突兀了。”   余楚把菜单先放到栗澄面前:“你小学不是还上过钢琴课,不去弹下试试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了逃课能藏在你房间里。”喻榞说,“一节课都没上成,我妈才叫老师不用来了。”   余楚:“你看着就很适合弹琴,阿姨会想培养你这方面的兴趣,也很正常。”   喻榞看着跟栗澄一块研究菜单的顾榄:“顾榄更有艺术家气质吧,对了,你会弹琴吗?”   顾榄对喻榞的不爽赤裸裸地摆在脸上:“会又怎么样?”   “我只是好奇,昨晚小楚给我看了栗澄以前的采访,”喻榞似乎不觉得当着正主的面,说这些有什么问题,“他说过他认识一个写歌很好听的人。”   栗澄本来在喝水,闻言咳呛了几声。   那场采访隔了太久,要不是栗澄对执着深挖他过去的主持人有印象,一时半会也没法这么快想起来。   顾榄瞪了喻榞一眼,他手搭在栗澄背上,给他顺着气:“你好奇我做什么?”   “我比较惜才,”喻榞笑眯眯说,“挖一个人不如挖两个嘛,何况你们又分不开。”   最后那句顾榄倒是听舒心了,可他再怎么做好心理准备,也不愿意这么快就谈论这件事。   喻榞应该也是看出来了,没继续往下问。   酒楼的菜味道很不错,账是喻榞结的,栗澄本来还想先一步去结账,被余楚拉住了:“那件事我去帮你问了问。”   顾榄正和要坐在他脚上的狗较着劲,暂时没注意到这边,栗澄把声音放得很轻:“还能查到吗?”   余楚视线在顾榄和栗澄之间扫了下,他拿出手机,手速很快地编辑了一条消息发给栗澄。   栗澄扫了眼,大意是说那里的监控定期会删除,除非有人之前就去拷贝了下来。   而当年栗澄的公司之所以没查下去,有绝大部分原因,是参演的人员里有几个背景来头不小,这类明星总是更怕丑闻,不可能会让监控视频留太久,也不会轻易让外人拿到。   从走廊监控视频排查这条路走不通。   栗澄看到,也没有多失望,他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但是会给你下药的,无非就是和你有利益冲突的人,这个就要好查多了。】   余楚刚打完这行字,顾榄就扭过头:“你们在干嘛?”   余楚大概不知道,栗澄为什么不想让顾榄听到他们的谈话,但还是替他打了掩护:“我让栗澄把特产店的名字发给我。”   栗澄拉了下顾榄的小拇指。   这天分开,小核桃还是一副不舍得栗澄的模样,喻榞开玩笑问他要不要带回去养一晚:“不过它很黏人的,一定要上床睡。”   “不了。”栗澄没犹豫便拒绝了,尽管对毛茸茸的生物心动,可他有顾榄就足够了。   “明晚见。”余楚说,他们约了晚上再去海边吃海鲜。   回到家后,栗澄等顾榄进了卫生间,他拿出手机,点开和余楚的聊天框。   余楚估计也掐了个时间点,没在刚才就发来,而是现在才陆陆续续,将剩下的消息发过来。   之前几次在顾榄面前提到下药的人,顾榄的反应都不太正常,栗澄不想他再接触到这些。   先给余楚回了个“谢谢”,栗澄再仔细看那些消息。   【和你差不多年纪的歌手有一个,但她是童星出道,私下我也跟她接触过,看起来不是善妒的人。】   【她家里很有钱,工作室也是自己开的。】   【剩下的几个歌手或偶像,和你的路线基本不冲突。】   【但有动机要害你的,倒是有。】   栗澄视线往下,看到那个名字,手有些发抖。   【景娱的于秦,在你退圈后,他作为出道不久的新人,资源好了很多。】 第67章   余楚这么说,不代表于秦就是那个犯人,可栗澄的心还是不住往下沉。   如果真的是于秦,他绝不可能让顾榄知道这件事。   他怕顾榄因为偏执,去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行为。   心事重重地放下手机,栗澄呆坐了会,要起身去洗澡时,顾榄隔着门叫了他一声。   栗澄走过去,卫生间门开了条小缝,顾榄说沐浴露用完了。   洗手盆下的柜子储物空间有限,日用品栗澄平常放在另一个地方,他去拆了新的沐浴露,要递给顾榄时,被顾榄抓住了手腕。   栗澄盯着那只还沾着水珠的手,这次选择了自己走进去。   顾榄可能是没想到栗澄这么顺从,还愣了愣。   “站这里多冷。”栗澄把顾榄推回了隔出来的淋浴间。   等他脱了衣服进去后,顾榄几乎一秒都没耽搁,直接抱了上来。   “你不对劲。”他说。   栗澄伸手拿了花洒,拧开热水,水流冲刷在两人身上:“哪里?”   “表情,是不是他们和你说什么了?”顾榄闷声道。   栗澄低估了顾榄对他的关注程度,也高估了自己藏事的水平:“没有,我只是在想明天吃什么?”   “这不是我要考虑的吗?”顾榄拿过栗澄手中的花洒,让栗澄翻了个身,抱住他。   脑内疯狂思索着该怎么阻止顾榄继续往下想,栗澄眨了眨眼,最后选择在顾榄的脸颊亲了下。   规矩立下后,不知道破例了几次,这次是由栗澄主导的,他成功让顾榄无暇去思考刚才的插曲。   栗澄用花洒接了捧水,将脸洗干净:“洗完就快点出去,别等下感冒了。”   洗过澡,顾榄回了床上躺着,但栗澄打开台灯,在书桌前坐了下来。   顾榄把写好的曲传到了他手机里,他戴了副有线耳机,点开了曲子。   他喜欢在纸上写字的感觉,以往写词也更习惯用纸笔,而不是电脑。   顾榄没有出声影响栗澄,他侧躺着,看栗澄认真的侧脸。   房间窗户开了条缝,春夜里的风恰好好处地让人感到舒适。   栗澄写写停停,时不时会划掉一行,一个小时后,他摘掉耳机,把本子拿到床边,递给顾榄看。   顾榄哼唱了几句,抬头去看栗澄。   栗澄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清了下嗓,试着去唱。   没有栗澄想象的艰难,声音几乎是自然地从口中流淌出来,不是他说话时的勉强发声,而是和以前一样,饱满又富含感情。   栗澄就这么清唱了一整首歌,回过头时,顾榄脸上流满了泪水,连枕头都打湿了。   “不该为我开心吗?”栗澄捏捏他的脸,揩去还在往外涌的泪珠。   “我喜欢听你唱我写的歌,”顾榄说,“喜欢听你唱歌。”   栗澄把笔记本放在一边,他往下腰,吻了吻顾榄的额头:“我也是,唱你的写的歌让我很满足。”   关灯躺上床,栗澄却没很快入睡,唱出声的喜悦并没有完全冲淡,余楚那条消息带给他的担忧。   除了担忧,还有点愤怒。   愤怒是栗澄很少有的情绪。   要不是于秦用这种龌龊的手段,他就不会失去声音,他和顾榄完全有另一条路可以走。   在他站到足够高时,他会再回去找顾榄,在观众面前,堂堂正正地唱顾榄写给他的歌。   他本该和顾榄一同获得荣誉。   顾榄刚才哭得停不下来,可能是哭累了,现在倒是睡得很熟,栗澄指腹蹭过他的睫毛,在心里想要如何妥善处理这件事。   余楚说喻榞和他的工作室是合作关系,栗澄要是和喻榞签合同,余楚会帮他处理这件事,用余楚的话来说,喻榞公司完全不怕于秦他们,这件事完全可以为栗澄的复出造势。   可证据呢?还没有完全的证据能指向于秦,栗澄心里还存着一丝善念,他不能误会无辜的人。   尽管雇顾榄当枪手的于秦,在他眼里算不上无辜。   “你果然有心事。”顾榄睫毛颤了颤,他睁开眼,黑暗中也能看出漂亮的眸子,紧紧盯着栗澄。   栗澄迅速闭上眼,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是什么?”顾榄能考上名校的智商并不差,“余楚是不是帮你查了当年的事?”   他抓住了栗澄的小臂:“告诉我。”   “他没查出来,毕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栗澄不敢睁开眼,怕叫顾榄看出什么,“我只是有点难过才失眠的。”   顾榄也不知道信没信,他把栗澄的脑袋按到自己怀里:“睡觉。”   -   第二天一醒来,栗澄做的第一件事,是开口试试还能不能唱出声。   他唱的是首儿歌,欢快的曲调和适合这个早晨,栗澄跳下床,一边唱一边去找顾榄。   卧室门刚打开,顾榄就回过了头。   “早上好!”栗澄冲到顾榄面前,心情很好地想亲他一口,又及时忍住,“今天吃什么?”   “肉松蟹柳拌饭。”顾榄把蟹柳撕开,铺了一层到碗里,垫在肉松上。   栗澄又跑去洗漱,出来的时候正好能开饭。   顾榄还用酸奶做了饮品。   栗澄把饭和玻璃杯都放在花瓶旁,拍了张照片。   “这些照片你会发出去吗?”顾榄问。   栗澄摇摇头,高中和大学时他有个私人微博,在上面记录了很多生活点滴,出事后他没敢再去登那个账号,不知道还能不能登上去。   “我把软件下回来吧。”栗澄忽然想到了,还躺在顾榄手机里的心情记录软件。   他行动力很高,吃饱就下载了APP,他和顾榄还绑定着情侣关系,栗澄点开今天的日期,选了个笑脸,再附带上早餐图。   早上顾榄练了会吉他,栗澄当着听众,时不时跟唱几句。   到了下午,他们找了部电影看,顾榄靠在栗澄身上,栗澄拆了包薯片,自己吃一口,再喂顾榄一口。   白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到了傍晚出门前,栗澄伸了个懒腰,以往总是孤独的黄昏,现在他却能在此刻觉出幸福。   喻榞他们先一步到了,这家店临着海边,食材都很新鲜,喻榞点了一大桌:“先吃着,不够你们再去加。”   栗澄心想这估计是他们在这里吃的最后一顿,等会怎么都得抢着买单。   喻榞和余楚要回去,也代表着他们该正式聊聊工作上的事了。   栗澄等着对面开口,但喻榞貌似不急,他往余楚往里夹着鱼肉:“还好你过敏去年好了,不然都来这多可惜。”   “小楚哥海鲜过敏吗?”栗澄问了句。   “嗯,他可喜欢吃鱼了,结果上大学那几年忽然过敏。”喻榞说,“后来我都不敢当着他的面吃海鲜。”   余楚:“没那么夸张。”   “他之前还说可能一辈子都吃不了鱼了,其实很多事情,老天都会再给人一次机会。”   “我……”栗澄在这时开了口,“我想好了。”   喻榞弯着眼:“先吃饭,吃饱再聊。”   吃饱后他们在附近找了个喝茶的地方,栗澄如实交代了自己的嗓子情况,也说了不能保证以后不复发:“而且我说话声音也没恢复到以前那样。”   “没关系,”喻榞说,“我这边考虑的是,让你先试试在网上不露脸发歌。”   “隐瞒身份吗?”栗澄很快反应过来。   喻榞点了点头:“有个慢慢适应的过程,不只发歌,可能也需要做点简单的直播。”   “现在互联网的势头也大,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余楚在旁边说。   “如果你能接受,可以跟我们回A市签合同。”喻榞说,“你家有设备的话,平常不用待在那边。”   栗澄想到要直播,又紧张了起来。   “直播估计是后面的事,把歌录了再剪辑几个视频,合同签后公司会先把账号做起来。”喻榞鼓励地朝栗澄笑了笑。   顾榄忽然插嘴:“歌你们是要去买吗?”   “要是有人愿意主动提供的话,是最好的。”喻榞靠在椅背上,他双手交握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顾榄不喜欢和这样的人交谈,但这个机会对栗澄来说,和掉到头上的馅饼差不多,何况喻榞还表达过,顾榄可以为栗澄供曲。   可是于秦那边的事还没告一段落,顾榄暂时做不到跟外人坦白自己做过枪手:“过两周再给你们答复。”   “那就这样说定了,随时联络。”   回去的路上,顾榄问栗澄怎么想。   “可以用我们刚写好的那首歌。”栗澄的语气能听出有几分兴奋,这个方式比让他直接复出要好许多。   顾榄沉默了片刻,在等红绿灯时才说:“我怕我连累你。”   “你担心会有人认出来吗?”栗澄伸手拨了下顾榄鬓角的头发。   “嗯。”顾榄说,“这是风险,我必须要提前告知他们,知道后他们大概率不会再用我写的歌。”   栗澄不是小孩了,他明白顾榄的担心不无道理,但这几日和喻榞相处下来的直觉,又告诉他,喻榞不是那么死板的商人。   他相信顾榄有才华,也会遇到真正赏识他才华的人。   那段不小心踏入的错路,不能影响他一辈子。    第68章   顾榄停好车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手机就放在中间的杂物槽,屏幕亮起的字在黑夜中异常显眼。   顾榄没有给这个号码任何备注。   “骚扰电话吗?”栗澄问。   收回落在手机上的目光,顾榄应了声:“嗯。”   这个骚扰电话非常锲而不舍,两人进电梯前又打来了一次,被顾榄直接挂断了。   “我吃太饱了,想歇一会。”顾榄到家后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弹。   栗澄看了顾榄好几秒,才转身拿衣服进了浴室。   顾榄在水声响起后,回拨了那个电话。   “刚才在忙?”于秦语调轻松。   “监控什么时候给我?”顾榄直接问。   “别那么着急嘛,”于秦说,“打给你就是想说这件事,有没有兴趣来现场看最后一期节目?机票我帮你买。”   顾榄的眉毛拧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于秦:“你不想感受下吗?现场的氛围之类的。”   “没兴趣。”顾榄放在腿边的手握成拳。   于秦慢悠悠道:“监控我得当面交给你,可我最近没什么空过去你那边呐。”   顾榄把手机拿开了些,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几号?”   于秦说了个日期:“到了后给我经纪人打电话,会有人去接你。”   通话结束,顾榄举着手机那只手垂下,手机在沙发上借着惯性滚了几圈,到了角落里。   栗澄洗完澡出来,他还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动。   “我记得你好像没吃多少,是消化不良胀肚了吗?”栗澄按上顾榄的小腹,轻轻打着转。   “你和喻榞签合同吧,”顾榄说,“这首歌的风格,和我以前写的也不太一样,不会被认出来的。”   栗澄坐到顾榄身边:“小榄,有事不能瞒着我。”   “你好像也有事情瞒着我。”顾榄说。   “没有。”栗澄的手还在揉着顾榄肚子。   “去签合同吧,是不是要去A市?”顾榄拿开栗澄的手,自己去抱住了栗澄。   栗澄又顺起顾榄的脊背:“你不跟我说实话,我是不会去的。”   “我和于秦说以后不给他供曲了,”顾榄的撒谎技巧比栗澄要高超些,“他听上去不乐意。”   “不是说换了手机号,就没人能找到你吗?”栗澄摸了摸顾榄的后脑勺。   “我想用这个名字正大光明地给你写歌,你一定要复出的话,我要我们的名字摆在一起。”   栗澄绕起了顾榄的发丝:“等到了A市,和喻榞他们商量下,毕竟他们经验更多些。”   去A市的日程就这么定了下来,回到故地前,栗澄明显比顾榄紧张多了。   在他第三次去给阳台的花浇水时,顾榄强行将栗澄带回卧室,把被子盖到两人身上,再用四肢缠住栗澄。   “我没事,”栗澄笑了起来,“有一点担忧而已。”   “担心你回到那里后,忽然又唱不出声吗?”顾榄问。   栗澄:“嗯。”   “他已经答应要你了,我不会让他有机会反悔的。”   “你要揍人家总裁吗?”栗澄艰难地在顾榄的怀抱里举起一只手,摸了摸顾榄的脸。   “不行吗?”   栗澄知道顾榄只是在说笑,让他放松些,他扭过头,吻了下顾榄的嘴角:“晚安。”   飞机在A市落地,喻榞提前得到消息,给他们订好酒店了。   于秦的节目已经开始直播,等到晚上七点,才是有观众入场的表演环节。   顾榄没有打电话给于秦的经纪人。   他还没想好借口离开。   两人放好行李出了酒店,站在路边等车时,栗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一瞬间的出神。   顾榄握紧了他的手。   “这条路我们以前很少来呢。”栗澄说。   “没什么好逛的。”车来了,顾榄拉开车门,牵着栗澄直接上了后座。   司机目不斜视,没对他们的亲密动作表现出异样。   车往喻榞公司的方向开,途中的一条路栗澄倒是记忆深刻。   那里有家手工店,他和顾榄曾经在那度过一个下午。最后的成品是好几个拼豆挂件,都被顾榄收走了。   当时一进去,看到琳琅满目的摆饰,顾榄就不太乐意了,他不想栗澄做出任何东西,再珍视那些玩意。   栗澄和他承诺了,他只是想体验过程,做出来后顾榄可以拿走。   “你还留着吗?”栗澄小声问。   顾榄一直和栗澄看着同一边的车窗,估计也想起了那家店:“留着。”   栗澄有点意外,他离开学校前,就没再见过挂件了,连样子都记不太起来,顾榄竟然没有一早就丢掉。   “是一起做的,所以没有丢掉。”顾榄说。   栗澄回过头看着顾榄,顾榄很在乎和他的共同回忆。   “下次能让我看看吗?”他没有让顾榄拿出来给他,而是说。   “就看一眼。”   “嗯。”栗澄笑了笑。   写字楼到了,路上的插曲没有削减栗澄的紧张,高楼让他想起了以前待的经纪公司。   当年第一次在这种楼内进出时,栗澄还感到过新奇。   他虽然爱唱歌,但对成为歌手也没太大执念,大多数时候,他觉得自己会像普通人一样,毕业了,再按部就班工作,工作地点就是办公间。   可没想到他能提前两年进入写字楼,还是以艺人的身份。   “走吧。”牵着的手已经松开,栗澄和顾榄并肩走到了电梯前。   今天余楚也在公司,还在前台等他们:“来了?”   前台有点好奇地打量过来的两人,又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喻总又去哪挖来了颜值这么高的鲜肉?”   栗澄不好意思地笑笑,而顾榄被人夸奖了,也没有任何反应,他的注意力还是放在栗澄身上。   余楚笑着回了前台几句,再带着栗澄他们去会议室。   合同沟通不在余楚的工作范围内,会议室有其他人在。   一个看着颇有精英模样的女人站起身,朝栗澄伸出手,自我介绍是经纪人,让栗澄可以叫他白姐。   “按喻总的意思,前期你应该不怎么需要经纪人,不过未来总归得有,不如现在就开始磨合。”白姐说。   栗澄点了点头,很乖地说了句“以后就拜托您了”。   白姐又转向顾榄,顾榄垂下睫毛:“我不是来签合同的。”   “我听喻总说了,”白姐的手没放下,“我们将来也是有合作机会的。”   栗澄正想着要不要提醒顾榄时,顾榄就伸出手,和白姐短暂地握了下。   几人坐了下来,白姐和栗澄详细解释起了,他之后需要做些什么。   栗澄认真听着。   “我看了你以前的综艺和采访,你挺擅长聊天的,直播应该没什么问题?”白姐问。   栗澄不敢直接应下,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他完全不知道再面对人群,自己能做出什么反应。   “直播的事不着急,先把歌录了。”余楚说,他看向两人,“栗澄昨天和我说,歌你们有首现成的?”   栗澄和顾榄对视一眼,他拿出手机,将带有自己哼唱的音频外放了出来。   会议室内一时只剩下栗澄的歌声。   栗澄余光看着顾榄,从顾榄脸上看到了些许紧张。   他对自己的歌很重视,并非表面那么无所谓。   余楚和白姐都很严肃,栗澄把手覆到顾榄手背上,大拇指摩挲了几下。   三分半的音频结束,余楚先开口道:“顾榄,你很有才华。”   “是好听,不过这歌……”白姐迟疑道,“感觉不太迎合主流市场呢。”   白姐作为入行多年的经纪人,眼光比在场其余人都要毒辣。   “这是小榄的风格,而且我唱他写的歌,发挥会比较好。”栗澄说。   白姐自然听过栗澄以前的专辑,她笑了笑:“你说得是。选曲不是我一个人能拍板的,这样,合同你先看看,明天再告诉你们我这边的决定,好吗?”   顾榄点头后,白姐扫了眼余楚:“顾榄以前是学作曲的?”   “我和栗澄是大学同学。”顾榄说。   “非科班出身,有这个水平很了不起。”白姐说,“能麻烦你跟我来一趟吗?今天恰好有个制作人老师过来,我带你去见见他?”   白姐说了个名字,顾榄眨了下眼。   那位制作人很有名,栗澄也知道他,顾榄再怎么孤傲,对厉害的人也会抱有欣赏,栗澄猜余楚是有话要单独和他说,机会难得,他拍了下顾榄的背:“你去,我在这里看合同等你。”   顾榄还是犹豫了一番,才跟着白姐离开。   “他很黏你。”余楚在门关上后笑着说,“不会觉得是负担吗?”   栗澄摇了摇头:“我喜欢他,所以不会。”   “也是,有时候被撒娇也很幸福。”余楚总结完,说回了正题,“我去查了查于秦,他的事业转折点出现在三年前,除了你退圈外,还有一个因素,让他很快获得了名气。”   “他的唱作人称号。”栗澄接道。   “嗯,”余楚说,“我听了他写的歌,和找了些消息,八成是买来的吧。”   栗澄一时有些摇摆不定,不知道要不要在顾榄不在的时候,跟余楚坦白。   余楚继续说:“他还挺会挑的,找的枪手个人风格明显,说起来……”   栗澄的手机还放在桌子上,屏幕亮着,上面是暂停的音频。   “栗澄?”余楚的声音把栗澄唤回了神,栗澄才惊觉自己后背都湿了。   他抬起头,去看余楚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在这个行业待久了,余楚眼里不会流露出明显的情绪,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又是否有怀疑。   但他和栗澄以往打过交道的业内人不同,栗澄直觉对方是会站在他这一边的。   “如果一个人迫于现实,一时走岔了路,那他还能拥有上天给的第二次机会吗?”栗澄抿着唇,以余楚的敏锐程度,他不说,对方估计也能靠自己查出来。   余楚这次沉默了很久,在栗澄要忍不住全盘道出时才说:“为什么不行呢?”   “公关这一行,总是需要用很巧妙的口吻,去和大众说事实。”余楚起身,走到角落的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温水,“大众的反应对我来说,反而是最可控的一环。顾榄他自己是怎么想的,更重要一些。”   栗澄接过那杯水,他道过谢,捧在手中没有去喝。   “放松点,”余楚笑了笑,“换个角度想想,于秦何尝不是有把柄在你们手上,我猜他没有和顾榄有过合同在内的书面证明吧?”   “应该是……没有的。”栗澄的心本来还悬着,因为余楚的这个态度,稍微落了下来。   继而很快想通,如果他要和喻榞公司签约的话,于秦就是摆着明面上的竞争对手了,余楚他们当然希望于秦可以直接离开市场。   但和于秦对栗澄做的龌龊事不一样,余楚可能会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食恶果。   “从道德上来讲,主动给人当枪手是不太符合大家的期待。”余楚说,“但我知道在某些孤立无援的时刻,总得把生存放在第一位。而且他那么喜欢你,估计比谁都不好受吧。”   栗澄没有顾榄那么爱哭,听了余楚最后一句话,眼眶还是不禁发酸。   余楚:“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不想叫他知道于秦的事?”   栗澄把自己的担忧和余楚说了,顾榄的性格实在是和普通人相差太多,就连和他最亲近的栗澄,很多时候也无法预料,要是踩中顾榄心里的某条线,顾榄会去做出什么。   更别提这事和栗澄有关。   “我知道了,但是你得说服他,把过去和于秦的往来说清楚。”余楚的语气叫人安心,他拍了拍栗澄的肩膀。   顾榄在这时推门回来了。   “聊得怎么样?”栗澄去问他。   “还可以。”顾榄说。   这代表聊得很开心。   “都中午了,一块吃个午饭吧。”余楚说。   栗澄怕余楚又要做东请客,刚想推辞,余楚便接到:“请你们吃公司食堂,我也好久没吃食堂了。”   食堂的菜色比栗澄想象的要丰富,量也多,三人端了盘子坐到角落的位置上,不一会喻榞也过来了。   他们坐的位置对面有个电视,正播着那档综艺的直播。   于秦嘶哑的嗓音在嘈杂的环境里也很好认,栗澄先是确认顾榄没什么反应,才转头去看屏幕。   “今晚就是决赛现场了吧,节目那边还送了几张票过来。”喻榞说。   “你想去看?”余楚把喻榞夹到他碗里的菜吃掉,头也不抬回道。   “没什么好看的,这种有黑幕的节目,看它做什么呢?”   栗澄收回视线:“黑幕?”   “嗯,这节目是景娱投资的,”余楚说,“于秦的公司。”   栗澄听到这里,又觉得讽刺,一个必赢的节目,于秦还是要依赖顾榄提供的曲子,在大众面前装模做样。   吃饱栗澄和顾榄离开了公司,他没有选择回酒店,而是打车带顾榄去了一家大学时常去的咖啡厅。   午后的咖啡厅很安静,栗澄坐下后先是问顾榄和名制作人都聊了什么。   “他和我讲了些心得,”顾榄说,“完整制作一首歌,比我想的还要复杂。”   顾榄以往给于秦提供的,也仅仅是基础的旋律,后面要达到能发行的质量标准,需要的步骤还很多。   “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尝试。”顾榄向来喜欢乐器,这种能和各类乐器打交道的工作,他是很有兴趣。   “一定有那一天的。”栗澄笑着说。   “你呢?你和余楚都谈了什么?”顾榄盯着栗澄。   “说了直播的事项。”栗澄双手端起杯子喝了口牛奶,白色的陶瓷杯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顾榄没有信:“刚才那个经纪人不是说过了吗?”   “一些细节啦,比如我该不该暴露自己的身份,或者和观众交流的界限。”栗澄说。   顾榄不再追问,栗澄等了会,又主动去拉住他的手:“小榄,说实话吧。”   不用栗澄说,顾榄也知道,他不能再把栗澄送进另一个坑里,签合同前肯定要把一切潜在风险都解决。   “明天去说。”   “好,”栗澄在顾榄手心划着无意义的图案,“你和于秦那边,以后不用再联系了吧?他应该不会蠢到主动说你给他当枪手。”   顾榄点了下头。   栗澄一只手还在划着,另一只手抬起,摸了摸顾榄的脸颊:“晚上要去哪逛一逛吗?”   顾榄低下头,栗澄的指甲剪得很短,手心几乎只有指腹带来的痒意。   “我要出去一趟。”顾榄还是说了出来。   “去哪?”栗澄看着很疑惑。   顾榄没有熟人,突然说要单独出去,确实很奇怪。他收起手,把栗澄的食指裹在自己的掌心里:“去见个人。”   “……于秦?”栗澄说完又自己否决掉,“他正在拍节目。是你以前租房时认识的人吗?”   有递来的台阶,顾榄直接应下了:“找房子的时候帮过我忙。”   “我和你一块去吧,请对方吃顿饭?”栗澄说。   顾榄:“不用,他不喜欢见生人。”   “怎么跟你一样。”栗澄笑着说,“好吧,那你不要太晚回酒店哦。”   “不会的。”说是二十四小时直播,但节目实际上九点半就会结束。   为了可信度,顾榄放弃了和栗澄吃晚饭的机会,他独自打车去了摄影棚。   在路上的时候,栗澄发了条消息过来,是张照片。   【这家店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   那是家米粉店,栗澄很爱吃它家的牛腩米粉。   【不过还是你煮的更好吃。】   顾榄对着这条消息看了会,又抬头看窗外逐渐陌生的风景,最后给栗澄回了条:【回去煮给你吃。】   于秦的经纪人等在了外面,和听起来的声音一样,这人面相看着很凶,体型也是常人的两倍宽。   “哟,于哥也没夸张,你长得还真挺……”经纪人上下打量着顾榄,“啧。”   他叼着烟,其实对于秦硬要叫顾榄到场的行为不赞同。   当初是他帮着于秦找到顾榄,顾榄的曲风太有特点,对于于秦来说,很适合打造成记忆点,正是那时的于秦需要的。   所以经纪人很快联系顾榄,达成合作后,虽然顾榄的态度算不上好,但曲子都交得及时,质量也没问题,这个合作对象,他是很满意的。   可这几个月,顾榄明显表现出了不想再继续的意思,于秦的事业发展得正好,经纪人不可能放过顾榄,他本来也想过找个机会跟顾榄见面,再跟他谈条件。   没想到于秦直接就把人叫过来了。   于秦算不上听话的艺人,他愿意为了火配合公司的安排,但经纪人感觉得出来,于秦有很多自己的心思。   但不重要,在娱乐圈没有野心,只知道乖乖听话的蠢人,如同那个栗澄一般,早早就会被淘汰出局了。   经纪人欣赏有野心的艺人。   只是……看着面前的男人,经纪人的眼皮狂跳,总觉得于秦瞒着他在计划什么。   “我带你进去。”他熄灭了烟,朝顾榄说。   顾榄跟在他身后:“我不坐前排。”   “怎么?怕被拍到?”经纪人本来也没想把这个定时炸弹安排到观众视野下,不过还是多问了句。   顾榄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他低头又点开了手机,栗澄两分钟前的新消息说他已经回酒店了,正在收拾两人的行李。   还说酒店大厅有抓娃娃机,顾榄不早点回去睡觉的话,他就要去抓一只娃娃陪他睡了。   顾榄听到厅内主持人的声音,他回了个愤怒的红脸表情后,将手机收了起来。   在位置上坐下,正好和于秦比赛的女歌手小溪上了台。   顾榄没心情听歌,但在一曲结束后,不得不承认小溪的歌写得足够打动人心,台下也不少人真情实感地流出了泪水。   演唱是连着的,舞台灯光暗下又亮起,于秦站在台上,他扶着立式话筒,似乎往顾榄的方向看了一眼。   前奏响起,顾榄心率一下飙升。   这是他写的歌。   前奏很抓耳,四周的听众收好上一首歌带来的情绪,纷纷看向了于秦。   这场决赛的现场观众不少,顾榄坐在冰凉的椅子上,忽然想起了和栗澄分开的那三年时光。   那几年里,他时常会无端感觉到孤独,比没碰上栗澄之前的日子还要难熬。   他在给于秦提供曲子,但所有关于歌曲的反应,都好像与他没有关系了。   于秦唱出第一个音时,顾榄忽然很想不管过去,不顾一切地回到栗澄的身边。    第69章   栗澄会在看直播吗?顾榄垂下眼,不再去看舞台。如果他听到了,会是什么感觉?   顾榄给于秦写这首歌时,比起和栗澄在一起的时光,他更多是回忆几乎记不起来的童年。   父母还没离婚,父亲也没开始酗酒的那个童年。   虽然比起回忆,更像是他参照栗澄家的温馨所作的幻想。   于秦唱完最后一句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下,顾榄拿出来,看到了栗澄的消息。   【小榄,要是歌能顺利录好的话,我们就复合吧。】   顾榄在演播厅里直喘气,他终于得到了这句话,可栗澄现在不在他面前,而他的激动无处宣泄。   掌声响起,主持人上台在讲些什么,顾榄一概没有听进去。   节目是由几个业内的音乐人当评委,再加上观众投票,顾榄随着起身去投票的观众离开了演播厅。   于秦的经纪人等在走廊,直接朝他招手,顾榄以为是要叫他去休息室,但经纪人面色复杂地带他到外面,进了车里。   “监控呢?”顾榄问。   “什……”经纪人有一瞬的愣神,又很快恢复凶狠的面相,“结果还没宣布呢,等他出来吧。”   车就停在后巷,能听清演播厅里的声音,欢呼声响起,很多人大声喊着于秦的名字。   顾榄反复看着栗澄发来的那句话,他必须除去所有的不稳定因素。   找出凶手,让凶手不敢再对栗澄做什么。   顾榄不喜欢会家暴他的父亲,但他不得不承认,暴力有时候确实有用。   只是不能被对方发现,他必须做得十分小心。   耳边重新安静下来,顾榄看到了于秦的身影,他旁边跟着个助理模样的人,但上车前他把对方遣走了。   车门开了又关,于秦上了后座,坐到顾榄旁边,经纪人则是将车开了出去。   “要去哪?”顾榄第一时间去开车门,但门已经被锁上了。   “别急,具体的监控内容我没备份到手机上,你去我工作室看吧。”于秦身上有浓烈的脂粉味,他把领到的奖杯随手丢在座椅上,又接了几个电话,“……你自己不会看着办?……知道了,真烦。”   于秦的语气很差,但一挂断电话,他又挂上笑容,拿起那个奖杯,在顾榄眼前晃了晃:“怎么样?这奖杯可还有你的一半呢。”   顾榄往车窗外看了眼,旁边都是车,并不方便丢东西。   “这个奖杯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意义,你要的话待会可以带走。”于秦又扔下奖杯,“不过上面有我的名字,我想你不会介意?”   顾榄不想和于秦聊天,拿到监控后他和这个人就不会再碰面了,现在起冲突只是在耽误自己的时间,他还得回去陪栗澄睡觉。   “来谈谈吧,要开什么条件,你才会继续给我供曲?”于秦问。   顾榄:“没有这个打算。”   “我们这几年合作得很好。”   “那只是你单方面觉得。”   于秦笑了起来:“你是打算自己发展了?”   顾榄抿紧了唇。   “别紧张,我很理解对名气的追求,谁愿意躲在别人身后一辈子呢?”于秦说,“行吧,我刚好也打算休息一段时间,祝你未来顺利。”   经纪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于秦,顾榄没注意到他眼神里的异样。   于秦就这么同意了?他本以为对方会再死缠烂打一阵。   车停在了一栋小楼前,小楼周围环境荒芜,不像是开工作室的地点。   “我喜欢清静,”于秦解释道,“走吧。”   -   酒店里,栗澄拿着手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顾榄没回复他的那条消息。   时间不早了,往常这个时间点,栗澄早早就犯困抱着顾榄入睡。   和别人见面能聊到这么晚吗?栗澄很吃味,他再三犹豫,还是拨了个电话给顾榄。   “嘟、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聊得再怎么火热,顾榄都不可能不接他的电话,栗澄一下坐起来,他边打电话边换衣服。   顾榄有可能去见谁?   栗澄眼前闪过中午看到的直播画面,又想起了顾榄在家时接的那个电话。   “栗澄?怎么了?”余楚在另一边问。   栗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把情况和余楚说了,余楚让他先别急,他现在就过来酒店。   还没有签合同,这理应不关余楚他们的事,可栗澄一时想不到向谁求助。   顾榄的电话仅仅是暂时打不通而已,报警很难马上有结果,而且栗澄根本不知道顾榄去了哪里。   余楚来得很快,栗澄打开车门,发现喻榞坐在副驾驶。   “于秦领完奖就走了,没有留下录采访,”喻榞在栗澄坐到后座后转头说,“有人拍到他离场的视频,当时车上有第三个人。”   平板被递到眼前,栗澄一下就认出了那个模糊的侧影属于顾榄。   “他走之前有和你说过什么吗?”余楚问。   “没有,就说他要去见人……”栗澄翻着自己的手机,企图在和顾榄的对话中找出蛛丝马迹,上滑时他不小心退回了桌面,要重新点开软件时,手顿了顿。   有个大分类里多出了一个图标。   能拿到自己的手机的只有一个人,栗澄指尖颤抖,点了几下才准确点开了多出来的APP。   APP界面简洁,上面标了个地点。   像追踪应用。   “我可能……知道他在哪了。”   车往那边开的路上,余楚通过熟人报警了,说对方可能涉嫌非法拘禁。   “没事的,他的目的是顾榄继续给他提供歌,不会伤害顾榄。”余楚安慰坐立不安的栗澄。   “那为什么会把顾榄扣下?”   余楚也没法给栗澄解答。   随着定位,他们很快停在了那栋小楼前,附近没有灯光,显得阴森森的。   警察已经到了,他们往楼上走,到了唯一开了走廊灯的那层。   -   二十分钟前,小楼的房间内,于秦看着双手被绑起来的顾榄:“很抱歉骗了你,其实根本就没什么监控。”   经纪人离开了,这里只剩他们两人,于秦给自己倒了杯酒,坐到了宽大的沙发上。   房间里有股难闻的臭味,顾榄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他看着于秦,一瞬间什么都想通了:“是你给栗澄下的药?”   “嗯,你很聪明,终于反应过来了。”于秦夸奖道。   心里升起被愚弄的愤怒,顾榄挣扎了两下,但和绳子绑在一块的木椅是固定在地面上的,他根本挣不开。   于秦喝了口酒,把高脚杯放到茶几上,再站起身:“你再猜一猜,我为什么会带你来这里?”   顾榄的手机被扣在沙发角落,从刚才开始响过无数遍,现在倒没什么动静,估计是没电关机了。   栗澄一定会察觉到不对去报警,只是不知道找来要多久。   栗澄又是否能发现手机里多出来的APP?   于秦不至于能让人随便消失,不敢关他太久,顾榄思考着于秦的目的。   “你要用什么手段使我听你的话吗?”他拖延时间,想起于秦曾经干过的事,有种不好的预感。   于秦给顾榄鼓了鼓掌,他走到角落的柜子前,拉开其中一个,从里面拿出注射用品。   顾榄剧烈挣扎着,绳子磨破他的手腕,在于秦到他身前时,他踹了于秦一脚。   于秦早有防备,他绕到顾榄身后:“你知道这东西在外面要卖多少钱吗?你该感谢我。”   “滚。”顾榄手背被磨得血淋淋的,同时也挣脱了出来,他回身打掉了于秦拿着的东西。   于秦的体格比顾榄健壮,两人打起来顾榄毫无优势,他直接去拿过高脚杯,摔碎在桌上,再拿着玻璃碎片靠近于秦。   于秦半点不着急,他甚至觉得自己一手就能捏得顾榄说不出话。   早上栗澄给自己扎的头发已经乱了,顾榄用带血的指尖,将鬓角的发丝撩到耳后:“正好,你提供了还不错的地点,这附近是不是没监控?”   -   栗澄听到了某间屋子内传来的动静,想要冲上前,被余楚按住了。   打头的警察比了个手势,训练有素的警察破门而入,栗澄也听到了于秦的叫声。   “小榄!”栗澄甩开余楚的手,他跑到了门口,屋内的景象让他怔住了。   于秦倒在地上捂着肚子,而顾榄满手是血,他侧过头,和栗澄对上了视线,黑色的眼珠里倒映着红。   只有两个人,警察很快分别控制住了他们。   “我是正当防卫,他要给我注射东西。”顾榄抬下巴,指地上的那支针筒。   另一个警察马上注意到了柜子,他迅速抽开查看了一遍:“把人带走!”   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栗澄还没回过神。   “我送你们回酒店,”余楚说,“饿的话洗个澡再出来吃夜宵。”   栗澄摇摇头:“今天谢谢你和喻总,我想小榄可能需要休息。”   余楚没说什么,他开车到了酒店门口。   顾榄身上的血刚才在警局用湿毛巾擦过了,伤口也处理了,不过他的包扎痕迹,以及那张脸还是赚足了回头率。   栗澄帮顾榄挡着部分视线,小心翼翼牵着顾榄的手指带他回了房间。   房间门一关上,他就回身抱住了顾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发抖。   “为什么要一个人去见他?!”栗澄的质问因为音量太小,毫无威慑力。   但顾榄变得手足无措,他用自己还痛着的手去按住栗澄的脊背:“他骗我说有那天的监控。”   栗澄也不在乎顾榄身上满是灰尘,他紧紧和顾榄贴着:“为什么不跟我说?”   “不想让你担心。”   “对不起,对不起……要是我提前告诉你就好了……”栗澄的眼泪滴在了顾榄肩膀上。   “你和余楚果然有事瞒着我。”   栗澄管不了这种时候还在吃醋的顾榄:“我以后再也不瞒你了。”   两人在玄关抱了一会,栗澄让顾榄进浴室洗澡。   他把顾榄脱下来的衣服收到一边,拿过花洒用手试温度,再让顾榄举起手,小心地帮他冲掉手臂沾上的灰尘。   “我不会原谅他的。”栗澄说,“他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你以后不用再担心了,他要在里面待很久。”顾榄看着栗澄,“可以安心去签唱歌了。”   于秦持有大量毒品,还强迫顾榄,这下等着他的不仅仅是退出娱乐圈。   栗澄开心不起来,这是顾榄用生命危险换来的。   顾榄用另一只手去牵栗澄:“你说了等歌录完,就和我复合,不能反悔。” 第70章   “不会,”栗澄声音有些哑,“你现在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顾榄:“你是在愧疚吗?”   栗澄挤了沐浴露,抹在顾榄身上:“因为爱你,所以才愧疚。”   顾榄去抱栗澄,把栗澄的衬衫也弄得湿透,栗澄没有推开他,就这么让他抱着,等热气快要散去时,才催促顾榄好好洗澡。   洗完头洗完澡,栗澄帮顾榄吹干头发,自己也再冲了个澡,和他一块躺到了床上。   “睡吧,先睡一觉。”栗澄在关上灯后说,他把顾榄抱在怀里,摸着顾榄的长发,“其他事情都等睡醒了再说。”   “我差一点就能割破他的喉咙了。”顾榄冷不丁地开口。   栗澄捋顾榄头发的手没停:“小榄,答应我,以后不能做这种事。”   “他让你失去了三年的声音,”顾榄说,“他得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我只希望他去坐牢,不想你为了那个人冒险。”栗澄吻了吻顾榄的额头。   顾榄不说话了,在栗澄的顺毛下,他很快睡着,栗澄紧绷了一晚上的精神也跟着放松下来,但他没有困意。   短期内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可只要他签了那纸合同,站到大众的视线前,就会有仇视他的人出现,栗澄已经不像当初那样天真了。   他必须要想个办法,纠正顾榄的观念。   真的能纠正吗?栗澄看着顾榄的脸,他知道顾榄的偏执难以改变,那源于他的童年。   至少……至少得管着顾榄。   -   第二天两人没有出去的心思,是在酒店吃的早饭,栗澄主动问起了手机里的APP。   顾榄喝着粥,睫毛扑闪了几下。   “你是不是大学时就用这种方法跟踪过我?”栗澄问。   “……嗯,你生气吗?”顾榄放下汤勺,“你说我现在要求什么都可以的,你不能生气,也不能把软件删掉。”   “我以前出去都会跟你报备,你不放心吗?”栗澄咬了口流沙包。   “不,”顾榄冷下脸,“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把你拐去什么地方?”   “留着吧,我不删。”栗澄说话间一时没注意,被包子里的馅料烫到,顾榄抽了手边的纸,擦掉他嘴角的馅料,再把旁边冷掉的柠檬水递给他。   栗澄灌了小半杯水:“这个包子挺好吃的,你尝尝。”   两人坐的位置在角落,隔壁没人,前面又有一排绿植,顾榄直接起身,越过桌面,亲了下栗澄的嘴唇。   栗澄都没来得及脸红,他在顾榄要退后前很轻地咬了他一口。   顾榄委屈道:“不是你叫我尝的吗?”   “在外面呢。”栗澄又把剩下的柠檬水喝了。   回房间的路上,栗澄收到了余楚的消息,说中午一块吃饭。   栗澄答应了,他顺便点开了微博,看有没有有关于秦的消息。   事情才过去半天,但于秦昨晚行踪本就可疑,于秦的账号在节目结束后也没发过任何东西,还是有不少人在议论的。   中午吃饭时栗澄问了余楚,为什么于秦公司不帮他发微博。   余楚勾起嘴角:“他们打算放弃于秦了,我打听了下,于秦和公司之前就有不少分歧,他也有在筹备解约,开自己的工作室。”   “发生这种事,他们怎么可能还保得了,何况于秦也没那个价值。”喻榞这个总裁很闲,他坐在余楚旁边,撑着脸说,“声音又难听,也没才华。”   栗澄看向了余楚,余楚摊手,示意自己什么都没说。   “你们那首歌我听了,”喻榞捕捉到了栗澄和自己男朋友的视线交流,他笑眯眯地说,“合同签完,我可以马上联系一位出色的制作人去负责完善歌曲。”   “我……”顾榄开了口,“我之前给于秦当过枪手。”   栗澄替顾榄感到紧张,喻榞比余楚还要难看透,他不知道喻榞能不能接受这种风险。   喻榞点了点头:“你写的歌给他续了几年的星途,不然他早就该滚回老家。菜怎么还没上来,我饿了。”   “这家店上菜就是慢,之前不是来过吗?”余楚有点无奈道。   “你不介意吗?”顾榄问喻榞。   “还好吧,我说过了,我比较惜才,你能给栗澄供曲,我觉得很不错。”喻榞说,“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下午去公司签合同?”   栗澄有点恍惚,这件事就这么轻松地解决了?不,如果不是顾榄让于秦进了警局,喻榞可不一定会直接同意。   吃饱几人去了公司,一打开玻璃门,白色的团子就发射了过来,栗澄惊喜地蹲下接住了小核桃。   “小核桃真是见了谁都像见亲人。”前台笑着说。   栗澄摸摸狗脑袋,克制地没有去抱它,而是起身碰了下顾榄的手背:“走吧。”   合同栗澄研究过,没有什么问题,他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喻榞带着小核桃回办公室了,白姐带来了另一份合同,是关于歌曲的:“我拟了个暂定的名字,之后可以再做修改。”   栗澄往纸上看,歌曲名那栏写着《樱桃心事》。   “为什么是这个名?”栗澄没忍住问。   “唔,想名字的时候办公室的小姑娘刚好在吃樱桃,”白姐笑了笑说,“就随手填了。”   “这名字挺好的。”顾榄拿过笔,说。   栗澄填的词严格来讲和爱情不太搭边,更像一个处于迷茫期的少年的自白,说是心事也没问题。   合同签完,剩下就是等歌曲制作完,栗澄再去录歌。   栗澄很久没进过录音棚了,他忽然生出点胆怯,要是大家都准备好,在等他时,他发不出声音怎么办?   “小栗?”白姐的声音让栗澄回神,“我相信你可以比于秦更火,加油。”   栗澄和白姐握了手,同顾榄跟在她身后出了会议室。   这两天的时间空了出来,站在写字楼外,栗澄拉住顾榄的手:“有想去的地方吗?”   “和你在酒店里待着就很好。”顾榄说。   栗澄对这附近不熟,他牵着顾榄,沿着路边开始走:“待酒店多无聊。”   “我们可以提前复习下复合后能做的事。”顾榄说。   栗澄下意识去看顾榄贴着纱布的手。   “不碍事。”顾榄马上说。   “不要,”栗澄笑了笑,“我现在更想和你安静地逛逛街。”   顾榄紧了紧手,栗澄总有一天会重新火起来,站在聚光灯下,到了那天他还能这么轻松地跟他上街吗?   没关心,顾榄在心里安慰自己,在家里他也能找到很多趣事跟栗澄做。   只要栗澄愿意。   顾榄:“你会公开我吗?”   栗澄对这个问题没表现出意外:“我是歌手,应该不会有太多人关心我的私生活。”   顾榄不是傻子,栗澄长得比于秦还要好看数百倍,于秦都能有狂热粉丝,栗澄怎么会没有?   他还没说什么,栗澄又接道:“关心也没办法,我和白姐说过了。”   “说了什么?”   “说签合同的前提,是不干涉我的感情生活。”栗澄拿出手机,给绿化带上一朵黄色的小花拍了照,再转过手机,去拍顾榄,“也允许我诚实告知大家,我有个很爱我的对象。”   “你还没答应跟我复合。”顾榄在快门声结束后说。   栗澄晃晃顾榄的手:“很快啦。”   两人走走停停,途中买了两杯奶茶和一个鸡蛋仔,在分吃完鸡蛋仔后,他们走到了那家手工店前。   “要进去看看吗?”栗澄问,“做个挂件放车里吧?”   放在车里还能接受,顾榄点了点头。   手工店里只有一对在做陶的情侣,进门后店员上前问他们想体验什么。   栗澄在店内看了一圈,又去和顾榄说:“毛绒的挂件可以吗?”   “不要毛绒的。”   店员把视线从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收回来,和他们推荐道:“木雕怎么样呢?也可以做成挂件哦。”   “就这个吧。”栗澄说。   做木雕的工作台,和陶艺区刚好分得很开,不会跟那对情侣互相打扰。   栗澄选了两个简单的小动物形状,店员指导完步骤就离开了,让他们有问题再叫她。   “小心点。”顾榄削着自己那块木头,时不时抬头看栗澄。   栗澄很专注:“不要分神。”   削木头很无聊,还不能聊天,栗澄自己也有点后悔选这个项目。   但在看到木头被削出雏形时,他还是很有成就感的:“怎么样?可爱吧。”   他削的是只二头身的兔子。   “看不出来是什么。”顾榄有点嫉妒那块被栗澄摸了半天的木头。   栗澄没生气:“等会用笔画上五官就好了。”   顾榄继续雕手里的猫,和站着的兔子不同,这只猫是趴着的,细节要比兔子多一些。   “之后在家那边直播的话,”大功告成,只剩上色时栗澄忽然开口,“喻榞说公司会报销直播设备。”   “比如?”   “比如一个好的麦克风,和好的耳机音箱。”栗澄说,“我打算把这些东西放在次卧。”   顾榄给猫点上粉色的鼻头:“那我不就不能回次卧睡了?”   “原来你想睡那边吗?”栗澄作恍然大悟状。   顾榄放下笔,他咬了栗澄耳垂一口:“不。”   没人注意到他们的互动,但绯红还是从栗澄的耳朵蔓延到脸颊。   带着挂好绳的木雕走出手工店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栗澄举起自己手中的挂绳看了看,两只动物被挂在了一条绳子上,紧紧贴着,一副亲热的模样。   “等回去了就挂起来。”他说。   “嗯。”顾榄将绳子从栗澄手中没收。   栗澄拿出手机,查附近有没有好吃的:“有家竹筒饭看起来不错。”   竹筒饭就在几百米外,他们选择走过去。   店里的位置挨得很近,耳边一下吵闹起来,顾榄看起来不是很满意。   栗澄用纸巾擦着桌子:“等回家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听到这句,顾榄才稍微舒心了点。   “诶,你们听说了没?有人爆料于秦被抓了!”   “唱歌的那个于秦吗?我们班长可喜欢他了,他干什么啦?”   “听说是吸毒。”   “沾了这个肯定得退出娱乐圈吧?”   “我记得他的歌挺好听,风格都找不到替代。”   “去掉创作能力,他唱歌水平一直一般般吧?这倒是不可惜。”   隔壁桌的学生很快换了个话题闲聊,栗澄拉过顾榄的手,没说什么。   竹筒饭很好吃,吃完出来被晚风一吹,栗澄惬意地喟叹了声,随后又凑到顾榄耳边:“我会让你的歌重新被大家听到。” 第71章   晚上回了酒店,洗过澡后顾榄躺在栗澄腿上,说头不舒服,要栗澄给他按摩。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栗澄本来靠在床头刷手机,听顾榄这么说直接紧张地坐直。   “你亲我一下就会好。”顾榄说。   栗澄把手机放到一边,他食指屈起,揉着顾榄的太阳穴:“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亲我一下。”顾榄坚持道。   “你先发誓。”   “我不会再拿身体开玩笑。”顾榄睁开眼,等着栗澄的吻。   栗澄低头,在顾榄的鼻尖亲了下。   “嘴。”顾榄不悦地说。   栗澄一手按住顾榄的额头,又轻轻触碰了下他的嘴唇。   顾榄显然不满意浅尝辄止,他咬住栗澄的下唇,不让他起身,再将舌头闯入栗澄口腔中,和他纠缠着。   栗澄的手都在发抖,这个姿势接吻容易缺氧,唇分时两人的脸都是红的。   顾榄翻身,脸埋进栗澄的睡衣里:“我好多了。”   气温宜人的春夜,栗澄后背却起了汗,他挑出顾榄的几缕头发,交叉绑着三股辫:“可以乖乖睡觉了吗?”   顾榄不说话,但手悄悄撩开了栗澄的衣摆。   现在这个情况,复合仅仅是栗澄一句话的事,他也不太想阻止顾榄做什么了,只是肌肤相触还是让他打了个寒战,绑起来的辫子也因为手抖一下散开。   顾榄在亲他的小腹。   栗澄很想弓腰躲开,他硬生生忍了下来,手抓住顾榄的发尾,急促地呼吸了几下。   刚才为什么不把电视打开?栗澄恍惚想,有东西转移注意力至少比现在这样要好。   顾榄像在亲吻珍视的宝物,每一个吻都小心且仔细,栗澄觉得这还不如粗暴的啃咬。   “小榄……”他受不住地唤了顾榄一声。   顾榄的手已经放在了栗澄的睡裤上:“你不喜欢?”   “我……”栗澄说不出否定的话,顾榄继续了他的动作。   这次栗澄没有等到结束,就拿回了主动权,他让顾榄松开口,自己也躺到床上,去脱他的睡衣。   顾榄对于栗澄的回应很惊喜,他抱着栗澄的腰,让两人紧紧贴到一块。   栗澄和顾榄对视着,顾榄红润的嘴唇微张,嘴角还沾着点白,栗澄闭眼吻住顾榄,尝到了不那么好的味道。   ……   “衣服脏了。”栗澄低下头,看了眼变得皱巴巴的睡衣。   “脱掉去洗。”顾榄恨不得跟栗澄坦诚相见,衣服脏了就脏了。   这种事结束后人会懒洋洋的,栗澄感受着顾榄的体温,一时不想动。   刚才进行到一半,他很突兀地想起了在家里浴室时,顾榄用手帮他的感觉。   如果他提出要用同样的方式帮助顾榄,顾榄一定会很高兴吧?   手指不会勾起栗澄的心理阴影,理论上是没问题的。   “你要干什么?”顾榄发现了栗澄的动作,他问。   栗澄手指在顾榄的尾椎处打着转:“试试看。”   可惜顾榄没有尾巴,要是有的话,现在已经缠着栗澄的手臂,让他不要说话,直接动作了。   栗澄不敢闭上眼,他怕自己胡思乱想,只专注地盯着顾榄,再一点点探进那个柔软的地方。   顾榄的表情在因为他的指尖而变化,栗澄舔了下唇,忽然理解了顾榄。   好像是不一样的。   栗澄学着顾榄上次的方法摸索,在抵达某一处时,顾榄闷哼了声。   睡衣很快又被弄脏了一次,栗澄这次是真的不想动了,他窝进顾榄的怀里:“明天再洗吧……”   -   喻榞找的制作人效率极高,歌很快就做好了,栗澄听到完整的伴奏,觉得很神奇。   以前也不是没见过一首歌从demo到成品,可这是他和顾榄写的歌,对栗澄来说意义很不同。   “录音棚我联系好了,”白姐说,“预约了下午的时间。小顾要一起过去吗?”   顾榄点了点头。   在别人眼里,顾榄这个表情看不出他对这件事感兴趣,但栗澄知道,除了录完歌他们就能正式复合外,顾榄也好奇录歌的过程。   “录音过程要拍视频,后面会有用到的地方,现在先去简单化个妆。”白姐很忙,她把栗澄带到房间,和化妆师交流了几句,便先离开了。   栗澄坐在椅子上,通过镜子和顾榄对视了眼。   看着别人在他脸上化妆,顾榄肯定会吃醋。   栗澄在化妆师准备东西时,朝顾榄招了招手,让顾榄站到他旁边,捏了捏他的手指。   在化妆师抬起头看到时,栗澄才将手放开。   “麻烦了。”他说。   “不麻烦,”化妆师笑笑,“你皮肤挺好的,录音也不需要做多复杂的造型,我只用给你添点气色。”   粉底液拍在脸上,栗澄闭起眼。   顾榄把另一张椅子搬到旁边,用跟化妆师差不多近的距离陪栗澄。   化妆结束,栗澄先看顾榄,再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你本来就嫩,这样看上去更显小了。”化妆师笑着说,“说是高中生都有人信。”   栗澄的额发被放下来,他头发这段时间又长了点,发梢扫着眼睫毛,让人一看过去,注意力就会集中在他那双很亮的眼睛上。   乖巧又无害。   后悔同意栗澄回娱乐圈的想法又在脑内冒出来,顾榄有点生气。   “走啦。”栗澄说话声音还是很小,仿佛在撒娇。   白姐和他们一同坐车去了录音棚,来到熟悉的场地,栗澄手心开始冒汗。   走廊里有不少人在,白姐领着栗澄和顾榄,挨个介绍过去。   其中有个人认出了栗澄:“好久不见啊。”   “周哥。”栗澄应了声,他和这人先前碰过面,但没具体合作过。   “现在是签到喻总公司了?”周哥没问他这几年去哪了,只是寒暄道,“期待未来在舞台上再看见你。”   业内的人其实对当年栗澄被害的事,都隐隐约约知道些,看戏的有,但真的惋惜的也有。   栗澄感觉得出周哥的善意,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不知为何,和周哥聊过后,再站到录音棚里,栗澄的紧张少了许多。   他清了清嗓子,没去看对着他拍的摄像头,直接戴上了耳机。   录歌的过程算得上顺利,栗澄这几年虽然唱不出声音,却从没忘记过唱歌的感觉,应付录音已经够用了。   白姐手下还有别的艺人要照顾,先一步离开了,栗澄和周哥交换完联系方式,跟着顾榄走出大楼。   “那个制作人,”顾榄开口道,“知道我是作曲后问了我的微信。”   顾榄没说的是对方还夸了他几句。   他一直认为自己不需要别人的夸奖,只要栗澄肯定他就足够了,可在听到那句表扬时,他竟然产生了一丝近似于喜悦的心情。   “因为你就是很有才华,”栗澄笑了起来,“以后会被更多人知道。”   本以为今天这样就结束了,栗澄正打算回酒店卸妆,余楚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问他要不要去自己工作室一趟。   余楚工作室和喻榞的公司是合作关系,与栗澄本人有关的公关舆论也是他在把握。   栗澄直觉余楚是有事要说,他应了下来。   坐地铁比打车快,地铁上人不多,栗澄和顾榄说着悄悄话:“听说小楚哥和喻总认识好多年了。”   “我们也认识很多年了。”顾榄起了攀比心。   “是呢。”栗澄没去反驳顾榄,他拉过顾榄的手,放在大腿上捏着。   顾榄想起喻榞那天和他说的话:“要是我也从小就认识你就好了。”   “那我肯定天天给你绑辫子玩。”栗澄笑着说。   顾榄偏过头,长发垂到栗澄的肩膀上:“但我们会在一起很久。”   “嗯,只要活得久一点,时间上就能弥补过去的十几年。”   余楚的工作室不是传统的格子间,办公桌摆在一边,窗边则是放了几张形状各异的柔软沙发,还有狗窝。   工作室里有人在桌后工作,也有人抱着笔记本窝在沙发里。   栗澄注意到顾榄多看了几眼沙发:“买个同款放家里?”   顾榄还没说话,小核桃就从某个房间跑了出来,冲到两人前面。   “我可以抱下它吗?”栗澄看着狗摇晃到模糊的尾巴,心实在是痒。   顾榄勉为其难同意了:“不能太久。”   不过小核桃并没有让栗澄抱,而是咬着他的裤腿,要带他往里走。   跟着狗到了一扇半开着的门前,栗澄叩了叩门再推开,余楚正在打电话,他示意两人先坐。   顾榄坐进了那个半包围的沙发里,试图让栗澄也跟他一块躺进去。   栗澄拿顾榄没办法,他用手机当场搜起了同款。   沙发的价格明显超过了他目前的经济能力。   “等我有钱了就给你买。”他小声和顾榄说。   “应该不久后就买得起了。”余楚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通话,他说。   对于复出这件事,栗澄其实不太自信,他还能像之前那样,轻易地走红吗?   余楚看出了栗澄在想什么:“我和你打包票,你会火的。”   栗澄笑了笑,他坐到了正常的皮沙发上。   “今天是想说于秦的事。”余楚说。   顾榄:“那么快就有消息了?”   “没,是当年他给栗澄下药那件事。”   “不是说……很难找到证据吗?”栗澄忐忑道。   余楚把桌上的屏幕翻过来,给两人看:“我们运气还是不错的。”   屏幕上是一段自拍视频,栗澄认出了背景是当初晚会的后台。   “……今天来探班可可姐,听说她正在彩排,让我躲到休息室里吓她一跳。”戴着帽子口罩的男生边走边朝镜头说,后面是一段安静的镜头,相机被举到了胸口处,男生的衣服占了大半画面。   播到某处时,余楚按了暂停。   视频是用相机拍的,左上角有时间。栗澄对那天的印象很深,当时他恰好不在休息室。   余楚放大了暂停的画面,视频背景里,写有栗澄名字的牌子很清晰,而一张侧脸也同时入镜。   于秦竟然是亲自去下的药! 第72章   “我刚才和他公司那边沟通了,他们表示并不知情这件事,但已经打算和于秦提起解约,”余楚说,“所以无所谓我们的声明。”   栗澄没想到事情还能有转机,他怔怔和顾榄对视。   “有时候不用过激的方式,也是能解决问题的。”余楚意有所指道。   “什么时候发声明?”顾榄问。   “过段时间,等栗澄直播稳定下来再发比较有效果。”   栗澄想起另一个问题:“这段视频,是怎么找到的?”   余楚:“上次和你说过,喻榞公司里有个歌手和你路线接近,你还记得吗?”   栗澄努力想了下,得出了答案:“岑朝吗?”   那是个栗澄差不多年纪的男歌手,栗澄倒是没和他打过照面,只听人谈起过。   “前几天我和他见面,聊到了他当时好像去探过班,还录了视频。他在电脑里找出了当时没剪进去的视频。”余楚用笔点了点屏幕,“做过的事情就会有痕迹。”   这是个很好的消息,能让于秦做的坏事暴露在观众面前,也能解释栗澄消失的三年,最重要的是,会让栗澄获得大家的好感与关心。   余楚看向栗澄:“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栗澄笑了笑:“可能是我太矫情了。”   顾榄很了解栗澄的性格,他帮忙解释道:“他希望听众是因为他的歌喜欢他,而不是可怜他。”   “栗澄,你太善良了。”余楚说,“这是个很好的品质,但在娱乐圈很危险。”   栗澄还没说话,顾榄先不高兴了:“你们不是说能保护他吗?”   余楚也不生气,他只是看着栗澄:“你想出名吗?”   曾经在梦想和爱情之间,栗澄选择了梦想,如果让他回到过去,要他再选一次,他会毫不犹豫牵住顾榄。   而现在两者他都拥有了,面前的岔路也换了。   和顾榄对视一眼后,栗澄笑着说:“我想被更多人看到,带着小榄的歌。”   “你呢?”余楚又去看顾榄,他表情严肃,似乎这个问题十分重要。   放在以前,顾榄会说他不在乎,他要的仅仅是栗澄待在他身边。   可刚才在录音棚隔着玻璃看到的栗澄,和来自他人的肯定,叫顾榄没法坦率地说出这句话。   他似乎变得贪心了一点。   余楚从顾榄的犹豫中得出了答案,他拿过桌上的一份文件:“不要忌讳用手段,你没有伤害到谁,会留下来听你唱歌的,也只是喜欢你的歌。”   栗澄认为这个问题,他还需要再自己消化下。好在余楚也不需要他立马表态,余楚把手里那份文件递给了栗澄:“你未来对外的发展方向。”   “……是你亲自做的吗?”栗澄拿过文件翻了翻,上面预案写得很详细,包括了直播后会引起的一系列大众反应,以及大家得知过去真相后,可能会附加给栗澄的人设。   “喻榞很重视你。”余楚说,“不过我也挺喜欢你的。”   本来已经完全陷入沙发的顾榄直接坐了起来,余楚用手势示意他别着急:“你确实很适合站在舞台上,这不只是我作为公关的判断,也有私人感情在里面。”   -   从余楚的工作室离开,栗澄一手打车,一手勾住顾榄的尾指:“明天就能回去了。”   “嗯。”   “你不开心?”接单的车还在两公里外,栗澄把手机放到口袋里,两只手都去拉顾榄。   这段路并不算完全没有人,他的动作还是吸引了几道目光,但栗澄没有理会,只专注地望着顾榄。   “他们对你的期待都很高。”顾榄说。   栗澄握着顾榄的手左右晃了晃:“这是好事啊,证明我还有价值。”   “不好,”顾榄一针见血道,“这行要看运气,要是我们运气不好失败了,你会很受打击。”   栗澄知道顾榄的意思,他低下头,脸颊贴在顾榄肩膀上:“我更怕没人期待我。”   车来了,司机按了声喇叭。   栗澄和顾榄分开,他拉开后座门,和司机报了手机尾号。   “多少?”车内开了音乐,栗澄声音太小,司机没听清。   栗澄把手机举给他看。   车开出去后,栗澄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脖子。   回去后得再去和赵医生见一面。   虽然直播时能通过设备放大声音,但音量要是无法恢复,日常生活里也会有很多麻烦。   晚上躺在酒店,两人没有因为第二天要早起,就早早入睡,他们洗了长达一小时的澡,回到床上后,栗澄和顾榄抱在一起,又接了很久的吻。   今晚栗澄十分主动,像是要把两人复合前没亲密的份都补回来。   他让顾榄躺着,自己坐在他腿上,再从锁骨一路往下亲吻。   栗澄很喜欢顾榄的小腹,吻上去时,顾榄会抖得厉害,但他不会阻止栗澄动作,只会按他的后脑勺,希望他亲吻得更用力些。   栗澄坐起身时,眼尾连着脸颊都是红的:“要做上次的事吗?”   顾榄不可能拒绝,栗澄换了个更方便的姿势,他侧躺着,指腹从顾榄的后颈,一点点朝着下方而去。   “……小榄。”途中栗澄发现顾榄本来放在他后腰的手动了。   ……   这晚折腾得比栗澄想的要更久,第二天差点睡过头。   坐上飞机,栗澄舒了口气:“也没和喻总道个别。”   “他是大忙人,没空见我们的。”顾榄靠在栗澄肩膀上,闭着眼睛打算补觉。   “我看小楚哥的朋友圈,他们经常带狗出去玩。”栗澄说,“工作没有占用他的私人时间。”   顾榄抓过栗澄的手:“你看他朋友圈做什么?”   “随便翻一翻。”栗澄没让顾榄的重点继续跑偏,“我是想说,要是将来太忙,我也不会冷落你的。”   “这是你能决定的吗?”   “等我火了就可以推掉一些工作,在那之前,我上哪都带着你。”栗澄说,“你愿意跟着我一块跑吗?”   “太累了。”   “我会帮你收拾东西。”   “只是收拾东西?”   “……帮你洗澡。”栗澄说得小声。   “嗯,我跟着你。”顾榄满意了。   说完这句,他很快睡了过去,栗澄倒是不怎么困,他一只手被顾榄抓着,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刷起了微博。   网上关于于秦的消息愈演愈烈,有人在爆料,也有于秦的粉丝在吵架。   通报可能很快就会出来,到时候争议估计会少很多。   而余楚给栗澄定的复出时间,也逐渐接近。   离开没多久,家里不需要特别打扫,但栗澄还是按照习惯,把家具都擦了一遍,顺便将地拖了。   顾榄像个会刷新地点的游戏人物,栗澄在哪,他就躺在哪块区域。   “杂物间不需要打扫吗?”顾榄踩着椅子,整个人窝在主卧的滑轮椅上问。   栗澄想起来了:“我还没问你呢,你到底和谁学的撬锁?”   “你房间的锁很容易开。”顾榄说。   栗澄双手撑着拖把杆,面朝顾榄站定:“我可没想过发卡还能用来开锁。”   顾榄抱着腿,不说话。   “小榄。”   “我之前租房的时候,对门被小偷进过,我刚好没睡就报了警。”顾榄说得很慢,“警察抓走他的时候,他口袋里掉出好多发卡。”   “然后呢?”   “你会偷偷去那间房,我想知道里面有什么,就去网上学了具体怎么开锁。”   栗澄连顾榄带椅子挪开,去拖书桌下的地:“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好奇什么可以跟我说。”   “以前问了,你也不会告诉我。”顾榄伸出手,抓了下栗澄的小臂。   “我害怕和你靠得太近,之后再离开你会难过。”   顾榄冷下脸:“你要去哪?”   “我也不知道,只是总觉得和你重逢后的日子太美好,美好到像是偷来的。”栗澄把拖把放到一边,他捏住顾榄的脸,“偷来的日子不会长久。”   “不许再偷偷跑走。”顾榄被扯着脸,他含糊地说。   “你不是在我手机里装东西了吗,我能跑到哪里去?”栗澄亲了下顾榄,“我不跑,哪里都不去。”   顾榄:“我给你装定位,你会不舒服吗?”   “大学的时候可能有一点,”栗澄说,“现在不会。”   “为什么?”   “挺有安全感的。”栗澄的手摸到顾榄耳朵,揉了揉他的耳垂。   打扫完家里已经十二点了,栗澄叫了外卖,两人吃完后睡了一觉,到傍晚再一同去了市场。   去了趟A市回来,栗澄面对人群的不适缓解了不少,在挑肉时,他还应了老板几句话。   回家路上又碰上了那只橘猫,它和伙伴正互相舔着毛。   “好可爱。”栗澄对着它们拍了张照。   橘猫跑到了栗澄脚边,翻开了肚皮。   “你不想摸摸它吗?”栗澄问顾榄。   顾榄退后一步:“你要摸可以自己摸。”   “毛茸茸的,你会喜欢的。”栗澄拉着顾榄的手,碰到了猫肚子。   猫有点不满摸上来的不是栗澄,但还是好脾气地任凭顾榄摸。   顾榄看着地上的猫。   会呼吸会动的小动物,和栗澄不同,猫毛绒绒的,呼吸也更急促些。   不喜欢,但栗澄好像很希望自己喜欢它。   “你不饿吗?”顾榄收回了手。   栗澄跟在顾榄身后进了电梯:“我对动物的喜爱和对你的是不一样的,你能理解吗?”   “……嗯。”顾榄等栗澄去按楼层按钮,“但我还是讨厌猫狗,特别是和你亲近的猫狗。”   “没关系,你不伤害它们就行了。”栗澄说。   顾榄没有向栗澄证明自己不暴力,他可能遗传了酒鬼父亲,在极端情况下,他根本无法承诺自己能忍住不动手,何况是关于栗澄的事。   栗澄看出了顾榄在想什么:“我知道你只是太爱我,你和你爸爸不一样。” 第73章   赵医生诊室的花瓶里插了几朵雪片莲,小巧的花朵铃铛似地垂着,栗澄没忍住,用手去碰了碰。   “最近有什么好事发生吗?”赵医生坐下问。   栗澄收回了手,详细的事他不能和赵医生分享,只说了自己去录了首歌。   “我本来还担心,怕想起之前的场景。”栗澄指的是纠缠了他很久的舞台阴影,实际上站在录音棚开口那一瞬,他脑内确实闪过了看不清脸的观众。   但和他对上视线的,是玻璃窗外的顾榄,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栗澄又和赵医生说了自己跟顾榄复合的事:“但我感觉我们之间还有矛盾没解决。”   “我想你可以直接和他说开,而不是一个人纠结。”赵医生建议道。   栗澄想了想,跳过这个话题,又说起了自己的声音。   赵医生:“曾经让你感到害怕的事,并没有完全解决,你的精神还是紧绷的。”   于秦已经被拘留了,后面迟早也要坐牢,栗澄想不通自己在担心什么。   “等你发现公众会接受你的那天,可能就会好了吧。”赵医生笑了笑。   出了医院,栗澄和顾榄在附近吃了午饭,再沿着街道散了会步。   “白姐说过两天就能把做好的歌发过来。”栗澄说,“下午直播设备也会送到家里,有人上门帮忙调试。”   顾榄已经将栗澄的家当成了自己家,陌生人要进门让他十分不悦:“不能自已弄吗?”   “我怕弄不好。”栗澄拉了下顾榄的手,“前面那家面包店闻起来很香。”   栗澄推开门,和顾榄进了面包店。   面包店的香气容易给人一种幸福感,栗澄拿了托盘,往里面夹了好几种面包。   “我可以学了在家里做给你吃。”顾榄说。   栗澄放下夹子,又拿了一袋蛋白糖饼干:“好。”   做烘焙很耗费时间,但栗澄愿意跟顾榄在一块消磨时光。   盘子在栗澄手上,结账也是他去,他还不是太习惯跟别人对上视线,全程低着头。   “一共五十块,您拿好。”女生麻利地将面包打包好,装袋递给栗澄,“……小橙子?”   栗澄一下抬起头,女生眨了眨眼睛:“还真是你!”   感觉到身后顾榄浑身支起来的刺,栗澄赶紧先拽了拽他的袖口,又对女生笑了笑:“陆璐,好久不见。”   “是好久没见到了,你都不去同学聚会。”女生手快遮住了收款码,“我请你。”   “不好吧?”栗澄坚持要付款。   “这店是我开的,有什么不好的?”陆璐性格爽朗,他看向顾榄,“这是你男朋友吗?”   栗澄愣了愣,又很快笑着点了下头。   “你好,我是栗澄的高中同学。”陆璐跟顾榄打了下招呼。   顾榄冷着脸没应话,她也不在意,继续和栗澄叙旧:“你老实说,是不是把群屏蔽啦?”   陆璐说着,又往袋子里塞了一袋糖果,再打包了两块切件蛋糕。   “够了够了,我吃不下这么多。”   “两个人怎么会吃不下?你以前也不是小鸟胃啊,我记得那年副班长生日,你可是将剩下的半个蛋糕都吃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都说不好吃,浪费了多不好。”   陆璐没有提栗澄出道又隐退的事,只是在他离开前,让栗澄微信联系她,说过几天约出来吃饭。   出了面包店,顾榄还是抿着唇,栗澄去牵他的手,也没让他表情舒展开。   “怎么了?”一大袋子面包走起路来会撞上腿,栗澄站着没继续动,想打辆车,但他暂时没有手去拿手机,只能先将顾榄哄好。   “你和她很熟,”顾榄说,“还叫得那么亲昵。”   栗澄过了会才笑出声:“她的名字就叫陆璐,姓陆名璐。”   顾榄没有因为误会了栗澄而感到不好意思,依旧不太高兴:“她和你有很多共同回忆。”   “我们也有啊,还更多些。”栗澄举起两人交握着的手,到脸颊边贴了下,“她只和我做了三年同学,以后也不会经常见面,但我和你还会有分不开彼此的未来。”   这番话成功哄好了顾榄,栗澄提醒他回家,顾榄用空着的那只手打了车。   回到家,栗澄先将蛋糕冻了起来,中午吃得太饱,这个可以留到之后吃。   面包他找了个竹篮编的筐,一袋一袋排列好,放在里面,再摆放到备餐台角落。   “早知道路上买几朵花回来插了。”栗澄看着空荡荡的玻璃花瓶,对目前的桌面还是不太满意。   顾榄坐在餐桌边:“看我。”   栗澄回过头:“嗯?”   “看我就好了。”顾榄认真地说。   栗澄笑着捧起顾榄的脸:“嗯,我们小榄是最好看的花。”   门铃响了起来,是装直播设备的人到了。   栗澄要去开门,顾榄先一步起身到门口,将门打开。   “你好你好。”戴着棒球帽的工作人员把东西抱进屋里,等着顾榄告诉他该往哪间房。   顾榄盯着对方没换下来的鞋,栗澄刚早上刚拖过的地面就这么被踩脏了。   “放这边,桌子已经留出来了。”栗澄见工作人员逐渐疑惑,赶紧上前引着他往次卧去。   怕顾榄的东西被碰坏,键盘和吉他都被栗澄提前收拾到了主卧里。为了让空间更大些,次卧的床前两天栗澄也和顾榄一起拆了,他正计划着买张软沙发放到空着的地方。   工作人员没多说话,直接开始装设备,栗澄就站在旁边看,顾榄过了会也走进来,贴着栗澄的背,盯着工作人员动作。   工作人员被盯得后背出汗:“老板放心,我干这行几年了,帮特别多主播装过设备,不会有问题的!”   终于弄好后他先舒了口气,栗澄把事先准备好的运动饮料递给他。   “谢谢。”工作人员打开喝了口,然后将电脑开机,开始跟栗澄讲直播前的步骤。   “你坐下来,我帮你调下直播参数。”   “什么……参数?”   “美颜啊!现在都开这个的。”   “我的直播应该是不露脸的……”栗澄以前在公司里,也参与过几场直播,当时可完全没有美颜这种事情。   “哎呀,一条龙服务嘛,现在不开,以后也得开的。”小哥没看到顾榄的黑脸,他将栗澄拉到椅子上坐下,再打开了摄像头。   栗澄看着自己的脸出现在27寸的显示器上,吓了一跳,这比顾榄的电脑桌面更有冲击力。   他这段时间吃好喝好,烦心的事解决了大半,在严苛的镜头下状态也不差。   小哥依次开着直播灯,又给栗澄拉了各种复杂的美颜参数。   “好像没什么区别。”电脑里的栗澄歪了下脑袋。   “这是你看自己看习惯了嘛,别人肯定能看出来不一样,是不是?”小哥去问顾榄,发现顾榄正盯着他放在栗澄肩膀上的手。   目光灼热得像是要将他的爪子烧掉。   “呃。”小哥下意识把手藏到了背后。   “你可以走了。”顾榄说。   “那、那今天就先这样,你们有什么问题打我电话。”说完,他留下一张名片,收拾工具包离开了栗澄家。   栗澄像得了新玩具的小孩,有点好奇地操控鼠标,点开了一个特效。   他的脑袋上出现了毛茸茸的兔耳朵,脸颊也变得红扑扑的。   “有区别吗?”栗澄去问顾榄。   顾榄和栗澄挤到一张椅子上坐下,他的脸也自动加了特效,在栗澄脸上显得很可爱的妆容,配上顾榄的冷脸呈现出另一种效果。   栗澄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个不适合你。”   “无所谓,我又不出镜。”顾榄一想到将来会有很多人看栗澄,心里就不是滋味。   “我不要一个人直播的。”栗澄点点鼠标,换了个特效,这次两人都变成了小猫,“都跟小楚哥说好了,后面的直播你可以说话。”   “大家会知道你和别人同居。”   “那我就可以大方告诉他们,你是我男朋友了。”   顾榄开心地按下了键盘上的截图键。   栗澄打开了话筒,他没插耳机,试着唱了几句,又去听录下来的声音。   “好听。”顾榄说。   “我这几年都没好好唱过歌,唱功早退步了。”   “那也比别人唱的好听。”顾榄把下巴搁在了栗澄的肩膀上。   玩了一下午的直播设备,外面天色变得昏黄,栗澄才推着顾榄去厨房一起做饭。   今晚的汤是茶树菇炖乳鸽,栗澄知道顾榄家那边没有喝汤的习惯,上大学时他吃食堂习惯打碗汤,还被顾榄问过。   这些汤的做法,都是顾榄专门为了他学的。   “好饿。”栗澄闻着汤的香味,肚子叫了两声。   “冰箱里不是还有蛋糕吗?你可以吃。”顾榄把火关小。   “还在吃醋吗?”栗澄擦干手,去捏顾榄的脸,“她刚才给我发微信了,说你好看,还说我们登对呢。”   “她给你发微信了?”   栗澄主动把手机上交,让顾榄自己看聊天记录。   栗澄的手机看不到过往的聊天记录,顾榄也不知道他和陆璐以前聊天多不多。   lu:【小橙子!周末叫上副班长那几个人,我们去玩剧本杀怎么样?】   “他为什么叫你小橙子?”顾榄不喜欢这种感觉,仿佛在提醒他栗澄曾经会和别人互相取外号,笑着玩闹,他是完全的后来者。   “当时班上的人都这么叫我,连老师也这么叫,你也可以这么叫。”   栗澄想表示这就是个正常的外号,没想到顾榄听完更不爽了。   “我不要跟他们一样。”   “所以你才一直不叫我名字吗?”   顾榄不说话了。   栗澄把他鬓角的头发撩到耳后:“你也可以给我取一个外号,只能你叫的那种。”   “不要。”顾榄立马回道。   “为什么?”   “不想用一个名称去代替你。”   栗澄很快理解了顾榄的脑回路,在顾榄心里,栗澄就是栗澄,指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这个人。   “汤差不多快好了吧?”栗澄掀开盖子看了眼,茶树菇的香味独特,他咽了下唾沫。   父母还在世时,也经常煲这道汤,栗澄每次都能喝两大碗。   “我炒菜。”顾榄让栗澄站远,拧开另一个炉子,下油热锅。   栗澄听着菜下油锅的声音,看向客厅的落地窗,和其他窗户里的家庭一样,他正过着平静又美好的生活。   陆璐送的蛋糕,两人在晚上拿出来吃了,香橙味和开心果味,栗澄各自尝了一点。   “挺好吃的,不过她家店太远了,之后应该也不会经常去那边。”他说。   “你的心理治疗要结束了吗?”顾榄张开嘴,把栗澄喂到他嘴边的蛋糕吃下去。   “我今天和赵医生说了,”栗澄把蛋糕上的装饰小花拿掉,“说我觉得自己不需要治疗了,但偶尔想聊天,可能还是会去找她。”   “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聊?”   栗澄用一块蛋糕堵住了顾榄的嘴:“她毕竟是医生,又年长了我们二十来岁,我有时候也想听听长辈的建议。”   “她长得和你妈妈有点像。”顾榄拒绝了投喂过来的蛋糕。   栗澄笑了笑:“但我没有将赵医生当成妈妈。你快点吃,我手酸。”   顾榄含下蛋糕,但没有松开叉子。   栗澄和他对视,顾榄的眼睛实在太漂亮,一不留神就会将人吸引住,栗澄心跳变得有几分快,他催促顾榄赶紧松口。   顾榄松开了叉子,他咽下口中的蛋糕,再带着满口的橙子香气,去亲吻栗澄。   栗澄顺从地接受了这个吻,金属叉子和茶几碰撞发出了刺耳的声响,栗澄伸手去搂顾榄的颈脖。   和爱的人接吻,是种很美妙的体验,每加深一分,感情都好似会浓一点。   这个吻持续太久,顾榄亲得睫毛都被眼里的水雾染湿,栗澄用手摸过他的睫毛:“蛋糕要融化了。”   “没那么容易化。”顾榄还想再亲,被栗澄制止住了:“先吃完蛋糕。”   他当然知道,再亲下去这两块蛋糕可能得一直放到半夜。   现在室温不低,栗澄不想浪费食物。   而且栗澄很爱看顾榄吃蛋糕的样子,顾榄吃东西随意,总咬住叉子,再将叉子沿着嘴唇抽出来,白色的奶油会沾在他红润的嘴唇上。   顾榄很听话地跟栗澄分着吃完了蛋糕,最后一口消失,他看向栗澄。   “回房间。”客厅的窗帘都没拉,灯也亮着,接吻已经很羞耻了,栗澄可不敢冒着被对面看到的风险去做某些事。   “得再加一层窗帘。”顾榄对单层纱帘很不满意。   栗澄站起身,把桌上的垃圾收干净,再去拉顾榄起身。   打开主卧里的夜灯,栗澄关上门,去脱顾榄的衣服。   ……   “我觉得这里该放一面镜子。”顾榄说。   栗澄抬起通红的脸:“不。”   “你可以不去看。”顾榄在栗澄站起来后,抱住他,带着他一块摔到床上。   幸好床垫是软的,不然这么摔下去肯定会腰疼,栗澄恍惚想。   顾榄看着急,但每一个动作都是温柔的,栗澄闭上眼睛,他抚摸着顾榄的头发,力度时轻时重。   这天结束,栗澄不知为何,空虚感比以前还要强烈些,他和顾榄对视,看出了顾榄也有相同的感觉。   好像是不太够的。   “小榄,你是不是更希望我……你。”栗澄那个字说得含糊,光是说这一句话,他的脸就重新升温了。   顾榄抱住栗澄:“以前是,现在无所谓了。”   “为什么?”栗澄指尖绕着顾榄的发尾。   “你在我身边就很好了。”顾榄用额头蹭了蹭栗澄的肩膀。   栗澄心里霎时一阵泛酸:“我不会再离开你。”   他不知道同样的话要说几遍,才能给顾榄和自己安全感,或许要在口上重复一辈子也说不定。   -   白姐将成曲发过来的时候,栗澄正往盆里加着面粉,手机摆在桌面,栗澄余光瞥到那条消息,手一抖,小半袋面粉洒进了盆中,再飞起来,扑了栗澄一脸。   “咳、咳咳。”栗澄把面粉放好,拧开水龙头先把脸洗了。   洗完脸,他发现脸颊也沾到面粉的顾榄正看着栗澄的手机,手指悬空在文件的播放按钮上。   栗澄用湿着的手在顾榄脸上划了几条线,冒充猫胡子:“别动,我先给你拍张照。”   顾榄还真的没有动作,栗澄抽出手机,打开摄像。   对焦一直没有成功。   栗澄左手按住了发抖的右手,才成功拍下了照片。   “要用电脑放吗?那样听得更清楚些。”他问。   “就在这里,现在放。”顾榄说。   栗澄点回文件,他深吸了一口气,要播放时,顾榄先一步按下开始。   前奏和顾榄交上去的demo没太大区别,能听出来的是乐器演奏细腻了许多。   桌面和地上都是面粉,厨房一片狼藉,阳光照进来,把空中还在飞扬的粉都照得清晰。   栗澄拉住顾榄的手,听着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经过修音的声音,和日常会有一点区别,栗澄这几年一次都没有去听过以前录的歌,乍一听到,还有些不习惯。   但很快,他又沉浸到了音乐里,眼眶也发起烫。   这是顾榄和他共同完成的歌,在词曲那一栏,将来会写他们两人的名字。   有点像专属于他们的结婚证。   栗澄觉得自己很奇怪,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思维发散。   歌不长,很快就播完了,顾榄又点开,播放第二遍。   这次栗澄的注意力放在了顾榄身上。   顾榄听得很认真,听到某些地方会有小幅度的肢体动作,比如手指无意识弹琴,又或者身体往前倾,仿佛要将栗澄的歌声听得更清楚些。   顾榄去播放第三遍时,栗澄没有制止他,就这么和他站在乱糟糟的厨房里,将歌听了一遍又一遍。   “腿酸了。”顾榄打破了循环。   手机电量恰好见底,自己息了屏。栗澄带着顾榄到餐椅上坐下,再去收拾厨房。   室内重归安静,栗澄脑内却不住回放着刚才听到的副歌。   和他当年在寝室里录的质量完全不同。   手上还沾着面粉,栗澄骤然转身跑到顾榄面前,按着他的肩膀,很用力地亲了他一口。   他有了一首正式的,和顾榄一块写的歌!   他还能将这首歌唱给别人听,让大家真正地认识顾榄,夸奖顾榄的才华。   栗澄呆呆地站着,被顾榄抱住腰拉到腿上,两人交换了一个吻。   这个吻导致的结果是顾榄的腿更酸了,栗澄在把桌子地面擦干净后,给他按摩起了大腿。   按到一半,栗澄跑到了次卧里,让音乐通过前几天刚装的高级音响传出来。   顾榄坐在沙发上,他看着栗澄跑出跑进,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   至少签合同,让栗澄录完这首歌是正确的,他太想念这样的栗澄了。   栗澄回到客厅,手沿着顾榄的小腿往上按,到大腿附近时,他的手被顾榄抓住:“有和你说什么时候要直播吗?”   栗澄这才想起多看两眼消息,白姐确实还发了段文字过来,告诉他今晚开始,公司就会拿建好的账号发视频试水,最迟下周末就可以直播了。   直播当然不是让栗澄就那么草率开播,第一次直播时间控制在半小时,栗澄不用多说话,只需要唱这首歌,和翻唱几首买了版权的经典歌,再按事先准备好的台本,跟观众说几句话,保持神秘感。   不去看这些还好,一看到栗澄就会紧张,他甚至担心,自己能不能顺利唱出声。   三年失声带给他的阴影太大了,他做不到不害怕。   “我可以帮你说话,你当没有直播,单纯唱歌就好了。”顾榄说。   栗澄往前坐,他靠到顾榄怀里:“你说话等下把观众都吓跑了。”   顾榄:“?”   “还是我来说吧,不过你可以和他们打招呼,如果有人看的话。”   “歌会火的,不可能没人看。”顾榄笃定道。   听顾榄这么说过后,栗澄安心下来,他仰头去看顾榄,又吻了吻顾榄的下巴。   大学刚确认关系那会,栗澄还很不擅长跟另一个人,有超出友谊的亲密交流,但他骗不了自己的是,在看到顾榄时,他会回想那晚的吻,也会有亲顾榄的冲动。   顾榄倒是很不害羞,和栗澄稍微对上视线,就会来抱他,要和他接吻。   刚谈那一个月,栗澄被周围人问了不下十次,嘴巴是不是吃辣上火了,也有敏锐的人用开玩笑的语气,问栗澄是不是谈恋爱了。   栗澄很快就对大家承认了和顾榄的恋爱关系,但同时,他也和顾榄说了接吻要适度。   “你是我男朋友,为什么我不能想亲就亲?”顾榄不解,“而且你也不讨厌被我亲。”   栗澄是很喜欢接吻,他红着脸打断顾榄的话:“我们可以去做其他的事,我更想和你交流,小榄。”   顾榄似懂非懂地点了头,他在身后的midi键盘上按了几下:“你更喜欢和我聊音乐?”   “不只是音乐,也想知道你的烦恼,你的过去,你拥有过的开心瞬间。”栗澄摸了摸顾榄的脸。   顾榄跳过了前面的两个词:“和你认识后的每一天,都有开心的瞬间。”   “之前呢?在你上大学前。”   “没有。”   “你愿意跟我说说吗?为什么没有?”栗澄当时是站着的,他弯下腰,额头抵着顾榄的蹭了蹭。   顾榄直接把栗澄几分钟前说的话当耳边风,吻住他,逃避了这个话题。   ……   “你当时不跟我说你家里的事,是不信任我吗?”栗澄玩着顾榄的发尾,突然问。   “听了又不会开心,为什么要听?”顾榄喜欢看栗澄心疼自己,但这些事情,他却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可能是不想栗澄真的为他烦恼,也可能是他做不到坦然提起的过去。   “你答应我,”栗澄松开顾榄的头发,朝顾榄伸出小拇指,“不能再有隐瞒,以后碰见不好的事,我们要和对方说。”   顾榄盯着栗澄的手指看了会,才勾住,摇晃了几下。   这一晚,栗澄没有睡着,他在软件上搜出了歌名,视频已经有了热度,而评论也有人点出了他的名字。   “‘白月光回国’。”顾榄冷静地念出了那条评论。   栗澄被逗得直笑,心里的紧张少了些。   他半个小时才敢打开看一次,质疑和造谣的人应该不是没有,只是被反应很迅速地删除了。   栗澄打开和白姐的聊天框,想和她说声辛苦了,又怕打扰到她。   还是等下次见面时再感谢吧。   栗澄这么想着,下一秒,手机被顾榄抽走,放到了床头柜上。   “睡觉。” 第74章   第二天栗澄醒来,迷迷糊糊摸过手机,点开收藏的视频看了眼,被点赞数吓得直接清醒了。   顾榄难得赖床,他嘟囔了几声,往栗澄怀里钻,同时手伸出被子,看也不看要去抢栗澄的手机:“再睡会……”   “小榄!视频火了!”栗澄不敢点开评论,他退回首页,大数据给他推送了好几个相关的剪辑,点赞数量都不低。   “嗯……睡觉……”顾榄把栗澄的睡衣纽扣蹭开,乱糟糟的头发刮过栗澄皮肤。   栗澄揉了揉顾榄的后脑勺,又点开了微信的未读消息。   白姐竟然在凌晨四五点给他发了消息,说视频效果很好,直播日程正式定下,在这个周六晚上。   栗澄点进了白姐的朋友圈,她两个小时前发了一条,照片主体是咖啡,模糊的背景看上去像是某个录影棚。   这张照片提醒了栗澄,他要是正式回到大众视野里,可能又会过回以前的生活。作息混乱的情况下,他和顾榄会不会变成聊不上天的关系?   像他以前在圈内听人说过的那些八卦。   助理告诉过他,很多男艺人在有了名气后,会选择跟以前的对象分手,一部分原因是被圈子的繁华迷了眼,另一部分原因,则是沟通不够,满足不了伴侣的情绪。   栗澄把手机放下,抱住了顾榄。   “……怎么了?”顾榄抬起头。   “不是要睡觉吗?”栗澄拍了拍顾榄的背。   顾榄睁开了眼睛:“你在想什么?”   刚说了不能再互相隐瞒的是栗澄,他没糊弄过去,将刚才思考的事和顾榄说了。   回来在飞机上说的话,不过是乐观想法,栗澄知道,很多时候两个人就算有心,也会在各种现实阻碍下渐行渐远。   明明直播不一定有效果,他可能不瘟不火地过一辈子,但还是会去担心。   他不想和顾榄的未来再出错。   “你工作的时候,我可以陪着你。”顾榄说话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在彩排,我就在下面写歌,等你休息了,我再跟你一块睡觉。”   “会很累的,我不想……唔……”栗澄被顾榄咬了下嘴唇。   “反正你不抱着我,我也睡不着。”   栗澄眼睛弯了弯:“知道了,小榄是黏人精。”   “你不喜欢我这样吗?”顾榄冷下脸。   “喜欢,非常喜欢。”   遮光窗帘让室内还是昏暗的,栗澄本来就没睡多久,困意重新涌起,他哄着顾榄又睡了个回笼觉。   -   直播在晚上九点,这天是栗澄第一次吃剩了顾榄的做的饭。   他紧张得根本吃不下。   “留着,等直播完再热了当夜宵吃。”栗澄和顾榄说。   开播前,余楚给栗澄发来了消息,是一张小核桃的照片。   小核桃两只爪子被举到耳边,图片上配了“加油”两个字。   栗澄觉得可爱,长按图片想收藏。   “我要开播了。”顾榄打断了栗澄的动作。   栗澄原本趴在桌上玩手机,手机直接被顾榄吓得掉到桌上:“不是还没到点吗?”   顾榄坐在另一把椅子上,他看着栗澄的手机屏幕:“快了。”   栗澄笑了笑,没去存那张表情包,而是给手机开了静音,放到了一旁。   客厅的时钟响了起来,整点到了。   栗澄手指发抖,按不准开播按钮,还是顾榄帮他按的。   【来了!!!!】   【怎么没有画面啊?是不是bug了???】   【是栗澄吗?是栗澄吗?】   【不要随便认领,这个主播ID是串英文字母,可能就是个新人。】   【我认错我家猫的叫声都不会认错栗澄的声音好吗?】   【看看小猫咪。】   栗澄看着弹幕,没忍住笑了一声。   话筒已经打开了,他的轻笑被放大,弹幕停滞了一瞬,又很快刷起屏。   【这个笑更像了啊!!!】   【我是栗澄骨灰粉我证明我们橙子就是这样笑的。】   【主播不说句话吗?】   “他不说话,今天只唱歌。”顾榄看弹幕看得很不爽。   【房管吗???】   【诶,这个小哥哥声音也好好听,你会唱歌吗?】   【刚来,是有合唱吗?和谁啊?】   弹幕刷得太快,栗澄手忙脚乱,根本不知道能挑着哪条回答,而顾榄已经帮他点开了伴奏,也没有让他说话的意思。   新歌等到最后唱,第一首是发行于二十年前的老歌,但在年轻人中传唱度也很高。   栗澄大学时很爱听这首情歌,还会在顾榄面前唱。   前奏里,他忽然记起,他和顾榄唱的时候,两人压根就没在一起,他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而他唱完歌竟然还会去闹顾榄,问他有没有心动。   往事让现在的栗澄变得不好意思,情绪带到了歌里,恰好唱出了情窦初开的羞涩。   【路过,好好听啊,这是专业歌手吗?】   【去查了,这个账号是原木的,他们公司的新人吧?】   【哪来的新人唱功这么好啊?主播你是不是栗澄,不回我的话就代表你默认了。】   【hello?刚才的小哥哥还在吗?你们声音好配啊,真的不能合唱吗?】   栗澄在喝水,顾榄操控着鼠标,停在那条弹幕上:“谢谢,我们是很配。”   【???】   【?????】   “为什么打问号?我说错了吗?”   栗澄眼睛弯着,这样的顾榄还挺有意思的。   手机亮起来,白姐发了个“OK”的表情符号过来,又让他继续。   直播间的人数忽然翻了倍,栗澄扯了下顾榄的袖子,小声道:“再不继续就唱不完了。”   顾榄也不想直播延长,他播了下一首伴奏。   【好像在撒娇哦。】   【前面的这都听得出来??】   【哎呀你们不懂,栗澄说话就是很可爱像在撒娇,他以前上节目跟主持人说话都这个语气。】(该条弹幕已被移除。)   【所以说确定这是栗澄了???】   【我看到了!为什么小哥哥要移除那条!】   栗澄没有围观弹幕,他认真唱着歌,等到结束睁开眼,发现一半的弹幕在鼓掌,而另一半弹幕在聊他看不太懂的东西。   【主播看得见吗?你的房管刚刚移除了好多条弹幕哦。】   【只是说了栗澄跟以前同事关系都很好就被移除了呜呜。】(该条弹幕已被移除。)   【难道是提栗澄不行吗?我试试,栗澄唱歌好好听。】   【主播还继续唱歌吗?能不能开个打赏,手痒了想打钱。】   “打赏暂时不会开,”栗澄小声说,“移除弹幕?没有拉黑吧?”   【没有,好像就是看不得我们说栗澄和别人关系好。】   “嗯嗯,那你们不要说啦,他会不高兴的。”栗澄笑着说。   【好宠。】   【这是承认是栗澄了吗?】   “听、听下一首歌吧。”   白姐没让栗澄在直播时否认身份,只是叫他不要回应。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顾榄曾经关注过栗澄的活动,在他眼里,栗澄是对谁都好脾气,但远远没有这些弹幕说得那么亲近。   “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栗澄装傻道,“不过朋友和爱人还是不一样的。”   【???你们麦没有关。】   【好大的信息量。】   【这是在装情侣博眼球吗?】   “没有装。”栗澄让顾榄放下一首歌。   后面三首歌栗澄是连着唱的,唱完时长恰好剩下八分钟。   “接下来这首歌,是我和他一起完成的原创曲。”栗澄的紧张已经在直播间的氛围下,消失了大半,“希望大家能喜欢。”   顾榄拿起一旁的吉他,插上电,扫了下弦。   栗澄看向他,笑着清唱出了第一句。   吉他声加入,顾榄提前调了效果器,栗澄的声音和干净的音色搭在一起很清爽。   直播间人数逐渐变多,但没多少人刷弹幕,大家都像听入了迷。   唱到最后一句,栗澄抬手,去摸顾榄的发丝。   直播结束,栗澄刚把手机声音打开,就响了好几下。   顾榄按住栗澄的手机:“大家都很喜欢你。”   “也夸了你写的歌好听。”栗澄凑上前,先亲了下顾榄,“谢谢你,小榄。”   顾榄放开了手:“你可以看了。”   栗澄倒也不着急看消息了:“我刚刚有唱好吗?”   “每一首都很完美。”顾榄说。   “哪里有这么好。”栗澄捏捏顾榄的脸,紧张还是影响了他的发挥,有几个能回想起的细节,栗澄觉得处理得并不好,他还需要多加练习。   但最后顾榄弹琴,他唱的原创曲,他很满意,且比起录音室版本,他更喜欢这一版。   “就是很好,弹幕不都在夸你吗?”顾榄抿着嘴。   栗澄严肃地问顾榄:“你看到那些会不舒服吗?”   “还好,我可以把他们的发言删掉。”顾榄偏过头,靠着栗澄手心,“以前在网上看到说想和你结婚的,我只能举报,还不一定举报得掉。”   “以后别举报人家了,反正我也不可能会和他们结婚。”栗澄笑着说。   “嗯。”   “你那时一直有关注我吗?”   “不可以吗?”顾榄垂下眼睛。   栗澄的椅子比他高一些,这个角度看过去顾榄很像在生气。他把顾榄的头发揉乱,让顾榄看起来像一只炸毛的布偶猫:“我唱歌的时候,会想你是不是正在某个地方听着。但又觉得,你应该不想再听我唱歌了吧?毕竟我那样做,你肯定会讨厌我。”   “我没有讨厌过你,只是有一点怨恨。”顾榄说完,自己纠正道,“不是一点,是非常。”   被喜欢的人说恨,栗澄也没有不高兴,反而很开心,他更怕的是顾榄对他没有感情。   手机响了半天,栗澄都没有回消息,白姐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栗澄接起后先说了声“辛苦了”。   “直播的数据很好,下星期可以再安排场长一点的。”白姐顿了顿,“中间的互动也挺有趣的,公司这边可能会剪出来。”   “好。”栗澄乖乖应话。   白姐似乎有点意外:“你不介意吗?要是介意的话,可以换个方向,不用拿这个去营销。”   栗澄知道白姐指的是拿他和顾榄的关系去博关注,他不是小孩了,明白在工作场合不能任性,他才刚签约公司,也不能连累负责他的工作人员。   而且栗澄希望顾榄将来不会再看到想让他点举报的文字。   “没事的。”栗澄和白姐道过谢,结束了这次通话。   白姐是金牌经纪人,栗澄目前仅仅是个没了名气的小歌手,他十分感谢白姐愿意顾及自己的感受。   顾榄将晚饭重新下锅热了一遍,栗澄边吃,边回复着手机上的消息。   白姐没有空,她让栗澄加了一个对直播更了解的助理,由助理负责他未来一段时间的直播内容。   “以后一周可能要播个好几天。”栗澄和顾榄说,“一次差不多两小时。”   顾榄皱着眉:“太久了吧。”   “白天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晚上也不是播到半夜,已经很好了。”栗澄还是满意的,这场直播增加了他的自信心,让他找回了在公众面前唱歌的快乐。   爱人的心情很重要,栗澄在当晚,主动让顾榄知道,他不会因为工作而在某方面冷落顾榄。   -   第二天,栗澄得到了两个好消息,第一个是他的声音恢复了正常,栗澄兴奋地拉着顾榄说了一上午的话,他已经好久没有听过自己的正常音量了。   第二个则是助理告诉他,公司把栗澄以前的歌曲版权买了过来,决定重新编曲。   栗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顾榄,并说了想要顾榄负责编曲。   编曲会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一首歌的风格,栗澄期待着再唱起这些歌。   以一种新的心情。   顾榄同意了,在改编之前,他先把其中的两首挑出来,说栗澄得重新填词。   “不喜欢原来的词。”顾榄说。   当年栗澄没有权力挑选歌曲,自然更不会去参与作词部分,顾榄挑出来的那几首,歌词确实不适合他唱。   不用直播时,两人有时在次卧,有时在阳光通透的客厅,各自都忙着和音乐有关的事,偶尔栗澄会抬头,这种时候,他经常会和顾榄撞上视线。   “我需要一点灵感。”顾榄盯着栗澄,叫他不要动。   栗澄端坐着让顾榄看自己,一般被盯到脸颊变红,顾榄才收集完灵感。   “怎么样?”栗澄把写好的一版词拿给顾榄看。   顾榄没有接过纸,而是抵着栗澄的脑袋去看纸上的歌词。   这首歌之前的词情感太过豪放,栗澄先前录的版本,嗓音和表达都十分不合适。   所以这首歌栗澄根本没在现场唱过,沦为了专辑里最没水花的一首。   但顾榄觉得曲不算太烂,还有机会挽救。   当然他更想马上给栗澄写新的歌,只是翻唱旧歌,更容易给栗澄带来热度。   “这里可以改掉。”关于音乐,顾榄不会含糊,他指了某句歌词。   栗澄笑着用笔划掉那句词:“这句我确实不满意,就是想不出来。”   栗澄选的主题是春日,和现在的季节恰好对应,顾榄抱住栗澄的腰:“要出去走走吗?”   踏青的好去处很多,歌描写的是好友在春日里相约出行的惬意,栗澄选了个热闹的地点。   “人挤人。”顾榄开着车,显然不是那么喜欢栗澄挑的地点。   栗澄拨弄了两下车挂:“就走两圈,然后我们找个地方窝着晒太阳。”   顾榄勉强同意了这个解决方案。   到了之后栗澄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顾榄光是找车位,就找了接近半个小时。   好在最后成功塞进了一辆车和树之间,不过栗澄要出去的话,只能从驾驶座的门出。   “你先出去。”栗澄说。   顾榄没有动。   栗澄眨了眨眼,跨坐到了顾榄身上:“这里什么都不适合做。”   “我没有要做什么。”顾榄很无辜。   栗澄看了眼窗外,再低头亲了顾榄一口。   顾榄缠着栗澄再吻了会,才将车锁打开。   一下车,外面草地的芬芳,和烧烤的香味就传了过来。   耳边还有孩童放风筝时嬉闹的声音。   栗澄站在树下,眼前浮现出小时候父母带他出门游玩的场景。   他喜欢在草地上跑步,母亲又怕他摔,总会牵着他的手,跟他一块跑,而父亲就在一旁举着摄像机,记录这个家庭普通的某个瞬间。   栗澄没有多沉浸在回忆里,他转过头,拉起顾榄的手。   来这里的人大多数都自带了野餐垫,栗澄什么都没带,顾榄也没提准备食物。   长凳倒是空着,他们在能晒到太阳的凳子上坐下。   “好热闹。”栗澄说。   “好吵。”顾榄看着栗澄。   栗澄捏捏顾榄的手指:“那个风筝放得好高。”   顾榄顺着栗澄的话看向天空,有个小鸟形状的风筝高得突出。   小鸟的颜色也很亮眼,顾榄多注意了下它的活动轨迹。   “我小时候很喜欢看人放风筝。”栗澄把头靠在顾榄肩膀上,“还爱追着别人的风筝跑。”   这个姿势,顾榄要偏头看栗澄的脸就不那么容易了,他只能继续盯着风筝:“怎么不自己放?”   “我放风筝总会和别人的缠到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栗澄笑了起来。   顾榄没有回话,像看入了神,栗澄抬眼看他:“你是不是没放过风筝?”   “嗯。”   栗澄坐直,再蹦了下站到地上,转过身朝顾榄伸出手:“走,我们去放风筝。” 第75章   重新写完的歌栗澄录了小样发给白姐,消息发出去后,他伸了个懒腰。   难得完成一件正式的工作,栗澄感觉到了久违的满足。   顾榄就没他这么放松了,他对编写完的旋律一直不太满意,昨晚来了灵感,甚至改到了半夜三点,现在正躺在栗澄新买的沙发上发呆。   栗澄走过去,捏起了他的肩膀:“辛苦了。”   “你要怎么犒劳我?”顾榄仰起头问。   栗澄低下头,吻了吻顾榄的鼻尖。   “这是你的工作,会有工资的哦。”栗澄逗他。   顾榄不高兴了:“你把工资拿走,用别的补偿我。”   栗澄揉起了顾榄的脸:“那以后你想买东西,还得跟我申请零花钱。”   “我本来也没什么想买的。”顾榄说。   栗澄说了个有名的品牌:“他们家好像出了新款的耳机。”   顾榄眨眼的动作变慢了,他拉住栗澄的手:“你给我买。”   “你在求我吗?求人是不是该拿出求人的态度。”栗澄干脆弯腰,整个人搭在椅背上,脑袋也和顾榄抵到一起。   顾榄偏过头吻住了栗澄。   打断这个吻的是一通电话,响的是顾榄的手机。   顾榄的铃声很少响起,栗澄都跟着愣了一会。   手机放在旁边的小柜子上,顾榄伸手没够到,正想放弃接电话,栗澄就帮他把手机拿了过来,并将屏幕上的号码给顾榄看。   “骚扰电话。”顾榄想都没想说。   “那我挂啦?”栗澄要去按红色的挂断按钮,顾榄拽了下他的衣角。   顾榄接过手机,点了接通,把免提也开了。   “顾先生?”于秦经纪人的粗嗓子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顾榄握住栗澄的手,一下一下地捏着。   那边自顾自往下说:“那件事,我和你道歉。”   “你怎么没被抓走?”顾榄不悦道。   经纪人噎了下,他不算主犯,也不知道于秦要做什么,只是开车把顾榄带到了那间屋子而已,做完笔录就出来了。   公司领导将他狠狠训斥了一顿,好在没有辞退他,但将他丢去管一个出道几年还没有名气,眼看就要面临解散的组合。   组合近期有出歌的机会,经纪人这几年把重心都放在了于秦身上,他手上没有太多有效资源,就将注意打到了顾榄身上。   顾榄是受害者,他开口也开得艰难:“我们公司有个组合,你愿不愿意给他们写首歌?”   栗澄在旁边听得生气,他认出了这是于秦的经纪人,正想将电话直接挂掉。   “是吗?你打算开多少钱?”顾榄阻止了栗澄的动作。   经纪人察觉有戏,语气也热切起来,丝毫不见当初对顾榄的嘲弄,他说了个数字,又承诺了好处:“你可以署名,不会亏待你的。”   栗澄笑出了声,这个价格,连喻榞开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真可惜,如果你愿意在后面多加两个零,我可能还会考虑下。”顾榄语气没什么起伏。   电话先被那边挂了,顾榄把手机随手一扔,他拉过栗澄,让栗澄和自己一同挤在沙发里。   “他好歹也在我走投无路时,给了我个机会,我是不是不该那么过分。”顾榄手伸进栗澄的衣服里,摩挲着他的皮肤。   栗澄这几天也没怎么睡过,被顾榄这么一摸,困意几乎是瞬间往上涌,他打了个呵欠:“他有尊重过你吗?在知道于秦要绑架你的时候,阻止过吗?”   顾榄是故意问栗澄的,他没那么高的道德心,但他知道栗澄有,害怕栗澄觉得他“忘恩负义”。   听到栗澄的话,顾榄搂紧他,脸埋在他肩窝蹭着。   栗澄将顾榄的行为当成了委屈,抚摸起了他的脑袋。   沙发虽然比不上余楚那边的舒服,但柔软的包裹感,还是轻易地让人意识往下沉。   栗澄再睁开眼时,窗外的天都黑了,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闪了好几下,栗澄想过去看,腰侧的手按住了他。   “回房间睡,在这里睡对腰不好。”栗澄说。   顾榄没有动,呼吸也是平缓的,仿佛没有醒过。   栗澄已经发现了,顾榄装睡装得很好。   他把手按在了某个地方,果然,没几下顾榄就睁开了眼睛:“……继续。”   “起来回房间。”   从沙发上下来时,栗澄的肩膀和腰都是酸的,顾榄显然也是,被栗澄拖着,才成功移动到了卧室。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栗澄趁着顾榄不能行动,赶紧跑回次卧,看了消息。   白姐和他说歌很不错,栗澄之后最好挑一天去A市录音,又说了今晚直播时,栗澄可以假装不小心哼唱几句,公司会安排一个低位热搜。   栗澄回了好,放下手机,重新回到主卧时,他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顾榄,和散落在旁的衣服。   “不困吗?”栗澄分开腿坐到顾榄身上,边摸他的锁骨边问。   “弄完再睡觉。”   栗澄按了按顾榄的小腹,再往下握住那里。   顾榄红润的唇瓣张合着,能看见若隐若现的舌尖。   栗澄去和他接吻,同时手上也没有停下。   随着吻的深入,他很快感觉到了,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栗澄按住了,没有让顾榄释放。   “小榄……”栗澄抬起头,和顾榄对视。   顾榄在床上挣扎了两下,又安静下来,他颤抖着去碰栗澄的脸:“别、别松开……”   栗澄原本都打算松手了,顾榄这么一说,他下意识按得更紧,顾榄整个人都抖了下。   “你喜欢这样吗?”栗澄脸颊也早就红透了,他对这件事的认知,就是给予对方快乐,可顾榄的反应让他无法判断,顾榄是否喜欢。   “嗯。”顾榄从喉咙里应了声。   接下去该怎么做栗澄不知道,他只能继续亲顾榄,希望让他更舒服些。   顾榄躲过栗澄的吻,他扯下了栗澄的裤子。   后面变得有些混乱,栗澄被顾榄做了同样的事,眼角都泛出了泪花,不明白顾榄为什么会喜欢这种感觉。   但到了最后,小腹一同变得湿淋淋时,栗澄忽然理解了顾榄。   ……   “短时间内我不想这么玩了。”栗澄说。   “为什么?”顾榄把液体抹开,“你看起来不讨厌。”   栗澄捉住顾榄的手腕,难以启齿道:“太、太……”   濒临极限那一刻,栗澄甚至有些崩溃。   “好吧。”顾榄答得勉强。   “要再睡一会吗?”栗澄问。   “你不饿吗?晚上不是还要直播?”   顾榄说完,栗澄的肚子直接叫了两声。   “先洗澡。”身上黏糊糊的并不好受,栗澄把顾榄从床上拉起来,带他进了浴室。   洗澡的时候顾榄倒是很规矩,反而栗澄因为贴得太近,不可避免又有了冲动。   眼看着顾榄要跪下去,栗澄赶紧拽住他:“我只想和你安静地洗个澡。”   顾榄把脑袋搁在栗澄肩膀上,让栗澄帮他冲洗掉后背的泡沫。   “沐浴露要用完了,”栗澄说,“明天下午出去买吧。去市中心的商场,那边东西多点,还可以逛逛。”   顾榄:“你不怕了吗?”   “直播间前天晚上有一万多个人呢。”栗澄笑道。   “沐浴露附近也能买。”顾榄闷声说,“我想做蛋糕,下午我们一起做蛋糕。”   “你是不是不想我出去?”栗澄偏过头,嘴唇擦过顾榄的耳朵。   顾榄不说话。   栗澄指腹在顾榄光滑的脊背上划着圈:“我全程牵着你的手也不行吗?”   大学谈恋爱时,栗澄在外面都不会这么大胆,毕竟两个男生牵手还是少见。   但现在他发觉,在舞台以外的地方,外人的目光对他来讲,远远比不上顾榄的开心重要。   “那边有家很好吃的店,我还没带你去吃过。”栗澄说。   顾榄同意了。   晚上直播,栗澄依旧没开摄像头,而顾榄也依旧坐在栗澄身边。   【来了!好准时!能再唱一遍昨晚那首歌吗?】   “哪首?”栗澄问。   【有几十万点赞的那首吧,主播好适合唱那个风格的歌。】   栗澄知道助理会帮他剪视频做宣传,但没想到反响这么好,难怪今天直播间人数比以往还要高出几千。   【可以开摄像头吗?长得抱歉当我没说。】   【说什么呢,栗澄当年可是靠颜值剪辑出过圈的。】   【栗澄?那个退圈几年的栗澄??我还以为主播是声音很像的复制品。】   【是不是在借栗澄炒作啊,不然为什么不露脸?】   【唱的是没栗澄好。】(该条弹幕已被移除。)   顾榄移除的速度很快,但栗澄看到了那条弹幕,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   弹幕没有说错。   栗澄这几年发不出声音,也没法做练习,而嗓子恢复到现在不过两个月,他就算每天都花时间练歌,还是远远比不上当初。   “我找到是哪首了,等要下播的时候再唱吧。”他笑了笑,假装没有被影响到。   栗澄瞒得过直播观众,瞒不过顾榄,顾榄手指挤进栗澄的指缝中,和他十指相扣。   栗澄点了首伴奏,牵着顾榄唱完了一整首。他还记得白姐的任务,和弹幕闲聊的间隙里,哼唱了顾榄艰难改完的那首歌。   【想听弹唱。】   【吉他是另一个小哥哥弹的吧,他忙着移除弹幕呢,不信你看:主播好可爱能来我家吗!】(该条弹幕已被移除。)   【哈哈哈哈哈。】   【现在唱的什么歌,好耳熟。】   【等等,这好像真的是栗澄的歌。】   【听出来是哪首了!!!我以前超喜欢这首的旋律。】   【旋律好听,但词太一般了。】   【主播是不是自己改词了?】   “大家想听他弹吉他吗?”栗澄让顾榄去拿吉他,“来首抒情歌吧。”   顾榄看向栗澄,在栗澄清唱出第一句后,他食指颤抖了下,随后流畅地弹出了第一个音。   【没听过,是原创歌吗?】   【用听歌识曲搜了,没找到这首歌。】   【主播唱歌太好听了,像山间的溪流。】   【表白主播(不会被禁言版)】   【表白小哥哥。】   ……   歌是在大学时写的,栗澄最喜欢的那一首。   唱完他没有去看弹幕,而是摸了摸顾榄的头,像在表扬他弹得很好。   顾榄盯着屏幕上直播结束的按钮。   “还有一小时。”栗澄用口型警告顾榄。   唱歌很开心,弹幕基本上也很友好,直播时间对于栗澄来说过得很快。   顾榄虽然不说,但栗澄看得出来,顾榄偶尔见到好玩的弹幕,嘴角也会染上一点笑意。   白姐的热搜安排得很快,栗澄隐隐感觉到,余楚那边或许要将当年的事放出来了。   他即将重新用自己的身份,站到观众面前。   -   “这个看起来很好吃。”栗澄指了指货架上的零食。   顾榄把零食拿下来,丢进购物车内。   超市里还没开空调,现在天气又不算冷,栗澄嫌口罩闷,将口罩拉到了下巴:“顺便把今晚的菜也买了吧,生鲜区的东西好像挺新鲜的。”   “想吃什么?”   “嗯……烤鸡翅!再炒个蘑菇吧。”   从零食区出去,两人转弯到了生鲜摊位前,顾榄挑起了中翅。   栗澄趴在购物车上,拿起手机,摄像头对着顾榄拍了一张。   顾榄回过头,栗澄又按了下快门:“等之后去洗出来,在家里弄个照片墙。”   “不想把你的照片挂出来。”顾榄皱了下眉,想到了楼上的邻居,和上次到家里安装设备的人,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其他人进屋。   顾榄拍的所有栗澄的照片都很好看,他要自己珍藏,才不要让外人看到。   “那就放你的好了,做一面小榄专属的照片墙。”栗澄笑了起来,“你的照片基本都是一个表情,挂出来一定很有趣。”   顾榄无所谓栗澄怎么对待他的照片,他接过工作人员称好的肉,放到购物车里。   出了超市,两人把东西寄存,到了商场楼上吃晚饭。   “过几天得去A市录音。”栗澄在等上菜的时候说,“这次不知道要待多久。”   除了录音,白姐今天还说了要栗澄拍几组照片,以及到时候要用的视频。   “白姐说前期露面的工作不会太多,我还是可以住在B市。”栗澄很喜欢现在住的地方,不想轻易搬家。之后忙起来,大多数工作也需要飞外地,去A市的时候住酒店就足够了。   “我一起去吗?”顾榄问。   “当然!”栗澄说,“我去那都要带上你的。”   今晚不用直播,栗澄陪顾榄在次卧写歌。   “这个键盘用好久了,是不是该买个新的?”栗澄窝在沙发里,正吃着水果。   顾榄敲了几个音符:“还好好的,不用。”   “你很爱护它。”栗澄笑了笑,他知道电子设备这种东西,新的总是比旧的要好,顾榄虽然说了不用,他心里还是盘算起了送顾榄新键盘。   顾榄的生日还有几个月,最近又没有什么节日,该用什么当理由?   栗澄看着顾榄的侧脸,忽然想到,他可以等于秦的事完全解决,顾榄能用自己的名字宣传歌曲时,送他键盘,庆祝他的新生。   “你在看什么?”顾榄摘下耳机,盯着栗澄手里的手机。   “刷微博。”栗澄把购物页面关掉,打开了微博。   跳出来的第一条就是关于他的博文,栗澄点进去看。评论有猜测,有夸奖他的,还有讨论顾榄的。   栗澄看完,要退出时,被一张沉在底下的照片吸引了注意。   这条评论是一分钟前发出的。   照片里的栗澄趴在购物车上,举着手机对着顾榄,从拍摄者的角度,恰好能拍到顾榄的侧脸,和栗澄的半张正脸。   栗澄笑得很开心。   【我下午在本地超市偶遇了栗澄!他旁边的就是直播间另一个人吧?两人看上去很亲密,走的时候还牵着手。】   栗澄犹豫了下,把这条截图给了余楚。   余楚回消息回得很快,问栗澄会不会感到冒犯,如果不会的话,可以留着这条评论。   【没关系。】栗澄回复道。   他不介意大家知道他和顾榄的亲近。   “刷到什么了?看得这么认真。”顾榄直接出现在了栗澄身后,手越过他的肩膀,要去碰手机。   “下午有人拍到我们了。”栗澄把那张照片给顾榄看。   顾榄盯了一会:“保存了发给我。”   栗澄笑着将照片传给顾榄:“我都没发现我那个时候在笑。”   “你看我的时候总笑。”顾榄说,“……看别人也会。”   “不一样吧?”栗澄仰起头,捏了捏顾榄,“我看到你是不自觉地笑,对别人不会。”   顾榄在栗澄唇上亲了一下。   “歌写得怎么样了?”栗澄起身到了电脑旁,让顾榄把歌放给他听。   顾榄放了个开头。   “好听。”栗澄说,“但是和你以前的风格怎么不太一样。”   顾榄抿着唇。   “小榄,你是怕……被认出来吗?”栗澄捧住顾榄的脸,让他看自己。   “大家对于当枪手这种事,容忍度没那么高。”顾榄睫毛眨了下。   “你不会连累我,就算被你连累了,我也不在乎。”栗澄找到了顾榄纠结的地方,“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连重新唱出声音都做不到。” 第76章   栗澄坚持让顾榄按自己风格写歌,顾榄应了好,但没有继续写下去。   新歌的事就这么暂时搁置了。   去A市的前一晚,顾榄躺在床上,看栗澄在一旁坐着收拾行李。   栗澄叠衣服很仔细,动作也不快,看着解压且催眠。   顾榄眨了眨眼睛,去碰栗澄的后脑勺:“明天再收,睡觉了。”   “早上的飞机呢,等下来不及。”栗澄将衣服一件件放好,再把洗漱袋塞进去,这次也是去几天,东西不用带特别多,行李箱还有空余。   位置大小让栗澄想起当年他上大学前,也是往这样的空位里塞了一只玩偶。   童年时,玩偶对于栗澄来说,是一种娱乐,也是陪伴,父母去世,和顾榄分手后,则变成了寄托。   “小榄。”栗澄拉过顾榄的手,让他在行李箱里按了一下。   顾榄没有问这是什么意思,他头发顺着床沿垂下,盯着栗澄的侧脸:“睡觉。”   栗澄合上行李,去门口关灯,再一个助跑跳上床,压住了顾榄。   顾榄的手很自动地钻进了栗澄的衣服里,被他捉了出来:“不是你说的吗?要睡觉。”   顾榄确实困了,也没坚持,他抱着栗澄转了半圈,让栗澄侧躺到床上,接着弯腰将脑袋埋到栗澄胸前:“晚安。”   “晚安。”栗澄摸着顾榄头发说。   -   下飞机时,栗澄没有戴口罩,等坐到车上,他忽然收到白姐的消息,说他们又被偷拍了。   “我有这么火吗?”栗澄很疑惑。   顾榄凑过来,看着白姐发来的帖子:“这张照片拍得不好。”   “是很模糊。”栗澄笑了笑,他怕帖子评论里有难听的话,打算退出页面,顾榄却伸手往下翻。   【这是A市的机场吗?栗澄果然是要复出吧,估计签原木了。】   【哪里来的消息!又能听到栗澄唱歌了吗,天哪。】   【楼上是不是最近没通网,他都直播好几天了,分享链接。】   【链接里这个主播原来是栗澄吗,我看在平台挂了好久,头像又是系统头像,以为是机器人就没点进去。】   【等等,没人注意到栗澄和旁边的帅哥是牵着手的吗?!?!】   【旁边是哪个明星吗,好好看啊。】   【上次好像也有人偷拍到他们,另一个应该就是和栗澄同居的男朋友。】   【可以这么光明正大走在街上吗,是不是在炒作啊?】   【过气歌手,只能靠这个来炒热度咯。】   【去年栗澄的歌还在视频平台翻火了呢,好多人唱,要不是退圈,说不定早上X馆开演唱会了。】   “不看了,小榄。”栗澄按灭了屏幕,这种讨论,后面往往会演变成争吵,栗澄不想顾榄看到那些吵架内容。   “我在网上和骂你的人吵过架。”顾榄说。   栗澄想说没必要在意这些,但还是忍不住先问:“怎么吵的?”   顾榄看着脾气不好,可栗澄知道,他甚至不会跟陌生人多说话,更别提吵架了。   “那人说你声音难听,他首页有自己翻唱的链接,我点评了几句。”顾榄说,“然后他就骂我骂了半小时,我把他的话复制了回给他,结果账号被封了。”   栗澄有点想笑:“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我的,以后别放心上。”   “你在我眼里是最好的。”顾榄看着栗澄。   “这就足够了。”栗澄勾住顾榄的尾指晃了晃。   车在酒店停下,放好行李后,栗澄和顾榄下了楼,又打了辆出租车。   约好的时间是下午,早上栗澄想去学校附近逛逛,中午吃那边的老店。   车停在了熟悉的地方,栗澄看着不远处学校的大门,一时没有动作。   “没什么好逛的。”顾榄说。   “怎么会?”栗澄戴着口罩,他牵住顾榄,“很多地方都能看到过去的我们的身影。”   顾榄只在乎现在,何况他和栗澄当初又不是和平分开,回忆会叫他想起那场争吵。   “比如这里,”栗澄指了指某棵树,“有次情人节,晚上太黑人又多,我被人挤得撞到树上,本来手差点划到破皮,但是你及时抱住我了。”   是有这么一件事,顾榄还狠狠瞪了挤栗澄的人。   学校今天是开放的,栗澄和顾榄走进去,每经过一处,他都会和顾榄讲回忆,包括了当时从没和顾榄说过的心情。   “大一的运动会,社团里有学长和我要过你的微信。”走过操场时栗澄笑着说,“我拒绝了他。”   “你当时还没喜欢上我。”顾榄说。   “是还没意识到喜欢你。”栗澄看着操场上打闹的学生,眼底盛满了笑意,“当时拒绝后我还胡思乱想了好久,怕自己太自私,导致你错过了一段缘分。”   “我的缘分只有你。”   “嗯。”栗澄和顾榄十指相扣,“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的。”   两人的打扮说是学生也没问题,在校园里算不上显眼,他们就像一对普通的情侣。   吃完午饭,栗澄打车先去了公司。   助理等在前台,她带着栗澄和顾榄进了会议室。   栗澄还是第一次跟这个助理见面,他拘谨地打了招呼。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可就好。”小可在栗澄坐下后,拿出了一叠资料,跟他讲起了这几天的安排。   资料上的字密密麻麻,栗澄努力集中注意力,想快点熟悉工作节奏。   “白姐比较忙,我这几天都会跟着你的,别担心。”小可说。   “辛苦你了。”栗澄笑了笑。   “现在去录音棚吧,时间刚好。”小可看了眼顾榄,“顾先生一块去吗?”   “嗯。”顾榄冷淡地应了声。   小可收起桌上的纸:“今晚没有安排,不过于秦的通报这几天要出来了,小楚哥说晚上想和你们吃个饭。”   栗澄早有预感,这次来A市,估计会连这件事一同解决,他没有意外,只是点了点头。   录音的流程和上次差不多,栗澄的状态要更放松些,结束得比上次快,出来的时候,他看到顾榄正和制作人聊着天。   栗澄怕顾榄表达不好,让人家觉得不礼貌,赶紧溜过去。   但顾榄貌似不需要他这个发言人。   “这个地方编得很好,不过我觉得可以再做点处理,所以改动了乐器。”制作人坐在椅子上,他指着显示器上的某段旋律,和顾榄说。   顾榄安静听着,没有反驳对方。   “你很有天分。”制作人拍了拍顾榄的肩膀,“这么年轻,以后成绩肯定不小。”   “谢谢,”顾榄说,“我还有需要学习的地方。”   栗澄嘴角带着笑意,忽然很想给顾榄拍张照。   这样的顾榄实在是少见。   从录音棚出来,小可开车,把两人送去了餐厅。   “不一起吗?”栗澄觉得这顿饭是要聊工作上的事情,问了小可一句。   “不啦,我要下班了。”小可说,“其实小楚哥已经写好了博文,包括后续的报告,今天应该就是想请你们吃个饭。”   余楚订的是个小包间,栗澄推开门,先跑过来的是小核桃。   小核桃这次没来扑他,而是朝顾榄站了起来,伸出短短的前腿,看上去是要顾榄抱他。   顾榄冷漠地路过狗,没走成功。   小核桃咬住了他的裤腿。   “它就是想每个人都喜欢它。”余楚笑着说,“顾榄之前不搭理它,它不高兴了。”   说完,余楚叫小核桃的名字,要把它喊回去。   狗没有动。   栗澄坐到了位置上,看好戏般看向顾榄。顾榄没办法,只能举起狗,丢回余楚旁边,再和栗澄坐到同一侧。   “死缠烂打。”顾榄小声说。   “可见死缠烂打还是很有用的。”栗澄越过桌子,碰了碰小核桃的鼻子。   顾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你说得对。”   “这边都是按套餐上的,我刚点好了,你们看下有没有要加的菜。”余楚把桌上的单子朝向两人,让他们看。   栗澄自然没意见,顾榄扫了眼菜单,也没说什么。   “应该听小可说了吧,我打算在原木官博宣布你签约那天,同时用工作室养的一个号,发出截取的视频,让公众知道当年你退圈的真相。”余楚说起正事,“毕竟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于秦,不能提到他的名字,但大家会自动联想。”   “我需要配合什么吗?”栗澄问。   “不用,公司会给你开个新的微博号,你转发就行了。”   栗澄原先用的微博在前公司手上,当年公司问过他要不要带走,栗澄拒绝了,跟经纪人说可以注销,他那时遭受打击,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不能再回到舞台,包括过去的回忆,也想一同舍弃掉,这样才不会去怀念。   新的账号,完全象征着新的开始,歌曲的正式版会跟着上线,作曲那一栏会有顾榄的名字,栗澄这次带着顾榄一起,走上了梦想的道路。   “顾榄有微博账号吗?”余楚问,“顺便开一个,一起宣传吧,能涨点粉丝。你以后如果想接歌的话,有粉丝基础的话提价能高很多。”   余楚说的很现实,也是在为顾榄着想。   顾榄还没回话,栗澄忽然说:“小榄不给我以外的人写歌,不开的话应该也没关系。”   余楚笑了笑,没对两人的决定发表什么意见。   这顿饭吃得挺轻松,临走的时候小核桃跑到栗澄腿边,栗澄在征询过顾榄同意之后,将狗抱起来摸了摸。   小核桃把头架在栗澄肩膀上,朝顾榄“汪”了一声。   “什么意思?”顾榄沉下脸看狗。   余楚把小核桃接回自己怀里:“可能是在说栗澄都这么喜欢它了,不知道为什么你不喜欢它。”   顾榄:“它只叫了一声。”   “我比较了解狗。”余楚带狗去了前台结账。   “它在挑衅我。”顾榄说。   “没有。”栗澄捏捏顾榄的手心。   “你要帮它说话?”顾榄不可置信地看向栗澄。   栗澄趁没人路过,在顾榄耳边亲了下:“不想你为了狗不开心。”   顾榄没有消气,一直到回了酒店,他在床上躺下,盯着栗澄。   “先洗澡。”栗澄从行李箱里拿出睡衣,放到浴室架子上后,再去拖着顾榄起来。   “酒店的浴缸比家里的大。”顾榄说。   在水下亲密的体验很好,但家里的浴缸太小,每次在里面待久出来后,总有一个人的膝盖会被蹭红,所以栗澄不太爱跟顾榄在浴缸里胡闹。   “明天要早起,不能泡太久。”栗澄和顾榄说完,找出一次性浴缸套,套好后再往浴缸里放水。   回过头时顾榄已经将衣服都褪下了。   ……   “一、一个小时了。”栗澄握住了顾榄的手腕。   “你这几天睡不着的。”顾榄舔去栗澄脖颈上的水珠。   栗澄拉开和顾榄的距离,他看着顾榄的眼睛,浴室里的雾气让那双眼看起来很脆弱,栗澄胸口起伏几下,他凑上前咬住了顾榄的嘴唇。   手沿着脊椎一路往下,栗澄感觉得到顾榄比一开始抖得更厉害。   “你紧张吗?”栗澄问顾榄。   顾榄偏了下头:“不。”   “不是问这个,”栗澄的脸很好,“单曲就要正式上线了,你不会紧张吗?”   “我回答的就是这个问题。”顾榄去摸栗澄的小臂,让他继续。   “为什么?”栗澄的指尖停在了顾榄的尾椎骨上,“你教教我好不好?”   “你说过那首歌很好听,别人肯定也会喜欢。”顾榄去亲吻栗澄,不让他再分心聊天。   可能做某些事确实助眠,栗澄这晚睡得还可以,第二天听到闹钟铃声,才一下惊醒。   他今天要去拍照片,对于明晃晃的摄像头,栗澄还不确定自己能习惯,毕竟几个月前,他还是个连上街都困难的人。   今天还是小可开车来接,栗澄上了后座才发现白姐坐在副驾驶上。   白姐在打电话,栗澄安静待在后座没说话。   这是他进原木后第一次现场拍摄,可能是怕对方看栗澄只带了一个助理,她才在百忙之中抽时间跟一趟。   栗澄以前在的公司规模不大,当年出道摄影,还是直接在公司里拍的,栗澄连妆都没怎么化,摄影师拍了几张就结束了。   小有名气后,还有不少粉丝吐槽栗澄当初拍的照片,说虽然可爱,但一看就经费不足。   他出名后倒是正经拍过一次杂志,当时的场地有一架电子琴,栗澄看见琴变得魂不守舍,对拍摄和事后采访都没多大印象了。   还是春天,但场地里空调开得很凉快,栗澄进去后先抖了下。   “白姐!早上好!”有个戴眼镜的青年上前,“这位就是栗老师吧?我听过你的歌了,很好听!”   栗澄原先还有点困,被他喊得清醒了不少。   “谢谢。”他握住了对方伸过来的手。   顾榄的视线马上盯上了栗澄手背,栗澄很快将手撤回了,紧接着青年又把手移到顾榄面前:“这位是……?”   顾榄的长相,说是来拍摄的明星也不过分,对方可能将他当成了尚未出道来旁观的艺人。   “他的家属。”顾榄不是很想和别人握手,但青年手一直举着,他只好和他很快地握了下。   青年没表现出太多惊讶,他带栗澄去了更衣室,把今天拍摄要穿的衣服递给他,再倒了几杯水,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可以先坐这里休息。”   栗澄换好衣服后就要化妆,沙发离化妆桌有一段距离,中间又被衣架挡住,顾榄没有坐过去,而白姐有话要和栗澄交代,只剩小可一个人坐到了沙发上,拿着平板处理起工作。   服装很休闲,并不复杂,栗澄很快换好走了出来。   “非常适合你!待会头发抓一抓,做个造型,肯定很上镜。”青年夸张道。   栗澄面对他热情的夸赞,只能腼腆笑笑,坐到了化妆桌边。   化妆师过来时愣了愣,又迅速和青年对视了一眼。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要拍摄吗?”栗澄问。   “是。”化妆师说。   “旁边的椅子可以坐吗?”栗澄很有礼貌地问。   “可以可以。”化妆师也认识白姐,她抽开了椅子。   但白姐让顾榄先坐下,她自己则是站着,和栗澄聊了些昨天小可已经跟他说过一遍的安排。   化妆师把栗澄的头发夹了起来,开始往他脸上抹东西,栗澄闭着眼,乖巧地应着声。   “好了,麻烦你了。”白姐和化妆师说完,去了一旁,继续打起了电话。   顾榄就这么看着栗澄,也不说话。   化妆师看了几眼这个好看的男人,忽然反应过来了他是谁。   她昨晚才在网上刷到了栗澄的直播视频,这人估计就是栗澄那个“室友”。   化妆师本想和栗澄搭话,想起在视频里看到的移除弹幕操作,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安静给栗澄化完了这个妆。   栗澄的发尾用直板夹卷出了弧度,蓬松的发型衬得他脸很小。   “挺好的。”白姐放下手机,走过来看了看。   栗澄站起来,对上了顾榄的视线。   “好看。”他说,但表情不太高兴,似乎不是很想和别人分享这样的栗澄。   栗澄对着顾榄笑了笑,又在大家往拍摄场地移动的时候,去牵了下顾榄的手。   站到灯下时,栗澄本能地想逃开。   他在人群中捕捉到了顾榄的注视,顾榄平静地望着他,栗澄用力闭眼再睁开,朝向了摄像机。   宣传照不需要太复杂的动作,栗澄照着摄影师的要求摆姿势做表情,很快结束了拍摄。   白姐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又核对了一遍照片,栗澄换下衣服出来,才正式收工。   这就算完成一次工作了,栗澄恍惚想。   “我表现得怎么样?”他在车上悄悄问顾榄。   顾榄不说话,栗澄戳了他一下。   “特别耀眼。”顾榄略带醋味道,“好像你天生就该被灯照耀着。”   “太夸张了,”栗澄觉得好笑,“我长得又没你这么漂亮。”   “你笑起来会让人移不开目光。”   “可能是你太喜欢我,导致有滤镜。”   “不是滤镜。”   于秦的通报在两天后出来了,他这几年因为唱了几部热剧和电影的主题曲,知名度不低,消息出来讨论度很高。   两个小时后,原木发了微博,博文里隐晦提及了这几年栗澄是嗓子受伤,去修养了。   而在这条微博有了热度没多久,一条视频就被少许人发现转发,紧接着扩散开来。   视频没有将岑朝的声音和衣服录进去,只放大截了于秦进入挂着栗澄牌子的休息室的那幕,而视频上标的时间,也很方便众人查出是那场栗澄表现不佳的演唱会。   栗澄没敢去看微博,这些都是余楚跟他转述的,他正待在余楚的办公室里,看狗玩玩具解压。   小核桃咬了会球,又将球叼到栗澄手边让他帮忙扔出去。   栗澄正在出神,没有注意到狗的需求。   小核桃扭着屁股转向了顾榄。   顾榄看着它扫到栗澄手背上的毛,接过球,站起身藏到了某张椅子上。   狗绕着椅子开始找球,暂时没有再过来烦人,顾榄满意地靠着栗澄的肩膀:“明天是不是能回家了?”   “月底栗澄生日的时候,我打算在A市安排场小型的演出。”余楚说,“到时候你们还是得过来。”   顾榄不爽了:“他生日我要跟他单独过。”   “我要生日了吗?”栗澄差点忘了这回事。   “前一天,不是生日当天,他生日那天是周一,也不方便。”   “好吧。”顾榄不情愿地同意了,虽然他同不同意貌似也不重要。   “没关系的,生日的时候我会和你待一整天。”栗澄跟顾榄承诺。   小核桃实在找不到球,绝望地嚎了一嗓子。   栗澄正侧身跟顾榄讲话,被吓了一跳,摔进了顾榄怀里。   顾榄也不管两人正身处别人的办公室,他搂住了栗澄的腰:“零点的时候也不能有别人。”   演出结束,再加上收拾,一般也不会拖到零点,栗澄答应了顾榄。   余楚去帮小核桃把球找了出来,又坐回去刷新了电脑:“栗澄,你微博涨了很多粉,评论也基本都是表达开心和鼓励,不看看吗?”   栗澄手有些抖,他打开了手机,刚刚掐点转发完,他就将提示关了,现在打开微博,消息多得差点让他手机卡住。   栗澄匆匆扫了眼私信,有人发了一长串的流泪表情,也有人关心他,还有一条,在问作曲是不是直播间经常禁言他的管理。   栗澄看到这条私信笑出了声:“顾榄的身份,我以后可以在直播间说吗?”   “随你,不过之后直播的频率会减少到一个月一次,也没太多机会跟观众聊天了。”余楚说,“重心还是放在练习和线下活动上。”   栗澄接受了这个安排:“那直播时长可以久一点吗,其实跟大家聊天还挺开心的。”   “可以。”余楚笑笑说。   栗澄往翻着他微博底下的高赞评论,没忍住截了几张图。   能拥有这么多人的喜欢,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栗澄告诉自己要珍惜。   目前公众的舆论集中在骂于秦,和心疼栗澄,以及庆祝栗澄的复出上,眼看外面的天染上橘色,栗澄要起身告辞时,余楚盯着电脑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   “怎么了?”栗澄紧张起来。   “于秦的经纪人发了条微博,指出了顾榄以前给于秦写过歌,说顾榄是……”余楚没将话说完,但顾榄已经拿过栗澄的手机,切了小号,在热门上刷出了那条微博。   【感谢顾先生这几年给于秦提供的歌,话说回来,顾先生这难道不算帮凶吗?】   配图是一张邮件截图,上面是顾榄发去的demo音频,以及那天顾榄去看于秦比赛,在台下的照片。   余楚飞快地敲着键盘:“我问了,他昨天刚被公司开除,可能是破罐子破摔,觉得在这行也混不下去了,所以才出来发这些。”   顾榄想到前段时间的那通电话,要是当时他没有选择激怒对方,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条微博。   “小榄,这不怪你。”栗澄看出了顾榄在想什么,他紧紧握住顾榄的手。   “我看看能不能联系人删除。”余楚拿了手机开始打电话。   小核桃感受到屋内紧张的氛围,也不玩了,它来回走了几圈,又去舔栗澄和顾榄握在一起的手。   顾榄难得没有赶走狗,他低着头,发丝垂下,看不清神色。   栗澄刷新着微博,底下很多人在敲问号,又有路人说难怪觉得栗澄这次的歌听起来耳熟。   网友的速度太快,不过短短几分钟,已经有人扒出了于秦走红的时间点,和他当初在各种节目上说漏嘴的截图。   【不是吧,栗澄才刚复出就搞这种事??】   【栗澄好惨啊,怎么碰上了这种合作方。】   【小声提醒,那是人家男朋友诶,你们觉得栗澄会不知情?】   【为什么要让一个当过枪手的人来写歌?】   【他们看起来在一起很久了,我看栗澄新歌是他自己写词的,他不会也给于秦当过枪手写词吧?】   【没有人骂于秦吗?竟然连歌都是买的,真是人设彻底崩塌了。】   “嗯,好,我知道,麻烦你了。”余楚挂了电话,“那边在帮忙删帖了。他们没有合同证据,这条可以视作不实信息。”   于秦的经纪人是没有证据,可听众都是有耳朵的,顾榄的曲风又太过好认。   余楚出了办公室,和外面的人说了些什么。   “你们先去吃饭吧。”他回来跟栗澄和顾榄说。   栗澄看向门外,工作室里很多人都还在忙碌,估计今晚是要吃盒饭了,他有些过意不去:“我叫外卖,大家一块吃吧。”   余楚没有拒绝他:“附近有家味道不错的米线。”   栗澄找出了那家米线店,又去外面问了大家想吃什么。   办公室里剩下余楚和顾榄,余楚看了顾榄一眼:“你在愧疚吗?”   “我当年不该答应于秦。”顾榄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手心。   “做任何事情都需要机遇,如果可以用自己的名字去写歌,你怎么可能会甘心给人做枪手?”余楚说,“我相信大家能理解。”   “但那个人是于秦。”顾榄咬紧后槽牙,他后悔没在那间房里,用玻璃划开于秦的喉咙。   或许他该自己给栗澄赔罪才对,可要是他伤害了自己,栗澄只会更加难过。   “栗澄怪过你吗?”余楚问。   “他不可能会埋怨我。”   “那不就行了。”余楚轻松地说,“这事不会影响栗澄的前途的,你放心。”   余楚的语气很叫人安心,顾榄看着栗澄在外面小跑的身影,他松开了握成拳的手。   栗澄一回来就发现了顾榄手心发红,他抚过那道指甲印:“还记得我在家时和你说的话吗?”   “嗯。”顾榄包裹住了栗澄的手。   微博已经删了,但架不住今天于秦这个名字的热度实在太高,截图到处疯传,各种揣测层出不穷。   但在吃完饭后,舆论不知不觉变为了“于秦买歌作假”和“音乐人如何生存”,栗澄的名字出现次数在递减。   栗澄知道这得感谢工作室大家的努力,他认真道过谢后,才和顾榄回了酒店。   今天是分开洗的澡,顾榄洗的时候,栗澄打开了购物软件,想下单之前看好的键盘,等他们回去,刚好可以收货。   下单完键盘,页面跳出了推荐商品,栗澄原本要关掉软件的手停在了原处。   看着图片上的东西,他的耳朵温度慢慢升高。   手控制不住点了进去,栗澄发现评论数量竟然不少。   “你脸怎么这么红?”顾榄出来的时候,栗澄正好输完支付密码,他吓得将手机抛了出去。   顾榄要去拿栗澄的手机,被栗澄扑过去拦住了。   “你在和别人聊天吗?”顾榄看栗澄心虚的表情,顿时不高兴了。   “没有!”栗澄眼疾手快划掉了手机页面,还删掉了软件,他跪在床上去抱顾榄的腰,“我困了,我们睡觉吧。”   “不是说有事不能互相隐瞒吗?”顾榄不为所动,依旧想去够栗澄的手机。   “我没有事瞒着你。”栗澄把手机递给顾榄,“不信你看。”   顾榄检查着栗澄的手机:“你刚刚有两笔支出。”   “这两天麻烦小楚哥他们了,我想买个礼物给小核桃。”栗澄说,“普通的玩具而已!”   等顾榄睡着,再去下单几个狗玩具,应该就不算撒谎吧?栗澄悄悄想。   “好了,来睡觉吧。”栗澄去亲顾榄的下巴。   顾榄又翻了翻手机,疑心有哪里奇怪,但栗澄让他分心,他找不出来,只好放下了手机,跟栗澄钻进了被子里。   “阿嚏!”栗澄忽然偏头打了个喷嚏。   顾榄还没说话,他自己就紧张了起来,过不久还要唱歌,他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感冒。   顾榄用被子把栗澄包好,再自己去抱住他:“你穿着睡衣坐着玩手机,很容易着凉。”   “我想等你出来再睡嘛。”栗澄带着点鼻音说。   这晚睡不着的轮到的顾榄,栗澄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哼唱着歌,哄他快点入睡。   顾榄不再去想今天发生的事,他闭上眼,蹭了蹭栗澄的额发,和他一块睡了过去。   -   第二天栗澄起来,先看的是余楚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三个字。   【解决了。】   栗澄呼出了一口气,这才敢去打开微博。   栗澄的微博底下评论还是很正向,不知道余楚有没有帮他处理过,而点词条出来的热门微博,也没有几条再提到顾榄做枪手的事。   反而有人说顾榄很有才华,问他有没有账号,评论有叫他去问栗澄的,也有发顾榄照片的,说这么好看怎么不签公司出来经营账号。   “他是我一个人的。”栗澄喃喃道,在这一刻明白了顾榄的想法,爱让人变得小气。   顾榄醒了,栗澄先和他接了个吻,再催他去洗漱。   “下午就回去了。”   这次去机场,栗澄全副武装,口罩和帽子都戴上了。   但在落座后,他还是被隔了一条过道的路人认了出来。   “可以给我签个名吗?”那人拿出纸笔问。   “不能签纸上。”栗澄温声道。   对方把手机翻过来,让栗澄签在了透明手机壳上。   栗澄的字不大,签完还剩下一半的空间,对方又把手机朝向了顾榄。   顾榄:“?”   “你写的歌很好听!加油!我会支持你们的。”   顾榄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好接过笔,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插曲没被两人放在心上,回到家,栗澄刚把衣服丢进洗衣机,就听到了门铃声。   他买的琴到了。   顾榄在沙发上躺着,他看栗澄将巨大的纸箱搬进了屋:“狗的玩具?”   栗澄笑了起来:“给你的惊喜。”   顾榄眨了眨眼,他走到纸箱边,看到了上面的logo和型号。   “喜欢吗?”栗澄把纸箱打开,再移开压在上面的泡沫。   顾榄抚摸过琴身,和上次那把吉他一样,栗澄很清楚顾榄会对什么感兴趣。   “原来的键盘我很喜欢。”顾榄这么说着,目光却无法移开。   “可以换着用嘛。”栗澄拆开了外面的包装,“插上电脑试试?”   次卧现在有很多的空地,多摆几把乐器都没问题,顾榄把原来的键盘妥善手进包里,再放上新的,插好电打开软件试了试。   他拉过栗澄的手,弹出了一段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灵感。   弹完后栗澄笑着去看顾榄,被顾榄吻上了唇。   栗澄主动去勾顾榄的舌尖,两人纠缠着,一时也顾不上研究新键盘了。   傍晚顾榄和栗澄去了菜市场买菜,这个菜市场中年人和老年人居多,栗澄没被人认出来,逛得很自在。   提着挑好的菜回家,两人在厨房做了三菜一汤,栗澄拍了张照片,发到了微博上,配文是一个“家”字。   一刷新就有评论跳出来。   【看着好好吃啊,但我记得栗澄之前在节目上说自己不会做饭,是谁做的,好难猜啊。】   【盘子的反光好像能看到长头发。】   【可能是家人啊,为什么你们都猜是顾榄。】   【因为他们在同居。】   【路过,栗澄不是才十几岁吗,已经结婚了?】   【虽然长得嫩但他已经二十几了。】   “吃饭。”顾榄催促栗澄放下手机。   栗澄坐下来,和顾榄享用起了晚餐。   “小楚哥说的那场演出,你可以帮我伴奏吗?”   “他们会同意吗?”顾榄咬着筷子问。   “我问过小楚哥了,他说可以,但我们不能在台上有太多互动。”栗澄说,他也能理解余楚提出的要求,这场演出,他需要做的是唱好歌,给听众交一份合格的答卷,让那些因为他的经历而对他产生好奇的人,能真正爱上他的歌。   顾榄倒是不生气了,他点点头:“是不是得提前排练。”   “下个周末得过去A市,小可说一直住酒店很麻烦,问要不要帮我租间房。”栗澄说。   “你看着来吧。”顾榄夹了排骨,放到栗澄碗里。   “小榄,”栗澄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亏欠我,才突然这么好说话?”   顾榄夹起那块排骨,放到栗澄嘴边。   “你的事情对我没有影响,我也不觉得你做错了什么。”栗澄继续说,“不如说,要是我当初没有一走了之,你可能都不会走投无路,被于秦联系上。”   顾榄挑的那块排骨,恰好骨头脱落了下来,他将一整块肉塞进了栗澄口中,不让他继续说。   栗澄嚼碎排骨肉,咽下后道:“我们互相原谅对方,就当彻底翻篇了,好不好?”   顾榄看了栗澄一会,才应声:“嗯。”   晚上洗完头发,栗澄帮顾榄吹头发时,摸过他的耳垂捏了捏。   “怎么了?”顾榄问。   “在想你戴耳钉应该很好看。”栗澄把吹风机关掉放好,拿过梳子梳顺顾榄的长发。   顾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你想我打耳洞吗?”   “很痛吧,还是算了。”栗澄说。   他不过是随口一提,但第二天,栗澄醒来的时候,顾榄站在他的床头,右耳的耳垂上闪着光。   是一枚耳钉。   栗澄马上坐起来,掐了自己一把,还以为是在做梦。   顾榄头发扎起来了,那枚耳钉异常显眼。   “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栗澄怔怔地看着顾榄。   “惊喜。”顾榄把脸凑到栗澄面前,“好看吗?” 第77章   “很……好看。”栗澄想去碰,但手只落到了顾榄的脸颊上,“疼吗?”   “还好。”顾榄贴上栗澄的手心。   “下次做这种事要提前跟我说,”栗澄稍稍掰过顾榄的脸,打量他的耳钉,“不对,不能再穿孔了。”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完全不会觉得痛。”顾榄去牵栗澄另一只手,按到自己的胸口上,“在哪里都行。”   栗澄懂了顾榄说的是什么,脸迅速涨红,抽回了手:“太痛了,不要。”   “不痛。”顾榄没再坚持,他去了厨房做早饭。   栗澄下床,洗漱时出神想到了顾榄某处穿入东西的样子,差点把牙膏沫咽了下去。   出去坐到餐桌边时,他的脸还是红的。   “这个会发炎吗?”栗澄没了解过打耳洞,他看着顾榄的耳垂,担心地问。   顾榄指了指客厅桌上的塑料袋:“配了消炎的药,你帮我涂。”   “嗯。”栗澄边看耳钉边说,一时不注意,牛奶喝得漏出来了些,滴了几滴到餐桌上。   “咳、咳咳……”栗澄接过顾榄递来的纸巾,将嘴边的牛奶擦干净。   “有那么喜欢吗?”顾榄忽然不高兴了。   “你戴了很好看,所以才喜欢。”栗澄笑着说,“别人戴耳钉我可不会看他们。”   顾榄轻易被哄好了。   吃完饭洗过碗,栗澄花了半小时,在网上给顾榄买了不少耳钉,付款时顶上跳出来一条消息,告诉他商品正在派送中。   想起自己买了什么的栗澄顿时坐不住了,他看了眼正在写歌的顾榄,又迅速收回视线,怕被顾榄看出心虚。   但那个东西本来就是要给顾榄看的,早和晚没有多大区别。   “为什么在叹气?”顾榄蹭了下地面,让椅子转向栗澄。   栗澄舔了下嘴唇:“我还买了一件东西。”   “你前天真正瞒着我的那件?”顾榄走到小沙发边,要去拿栗澄的手机。   栗澄让他看了。   顾榄看了半天,看到栗澄忍不住去抢回自己手机:“就、软件给我推送了,然后我就想想买来试试。”   或许这能算是赵医生说的,不委屈任何一方的解决办法。   只是栗澄不知道顾榄能不能接受,而他自己是否又能从中感受到愉悦。   “哦。”顾榄把手机丢回了沙发缝隙里,他去挑起栗澄的下巴,“等会就试吗?”   “得、得先清洗消毒吧……”栗澄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顾榄俯下身,抱住栗澄,脸埋进他的肩窝里,胡乱蹭了蹭。   “别碰到耳朵了。”栗澄连忙偏过头,他把顾榄散落的碎发理到脑后,再重新扎了辫子,怕头发勾到耳钉。   “新歌写得怎么样了,我可以开始填词了吗?”栗澄换了个话题。   顾榄有灵感的时候,一首歌完成得很快,他给栗澄听了。   “这是首讲爱情的歌吗?”栗澄一听旋律,就能猜出顾榄想表达的内容。   不是传统意义上抒情或轻快的曲子,栗澄神色变得温柔,他去碰顾榄覆在鼠标上的手:“讲的是我们分开那段时间?”   顾榄用沉默回答了栗澄的问题。   “我会好好填词的,”栗澄亲了亲顾榄的脸颊。   门铃响了,栗澄原地小蹦了下。   “要我去拿吗?”顾榄问。   “不用!”栗澄挪到了门口,他打开门,签收了快递。   快递单上自然没有商品信息,但栗澄还是看都不敢看快递员的脸。   他从门缝里拿走快递,关上门,背靠在门上,拿了小刀将盒子刮开。   里面的东西和商品图差不多,米白色的,光看造型竟然还有些可爱。   顾榄也出来了,他盯着栗澄手里的东西。   “我去洗干净。”栗澄溜进了卫生间。   顾榄拿起盒子底下的说明书看了看,还找到了一个小型的遥控器。   栗澄知道这个是电动吗?顾榄把遥控器翻来覆去看了个遍,淡定地走进主卧,放到了床头柜抽屉里。   下午到晚上,两个人都没再提起玩具的事,栗澄写完歌词初稿的时候,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可以睡觉了。”顾榄说。   “嗯!”栗澄把纸张收好,手脚有些僵硬地往主卧里走。   东西他擦干净后放在了书桌柜子里,用袋子装着。   明天……再试吧?栗澄这样想着,躺到了床上。   顾榄却准确地找到了东西,他坐到栗澄身边。   主卧里关得只剩一盏橙黄色的夜灯,暖黄光线下,栗澄眼中的水光变得明显,叫人很想去亲吻他的睫毛。   顾榄顺从着内心的想法,低下头,将吻落在栗澄的眼皮上,再沿着他的鼻尖往下,嘴唇,下巴,锁骨……   “唔……”栗澄没有再逃避,东西是他买的,他希望两人能在这方面寻找到快乐。   解开顾榄的睡衣扣子,栗澄温热的指尖划过他的皮肤。   “你好像忘记买一样东西了。”顾榄抬起头说。   “什么?”   “比手指要更难进去。”顾榄平静地说着。   栗澄确实没想到这茬:“我现在叫个外卖吗?”   “我以为你会说今天先不试了。”顾榄和栗澄对视着,看栗澄眼睛弯起:“都到了这份上,再停下我也受不了吧?”   “没事。”顾榄喃喃道,他含住了栗澄的某一处。   可能因为紧张接下来的事情,栗澄去得比以往要快不少,顾榄咽下了一部分,又用另一些伸向栗澄身后。   “小榄。”栗澄轻声叫顾榄,顾榄知道这是要和他接吻的意思,他吻住了栗澄,同时感受着栗澄握上来的手。   这个过程很漫长,但不会使人厌倦,顾榄反而很喜欢和栗澄享受这样的亲密。   “差不多了。”栗澄声音颤抖,他收回手指,再拿过床边的东西,“我,我先帮你。”   顾榄换了个姿势,他侧躺在床上,看着栗澄的眉眼。   栗澄抿着唇,似乎很小心。   顾榄觉得他慢吞吞的,干脆按着他的手腕,将东西直接放了进去。   “小榄……!”栗澄吓得眼睛都瞪圆了。   顾榄看上去没有任何不适。   “会不舒服吗?”栗澄问他。   “不会。”顾榄握着另一边,探进了栗澄身体里。   顾榄没有撒谎,确实算不上难受,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栗澄不知道接下来能做什么,他遵循着本能和顾榄接吻。   最能让他感受到满足的,可能还是和这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分开时顾榄的眼尾变得很红,栗澄又在他眼尾吻了吻。   “好像和我想的不太一样。”他说,“和手没有多大区别。”   顾榄抱着栗澄,手越过他,打开抽屉,摸到了遥控器。   接吻时太激动流出来的泪水,让他看不太清上面的小字,随便按了个按钮后,遥控器从他手中掉到了床铺上。   “栗澄……栗澄……”顾榄急促地叫着栗澄的名字,再低头咬住了他的肩膀。   他咬得不深,更像是小兽在磨牙。   两边是连在一起的,栗澄双眼有一瞬的失神,反应过来后他指甲很轻地在顾榄脊背留下了一道红痕。   他得收回之前说的话。   顾榄松开嘴,他和栗澄对视着,眼里有几分兴|奋。   “太……快了……”栗澄要去找遥控器,被顾榄拽了回去,顾榄没犹豫地吻上来,栗澄很快沉沦在了亲吻之中。   ……   “得洗床单了。”栗澄从地上捡起遥控器,按下了红色的停止按钮。   他瘫倒在床上,胸口还在不断起伏。   “洗衣机洗。”顾榄不关心家务,他把手臂搭在栗澄的肚皮上,又去蹭他的肌肤。   栗澄没有跟顾榄解释得先手洗一遍,反正顾榄这辈子都不需要去了解这些。   以后有钱了,忙起来是不是得找个人上门帮忙做家务?栗澄开始无边际地放空,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可是顾榄排斥别人进来他们的家,还是栗澄亲力亲为好,做家务也不麻烦。   栗澄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是不是该在A市租套房子好,栗澄更想吃顾榄做的饭。   顾榄一直做饭会烦吗?   “你在想我吗?”顾榄掰过栗澄的下巴,让他看自己。   “你就在我旁边,我为什么还要想你?”栗澄笑着说,“是在想你,想你什么时候去洗澡。”   “懒得动。”顾榄眼皮半阖着,像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床单过夜不太好洗,栗澄挣扎着起身:“去洗澡。”   顾榄被拖下了床,他回头看着床上一片狼藉,视线最后落在了那个玩具上。   “我来收拾,你先去洗澡。”栗澄把顾榄推进了淋浴间,离开时又很担心地转身,“算了,我怕你洗着洗着睡过去。”   他打开了花洒。   两人都洗完澡,栗澄将顾榄放在了客厅沙发上,自己再去泡床单,和清洗玩具。   一通忙活下来,已经到了凌晨三点。   躺上刚换好的干净床单,栗澄闻着洗衣液的香气,勾过顾榄的手指,闭上了眼。   顾榄依旧睁着眼睛,他看着栗澄,刚刚的睡意在他脸上荡然无存。   “我爱你。”他轻声说。   顾榄这一看就看到了外面天亮,鸟叫响起时,他才将脸埋在栗澄身上,睡了过去。   导致栗澄睁开眼,并没有等到以往的早餐。   “太困了吗?”他摸了摸顾榄的头发,“但都十一点了。”   栗澄洗漱完溜进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   顾榄不做饭,他可以做嘛。   栗澄很谨慎地在手机上查了食谱,挑出家里有的食材,在台面上排成一排。   他拍了张照片,打算等饭做好,一起发到微博上。   余楚说了可以多发日常微博,栗澄也愿意跟粉丝们互动。   四十分钟后,栗澄把烧得焦糊的菜,和混在一起如同泔水的产物发到了微博上。   【????我走错了?】   【这是不是小橙子自己做的啊哈哈哈哈。】   【家里那位不在吗??】   【别吃啊!!千万别吃!我有经验,这个吃了绝对肚子疼。】   栗澄叹了口气,他放下手机,想把食物倒掉。   “在做饭吗?”顾榄忽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栗澄笑了笑,偏过头在顾榄脸颊上印了个吻,“中午好。”   顾榄下巴蹭了蹭栗澄的肩膀,再去看桌上的食物。   栗澄有些不好意思:“我倒掉吧,我们叫外卖或者出去吃?”   “不用。”顾榄抱着栗澄晃到桌边,拿筷子夹起一块裹满汁水的不明食物,放进了口中。   “这个是土豆,怎么样?”栗澄小心问,他抱着一丝侥幸,说不定只是外表不好,味道说得过去呢。   顾榄没说话,他又夹了一块继续咬。   栗澄觉得不对,抢过了顾榄的筷子,把剩下的半块吃进自己口中,结果瞬间咳呛起来。   “倒掉!”栗澄去拿盘子,被顾榄按住手:“不难吃。”   栗澄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等会吃了会肚子疼的。”   他强硬地将盘子里的食物倒进垃圾桶。   在顾榄要去夹另一盘时,又眼疾手快抽走了盘子:“这个都糊了。”   “只要是你做的东西,我都愿意吃。”顾榄说。   “不用在这种时候表现对我的爱。”栗澄洗干净手,揉了揉顾榄的脸,“叫外卖吧。”   晚上直播时,不少人在直播间调侃栗澄做的大餐,栗澄看得一直笑。   “没有那么难吃。”顾榄看不下去,开口道。他握着鼠标,想把几个说话太过分的禁言了。   “不聊这个了,”栗澄拯救了即将被禁言的观众,“今天有个好消息想透露给大家。”   【是露脸直播吗?】   【是不是演唱会啊,我白天就看到有人在爆料了。】   【真的吗!!!我要去!!保佑我抢到票!!】   “票应该……不用抢吧?”栗澄觉得他刚复出,应该没那么多人会到现场去看他,“具体的消息要看官博哦,我只是来透露下。”   【你对自己的人气有误解。】   【我五十岁的家长,和八岁的妹妹都喜欢听你的歌,我妹妹已经会背新歌的歌词了。】   【什么时候出新曲啊?樱桃听腻了。】   “他唱歌我听一千遍都不会腻。”顾榄说。   【谁问你了?】   【所以有没有新歌呀?】   “月底应该能听到吧。”栗澄笑了笑,他找了首伴奏,开始唱歌,打断了大家的聊天。   -   新歌要在演出当天披露,栗澄和顾榄提前一个星期到了A市,录歌再加上排练。   演出场地不大,曲目也不多,按理来说不需要多刻苦练习,但栗澄每天都会在排练室留到很晚才走。   顾榄就在一边弹琴陪着他。   新歌栗澄和白姐提了要求,问现场可不可以用钢琴。   白姐同意了,这几天顾榄练习的也是排练室的钢琴。   “后天就是演出了。”栗澄放下话筒,他含了颗润喉糖,含糊地说。   顾榄走到栗澄身边,看着镜子里的两人:“你唱得很好,现场肯定没问题。”   “我害怕,小榄。”栗澄转身抱住顾榄。   来A市之前,他去了一次医院,跟赵医生见了面。   赵医生可能比顾榄还要清楚,当年的阴影是如何折磨栗澄的。   栗澄希望从她那里得到一个不紧张的办法。   “你现在还是孤身一人站在舞台上吗?”赵医生只问了他这句话。   栗澄心里的不安消弭了不少,可越是临近演出,他越难以淡定。   “不会有人敢骂你,要是他们骂你,我就下去和他们打架。”顾榄说。   栗澄笑了出来,他捧起顾榄的脸:“你怎么这么可爱。”   顾榄一脸严肃:“我是说真的。”   “那为了小榄不因为打架斗殴进拘留所,我只能好好表现了。”栗澄在顾榄脸上吻了下。   “咳。”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的亲热,“抱歉,我以为你们还在练习。”   栗澄忙和顾榄分开,他看向门口,发现过来的人不只余楚,还有喻榞。   “都十点了,还不回去休息吗?”喻榞进了排练室,拿起桌上的笛子看了看。   “差不多了。”栗澄满脸通红。   余楚没再继续谈这件事,他晃了晃手里的纸:“我们是开车路过,刚好看到灯还亮着,就上来看看。顺便跟你讲下生日的安排。”   “演出的具体流程小可给我看了。”栗澄说。   “不是说那个,是你生日当天,还是想给你庆祝下,毕竟是你进公司的第一个生日。”   “我说过了,他要和我过。”顾榄直言道。   喻榞放下笛子,又去摸其它乐器玩:“别急嘛,栗澄,你不想过个热闹的生日吗?”   “演出当晚,和工作人员分个蛋糕应该差不多吧?”   这也是栗澄和顾榄复合后,过的第一个生日,栗澄更想和顾榄待在一块。   “我猜也是,那礼物提前给你了。”喻榞朝余楚笑了笑,露出一个胜利的表情,再将提着的袋子放到桌上,“早点回去睡觉,这两天休息好更重要。”   两人走了,栗澄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去拿过了袋子,想拆开看看。   “他们在拿你打赌。”顾榄说。   栗澄觉得挺有意思的,他打开袋子,里面竟然是两个丝绒盒子。   “是什么?”顾榄在看到礼物是成对的之后,脸色缓和了些。   “不会是首饰之类的吧?”栗澄猜测。   顾榄嘴角又撇了下去,他伸手打开了其中一个。   里面躺着的是一枚樱桃胸针,虽然是卡通图案,但也能看出材料很好。   另一个盒子里装的也是同样的胸针,但两枚胸针图案稍有不同,栗澄试着拿起来,发现能拼到一起,组成完整的两颗樱桃。   “得挑份回礼谢谢他们。”栗澄挺喜欢这份礼物的。   “你都给公司赚钱了。”顾榄盖上礼物,放回袋子里。   栗澄去把话筒收好,拿上背包准备回小可前几天给他们租的新房:“这不一样嘛,而且我还没赚到钱呢。”   “演出的门票上午几秒就抢光了。”顾榄说。   栗澄关灯锁门:“场地那么小,到时候下面会坐满吧?”   “你紧张的话,看着我就行,不要去看他们。”顾榄说。   栗澄去捏顾榄的脸:“我也想看你,不过大家百忙之中抽空过来,还是要看看他们的,毕竟其余的时间,我们都待在一起。”   -   这次演出,栗澄把他之前放在家里的话筒,也一并带了过来。   话筒几年没用,栗澄提前找人调试了。   彩排的时候,他久违地用这支话筒,唱了完整的一首歌。   摄像在下面拍视频,顾榄坐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弹琴,但目光始终跟随着栗澄。   “很好!这段可以完整地剪进去。”小可检查过视频说。   栗澄拿着话筒,转身去看顾榄的场景,也被一同拍了下来。   当晚开场前,栗澄在后台,和工作人员围成了一圈。   “谢谢大家。”他只简单说了这么一句,却饱含谢意。   “演出顺利!”小可喊了句。   “顺利!”   栗澄听到了身旁的顾榄也出声了,他心底涌过暖流。   登上舞台的前一刻,顾榄忽然拉住他:“本来想零点再给你的。”   栗澄怔怔地看着顾榄从口袋里拿出戒指,再推到了他的手指上。   “但你不戴这个上台,我没有安全感,我爱你,你会成功的。”   “小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栗澄用力眨了下眼睛,才没让眼泪流出来,“我,我也爱你。”   白姐站在一旁,点点头离去,没多说什么。   -   站在舞台上的感觉十分神奇,无论多少次,栗澄都会有同样的感触。   灯光尚未亮起,明明是一片黑暗,他却能看清观众的眼睛。   唱出第一个音之前,栗澄回过头,看到了独属于他的,最亮的那一双眼睛。   和在黑暗中闪烁的一丝光点。   顾榄朝他晃了晃手上的戒指。   前奏响起,栗澄露出温柔的微笑,唱起了他和顾榄共同完成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