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舟爱河上   作者:徐明猪   标签:欢喜冤家、甜宠、HE、口是心非攻、迟钝受、暗恋、小学生吵闹爱情、鸡飞狗跳、轻松、搞笑   简介:   搞笑,你以为我就很喜欢你吗   -   口是心非坏脾气攻x迟钝记仇受   闻朗(攻)x图嘉砚(受)   被出柜后图嘉砚丢人丢工作,前路一片惨淡。人生低谷不过如此,不可能更倒霉了吧?换城市重新开始时却又遇上讨厌鬼闻朗。   闻朗此人是图嘉砚的大学室友,他貌美如花但心如蛇蝎,从大学开始就总对图嘉砚呼来喝去,是横亘在图嘉砚暗恋白月光道路上的巨大绊脚石,也是他此生最讨厌的人。   然而再次见面闻朗成熟了不少,俊朗的五官变得温和,会对着图嘉砚微笑。   图嘉砚难得为曾经的冲动道歉:“对不起当时我拉黑你的微信……”   闻朗露出惊讶的神色,温文尔雅道:“嗯?我们加过微信吗?^_^”   “……”   很好,还是那么讨人厌!   #   闻朗曾坚信图嘉砚暗恋自己,但没想到比表白先降临的是微信的红色感叹号。   奇怪,实在是太奇怪。这家伙不是颜控吗,为什么自己会比不过那个丑八怪?   一分钟后大师回答:“牌面来看,他是你的天命所向,但你们之间存在某些阻碍……”   闻朗:“说人话。”   大师:“呃他对你的好感较低,有待提高。”   闻朗:“封建迷信,不准,重新抽。”   搞笑,图嘉砚他以为我就很喜欢他吗。 第1章   图嘉砚走路习惯很不好,老低着头,眼睛长在手机屏幕上。上个月他刚这么走到花坛里摔了一跤,今天刚走进电梯没多久,电梯停了。   这次骤停毫无预兆,图嘉砚打游戏的手停滞了一秒,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电梯内的灯猛然熄灭。他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四周,这才终于反应过来——   电梯停了!   图嘉砚吓得连忙往按键处扑,可是没用,按键灰压压地淹没在一片漆黑之中,无论怎么拍打都亮不起来,只有紧急呼叫铃里只传来冷冷的机械声音提示线路发生故障。再看手机,短视频的嘈杂配乐后知后觉地卡住,右上角的信号格正在一遍遍努力重新搜索信号。   “要不你先过来。”   角落里突然响起道声音,是同被困在电梯里的倒霉蛋,图嘉砚进电梯时用余光瞥过对方脚下锃亮的皮鞋。他用手机灯照过去,对方被突如其来的刺眼光线晃到眼睛,抬手遮住问:“能把电筒关了吗?有点刺眼。”   对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哑,图嘉砚没多想,只连忙道歉着关闭手机电筒,电梯内又黑了下来。   “建议你离电梯门远一点,等会破门的时候容易受伤。”没了刺眼的光线,黑暗里对方沉稳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耳边,图嘉砚悬在喉咙里的心落了一点点下来,忍不住追问:“电梯怎么会突然停了,是停电了吗?”   声音顿了顿:“我也不知道。”   “哦……”图嘉砚低低地应了一声,抓着电梯后壁的扶手小心地蹲下。   他开始后悔搬回这座城市了。   上月底图嘉砚在公司被人意外踹破柜门,转眼就喜提恐同老板的裁员小礼包,老板隐晦地表示找大师算过,今年上线的两部短剧数据都不行是因为和他命格相克……虽然无语,但图嘉砚也倒无所谓,他刚跟完组正想好好在家休息一段时间,谁知哪个不要脸的好事者又替他向父母出了柜,导致他连家里也待不下去。不得已搬来这座城市没多久,又如此倒霉地被困在电梯里。没电、没信号,天知道还要多久才会有人发现电梯的异常。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焦躁,声音的主人轻声安慰:“别担心,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好的。”图嘉砚努力平复好心情。他虽是这么说,实际上心乱如麻,只隐隐觉得倒霉蛋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脑海里有个模糊的名字混杂在乱糟糟的思绪里一闪而过。   但来不及多想,电梯忽然猝不及防地向下滑落了一截,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扑到在地板上。这个小区的电梯没铺地毯,一声清脆的“咚”通过骨传导从膝盖处传到图嘉砚的大脑皮质层。   他疼得发蒙,一时间连呼痛声都发不出来。   一旁的倒霉蛋自然也听到这惊天动地的一声,小心翼翼地挪过来问:“没事吧?”   “没、没事。”图嘉砚缓了又缓,才总算能回话。他就着当前的姿势原地坐下,一边揉膝盖一边不死心地又开始打119,有点出神地说:“希望等会出去还能赶上吃晚饭。”   信号不在服务区的机械音回荡在四周,倒霉蛋沉默了一下便很快接茬:“是家里有人在等吗?”   其实不是,但图嘉砚不想对陌生人解释那么多,便没否认对方的猜测,打着哈哈含糊其辞。   可倒霉蛋一点没有作为陌生人的边界感,兴致勃勃地打听个没完没了,图嘉砚的耐心很有限,想冷冰冰地刺对方两句,但一想到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或许后面还要互相帮助才能脱困;再想到黑暗最容易引发暴力和血腥,只得忍了。   随口胡诌了两句,图嘉砚转移话题:“主要是没吃午饭,有点饿。”   于是下一秒他就听见了零食袋子被撕扯开的声音,一袋散发着奶香味的饼干递到了手边:“我这有零食,你先垫垫肚子吧。”   图嘉砚愣了一下,连忙拒绝。   “吃吧。”倒霉蛋固执地将饼干推回,没听见动静,又自己抓了一块饼干放进嘴里嚼得咔嚓作响,“这个很香的,你试试看吧,我家小孩可喜欢吃了。本来早上要带去学校的,结果老师不让带零食,只好又拿了回来,没想到正好能派上用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图嘉砚实在找不到拒绝的借口,他试探着在袋子里摸了一小块饼干,跟小鸡啄米一样啄了一小口。与想象中的浓郁奶香味不同,这饼干几乎没什么味道,小孩子现在都吃这么清淡吗?图嘉砚疑惑地又拿了一块。   听见咀嚼声,倒霉蛋语带笑意:“好吃吧?”   “嗯。”图嘉砚不好扫兴,咽下最后一口饼干真诚发问:“这是什么牌子的?”   对方快速地说了一个外语,见图嘉砚没反应又解释道:“就在小区门口那家宠物店买的。”   “啊?!”图嘉砚以为自己幻听了,“你不是说你们家小孩爱吃吗?”你家小孩口味这么独特?   “对,我家小孩泰迪,特馋一狗。”倒霉蛋又吃了一块饼干,“不过你放心,我查过这牌子纯天然进口的,现在小狗吃的可比人吃的健康多了。”   图嘉砚:“……”   “我觉得有点黑。”图嘉砚忍不住了,想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神经病,他顺手解锁屏幕:“我开一下手电筒吧。”   神经病赞同:“我也觉得黑,但是开手电筒挺耗电的,等会手机没电了更没人救我们了。”   这话说得有道理,想到出去了一样能看见对方的真面目,图嘉砚暂且打消了开手电筒的想法。现在看清楚的话,他真怕出了电梯就要进局子。   电子屏幕幽幽的光打在图嘉砚眉头上,神经病压根没察觉到他的低气压,很温和地劝慰:“少玩手机,留一点电量打电话求救吧。”   图嘉砚看了一眼他的方向,黑暗里手机屏幕亮得刺眼,也把神经病的轮廓照亮了。神经病侧着头,挡住光线的手骨节分明,影子从指缝间落在鼻梁上,图嘉砚看不真切,收回手机毫无歉意地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没关系。”神经病回答他,声音里听不出一丝不满。   又静默了几秒,神经病耐不住寂寞主动询问:“说起来你是19楼哪户?咱们也算生死之交了,等出去了一起吃顿宵夜吧。”   “不用……”鬼要和你去吃宵夜。   “不对,差点忘了你家有人等你吃饭。”神经病笑起来,他的笑声很轻但感染力很强,“明天吧,刚好是周末。”   “其实我……”   “嘘——有声音。”   还没说完,对方打断了他,图嘉砚连忙噤声。两人一起小心地往电梯门口挪,认真听了几秒,发现电梯外真的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图嘉砚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来,开始疯狂呼救,期望引起外面的注意。   好在他们运气很好。之前电梯落下的那一截让图嘉砚他们刚好停在了15层和14层的中间,而刚好15层的住户出门要乘电梯,这才总算有人发现了异常。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期间来了物业,来了许多楼上楼下的邻居围观。   终于在被困住的第84分钟,图嘉砚总算眼含热泪地攀着消防员的手臂爬出了电梯。   双脚踏上地面时,他都想跪下了,图嘉砚平生第一次这么痛恨电梯,这么痛恨高层楼房。定了定神,他想起还没出来的神经病,他连声喊:“里面还有人!”   消防员已经在营救剩下的人了。神经病虽然人奇怪、又八卦,还给他喂狗饼干,但其实人不算坏。被困在电梯里的这一个多小时里,一直很有耐心地安抚他,还在等到救援后把第一个出电梯的机会让给了图嘉砚。   说不感谢是不可能的,图嘉砚心想一会等人出来,还是得好好谢谢对方。他主动在心里抹去了对方的一切不好。   又过了几分钟,神经病终于从电梯里出来。他背对着人群从电梯里爬出来,原本板正的西装外套攥在手里,衬衣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图嘉砚心情复杂地守在一边,等着见一见神经病的真面目。   正如对方所说,他们确实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图嘉砚脸颊两边的梨涡不自觉地绽开。   但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图嘉砚脑海中瞬间跳出一个巨大的名字,所有的笑意都生生冻在了脸上。他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眼神剜了眼前人一遍又一遍——确认不管是那张俊美得过于扎眼的脸,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都和记忆中的人分毫不差。   “闻朗?怎么是你?!”图嘉砚彻底懵了。 第2章   “是我,不满意?”闻朗拧眉扫了他一眼,一改先前温和的态度,十分淡漠地问,“你有什么意见?”   图嘉砚不理会他,下意识又往电梯口看去——也许刚才的确是有三个人被困,神经病能谦让第一次就会谦让第二次,一定是留在了最后。   可是他忘了,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运气守恒定律的,他既然能这么好运地从电梯里被获救,也会不太好运地遇到不想见到的人。   电梯里再没有第三人出来了,也没有第三人的尸体。   图嘉砚呆呆地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复盘所有经过。先前的一切感激都像狗饼干一样清脆地碎成渣,他越复盘,那些破碎的声音就越发震耳欲聋。直到这一秒,图嘉砚才终于确认,他又被闻朗耍了。   我真蠢……图嘉砚愤懑地想,口腔里狗饼干味卷土重来,我真蠢。   见他这样子,闻朗鼻腔里发出了不屑的嗤笑:“图嘉砚,好久不见。”   闻朗这人,皮相足够俊朗,但作风是极其令人憎恶的,图嘉砚大学时就深受其害。   首先他那张破嘴永远说不出什么好话,即便有也不是对着图嘉砚,总之图嘉砚和他相看两厌,也就不在意对方到底说些什么。古话说“听言不如观事,观事不如观行”,可是除了说话,闻朗做事也很差劲,暂不提以往桩桩件件对图嘉砚的恶行,就今天喂陌生人吃狗饼干这点就不对。   “但你吃的也很香啊,我又没下毒。”一提这个闻朗还有脸叫屈,为了证明是真没下毒,他索性又身体力行地吃了一块,“再说了,刚才电梯里你都快饿死了,不吃狗饼干那你怎么不点个外卖给你送进去?”   图嘉砚瞪着他,一时间无话可说。   闻朗就是这样的,好脸配破嘴,不占理就要开始扯歪理故意吵架,真想不通到底有谁能受得了他。图嘉砚越看闻朗那张脸越觉得可恶,连忙把视线挪开,他真怕再多看两眼,就是闻朗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两眼。   一挪开视线,就连空气都立刻清新了不少,但马上闻朗这个烦人精也往同方向挪了一步,故意挡住。   阴魂不散,图嘉砚翻了个白眼,还没来得及骂“好狗不挡道”,就被闻朗抢了先:“你眼睛抽筋?”   这下图嘉砚连白眼都不好翻了,他带着怒气瞪回去,在心里疯狂搜刮所有能用来骂人的话。   以往吵架图嘉砚很少正眼看闻朗,此刻突然冷不丁地对上视线,图嘉砚喉咙里的词竟有些卡壳。眼前的这张脸实在好看得太有攻击性,这么久不见竟比起记忆中的模样还要俊美许多。   一些异样的情绪飞速掠过,快到难以捕捉。   “别想着骂我了。”闻朗很有眼色地主动求和,“你怎么突然回西云市了,来找我的?”   这话实在太离谱,把闻朗自己都说笑了,图嘉砚搞不懂他又在发什么神经,只是心里的怒气多少被笑声冲淡了一点:“我有病才会找你。”   “我不是医生,你有病找我没用。”闻朗想也没想地接茬,说完后诡异地停顿了一秒,有些犹豫地问:“你找胡驰要了我的地址?”   图嘉砚本来觉得能从话语间的停顿里听出犹豫可能是自己真病了,但后半句话立马让他驳回了这个想法,有病的是闻朗。   暂且不说这人是如何得出自己到A市找他的结论的,可这和胡驰又有什么关系?   “你没完了是吧。”图嘉砚很不高兴,提起胡驰就是在提醒自己——还有把柄在闻朗手里,“首先我不知道你住这,也不是来找你的;其次我找胡驰打听你干嘛,要打听也是打听他的动向。”   听见预料之中的答案,闻朗撇嘴道:“我就知道你还在惦记他。”   其实并没有,要不是闻朗提起,图嘉砚早就忘了胡驰这号人了。   虽然读大学时他确实认认真真暗恋过胡驰,也因此被同宿舍的闻朗抓住了把柄,但那都是过去式。胡驰铁直男一个,木得很,图嘉砚可不是能对着块木头单相思数年的痴情人,只是他乐于和闻朗唱反调,便没否认:“你有什么意见?”   闻朗不说话了。   他有意见,多得很,可惜图嘉砚是个眼瞎耳聋的,说了也等于白说。闻朗有点为图嘉砚难过,胡驰铁直男一个,并且下个星期马上要结婚了,惦记也是白惦记。   他想劝劝图嘉砚别太死心眼,现代社会已经不流行痴情人设了,与其吊死在这棵铁树上,不如去医院挂眼科测视力。   但图嘉砚没给他机会,一个字都不等人说,趁着闻朗愣神的空隙已经转身往楼道走了。   “等等。”闻朗紧跟上,“这就是你对待老同学的态度?”   态度?没揍你就不错了。图嘉砚装作听不见,直直往逃生通道走。爬楼梯时,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过是曾经的大学室友,不,说“友”这个字都过誉了,没必要一般见识。反正今天也只是来赴约吃饭,往后余生永不相见。   谁知道爬了两层后,闻朗竟然还跟在后面,他手里提着的狗饼干塑料袋稀里哗啦地响,边晃还要边说:“胡驰下周结婚你去吗?给你的暗恋画个句号。”   讨厌极了。   图嘉砚想说自己早就不喜欢胡驰了,但又觉得凭什么说给闻朗这个恐同分子听,恐同分子听了只会嘲讽自己:“你确实早就该放弃了,同性恋和直男是没有结果的。”   这句话从他开始暗恋胡驰时就听过无数遍,甚至图嘉砚脑子里的录音机都这句话不同语气、不同场景的版本,但无论哪个版本都是出自闻朗一人。闻朗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来俯视他这个可悲的同性恋,说得好像未来人类灭亡都是图嘉砚的错一样。   可是图嘉砚又做错了什么呢?他只是单纯喜欢上一个温柔的人,又不是一定要个结果。要论对错的话,一切都是学校的错,非要让闻朗这个讨厌鬼也住在同一个宿舍,因此讨厌鬼才有机会发现图嘉砚的秘密,以至于过了这么久还以为能凭这个秘密嘲笑自己。   他默默加快了爬楼梯的速度。   闻朗见状也跟着加速,图嘉砚本来就烦他,一看他追上来恨不得用跑的,试图把讨厌鬼甩在身后。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争馒头争口气,他再也不想被闻朗看轻了。   但几分钟后,图嘉砚怎么都想不到他会和闻朗一同气喘吁吁地站在19层同一户门前,面面相觑。   “这么熟门熟路,你尾随过我?”讨厌鬼又开始血口喷人,“还说不是来找我的……”   图嘉砚冷笑:“搞笑,明明你跟在我后面,为什么不是你尾随我?”但说这话的同时他心里直犯嘀咕,闻朗这疯人真住这?不应该吧……   闻朗不反驳,转头用指纹打开了大门,不说话也不进屋,就站在门口当门神。   图嘉砚被惊得往后退了两步,反复核对门牌号——见鬼了,门牌号确实是1902没错啊。就在他怀疑是自己记忆出现差错的时候,门内狂奔出来一只棕色的泰迪犬,脖间栓的铃铛呼啦作响,尾巴摇得像装了电动马达。   泰迪犬一眼就朝闻朗扑过来,扒拉着腿,激动得把尿滋了一地都浑然不觉,使劲盯着他手里的小狗饼干流口水。   闻朗黑着脸堪堪躲开泰迪犬的尿液,见图嘉砚还在一边,云淡风轻道:“犬子不懂事。”   图嘉砚惊疑不定地打量追着讨要狗饼干的泰迪,试探着叫了一句:“跳跳?”   泰迪狗立刻边叫边跳地朝他扑来,吓得图嘉砚连连后退,生怕新鞋蹭上了尿液。   “哎呀小图,你终于来了。”追着跳跳出来的人是个烟熏妆的中年妇女,高个儿大波浪,一见到图嘉砚就欢喜地招呼:“我刚才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正担心你迷路。”   图嘉砚这下终于死心了,他和闻朗谁也没尾随谁,是老天在开玩笑。   他一时想不到该说什么,还没组织好语言就听见闻朗语出惊人:“妈,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小爸?”   图嘉砚:“……”你是真孝顺啊。 第3章   一切都是偶然。   上周跳跳走丢了,常雪到处都找不到它,结果被刚搬来附近小区的图嘉砚捡到了。   图嘉砚那天从出租屋附近的烧烤店出来,一手提着烤串,一手坚持不懈地玩手机,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跟了只鬼鬼祟祟的泰迪犬。直到回到出租屋门口,低头从口袋里找钥匙时,他才发现来了只不速之客。   起先他以为是邻居家走丢的小狗,但四处问过后没能找到主人,只得暂时收留。泰迪犬馋得很,嘴巴跟永动机似的没完没了,吃多了又生病,差点把图嘉砚本不富裕的钱包掏空。好在没多久他就在抖音上刷到了寻狗启示,这才总算把这只摇粒绒版饕餮物归原主。   送回狗的时候常雪女士哭花了妆,两行黑泪簌簌地落下,刚好滴在泰迪犬脑袋上,留下了两个大黑印。常雪女士浑然不知,还一个劲儿地感谢图嘉砚把家里的独苗常跳跳送回来,搞得他以为遇上了中年失独家庭,心软答应了谢宴邀约,这才有今天这一劫。   “哦,还好不是小爸。”闻朗放下水杯,压低声音凑近解释,“最近我妈前夫想找她复婚,但她前夫太老了,我妈看不上,说要找个年轻帅气的。”   啊?图嘉砚听愣了,没想到闻朗家庭关系这么复杂,他脑海里开始浮现闻朗破碎的童年,在继父的眼色下战战兢兢长大……闻朗也是不容易,图嘉砚想着,看向对方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原来闻朗这么可恨都是可怜造成的。   可惜同情心才刚刚长出苗头就立刻被掐断了——   “嘿你这个死孩子,又在胡说八道。”常雪女士无语至极,“那是和你爸说的气话,你们父子俩真的一个比一个气人。”   闻朗还有点不服气:“骂我干什么,我可是支持你不和老男人复婚去啃嫩草的,唯独啃图嘉砚不行,差辈儿了。”   图嘉砚:“……”闻朗可恨都是他自找的。   深有同感的常雪不理会她的倒霉儿子,又给图嘉砚续了碗汤道:“小图,跳跳的事情真的太感谢你了。今天我才知道你和闻朗竟然还是同学,也算是缘分,就是辛苦你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图嘉砚头一次找到知己,眼含热泪地干了这碗汤。   临走时图嘉砚手里全是常雪给他塞的谢礼,这时闻朗又变得很善解人意,主动帮忙接过一部分:“走吧,我开车送你,正好顺路。”   虽然总唱反调,但闻朗总会在这些小事上主动帮忙,以至于在许多人眼里足以抵消他的诸多不好,毕竟谁也无法拒绝宽肩窄腰的长腿帅哥主动帮忙提包。图嘉砚也不能,只要不说话,闻朗就是个赏心悦目的免费劳动力。   只是赏心悦目也是有时限的。   走进停车场,待图嘉砚看清车轮上闪耀的双R标志后,强烈的仇富心理让他觉得闻朗的面目可憎了许多。   “我真是服了你了。”图嘉砚木着脸立在车门旁,“怪不得说要送我回家,闻公子炫富找不到观众了?”   闻公子轻笑了声:“嫉妒我你就直说。”   “我哪配嫉妒您。”图嘉砚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手上动作也没停,开门入座一气呵成,“你这车真不错,和网上发的那些租的都不一样。”   闻朗心想,你也不看看我车牌更不错。他并不和图嘉砚一般见识,顺着话往下接:“我这辆是新款,一天八千,包月二十万。一般租车行没有,你想租的话我把租车行老板的微信推给你。”   他说得太一本正经,表情也藏得太好,让人看不出端倪。图嘉砚一时无法分辨其中的真假,但心里信了七七八八——闻朗这辆车实在太过奢华,与这个仅仅只能算是普通中高档小区格格不入。   可正常人租这么好的车干什么?图嘉砚没忍住多问了一句:“真是你租的车?”   “嗯,真的。”闻朗一脚油门踩下去,轿跑强烈的推背感把图嘉砚死死钉在座椅上,“我是超级VIP,平时租车打八折,平时还能悄悄转租给婚庆公司赚外快,算下来花不了几个钱。”   不必再听,这人就是在满嘴跑火车,图嘉砚已经可以排除闻朗租车的嫌疑。他默默撇开头:“专心开车,超级VIP。”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图嘉砚想起上月刚领的裁员大礼包,甚至都不够买屁股底下一个车轱辘。无数悲凉从四面八方袭来,说好的先富带动后富呢,怎么有人在偷偷幸福?   仅剩的自尊让他无法问出在心中盘旋的话——“老同学,最近在哪发财呢?”怎么开上豪车了?   像是有心电感应一样,闻朗仅仅余光一扫便读懂了图嘉砚的表情。   “没发财,车是我爸送的,他是暴发户。”   呵呵,这是人话吗?图嘉砚更嫉妒了,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恭维:“挺好,父爱如山。”金山银山。   不知是豪车轿跑的性能不行,还是闻朗开车技术烂,驶出停车场后汽车一直缓慢地行驶在路上,开了半天路程也才将将过半。为了缓解车内的沉闷氛围,闻朗不经意地闲聊:“说起来你毕业后不是回家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打工嘛,在哪打不是打。”图嘉砚敷衍。   听罢闻朗诡异地沉默了片刻,有些踌躇地开口:“你不会是来破坏胡驰婚礼的吧?”   “啊?”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他直接在路边停下,神情严肃道:“你抢婚没戏的,胡驰恐同,他老婆全国女子业余散打冠军,单手就能一打十,你不可能活着走出婚礼现场。”   “不是……”   见人还要反驳,闻朗解开安全带一把将图嘉砚扭过来:“听我一句劝,命重要,哥们不会害你的。”   图嘉砚心想你害的还少?我请胡驰吃饭结果你来了,送电影票你要坐中间,就连校篮球比赛买的水你也要抢来喝,还美其名曰怕我下药迷奸。但此刻不是翻旧账的时候,他拍掉搭在肩上的手无奈道:“放心,我真的不会去祸害你朋友的,‘同性恋和直男是没有结果的’不是吗?”   闻朗没说话,狐疑地打量着,似乎是想从图嘉砚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一毫的不甘心。   对上他的视线,图嘉砚轻松地笑了笑,其实闻朗是个称职的好朋友,只是他不在闻朗的朋友范围内罢了。为了守护朋友的贞洁,闻朗看不惯他这个同性恋是合理的,即便再看不惯,大学四年里闻朗也从未告诉别人有关图嘉砚性向上的与众不同,所有的刁难都只是为了朋友。   “我发誓我已经改了,不会再喜欢直男,尤其是胡驰。”   或许是没想到图嘉砚这样倔的人也有放弃的一天,闻朗一时有些愣神,语气中听不出情绪:“那你是有新的喜欢的人了吗?”   不等回答,他又飞快补充问:“搬家也是为了他?”   “和你没关系。”图嘉砚懒得解释,他不认为自己和闻朗的同窗情谊到了能分享感情生活的份上。   闻朗又不说话了。   也是,他一个直男对同性恋的感情生活很难有什么高见,即使有,图嘉砚也不想听,大学那几年里,他已经听过太多太多了。   汽车沉默地驶到小区门口,道别时闻朗并不看图嘉砚,一个劲儿地操作导航。刚下车,图嘉砚就听见终于操作好导航的人说:“下周婚礼你还是去吧。”   “什么?”   “就当是给自己的暗恋画个圆满的句号,虽然你可能移情别恋了,但搞不好现在这个还不如胡驰。”   图嘉砚跟不上思路了,这是几个意思?怎么听上去闻朗像是支持自己继续单恋。他往前走了一步:“你把话说清楚。”   闻朗充耳不闻,发动引擎:“下周六我来接你。”   语毕,轿跑昂贵的引擎声轰鸣作响,图嘉砚只堪堪捕捉到导航的语音声——   “全程21公里,大约需要53分钟,掉头……”   他不是说顺路吗? 第4章   直到闻朗的车停在小区门口时,图嘉砚都在后悔。   他就不该搬回来,不该捡到常跳跳,更不该闲着没事手贱点赞朋友圈,现在好了,要去参加暗恋对象的婚礼了。   上个月某天晚上,图嘉砚从片场下工后,在打车回家的路上批阅了一遍好久没看的朋友圈动态,好巧不巧刷到了曾经的暗恋对象胡驰的结婚照。照片拍得很文艺,充分发挥了新郎新娘的颜值优势,出于礼貌,图嘉砚默默点了个赞。   当时已是深夜,也就只有图嘉砚这样的牛马还能醒着,到家后他立刻昏睡过去,谁知道一觉醒来微信上多了几条意想不到的消息——   胡驰:兄弟,下个月有空没?   胡驰:赏光来参加我的婚礼呗,给你包吃住[呲牙]   胡驰:[链接]我们结婚啦![链接]   本来刚睡醒脑袋就发蒙,图嘉砚捧着手机缩在被窝里,不知道回好还是不好。   虽然大学时住在同一宿舍,但实际上他们就读不同的专业。   当时图嘉砚班上刚好多了一个男生,而胡驰宿舍又刚好没住满,因此才成了室友。平时上课时间不一样、作业进度不一样,又有闻朗天天在中间横插一脚,要说关系好到能在毕业后跨省参加婚礼,图嘉砚自觉自己还不够格。而且胡驰人缘好,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按理来说应该不缺人吃席,怎么就惦记上自己这点钱了?图嘉砚左思右想,只能把锅归给昨晚的点赞。   可能是一直没看见他回复,那边胡驰又在问:“兄弟,你还在忙?”   图嘉砚慢吞吞盘算着,不去的话等于白给红包,去的话等于花钱旅游,正好也没班上,去逛逛也挺好……   刚要回复,屏幕里又跳出来了几行字。   胡驰:你来吧,咱们好久没聚了   胡驰:闻朗也在   最后一句很快撤回了,但图嘉砚视力很好。   闻朗?他在关我屁事。   图嘉砚立刻不想去了,在输入框里删删改改,虚伪地表达自己感激涕零的欢喜:“不好意思才看见,但我们公司最近有个项目要上线了,可能去不了。这是一点心意,祝你和嫂子永远幸福,白头到老!”   这话完美极了,一点挑不出错,图嘉砚品读一遍后又发了个喜气洋洋的红包。   不过胡驰好像真的只是想和老同学叙叙旧,十分遗憾地退回了转账,说:“心意收到了,位置给你留着,要是后面有空了你直接来就行,真的想和你聚。”   图嘉砚很上道,又发了一遍红包并配以“不收钱心里过意不去”、“有机会一定去”等等文字,才总算结束此次对话。   当时他想的很简单,有闻朗,肯定不去,白给红包就白给吧,毕竟同学一场。但谁能想到一个月后,闻朗会亲自来把他押送去婚礼现场。   “上车。”   图嘉砚打着哈欠钻进副驾:“这才凌晨6点,到底你结婚还是胡驰结婚。”   “别这么瞪着我,太火热了。”闻朗瞥了他一眼,“上接亲都是这么早,你不知道吗?”   图嘉砚已经在副驾驶座上快睡着了,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回怼:“我又不结婚,懒得知道你们异性恋的事。再说了我也不是伴郎,接亲关我什么事。”   “怎么着,你想当新娘?”   这人吃枪药了?图嘉砚一下睁开本来阖上的眼睛:“关你什么事,再说我跳车。不想看见我还来接我干嘛,折磨我?你真歹毒。”   歹毒的闻朗不说话了,把油门踩得轰隆隆响。   图嘉砚好心提醒他:“太吵了,市区限速40。”说完也不管对方脸色是否难看,自顾自地沉沉坠入梦中了。   但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他也在参加别人的婚礼,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是去抢婚的。梦里的图嘉砚穿了一套定制西装冲进婚礼现场,发疯似地扯过新郎的胳膊,飞也似地往外狂奔,跑出去好一截距离后他才发现拽的这个新郎和闻朗长得一幕一样。新郎闻朗非常不满地瞪着他,马上就要说些什么——   “图嘉砚,口水流我车上了!”   图嘉砚一下醒了。   他下意识擦了擦嘴角,确定没有口水流出来,回过神刚刚好对上闻朗的眼睛。闻朗和梦里面的那个表情一模一样,都抿着嘴唇,思索着什么,一看就是对自己有一肚子意见。他假装察觉不出对方的情绪,茫然问:“到了吗?”   “下车。”闻朗应了声,“见你白月光去,口水留着当他面流。”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完全不给反击的机会。图嘉砚心里越发确定了闻朗是故意的,有什么比看着喜欢的人和别人结婚、共度余生更令人伤心的呢?闻朗大概率也是这么想,自己那天的解释他肯定一个字都没信,非要让图嘉砚这个邪恶的同性恋亲临现场接受婚姻神圣的洗礼,洗心革面、永不迫害直男。   好在图嘉砚已经习惯了闻朗的苛刻,并不太介意这些小心思,直男是这样的,总是一惊一乍以为别人对他们或者他们的朋友念念不忘。不过闻朗的病症实在有些太重了,他真的该去看一看医生,哪怕喝点中药调理一下。   但可惜结婚这件事顶顶无聊,又顶顶麻烦,所有人都忙得腾不开手,没人给闻朗熬中药。这个点正是做准备的时间,胡驰正在化妆,图嘉砚草草和他打了个招呼,便被他母亲叫去客厅吃早餐。   早餐是各种不同馅料的汤圆,甜得有些发腻,图嘉砚囫囵吃完一碗便自觉去帮忙贴装饰。一个又一个“喜”字叠在一起,从天花板上高高地落下来,他正贴得起劲,那边闻朗突然开始叫他的名字。   “有事?”图嘉砚狐疑地走进房间。   闻朗已经换上伴郎的西装,正在和化妆师说些什么,见他过来招了招手。   “过来,让化妆师给你铺点粉。”图嘉砚一走近就被闻朗按在椅子上,“现在去动物园说你是熊猫都有人信,盘算抢婚盘算了一晚上?”   图嘉砚瞪了他一眼,一照镜子发现闻朗还真没夸张。他这几天接了个活,正在加班加点写剧本,昨晚熬到凌晨快三点才睡觉,此时眼下挂着两个发青的印子,眼睛里也全是红血丝,憔悴极了。图嘉砚有些尴尬,怪不得闻朗多疑,就这幅样子想不被误会他对新郎余情未了都难。   难得参加同学的结婚典礼,后面少不了有合照要拍,万一回头被放进朋友圈……图嘉砚对化妆师点点头:“辛苦您了。”   话音刚落,闻朗又在一旁计较上了:“你不谢谢我?”   图嘉砚没有感情地回复:“谢谢你。”   可单一句“谢谢”实在是无法让闻朗满意。他自认对图嘉砚足够好了,照顾着他的心情、特意接送,还注意到他憔悴的面容。没人想在暗恋对象面前跌份,于是即便在这么忙乱的情况下,也单独请了化妆师帮忙。但图嘉砚全心全意地沉浸在悲伤里,一点都不知道感恩,他就这么喜欢胡驰?他到底喜欢胡驰哪一点?   闻朗想不通,他想图嘉砚也不会告诉他。   为了避免自讨没趣,闻朗哼哼唧唧地走开了,也许图嘉砚此时需要一点空间来发泄无处安放的悲伤。   他一走开,图嘉砚偷偷睁眼瞄了一眼,这人又在生哪门子气,真难伺候。   由于实在太早起床,临到中午时,图嘉砚已经快睡倒在宴席上了。好在宴会厅内的音响足够给力,座位所在的新郎朋友桌又刚刚好在音响下,婚礼仪式上煽情的音乐压过所有嘈杂的人声把他叫醒,婚礼正式开始了。   图嘉砚哈欠连天,眼角挤出几滴夹杂困意的泪花,泪眼模糊地看着新郎新娘挽手前行,心中无可避免地泛起一丝羡慕,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有牵手共度余生的恋人。他伸手抹去眼角的湿意,再抬眼时猝不及防对上舞台上当伴郎的闻朗。   闻朗表情怪异地看了他一眼,立刻把头转了个方向。   虽然没说什么,但图嘉砚知道他又误会了,因为那一眼里清清楚楚地写满了责备——你哭什么? 第5章   你哭什么?   这个问题可以有几种理解方法,比如你怎么哭了?再比如你丫的哭丧呢?!至于闻朗是哪一种意思,不必多想,图嘉砚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即便真是第一种意思,那也必定另有目的。   等等,闻朗难不成是准备一会儿又来给他上课吧?图嘉砚心里有些没底,说实话他真想不明白闻朗到底图什么,这都毕业快两年了,怎么还抓着爱情保安的金饭碗不放手,这么想要编制,就不能考个公吗?胡驰哪有钱给他交五险一金啊。   早上帮忙贴装饰时图嘉砚可是听说了,胡驰那套精装修婚房背了三十年房贷,穷得叮当响,连新郎西装都是婚纱套装里附赠的。听起来真够心酸的,但好在胡驰身材不错,新郎服看上去倒也有模有样。   不愧是我,真有眼光,图嘉砚欣慰地点点头,顺便多看了一眼闻朗。   不看还好,一看他更对闻朗有意见了。   按理来说新郎的西装都是附赠的,伴郎服更是附赠中的附赠,应当是松垮不成形才对,可闻朗偏偏穿得很有格调,在舞台边上一站,活似来抢婚的。   想起先前闻朗污蔑自己参加婚礼目的不纯,图嘉砚发自内心感到冤枉,到底谁是来破坏婚礼的,真是贼喊捉贼。   胡驰也是个傻的,只顾着和老婆甜甜蜜蜜、深情对望,一点都不知道借机打压。搁电视剧里,配角都是都要给主角让妆的。   说来说去都怪闻朗长得扎眼,这样的条件当暴发户的儿子实在屈才,图嘉砚想,闻朗就该做个穷困潦倒的小白脸,走投无路了就去抖音上每天直播做鸭。凭他那副皮囊,很难不做网黄。   所有人都笑了,除了网黄本人   胡驰听完笑得直拍桌,一把揽住图嘉砚的肩膀,把酒杯碰在一起:“图图你们公司差网黄不,把他给签了得了,他卖身你抽成,肥水不流外人田。”话落又是一整狂笑,胡驰酒杯直打颤,洒了一大半在面前的菜上。   “我们是拍正经东西的。”虽然已经离职了,图嘉砚没说后面半句话,他瞪着桌上的酒渍不知道怎么下筷,胡驰撒酒太没水平,刚刚好洒在他想吃的最后一只螃蟹上,就算是新郎也不能这样浪费食物!   正可惜着,旁边忽然递过来一只蟹:“这个我没吃过,你吃吧。”   如果是别人,图嘉砚就高高兴兴地接下了,但旁边这人正是被他们调侃的闻朗,图嘉砚惊疑不定打量着,一时有些不敢碰餐碟。   “没下毒。”见人不说话,闻朗浅浅一笑推开胡驰的臂膀,紧接着搂过图嘉砚亲昵地问:“请教一下《密爱合约:总裁的替身甜妻》、《重生小甜娇的甜蜜复仇》、《双面佳人之帝妃缘》……这些哪个是你写的剧本?”   图嘉砚:“……”   呵呵都是。   闻朗完全不懂得“见好就收”这几个字怎么写,不仅装瞎读不懂图嘉砚的脸色,还要雪上加霜问:“还有那个叫什么重生……哦对,《重生归来之错嫁豪门》也是你写的?一般都中央几台几点放?我得支持一下。”   哈哈喜欢吗,喜欢的话下次把你也写进去,图嘉砚在心里面无表情地干笑了两声,一边干脆地掰断手边的蟹腿,一边温柔地逆应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闻朗却仍旧阴魂不散:“螃蟹好吃吗?这是专门给你安排的。”   专门给我安排的?图嘉砚咬着蟹腿的动作顿住,胡驰竟然知道我喜欢吃螃蟹?他心里诧异极了,但转念一想以前一起聚过那么多次餐,说不定就是聚餐的时候提到过。胡驰一向周到,会给宾客安排喜欢的菜品也正常。   看来他是真心想要自己来观礼,图嘉砚心想,如果新郎换成闻朗的话,恐怕会给自己安排一桌难吃的菜。不,搞不好只会要了红包后就消失了。   大约是他表情变化太明显,不用想都知道在腹诽什么。   笨死了,闻朗好看的眉毛蹙在一起:“错了。”他还要再说什么,但是立刻被另一个声音截断了。   “阿闻!”   是胡驰。   他刚敬完一圈酒,双颊被酒精浇得通红,但还是紧紧地牵着新娘的手走过来。   闻朗下意识瞄了眼图嘉砚,发现对方正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阿闻,真的谢谢你。我和萧文能走到今天全靠你,这次婚礼也多亏有你在。”   闻朗也把酒杯压低:“别客气,你们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祝你和萧文白头偕老,长长久久。”这话混杂了许多情绪在其中,有很多欣喜和欢愉,也有一丝丝难以被人察觉的如释重负。这点微妙的情绪消散得很快,本不会有人在意,只是图嘉砚一直旁观着、看着他,忽然就捕捉到了一点尾巴。   闻朗有这么烦恼吗?图嘉砚有些疑惑,闷闷地咬了一口螃蟹,我又不会破坏婚礼,他至于这么提防我?图嘉砚有些不是滋味,再想到手上的螃蟹还是闻朗让给自己的,顿时感觉更糟了。不过他并未表现在脸上,敬酒时依然笑嘻嘻的:“驰哥、嫂子,祝你们百年好合、幸福美满!螃蟹很好吃。”   话音刚落,立刻有一道视线凶狠地瞪了过来,图嘉砚没理会,反正除了闻朗不会有第二个人这么讨厌自己。   这么讨厌的话,那干嘛分给我螃蟹!   图嘉砚也生气,真要仔细算起来的话闻朗有什么资格讨厌自己。要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故意找茬,自己最多暗恋胡驰一两个星期就结束了,哪会堵着一口气作对似地单恋直男,搞得自己大学四年都没好好谈场恋爱。   要是那会有机会认真谈恋爱,搞不好现在办婚宴的人是谁呢,哪还轮得到胡驰这个粗神经的单细胞动物先结婚。回想着大学四年的光阴,图嘉砚几乎全忘了当初暗恋时的心情,反倒记起的全是对闻朗始终如一的讨厌,怪不得人人都说恨比爱长久。   那句诗是怎么背的来着?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对!就是这句。”图嘉砚打了个酒嗝,窝进汽车座椅里喃喃道:“就是这句……”   闻朗语塞了一两秒,放缓了车速虚心请教:“您对我哪里不满?”   图嘉砚半睁着醉眼朦胧的双眼,低声说:“不、不是不满……”   “嗯?”   “是恨!”他猛地怒吼,突然拔高的音调吓得闻朗猛踩了一脚刹车,图嘉砚的脑袋也应声撞上了车门。   由于酒精麻痹了一部分痛觉神经,图嘉砚愣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捂住脑门:“你又针对我,我要下车!”说着他边解安全带边拉车门,恨不得立刻跳车明志。好在闻朗上车后就锁住了车门,任凭他怎么拉扯都无济于事。   真是胡闹,闻朗简直一个头两个大,靠边停好车后帮图嘉砚扣回安全带:“刚才有电子眼抓拍,你没扣安全带要被罚款。现在是你在针对我,请你道歉。”   图嘉砚立刻安静了,此时他的酒也醒了七七八八,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危害安全驾驶的事后,苦着脸小声地道歉:“对不起。”   “听不见。”   “对不起!”   闻朗冷淡地笑了笑:“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靠,耍我呢!   刚要发作,又听见闻朗继续说:“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追究了。”   图嘉砚疑惑地盯着他,一时没接茬。闻朗这厮的事能有什么好事,多半又是让自己离胡驰远点吧。自己都解释了无数遍了,还不信的话,那就偏不如他的意。图嘉砚在心里把闻朗要说的事情估摸个了七七八八,才开口道:“什么事。”   “再答应我三件事。”   滚啊!   图嘉砚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此人的无耻程度,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可是车又发动了,他还是不能跳车明志,只得气鼓鼓地扭过头去,用后脑勺抗议。   余光扫过他毛茸茸的脑袋,闻朗嘴角翘了翘,极力憋住笑意:“首先第一件事不难。”   车里就他们两个人,他的声音无可避免地往图嘉砚耳朵里钻,想不听都不行:“你给胡驰发条微信。”   果然和胡驰有关,图嘉砚心中冷哼一声。   “——让他以后不准叫你‘图图’。”   什么东西?图嘉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疑惑地转回头,正正好对上闻朗非笑似笑的眼睛。   “你刚才说什么?”图嘉砚问。   “我说,你现在给胡驰发条微信,告诉他以后不准叫你‘图图’。”   图嘉砚看看他,又转头看向前方——   红灯正在闪烁。   他想起小时候看奥特曼的时候,每当能量即将耗尽,奥特曼胸前的灯光也是这么闪烁着,这时候怪兽就会凶猛地扑上来。小时候他好着急,总是在电视机前大喊:“加油!奥特曼!”   红灯越闪越快。   图嘉砚仿佛看见自己变成了即将耗尽能量的奥特曼,需要现在、立刻、马上结束战斗,但是怪兽已经扑上来了。   绿灯亮了。   “神经病,管得宽。” 第6章   一路上图嘉砚都心烦意乱。   有酒精作祟,也有和闻朗吵架的后遗症,总之车刚停下,他便逃也似地冲了出去。   “小心!”   但已经来不及了,图嘉砚脚下一滑失去平衡重重地摔了下去余光里有个身影闪电般地扑了过来。明明不该是分神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分秒能容他多想,但图嘉砚忽然回忆起好像记忆里也曾有过这样的瞬间。   所有景象都噼里啪啦地在他眼前炸开——   再睁眼时,图嘉砚发现自己躺在校医院的病床上,一旁的架子上挂着的药水正滴答个不停。   怎么回事?他愣了几秒,硬是想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图嘉砚尝试爬起身来,但太阳穴处立刻传来锯脑花般的疼,手背上的管子也见了红。   “别动,医生说你发烧了,挂完药水才能走。”   图嘉砚闻声看过去,对上一双冷冰冰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是不耐烦:“生病了还到处乱跑,真麻烦。”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疑似夹杂了许多累积已久的个人怨恨,更多的还是来自昨晚他们大吵一架后未发泄完的情绪。   关你屁事,图嘉砚默默收回视线闭上了眼睛,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   昨晚闻朗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突然开始质问他是不是暗恋胡驰。说是问,实际上是已经百分之百确认,图嘉砚想否认都不行,后面不知怎么的又大吵特吵起来,双双撂了狠话彻底决裂,当然他们本来关系也没多好,决裂前后也毫无区别。只是图嘉砚被讨厌的人踹破了柜门正心烦,此刻一睁眼又见到这位煞神,简直是无语凝噎。   但他的举动很明显惹起了对方的不满:“你连谢谢都不会说?”   “谢谢。”   “好敷衍。”   要求还挺多,图嘉砚心里也燃起股怒火,明明昨天是这人找完茬后说不准自己再和他说话,现在又嫌自己不够主动跪舔,我是你的狗吗?   “不是。”闻朗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我不养宠物。”   图嘉砚:“……”   强压住怒意,努力侧过身单手滑开手机努力找人求助。可他的朋友很少,室友里除了面前的闻朗,也就只剩胡驰了。   刚点开对话框,一声轻蔑的哼笑声硬梆梆地砸了过来,图嘉砚知道有人在偷看屏幕,没理会,手上发消息的动作不停。   TT:驰哥,有空把姓闻的带走吗?   胡驰几乎是秒回消息说:你们又吵架了,在哪?   TT:没有,医务室。   马来也:啊?你们还打架?   冷哼声更重了一点,图嘉砚把手机又往被子里埋进去了几分,毫无疑问,闻朗肯定偷看到了他的屏幕,真不要脸。   TT:你要有空的话来把它带走吧。   “没想到你还挺有心机。”信息里的那个它看到爱称后忍不住了,垮着张脸讥讽道:“为了博取好感这么拼,故意生病?”   “你故意生一个给我看看。”图嘉砚简直忍无可忍,他愤懑地转回身问:“我到底哪得罪你了?算了你别说,我不想听。”   但他越不想听,闻朗就越是要说:“你没得罪,我只是看不惯你色眯眯地盯着胡驰。”   “我哪有!”   闻朗好看的眼睛眯了起来:“之前的就不说了,昨天的篮球赛你敢说你没盯着他看。”   看了,不仅是胡驰,我还把你们队里长得好看的都看了,尤其是你,我看了十几遍。只是这话图嘉砚不敢说给闻朗听,那家伙根本就是从清朝来的僵尸,看他一眼跟要割他的肉一样,说出来他就得发尸癫了。   “没话说了吧。”见占到了理,闻朗嘴角扯出一丝轻蔑的笑:“就是因为你一直色眯眯地盯着胡驰看,球队才输了。”   图嘉砚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们打得菜还能赖我?你怎么不怪地心引力让球往地上落?”   “还吵呢。”另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胡驰刚从篮球场出来,鼻尖还有些许汗珠,他大咧咧地坐到旁边空着的病床上脱外套,他里面竟然只穿了件短袖T恤,手臂赤条条地露在外面,“热死我了,你俩怎么还没吵完。”   图嘉砚把嘴里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缓了缓语气:“驰哥,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话音刚落,一道锋利的视线立刻射过来把他捅了个对穿。图嘉砚挑衅似地回击望过去,就看就看,是他自己脱的衣服,我可没逼他。   胡驰还无知无觉:“还行,我刚打完球,不冷。”   “穿上。”闻朗打断了他。   胡驰愣了愣:“我真不冷,没事。”   闻朗有些嫌弃地皱眉:“你是不冷,一大股汗味熏得人头晕,等会病号要被你折磨吐了。”这话说得像他真的关心病号似的,还假装关切地帮忙掖了下被子。   真恶心,图嘉砚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唯有胡驰被唬住了,将信将疑地闻了闻T恤:“我闻着不臭啊。”他刚运动完虽然是出了一点汗,但衣服是今天新换的,澡也是起床后刚洗过的,压根没闻朗说得那么严重。胡驰瞄了一眼闻朗的表情,心里又不太确定了,他再使劲闻了下衣服:“真的汗味很重吗?”   闻朗点点头,图嘉砚摇摇头。   这下胡驰坐不住了,他等会还要和女朋友约会,顶着身汗味去见面那他就离分手不远了。他急急忙忙地跳起来,套好衣服就要走:“我先回去洗个澡,阿闻你留下帮图图看着点针水。”说罢便快速消失在了医务室里。   图嘉砚:“……”   病房内变得跟停尸房一般寂静。   “没想到你还挺有心机。”图嘉砚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闻朗,他想了想又忍不住故意找茬:“为了守护胡驰的贞洁这么拼,你不会也暗恋他吧?”   “我?暗恋?”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闻朗嘴角又挂起嘲讽的笑意:“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看男人。”   是是是,你高贵,就你不一样。   图嘉砚瞬间失去了继续沟通的欲望,又是这样,又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昨晚他也是这样傲慢地翻完自己的笔记本,然后居高临下警告:“别对胡驰痴心妄想,你和他没结果。”   他倒是决口不提乱翻别人隐私的事,显得自己多么无辜一样。   图嘉砚惊惧交加,本想打个哈哈过去,但闻朗一点不给他逃避的机会,平静又冷淡地说“原来你真是同性恋。”   一瞬间,被戳破秘密的羞恼感铺天盖地地罩住了图嘉砚。   他耳边铮铮地响着,许多声音都变得遥远,甚至连空气都迅速从他身边逃开。他想解释、想敷衍过去,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不是图嘉砚想要的出柜方式,或者说他从未想过在大学期间出柜,更不想在闻朗面前出柜。   可柜门已经被踹破了。   图嘉砚只记得当时自己心慌意乱,干脆破罐子破摔:“是又怎么样,打探别人的秘密让你很得意吗?你说出去好了,随便说!”反正大不了自己搬出宿舍,也省得天天看这个讨厌鬼脸色。   他越想越生气,血压突突往上升,脸被气得通红,秀气的眉毛鼻子全部皱在一起,眼眶中却又隐约开始闪烁不明显的泪光。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图嘉砚生气了都是这么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怎么又急眼了,看着眼前人气得皱巴巴的脸,闻朗叹了口气,略带无奈地问出曾经同样问过的话:“我也没威胁你吧?”   虽然是问句,但实际上他的意思很明确。图嘉砚清晰地记得自己上次被出柜后,闻朗就是这么副模样,而几年后的此时此刻闻朗还是这样。   你是没威胁,但你马上就要威胁了,图嘉砚撇了撇嘴角,这次他没好意思反驳——毕竟今晚这事要论对错的话,还真是他理亏。   先前从车里慌忙逃开后他没看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正直直要撞上刚出小区的外卖员。虽然外卖员眼疾手快刹住了电瓶车,可图嘉砚喝了酒后大脑使唤不动四肢,被吓得脚底打滑径直往地上摔。好在有闻朗紧跟在后面护住了他,但也因此受了伤。   这事越想越没理,看着对方脚上厚厚的石膏,图嘉砚蔫了下来,瓮声瓮气地问:“好吧,你想威胁什么?”   他这副被逼良为娼的样子倒显得闻朗特别不是个东西了,闻朗把手里的病历单抖得哗哗作响:“丧着张脸给谁看呢,到底你脚断了还是我脚断了,我是你救命恩人,连个笑脸都看不得?图嘉砚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我不讲道理?图嘉砚嘴巴微张,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你说我不讲道理?”   “你讲道理的话会在胡驰婚宴上喝醉吗?你不喝醉会耍酒疯乱跑吗?你不耍酒疯乱跑摔倒,我会因为救你而受伤吗?我受伤还不能提点要求了?”   “我……”   “打住。”闻朗拍了拍身旁的空座:“先坐下,站这么高看得我脚疼。”   他明显意有所指,图嘉砚下意识跟着瞄了一眼他的腿,没说话,不情不愿地远远隔了一个空位坐下了。   “你还好吧?”   闻朗瞥了一眼中间的距离,宽慰道:“还好,就是太疼了。”   图嘉砚两条秀气的眉毛拧了起来,挪近了一点:“严重吗?。”   “不严重,虽然差一点就要手术了,但是我可以忍。”闻朗难得占领道德高地,看见图嘉砚担忧的目光在绷带上打转,他着实神清气爽:“你说说看你是第几次不看路摔跤的,要不是有我,现在残疾的人就该是你了。是不是该补偿我?”   “医药费我会出的,你还想要多少钱?”图嘉砚闷闷地问。   “以我们的关系,谈钱俗了。”   “那你要谈什么?犯法的事情我不做。”图嘉砚受不了了,闻朗说话实在太阴阳怪气,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关系,连朋友都够呛。   闻朗淡淡一笑:“也没什么,你就照顾我直到好转吧。”   “什么?”图嘉砚瞪大眼睛。   “照顾我,直到我康复。”   这都什么人啊,图嘉砚气笑了:“你不能请护工?”非得折磨我?图嘉砚发现他还是太低估了此人的恶毒。   闻朗也不高兴:“我提要求,你还挑三拣四上了,到底谁过分?”不等图嘉砚反驳,他又翻旧账:“以前读书的时候你烧傻了倒在外面,也是我送你去的医务室,结果你非得跟我吵架,图嘉砚你还有没有良心?”   这人还有脸提医务室,图嘉砚想起那天就来气:“没有!你报警吧。”   “你让我报警我就报,凭什么?”   凭什么?图嘉砚冷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绝妙的念头,他凑近在闻朗耳边小声说:“凭我是同性恋,有病,会传染。”说完还嫌不够有杀伤力,故意吹了口气。   闻朗一瞬间被吓得跳起来,顾不上打了石膏的腿,捂着耳朵惊声喊道:“你、你好好说话!”   看着他气得满脸通红,图嘉砚心里笑得前仰后合,极力控制住表情决定继续吓吓这个不识好歹的恐同分子:“其实今天婚宴上,我突然发现你比胡驰长得好看,已经决定觉得换个暗恋人选了,你觉得怎么样?”   “你说真的?”闻朗还是捂着耳朵,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图嘉砚浅浅一笑,不再说话,让恐同分子自己理解。他心情甚好地摸出手机,慢条斯理地打开微信界面,因为送闻朗来医院,他还没来得及看先前房东发来的消息。   是热水器修好了吗?图嘉砚点开信息,待看清内容后笑容立刻凝固住了——   房东:不好意思小图,你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卖出去了,买家要给孩子上学用,希望你能尽快搬走,我这边赔付你一个月违约金可好[抱拳][抱拳]   房东:实在是经济压力太大了,还希望您谅解一下[抱拳][抱拳]   “怎么了?”闻朗问。   图嘉砚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心里有了主意。   TT:好的。   “没什么。”图嘉砚不紧不慢放下手机,眼睛弯成了月牙状,脸颊两侧的梨涡甜甜绽开:“我决定接受提议,搬到你家里贴身照顾你。”   “毕竟是我害你受伤的,总得好好补偿你,对吧?” 第7章   “图嘉砚,扶我起床。”   “图嘉砚,我想吃水果。”   “图嘉砚,给我倒杯水。”   图嘉砚恨不得一掌拍碎面前的人,他重重地把水杯拍在桌上,端着水壶守在一旁——闻朗今天又不知道在发什么疯,说是居家办公,结果刚工作十分钟就续了三次水。如果真是快渴死也就算了,但每次倒完水又没见他喝多少,不理他吧,刚走回卧室门口就又能听见这人的哀嚎。   既然这么爱喝水,他今天倒是要亲眼看着闻朗喝到水中毒。   可惜事与愿违,对方浑然不觉他的怨念,端坐在单人沙发上,优雅地端起水杯轻抿了一小口,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名酒。   装货,怎么不喝死你,图嘉砚深吸一口气努力告诫自己,忍住,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图嘉砚。”   忍住、忍住,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你……算了,扶我去卫生间。”   忍不了一点!图嘉砚感觉脑子里有根弦已经濒临断裂的边缘,努力心平气和地开始回想前老板让他在剧本里植入的男科医院广告:“尿频尿急尿不尽……”   闻朗面露不善:“再说一句,今晚的螃蟹你就别吃了。”   “……”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今天中午空运急送来的高贵螃蟹,每一只都老老实实地栓了防伪码。签收时图嘉砚悄悄查过价格,数清标价上的数位后只觉得手上抱着的不是螃蟹,而是一箱沉甸甸的金条。他本来还在感慨闻朗良心未泯,终于看见了他这些天来无微不至的关怀和付出,唤醒了沉睡的良知,否则自己未必能吃上这样的好东西。   现在离晚餐时间就差半个小时,他怎么可能让煮熟的螃蟹飞走。   图嘉砚识相地收声,轻轻扶起闻朗,勉强挤出一丝恭敬的声线:“少爷您请移步。”等我吃完了螃蟹再收拾你。   好在闻朗还算要脸,到卫生间门口时便让图嘉砚止步了,没让他扶完全程,不然图嘉砚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捏断什么东西。   但按理来说,明明行动不便的闻朗才该是那个被欺压的人,怎么局面会变成现在这样?   图嘉砚想不通。   那天在医院里,他原意只是想吓一吓对方,闻朗这人恐同多年,要说同居肯定能把他吓晕。再者上次吃饭的时候,图嘉砚也大致参观过他们家的房子,并没有多余可用来借住的空房间。无论怎么想,他们都不可能住在一起。   可谁能想到,听完提议后闻朗竟面不改色地应下了。   没等图嘉砚琢磨明白,闻朗又立刻把车钥匙交了出来,顿时图嘉砚脑子里只剩下嵌着双R的logo的方向盘,哪还能多想这人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拎包入住当牛做马了。   不过也怪不得图嘉砚。   现在这套房子谁来看了都会傻眼——和设想的不一样,闻朗单独住在沿江新城区的热门楼盘。一梯一户、三百多平的大平层,从落地窗看出去是一望无际的江景,等到日出日落时,就有粼粼的日影静静地洒在江面上。   搬家那天天气也很好,霞光穿过清透的玻璃浸满客厅,刚一进门,图嘉砚眼睛都看直了。这采光可比他租的那间仅有九平方大的出租屋好上太多,此前他只在网上见过这样金光闪闪的房子,从没想过还能有自己住上的份。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图嘉砚发现自己挺愿意当鸡犬。甚至还忍不住开始反思过去自己和闻朗之间的恩恩怨怨,总归是他错了,暗恋直男有错,和直男的有钱朋友吵架更是错上加错。   这么说的话,为什么之前没想到暗恋闻朗呢?图嘉砚认真掰开蟹壳,边啃边悔恨,被发现后闻朗搞不好会砸钱让我买中药调理,到最后我失去的只是爱情和贫穷,却得到了财富自由。   “……图嘉砚,你在听我说话吗?”   见人吃着吃着又开始发呆,闻朗拧眉不满道:“吃饭就好好吃,又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合你胃口?”   “啊?”图嘉砚回过神来,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不会在和胡驰婚宴上的螃蟹做比较吧?”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闻朗的眼神凉了下来,盘旋在他脸颊与螃蟹之间,冷哼一声:“山猪吃不来细糠。”   神经,图嘉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当初要是真暗恋这个神经病,没等人掏钱,自己都能被活活气死。   没听见反驳,闻朗本就冰凉的眼神更是寒光四射,他平静地放下筷子,嘴角勾起一丝略带嘲讽意味的笑:“刚才我就想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天在给胡驰发消息,下午我去卫生间的时候你也在发。他都结婚了你也不放弃,难道是觉得人夫刺激?”   “你监视我?”图嘉砚惊呆了,闻朗怎么会知道他在和谁发消息,他咽下嘴里的蟹黄,下意识抬头打量了一圈天花板,但并未发现监控的踪影。   闻朗皱了皱眉:“我有病用得着监视你,你做贼心虚还不让人说?”   “嗯嗯谁有病谁监视我。”图嘉砚假装相信地点点头,掰断蟹腿边吃边说,“相信闻少爷一定不是这样的人对吧。”   他态度极其敷衍,让人看着就有股无名火噌噌噌地往脑门上冲。闻朗气结,但又没法说是因为自己不小心看到了图嘉砚的手机界面,左思右想后怕他一错再错成为人人喊打的小三,这才好心提醒。这不才开了个头,图嘉砚就开始反手泼脏水,等说完了那还得了。这家伙本来就极度敌视自己,都不用听完就会上升到侵犯隐私权等诸如此类的法律层面的高度。   越想闻朗越感觉骨裂的左腿疼得慌,遇上图嘉砚这么个狼心狗肺不识好人心的家伙,他真是倒霉到了极点,这世道简直没天理,好人没好报。   但也该让坏人受点报应了。   闻朗安静片刻,面无表情地张嘴喊:“啊,我的腿好疼。”   “你少转移话题。”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闻朗啧了一声,皱起眉,“图嘉砚你说我是不是永远站不起来了?”   图嘉砚:“……”   他很想说“是”,这鬼问题他都听得耳朵起茧子,闻朗只要一不顺心就开始拿腿说事,早知道还是该自己亲自摔这一跤。   图嘉砚本想无视闻朗继续吃螃蟹,但手在伸向盘子里最后一只螃蟹时,盘子突然往反方向蹦了几厘米。   “螃蟹性寒,你少吃点,小心宫寒。”   这几个字图嘉砚都懂,但怎么从闻朗嘴里冒出来他就听不懂了,寒不寒的暂且不说,他一男的哪来的宫?   “我宫寒?”   只见闻朗认真地点点头,盛螃蟹的盘子又离图嘉砚远了两厘米:“同性恋阴气重,吃寒性食物更容易宫寒。”   图嘉砚算是看明白了,只要不回答、不关心这家伙的腿,那就得被这家伙灌益母草。   “刚才你说你腿疼是吧?”图嘉砚深呼了口气。   话音刚落,盘子也往回退了两厘米。   图嘉砚伸手压住了盘子的一端:“那怎么样你才不疼?”   “不好说。”闻朗有些苦恼地宽慰道:“其实你不用放在心上,虽然我是自愿救你导致腿骨骨裂,生活无法自理,每天伴着疼痛入睡的,但是我也不是说一定非得要你如何补偿,你真的不用太自责。”   “当然如果你愿意陪我看电视的话,我觉得可能会缓解一点,没有强迫你的意思,我就是这么随便一说。”   图嘉砚生生压下揍人的冲动,尽量情绪稳定地问:“你想看什么?”   “《密爱合约:总裁的替身甜妻》、《重生小甜娇的甜蜜复仇》、《双面佳人之帝妃缘》、《重生归来之错嫁豪门》,你选一部吧。” 第8章   写短剧这事纯属巧合。   毕业后图嘉砚误打误撞进了家MCN公司做新媒体运营,但干了半年多后行业风口突然转向了短剧。他前老板命里缺金,一拍脑门决定勇闯短剧分蛋糕,可还没闻到蛋糕香,被穿小鞋的短视频编导兼预备役编剧开始劳动仲裁了。没了编剧,前老板抠门不愿意多花钱去请个正儿八经的编剧,人力只好在公司内部抓壮丁。当天下午,图嘉砚去茶水间冲速溶咖啡时遇上人力,冲完咖啡就变成临时编剧了。   但问题就出在这,他压根不是科班出身,剧本更不知从何写起。好在网上什么都有,图嘉砚听从朋友的建议,果真在小红书上搜到了教程,有跟着教程下了几个女频小说APP找热门剧情,竟真勉勉强强地把剧本写出来了。前老板收到剧本时喜出望外,象征性地给图嘉砚涨了一点工资,然后边画饼边哄着图嘉砚又写了几个剧本,竟也都买出了不错的成绩。   这下原本挂在网上的招聘消息也就彻底下架。   图嘉砚人傻,有钱拿就乐呵。今年初前老板给他分了一次提成,口头暗示好好干下去年底会有大红包,他听完乐得晕头转向,拉磨拉得更加卖力,不到年底就把磨绳给拉断了——前老板以恐同为由把他给裁了。   捧着离职箱时,图嘉砚才回味过来什么大红包都是假的——微信红包最高限额是200元。好在他不屈不挠,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被恐同前老板开了,那就住进恐同前室友家里。   这就是命运。   图嘉砚闭了闭眼,偷过遥控器调低了一点音量,好让屏幕里吵闹的前同事们的声音不那么刺耳。他悄悄瞥了一眼身侧的闻朗,发现对方虽然面无表情,但明显看得正入迷。   谁能想到这人在外面开轿跑装得人模狗样,在家会穿着睡衣躺在沙发上看狗血短剧?闻朗这冤大头不知道是图什么,竟然买了不少短剧,其中就有图嘉砚写的几部,充值日期还是他失业前。   怪不得闻朗能这么熟练地背出剧名,平时估计真没少看。图嘉砚心里不由自主地跃起几分得意,一想到对方充值的钱或多或少都有一部分流进了自己的口袋,他就神清气爽,先富带动后富真是有道理。   图嘉砚顿时有些坐不住,余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往身旁瞟去,总想观察看看闻朗到底对哪个情节感兴趣。   死人脸,确定没面瘫吗。   怎么皱眉了?这里剧情确实过于离谱。   笑了,算你有品位。   他越瞟越来劲,恨不得眼睛黏在对方脸上,把每一帧微表情都分析透彻。只是瞟着瞟着心思也飘了,闻朗这张脸真怪,似乎没有一点死角,即便是图嘉砚也很难说一句他的脸的不是。   因为工作的原因,他平日里没少见帅哥美女,但偏偏见过的哪个都比不过闻朗。就拿现在电视里扇女主角耳光的男演员来说,模样在他们前公司里算是数一数二的,扔在网红堆里都扎眼。可大学几年里图嘉砚看多了闻朗那张脸,眼睛的阈值被拉得太高,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位同事的好。   当时选角导演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审美被侮辱,非要图嘉砚给个说法。如果他和闻朗关系好也就算了,翻一翻朋友圈总有那么几张照片能堵同事的嘴,但他翻不出,因此理所当然地被认为是在挑刺。后来再遇到那位男演员时,就听见对方和蔼可亲地问:“听说你觉得我不适合做主演?”   图嘉砚真是有理没地说,有冤无处申。   想来想去要论错的话还是怪闻朗,谁让他没事长这么副祸水样,不做明星也不当网红,小气地把脸藏着掖着不让人看,导致连个能和图嘉砚站一边的人都没有。   似乎是感受到了视线,闻朗轻轻侧过头,浓墨般的眼睛看了过来。对上他的眼神,图嘉砚顿了一下,脑中的想法顿时被揉成了一团,想不起原本想说的话,下意识想问“怎么了”。   只是嘴巴才刚刚张开,一丝音节都还没发出。   毫无预兆地,灯突然熄了,空气也突然安静,图嘉砚什么也看不清了。   “停电了?”图嘉砚拉开了窗帘,但不巧地很,今晚没有月亮。   闻朗低头看了看手机消息,电子屏的光把他的脸照亮了一些:“嗯,好像是,物业说供电局正在赶来抢修的路上。”   “哦。”图嘉砚低低应了声,摸索着回到位置上,空气又变得沉默了。一切嘈杂的电器声被暂停后,他发现自己不知道能说什么了。他和闻朗之间少有这样平静的时候,一时间竟有些难以习惯。   或许闻朗也是这么想的,借着手机屏幕的荧光,图嘉砚看见他忽然扭过头,似乎很认真地打量了自己一眼。   看什么?图嘉砚心里攀升起一丝疑惑,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多想,下一秒就听见闻朗提议:“我们聊聊天吧。”   他的用词很微妙,并不像以往那样直接抛出一句话来开启话题,而是有些正式地询问意见。图嘉砚感觉很新奇,忍不住被牵着鼻子走:“聊什么?”   “什么都可以。”闻朗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图嘉砚坐近一点,“你隔得太远,我会听不清楚。”   “那我声音大点。”图嘉砚提高了音量,有些迫不及待地又问了一遍:“你要聊什么?”   闻朗沉默了几秒,大概是也没想好主题便把问题抛回给图嘉砚:“你想聊什么?”   “我想想……”其实图嘉砚挺想聊聊刚才的短剧,那是前公司卖得最好的一部,他想知道闻朗觉得怎么样,会不会觉得他这个讨厌的室友也不算很糟糕。但一想到对方每天三斤砒霜拌饭吃,图嘉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也没想好,要不我扶你去睡觉吧,早睡早起身体好。”   手机屏幕一下又亮了,闻朗皱着眉把手机递了过来:“我没学过数学看不懂,你知道这上面是几点钟吗?”他特意把亮度调到了最高,屏幕上“20:04”几个数字在一片黑暗里亮晃晃地刺着人的眼睛。   图嘉砚无语地看着屏幕:“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还好刚才没自取欺辱。   “问问题都不行,你真难伺候。”   到底谁难伺候?图嘉砚真想尖叫。他用力把手机推回去,谁知道闻朗根本没拿稳,被他这么用力一推开,手机一下从手中滑落直直往地板上摔。   图嘉砚心中一紧立刻探身去接,刚抓住手机的下一秒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被另外一只手握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立刻滑跪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但闻朗报复心极重根本不接受道歉,死死地把他的手扣住,图嘉砚刚抽动了一节手指头,就又被捏紧,真诡异,这人不是恐同吗,怎么敢挨自己这么近?   “别动。”对方的声音轻而易举地落在耳边,图嘉砚感觉自己被用力一拽,随即听到了布料摩挲声,一股同款沐浴露的香气迎面扑来。他有些不自在地往后拉开了一点距离,随即他的手被轻轻放开,闻朗抽走了手机:“我问你件事。”   “您说。”   但出乎意料地,闻朗有些踌躇地没立刻接话,图嘉砚抬眼看了过去。   按理来说一片漆黑中是不可能看到其他人的动作,但此刻他们挨得很近,以至于图嘉砚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踌躇。   “什么事。”图嘉砚放轻了声音。   一片暗色里闻朗直勾勾地盯着他,声音有些低:“上次。”他又停住了,深呼了口气才又继续,“上次你说的那个事是真的假的?”   “什么事?”图嘉砚有些不明所以,他们每天说的话太多,不可能每句都能记住,这个问题又没头没尾,根本无法在记忆中检索定位。   “你上次在医院说,说暗恋我……”   图嘉砚这才想起来那天在医院里的恶作剧,原来这人今晚吞吞吐吐铺垫半天就是为了这事。他就说怎么自从搬进来当护工后,闻朗就总是表现得欲言又止,搞不好这一周多以来他都在担惊受怕,生怕真被自己看上。图嘉砚在心中狂笑,极其勉强地压住嘴角:“你猜。”   “我不猜。”   虽然语气毫无波澜,但图嘉砚完全能想象到闻朗那副吃瘪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只可惜停电了看不清楚,一切只能靠想象。他恶作剧的心思又升了起来,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学着前同事演戏的调调故意凑近问:“是不想猜还是不好意思猜,你不会是在害羞吧?”   沐浴露的香味重新萦绕回鼻尖,图嘉砚敏锐感觉到对方呼吸一滞,便立刻乘胜追击:“不要不好意思嘛,猜猜呗,又不会掉块肉。”   “你离我远点。”闻朗的声音明显已经在崩溃的边缘,眼神也不自然地闪躲开。   图嘉砚再也压不住笑意,大笑出声,边笑边把沙发拍得咚咚作响。只是他越笑,闻朗周身的气压就越低,等笑够了、擦干净眼角的泪花时,闻朗已经快变成冰柜了。   “不逗你了。”他十分有眼色地拉开距离,以免下一秒被人恼羞成怒地打上来,“我开玩笑的,不会暗恋你,放心吧。”   但这句话丝毫没有安抚到闻朗,反而隐隐有几分火上浇油的意味,好在图嘉砚反应快,立马回过味来:“别误会,不是说你没有魅力,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就是不喜欢我。”闻朗打断了解释,了然地点点头,“没事,我不介意。反正我也不喜欢你,别误会,不是说你没有魅力。”   图嘉砚:“……”你是小学生吗。   他没敢争论,怕真把人惹恼,只顺着闻朗的话说:“明白,我没误会。”   闻朗沉默了片刻:“当然我也不讨厌你。”   “是是。”你最好是。   “下次别开这种玩笑了,我知道你还是喜欢胡驰。”闻朗顿了顿又说,“喜欢谁是你的自由,放心我不会再因为这个和你生气了。不过你还是别在一棵树上吊死,长得好看的男的多了去了,肯定有更适合你的人。”   图嘉砚愣住了,关于性向的事情闻朗叨叨过千八百遍,但头一次这么心平气和,他实在意外极了,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闻朗吗,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了?”   “你管我。”闻朗的声音有些恼怒,“我就是看不得你像个傻子一样,天天捧着手机等胡驰的消息。你就这么喜欢他?”   以往听见这话,图嘉砚只会觉得闻朗在讽刺自己,但他现在突然反应过来——不是,闻朗没有讽刺,他只是说话难听。连童话里的小美人鱼上岸都要交出美丽的歌喉,闻朗做人自然也要交出同样的东西,可惜老天偏心,没让他真变成哑巴。   图嘉砚当然也不是不识好歹,摸出手机点开和胡驰的聊天框递给闻朗。   “干嘛,你还炫耀上了。”闻朗十分嫌弃地接过手机,边翻看嘴上边不依不饶,“别想我包庇你。”话音刚落,他看清了消息记录,自动闭上了嘴。   “看清楚了吧。”   闻朗不吭声,但电子屏幕映着的眉头逐渐放松。   “胡驰他老婆公司有适合我的岗位,说可以帮忙内推,所以最近我才和他联系频繁,毕竟不能一直赖在你这里白吃白喝。”   “我又没赶你走,你就知道找胡驰,为什么不和我说?”   图嘉砚笑了笑:“谢谢,等你腿好得差不多了,我就搬出去,在这之前还是会照顾你的,放心吧。   “还有我最后再解释一遍,我现在真的真的不喜欢胡驰了,以后也不会再喜欢直男。之前说暗恋你、有病那些都是开玩笑,你别害怕。当然住在这里的时候,也不会乱搞男男关系让你为难,总之谢谢你让我借住,你如果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我都会尽量做到。”   以往图嘉砚要么说话带刺,要么就敷衍了事,闻朗也是头一次听见图嘉砚和自己坦诚地语气平和地说这么多。他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只在话语间急促地抓住了几个关键词:“那你要喜欢谁?”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的话?”   “听了,你说我可以提要求。”闻朗想了想,“之前你还欠着我两件事没做,算上现在主动提出的……我也不为难你,就当一共还欠我三个吧。首先第一个,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至少得照顾满一百天才准走,少一天都不行。”   图嘉砚目瞪口呆,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又倒欠了闻朗一屁股债,他刚想开口拒绝,但灯却突然先一步亮了。   电来了。   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他下意识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却发现闻朗不知什么时候凑了上来,那张脸就这么简单直接地冲击着图嘉砚的眼睛,让他说不出一个字。   闻朗淡淡地看着他,注视着他瞳孔中的情绪:“好了,你已经答应了。” 第9章   闻朗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在上课,刚上到一半时图嘉砚突然从后门溜进来旁听,还紧挨着自己坐下。闻朗很焦躁,他已经一个星期没主动和图嘉砚说话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能这么厚脸皮贴上来,不给自己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想尽力不去关注,但图嘉砚这个人心机得很——明显刚刚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发尾都还没吹干,半干半湿地搭在颈间。只要一动作,洗发水的香味就会凶猛地扑过来。   如果不是看在同为室友的份上,他早就让图嘉砚滚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但图嘉砚对这一切都毫无知觉,甚至还好意思装出一副单纯无辜的样子问:“我今晚过生日请大家吃饭,你去吗?”   闻朗没想回答,但在下一秒就坐在了火锅店里,图嘉砚还是坐在旁边,非要贴着、挨着自己,一点都不懂分寸。就好像他明明不太能吃辣又非要点辣锅一样,愣是把自己吃得满脸通红、神情呆滞,好几次闻朗都以为他快被辣晕过去了,结果图嘉砚这人转眼自己灌自己两口酒麻痹了神经继续吃火锅,就是不放筷子。   他就这么喜欢自己吗,闻朗实在是想不通。过去没说话的一个星期里,他本以为图嘉砚已经懂了自己的言外之意,大家都退一步还能继续做室友,但没想到图嘉砚死倔,非要撞南墙不可。   哎,真愁。身旁的酒杯见底了,闻朗撇了一眼,顺手又给满上,多喝点,喝多了就不会再拐弯抹角地暗示自己了。他还是第一次被男生追求,真愁。   等忧愁完了,说要请客的人也已经醉倒在座位上了,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闻朗只好先去结账,他刚付完款,另一具带着酒气的身体立刻贴了上来。   图嘉砚醉得厉害,两边脸颊陀红陀红的。或许是感觉到热,闻朗看见他摸了摸脸,接着就自顾自地开始脱起了衣服。   等等,这里是公共场所。但是再转眼一看,不知道为什么闻朗他们已经回到了宿舍。此时没有别人,图嘉砚一点都不知道害羞,使劲抱着闻朗不撒手,两人一齐倒在了狭小的宿舍床上。   还来不及反应,图嘉砚又蹭了上来,他个头不如闻朗高,滚烫的呼吸刚刚好落在闻朗的耳边。闻朗下意识把人推开了些,但反倒方便了图嘉砚,他翻身跨坐在闻朗腿上,咧出个傻里傻气的笑。   “……我喜欢你。”   闻朗听见他这么说。   图嘉砚实在太笨,喜欢一个人藏都藏不住,哪怕会被拒绝也要说出来。闻朗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要是一会哭着撒泼打滚就不好了,即便再怎么铁石心肠,谁也舍不得让喜欢自己的人伤心。   只安静了片刻,图嘉砚又开始不老实,他牵住闻朗遮挡眼睛的手,拖着拽着让人坐起身来,十分依恋地靠进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舔吻着闻朗的下颌。   这个人的酒品实在太差了,闻朗发现自己有些害怕,可又拿醉鬼毫无办法,只能忐忑地瞪着,期望能唤醒他心底的良知。   醉鬼醉眼迷蒙地回望着他,眼睛里的光漂移着,像一湾浅浅的池塘。   闻朗发现他的睫毛好长,眼睛好大。   浓厚的酒精味逐渐灌满闻朗的口鼻,恍惚中他闻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薄荷牙膏味,但薄荷味很淡,不足以让人清醒。醉鬼笨得很,连一个吻都不得章法,闻朗感觉自己也被弄得有些醉了,他想要快些结束这个荒唐的吻,终于忍无可忍地捂住醉鬼的耳朵把他拽起来,教会他什么才是吻一个人的正确方式。   可是吻上去的那一秒,梦醒了。   他的怀里什么都没有。   望着天花板,闻朗愣神了好一会儿。   说来也怪,天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梦到大学时候的事,如果只是随便梦到也就算了,图嘉砚天天在眼前晃,梦到他再正常不过,但偏偏梦到的是生日那天……闻朗烦躁地钻进被子里,没两秒又铁青着脸瘸着腿起床了。   好烦。   图嘉砚这个祸害。   以往睁眼即忘的梦今天却每一秒都清清楚楚地烙在脑海里,闻朗越想越烦躁,出了浴室还没擦干头发就开始无能狂怒:“图嘉砚!”   “图嘉砚!进来一下!”   “图嘉砚?”   没有人回应。   闻朗艰难地挪到卧室门口,一开门,面前落下张纸条。他伤着腿不方便弯腰捡,只得又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折回床边拿来手机拍照查看——   出门面试了,早餐、午饭在厨房。   他看了又看,确定纸条上只说了这一件事,悻悻地放下手机挪到客厅沙发上躺下。   “白痴。”闻朗小声骂着,唇齿间仿佛又传来先前梦里的触感,那个梦实在太糟糕了,为什么已经醒来这么久了还是没忘掉,“白痴,图嘉砚白痴,再乱跑把你腿打断。”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客厅里,听起来越发清晰,倒像是在骂他自己一样。闻朗收了声,但下一秒立刻有另一个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   “你骂我?我不在的时候你偷偷骂我?!”   闻朗被吓了一跳,惊讶地坐起身环顾四周,结果半个人影都没看到。真是见鬼了,梦里也没有这句话啊,闻朗小心地试探:“图嘉砚?你躲哪了,回来了就别装神弄鬼。”   “你抬头看电视机那边。”   他跟着看过去,终于发现家里多了个不速之客,他一瘸一拐地挪过去瞪着闪红点的屏幕问:“你什么时候安的监控?”   “昨天呀,我拆快递你还问是什么东西。”   昨天?闻朗想起来了,昨天物业管家来送过快递后图嘉砚就鬼鬼祟祟地躲在房间里,没想到是趁自己不注意在家里装监控。他皱了皱眉:“你装监控干嘛?”   “我这不是出门找工作嘛。”摄像头的话筒里穿出一阵电流音,“万一你不小心摔倒了爬不起来,我看到了就能及时回来。免得像上次我刚出门你就摔了,一直坐在地上等我回来,怪可怜的。”   那你不出门不就完了,闻朗撇了撇嘴,默许图嘉砚这胆大包天的行为,随即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你没在我房间,比如浴室之类的地方装监控吧?”   摄像头顿时没好气了起来:“神经病!我又不是变态!”   “气什么?我又没说不准你装。”   摄像头:“……”   闻朗还想再逗逗他,但屏幕那边隐约传出些其他人的声音,图嘉砚突然中断了对话:“我先挂了,晚点回来拜拜。”   电流音说断就断,闻朗没好气地拍了一下摄像头的脑袋,图嘉砚都是上哪买的破摄像头,凭什么只能图嘉砚监控他,他就只能对着这个破玩意说话,中国的科技也该进步了吧。他满心都是抱怨,但是眼神划过电视屏幕时却发现自己竟被图嘉砚那个傻东西给传染了,脸上挂着相似的笑。   他立刻敛了笑,警惕地看了看摄像头,傻东西应该没看见吧?抱怨归抱怨,闻朗挪回沙发上,还是编辑了条消息发了过去——   闻朗:面试加油鸭ヾ(°°)   图嘉砚手抖了一下,哭笑不得地退出软件,闻朗什么时候开始发颜文字了?要不是刚刚才从监控里确认过真人,不然他都要以为闻朗被鬼上身了。自从停电那晚说开后,他明显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开始逐渐回暖,图嘉砚心里松了口气,闻朗这个人除了脾气大一点,也不算太坏。虽然他们不会变成像胡驰那样的好朋友,但至少借住在闻朗家里的这段时间里,图嘉砚希望他们还是能好好相处。   “图图?这边。”   “萧文姐!”闻言图嘉砚立刻收起手机,快步迎了上去:“萧文姐,谢谢你的推荐……”   楚萧文笑着打了个招呼,接着制止了图嘉砚原本准备好的感谢词,她看了看周围的人,不动声色地把图嘉砚拉到角落里,有些严肃地问:“图图,你在之前的公司里得罪过谁吗?”   “什么意思?”图嘉砚愣住了。   “是这样的。”楚萧文叹了口气,“我们公司好像有人认识你之前的同事,先前我去送资料时听到了你的名字,但没听清在讲什么,只是感觉气氛不太对。私下问了一下,对方又说是打听到你和之前的公司闹得不太愉快,怕中间有什么误会影响你。”她没说完,但图嘉砚已经听懂了。   “他是怎么说的?没说是什么事情吗?”图嘉砚心里心底一沉,还能说什么呢,他想起在前一家公司被出柜的那天,有些慌乱地转过脸不敢再看楚萧文的表情,“萧文姐,那今天还面试吗?”   此刻他忐忑着,不敢听见答案。 第10章   视频会议里主讲人还在无穷无尽地絮叨,闻朗随手解开衬衣领口,心不在焉地划开手机屏幕,会议已经开了三个多小时了,却仍旧没有结束的迹象。他喝了口已经凉透了的白开水,再次戳开置顶头像,某个人也还是没回消息,搞不好被人拐卖了也说不定。   他啧了一声,用力戳了戳对面嬉皮笑脸的头像问:“人呢?找到工作翅膀硬了玩冷暴力?”但过了几分钟后还是毫无动静,闻朗眉头皱得更深,把电脑上的视频会议声音调到最小,拨出一组数字。   电话那头嘟了几声,直接转到了语音信箱。与此同时,视频会议里主讲人总结完内容问:“闻总,您还有要补充的吗?”   “没有,散会吧。”说罢闻朗立刻退出视频会议,转头给胡驰打过去。   “阿闻,怎么了。”胡驰似乎在外面,嘈杂的环境音和问句一齐从听筒里钻出,“吃饭没,我和萧文要去老地方吃火锅,你来不?”   “图嘉砚呢,也和你们在一起?”   胡驰似乎是没料到他会问图嘉砚,愣了愣才回答:“没啊,萧文说他下午面试完就走了,他也要来吗,要吃什么我一会先点上。”   “他不来。”闻朗缓了缓语气,“我找他有点事,先挂了,改天再说。”   怪事,图嘉砚没跟着胡驰两口子当跟屁虫,不回家也不回消息,难不成真被人拐了?闻朗顺手抓过拐杖,边往大门挪边打电话,刚到门口,听筒里嘟了两下终于对上暗号,门先一步开了条缝,图嘉砚垂着个脑袋从缝里钻了进来。   玉文盐 似乎是被吓到,闻朗手中的拐杖不小心一歪,他顺势滑到地上。   图嘉砚:“!!!”   “闻朗!”图嘉砚立刻甩开手上的资料夹,顾不上脱鞋,一个箭步上前竭力拉住闻朗不让人摔得太狠,“是我撞到你了吗,腿痛不痛?”   闻朗轻咳一声,按住他的动作:“没事。”   图嘉砚忧心忡忡地望着闻朗,不自觉地咬着下唇上的死皮:“怎么可能没事,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真的没事,我就是不小心滑了一下,还好你回来了。”闻朗拍了拍他的手安抚,不动声色地切换话题,“怎么才回来,面试不顺利?”   说起这个,图嘉砚点点头又摇摇头:“挺顺利的,要等通知。”他没说面试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当时听见楚萧文的话,图嘉砚心都凉了半截,做足了就此打道回府的心里准备,没想捱到面试现场后竟一路绿灯。   或许是八卦的人也没打听清楚,图嘉砚刚把心揣回肚子里,结束面试后却在洗手间听到自己和前司的名字。他下意识躲了回去,等人走了才溜出来,回程路上又不小心坐反了地铁。除了最后这个别的都没法说,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努力挤出个笑脸:“你要出门吗?”   “公司里有点事。”   图嘉砚“哦”了一声,转眼看见一旁的车钥匙,匪夷所思地问:“你这样子还敢开车?就不能打个车吗。”   闻朗不搭腔,幽怨地看了一眼伤腿,轻轻叹气:“没事,还好只是左腿,不影响。”   图嘉砚一瞬间如芒在背,感觉突然头顶上多了顶名为“司机”的帽子:“要不我开车送你?”说罢他就着当前的姿势使劲把闻朗撑起来,但闻朗比他高一截,像座山一样死沉死沉的,图嘉砚中途停顿休息了一下,忍不住责怪道:“少爷您配合一点。”   闻朗一改先前的幽怨,假模假样地半靠在图嘉砚身上,懒洋洋地应声:“配合着呢,是你没吃饱饭吗,力气这么小。”   简直是蹬鼻子上脸,图嘉砚气笑了,他刚面试回来当然没吃晚饭,又不是人人都像闻少爷这么悠哉。人扶立正后他刚想怼回去,又看见闻少爷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机皱眉看了几秒:“事情又取消了。”   “啊?”   “走吧,出门,我请你吃饭。”   车钥匙又回到了图嘉砚的手心里。   “阿闻、图图,这边!”   刚要抬手回应,衣袖就被人攥住,图嘉砚不解地看向身侧,便看见闻朗睨着眼睛,不紧不慢道:“慢点,地滑。”   图嘉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吭声,安静地做人形拐杖。这位大少爷实在是阴晴不定,半小时前下楼到车库发现车牌今日限行,想去的餐厅太远,打车又正好撞上晚高峰,导航路线一路红灯,接单司机换了又换,直接把大少爷脸色换黑了。图嘉砚虽然也恼,但他一个蹭吃蹭喝的没资格生气,只能默默心痛错过狠宰阔少的好机会,面上安慰闻朗换电车,加入环保事业。   正愁着,胡驰的电话如同及时雨一样来了,他和楚萧文刚到火锅店坐下,让闻朗二人赶紧办完事来吃火锅。图嘉砚一听地点很近,且刚好能避开拥堵路线,便欢喜地地用眼神盼着闻朗应下——他好久没吃火锅了,馋得很,胡驰又很会吃,去的店肯定味道好。   直到挂了电话被对方不冷不热地扫了一眼才想起刚才的反应不大妥,图嘉砚咽了咽口水,想对天发誓以证清白,闻朗又只淡淡地说“不用发誓,知道你不喜欢胡驰,我记着的。”   这话怎么听都像在记仇似的,他心里没由来地一虚,干笑着移开目光。   奇怪,我心虚什么?   图嘉砚没多想,只当是长期笼罩在闻朗淫威下培育出来的奴性发作,毕竟“男人心,海底针”,或许闻朗只是不想吃火锅,毕竟他的衬衣看上去挺贵的,沾到油渍就不好了。   为了避免出现被索赔天价清洗费的情况,图嘉砚老老实实地帮闻朗打调料、要围裙、挽袖子,比火锅店里的服务员还殷勤,好不容易吃上第一口菜,却听见胡驰有些受不了地说:“图图,别老惯着阿闻,他是腿断了又不是手断了。”   “怎么着,我们关系好你有意见?”闻朗不咸不淡地怼了回去。   “我哪敢。”说着,胡驰转头和楚萧文告状:“他俩以前老吵架,等消气了又好得穿一条裤子,总在宿舍孤立我……”   图嘉砚:“?”难道不是你们关系更好吗?   “有孤立过你吗,我怎么没印象。”他听见闻朗语含笑意道。   图嘉砚:“??”   大哥你说的话自己听得懂吗?   这个世界简直太荒唐了,图嘉砚没明白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鸟语,下意识抓起杯子喝水压惊,却不小心错拿成酒杯。罪魁祸首之一的闻朗注意到动静,适时递上纸巾:“慢点,急什么。”   刚要接过纸巾,图嘉砚余光瞥见楚萧文了然地点点头,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不要听你老公造谣啊啊啊!   闻朗见人半天不理自己,也不耐烦了:“别蹬鼻子上脸,我不可能帮你擦嘴。”   “你能不能别给自己加戏?”图嘉砚一把扯过纸巾胡乱擦过嘴,狠狠瞪回去,恨不得在闻朗脸上扎出两个洞。他又想反驳以上每个字词,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不显得扫兴,闻朗接到了他的目光,挑了挑眉,耐心地等着他组织语言。   可是瞪着那张脸,脑子里没有一句话能成型,解释的时机早已过去,话题已经换了一个,图嘉砚叹了口气,决定闭嘴,然后又灌了自己一杯酒。   难得聚会,没有婚礼时的手忙脚乱,胡驰多喝了几杯,临到分别时还不想走,大手一挥搂住把图嘉砚搂住。图嘉砚也喝得有些上头,被这么一拉扯,和胡驰歪歪扭扭地靠在一起,耳边灌满了诸如别脾气太好,别任由闻朗欺负之类的话。   每说一句,闻朗的脸色就黑一分,图嘉砚开心多了个盟友,没注意到闻朗正冷气森森地站在背后,听着胡驰的话只一个劲地点头应好。   注意到闻朗的气压,楚萧文果断上前把两个醉鬼分开塞进车里,给人送到家后便开车带着自己老公逃之夭夭。虽然闻朗从未在她面前发过脾气,但今晚在胡驰开始拉图嘉砚做盟友,一起当人面嘀咕时,楚萧文的第六感立刻响了——此地不宜久留。   她感觉到了危险,图嘉砚同样也是,但酒精让他的大脑运行缓慢,一时半会儿捋不清楚罪证。论吵架他肯定吵不赢闻朗,为避免被找茬,图嘉砚心一横,一到家就找准目标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把自己摔到沙发上。   闻朗被他吓了一跳,拐杖“哐当”地砸在地上。   听到这声音,图嘉砚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闻朗不会向他索赔拐杖钱吧?还没想好是否该继续装醉,他感觉到面前有人缓缓靠近了。   闻朗小心翼翼地撑住沙发坐下,他没开灯,但今夜月亮很圆,透过落地窗细碎地落了进来。借着月光,闻朗小心地挨近了些。   “图嘉砚?”   他的声音比平时要轻,少了许多锋利的味道,图嘉砚忍住了挠耳朵的冲动,竭力放缓呼吸。   闻朗似乎沉思了一会,尔后再次贴近:“图嘉砚。”   这一次近得有些可怕,近到图嘉砚能明显感觉到面前有个庞大的热源,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心慌,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就好像小时候和朋友玩捉迷藏时,害怕被找到那样。   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从睫毛上滑落,图嘉砚快要克制不住眼皮颤抖时忽然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   “图图。”   几乎是在同一秒,眼睛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图嘉砚一瞬间对上了闻朗那双如墨石般的眼睛。   “抓到你装睡了。”闻朗笑了笑,起身拉开距离,随着动作他的眼睛也藏进了阴影里让人再难看清,“原来你这么怕我呀,图图。”   “……”   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图嘉砚悄悄把眼睛闭了回去。 第11章   你永远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闻朗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这个道理,图嘉砚这家伙简直胆大包天,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演,也不想想到底有没有演技,喝点猫尿真以为自己奥斯卡影帝了,到底是哪来的自信?他被气笑了,恶狠狠地说了句“你等着。”随即往下一滑、眼睛一闭并排躺在图嘉砚身边陪着一起演。   这下轮到图嘉砚懵了,他小心翼翼地把眼皮掀开缝偷看。   很不公平。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跳进他脑子里的词居然是“不公平”,图嘉砚愣了愣,可还是甩不开这个词——实在是不公平,尽管天天都对着同一张脸几乎要看到麻木了,但突然换个角度看,他的心跳还是不讲道理地漏了一拍。世界上有那么多守恒定律,为什么长相不能守恒呢,为什么在见过的那么多人里面,只有闻朗长得这么不讲道理。   图嘉砚不敢多看,万一等会被发现了,闻朗又该大呼小叫了,可这人多少也该有点自知之明吧?长成这样不就是让人看的吗。闭着眼睛,他有些不着边际地想,一会在心里骂骂闻朗,一会又想还是起来回房吧……只是闻朗家里的沙发躺起来实在太舒服,很快困意就来了,他一个没留神便沉沉睡了过去,但彻底失去意识前,隐约感觉似乎有东西靠近了一点。   再睁开眼睛时已是第二天早上。图嘉砚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还没缓过神就发现手下的触感不对。也不单是手下,脖颈处更是疼得慌,稍微动作就是难以言喻的酸痛感,图嘉砚难受地扭了扭,眼神终于聚焦一看——   不如死了算了。   先不说闻朗为什么也在沙发上睡了整夜,为什么自己竟然也吃了熊心豹子胆,能有种搂着、抱着对方,甚至连腿也搭在对方身上。   满脑子的睡意顿时一扫而空,图嘉砚恨不得马上跳起来,跪地上给活阎王嗑两个响头忏悔,他不敢多耽搁,几乎是一瞬间就收回了手臂,随后努力把腿悄无声息地收回,企图消灭犯罪证据。   但他昨晚实在太放肆,估计是在睡梦中把闻朗当成了抱枕夹住,腿大剌剌地勾在闻朗身上,刚一动弹,就感觉贴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东西。图嘉砚痛苦地移开了视线,竭力忽视小腿肚子下惊人的热度,总感觉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不然为什么耳边会有忽远忽近的警笛声?他真的没有要猥亵对方的意思!   “嗯……”闻朗发出一声呓语,眼皮下出现明显的翻动。   坏了!眼见着闻朗的眼球转动越发明显,图嘉砚耳边的警笛声就越发震耳欲聋,时间已经来不及容他消除罪证,在闻朗睁开眼的前一秒,图嘉砚慌乱地闭上了眼睛。   他在赌,赌闻朗仅存的善意会放过一个熟睡的无辜人。   会吧?应该会吧?   前几天对方还亲口说不讨厌他的,不会这么快翻脸吧?不会吧?   图嘉砚从未觉得时间有如此难熬。或许是一秒钟,也或许是五分钟,总之闻朗许久都没有动静。图嘉砚又惊又怕,大气都不敢喘,更别提偷偷确认对方到底有没有醒,如果又像昨晚那样对上视线……   要是真的被判猥亵罪怎么办……但是住进监狱里算是找到了包吃包住的工作吧?   忽然闻朗动了一下,图嘉砚赶紧屏住呼吸。闻朗好像此时才彻底清醒过来,他小幅度地动了动身体,图嘉砚感觉小腿下的布料开始滑动,他刚想借此机会不经意地把腿一起滑落下来,但还没开始动作就听到闻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是别活了吧。图嘉砚绝望地想着,要是真的被判猥亵罪,住进监狱里也算是找到了包吃包住的工作吧?   但想象中的怒骂和斥责没有落下,闻朗或许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下一秒手机开始震动了起来。   “妈怎么了?”闻朗接通了电话,声音还带着些刚睡醒的低哑,“不行,我这不方便,人照顾我一个就够辛苦的,再来个跳跳你想累死他。我?我腿断了怎么弄……好好好,我问问,不行的话你给送门口宠物店去,就当我狗毛过敏。”   很快闻朗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回沙发上,开始打量此刻被人交缠在一起的姿势。应该不是幻觉,图嘉砚仿佛被送进了冰棺搭配X光的组合一起,被人用眼刀扎了个透,他四肢发麻,后背一阵阵冷汗往外冒,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冷不丁地,他听见了一声嗤笑,接着有人挡住了日光,一大片阴影黑压压地罩在他身上,图嘉砚快不能呼吸了。阴影越压越近,近到图嘉砚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散落在自己耳根处。   闻朗清了清嗓,温和且不失礼貌地对着眼前烧红了的耳朵慢条斯理道:“起床了,装睡哥。”   图嘉砚:“?”   “那什么刚才我妈说要把跳跳寄养在咱家一段时间,你觉得呢?”   没人说话,唯独耳朵红得更加彻底,闻朗放柔了声音不大高兴地开口:“醒了就别装睡,要我请你起来?装睡哥。”   “你能不能别乱叫?”图嘉砚捂着耳朵睁开眼,果不其然对上闻朗非笑似笑的眼神,他尴尬地挪开视线试图讲道理:“很难听。   闻朗浅笑了一下:“那叫你装睡图图怎么样?好听吗?”   图嘉砚:“……”哇,疯子。   见鬼了,这家伙的性格怎么能这么差?他的女朋友都是怎么忍受他的?他强忍住内心汹涌的无语感,怪不得搬进来这么久,也没见闻朗的恋爱对象过来照顾他,就这破嘴谁能受得了他。图嘉砚在心底叹了口气,默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名言警句.   但虽然他努力这么想了,但在移开腿的时候还是不小心地恶意蹭了闻朗一脚。让你阴阳怪气!恶心死你!心中的恶魔小人叉着腰仰天长啸,表面上图嘉砚挤出丝僵硬的笑:“您想叫什么都可以,好听,都好听。”   果然闻朗瞬间气红了脸,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哈哈哈活该!   可惜闻朗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洗过澡后他和图嘉砚商量好一起去接跳跳,坐上副驾,他的心情明显由阴转晴。车内满是同一种洗护用品的香味,图嘉砚感觉有些闷得慌,驶出小区时把窗户降了下来。   早晨的阳光很好,空气中还带着一些湿意,道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图嘉砚对植物一窍不通,看不出门道,只觉得仿佛在逛公园一般,他开车开得摇头晃脑,无意识地哼起了支不成调的歌。一缕轻笑柔和地抚过耳畔,图嘉砚闻声侧目望去,刚刚好撞上闻朗眼底弥漫开的笑意,图嘉砚顿了顿,很快木着脸转回头。   笑什么,他又木着脸转过去,心想笑什么。   但这么转了几次,也没好意思问出口,只是不好意思再哼了。   闻朗笑得更开心了,他嗅着被风迎面拍过来的洗发水味道,眉眼弯弯地问:“我是第一个坐你副驾的人吗,装睡哥?”   “不是。”图嘉砚还是木着脸,看也没看他,“第一个是驾校教练。”   闻朗:“……”   “那除此之外呢?”他问。   图嘉砚想了想:“也不是,科三的时候有安全员坐旁边,后面拿到驾照了,我爸还陪我练车来着。”   闻朗深呼了口气,随手划开微信,随便找了个倒霉鬼问:为什么有些人就是这么看不懂气氛?   被临时抓到的倒霉鬼回得很快:谁啊?什么气氛?   又过了几秒,倒霉鬼反应过来了什么:你谈恋爱了?和谁?是我想的那个?   一连串的问题像石头一样砸过来,砸得闻朗手机嗡嗡响。闻朗没回,把手机揣回兜里,他想起停电那晚图嘉砚说的话,心想自己真是洗澡的时候脑子进水了。他烦躁地降下副驾的车窗,试图把洗澡水都吹干,让脑子清醒一点。   “但是。”拐过一个弯后,图嘉砚突然又接回话题,“好像除此之外我还真没带过人,你觉得我车技怎么样,是不是很优秀。”   闻朗安静了片刻,极其冷淡地侧过脸打量了图嘉砚一圈,没什么情绪道:“一般吧,要当网约车司机还不够格。”   图嘉砚:“……”   还没等图嘉砚盘算好该怎么注册网约车司机帐号,车已经开到了目的地。常雪女士小烟熏、高马尾,穿着香奈儿套装正等在门口,左边是同品牌的旅行箱,右边是乖乖待在航空箱里的常跳跳。   刚见面常雪就抓过图嘉砚一个劲儿地道谢,不断叮嘱“千万别累着自己”、“苦活脏活都让闻朗干”、“千万别惯着闻朗和跳跳那对狗父子”、“实在不行就把跳跳送去宠物店”等等,直到叮嘱地话都说完了,才有空理她断了腿的倒霉儿子。   “怎么还没好。”她皱着眉打量道:“让你和小图回家来住,你也不愿意,肯定是天天吃外卖才好这么慢。”   闻朗无奈:“前两天复诊,医生说我恢复得挺好的,下次再去就可以开始练习康复了。”   常雪这才脸色好看了些,她把手里的盛满骨头汤的保温桶塞给闻朗叮嘱道:“骨头汤你和小图一起喝,不准欺负小图知道吗?有个这样的朋友不容易,要好好和人相处,不准故意找茬,不然我回来抽你。”   图嘉砚躲在一旁偷笑,被闻朗眼刀扫过来后,装模作样地在脸颊上抿出个小梨涡。   因为着急赶飞机,常雪也没唠叨太久,把三个孩子都叮嘱完后才急匆匆地提着行李箱上了姐妹团的车离开。   图嘉砚带着一人一狗回家。   都说孩子是缓和夫妻矛盾的润滑剂,这话放在其他关系里也适用。   常跳跳很喜欢图嘉砚,之前被捡到的时候就爱缠着他玩,这次再见到更是撒了欢,图嘉砚走哪它都跟在后面当更屁虫,完全把闻朗这个真正的亲爹忘得一干二净。图嘉砚被小家伙可爱得心软软的,布置好它的生活用品后,便翻出玩具陪玩。闻朗不方便动弹,坐在客厅里看书,但跳跳实在吵闹,搞得他书也看不专心,时不时就要抬头看一眼。   过了一会儿,图嘉砚又翻出了各类小衣服开始给跳跳打扮,找出教程给它编辫子。闻朗抬头看见他编的乱七八糟的辫子,没忍住提醒:“跳跳是男孩。”   图嘉砚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男孩也可以编辫子,那些rapper不都编脏辫吗。”   可问题你这是脏辫吗?闻朗识时务地把话咽了回去,他又看了看跳跳脑袋上花花绿绿的发卡,没忍住掏出手机放大乱拍一通,其中有几张不小心拍到了图嘉砚的衣角和声音。   一番精挑细选后,他终于选了好照片打开他万年不更的朋友圈发了出去——   闻朗:有人说这叫脏辫?[图片]   很快他的朋友圈沸腾起来,先前的倒霉鬼连发数个问号,开始微信轰炸闻朗。楚萧文也在下面评论了个问号,只有胡驰呆傻地问:你俩把跳跳接过来玩了?   审阅了评论区片刻,闻朗一条评论都没回。   直到晚上收到图嘉砚的评论:你怎么把跳跳拍得这么丑!   闻朗才挪动高贵的手指回复:它本来就很丑。末了他还觉得没说够,又追加回复:还很蠢。 第12章   “阿闻。”   茶室靠窗处有个男人举手挥了挥,闻朗婉拒了服务员搀扶的好意,自己缓慢挪了过去。举手男人对面位置上的人假意上前虚扶住,但眼神却一个劲儿地往人身后瞟:“阿闻,你脚伤着怎么一个人出门?”   先前举手的男人也附和起来:“就是,你脚伤成这样阿姨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门的?早说我们就去接你了。”   闻朗一个眼神都不想给这两人,坐下喝了口茶淡淡道:“我妈和阿姨一起出门旅游了,你们最近没回家关心下阿姨?连阿姨在不在家都不知道?”   “对哦!我妈是和常阿姨一起出门旅游的。”靠窗的人恍然大悟,“我说呢,常阿姨的手艺应该不至于给跳跳扎出这么丑的发型。”   “什么发型?”另一人边问边点开手机,果不其然下一秒一只发型凌乱的泰迪狗便递到了闻朗面前,“阿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给我们干儿子扎这么丑的发型?这样孩子去幼儿园会被别的小朋友欺负的。”   “庄显你少说两句,阿闻单亲爸爸带孩子不容易,跳跳奶奶又不在,能扎这么好不错了。”   闻朗冷眼看着这两人演,只觉得后悔出这趟门,早知道在家陪图嘉砚看脑残短剧,或者给跳跳扎头发都比看眼前俩傻子一唱一和强。眼见着话题转向“单亲家庭不利于常跳跳性格塑造”,闻朗实在忍无可忍:“怎么着,你俩想来给我儿子当妈?关慎尔你男朋友知道你暗恋我吗?哦应该不知道,他都踹了你好几年了,可能早就不记得你是谁。”   说着,他掰着手指算了算:“应该有个七八年了吧?”   “只有三年!”   “那倒是不久,够跳跳从高一读到高三参加高考了,再读个大学就满七年了。”喝了口茶,闻朗无视关慎尔的怒意又问另一人:“庄显你家每新开间餐厅你就换个小明星谈恋爱,是想省营销宣传费,还是想引起我注意?你要早说喜欢我的话,凭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八十年后说不定有机会能进我家门。”   听完这话庄显没生气,挤眉弄眼地笑着应:“我倒是想,但可惜我不做小,你家里那个大的能同意吗?”   “什么大的,别乱说。”   庄显笑眯眯地点开微信朗读:“那可能我误会了吧,毕竟也不知道是谁给我发的‘为什么有些人就是这么看不懂……’”   闻朗立刻打断:“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关慎尔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疑惑地问:“你性格这么差,还能有普通朋友?确定不是单方面自作多情?”   庄显也想起了什么:“这个普通朋友不会就是之前大学时甩了你的那个普通朋友吧?”   “我没有被甩,你不要造谣。”   关慎尔点点头:“嗯嗯,你们就没有开始过,不像我是真的被甩了。”   闻朗冷漠地喝光了杯子里的所有茶水,伸手就要拿拐杖走人,庄显见状连忙按住他:“冷静点,他也没说错。”闻朗如同看死人般看了庄显一眼,一个“滚”字刚刚要骂出口,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了震——   TT:可能你不感兴趣,但我还是想分享   TT:我找到工作了!下周去上班!   TT: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说说,不打扰啦   几乎是一瞬间,庄显敏锐察觉到闻朗脸色明显好看了很多。不是吧,就这?他难以置信地重新凑上前偷看消息,确定自己确实没看漏任何一个字,也确认自己确实没看错闻朗的脸色。没救了,他如是想,屏幕上的短短三句话,任凭哪一句都没有半点暧昧的意思,那闻朗前两天充满粉红泡泡味的朋友圈和微信又是什么情况?   想起这人大学时期自以为是的被暗恋事件,庄显觉得或许这个TT并不是看不懂闻朗所谓的氛围,而是很有可能他们之间压根就没有氛围可言。但显然闻朗还没意识到这件事,捧着手机在输入框里写了删、删了写,敲敲打打半天只敲出一句“恭喜你!但是我伤好之前不准走”。   废物,简直是废物中的废物。   “你到底会不会谈恋爱!”旁边关慎尔也憋不住了,“这么好的机会你不主动约人出门庆祝?找家漂亮的餐厅环境好气氛好,你俩烛光下一坐聊聊天,他心情好你心情好,小手一牵,明天就能飞国外领证去。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话音刚落,庄显的手机就递过来了:“阿闻你看我家新开的餐厅,正在试营业,人少又安静,主要今晚还会放烟花。你觉得可以的话我马上给你留最好的位置,靠窗,看烟花正好合适。”   还想打字的手顿了顿,闻朗接过手机仔细翻看照片,又当着庄显的面在网上搜评价,如果是这样的环境和氛围,就算那家伙再蠢也该看懂点什么了吧?确认过今天不限号后,他立刻试图撤回消息,但可惜已经刚好超过可以反悔的两分钟。   闻朗静了几秒,老老实实地把对话框里剩下没发完的话删干净,重新给TT发消息:晚上出来吃饭,我请客。   抬头对上朋友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他又补充了一句:可以吗?   但是还没等发出去,对面扛着OK大旗的小青蛙已经飞速跳了出来,庄显和关慎尔看着那个活泼的绿皮肤小东西,再看看闻朗,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能看出一两分得意。   闻朗也没多解释,熄灭屏幕意有所指道:“他馋。”   令人眼熟的粉红泡泡又飘起来了,庄显觉得自己又看不清楚这俩人的花样了,只顺着话干巴巴地夸:“哇塞你好懂他,晚上约会你们一定要多吃点。”   算是约会吗?闻朗想反驳那家伙又笨又馋,到时候大概率只会闷头苦吃,尽可能狠宰自己这个冤大头。拦着他,他又不高兴,不拦着他,吃太多了搞不好晚上撑得睡不着觉,躲在房间里写剧本写到天亮。这也算是约会?   但是这样说又显得很自大,自以为是很懂那个笨蛋。   图嘉砚一点都不好懂,他蠢得很,不钻进他脑子里把一切看清楚,根本搞不懂他在想什么。闻朗搞错过,所以不会再犯第二次错,他试图说服自己这不过是和普通朋友的普通晚餐,庆祝普通的无业游民找到新的苦力活。但又听不进去身旁人的聊天,忍不住频频看时间,早知道时间这么宽裕今天出门前该好好整理一下头发。   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反应过来的时候,闻朗已经坐在最近的理发店里围上围布,和发型总监确认好头发要修剪的长度了。   完蛋了,闻朗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疯了。如果这事被图嘉砚知道的话一定会被狠狠嘲笑,甚至都等不到他嘲笑,天知道庄显和关慎尔两个人现在又在茶室里编排自己什么笑话。可是想到在烟花下,如果另一个人可以不只是看着餐盘里的食物,如果可以看烟花的时候多看一眼……也许那家伙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笨。   不就是理发吗,谁都会理发,哪一天都可以理发,也没人规定今天不可以。哪怕黄历写了不行,又为什么要信封建迷信的东西?闻朗这么想着,等再一看镜子——   完蛋了,为什么他来理发店之前没看黄历? 第13章   大二国庆假期的最后几天,图嘉砚揣着倒卖资料赚来的600元走进了学校侧门对面的理发店。   起初他只是想简单修剪一下,但在理发师苦口婆心地劝说和信誓旦旦的保证下,变成了洗剪吹染烫一条龙服务,充会员卡打五折,算下来一共598元,还能剩2块钱去隔壁超市买根烤肠吃。   直到蹲在超市门口吃完烤肠,图嘉砚也没闹明白他辛苦赚来的600块到底是为什么在几个小时内瞬间消失不见,甚至连吃完烤肠后连买瓶汽水的钱都不剩。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是再过两天室友们都要回学校了!如果是别的室友也就算了,闻朗那家伙看见他的新发型,肯定说不出好话。   虽然凭良心说,图嘉砚自己也不能,但作为接受高等教育的新青年,他希望某个姓闻的家伙能讲点礼貌。   然而天不遂人愿,第二天晚上图嘉砚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就和戴着墨镜、提着行李箱回来的闻朗撞了个正着。   直到现在,图嘉砚都清晰地记得那人先是摘下了墨镜,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一遍,看了看宿舍,又推着行李箱出门看了看宿舍号,最后嘀嘀咕咕地重新进门:“没走错呀,哪来的泰迪?”   没走错呀,哪来的泰迪?   没走错呀,哪来的泰迪?   没走错呀,哪来的泰迪?   ……   想到这句话,图嘉砚下意识摸了摸脸,恨不得立刻买副墨镜,学着记忆中闻朗的样子从头到脚把面前这人打量一遍,出门看看招牌再眉头微蹙略带三分疑惑,七分嘲讽地重新走进理发店说:“没走错呀,哪来的掉毛野鸡?”   但他不敢,因为掉毛野鸡正满眼怒火地瞪着他。   又不是我给你剪的,瞪我干什么?图嘉砚不高兴地皱了皱鼻子,想说点什么能不着痕迹嘲讽的话,可惜目光一落到对方头顶上,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怎么都压都压不住。他只好假借咳嗽侧过身,静悄悄地笑。   活该!让你以前骂我!   没人比图嘉砚更清楚闻朗有多爱臭美,就算是待在家里不出门的时候,他都一定要把头发做好造型,换好合适的衣服才肯出房间。哪怕是对着图嘉砚这个临时室友,也能搞出一副孔雀开屏的架势臭显摆,天知道他的小红书收藏里有多少男士发型教程。   现在好了,可以全部取消收藏了。   图嘉砚越发止不住笑,身影在镜子里模糊了起来,一想到闻朗也会半夜躲在被窝里哭着取消各种男士发型,转而去搜“头发剪毁了算侮辱罪吗”等等情景,他就开心极了。   “你在笑我?”瞪着镜子里笑得抖出残影的人,闻朗的声音透着一股森森然的冷气。   “没有没有。”图嘉砚连忙捂住脸解释,“你想多啦,我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   当然是你这种人,他在心里悄悄回答,面上咧出个近乎满月的微笑:“闻总怎么突然想换发型了?真特别。”   听完这话闻朗明怔愣住了,沉默片刻后僵着脸命令理发师把剃刀找来。然后他不再理会图嘉砚,别开脸不给一丝眼神,完全没了平时的傲气,蔫耷耷的,倒真像是被人拔了毛一样可怜。   孔雀好歹也算保护动物,图嘉砚心中突然冒出一点小小的负罪感,他犹豫了一会儿,拖过身后的滑轮凳坐下说:“真的很特别,信我!你知道亚文化吗,现在网上特别流行这个,搞不好等会还有人找你街拍。”   话音刚落,闻朗的脸又朝远离图嘉砚的方向移动了几米,远远地躲着,好像恨不得立刻找艘火箭把自己发送到外太空那样远。   “你别和我说话。”他语气生硬,听上去十分可怜。   图嘉砚心里的负罪感又长大了一点,也不敢再刺激闻朗,老老实实坐到角落里的沙发上,等着理发师帮闻朗剃完头。   可是真奇怪,关闭所有关于“剪毁发型怎么挽救”的搜索,图嘉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为什么会有负罪感?这家伙骂我是泰迪狗的时候也没见他有什么负罪感,我做人也太善良了吧?!   正想着,善良的图嘉脑袋上落下一道阴影,严严实实地把他罩了起来,闻朗剃了个毛茸茸的圆寸,冷冰冰地站在他面前,看起来比杀人犯还要恐怖些。他用拐杖轻轻踢了踢图嘉砚的鞋子,没什么感情地问:“现在还特别吗?还亚吗?”   “不亚了,很普通。”图嘉砚下意识把口水吞了回去,揣度着他的脸色补充说:“真的。”   闻朗的脸更臭了。   剪了圆寸,闻朗也还是不开心,一路上都板着脸生闷气。图嘉砚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毕竟对方正在气头上,肯定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要等他气过了再仔细照照镜子,就会知道圆寸在他脑袋上其实挺好看的。图嘉砚不想撞枪口,索性闭嘴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开车。但他越是安静,闻朗似乎就越不高兴,一会儿把遮光板拨下来照镜子,一会儿翻翻储物箱,愣是把车里敲得叮咚作响。   图嘉砚烦不甚烦但又不能停车把人踹下去,他安慰自己今天情况特殊,总得照顾这人脆弱的心灵。毕竟车是闻朗的,晚餐也得闻朗买单,半道踹人不占理,还极有可能被这人反过来找茬。   不,也不一定是找茬。他又想起上次停电时闻朗提的三个要求,到现在为止也只真正提了第一个,另外两个他每次问,闻朗都说没想好,显然是憋着坏。他不说,图嘉砚也装不知道,盼望着能悄无声息地翻篇,如果这时候让闻朗逮到错处,搞不好又要增加负债。   他连忙稳定住心神,把所有的烦躁压下去,加在了菜单上——   “嗯……再加一份碳烤鱿鱼,一份甜虾,暂时就这些,谢谢。”   刚把菜单递回给服务员,图嘉砚耳边果不其然飘进一句话:“你是猪吗?吃这么多,晚上不想睡觉了?”   关你屁事,图嘉砚没理他,又叫住服务员:“不好意思,我还想加两个布丁冰淇淋,餐后上。”   “我不吃甜的。”   “想吃自己点,这是我的。”   你的?你给钱了吗就是你的。请客买单的人是我,结果你连个冰淇淋都不给我点。吃两个冰淇淋不嫌肚子疼?晚上没人帮你找胃药。没良心、厚脸皮!天天吃我的住我的,我都没说你是我的,你还好意思说两个冰淇淋都是你的,我看猪脑猪心猪肚子才是你的!   闻朗被气得脑袋疼,刚刚车里沉默的愤怒又被点燃,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堵得人难受。但他又不能和猪争论,首先语言不通,其次猪听不懂,只会以为他小气,最后猪也会气得吃不下,浪费一桌子菜,更浪费冰淇淋。   他咽了一肚子火,觉得自己迟早要被图嘉砚气死。他已经没再追究他在车里装聋作哑的事了,为什么这家伙就是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呢?本来剪毁了头发就脆弱,图嘉砚明明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大一那年他把头发烫得跟五金商店里的弹簧一样,自己不也没嘲笑他,还昧着良心夸他像泰迪熊。   这世界上真是好人没好报。   闻朗连喝了两杯水降火,气还没消,一个声音突然冷不丁地蹦出来:“晚上好两位先生,我是这里的经理,敝姓庄,非常感谢您二位选择我们餐厅。”   这位庄经理眼熟得很,闻朗几个小时前才刚刚见过他。闻朗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果然在角落里发现关慎尔的身影,这俩人真是闲着没事情干了。   闲着没事找事的庄经理显然很诧异顾客的头发,从身旁服务员手里接过酒瓶时还一直盯着顾客的头发看,满眼都是问号。   闻朗冷漠地移开视线。   好在庄经理并不计较他的冷淡,扭过头又笑眯眯地向图嘉砚展示手中的酒瓶:“这支白葡萄酒是我们酒庄的新品,味道清甜刚好适合今晚的菜单,希望二位喜欢。”说着他便拿过开瓶器准备开酒。   “我们点酒了吗?”图嘉砚有些迷茫地问。   察觉到他惶惑的视线,闻朗先前堵在心里的淤气不知觉散了些,但他心里还有气,故意皱眉道:“图嘉砚你怎么还点酒了?开车你还敢喝酒?”   “啊?我以为是你点的。”被点名的人明显愣了愣,连忙转头看去,但庄显已经打开瓶塞了,一股清香从瓶口缓缓溢出。图嘉砚沉默半晌,看看黑着脸的闻朗,又看看眼前和蔼可亲的庄经理,犹犹豫豫地小声问:“庄经理,你们这酒还能退吗?我想看看刚才的菜单,我们好像没点酒。”   菜单上确实没有,庄显飞快地瞥了闻朗一眼,不懂他又在发什么疯。神经病,明明是这人下午说他的普通朋友喜欢,让帮忙找支口感好的酒,怎么现在又装神弄鬼,非要吓唬人。吓唬人也就算了,怎么还把头发剃了,难道也是这位普通朋友喜欢?   他琢磨不出其中的门道,刚想编个“第100位幸运客户”的幌子忽悠过去,就听见装神弄鬼的那位又突然出声打断:“不能了吧,酒都开封了。”   庄显只好配合着点点头。   “算了,等会儿找代驾吧。”闻朗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没关系,开就开了。”   “可是……”   “没关系,一瓶酒而已。”闻朗温和地笑了笑,“放心我和你不一样,虽然你点冰淇淋布丁的时候没有想到我,但是我会和你分享葡萄酒的。”   图嘉砚:“……”   庄显:“……”   大哥,你就这么缺那口冰淇淋布丁?我让厨房再给你做十个行不行。庄显总算知道闻朗为什么会被人家拉黑,要是换成他自己,早扇这人耳光了。他看向图嘉砚的眼神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悯,好可怜,被闻朗这样的人喜欢真的好可怜。   图嘉砚浑然不觉已经被人可怜了,他先是愣了愣,然后扑哧笑了出来:“你有病啊,刚才怎么不说要。”他边笑边骂,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冰淇淋布丁本来就是给你点的,但你自己说不吃,神经病。”   “我说不吃你就当真,你有这么听话?”闻朗被他笑得挂不住面子,干巴巴地狡辩,“谁知道你是不是馋疯了,我哪敢跟你抢。”   他越说越来劲:“打我又不敢打你,瘸着腿抢又抢不过,万一你生气了又把我另外一条腿打断怎么办?你干得出来这事,大学军训的时候每次抢饭你都跑第一个,饿了八百年的野猪都没你跑得快。”   这话越听越不对劲,图嘉砚刚想反驳,身边站着看戏的庄经理憋着笑假意咳嗽了一声问:“先生,我先给您二位倒酒可以吗?”   意识到被陌生人看了热闹,图嘉砚尴尬得汗毛倒立,支支吾吾地点点头。眼见那边闻朗还要再叭叭,图嘉砚不想再被外人看笑话,立刻恼怒地小声骂回去:“秃头,闭嘴!”   一瞬间,闻朗如遭雷劈,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眼睛里灌满了无穷无尽的伤心。图嘉砚也自觉说错了话,又把这神经病的痛脚踩到了,但话已经说了出去,他又不能把他丢的头发给接回去。   庄显简直快要笑疯了,仅靠最后一点职业道德维系表情,勉强给这俩人倒完酒。   “希望二位喜欢,请慢用。”说完这句话,庄显赶紧带着服务员离开,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俩人完全是破铜配烂铁,根本犯不着为他俩操心。换一万句来说,能被闻朗喜欢的人能是什么肯吃亏的主?   等他人都走后,图闻两个人还是不说话,脖子左扭右扭,就是气鼓鼓地一个不看一个。   图嘉砚边吃边在淘宝上搜假发,想着实在不行买顶假发赔礼道歉吧。闻朗边喝酒边伤心,想着明天就要叫律师来把那家理发店告上法庭,判个十年二十年,吃一辈子牢饭,除此之外还有面前这个,他看了一眼图嘉砚,也干脆让警察把他关起来拔了舌头,免得一天到晚都不知道怎么讨人开心。至于自己,就是说话不中听了点,但是本来剪毁了头发就脆弱,而且明明根本就不秃,图嘉砚凭什么骂他秃头。   对啊,他凭什么!这家伙骂完人还吃得那么香,一点都不知道该安慰人,闻朗恨不得掀了桌子,图嘉砚肯定是故意想把他早早气死。哼,他还就要长命百岁,让这家伙不能如愿,有本事图嘉砚就守着他,看他俩谁先被谁气死。   虽然自我调理好了,但闻朗又忍不住暗自担心,现在的发型真的很丑吗,应该不秃吧?图嘉砚是不是该去配眼镜了?   餐后,引起纷争的冰淇淋布丁终于被端上桌。   但这家餐厅服务实在太细致,把客户点餐时说的话记得清清楚楚,因此两份甜点都摆在了图嘉砚面前。餐点才刚刚放下,紧接着闻朗就斜睨着眼睛扫了一眼,不说要也不说不要,装作毫不在意地优雅品酒,看着他的样子,图嘉砚隐隐幻视了自己坐飞机时装作不知道空乘在发飞机餐的模样。   他又好气又好笑,实在不知道该对这人说些什么好,伸手把其中一个冰淇淋布丁推了过去。   “干嘛。”闻朗语气还是硬邦邦的。   图嘉砚立刻作势要收回,另一只手飞快地拍上来按在了他手上,他错愕地抬眼望去,发现对方眼里也满是意外。   “那个……”图嘉砚看着闻朗,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怪异感,被按住的手也竟开始有些失去知觉。他奇怪地看了一眼彼此交叠的手,刚想说些什么,但忽然“砰”地一声。   窗外的烟花绽开了。 第14章   陡然间,餐厅内的灯光变暗了。   许许多多巨大的光亮落下来,从图嘉砚的眼前划过,穿透了窗户,又落在闻朗颊边。没了碎发的遮挡,这个人好像比平时还要更抢眼些,图嘉砚看着他,心中那些奇怪的感觉越发明显。   奇怪,这个人的眼睛之前有那么亮吗?图嘉砚觉得是烟花的问题,可是他又很快发现连烟花也没有闻朗的眼睛亮,他下意识缩了缩手,但立刻被另一只手抓住。   闻朗并不看烟花,执拗地盯着他问:“刚才你想说什么?”   图嘉砚躲不开他的视线,心中那些奇怪的感觉越发明显,这家伙简直不要太过分,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吸走别人的目光。他不断告诫自己别看了别看了,但还是挪不开眼。   这人为什么就不能去做鸭、做网黄呢,那样他还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个高兴。他满脑子都是这些古怪的、无法告诉当事人的想法,如果被对方知道的话,一定会惊得跳起来,骂他厚颜无耻、恶心至极。一想到闻朗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图嘉砚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闻朗仿佛被他的梨涡烫到,有些慌乱地错开了视线,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高兴地问:“你又在笑我?”   “你想多了。”图嘉砚立刻反驳,努力挣开被被捏疼的手道:“我怎么会笑你。”我只是想你卖身能卖多少钱。   闻朗看着空了的手心淡淡道:“你要笑就笑吧,我又不会说什么。”   这话他敢说,图嘉砚不敢信。先前黑着脸闹脾气的人现在装大方,那家理发店今天没见到律师函就已经是福大命大,图嘉砚自觉还不至于真笨到真信了他的鬼话,只得干笑着扭过头看烟花转移话题道:“没想到今天还有烟花,咱们运气真好。”   运气好,你以为你运气好是为什么。闻朗心中冷笑,拿过面前的冰淇淋布丁泄愤似地挖了一大勺,算了,他不跟猪一般见识。   烟花还在“砰砰砰”地响,巨大的火花贴着窗户不断照亮窗边的两个人,冰淇淋有点化开了,图嘉砚悄悄瞥了一眼闻朗,发现他整个人仿佛要融进光亮里。图嘉砚心里空了一拍,忽然想起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和闻朗一起看烟花,他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模糊的瞬间。   上一次,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图嘉砚想不起来。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直到坐上车往回走的时候,他也没能想起更多的线索。图嘉砚抱着餐厅没喝完的葡萄酒躺在后座上发呆,另一只手也不闲着,开始在车上乱摸。   “你小心点手。”闻朗忍不住提醒道,他坐在副驾上,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图嘉砚一直在后座上扭来扭去,一会儿摸摸车门,一会儿摸摸车顶,下手没个轻重。   图嘉砚不以为意:“我知道,不会摸坏你的车。”   “我不是说这个。”   话音刚落,闻朗耳边紧接着就响起了图嘉砚吃痛的抽气声,他连忙侧过身查看,果然在图嘉砚手上看到了新伤口。   “都跟你说了要小心了。”   好在伤口并不大,只是被刮蹭破了皮,闻朗把创口贴放回储物箱内,再次叮嘱道:“你给我好好坐车,把安全带扣上,别想讹我医药费听见没。”   图嘉砚:“……”   这人嘴里怎么就没一句好话?到底谁能受得了这德行,这么有钱也不知道报个语言班进修一下。图嘉砚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听话地乖乖系上安全带,他也没想到摸个星空顶还能摸出伤口,看来就算是豪车,质量也不怎么样,闻朗别是买到质检不合格的车了吧。   副驾驶座的人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里夹杂了几分虚弱:“你说得对,明天陪我去维权吧。到时候你拉横幅,我躺地上,让门店赔个倾家荡产,赔款我俩五五分。”   图嘉砚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没问题,赔的钱我不要,给你都拿去报班。”   “报班?”   “嗯嗯。”图嘉砚点点头,“报个语言培训班,再雇佣几个保镖,省得哪天你被人毒哑了都不知道。”   闻朗不说话了,但他不说并不是觉得图嘉砚言之有理。   果不其然,回到小区后眼见代驾都已经走远,闻朗还是堵在副驾驶座上不肯让图嘉砚下车。图嘉砚瞪着他,在心里把人和车骂了千万遍,装货一个,买什么车不好非要买辆破双门轿跑,星空顶扎手也就算了,还不让人下车。   感受到冒着小火苗的视线,吃了一晚上瘪的闻朗终于得意地勾起嘴角:“其实你说雇保镖的事还挺有道理,刚才我反思了一下,确实太心直口快了容易招人恨。”   你那也叫心直口快?读过书吗,图嘉砚真想好好查一查这人的学信网,指不定从小升初的时候就开始造假了。   “但是我觉得也不能光想着自己,太自私了。”因为打着石膏,闻朗慢吞吞地从副驾扭身朝后座探出脑袋道,“我想了一路,决定还是在雇保镖之前送你副眼镜,多贵的都行。”   “眼镜?”   “对,眼镜。”星空顶下,闻朗的眉眼看上去似乎更深邃了一些,图嘉砚坐在后座上,看见他嘴角勾起个阴阳怪气的笑,“你嫌我发型丑就算了,但平心而论我根本就不秃吧?你高度近视不戴眼镜舍不得买,那我只能送你一副了。不用谢、不客气、别见外,你实在想感谢的话,就来当贴身保镖。”   图嘉砚已经说不上心里是好气还是好笑了,这人搞不好小学真没毕业,不让怎么能如此幼稚。但也确实是自己不好,今晚说错了话让他气了一晚上,等会到家后再催一下假发店吧,加钱让他们发顺丰加急。图嘉砚叹了口气问:“如果我不当保镖,你是不是就不让我下车?”   闻朗哼哼两声,意思显而易见。   “不让是吧,你等着。”说着图嘉砚翻身跨到旁边,摁下按钮,掀开驾驶室的座椅直接开门下车了。   闻朗:“……”   但还没来得及生气,闻朗这边的门也被打开了,他艰难地回过身重刚刚好对上图嘉砚笑盈盈的眼睛:“少爷,请下车。”   憋了一晚上的郁闷和伤心在此刻完完全全消散开了,闻朗顾不上唾弃自己,勉勉强强努力压住嘴角:“你找错人了,我不是少爷,我只是个丑陋的秃头,还非主流。”   “没找错,你就是我要找的闻少爷,谁说你丑了,闻少爷新发型明明很帅很有品味,谁说你丑我让保镖队杀了他。”   看着他挤眉弄眼的样子,闻朗一点气都没了,原来图嘉砚有时候也没自己想的那么笨,他欣然走下递过来的台阶,但仍不放弃少爷架子,伸手晃了晃想要对方扶住自己。   图嘉砚当然懂闻朗是什么意思,可看见他那副扭扭捏捏的幼儿园小朋友作态,又忍不住开玩笑:“少爷是要小的牵您下车吗?好嘞,这就来。”   但他刚一靠近触碰到闻少爷的手腕,就被对方猛地躲开——   “谁、谁要和你牵手了!”   啊?图嘉砚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睛:“我没说要和你牵手啊。” 第15章   “你们说他不会知道了吧?”   “哈哈哈哈哈!”   “很好笑吗。”闻朗深吸口气,淡淡地问。   但他这话没有丝毫威慑力,电话那边的刺耳二重奏丝毫没停滞一秒,甚至在闻朗说完后变得越发猖狂:“不好笑哈哈哈,不是,关慎尔你别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闻朗立刻挂了电话。   只是刚才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常跳跳的狗绳已经围着他的腿绕了好几圈,让他无法动弹,脚边的罪魁祸首正傻兮兮地摇着尾巴望着他。   傻狗。   闻朗用拐杖敲了敲傻狗的屁股把它往反方向赶,好不容易才解开狗绳的束缚,刚走两步,口袋里的电话终于响了起来——庄、关俩傻叉总算笑够了:“阿闻,不好意思刚刚信号好,你想问什么来着?”   “没什么。”闻朗已经不想问这俩傻叉了,如果要仔细说的话,想到问他们的自己才是真傻叉。   “哦,你想问你的普通朋友是不是知道你暗恋他,想和他牵手。”电话那头已经自顾自地接上了话,“反正你俩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直接问啊。”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闻朗无意识地又翻到和图嘉砚的微信对话框,他划到上面,他们重新加回好友前的记录,满屏又绿又红的微信消息跳出来,活像颗挂满红色感叹号的圣诞树,每每看见他都恨不得自己是红绿色盲。   如果是色盲就好了,他就当看不见那些刺眼的颜色,想问什么都可以,也不怕有什么更坏的后果。   庄显也想起来这茬,沉思片刻后道:“那你这种情况只能请大师帮你算算了。”   “滚。”闻朗又要挂电话   “别挂啊。”庄显连忙道,“那大师真的灵,我妈每开家店都要上他那算日子,没一家亏本的。不信你问关慎尔,他上周也去供灯了。”   “贡灯?”   接着闻朗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关慎尔懒洋洋拖长的声音——“复合长明灯,9999元一盏。”   真是见鬼了,闻朗感觉人生宝贵的5分钟被浪费了,他刚想羞辱供灯哥问“供灯有用吗、复合了吗、人见到了吗。”但下一秒屏幕上跳出了另一个名字,闻朗烦躁地挂断俩傻子的电话,接通了新来电。   “喂?”   图嘉砚捂住电话,小心地溜出办公室:“萧文姐怎么了?”   “不好意思图图,我今天临时有事不在公司,小赵应该带你熟悉过环境了吧?”楚萧文大概还在片场,背景音听上去十分杂乱。她今天一早就直接从家去了片场,只匆匆安排了同组的小赵带图嘉砚熟悉环境,“……熟悉了就行,我桌子抽屉第一格里有剧本,你空了可以先看看,下午我要是回得来的话咱们就简单沟通一下之后的工作安排。”   楚萧文没多闲聊,叮嘱完事情后就迅速挂断了电话。图嘉砚照她要求拿了几本剧本,回到工位上安静翻看,但只看了一会儿,他就发现了不同——   他前公司主要是做付费短剧,剧本主要以市面上热门元素堆砌为主,质量不算太高,主要依赖投流拼速度。但现在这家公司不一样,就拿图嘉砚翻看的这几个剧本来说,与其说是剧情故事,更像围绕是某公司投资产品的宣传广告,只是将广告写成了短剧的模式。   “可以啊图图。”听完图嘉砚的话,楚萧文温和地笑了笑,“你的感觉没有错,现在市场不景气,上半年公司投流亏了好几部剧,老板把投手几乎裁了一半。除了起步早的头部公司,其他像你前公司那样赚到钱的反而是少数。   “你是运营转的短剧编剧,虽然经验不足,但我看过你写的剧本,整体来说都在及格线以上,网感也比较强,所以才会内推你进来。   “目前公司里的核心付费项目都在其他组那边,老板安排我们组试水转型,要以服务企业客户定制为主。可能会和你之前的工作差距较大,如果你还是想做付费短剧的话后续我会帮你申请转组。但我这现在缺人,你也在试用期,短时间内只能请你先适应新模式了。”   这话说得很直接,但图嘉砚并不反感,他点点头表示愿意适应,楚萧文便翻出一沓企业资料让他研读,后天好一起去见客户。刚做完安排楚萧文手机又响起来,图嘉砚不好继续打扰,便默默回工位上仔细研究。   短剧和定制化服务?还真有点意思。   但闻朗可不这么想,他皱着眉忍不住打断闻建业的话:“你是看上哪个小演员了?”   “兔崽子,有你这么和你爸说话的吗,注意态度。”闻建业骂道,“助理说你快一个月没上班了,是终于想通等着破产了?记得提前把房子、车子都还回来,免得被银行扣了。”   “你以为我稀罕那辆破车。”闻朗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破星空顶扎手得很,谁知道你上哪买的二手货,有质检报告吗。”   闻建业被堵得一口气上不来,他真怀疑当初在医院抱错了孩子,抱来闻朗这么个讨债鬼。他缓了缓神不和讨债鬼纠缠这些有的没的:“反正我让人事把你年假和这个月工资都扣了,以后请假走OA,取消一切特权,后天你就给我上班去。”   “你安排我的人事?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我是你股东!公司的事我有权过问,你少在那大呼小叫。”闻建业气不打一出来,“和你妈离婚的事是我不对,但没对不起你,少和你爹瞎嚷嚷。这两年你公司每次刚赚到钱就赔到新项目里听不着响,给你找路子安排营销宣传,你还唧唧歪歪地觉得拉低档次了,亏钱你就有档次、有格调?   “上季度盈利了。”闻朗纠正他。   闻建业一听这话更生气:“盈利?那点钱都不够我缴税。总之这短剧你不做也得做,对方团队后天就来公司面谈,没得商量。今年公司总账再敢亏损一毛钱,你也甭当什么小闻总了,收拾收拾东西找户好人家入赘吧,别一天天逮着老子的钱霍霍。”   死老头,团队都不让人选?闻朗瞪着被挂断的电话,无法接受被剥夺公司话语权的事实。脚边常跳跳也有样学样地瞎吵吵,低头一看,先前好不容易解开的狗绳此刻又缠上了。   “傻狗,蠢死你得了。”闻朗看着它圆溜溜的眼睛骂:“后天开始你爸我上班,你也得去上幼儿园,咱们家不养闲狗知道吗。”   常跳跳嗷了一声,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小碎步绕着闻朗的腿又把狗绳缠紧了。   因为是第一天上班,图嘉砚没什么事到点便早早下班回家了。刚一进门,泰迪狗就猛地蹿出来,扑到图嘉砚脚边,他手上还提着东西来不及躲闪,只得由着常跳跳把他的腿抱得死死的。   “这么晚下班。”闻朗一瘸一拐地从客厅跟过来,伸手接过礼品袋问:“买什么了?”   “蛋糕。”图嘉砚蹲下抱起跳跳,“我看公司楼下有家宠物店,给跳跳买了个小狗吃的蛋糕。”   话音刚落,闻朗立刻把纸袋放回到鞋柜上,沉默地望着图嘉砚。   图嘉砚被他看得心里一虚,仿佛自己是个在外出差多日,回家却只带了一份礼物给双胞胎孩子的不称职爸爸。   我的呢?都不用闻朗张口,图嘉砚耳边已经开始回响起这三个巨大的字眼,我的呢。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单手伸到身后背包里开始翻找:“有你的,放心有你的。”   他的包里其实是有两张门票的,但图嘉砚并不确定该不该给闻朗。   托闻大少爷异于常人的脑回路的福,自从那晚后,大少爷的恐同症又开始发作,成天在家表现出一副深沉的、欲言又止的模样躲着他。放在以往,图嘉砚肯定会被他的态度狠狠膈应到,当初大学里就是这样,甚至当时闻朗的态度还要更加过分些。   但现在不一样了,图嘉砚已经学会了用成熟的方式来应对。既然闻朗怕他,那他就拉开距离,大家都舒服,总不好两个人都被气死,那也太不吉利了。而且闻朗也没那么坏,图嘉砚能看见他的好,只是以闻少爷的脾气好的时候也拐弯抹角非要让人猜,导致他总是过了很久,久到这人已经晴转多云转雷暴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   图嘉砚在包里摩挲了半天,要给吗,要是闻少爷又恐同症加剧怎么办?况且这票也不是他自己买的,要是闻朗嫌弃……他想收回手,但是面前这人眼睛都快瞪冒火了,不给礼物根本交不了差,图嘉砚心一狠终于从翻出了那两张门票。   “干嘛?你要约我去游乐园?”闻朗被他惊到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怎么可能,你想多了,我不喜欢去游乐园。”图嘉砚连忙安抚他,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蛋糕店老板说充会员能打折还能抽奖,我就试了一下,没想到刚好中了二等奖。但是你别嫌弃,这是神奇小熊游乐园的票,以前咱们去过,很好玩的。正好等你拆了石膏就可以和朋友一起去,没有朋友的话也可以去玩两次……”   他越说,闻朗脸越黑。什么叫没朋友?看不起谁呢,他深吸口气并不打算接受这份礼物,只沉默地看着图嘉砚罗哩吧嗦了半天,才终于伸手抽走了一张门票:“等不了,我明天就要你陪我去。”   闻言图嘉砚顿了顿道:“我明天上班。”   “那就找个不上班的时间陪我去,是你把我的脚弄断的,得赔偿我。”他边说边走开,掏出手机飞快地打字,连礼品袋都不提了,打定主意要奴役图嘉砚。   图嘉砚跟怀里的常跳跳对视了一眼,搞不懂他到底是在闹什么脾气。其实要他陪闻朗去也行,但是这人脚上石膏都没拆,到时候还得自己帮忙推轮椅,闻朗又长得高,帮他推一天轮椅下来堪比负重越野50公里。图嘉砚自觉遭不起那个罪,只好把剩下的票又放回背包里,说不准哪天闻朗心情好,就打消了折磨他的念头。   大少爷,真难伺候,图嘉砚忍不住在心里悄悄骂了一句。   被骂的大少爷浑然不知,专心地在对话框里敲敲打打。   很快,还在加班的庄显手机跳出条新信息——   闻朗:早上你说的那个大师微信推下 第16章   走出电梯间,图嘉砚眼睛还黏在手机上,完全没注意脚下的楼梯。   他猝不及防地一脚踏空,没踩稳,立刻就要迎面摔到地上。糟了,图嘉砚整个人猛地往前一沉,只来得及抓住将将要飞出去的手机,与此同时身旁人也反应了过来,连忙伸手要扶住他:“小心!”   但还是晚了,图嘉砚的衣角飞速划过对方的指尖,随即停车场内响起一声清脆的闷响。   “没事吧图图?!”走在前面的楚萧文也听见了动静,回过身就看见图嘉砚正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还好吗?怎么就摔了?”   图嘉砚一时之间痛得说不出话,他不动,身旁的人也不敢乱扶,只能担忧地围在一边。过了大约两三分钟的样子,图嘉砚才总算缓了过来,对上楚萧文担忧的眼神,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萧文姐,我没事。”   身旁人见状立刻伸手扶了一把,帮着他站稳:“慢点。”   “谢谢。”因为靠在一起,图嘉砚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香水味,他抬眼看过去,发现昨天头还面容憔悴得不成人形的小赵,今天竟打扮得人模人样,实在有违牛马的尊严。大概是下班后有约会吧,图嘉砚没多打量,边拍衣服上沾到的灰尘边再次道谢。   见人看起来确实没什么事,楚萧文也没多耽搁快步往车前走去,并招呼两人快些上车。   客户的公司坐落在片区内最贵的写字楼里,离他们公司并不太远,开车很开就到了。   图嘉砚纯正土包子,头一次见到大厅里有挑高水景和手扶梯的写字楼,进门后就在反复环顾四周。有钱,真有钱,他忍不住想要是这栋楼是他的就好了,那就完全可以不用上班,天天在家躺着收租金,说不定也能过上闻朗那样滋润的生活。   想起早上自己出门时那家伙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图嘉砚满心悲凉,真想立刻打个电话把人叫醒,凭什么自己上班的时候就他能睡觉?   “走了图图。”发现人没跟上,小赵招手提醒,图嘉砚连忙回过神来跟了上去,对方很自来熟地攀住他的肩膀小声叮嘱,“别走神,等会找不到路了。”图嘉砚感谢地点点头,立刻打起精神不再多想。   这次的工作和图嘉砚以往的都不同,在前司他只需要准备剧本、开选题会、修正精写,偶尔也会有跟组的需求,总体来说大致算是接近传统影视行业的工作流程。但服务对象从付费观众转成企业客户后,他们从坐进会议室开始,和客户方的业务组人员就内容方向、盈利模式等已经讨论了快两个多小时。   对方没有做短剧的经验,甚至也并不关注短剧,沟通起来相对较为困难。见话题又车轱辘回来了,图嘉砚双目无神地盯着会议室的磨砂玻璃墙发呆。其实按今天沟通的情况来看,有他没他都差不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大概率回去得多写几个大纲备着,下次还得再来一趟沟通真正的内容走向。   正神游着,会议室外倏地跑过一个小巧的身影。狗?图嘉砚愣了愣,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但很快玻璃墙外出现了一个又高又瘸的身影正在缓慢移动中。   这间会议室的磨砂玻璃质量很好,图嘉砚并看不清身影的面容,但是从隐约透出的衣服颜色和发型来看,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不会吧?应该不会有这么巧的事,那家伙今天应该送跳跳上学去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万一他真在这上班?图嘉砚沉思了几秒,见客户还在跟楚萧文纠结细节上的问题,便悄悄打开微信。   TT:跳跳在学校里乖吗?   没几分钟,闻朗就回了过来:你上班摸鱼,扣一个月工资。   TT:……   闻朗:它好得很,刚被老师退学。   退学?图嘉砚还要再问,坐在旁边的小赵凑了过来:“等会儿你想吃什么?”   不提还好,这么一提图嘉砚也感觉到饿了。他顺手退出微信,想了想压低声音问:“咱们今天这算出差不,能报销午餐吗?”   “不能。”小赵被逗笑了,也学着他的样子小声说,“市内除了跟组以外午餐费都不报销,但今天中午萧文姐请客,你先想想吃什么。”   图嘉砚又闻到了他身上的那股香水味,有些不自在地拉开距离道:“你和萧文姐选就行,我不挑食。”小赵明白地点点头,看菜单去了。   说来说去都只是期盼着会议能快些结束,好在客户也知道饿,终于在他们快饿晕之前主动结束了议程,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刚走出会议室,门口就来了只不速之客,叮叮当当地跑过来扑到图嘉砚脚边。楚萧文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后退,差点崴到脚,图嘉砚和小赵连忙扶住她:“萧文姐小心。”   “没事。”站稳后楚萧文打量着图嘉砚腿上的挂件,“我差点认错成你们家那只了,泰迪狗长得还都挺像的。”   望着小家伙身上熟悉的衣服和发型,图嘉砚陷入沉默,是跳跳,楚萧文没认错。那件衣服是图嘉砚昨晚刚给它选好的,麻花辫也是昨晚编的,睡了一晚上后现在已经变得十分凌乱,闻朗怎么也不知道给跳跳整理整理。但是为什么跳跳会在这里,难不成先前看到的人真是闻朗?   他顺着跳跳跑过来的方向看过去,并没看到那个又高又瘸的身影。   先前和他们开会的客户也没意料到有狗跑来,满是歉意地试图把泰迪狗从图嘉砚腿上扒下来:“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这是我们老板的狗。”但泰迪狗完全不买他的账,愣是死死抱着图嘉砚不撒手,好不容易刨开了又立刻缠了上去,比狗皮膏药还粘人。   客户怕伤到老板的宠物狗,也不敢太使劲,急得团团转,丝毫不见先前在会议室里有条不紊的模样。图嘉砚下意识看向楚萧文,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似乎真的认为是自己认错了。但是再看看腿上的狗皮膏药,湿润的豆豆眼、东倒西歪的小辫子、被跑歪的蕾丝裙,他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没眼花。   “林总监,请问你们老板是姓闻吗?”他忍不住问。   客户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你认识我们老板?”   上班烦,被逼着上班更烦,被逼着上班的时候孩子在学校惹祸了更是烦上加烦。   闻朗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他今早刚把常跳跳送到小狗学校里没多久,学校老师就打来电话说跳跳把同学骂了,准确来说是见谁骂谁,不咬同学老师但就是嘴巴不闲着。   学校老师说的很委婉,意思是可能跳跳太久没来上学了,有点紧张所以一时有点不适应和别的小狗玩,建议闻朗先把跳跳接走,让它慢慢适应免得继续辱骂其他同学,影响别的小狗的身心健康。无奈之下,刚走出半里路的闻朗不得不又拖着条瘸腿去接这个混世魔王,一来一回的折腾下,等他带着跳跳走进办公室里,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   刚坐到办公桌前,闻建业就打来电话警告:“上班要提前十分钟到公司,你是老板更要以身作则,要不全勤奖就别领了。”   简直离谱至极,他当初毕业没去投简历找工作,而是自己开公司为的不就是能随心所欲地上班,没人能管他迟到早退吗。但闻建业仗着给公司投过资,天天对他这个公司真正的老板指手画脚,管天管地,还管起他上班考勤了。   有两个臭钱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等会儿就叫律师过来商量一下怎么合法地让臭暴发户钱留下,人滚蛋,不准再插手公司的事。闻朗一想到这个就来气,好像是说今天还有个什么拍短剧的团队过来和业务部门谈合作,干脆也一起滚蛋算了。短剧短剧,图嘉砚不就是写剧本的吗,就该直接让他来自己这上班。   反正打工都要看别人脸色,还不如来这看自己的脸色。一不会欺负他;二还要给他发工资;三每天一起上下班,迟到早退也没人管,好处多得都数不完。   算了,姓图的还没回微信,跳跳被退学了他都不关心,还是不能给他太多好处。说起来跳跳的性格又是随了谁,怎么一进学校就骂同学,看来单亲家庭环境对跳跳这样的坏小孩的成长实在利大于弊,要不还是问问大师吧……   此刻他倒真像个忧愁孩子叛逆期的家长,只把家庭教育中出现的问题归结于丧偶式教育的缺席者,工作是半点不看。   还没愁完,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闻总。”   闻朗迅速放下手机,拿起助理一早送来的文件开始专心审阅,百忙之中不忘回复:“请进。”   门被开了一道缝,闻朗没有抬头,仍然在专心看文件。或许是怕打扰到他,从那条缝里钻进来的人也不主动说话,站在一旁静静等他忙完。   “什么事?”闻朗放下文件,刚抬头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真奇怪,有时候你想让某个人回消息的时候,他总是没有回,但是反而突然在某个瞬间像变魔法一样出现了。图嘉砚笑吟吟地抱着处在叛逆期的常跳跳站在那里,这个辱骂同学老师的小魔头,在他手里却那么乖,闻朗真想问问图嘉砚到底下什么药了。   “跟踪狂,你从哪里冒出来的?”闻朗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惊得喝了口水。   图嘉砚抱着泰迪狗毕恭毕敬道:“闻总您好,我是今天来应聘贴身保镖的小图。”   “哦,小图。”闻朗十分理所当然地接话,“那你来个才艺展示吧,当保镖得文武双全。”   “神经病。”图嘉砚扑哧笑了出来,弯腰放下泰迪狗,“你怎么带跳跳来上班了,前面说的退学又是怎么了?说起来我都不知道你竟然有家公司,刚才还特地登软件查了一遍,发现你真的是老板。”   他像是十万个为什么,密密麻麻地问了一堆无关紧要的问题。   问题大王,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闻朗平静地随机挑选了个问题回答:“后悔不找我当关系户?都说了工作的事我能帮忙,你非要舍近求远找胡驰两口子。”   听见他答非所问,图嘉砚浅笑,也没反驳:“今天萧文姐带我们来谈工作,没想到合作方竟然是你的公司。刚要走又遇到跳跳抓着我不放,别人拉它,它就直叫唤。但萧文姐刚有急事先走了,我和同事吃完饭也得回公司继续上班,只能把它送回来。”   “留在这吃饭吧,我让助理订餐。”   闻言图嘉砚连忙拒绝,说是不好久留。闻朗也不勉强他,只若有所思道:“原来是你们公司来拍短剧。”接着他朝跳跳招招手,继续解答图嘉砚剩下的疑惑:“常跳跳今天骂同学被老师劝退了,我又忙着上班没空陪它,见到你它可能以为你是专门来陪它玩的。”   图嘉砚怜爱地再次摸了摸泰迪狗的小卷毛,许诺晚上回家一定好好陪它玩,最后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办公室同楚萧文他们汇合。   人刚走,办公室里立刻安静了不少。闻朗看着泰迪狗湿漉漉的豆豆眼,随手拉开装着小狗饼干的抽屉,招呼常跳跳过来吃零食:“蠢狗,下次你抹点502胶再出门,知道了吗?不知道不准吃。”   他边喂饼干,边将办公椅滑到窗边观察写字楼下的出入口。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图嘉砚果然垂着头、玩着手机出现在了楼下,无论摔了多少次,这家伙都还是不长记性。眼见着他快要走到台阶处,闻朗正要拨出电话,却看见原本走在图嘉砚前面的男人忽然停下脚步,刻意等着人跟上来。   他下意识眯起了眼睛,想把对方的长相看清楚,但由于实在隔得太远,只能在那人脸上看到几个洞。玩手机的家伙仍是无知无觉往前走,还没等电话拨通,那人已经拦下图嘉砚,两人似乎简单交谈了几句,下一秒闻朗就看见图嘉砚收起了手机。   这个场景实在太过熟悉,闻朗立刻挂断了没接通的电话,他沉默片刻,打给了先前和图嘉砚一行人开会的业务总监——   “林总监,辛苦你到办公室来一趟,聊聊今天见的短剧团队。” 第17章   闻朗至今都没想明白到底是哪一步错了,图嘉砚才会这么喜欢他。   自从生日醉酒强吻事件后,他本来以为这家伙会羞愧到抬不起头,甚至从此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但是,并没有,他的愿望落空了。   醉酒后的第二天,酒品极差的寿星图某睡到中午才悠悠转醒,不仅一丁点歉意都没有,还全然忘了昨晚的事情,但凡还有点良心都不至于会忘得这么干干净净吧?   总之躺在宿舍床上的流氓图嘉砚对昨晚猥亵同学的行径只字不提,闻朗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只听见他先问胡驰昨晚送自己回来的是谁,在听到意料之外的名字后,闻朗从余光里看到了他震惊的表情。   “不好意思,昨晚辛苦你了。”流氓扭扭捏捏地抱着被子道歉,不知道的还以为昨晚是被子把他送回宿舍的。   你是该不好意思,闻朗冷冷地收下了这句道歉,没多说一句话,也不给他任何眼神,想让冷漠来惩罚这个没有道德的家伙。   可是他忘了,没有道德的家伙是很笨的。   图嘉砚竟然真的以为这样轻飘飘的道歉能让闻朗原谅他,没有更深刻地继续检讨,爬起床就立即钻进了卫生间洗澡。当卫生间门重新打开时,整个宿舍里都飘荡着他的洗发水、沐浴露的香味。   这个人的习惯很糟糕,总是忘记带浴巾擦干头发和身体,导致每次洗完澡后,发梢的水滴都会把他的睡衣打湿,半贴在身上。此时又是夏天,短裤里晃荡着两条白花花的腿刺着别人的眼睛。   闻朗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法在宿舍里待下去了。如果是在昨晚之前,他对图嘉砚的这一行为从未有过什么多余的想法,但在昨晚的那个吻之后,什么都变了,闻朗脑子里总是飘荡着那个吻——图嘉砚怎敢的?怎么敢有勇气在宿舍里吻他?怎么敢睡醒后全部忘干净?   搞得现在只有他在耿耿于怀这个不重要的吻。   闻朗真想立刻搬回他在校外租的公寓,永远不再踏进这间可怕的宿舍。但学校上个月开始就在严查外宿情况,勒令所有在校外住宿的学生滚回学校,除非能拿来父母签字的外宿申请书。而他的父母眼下都远在外地,更不可能同意他在校外住宿。   他只能忍。   不过闻朗也没能忍多久,因为这样的情况突然在某天转变了。   当时是学期末,闻朗和胡驰考完最后一门考试出来,刚走到教学楼下中庭处时,突然听到身后出来一阵剧烈的响动。他回身看过去,正好目睹了图嘉砚从楼梯上滑倒扭伤脚踝的全过程。   真笨,看上去真疼。   闻朗叹口气,伸手拽住旁边一直在和女朋友电话吵架且根本没察觉到动静的胡驰上前查看。   地上的人本来疼得整张脸皱在一起,眼角处也带着湿意,但在看到闻朗他们过来时,又迅速变脸了。等走近时,闻朗看到的就是图嘉砚撑着地面小心翼翼地想站起来的模样。   装什么呢,闻朗不是不能理解图嘉砚想在喜欢的人面前保持良好形象的小心思,但图嘉砚也不想想他什么样子闻朗没看过。他们每天在宿舍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闻朗连他有几套衣服都了如指掌,摔个跤而已又何必逞强。   胡驰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小九九,看到图嘉砚这幅样子连忙上前扶住对方道:“图图,怎么这么不小心。”   接着,闻朗就看见图嘉砚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住嘴唇,小声解释:“当时在看手机没注意。”   咬嘴唇?闻朗的心里莫名沉了沉,为什么会咬嘴唇?他满心疑问,但没法问出口,不然显得他太关注图嘉砚了,那家伙大概会得意死。   校医院医生给图嘉砚开了内服外用的药,让一个星期后再来复诊,此后的每天,闻朗和胡驰不得不轮流搀扶这家伙去上小学期课程。终于在闻朗不太悉心的照料下,图嘉砚总算赶在小学期结束前康复了。   作为感谢,当天晚上他就主动邀请闻朗他们到校外的烤肉店里改善伙食。一起下楼时,闻朗发现这家伙好了伤疤忘了疼,明明因为摔伤瘸了这么些天,但康复后却还是边玩手机边走路。见此情况,他放缓了步子走在图嘉砚旁边,准备等会儿在这家伙快摔倒的时候再拉住他,凭人证物证嘲笑他。   但是闻朗没有等到这个机会。因为走在他们前面的胡驰走出宿舍楼后,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不经意地提醒道:“图图,走路的时候别玩手机,小心脚下,阿闻你看着点他别又摔了。”   话音刚落,闻朗清楚地看见图嘉砚的眼睛亮了亮,立刻乖乖收起手机蹦下台阶,没有摔倒,更没有给闻朗抓住他、嘲笑他的机会。   闻朗此前从未见过图嘉砚这副表情。   原来是这样,他感觉自己在那一瞬间里忽然明白了什么,以往被忽略的种种疑惑也在瞬间被串联了起来。原来图嘉砚的视线并不是围着他打转的,原来是这样。   可是那个吻又算什么?   凭什么只有他还在耿耿于怀那个不重要的吻。   图嘉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察觉到动静,坐在身旁的小赵靠近了些,轻声询问道,“是方案有什么问题吗?”   图嘉砚摇摇头,不知为何小赵刚一靠近,他却感觉四周空气更冷了,图嘉砚哆哆嗦嗦地拢紧衣服给坐在对面的人发消息:“闻总,能把空调温度调高点吗?”   闻朗边翻会议室里的空调遥控器,边回给他了个问号。   知道他又要拿乔,图嘉砚连忙补充:“求求您了,下辈子我给您做牛做马。”   但可能是觉得“下辈子”不够有诚意,屏幕那边开始阴阳怪气——   闻朗:为什么不是这辈子?   闻朗:是因为你现在已经是你们公司合格的牛马了吗?   闻朗:所以这辈子没有办法来我这边兼职?   看到消息后,图嘉砚感觉一瞬间血压升高了八千多米,仅低于珠穆朗玛峰的高度。他深吸口气退出微信,准备假装从没和这个不会好好说话的人发过消息,反正目的已经达成了,过程不重要。图嘉砚继续认真开会。   他上次猜得没错,内容走向果然是今天才开始认真讨论,而且比起上次,今天又多了身为公司老板的闻朗。看来他是真的很重视这次的产品,图嘉砚拿出准备好的剧本给楚萧文,方便她主讲方案内容。与此同时,他心中也隐约浮出一些忐忑。   在上班之前闻朗曾看过他写的短剧,当时图嘉砚想问问评价,但也自知那些博眼球的情节看过即忘,并没有多少可评价的价值。但现在不一样,他作为乙方在给闻朗的公司写本子,甲方怎么看他就很重要了。   可是闻朗那张嘴……图嘉砚觉得自己或许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闻总,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来了来了,肯定要开始挑刺了。   “其实整体都不错,剧本也很有新意,相信能做出很好的效果。”闻朗放下方案,慢条斯理道,“但我希望这次合作能做更加整体化的东西,初期可以按3分钟左右的单元剧形式,先和贵公司定制一个系列。再配合上电商部门的发力,流量转化应该不会差。所以在盈利结算模式上,咱们还需要再沟通……”   怎么回事?图嘉砚听呆了,这还是闻朗吗?他不是只会阴阳怪气、尖酸刻薄地嘲讽全世界吗,怎么突然变得在工作上大变样。   是被鬼上身了?   直到会议结束,坐上熟悉的双R轿跑,送完楚萧文和小赵到家后,图嘉砚都久久不能平静。   上次开会得知闻朗是公司老板时,他还没什么实感,只觉得闻朗这家伙命未免也太好了。不用给别人打工,不用打考勤,可以随便迟到早退也不会被扣工资,难怪前段时间一直没看见他上班,天天在家没事找事和自己吵架。   虽然今天他也没说什么高深莫测的话,但在图嘉砚看来,这和男大十八变没有任何差别。就好像常跳跳那只骂老师同学的坏小狗,突然长大,学会自己开开心心上学,并且成功赢得了老师发给它的小红花。   但想起还留在聊天界面内的三条消息,图嘉砚深深叹口气,要是闻朗能在私下非工作场合也能成熟点就好了,不求温和有礼,至少说点人话吧。   “闻总。”   “图嘉砚。”   车内两个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闻朗难得谦让。   图嘉砚诧异地撇过头看了他一眼,确定刚才送走的是同事小赵,而不是那个拐弯抹角骂他是牛马的闻总。   “你先说吧。”回过头后图嘉砚顿了顿,“我突然忘了要说什么。”   闻朗:“……”笨死你算了。   “我也忘了。”闻朗不想问了,他心里烦得很。   今天刚走进会议室,他就看到图嘉砚和上次在公司楼下等他同事说说笑笑地挨在一起讨论。如果只是普通同事也就算了,但这个同事实在太像大学时期的胡驰了,并不是说长相一模一样,而是穿衣风格、发型打扮上很像,所谓莞莞类卿也不过如此。   如果放在之前,闻朗并不会当回事。但现在他被剪毁的头发还没长回来,图嘉砚这家伙又是个口味差的,以前天天和胡驰共处一室,就暗恋胡驰。现在和平替男天天共处一室,搞不好会暗恋平替男。   和同事搞暧昧,这和在宫里对食有什么区别?图嘉砚是异食癖吗,这都能下嘴?   但是闻朗又不能问,因为图嘉砚很笨,万一经过“提醒”他真见色起意,发现自己喜欢平替男怎么办?   闻朗只能忍。   反正他忍很久了,已经习惯了。   忍字头上一把刀,色字头上也是一把刀,就看他和图嘉砚的刀谁更快了。   但就在闻朗刚刚想通时,图嘉砚用来导航的手机上弹出了新消息。   赵:图图,你笔记本放我包里了,明早给你带过来   赵:顺便我家楼下有个很好吃的饭团,明早请你尝尝,你就别再自己买早餐了   图图?!闻朗要炸了,图嘉砚也太不知道检点了,怎么什么人都可以叫他图图?他们才认识几天?楚萧文又是上哪招的平替男这种狐狸精,连带早餐都要跟着胡驰学。   闻朗感觉刀已经架到脖子上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冷静有条理:“图嘉砚,前面右转,我要去买三明治。”   “啊?你饿了吗?家里有饭的,马上就要到家了。”   “我不饿。”   图嘉砚搞不懂闻朗又在抽哪个方向的风,但还是听话地打开右转灯:“你不饿买什么三明治?”   “给你买的。”闻朗淡淡道,“你饿了。”   图嘉砚:“……”   图嘉砚:“你神经病吧!” 第18章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有钱人和有钱人直接的差距也大得出奇。   别的有钱人都是去奢侈品店包场服务,闻朗则是带着图嘉砚去不知名小店消费三明治,甚至还不包场。   在到店门口前时,图嘉砚想或许是网上自媒体帐号里演的那些爱马仕专供的宝格丽下午茶,如果是这个档次,那他得偷着多吃点。   可是等下车一看,爱马仕在哪里?宝格丽在哪里?别说没有这俩,图嘉砚连个叫得出来名字的招牌都没见到,有钱人这么朴素的吗?他心中给闻朗塑得到金身裂开条银光闪闪的口子。   “你懂个屁。”朴素的有钱人恶狠狠地跺了下拐杖,“人招牌上写的是法语,你英语六级都没过,看得懂法语才有鬼了。”   图嘉砚不甘示弱:“你才懂个屁,我考过的了!再说法语和英语六级能是一回事吗。”   “行,你有理,我说不过你。”闻朗气鼓鼓地甩开他的手。   到底谁说不过谁啊?图嘉砚瞪大了眼睛,难以接受被闻朗这么贼喊捉贼地倒打一耙。他伸手想拽住对方继续吵个明白,可贼已经往前走了,只是他的脚还没好,再努力配速也提不起来,显得好像在原地扑腾。   看着闻朗努力扑腾的背影,图嘉砚觉得有点可怜,这种心情微妙地影响到了他,以至于赢了这场战斗也没多开心。他默默地跟上去,保持落后半步的速度走在闻朗后面:“你真生气啦?   “没有。”但语气硬梆梆的。   “哦。”图嘉砚不知道说什么了,气就气,他还生气呢。但是想到面前这人比他更生气后,他又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很生气了。   这家面包店还算有名,不仅临地铁口,周围的小区又全是学区房,生意很难不好。因此等闻朗他们进门时,店内的热门产品早已被卖得七七八八,闹着要买的三明治更是早已售罄。   买不到心仪的东西,闻朗明显有些有些蔫了,看着他蔫巴巴的样子图嘉砚又觉得他可怜了,好心好意地建议:“来都来了,随便买点什么吧。”   蔫巴巴的闻朗瞟了他一眼,不点头也不摇头,手却很诚实地端起餐盘。只是他一只手杵拐杖,一只手端餐盘,再没空余可以选西点了。图嘉砚自觉地伸手去接盘子,闻朗没同意,抬着下巴往玻璃柜的方向点了点:“你选。”之后再不发表意见了。   图嘉砚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没办法,只好大着胆子揣摩圣意,选了两个看上去闻朗有可能喜欢的面包,偷摸着又夹带了两个自己从刚进门就看好的。反正这么多面包闻朗肯定吃不完,到时候还不是进自己肚子里。   果然结完帐回到车里后,一直在生气的闻朗终于开了金口:“刚才我没想凶你。”   嚯,真稀奇,图嘉砚诧异地看向他,心里最后一点气彻底消散了。其实真要说的话,刚才那段充其量算正式吵架前的开胃小菜,他们以前吵得比这更凶的时候多了去了,也没见闻朗服过软。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不成被人掉包了?   见人不说话,闻朗默默递过装面包的塑料袋,说:“但是你也凶我了。”   闻言图嘉砚翻找面包的手顿了顿,一脸迷茫地从口袋里抬起头,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大哥你哪条道上的孤魂野鬼啊?闻大少爷的身都敢附,不要命啦?   “图嘉砚你把这个装着。”   翌日一大早,图嘉砚刚着急忙慌地洗漱好从卧室里跑出来,就看见闻朗左手提着自己的包,右手提着昨晚买的那袋面包,跟门神一样站在大门口,常跳跳正围在脚边打转。   图嘉砚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问:“您大早上起来遛狗呢?”   “啧。”闻朗面无表情地咋舌,把手上东西全都硬塞给他,“我今天也上班。”   “哦。”不对劲,实在不对劲,但图嘉砚把面前这人从头看到脚看了几遍也没看出破绽,真没被附身吗,或者面包里下毒了……   他犹犹豫豫地接过口袋,掏出自己想吃的那款塞进包里:“好了,我走了。”   闻朗又把他拽住,强硬地拉开背包拉链,把剩下所有的面包一股脑都塞了进去。图嘉砚刚想说他吃不完这么多,况且还有同事给他带早饭了,但是刚一回头对上闻朗眼睛就忘了词,呆愣愣地任由对方把背包塞得满满当当。   他从没见过闻朗此刻这副模样,也很难形容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比起平时凶巴巴、坏脾气的人,今早上莫名有几分……有几分什么?图嘉砚词穷了,明明他写过那么多剧本,有许许多多的词从眼前闪过,却怎么也挑不出一个合适的。   “发什么呆?”图嘉砚立刻回过神来,闻朗已经不再看他了,手上帮忙拉好背包拉链后,转身去按电梯门,“还不快走,要迟到了。   换上鞋后,图嘉砚进电梯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闻朗。对上视线后,对方明显愣了愣,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僵硬地挤出个生硬的笑:“看什么看,赶紧上班……”   图嘉砚松了口气,看来是本尊没错。   他刚放下心来要道别,却又听见闻朗声音变低了些,字词在嘴巴里含着转了几圈,含糊地说了句:“……路上慢点图图。”   嗯?   嗯?!   嗯??!   “你鬼上身了?”图嘉砚下意识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闻朗眼刀砍过来,一掌把他推进电梯:“你才鬼上身,牛马精!”   电梯门重重合上了,图嘉砚迷茫地看着金属门上的倒影想,是不是该去找个大师来驱驱鬼?   路上图嘉砚满脑子全是出门前闻朗的那句含糊不清的“图图”,叮呤咣啷地在他大脑里打滚,以至于让他耳鸣得没赶上平时坐的那班地铁。   第二趟地铁挤得要命,图嘉砚没抢到座位,只能抱着被塞满面包的背包一路挤到公司。   小赵还没来,图嘉砚刚打完卡坐下,开始从包里掏面包。但之前的地铁实在太挤了,他完全没办法动弹,满背包的面包也跟着挤来挤去,现在看上去已经很难和“好吃”两个字沾边。   看着这些面包尸体,图嘉砚沉默几秒,把它们整齐地码成一排,掏出手机拍照发给鬼上身的某人。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的样子,对面先是回了个问号,然后问道:“你不喜欢吃吗要这么虐杀它们?”   TT:不是。   TT:地铁太挤了,把中间那两个脑浆都挤出来了。   闻朗:……都和你说了开我的车上班。   想到引擎盖上的雕塑,图嘉砚连连拒绝:算了,万一擦挂了我赔不起,今天又限号。而且我们公司停车场好贵,停一天快三十块钱了,还不如坐地铁。   或许是他的穷味太重熏到了屏幕那边,闻朗安静了许久都没回话,图嘉砚也没当回事,放下手机掰了点面包开始啃。   上午的工作很忙,简单吃过早饭后,楚萧文叫来组里所有人一起开了个会,把工作细化安排下去。图嘉砚则是根据昨天和客户沟通的情况调整大纲并改写剧本,期间他又被拉进了各种剧组群里,消息刷得飞快,把其他聊天框都压了下去。   等他再看到闻朗消息时,已经是午休时间。   整个上午,他忙,闻朗也没闲着,断断续续发了许多新能源车的照片和配置过来,细数下来大约有四五十张照片,并配文“牛马精,你觉得哪辆车好?”   这是又要买车了?牛马很羡慕闻朗这种买车如买菜的潇洒,有些嫉妒地问:都差不多,你买车干嘛,不是有一辆吗?   闻朗:想换了,我有钱。   神经,跟谁不知道你有钱似的。图嘉砚丧失了沟通欲望,敷衍地回复:好的,知道您有钱了,那就买最贵的。   但闻朗不喜欢这个回答,发了个生气的小青蛙过来:认真点选。   TT:又不是我的车,我认真啥。   TT:你去下个懂车D、汽车のJ,上面有很多攻略随便参考。   闻朗:……   闻朗:我就多余问你。   又不是我求你问的,图嘉砚还想再开玩笑,坐在他对面的楚萧文突然叫他:“图图。”   “萧文姐,怎么了?”他应声看过去。   楚萧文已经吃完饭了,扯过纸巾斯文地擦了擦嘴角打趣道:“你在和谁聊天聊得饭也不吃了,光在那傻笑,谈恋爱了吗。”   图嘉砚下意识摸了摸脸颊,确确实实摸到了还没落下去的嘴角,他面上一热,连忙解释:“没有、没谈,我怎么可能谈恋爱。是闻朗说他要买车,让我帮忙看看。”   “哦……”不知道为何,图嘉砚觉得楚萧文这声“哦”听上去别有深意,他还没细究,又听见楚萧文感叹:“怪不得老胡总说你俩关系好,之前我还不太信,现在信了。”   “没……”   他话还没说完,小赵的声音插了进来:“萧文姐,你和图图说的是咱们昨天见过的那个闻总吗?”   楚萧文点点头,图嘉砚摇摇头。   “是他,但是……”   但是什么?图嘉砚卡住了。自从闻朗脚受伤,他借住在对方家里以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回暖,甚至比全球变暖还来得快些。明明在大学里不是这样的,当时图嘉砚总恨不得痛揍闻朗一顿以解心头之恨,他很确定当时闻朗肯定也有同样的想法,但是为什么只是短短两三年没见,却又能和谐相处了。   以现在的情况来说,他们应该算是朋友了吧?不然闻朗早上也不会学着胡驰他们叫自己“图图”,他应该是闻朗的朋友了吧?   图嘉砚不太确定。   直到晚上回家,遛完跳跳后,他都还在想这个问题。其实答案是很简单的,但图嘉砚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正琢磨着,闻朗从房间里出来了。   他刚洗完澡,身上满是沐浴露的清香。闻朗本想再让图嘉砚看几款车,但才开房间门就看到图嘉砚抱着跳跳,双眼无神地盯着桌上的手机屏,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给跳跳剪指甲。   常跳跳安静地窝在怀里,乖乖地任他处置。   怪事,闻朗惊奇地打量着他俩,图嘉砚难不成真给常跳跳下蛊了,怎么一到他手上就这么乖。平时自己想给这小魔头剪指甲,它能嚎到全小区都以为他在虐狗,根本招惹不起。   但仔细想想倒也正常,常跳跳不好招惹,难道图嘉砚就好招惹了?不过这家伙到底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连自己过来了都不知道。   闻朗放轻脚步挪了过去,边走边对已经注意到动静的常跳跳比了个“嘘”的手势,很快,他便站到了图嘉砚的背后。   笨东西竟然还没发现自己来了,闻朗刚准备吓一吓他,但瞬间却被他手机屏幕上的东西吓得不轻——   “图嘉砚!”   一道惊雷猝不及防地在图嘉砚耳边炸开!图嘉砚被吓得一抖,指甲刀应声落地,他连忙捂住怀里小狗的耳朵愤怒地吼回去:“你有病啊!把跳跳都吓到了!”   “哼。”神经病冷哼,伸手捂住常跳跳的眼睛,“你才有病!大晚上看的什么东西?!”   图嘉砚看过去,这才发现手机屏幕上正在放他前网红同事的抖音,网红前同事人上半身赤条条地,只欲盖弥彰地披了件衬衣跟着音乐搔首弄姿,如果光看前同事的点赞评论,数据是红的,但是配合上视频这个红里无论怎么看都透着黄。   他立刻把视频划走,但没想到跟着出现的又是另一位红里透黄的前同事。   图嘉砚:“……我可以解释。”   闻朗不想听他解释,立刻把常跳跳从他怀里抢走,语气森然道:“图嘉砚你没有良心,大晚上看裸男,你祸害未成年!”   图嘉砚感觉自己的头好疼,这人不会又要恐同症发作了吧,他无奈地站起来:“我不是主动看的,真的,我可以解释。”   “真的吗,我不信。总不可能是平台逼你看的,平台为什么不逼我看呢?”闻朗仍旧咄咄逼人,“哦,我知道了,你这个软件是叫裸音对吗,洋名又叫躰渴脱可。”   “看裸男怎么着你了?”图嘉砚受不了他那股阴阳怪气劲,火气也上来了,“都和你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就算是又怎么了,又没看你!”   “你还想看我?!”闻朗声音猛地拔高。   “我没有!我不想看你,我发誓我这辈子都绝对不会看你!”   听到这话,闻朗突然更生气了,他把常跳跳往地上一放,接着就开始扯睡衣扣子:“你凭什么不想看我!我哪里不好看吗!我身材不好吗!”   瞬间,赤裸的胸膛抢占了图嘉砚所有的注意力,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把面前人的肌肉线条一寸一寸地全部扫描了一遍,桌子上的手机里还在应景地放着擦边视频的动感音乐。   靠,这家伙身材怎么这么好,图嘉砚看得挪不开眼,感觉视网膜上已被深深镌刻下了不得了的东西。靠,身材也太好了。   先前因情绪激动产生的燥热奔涌上来,激烈地冲击着他的神经,图嘉砚整个人被眼前挺拔修长的肉体烫得通红,眼神也开始闪烁。   见到他这幅样子,闻朗丧失的理智也突然在刹那间回笼。他先是愣了愣,紧接着耳朵腾地烧了起来,红得十分可怕。闻朗双手微抖,惊慌地、慌乱地、手足无措地把睡衣裹紧,然后再裹紧,好像先前主动扯开衣服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他的声音都开始害怕地发抖了,“你、你把这个忘掉!全部忘掉!” 第19章   “忘不掉。”   “你!”   “你什么你。”图嘉砚怒拍桌子,“你管我忘不忘得掉,我还就不忘了!”   听见这话闻朗人都快烧熟了,越发用劲把衣服拽得死死地,梗着脖子想错开面前好色狂徒的眼睛。图嘉砚最烦他这样,立即顺着扭头的方向往边上一跨,又稳稳当当地站定在闻朗面前,非要人正视自己,也不管自己红彤彤的样子到底适不适合见人。   “你离我远点。”闻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这作派实在是像足了被登徒子堵在路边轻薄的黄花大少爷。   图嘉砚笑嘻嘻地咧开嘴,故意唱反调:“我就不。”   然后他刻意虚眯着眼睛,故意猥琐地伸出赤红的脖子,微抬着下巴,眼神湿答答地从闻朗领口往下钻。闻朗被他看得背后发凉,忍不住又往后退了一步,刚要开口警告他,就看见对方装模作样地深吸了口气:“你好香啊。”   啊啊啊!!!   闻朗快晕过去了。望着他惊恐异常的眼神,图嘉砚拉长声音:“闻少爷你讲讲理,明明是你自己主动脱给我看的,怎么现在翻脸不认人了。”   “我……”   “你还是不是男人了,敢做就要敢当,敢脱就要敢给我看。”他越说越来劲,“小心我告你性骚扰,客厅里可是有监控的。”   到底谁性骚扰谁啊!闻朗感觉自己真是有理没处讲,但偏偏图嘉砚又没说错,要是调出监控,法官肯定不站自己这边。忽然面前人的气息又近了一点,闻朗慌慌张张地抬起拐杖挡住图嘉砚的脚步,不准他再上前一点。   见此情景,图嘉砚嘲讽地笑了笑,往前迈了一大步直直抵住拐杖:“就上前了怎样,有本事你把我送到戒同所里关起来。”   “戒同所?你想得美,里面全是你这样的同性恋。”闻朗实在忍无可忍了,“我看戒黄所更适合你。”   “你送,你现在就送。”图嘉砚也不笑了,“你送我去戒黄所,我就送你去庙里出家,我戒色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等着断子绝孙吧。”   “断就断!有本事现在就去,正好让佛祖教教你什么叫‘色即是空’。”   图嘉砚一把抓过散落在沙发的大衣套上,指着大门吼:“走,现在就走,谁不走谁是狗!”   或许是对“狗”字太敏感,图嘉砚话音刚落,常跳跳——这只真正的小狗就窜了过来,卡在他俩中间汪汪叫。闻朗也在穿外套,听见声响低头对着它迁怒:“睡你的觉,没说你。”   深夜,银白色的轿跑在高速公路上飞速咆哮,强烈的推背感把图嘉砚死死钉在座位上。车厢内满是沉默,他和闻朗一个不看一个,谁都不肯先开口说话。   此时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了,图嘉砚满心满脑都是后悔。他上了一周班,本指望着从今晚开始在家好好休息,舒舒服服地过周末,结果却变成现在这样——大半夜不玩手机不睡觉,载着个阴阳怪气的脱衣狂往城外的破寺庙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白素贞和小青赶着去拦许仙出家。   不,他是送脱衣狂出家,图嘉砚余光往副驾驶座上瞟了瞟。反正这家伙的发型离出家也不远了,干脆直接全剃了算了,给庙里站站台评个什么最帅和尚,还能挣不少香火钱。   “你的法号就叫勿视。”副驾驶座上突然冷不丁地冒出来句话。   图嘉砚被吓了一跳,诧异地看过去:“什么?”   “我说,等你出家了法号就叫勿视,‘非礼勿视’的那个‘勿视’。”闻朗非笑似笑地勾起嘴角,“学过这个词吗,没学过我解释给你听,非礼勿视的意思呢就是……”   瞧不起谁啊,要不是开着车,图嘉砚真想给他一脚。他深吸口气立刻挑衅回去:“可以,那你的法号就叫勿言,修行修闭口禅,知道什么叫闭口禅吗?我数123,你从现在开始不准再讲话影响我开车。”   闻朗气笑了:“你说不讲就不讲,你谁啊,管得着我吗。”   “1。”   “真有你的图嘉砚。”   “2。”   “好,你等着。”   “3。”   闻朗闭嘴了,图嘉砚的耳朵边终于清静了。   其实如果忽略以上种种不快,在美好的周五晚上他开着豪车(勿言的),载着帅哥(勿言本人)在郊外兜风,怎么不算是一种惬意呢。图嘉砚慢悠悠地打开音乐,挑了一些被车主本人给予了极低评价的歌曲播放,顿时感觉心情开始多云转晴。   但好景不长,不知道是因为车随主人的原因还是怎么,这辆车对图嘉砚精挑细选的音乐水土不服,在他们刚拐下高速进入服务区后罢工了。任凭图嘉砚怎么发动,都再动不了一点。   人生有时候真的很滑稽。   凛凛寒风中,图嘉砚靠在车门上边看星星边等高速救援中心来拖车,他心里盘算了很久,预感自己这次是没办法赖掉修车费了。他心里凉了半截,真想打电话问问老天是不是在玩自己,但在此之前,他更想让闻朗打电话问问当初卖车的销售,这辆破车到底有没有质检报告?   而车主本人倒跟个没事人似的,这边走走、那边晃晃,就是不看图嘉砚,也不上前跟他商量怎么分担修车费用,甚至连拖车电话都不愿意打,把少爷派头摆了个十成十。   图嘉砚一开始还当看戏,心想这家伙肯定憋不住五分钟就要过来找茬,哪想等了快半小时了,还在旁边悠哉悠哉地瞎晃。   他不说话,图嘉砚也不主动说,两个人又开始干熬,暗暗较劲看谁先破功。   但好不容易把车拖到4S店后,闻朗还是不吭声,只知道跟在人后边付钱,每当图嘉砚要和他说话时,他就把头扭开,看也不看。   “你饿吗。”图嘉砚受不了了,主动开口递台阶。他算是看出来了,今晚要是自己不主动说话,闻朗能憋一晚上,“去吃点东西不?”折腾了大半夜,他现在饿得肚子直叫唤,想在回家上床睡觉前找点东西吃。   但闻朗还是不说话,对着图嘉砚温和一笑,抬着头看星星。   图嘉砚真不知道星星有什么好看的,能让这人在服务区那半个多小时都没看够。他跟着抬头往上望去,却夜空一片漆黑,哦对,他们现在已经回市区了,压根看不着星星。图嘉砚无语至极,感觉面前这人实在是欠收拾,但介于今晚是因为自己挑衅出门导致产生修车事故,让他没由来地低了闻朗一头,只好勉强收住火气:“我饿了,请你吃宵夜,走吗少爷。”   眼见着少爷迅速把翘起来的嘴角往下压,尔后装模作样地低下头,图嘉砚以为他终于要开金口了,却见着少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一顿狂按:贫僧勿言,闭口禅修行中。   图嘉砚:“……”   他无奈地抹了把脸,转身就走。喜欢当和尚是吧,那就在4S店门口当个够。   还没迈步,衣袖立刻被人拽住,手机屏幕上又递了过来:施主勿急,修闭口禅不影响吃宵夜。   “……”图嘉砚看着他,沉默片刻回道,“贫僧勿视,闭目禅修行中。”   诡异的沉默后,闻朗咬着嘴唇在手机上敲了六个点。   见他急了,图嘉砚轻轻一笑:“既然勿言施主修闭口禅不吃宵夜,那只有贫僧去了,再会。”他扯开被拽住的衣袖,继续往外走。   果不其然下一秒,某个人瘸着腿“快步”追上拦在他前面,又气又恼地破了功:“都说了我要去的。” 第20章   凌晨,闻朗被常跳跳刨门的声音吵醒。   他刚陪着图嘉砚从烧烤摊上回来才睡下没多久,头还是晕的,只能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问:“常跳跳你叛逆期了?”但是他的卧室太大太空旷,除了自己没人更多的人能听到这声抱怨,闻朗又眯了几秒,缓慢地爬起来去开门。   常跳跳正在门口叫唤,一见到闻朗开门就立刻跑开,像是真半夜睡不着觉起来调皮捣蛋的坏小孩,但是它只跑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闻朗跟了上去,发现客厅里的门禁监视器已经亮了许久。   大约三十分钟前,外卖员联系不上某个凌晨下单外卖的客户,也没法上电梯,只得将外卖转交给物业。送走物业管家,闻朗仔细看了看外卖纸袋上的订单,脸色不由得难看了起来,急促地敲响客卧房门:“手机尾号0621,你的外卖到了。”   但0621没有反应,闻朗试着拉了拉门把手,直接打开了房门。   屋内灯全亮着,图嘉砚睡得歪歪扭扭,手半悬在床边,掉在地上的手机忽闪忽暗,正不断弹出各类app的消息,屏幕上还能看到未接来电的提醒。常跳跳扒在床边艰难地想跳上去,以往这个时候图嘉砚都会轻轻托一把它的屁股,但现在床上的人毫无反应,任凭它怎么努力舔舐悬在半空的指尖都无济于事。   闻朗察觉到了不对劲,顾不上急得嗷嗷叫的常跳跳,立刻俯身上前试图叫醒床上的人。   图嘉砚整个人烫极了,像是刚刚下锅被煮过一遍,连呼出的气都是烫的。闻朗被烫得心惊,使劲晃了晃他:“起来了图嘉砚,别睡了。”   但他还是没有醒,只从鼻腔里发出虚弱的哼唧声,眉头紧皱着喘气。闻朗从纸袋里掏出体温计,加大力度拍打他的脸颊试图让人清醒一点,图嘉砚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睛,嘴角动了动像是要说些什么,闻朗直接打断他,把体温计塞进他口中命令道:“含住。”   图嘉砚似乎是听懂了,勉强直起身体,动作间被硬塞进去的体温计明显摇晃了一下,见状闻朗把他按下去,单手捏住图嘉砚的脸颊帮忙合紧嘴巴:“咬好了,口水别流我手上。”   话音刚落掌心里的脑袋静止了片刻,随即图嘉砚艰难地抬起头,有气无力地瞪了闻朗一眼。说是瞪也不对,因为发着烧图嘉砚整个都有些晕乎,完全没有力气瞪人。那一眼在闻朗看来,根本就是顶着张猴屁股一样通红的脸,泪汪汪地虚张声势地吓唬人。   想起几个小时前他张牙舞爪和自己吵架的样子,闻朗觉得此刻的图嘉砚实在有些可怜,于是他松了手毫无歉意地道歉:“对不起我乱说的,没有口水。”   本来就没有,图嘉砚真是没力气和这人吵嚷。可能是今晚冷风吹久了,还在烧烤摊上时他就感觉到不太舒服,原本只当是熬夜的正常反应并没多想,谁知道刚到家没多久,熟悉的灼烧感就涌了上来。图嘉砚找不到闻朗家里的药,大半夜也不好吵醒对方,反正只是发烧而已,往常都是吃点退烧药很快就好。但没想到这次格外不舒服,他没接到外卖员的电话,最后还是把闻朗吵醒了。   “你发烧怎么不说?”闻朗冷不丁发问,图嘉砚看过去,但刚对上视线,闻朗又把头扭开了,“没有常跳跳你等着烧成傻子吧。”   他仗着图嘉砚不方便说话,边谴责边把手往上滑改成捂住对方的眼睛。闻朗的手很大,结结实实地遮住了灯光,感受到微凉的黑暗落在眼睛上,图嘉砚舒服地下意识蹭了蹭。随着他的动作,微凉的触感立即顿住缩回,图嘉砚的眼前又亮了起来。   “我去给你倒水吃药。”闻朗转身离开,走之前不忘把趴在床边眼巴巴望着他们的常跳跳拖走,冷酷地关上了房门。   可能是错觉,图嘉砚感觉隐约从闻朗的背影里看出了几分生气,他揉了揉眼睛,还没想明白是为什么,闻朗就回来了。   这次常跳跳没跟在边上添乱,闻朗带了整整一大壶热水。他先把体温计从图嘉砚嘴里拔出来,仔细查看测出的温度,确认不算特别严重后才冷漠地数好药片,言简意赅地一齐递给图嘉砚:“吃药。”   图嘉砚慢吞吞地爬起来:“谢谢,你回去睡觉吧,。”   “不困。”闻朗板着脸冷哼,面无表情地监督他吞下药片,“你要是病死在这里,我们整个小区房价都会爆跌。”   图嘉砚:“……”   原来不是错觉,这家伙是真的生气了。可是他在气什么,起床气?图嘉砚自认非常宽宏大量,决定不和闻朗计较:“那太好了,到时候我下辈子也能住得起豪宅了。”   说完不等闻朗反应,他重新缩回被窝里躺下:“晚安,你出门前帮我关一下灯,谢谢。”   很快,图嘉砚听见了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屋内的灯应声熄灭……无尽的困意再次袭来,图嘉砚沉沉睡了过去。   在门口静静站了一会儿,闻朗悄然挪回床边。此时已经快要凌晨四点,闻朗毫无睡意,他深刻反思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这家伙很多很多钱,因此这辈子才会倒霉透顶。笨死了,他在心里骂,笨死了,图嘉砚这个蠢东西。但看着对方熟睡的面庞,闻朗又没法把人弄醒,只能气愤地帮图嘉砚掖了掖被子。   或许是感觉到了危险,图嘉砚发出和常跳跳相似的哼唧声,闻朗当即停住了动作。可下一秒,图嘉砚的脸又不检点地贴上了他的手背,不仅如此,还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把手压进了颈窝里。   闻朗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灼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通过手背传到了自己身上。似乎发烧是会传染的,黑暗里,他无法判断自己的脸是否也像图嘉砚那样烧得通红,但是闻朗觉得自己一定也生病了。   都怪图嘉砚,大晚上看什么不好非要看裸男,他不看裸男他们就不会吵架,不吵架就不会出去吹冷风,不吹冷风他就不会生病发烧。所有的问题根源都在于图嘉砚手机上那群不检点的裸男,等这人病好了,必须给他开青少年模式端正家风。虽是这么想,闻朗还是没抽出手掌,依旧让作风不良的图某人粘着。   等这家伙病好了再教育他吧。   “……醒醒,起来再吃道药。”   刚从睡梦中睁开眼,一张无比俊美的脸映入眼帘,图嘉砚还在发烧,见到这张脸本就晕头转向的脑子更分不清情况了,他呆呆地盯着面前的人愣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烧傻了?”对方见他眼睛发直,皱起眉探手捂住他的额头。   似乎是不确定温度,图嘉砚看见对方反复摸了摸双方的额头,然后那张俊美的脸撞了上来,和他的贴在一起:“怎么还是有点烫,等会儿还不退烧我们就去医院。”   图嘉砚迷迷瞪瞪地望着他,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只觉得鼻尖萦绕着好闻的香味,他下意识吸了口气,继而灼热的呼吸散落在两人之间。俊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没想到他会有如此大胆的举动。   “你……”闻朗被吓得说不出话了,从图嘉砚睁眼起,他就发现这家伙睡迷糊了,只知道直愣愣地看着自己。闻朗一向知道自己长得不差,图嘉砚喜欢看再正常不过,要看就看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他没想到这家伙会色胆包天成这样。   原来先前吵架时候的架势不是演的!   瞬间,他仿佛整个人被架在炭火上烤了一圈,还没来得及想好要怎么教育登徒子,却看见对方眼神已经黏在自己睡衣敞开的领口上了。闻朗不自在地拉紧衣领,恍惚中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又看见这人缓缓抬起手临空点了两下。   别真是烧成笨蛋了吧,他有些不明所以,下一秒便看见图嘉砚抬起的手又做个往上滑的手势。   这下闻朗什么都懂了,忍无可忍地拍了拍图嘉砚的脸:“你当我是裸音上的擦边男?!” 第21章   图嘉砚迷茫地望着他,手里半点没闲着又接着往上滑。   “你要看谁?急急忙忙往上滑是几个意思?”闻朗已经炸了,“图嘉砚你还说你平时不看裸音!”   突然被叫到名字,床上的人有些回过神来,反应了半天才慢吞吞地说了句“不是吵过了吗,闻朗你好啰嗦”,便又要钻进被子里睡过去。   “我啰嗦?”闻朗受不了了,但是他又不能虐待病人,看图嘉砚这副蠢样搞不好已经烧得智商比常跳跳还低了,再不吃药他就得一辈子养着这个笨东西。闻朗忍气吞声地数好药片把人揪起来吃药,“手机给我,密码多少。”   图嘉砚不说话。   闻朗胸膛深深起伏,猝不及防地上手捏住图嘉砚的后颈让他无法躲开,同时捞起手机怼了上去,屏幕立即解锁。   “还给我!”   闻朗冷笑着,点开他的裸音进入未成年人模式里,三五两下设置好:“还给你。”   望着手里被调到儿童频道的软件,图嘉砚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气急败坏地问:“密码多少?我同意你碰我手机了吗!”   “忘了。”闻朗把他按进被窝里,“你不同意又怎么样,说得跟我同意你枕着……睡觉了一样。”   图嘉砚气得直喘粗气,被面剧烈起伏,好像个烧开水时被蒸汽顶得砰砰响的水壶盖。笨死了,闻朗没好气地在床边坐下,用手指戳了戳水壶盖:“你躲在里面放屁呢。”   “你!”图嘉砚猛地掀开被子。   “你什么你。”闻朗把被子给他盖回去,“盖好了,我不想闻。”   图嘉砚快要气晕过去了,不,不能气晕,如果就这么简单地晕了闻朗那家伙还不知道要泼什么脏水。他气鼓鼓地翻过身背对闻朗,打定主意再也不想和这个人嫌鬼憎的恶魔说话。   “快睡吧。”   床头灯熄灭了,屋内又重回黑暗。   随着药效发作,图嘉砚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直到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才忽然想起并没有听见拐杖敲击地板的声音,也没有开关房门的声音——闻朗还在房间里。   他怎么又不走,这个念头飞快地从图嘉砚脑海里闪过。   又?图嘉砚愣了愣。   但很快一些零碎的画面裹着消毒水味浸透了床铺,淹没了他的口鼻,他沉沉睡了过去。   图嘉砚是被消毒水味叫醒的。   原本扎在手背上的点滴已经被拔走,校医务室里空无一人,先前故意找茬的某人应该也早已回宿舍。他不由得松了口气,大概是没了讨厌鬼的滋扰,图嘉砚几乎感觉身体已经大好了。   搞不好这次生病也是因为他们八字犯冲,图嘉砚觉得现在的日子真是越来越难熬了。以前姓闻的在校外住,他们之间的接触很少,对于对方的印象也仅限于脾气特差、长得特好看的男的。要不是胡驰太过关爱同学,每次聚餐都非要把闻朗叫上,不然他可能到毕业前都不会和这人说超过三句话。   “你好”、“再见”……不对,应该只有两句话,和那个讨厌鬼多说一句话都是嫌自己命太长,图嘉砚磨磨蹭蹭地不想起床,他现在满嘴都是苦得令人发呕的药水味,但想到回到宿舍里还要面对闻朗那个讨厌鬼,他就感觉心比嘴还要苦得多。再这样下去,他们学校的尊名一定会登上《天天说法》的。   图嘉砚觉得这个世界对自己实在太残忍,要是有得选,谁想去坐牢啊。   “你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某个讨厌的声音突然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图嘉砚见鬼似地望过去,看见两个人影走了进来。讨厌鬼毫不客气地拉过病床边的椅子坐下,明显还在记恨几个小时前吵架的事:“小同志醒了就起床,别占用公共资源。”   听到这个称呼图嘉砚心底微颤,下意识看了眼胡驰,讨厌鬼不会告诉把自己暗恋胡驰的事告诉他本人了吧?图嘉砚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如果是真的,那他现在是真想一刀了结了讨厌鬼,反正仔细想想坐牢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好在胡驰没给他动手除恶的机会,听了这话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不赞同地摇摇头:“好了阿闻,图图还在生病,你少说两句吧。”   闻朗收了声,但态度还是非常差劲,两只冻得掉冰渣的眼睛在图嘉砚和胡驰之间扫来扫去,疑似时刻警戒着眼前这个心怀歹念的恶毒同性恋暴起强占良家民男的清白。   对于他目光的意思,图嘉砚再清楚不过了。他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决定刻意恶心一下这家伙,反正因为被出柜的事情他们已经撕破脸了,也没必要装出副好同学好室友的样子。   “驰哥没事的,我不会放在心上。”图嘉砚慢慢坐起身开始穿外套,故意顿了顿才有些失落地开口,“我都习惯了。”   “哼。”   听到意料之中的冷哼声,图嘉砚并不在意,他很快提高声音,挤出个浅浅的笑:“说起来驰哥你不是要和萧文姐谈恋爱去吗,怎么又过来了?”   胡驰本来就比他们大两岁,平时拿图嘉砚当是自己弟弟,见到他这么副清纯小白菜的模样更是兄弟情义高涨:“萧文临时有事去不了,我来找你们吃饭顺便帮忙拉拉偏架,免得你老是被阿闻欺负。图图你得硬气点懂吗,不然你现在被阿闻欺负,以后更要被女朋友欺负。”   “他还不硬气?!”闻朗震惊了,想不通胡驰在说什么瞎话。   图嘉砚并不搭腔,只对着胡驰点点头表示赞同:“嗯嗯,驰哥你说得对。”   但这还不是图嘉砚想要达到的效果,他在闻朗难以置信的目光里微微一笑,继续说:“驰哥你真的特好,虽然我是独生子,但是我从小就想要一个你这样的哥哥。”   胡驰并不知晓自己已经身处在某场暗流涌动的战争中了,大手一挥搂住刚穿好鞋的图嘉砚开始吹牛:“图图你小时候看过《大眼睛图图》那部动画片吗?里面主角就叫胡图图,刚好是咱俩的姓,搞不好咱们真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胡驰你脑子没病吧?”闻朗冷冰冰地打断他,“我都快听吐了,你俩有完没完,还去不去吃饭了。”   “你看,这有个嫉妒咱们关系好的。”胡驰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   图嘉砚快在心里笑死了。既然闻朗讨厌他,讨厌他是同性恋,还讨厌他觊觎自己的朋友,那他就要在闻朗面前大演特演,看谁膈应死谁。   可这不意味着他不在意闻朗的态度。   临走前图嘉砚急忙去了趟卫生间,他睡醒后光顾着恶心闻朗,以至于忽略了满肚子的药水,才从病床上下来没多久就憋不住了。   胡驰和闻朗在门口闲聊着等他。很多时候图嘉砚都觉得他们学校的基础设施有待加强,比如此刻校医院病房的门,他收拾完刚想拉开门出去,就听见胡驰在说:“阿闻,你不要老是对图图那么凶,前面你说话的时候他都快哭了。”   隔着门板,闻朗的嗤笑声有些闷地传到耳边:“他哭不哭关我什么事,老胡你少管他。”   图嘉砚放在门把上的手缓缓收了回去。   “我不管?那你哪天把人惹急了,你别来找我帮忙。”   “急呗,随便他。”   图嘉砚咬紧了嘴唇,一时不知道是该难过对方的态度,还是该庆幸对方没直接说穿自己的性向。闻朗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这么讨厌自己的呢?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闻朗的时候,当时对方双手插兜站在宿舍里,漠然地打量周围的事物,包括一只脚刚刚踏进门的自己。或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闻朗就不太喜欢自己,但他当时还全然无知,只知道呆呆地看着对方,连个打招呼的字都想不起来。   或许他们之间的不合拍就是从第一眼开始注定的。   但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图嘉砚想不通。睁眼醒来时他发现已经快到中午,昨晚的高烧已经全部退了,刚想起来洗个澡却发现身旁还躺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闻朗昨晚竟然没回他自己的房间,而是在这里待了一晚上。放在以前这人怎么可能会做到这个份上,图嘉砚很难不怀疑他被掉包了,闻朗能有这么好心?诚然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相较以前已经大幅升温,但也不到能帮对方守夜照顾的程度吧。   他难以理解地看着躺在旁边的人,有些犹豫要不要叫醒对方。虽然不清楚闻朗没回房间的原因,但对方也确实实打实地陪着自己折腾了一晚上,图嘉砚有些愧疚,分出更多的被子给人盖好。   再次躺下后,图嘉砚这才发现他们此刻离得太近了,昨晚梦中的话在他耳边掠过,图嘉砚下意识往身后的方向挪了挪,坚决拉开安全距离。   色字头上一把刀!图嘉砚,你要有道德!   可是不管是近还是远,不管怎么自我警告,图嘉砚还是很难把眼睛从闻朗那张脸上挪开。明明都是熬夜,为什么闻朗眼下半点黑眼圈都没有,根本让人挑不出错。   图嘉砚想起前段时间从沙发上醒来的那个早晨,当时他太慌乱了,以至于根本没有好好珍惜老天给的机会。虽然现在又有机会了,但一想到昨晚的梦,他就不敢动弹,更别提上手揩油。   不,哪怕是没有那个梦,图嘉砚也不敢。闻朗这人小气得很,只要敢偷摸他,肯定要把自己送去吃牢饭,他还没那么想不开。   都说“万恶淫为首”,为了避免自己犯错且一错再错,图嘉砚拿起手机准备刷短视频分散注意力。但刚打开,看着手里健康快乐的儿童频道,图嘉砚想起了昨晚的经过,默默放下手机,卷走才分出去不久的被子,对着闻朗一脚踹了上去:“把未成年人模式给我解开!”   “唔。”闻朗闷哼了一声,睡眼惺忪看了看图嘉砚又沉沉地阖上了双眼,他的声音被倦意拉成了丝,轻柔地缠住图嘉砚的耳朵,“乖别闹,困。”   图嘉砚愣住了,然后使劲甩了甩脑袋,却仍旧无法甩开那些低哑的倦意,刚踹过闻朗的脚也在隐隐发烫。他捂住耳朵,重新钻进被窝里让被子全部裹住,余热和窒息感闷闷地扑来,梦里梦外闻朗说过的话在他耳边打转似的交替播放。   图嘉砚觉得自己可能又有点发烧了。 第22章   闻朗感觉图嘉砚最近有点奇怪。   大概是因为发烧的原因?让这家伙本来就笨的脑子终于过热受损,但又损伤得并不明显,需要很仔细观察才能发现故障的存在。闻朗有些担心,如果再这样下去,图嘉砚一定会变得比常跳跳还要笨。   要不还是带人去医院检查看看,他想得出神,不自觉靠到座椅扶手上,闻朗抽痛地倒吸了口凉气。说来也奇怪,他这两天腰上突然莫名青了一块,也不知道是被图嘉砚房间里的什么东西给磕碰到了。   “……可能是鬼掐青,大凶之兆!你完蛋了阿闻。”   闻朗压根不想搭理他,翻看合同的动作没停:“庄显,闲着无聊就滚回你家餐厅跳抓钱舞,少在这里宣扬封建迷信。”   “封建迷信。”庄显重复了一遍,笑嘻嘻地拉过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你不信这些就别找我要大师微信,说起来你找他算过没?”   “没有。”闻朗沉默片刻,放回合同有些犹豫地问,“你觉得我身材最近变差了吗?要不先恢复健身再算怎么样?”   “你长胖了?”庄显诧异地站起身打量了他一圈,“和以前没变化啊,怎么人家嫌弃你身材不好了?”   “不是!”闻朗有些恼怒地撇过头。他这几天总是想起图嘉砚手机上那些不检点的裸男,天知道这家伙平时看了多少黄色废料,虽然暂时用儿童模式强制他戒色了,但不能保证他不会再注册新账号偷着看。一想到图嘉砚看见自己就急急忙忙往上划的手势,闻朗心里总感觉不太舒服。   了解情况后,庄显深表同情:“问题是你现在腿没好,能做的运动也有限,要不还是先找大师算算吧。”   听完烦恼后,大师缥缈的声音从微信那头语重心长地传回:“小伙子,以色事人能有几时好。”   闻朗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庄显。感受到他的死亡视线,庄显连忙回复:大师,问题不在这。   “所以你是要算什么问题?”   庄显看了回来,闻朗想了想,主动伸手接过手机打字:是这样的,有一个人目前不怎么喜欢我,但他有可能以后会喜欢我。   大师:?   闻朗: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大师:没有,您继续。   林大师突然来了精神,本来以为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恋爱脑客户,他正想说点模棱两可的话把人打发了,没想屏幕那边突然开始语出惊人,搅碎了他的困意。   与此同时,庄显也很难形容他到底在朋友的对话框里看见了什么,只见到闻朗删了改改了删才终于把文字发送过去:以前这个人还会悄悄偷看我,但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好像看腻了。请问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继续偷看我呢?或者说做什么事能让他主动跟我表白?   大师那边沉默了许久,对话框顶部反复出现正在输入中,然后又反复消失。过了许久大师似乎放弃了打字,十分疑惑不解地问:“为什么你会觉得他在偷看你呢,有没有可能是你在看他?”   闻朗:这个你别管。我想麻烦林老师算算他跟我表白的概率目前是多少,怎么样能提升到100%?   庄显已经不敢看屏幕了,他怎么都想不到闻朗会如此乐观,乐观到让人觉得有些可怜,可怜到需要带去医院做智商检测的地步。到底是什么给了闻朗自信,竟然觉得一个把他微信拉黑、曾经超级讨厌他的暗恋对象未来有可能会主动表白。   他觉得闻朗好像冷宫里疯掉的妃子。   林大师也有同样的心声:“您给的信息太少了很难算准,可以再详细说说您为什么觉得对方可能以后会喜欢你吗?为什么不是现在呢?”   这两个问题把冷宫里疯掉的妃子问住了,庄显好像看见妃子的理智瞬间回笼了那么几秒,认真思索后才开始打字:我也不知道,但是万一呢?   庄显沉默了。就算是有这个万一,为什么你非要对方表白?你的嘴又不是被黏了胶水。他真想摇醒闻朗,告诉他恋爱是靠主动争取才能赢下的战争。   “这位客人,我一般晚上9点左右会在某音直播。”许久的沉默后,屏幕那头的林大师缓缓开口,“到时候你能来连麦吗,我觉得你这个做切片能爆,咨询费可以打五折。”   闻朗:原价是多少?   “原价一万多,现在有九折优惠算下来是9999,但是你如果连麦的话,在此基础上再给你打五折。”林大师不余遗力地诱惑道。   这话术怎么似曾相识?庄显突然想起关慎尔供复合长明灯那天,大师也是同样的话术,同样的价格,但当时关慎尔直接拒绝了——“9999永结同心?还挺吉利的,就这个了。不连麦。”   果然闻朗同样想也没想地拒绝了:不连麦,按9999算吧,吉利。   不是,你吉利个什么劲?人关慎尔是真谈过被甩了,好歹彼此爱过。你充其量算单恋失败,能把好感度刷回初始值就算不错了,还想着永结同心?庄显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但当看到闻朗罕见地不自觉地露出有些忐忑的表情,他又识相地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反正闻朗也不差这点钱。   但图嘉砚差。   他不死心地瞪着各大银行的app,又加了一遍所有银行卡和支付软件的余额,却还是凑不出想要的数字。明明也没怎么花钱,为什么存款却已经告急?早知道就不为了抽奖在宠物食品店里办会员了。   “怎么了图图?”小赵,也就是赵麒发现图嘉砚愁容满面地坐在小马扎上,上前关心道,“是哪里有问题吗?”   图嘉砚连忙摇头转移话题:“他们在等谁,怎么还不开始拍?”   “不知道。”赵麒摇摇头,“应该快了吧,但按目前的情况今晚9点前下班都够呛。”   听到了如此令人绝望的话,图嘉砚深深叹了口气:“想下班了。”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跟组,但他还是不太适应剧组的上下班时间,每次跟组熬夜的时候都感觉寿命又短了一截。   赵麒深有同感,由衷地点点头。动作间他不小心瞥到了图嘉砚未熄屏的手机,有些好奇地问:“你要买这个牌子的香水?”   “没有没有。”图嘉砚慌乱地收回手机否认,但很快又把屏幕打开递给赵麒看,“你觉得这个送人可以吗?还是送别的更好?”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图嘉砚发现赵麒也是个非常爱打扮的,每天在一群死气沉沉的牛马里显得格外精神抖擞,让人莫名信任他的品味。   “我觉得都挺好,是谁要过生日吗?”赵麒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心里有了猜测,“送闻总的?”   图嘉砚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他一直住在闻朗家里,也没交过房租,还老和房主唱反调。抛开这些,闻朗的车出问题也和自己脱不开干系,还没来得及补偿,又病倒发烧让人照顾自己一整晚。不管怎么样,他都该好好谢谢闻朗。   好巧不巧,过两天又是这人的生日。刨除预留的修车费后,图嘉砚身上剩下的钱实在不多,只能反复琢磨礼物清单,但其实无论送什么礼物对于闻朗来说大概都是便宜货吧。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吃错了什么药,自从发完烧醒过来后,他就是莫名地想送贵的礼物给闻朗,每当想说服自己降低标准时,眼前耳边就又开始出现闻朗没睡醒的样子。   美色害人,难不成真要给这家伙打根金拐杖?明明他已经很努力想要忘记了,也尽量避免和对方有多余的接触,可还是忘不掉。图嘉砚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看脸的癖好感到后悔,早知道真该听闻朗的话,去戒黄所里好好戒色。   见他纠结,赵麒主动提议:“要不明天下班我陪你去逛逛,帮你参考?”   “可以吗!”图嘉砚惊喜地抬起头。   “当然可以。”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赵麒温和地笑了笑,“反正我下班后也没什么事。明天咱们应该不用跟组,可以早点下班,到时候陪你去看看。”   图嘉砚连连道谢,还想再说些感谢的话,另一头制片助理已经在对着他们这边大喊:“图老师!导演找你!”   “来了。”图嘉砚连忙应声。   “走吧图老师,暴君又在找你了。”赵麒侧过身边说边伸手拉起图嘉砚,提醒他注意脚下,“小心点,别又摔了。”   看着对方叮嘱的样子,图嘉砚总觉得似曾相识,上次在闻朗公司门口他也有同样的感觉。图嘉砚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仔细看了看赵麒,又认真回想了一番开口道:“赵麒,我发现你好像我一个朋友。”   “你说他像谁?!”闻朗无法控制地提高了音量,他低头重新扫了眼和林大师的聊天记录,确定自己没记错概率,重复发问,“你说他像谁?”   “没、没谁。”图嘉砚已经在后悔自己嘴快了,大概发烧后人真的会变笨,他怎么就忘了“胡驰”三个字在这个家里约等于不可说。闻朗说得、常跳跳说得,但是只有他图嘉砚说不得。   三等公民不过如此。   图嘉砚在心里叹口气,避开闻朗如同审讯般的视线,故作自然地弯腰给常跳跳套上牵引绳:“我带小狗出去转转,你在家好好休息吧。”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带着常跳跳溜出家门。   望着跳动的电梯数字,闻朗再次回看了一遍和林大师的聊天记录,确定自己真的没记错概率,接着他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喂,胡驰。你知道你老婆在公司招了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白脸吗?” 第23章   晚上七点不到,天已经完全黑了。楚萧文刚从剪辑部离开,穿过茶水间的走廊,鞋底沙沙地擦在地毯上,好像窗外冬雨密密麻麻落下的声音。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她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了起来。   明明来电提示上清清楚楚地显示了胡驰的名字,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接起电话后楚萧文听到的却是另一个没礼貌的声音:“楚萧文你们公司怎么还不下班?”   我们公司?楚萧文假装听不懂:“没有呀,我马上就要下班了。胡驰人呢,怎么又和你混在一起?”   “文文,我们在你们公司楼下咖啡厅里……”胡驰的声音飞快闪过,还没等他说完,某个没礼貌的人又开始插话:“楚老师麻烦你帮我叫下图嘉砚,让他看手机。”   听到与预料中大差不差的答案,楚萧文忍不住心中嗤笑,故作惊讶道:“啊?图图今天跟组拍摄不在公司,他没和你说?”   还真没说,话筒里寂静几秒,接着电话就回到了机主本人手里,没礼貌不说话了。   从始至终,图嘉砚昨晚下班回家后只说了句“哇我们公司有个同事长得好像胡驰哦”,原话可能不是这个,但在闻朗听来意思上大差不差。怎么着,胡驰是什么明星吗?长得像他很骄傲?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鼻子俩孔好出气。真不知道图嘉砚在稀奇什么,审美一点长进都没有。   闻朗实在没话讲,昨晚他见这家伙遛狗遛了半天不回家还担心,结果往窗外一看,发现他正和常跳跳坐在楼下花坛边分火腿肠吃,去柜子里翻出来一数,果然少了两根火腿肠两盒酸奶。晚饭没吃饱不知道张嘴说,下班晚不知道回家睡觉,搞得好像自己虐待他一样。   难不成他上班的那破公司就不虐待人了?上班开心得连摸鱼玩手机的时间都没有,电话不接,消息不看,光看那个平替男去了吧。闻朗淡淡地打量着胡驰,还是不能理解图嘉砚的审丑水平。   原版本人被打量得背后发毛,坐在车里抓耳挠腮地想缓解这种不适,还没等他坐不住主动下车,却又听见闻朗不冷不热地开口:“胡驰,你身上有跳蚤?别掉在我新车里。”   “……你小心我老婆马上来了骂死你!”   “你老婆马上不要你了。”闻朗盯着毫无动静的手机屏幕冷笑,“一天24小时,楚萧文每天上班通勤1小时,工作超过10个小时,晚上睡觉8小时。留给你的时间不到她与同事相处的一半。现在她又找了个你的平替版,老胡你还没点危机感吗?”   胡驰愣住了,总觉得闻朗话外有话,他思索了几秒疑惑又感动地问:“阿闻,原来你这么怕我被萧文踹了流入市场啊。其实之前办婚礼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比我们还上心得多。放心吧,我们肯定不会离婚的!”   话音刚落,闻朗冷冰冰地眼神扫过来:“你流不流入市场关我什么事,不要以为你就很有行情。”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放心吧放心吧。”知道他一向是这么个风格,胡驰不在意地笑了两声,“但说起来,等了这么久我也没看到你说的什么小白脸,你到底是哪里打听来的消息?图图说的?”   “他……”   胡驰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连忙接起电话,拉开车门叫住刚走出大楼的楚萧文:“文文,这里。”   看见他们,楚萧文立刻快步跑过来冲上车:“快快快,去片场!图图出事了!”   “图老师,图老师……”   图嘉砚晕乎乎地躺在地上,感觉脑袋又轻又沉,许许多多嘈杂的声音在耳边打转,他睁开眼,刺目的灯光扎下来,让人不由得挤出了几滴生理眼泪。图嘉砚微微侧过头避开那些刺眼的光,但只是刚要动作便立刻感到眼前开始翻江倒海般地旋转。   “别动。”一个熟悉的声音把他按住,赵麒赶走四周聚集过多的人,“你刚才摔得不轻,可能磕到了脑袋,先别急着起来。萧文姐正在过来的路上,应该马上就到了。”   萧文姐?她过来干嘛。图嘉砚迷茫地望着赵麒,摇摇晃晃地想爬起来,随着他的动作,两条鲜红温热的液体从鼻间滚落,赵麒连忙抓过纸巾帮忙擦拭,“别动别动,你再躺会儿。”   感受到鼻腔里传来的痛楚,图嘉砚彻底想起了前因后果。   今天他们剧组人手不够,缺场务,图嘉砚和赵麒就被临时抓了壮丁。白天时都还好,但天黑后外面突然下起雨来,风也刮得猛烈,连制景的木板都被吹得哐哐作响。或许就是在这时,导致固定道具的暗扣被扯松了,赵麒和图嘉砚刚好路过,道具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   眼见着赵麒马上就要脑袋开花,图嘉砚迅速甩开手上的保温杯把人推开,结果他心太急,保温杯刚刚好砸到脚下,一个不注意踩了上去,虽幸运地躲开了道具,但脸却直直地拍到了地上。   “赵麒你快帮我看看,我鼻子应该没断吧?”图嘉砚随便按了两下纸巾,瓮声瓮气地催促着。摔前摔后鼻子上强烈的痛感都让他心慌,生怕引以为傲的鼻子就此改头换面。以前他们隔壁宿舍就有人摔断过鼻梁,摔前那人的鼻子还算挺拔,长得也还小有姿色,摔后就跟直接陷在地里的土豆一样,看得图嘉砚都想捐款帮他做手术。后来手术倒是做了,但再也恢复不到原来的韵味了,泯然众人。   图嘉砚无法接受自己也会变成那样。   “应该没吧。”赵麒也不是很肯定,光看此时鼻子形状的话与图嘉砚平时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但眼前这人脸上青青紫紫,鼻尖还有没擦干净的血,看起来惨兮兮的。赵麒没见过谁摔断鼻梁,实在难以判断。   听见如此含糊的回答,图嘉砚急了,顾不上头晕东倒西歪地爬起身,侧过脸凑到赵麒面前:“你再仔细看看,中间塌方了没?”   怕赵麒看不仔细,他又特地侧过另外一边让对方好好观察:“还有这边,你两边对比着看,万一是断了一半呢。”   “我觉得,应该没有断吧?我看着没区别,就是好像有点肿。”   完了完了,之前隔壁宿舍那人刚开始鼻子也是肿的!图嘉砚的心已经随着鼻子沉沉栽进了土里。   见他脸色不对,赵麒连忙改口:“好像也不太肿,我再帮你看看。应该是没事的,你放心吧,肯定不会断。”   但没等他再检查,图嘉砚身后突然迅猛地窜出个一瘸一拐的身影,赵麒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只见半秒前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图嘉砚就这么迅速地被人拽开。   图嘉砚眼前一花,不速之客猛烈地拽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拖开,本就晕眩的脑袋更是控制不住地往后栽倒在对方怀里。呼吸间,他闻到了熟悉的沐浴露香味,图嘉砚抬眼往上看去,对上了一双愤怒到极致的眼睛。   闻朗?!他怎么在这?!!图嘉砚被吓了一跳,尔后他想起自己疑似骨折变得丑陋的鼻子,闪电般地捂住了脸。   这个动作里藏了太多难以忽视的惊慌和无措,闻朗攥紧了手里的衣料,他感觉自己摇摇欲坠地站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滚烫的岩浆和热风正在飞速席卷他全身所有的血液和呼吸。   “你。”闻朗从干涩的喉咙里勉强挤出声音。   赶来的路上,他一路手脚发麻,满心满脑都是难以抑制住的担忧,怕这人有丝毫的损伤。但赶到后,只有两个脑袋亲近地贴在一起,千百种滋味密密麻麻地把他钉在原地,那瞬间闻朗感觉自己几乎无法呼吸了。   这算什么?图嘉砚怎么敢的?他应该不敢,以前光是被发现性向与大家不同,这家伙都怕得要命,他怎么敢在这里……闻朗不断说服自己冷静,却还是忍不住冲上前破坏气氛。凭什么?这算什么?   可是这些图嘉砚一点都不明白。闻朗看着他慌乱地捂住脸,从指缝里露出两只圆滚滚的眼睛,脖颈紧贴着自己捏住衣服的手背。他能感觉到图嘉砚的体温。   “你刚才和这个人在干什么?”闻朗听见自己发问。   “我没干什么……”图嘉砚接不住他的视线,但又挪不开眼睛,只能被牢牢地锁在怀里。随着衣领被攥得越来越紧,图嘉砚感觉越来越难以呼吸,接二连三的动作让他晕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胸腔里翻涌起闷意。   他立即用力推开闻朗,转身背对着对方。   闻朗眼前猝不及防地闪过一片青青紫紫的油彩画,攥着衣领的手下意识松开了些:“你脸怎么回事?转过来我看看。”但这次没人再回答他,下一秒,剧烈地干呕声响彻云霄。   图嘉砚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晕眩,吐了。 第24章   挂号、缴费、拍片。   从诊室出来,赵麒去帮忙拿药,图嘉砚晕头晕脑地坐回等待区椅子上长舒了口气,身旁另一个人也挨着他坐下,但嘴巴紧闭着,安静得万分异常。   图嘉砚多看了他两眼,忍着头晕眼花,开始主动没话找话:“你下班了怎么不回家,跟着驰哥他们跑这么远,是项目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我路过。”闻朗压根不想搭理他。这家伙顶着副五彩斑斓的尊容,让人一点说话的兴致都没有。   都这样了还要想工作,还只想得到工作。他们那破公司老板命真好,能招到这么敬业的长工,不仅上班不玩手机不摸鱼,还能不顾自身安危飞身勇救萍水相逢的同事,今年感动中国十大人物榜首也干脆让姓图的拿了吧。   无数责备的话在闻朗嘴里反复滚煮,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图嘉砚花花绿绿的脸实在看起来太过可怜,如果再多说两句,这家伙十有八九会脆弱得哭出来。笨,为什么会这么笨,到底是谁教他那些狗屁倒灶的见义勇为,早知道就该让他每天背一百遍安全标语才准出门。   闻朗在心里边骂边恨,手里拐杖没什么好脸色地轻轻敲了敲图嘉砚的脚背:“还疼吗?刚才是不是弄疼你了……”他的声音干巴巴的,让所有来不及掩藏的关心都从干裂开的纹路中掉了出来。   图嘉砚乖巧地摇摇头,刚略微平息的晕眩立刻卷土重来。   “你笨不笨!”见他眼神又开始涣散,闻朗急得甩开了拐杖,一只手迅速压住图嘉砚的脑袋,另一只手从后颈处轻托住他的后脑勺,“脑袋坏了还摇头,脑花都要被你晃出来了。”   夜间的医院本就安静,即便闻朗这话轻得不能再轻了,但还是和拐杖一起砸出了清脆的回声,图嘉砚这下真感觉脑花要散了,不然为什么从脖颈处他就开始没知觉了。   “你别离我这么近。”他有些不自在地蠕动,想尽可能离危险人物远些,“万一等会又头晕吐了。”   闻朗皱起眉,有些嫌弃地用力捏住他:“你吐,到时候大家都知道你是孕吐来产检的。”   “什么玩意?”图嘉砚很难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甚至在想其实磕到脑袋的不是自己,而是闻朗,否则实在无法解释这人脑回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有病吧,我是男的。”   “男的怎么了,你没生育功能?”   “那你倒是说说我肚子里揣的是谁的孩子,你的?”   后颈处,被紧握着的皮肤突然被重重按了下去。图嘉砚脑袋无法动弹,转过眼球斜睨着。但这个角度并不能看清楚闻朗此时的表情,只能模糊地瞥到他的嘴唇恼怒地咬紧又张开:“你想得美。”   “我为什么不能想得美,要是真有你的孩子,我也算是父凭子贵了。”图嘉砚竭力掩饰住翘起的嘴角,要不是眼前仍然有些发晕,不然他肯定还要再故意惹惹这个神经病,“当然我都是随便说说,你不会当真了吧?”   闻朗:“……”他胸膛深深起伏了几次,刚要说话,走廊尽头有人跑来,截断了所有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图图,药拿来了!”   他的眼神沉了下去,不由得又贴近图嘉砚一些,略带审视地打量这个“不速之客”。赵麒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扫射了数遍,站在图嘉砚面前简单解释使用方法,好在他还算有分寸,没有直接上手帮忙伤患擦药,只是伤患本人笑得一脸呆样实在看着过于碍眼。   “……闻朗你觉得呢?闻朗?”   听见呼唤,闻朗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你说什么?”   “刚才赵麒说这附近有家很好吃的粥底火锅。”手心里的脑袋动了动,似乎是想扭过头来看他,闻朗松了点力气,“我们还没吃晚饭,你吃了没,要不一起去吃?”   跟谁“我们”呢,图嘉砚脑子绝对是真被磕傻了。闻朗淡淡看了他一眼,见这家伙已经在馋得咽口水了,只得压下不快:“没吃,走吧。”他护着图嘉砚的脑袋把人扶起来,还没动作,另一只手插了过来。   “我来吧闻总。”赵麒把拐杖递了过来,“你不方便,我扶着图图就行。”   图图。   现在同事关系有必要这么亲近吗,图嘉砚到底是去上班的,还是去交朋友的。闻朗护在伤患后脑勺的手略微顿了几秒,松开了,云淡风轻地接过拐杖,如果他现在能平稳走路就好了:“麻烦你了。”   那家粥底火锅离医院很近,四周并不好停车。带着两个伤患,赵麒走到店时,楚萧文和胡驰已经处理完剧组的事情,到包厢里提前点好菜等着他们了。   图嘉砚饿得抓心挠肺,才进门眼睛直愣愣地黏在锅里,和粥底里的海鲜一起咕噜咕噜冒泡。楚萧文好笑地把他拉到自己身旁的座位上坐稳,闻朗默不作声地跟了过去,但他行动始终慢了一步,被赵麒抢了先。   “怎么了?”感觉到不同寻常的低气压,图嘉砚终于舍得把眼睛从锅底挪开。他抬眼望过去,见到闻朗立在身后,有些踌躇地低垂着睫毛。图嘉砚很熟悉他这副样子,多半是刚才走久了脚又疼起来了,“脚很疼吗?”   “不疼。”闻朗脆弱地轻轻摇头。   不等其他人反应,图嘉砚不顾晕眩的脑袋立即站起身,把人往自己座位上带:“你别动了,就坐我这。”他自己则换到了赵麒右手边的空椅子上。   楚萧文耳边清晰地响起咋舌声,她瞥过眼清楚地看见闻朗嘴角沉了下来。而罪魁祸首还毫无自觉,正求着赵麒把他还没喝完的粥碗拿过来。   “饿死你算了。”身旁人小声嘀咕道,但下一秒,楚萧文又看见对方自然地端起图嘉砚喝了几口的粥碗,盛满海鲜和牛肉后才递过去。接过碗筷图嘉砚嘿嘿傻笑了两声,便开始心无旁骛地埋头苦吃。   正常来说,脑袋磕成这样是不该有那么好的胃口的,但图嘉砚今天实在饿狠了。短剧拍摄的节奏比起传统影视剧组来说要快得多,整个下午他都在忙着跑上跑下,还要抓紧休息间隙修改剧本。整天下来,能休息的时间除了中午吃盒饭的时候,也就只剩下他摔在地上晕过去的那几分钟了。熬到现在,肚子里那点盒饭早就消化得干干净净,半点不剩了。   赵麒比他好些,吃饭照顾图嘉砚之余,还能游刃有余地和楚萧文闲聊。闻朗坐在旁边默默剥虾,才剥了没几只,手机上突然开始弹出新消息。   马来也:你说的小白脸不会就是赵麒吧?   他手上没空,抬头对上胡驰的眼神后淡淡点了点头。   马来也:嗐,我还以为你是说的是谁,放心吧,他破坏不了我和文文的感情的。   马来也:他不喜欢女生,早就在文文她们公司出柜了。   什么玩意?出什么东西?闻朗剥虾的手停了,震惊地看了过去。饿死鬼正傻兮兮地接过出柜男刚倒好的茶水,连声谢谢,压根不提防对方是否别有用心,就没见过比这家伙还傻的。察觉到闻朗的目光,出柜男温和回过头温和地笑了笑:“闻总,给你也续点?”   挑衅是吧?闻朗面无表情地“嗯”了声,心里诸多怀疑突然在电光火石之间被串到了一起。早就出柜、照顾傻东西下楼梯、自来熟地叫那家伙“图图”、带早餐、抢座位……还有什么是这个男的不敢干的?   闻朗感觉手里的虾剥不下去了。他冷冰冰地摘掉塑料手套,拿过毛巾仔细擦拭手指,状似无意地问:“赵老师这么会照顾人,家里对象不会有危机感吗?”   赵麒愣了愣,轻笑道:“没有对象,其实做我们这行实在太忙了,我已经很久没谈过恋爱了。闻总是要给我介绍对象吗?”   “你想多了中央空调。”   “闻朗你吃枪药了?”楚萧文放下原本刚碰到唇边的粥碗,匪夷所思地发问。   与此同时,桌面上的手机开始剧烈闪烁。   马来也:小赵他真的是gay!不会破坏哥们婚姻的!   马来也:相信我!!!   马来也:不是,你不会恐同吧?   懒得和他们两口子说话,闻朗对上赵麒错愕的表情,微微一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赵老师挺会照顾人的。”   “明白的。”赵麒的眉眼仍然保持着温和有礼的弧度,“那我就当闻总是在夸奖我了。”   “你觉得是就是吧。”这个狐狸精,闻朗感觉重拳砸在了棉花上一般无力。   他冷淡地回过头,余光停留在图嘉砚身上,这个呆瓜怎么还在吃。他们那个到底是公司还是减肥训练营?有这么虐待人的吗。闻朗端起手边满满一碗虾肉,刚准备递过去,图嘉砚突然抬起头叫了一声,所有人都望向了他。   这家伙要跳出来维护狐狸精了?闻朗下意识攥紧了碗。   “我好像头不怎么晕了。”出乎意料的是,图嘉砚并未察觉刚才的火药味,他双眼亮晶晶的,充满了傻气,“是因为吃饱了所以不晕了吗?感觉眼睛也不怎么花了,声音也能听得更清楚了。”   闻朗:“……你属猪的?”   楚萧文和胡驰则是哈哈大笑了起来,谁也没想到图嘉砚竟然会说这样好笑的话,赵麒也笑得更加真心实意了些:“可能是吧,要不再吃点,你想吃什么?”   眼见狐狸精又要开始蛊惑人心,闻朗心中冷哼,皮笑肉不笑地把虾肉塞了过去:“吃这个,撑死你。” 第25章   真凶,图嘉砚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惹到了闻大少爷,双眼含冤带屈地望着他,大少爷并不接茬,冷冰冰地转动玻璃转盘问:“吃不吃,不吃还给我。”   虽是这样说的,但碗刚转到图嘉砚面前,玻璃转盘就一动不动地卡住了。   “闻总也挺会照顾人的。”赵麒伸手把碗拿了下来,慢条斯理地放在图嘉砚手边,“家里对象不会有危机感吗?”   话音刚落,在座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支棱起两只耳朵。原本图嘉砚紧紧黏在虾肉上的两颗圆溜溜的眼睛,也飞快地扒到闻朗脸上。有吗?应该没有吧……图嘉砚认真回想着,借住在闻朗家里的这段时间,他从没看见对方身边出现什么漂亮女孩,甚至连除了自己以外的漂亮男孩也没有出现。   可按理来说,这不应该。   总不能是在搞网恋吧,图嘉砚越发用力地竖起耳朵。他回想起大学时隔三差五挂满闻朗各个角度偷拍照片的校园墙,评论区里复杂混乱的发言,以及那些发言账号背后多元化的性别。再看看现在围在闻朗身边的人,除了胡驰两口子、常跳跳和自己,也没再见到更多的人了,不对,常跳跳不算,人数还得再减一。   正专心致志地想着,他不留神对上闻朗黑压压的视线,心跳突然跳漏了一拍。   奇怪。   但这样奇怪的感觉又并不陌生,图嘉砚有些困惑地愣住了。   “图图。”赵麒出声叫他,“听萧文姐之前说你住在闻总家,应该没少当电灯泡吧?”   图嘉砚猛地回过神来,慌乱地错开闻朗的视线:“啊?哦、哦。”他定了定神,头埋进虾碗里:“没有吧,他都不出门的,我好像也没见过……”   “和你有关系吗。”闻朗冷淡地打断他,套用赵麒之前说过的话回敬道,“赵老师这么八卦是要给我介绍对象?谢谢,不用了,不劳您费心。”   “不客气,也没费心。”赵麒面色不变,笑盈盈地说。   这俩人在干嘛呢,图嘉砚终于听出了一丝不对劲。他抬头望过去,刚刚好能把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楚萧文和胡驰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眼神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瞟,半点要劝架的意思都没有,更像是看热闹;闻朗板着脸,一副极其不耐烦和阿猫阿狗多话的样子,眉眼间挂满了可以用来行凶杀人的冰霜。   真要命,即便是这样不高兴、不开心的表情,这个人竟然还是很好看。图嘉砚没控制住自己多看了几眼,心不在焉地咽下嘴里的虾肉。   “吃不下就别吃了。”见他吃得有一搭没一搭,闻朗皱着眉看过来,“等会吃多了你晚上又睡不着觉。”   立刻,赵麒若有所思的目光在两人直接转了个来回,随即体贴地劝诫道:“闻总说得对,吃不下就别吃了,怕浪费的话可以打包给跳跳。”   跳跳!图嘉砚这个大嘴巴怎么什么都往外说,连跳跳都要说给陌生人听干什么?!还有这个赵什么麒的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狐狸精,自己说什么他都能接话,到底要不要脸。闻朗的两条眉毛拧得更紧,表情硬梆梆的刚要开口说话,但大嘴巴没给他这个机会。   大嘴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解释自己能吃完,然后认认真真地把碗里的虾都吃干净了。   碗空了,顿时闻朗心里也舒服了。他想这和养小狗是同样的道理,小狗很笨又很馋,所以要看着他少和居心叵测的陌生人相处,只能吃家里精心准备的好东西,免得不留神就会被狗贩子抓走去吃苦。闻朗抓过面前的毛巾又擦了擦手。   眼见着这人又开始在剥虾,在边上嘀咕了半天的楚萧文终于忍不住了:“闻朗,你自己怎么不吃?”   闻朗剥壳的手微微停了几秒:“我吃啊,我就是剥给自己吃的。”   你说这话自己信吗,楚萧文都懒得揭穿他。从之前那条隐约透着炫耀得意的朋友圈开始,她就知道这小子绝对不是养狗那么简单,再结合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迹象,和今晚诡异的氛围来看,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刚才她和胡驰说的时候,胡驰竟然还不相信,非得跟她说是因为他们宿舍关系和谐融洽,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楚萧文感觉实在没法和直男沟通,开始怀疑自己挑男人的眼光,怎么找了个傻子。   同宿舍的另一个傻子正在和赵麒聊天。   “原来你们之前都是一个宿舍的,我说怪不得。”与刚才话里有话不同,赵麒现在又变得相当会捧场了。   “怪不得什么?”   赵麒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虾壳,微微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关系好,是吧闻总。”   “……还行,就那样。”   “哪样啊?”胡驰插了进来,“阿闻你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我们几个可是在青春年华里相识相知,一起上课考试,在无数个期末周的深夜相互扶持,结下的深厚战友情。”   闻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大学就军训了两个星期,连义务兵都不算,也能算战友吗?”   胡驰:“……”   “应该算同窗吧。”图嘉砚兴致勃勃道。   听到这话,闻朗显得更不解人意:“没有和你同\床过,别乱说。”   “……窗!窗户的窗!”图嘉砚无语地抿了口茶水,“再说了,怎么没同床过,前几天你不是还爬我床了。”   闻朗猝不及防地呛了口水,包厢里顿时一片死寂。   这是可以说出来的吗?!楚萧文大为震惊:“哪个爬床?图图你俩到底什么关系?”难道她猜错了,不是单恋,而是已经暗通款曲。   知道她想岔了,图嘉砚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乱说的。之前我发烧的时候闻朗帮忙照顾,后面他在我房间睡着了,不是你以为的那个爬床。”   他越解释,闻朗脸越黑,就在闻朗快要发作的时候,赵麒噗哧笑出了声:“好的明白了,知道闻总很会照顾人了。”他笑得十分温和,眼睛藏在弯弯的弧度里,让人看不清本意。   怎么又提闻朗,图嘉砚心里浮出股莫名的古怪感,即便迟钝如他也察觉出了赵麒的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解释这种不对劲。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赵麒会反复地、故意地提起闻朗,图嘉砚认真地想着。但直到结账走出餐厅、坐上车,他都还是没能想明白,反而让原本已经不晕的脑子,又隐隐开始天旋地转了起来。   “发什么呆图嘉砚,把安全带系好。”闻朗从副驾驶回头催促道,末了还恨恨地瞪了眼驾驶座上厚脸皮的狐狸精,“别等会儿又磕到脑袋了。”他就没见过比赵麒脸皮还厚的人,图嘉砚魅力就那么大?让这个狐狸精左一个借口顺路,右一个借口不放心伤员开车回家,生生跟着他们上车。   楚胡俩人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还说狐狸精有道理,真当他花钱买的高配智驾是摆设?   后座上的傻子更气人,手忙脚乱地扯过安全带问:“闻朗你什么时候买车了?我还以为驰哥他们发财了新换的。”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副驾驶座上的人闻言冷哼了声:“等你伤好了复工后就开这辆车上下班吧。”   “啊?”   “反正我们公司都离得近,也顺路,到时候上下班一起。你可以先把我放到公司,再去上班。”闻朗顿了顿,“一脚油门的事,而且新能源车不限号、不加油,省得你天天挤地铁。”   不挤地铁……多么完美的假设,图嘉砚不由得跟着畅想了一番,仿佛真要就此告别拥挤熏臭的早高峰,甚至每天还能再多睡半小时。可回归现实,还有个致命的问题:“算了,停车费好贵的。”他深深叹了口气,补充道,“停一天还不如坐地铁。”   闻朗刚要开口,驾驶座上默默听着他们讲话的赵麒开始插话了:“图图,其实我早上可以顺路来接你上班。”   “真的?不方便吧。”图嘉砚惊道。   赵麒笑了笑:“还行,一脚油门的事。不过我也不是每天都开车,到时候要开车的话我提前和你说?”   死狐狸精,又在发骚。   “其实我家里还有个房间是空着的,虽然比不上闻总家,但里公司更近些,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以后换房子了可以考虑去我家住。毕竟闻总如果谈恋爱了可能就不是那么方便。”   狐狸精越说越掩饰不住满身的狐骚味,闻朗都快被熏吐了,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把图嘉砚赶去了后座,不然图嘉砚搞不好真会被这只死狐狸精卖了。他打开窗户,让冷风灌进来驱散狐骚味:“没什么不方便,他就住我这,不劳您费心。”   赵麒微微一笑,没接话也没反驳,但从后视镜看去,后座上的人似乎是动了心思。   图嘉砚确实有些心动,当然他并不是真打算搬到赵麒家,而是想起当初和闻朗约定只住到对方伤好为止。眼看着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该拆绷带了,他也该开始找房子了,总不好一直赖在闻朗家不走。   想到这,某个模糊的念头急促地掠过。放在以前,他恐怕只恨时间过得太慢,不能快些逃离,但现在,图嘉砚竟好笑地发现自己有些舍不得离开。他心里被太多奇怪的情绪装满,以至于产生了许多错觉。   这些都是不对的,图嘉砚想,他得把搬家看房子提上日程,他得好好和闻朗说说。   送别赵麒后,图嘉砚本想和闻朗聊聊搬家的事,但他刚要出声,所有音节就被闻朗眼底的冰霜冻碎了。   “不行,想都别想。”闻朗说,“说好是一百天,少一天都不行。图嘉砚你做人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没说话不算话……”   但闻朗根本听不进他讲话,恶狠狠地瞪着他:“第一个要求你没做到,我都已经很宽宏大量不追究了。但是你不能连第二个也做不到,你答应过我的。”   “你这个骗子!” 第26章   或许是因为闻朗的语气太凶,那双眼睛也太凶,图嘉砚当晚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了很久,却总是醒过来,脑子里全是闻朗凶巴巴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明晃晃地铺天盖地镶满他的梦里。   图嘉砚并不陌生这样的眼神,大学时期,每当闻朗发现他和胡驰混在一起的时候,就总是这么看着他,反正很少有和颜悦色的时候。可毕竟都是室友,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想完全如闻朗的意避开他和胡驰也很困难。大概就是在那时候,闻朗因此形成了肌肉记忆,以至于到现在碰上类似的人、类似的情况,就会条件反射般地瞪自己。   但是,此刻脑袋里的眼睛和记忆里的那双又有些细微的差异。不会是看错了吧,图嘉砚越想越睡不着,当时灯光昏暗得很,看错了也不稀奇。但是……   他越想越睡不好,脑子里又开始回旋起晚餐时的场景。   如此浑浑噩噩休息了两天后,图嘉砚那张本就白里透青紫的脸上,又多了两个烟熏过般的黑眼圈,吓得人事叫上楚萧文一起连劝他回家再多休息几天,以免再发生意外公司赔付不起。   赵麒也劝,但图嘉砚还是拒绝了。他看了看日历上所剩无几的时间,坚定地戴好口罩藏住大半张脸,生拉硬拽地扯上赵麒去打下班卡。原因无他——明天就是闻朗的生日,要不是因为受伤的缘故,礼物早该买好了。   对于闻朗这种什么都不缺的有钱少爷来说,收到什么礼物都差不多,反正也不缺,图个开心罢了。但图嘉砚还是在几个备选项中犹豫不决,赵麒陪着逛了又逛,见他实在犹豫不决便提议选离他们现在所处位置最近的香水店。   当然赵麒并不会说明其真实原因,而是委婉地分析:“头戴式耳机容易压坏发型,闻总很在意形象可能不会常用,也几乎没见他拿过钱包,所以香水最实用。”   话音刚落,图嘉砚突然深深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莫名:“你还挺了解他。”   “还好吧。”赵麒有些不明所以。   图嘉砚没再说什么,若有所思地跟着他回到香水专柜,但对香型又犯了难。赵麒快累死了,偷懒指着店员推荐的其中一款道:“我也比较推荐这个,香型很大气,适合闻总。”   摘下口罩,图嘉砚仔细闻了闻味道,眼中浮现出复杂的情绪。他向来不是能藏得住事的,满脸纠结地开口:“这个味道感觉有点熟悉。”   “哦对,我也有这款。”   “你……”图嘉砚满脸踌躇,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手机信息却先一步跳了出来。他砚解锁查看,发现正是闻朗发来的:还没下班?我不等你了。   图嘉砚老老实实地撒谎:好的你先回吧,我还要再加会儿班,跳跳肯定饿了。   赵麒个头比他略高些,站在旁边刚好能把信息内容看得清清楚楚,见到正是让自己受难的寿星本尊。他来劲儿了,故意微微俯身轻问:“怎么还骗人呢图图,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样偷偷摸摸是在偷情。”   “偷什么?!”图嘉砚被吓了一跳,震惊地看向他,“偷什么情?”   注意到动静,店员警惕地走了过来。   赵麒连忙搂过图嘉砚的肩膀安抚他,“逗你玩的,别当真。想好选哪款了吗,要不就我刚才说的?”   图嘉砚欲言又止地看看他,又看看店员,深深叹了口气。他注意力暂时转回到香水上,再次认真闻过所有备选项后,选定了另一款香水。   等待包装时,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   闻朗:还不下班?你们老板给你几个钱啊,这么敬业。   闻朗:和你一起加班的都有谁?   “又催你回家呢。”赵麒笑着打趣,“你和闻总关系真好。”   话音刚落,图嘉砚脸上又一次浮现出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先是回复完消息,接过店员打包好的香水,跟着赵麒走出店门后才吐露心声:“其实,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什么事,你说。”赵麒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图嘉砚做贼似地打量了一圈四周,确认没有周围多余的人,压低音量悄声问:“你是不是喜欢闻朗?”   “你说什么?”赵麒脸上的微笑僵住了。   “我的意思是。”图嘉砚四处望了望,微微提高点音量,“你是不是对闻朗有好感?”   确认自己确实没听错,赵麒惊呆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图嘉砚憋了半天是想问这么离谱的问题,语言系统直接失灵,大脑处理器滋滋冒烟,他无力地张了张嘴问:“你、你怎么会这样想?”   见他没有反驳,图嘉砚顿时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其实上次吃饭我就发现了,就是吃粥底火锅那晚。”   “什么?”赵麒感觉自己的处理系统烧得更厉害了,以至于声音都有些颤抖。   察觉到他的惊恐,图嘉砚善良地安慰道:“不要怕,应该只有我看出来了。”   赵麒:“……”   他深吸口气,努力保持冷静:“你怎么看的?”   “其实最开始我也不确定。”图嘉砚慢慢回想着。赵麒这个人很会掩饰,刚开始图嘉砚只当他性格热情友好,又在同一个组,自然愿意多相处。而且赵麒以前也养过狗,因此图嘉砚还会和他互相交流养狗经验。   可自从去闻朗公司开过会后,不知不觉中,他们的闲聊话题里渐渐多出了一个人。原本图嘉砚只当他是好奇,但粥底火锅那晚,他就彻底改变了想法。平时温润友好的同事突然一反常态,处处和闻朗争锋相对起来,虽然态度仍然温和有礼,但图嘉砚能敏锐感觉到其中的不同。   “本来我还猜你不会是暗恋我吧。”说到这,图嘉砚有些不好意思地顿了顿,“但又觉得不对劲。后来我回想了很久,发现那天晚上无论说什么话题你都会提到闻朗,就算他没有加入聊天,你也会故意问他问题。还总在关心他有没有谈恋爱,和我关系好不好……频率太高,显得有些太过刻意了。”   赵麒:“……”   不仅如此,就连今天帮忙选礼物时,也把闻朗这个人分析得头头是道。明明只是见过几面的工作伙伴,却能看出闻朗很在意发型,不用钱包等等习惯,这说明赵麒非常认真地观察过闻朗。   为什么会观察一个陌生人,为什么会反复地在每个话题里都提到这个陌生人,关心他的恋爱情况,关心他和周围人的关系。结合闻朗那太过引人注目的外表,答案呼之欲出。   “而且你刚才推荐的香水是你常用的那款,我猜你是想和他用一样的香味吧?”语毕,图嘉砚小心地观察了下面前人的脸色,“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换个人喜欢吧。”   听完这通认真且严谨的分析,赵麒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力气一一地反驳。要不是知道自己压根对这两个笨蛋没有恋爱方面的喜欢,他都要差点信了这套说辞。图嘉砚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明明是闻朗那人嫉妒心发作先挑衅,他只是顺水推舟不浪费对方过剩的嫉妒心,顺便找点乐子;明明是图嘉砚更清楚闻朗的习惯,绞尽脑汁想送礼物,他只是善解人意顺着对方的心意分析。且不说这些,就算图嘉砚聪明到全都猜中了,为什么还要重新挑另一款香水,不能成全他吗?   在这瞬间,看着他诚挚真切的目光,赵麒突然和闻朗感同身受了起来,语塞了。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深深地问:“为什么要我换个人喜欢?你喜欢他?”   似乎是没想到会被反问,图嘉砚愣了愣,安静片刻回答道:“不是!我没有!”比起先前有条不紊的推理,他此时语气忽然掺杂了点不易察觉的慌乱。   “真的。”他重复道,“不是我不支持你,因为闻朗他很恐同,你喜欢他没结果的,我不想你受伤。”   赵麒:“……”恐同?那家伙恐同?   想起对方过于旺盛的嫉妒心,每次出现眼睛都不动声色地把图嘉砚牢牢看紧,生怕有人把他拐走。赵麒不由得笑出了声:“真的吗?你别骗我。”   见他仍然不相信,图嘉砚恨不得立刻找台测谎仪给自己接上,以证清白。他认真想了想,觉得或许是用词不当激起了赵麒的逆反心理,图嘉砚很明白那种感受,就像当初闻朗阴阳怪气劝他放弃胡驰时,同样讨厌得让人想对着干。   爱情是不容置喙的。   图嘉砚明了地退了一步:“我真的没有骗你。但如果你确实喜欢的话,我也不会阻拦你的。”   “真的?”赵麒疑惑地打量着他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出哪怕0.01%的破绽,“你会支持我,帮我追闻朗?”   几乎是一瞬间,图嘉砚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微微皱着眉道:“但是他是直男,不道德吧。”   “没关系,遇上对的人就会弯了。”   “可是。”   见他还想反驳,赵麒故意拉下脸,颇为不耐烦地问:“其实你就是喜欢闻朗吧。”   图嘉砚脑海里忽然闪过那个人的样子,他心跳乱了一拍,下意识辩解道:“我承认他那张脸确实很好看,让人很难不注意到,但我真的不喜欢他。”   赵麒将他脸上的表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无语又好笑地开口:“既然不喜欢的话,图图你就帮帮我吧。”   不知为何,图嘉砚发现自己很难答应赵麒。或许是因为他明白闻朗究竟有多讨厌同性恋,也或许是别的什么,但赵麒已经对闻朗情根深种,他无法再劝。   刚要说话,他背后响起个熟悉的声音——   “这就是你所谓的加班?我说怎么都不回消息。”   图嘉砚错愕地回头看过去。 第27章   “你怎么在这?!”图嘉砚被惊了一跳,下意识把手上的香水袋子往身后藏。   闻朗不动神色地扫了眼他背在身后的手,语气很是平淡:“路过。”   才怪!就算是图嘉砚现在如何苦苦哀求,他都不会告诉对方,实际上这次“路过”是两个小时前从他们办公楼大门口开始的;更不会说他还拍下了这家伙撒谎说在加班,实际上放下手机就和狐狸精勾勾搭搭逛街购物的铁证。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手机上没下载购物APP,非要跑到线下和陌生人一起来买东西。   图嘉砚,可恶的图嘉砚。   脑袋才刚好,满脸的伤都没褪,还敢到处乱跑影响市容市貌,真以为戴了个破口罩,就没人能认出他了吗。不过他才不会和这种不文明的家伙一般见识,闻朗怒视着图嘉砚躲躲闪闪的小动作,温和地提起嘴角:“没想到你和新房东也在,好巧啊。”   图嘉砚:“……”   “出来买东西?搬家可不是个小事,算过日子了吗?”闻朗亲切热情地掏出手机,当着图嘉砚的面退出无人回复的微信聊天界面,假意在列表里翻找,“我这刚好有一特灵的大师,要不请他帮你算算,看看哪年适合搬家。”   但他一向没什么亲和力,突然热情起来反倒看着诡异,图嘉砚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警惕地把香水牢牢箍在身后,没敢立即应声。   “真的吗闻总,要不你推给我,正好有事想算算。”赵麒温和从容地笑笑,仿佛真没听出来对方语气里的不友善,“但是我还没有你微信,我扫你?”   呵,装什么。闻朗心中冷笑,强忍着恶心勉强点头同意。   听到扫码成功的声音,图嘉砚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赵麒真就这么轻松加上了闻朗的联系方式。明明以前读书的时候,闻大少爷天天拽得跟个什么似的,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躺地上给他当肉垫,以免他高贵的鞋底沾到凡间的灰尘,更别说加凡人的联系方式。可现在赵麒怎么就能如此轻巧地躺进闻朗的好友列表?   这是变异了还是变异了?   图嘉砚脑海中突然开始回放几分钟前赵麒苦苦哀求自己帮忙追人的画面。这么有手段真的需要自己帮忙吗?图嘉砚总感觉自己被骗了。   不过他没有拆台,默默地旁观赵麒努力搭话企图吸引闻朗的注意力,心里却忽然多了几分后知后觉的不舒服——赵麒其实根本没相信他的话,把他当成了情敌,所以先前故意要他帮忙,好借此排除对手。   仔细想想,图嘉砚也不是不能理解赵麒。闻朗这人除了脾气,别的方面都挺好,卖相更是没得挑。喜欢这样一个人,自然是要努力争取的。而刚刚好暗恋对象身边还有个疑似情敌的人天天同吃同住,论谁来都得先把疑似情敌的家伙给除掉。就算最后发现是误杀也不要紧,相应地还多了个帮手,简直是两全其美的策略。只是图嘉砚实在没有什么求偶的天赋,说不定赵麒自己上还能事半功倍些。   但是,但是闻朗会喜欢赵麒吗?   不会吧,闻朗他都那么恐同了,图嘉砚不信赵麒真能把对方掰弯,他总觉得把一个好端端的人掰弯很不道德。可凡事都有万一,万一……那他以前受过的苦难又算什么!   不行,闻朗不能喜欢赵麒。至少不能太过轻易地喜欢对方。   闻姓当事人当然不喜欢面前这个狐狸精,甚至说快恶心死他了。   死狐狸精实在不要脸,竟然还真敢加自己的微信膈应人,只是狐狸精很会装,故意嬉皮笑脸地舔着脸求自己给他大师的联系方式。闻朗没有立刻应下,他总觉得狐狸精不怀好意,便多问了句:“说起来,赵老师是想咨询什么事?”   “没什么,感情问题罢了。”   感情问题?   罢了?   图闻两人瞬间齐刷刷地望向赵麒。但对方心理素质实在过于良好,保守估计很可能当过特务,笑得阴恻恻的,让人不寒而栗。   “其实现在是科学社会,早就不讲封建迷信那套了。”闻朗不愿输给狐狸精,也架起副温文尔雅、春风拂面的样子劝说道,“大师最多起个心理作用,赵老师也别抱太大期望,感情方面的事勉强不来的。”   语毕,他余光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身旁呆傻的图嘉砚。   赵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没关系,我这个人最喜欢勉强,不劳闻总操心。”   操心个屁!谁操心你了!闻朗眉心难以控制地跳了起来,死狐狸精油盐不进,真拿自己当盘菜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副让人难以下嘴的尊容,姓图的笨蛋是傻,又不是有异食癖。   他差点就要给对方推荐野鸡整容机构的电话。还没来得及在网上搜索,就看见图嘉砚忧心忡忡地拉过狐狸精,开始鬼鬼祟祟地咬耳朵:“赵麒,你不会是想请大师帮忙下降头吧。”   赵麒:“……我没有。”   图嘉砚还要再劝,但闻朗忍不住了,他冷冷地盯着遮住图嘉砚大半张脸的口罩问:“你俩嘀咕啥呢?”图嘉砚到底怎么搞的,有自己这种珠玉在前,他怎么还能被死狐狸精勾走,敢当着自己的面交头接耳。   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好?   闻朗越想越气,差点绷不住表情扭头走人。好在理智即将彻底断裂的前一秒,他脑海里又回响起这几天庄显和关慎尔反复强调的四大原则——“温柔、成熟、大方、优雅”。   虽然那俩人一个被分手多次,一个被分手多年,完全没有让人值得信服的案例。但死马当活马医吧,闻朗深深吸了口气,温言软语地重复问了一遍:“图图,你和赵老师聊什么呢?”   话音未落,图嘉砚见鬼似地猛地抬头瞪他:“你吃错药了?”   闻朗:“……没有。”怎么回事,这家伙不是最吃温柔路线这套吗,为什么对我这么凶。   他刚想质问,赵麒却在此刻又一次极其没有眼色,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赵麒笑得很轻,从里到外都透着股矫揉造作的味道:“闻总,我们没说什么,图图就是担心我罢了,是吧图图。”   “啊?”图嘉砚突然被点到名,愣了愣才连忙接话,“算是吧。”   冷静,闻朗告诉自己,冷静,死狐狸精明显在挑衅。摆明了是想在处处压自己一头,显得他温柔成熟大方优雅,长得丑就算了,心地还这么不善良。闻朗调整好心态,温和道:“原来如此,那图图真是太爱瞎操心了。”   爱瞎操心的图嘉砚默默将视线在俩人身上转了数个来回。闻朗今天很怪,往常这人总是“图嘉砚图嘉砚”地叫个不停,说话哪像现在这样轻言细语,还反常地跟着赵麒一起叫自己“图图”。   他心里那股不舒服又腾空而起了。   图嘉砚目光落在赵麒脸上,认认真真地审视对方。首先赵麒这人长得不差,脾气好,有时候会让图嘉砚想起大学时期的胡驰。而闻朗正巧和胡驰关系好得出奇,之前婚礼还去当了伴郎,从这个层面来说的话,闻朗潜意识里肯定不会讨厌赵麒。其次,赵麒很会打扮,闻朗也是个爱臭美的,他俩在这方面上肯定有共同话题。最后,虽然闻朗讨厌同性恋,但如今比起大学时期已经大有改善,在印象良好的情况下,赵麒不是没有成功追到人的可能性,甚至闻朗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了。   “遇上对的人,就弯了。”——图嘉砚脑海里不自觉地回荡着赵麒的话。   凡事都有万一,虽然他先前在想不能站在赵麒这边助纣为虐,不能让闻朗太过轻易喜欢对方。可是感情的事哪轮得到他一个外人说了算?   图嘉砚正想着,旁边突然有小孩抱着玩偶呼啦啦地跑过,没几秒就摔在了地上,小孩顿时顾不上手边的玩偶哭得惊天动地,任凭家长如何安慰都无济于事。图嘉砚的思绪被哭喊声拽了回来,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玩偶上。   “发什么呆?”大概是察觉到他走神,闻朗突然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图嘉砚回过神来,默默摇头。他心情并没有不好,只是对预见了可能的未来有些情绪复杂。   闻朗探究地打量了他几眼,但碍于口罩很难准确确认对方的神情。闻朗又顺着图嘉砚先前目光停留的角落扫了过去,他沉默几秒,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银色的名片盒。略微查看后,闻朗淡淡开口:“赵老师,图嘉砚有点不舒服,可以麻烦你帮忙去自动贩卖机买瓶水过来吗?”   这一次赵麒没有再对着干,他视线快速掠过面前两人的神色,简单关心过图嘉砚后,便往远处的自动贩卖机走去。   “其实我没有不舒……”   “票带了吗?”闻朗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票?”   紧接着,图嘉砚看见闻朗从名片夹里掏出张彩色卡纸,上面正印着和摔倒小孩手里同样的卡通角色:“游乐园的票,你上次送我的。你那张带了吗?”   带了。上次闻朗抽走其中一张票后,图嘉砚就把剩下那张放回了背包里,背包正好是他今天上班背的这个。图嘉砚取下背包,从夹层中把剩下的票掏了出来,老实地放进闻朗手里。   闻朗嘴角翘了起来,抓住图嘉砚的手臂,大力扯着他往自动贩卖机的反方向走。   “等等!你要去哪?”图嘉砚被拽得一踉跄,慌乱地提醒闻朗还有人,“赵麒还没来。”   “不管他。”拐杖飞快地敲在地砖上,闻朗仍然把图嘉砚攥得紧紧的,“快走,不要管他了,讨厌得很。”   “可是。”   “没有可是,图嘉砚。快走!我带你去游乐园玩。” 第28章   刚被塞进车里,赵麒的信息就来了,他发了一长串表达对图闻两人齐齐失踪的不满,然后又善解人意地原谅图嘉砚,提醒他记得下周上班请吃饭云云。还没来得及看完剩下的消息,闻朗十分讨人嫌地把手机收走,点开车载智能屏:“开车不要玩手机。”   还没启动车呢,图嘉砚默默扯过安全带系上:“不会真要去游乐园啊?”   “不然呢,不是你想去吗?”闻朗不解地扫了图嘉砚一眼,“看着人家小朋友的玩具眼睛都发直了,我都怕你躺地上和小朋友开二重奏演唱会。”   “我那是……”   “好好开车。”闻朗善解人意地打断他,“没事,不用解释,想去就去吧,我不会嘲笑你。”   又在倒打一耙,其实是你想去吧,图嘉砚无语地踩下油门,心想也不看看刚才是谁急吼吼地扯过他就跑,还好明天是周末可以由着这人想一出是一出。算了,过生日的人有特权,想到明天,图嘉砚口罩下的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很配合背上黑锅:“至少也得和赵麒说一声吧,他刚刚都在控诉我。”   “控诉怎么了?”然而闻朗这人完全是个可恶的资本家,根本不懂普通人的职场生存之道,非常傲慢地点评,“公司招你来是让你好好上班的,不是让你去交朋友的知道吗。”   是,是,闻总您说得是。图嘉砚无语地心里翻了个白眼,天知道这家伙怎么回事,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对着人赵麒温言细语,现在对自己又换了副嘴脸,魔法少女变身还要有个换装时间呢,闻朗这人简直随地大小变。   不过看上去,似乎闻朗对赵麒的好感也挺有限。图嘉砚心里有些可笑地松了口气,他是典型的受过伤就见不得别人好,先前看见赵麒和闻朗相处得如此融洽,他都怀疑是自己眼睛出问题了,凭什么赵麒不用忍受闻朗的挖苦讽刺……不对,他怎么能这样想,图嘉砚安静了几秒,带着愧疚开口:“其实赵麒人挺好的。”   难道你不觉得我人更好吗?!闻朗难以置信地微眯眼睛,目光如刀般在图嘉砚脸上刮了又刮,恨不得从撬开这家伙脑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浆糊。但他没有生气,心平气和地问:“他好在哪。”   “脾气好。”   闻朗立刻打断:“好好开车,不准分心。再把车开坏,你自己想办法裸贷抵债吧。”   裸贷?图嘉砚怀疑自己幻听了:“你怎么不让我把自己挂二手网站上卖了?”   他实在不明白闻朗这人嘴里的话题怎么也和他变脸一样快,压根没有前摇。再说了,谁知道几百万的豪车也能莫名其妙地坏了,图嘉砚深感委屈,但也不敢赖账:“修车钱晚上回去转给你,今天刚发工资了。”   话音刚落,闻朗诧异地看了看他:“谁说找你要钱了,保险公司又不是吃干饭的。”他也搞不懂图嘉砚为什么总是抓不住重点,自己的意思很难猜吗?他也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人,至少比赵麒那个装模作样的狐狸精好懂太多了吧。   世界上怎么会有图嘉砚这么笨的人,只知道看表象,随便来个说话好听点的都能把他勾走。闻朗又忍不住暗骂图嘉砚品味实在差得令人发指。   “真的别转。”他回想着庄显和关慎尔是怎么示范的,小心调整语气,“那破车质量不过关,不是你的错。”   这下总够温柔脾气好了吧,闻朗有点得意地悄悄往驾驶座瞥了一眼,却看见图嘉砚不识抬举地绷着脸,认真摇头:“不行,该给的还是要给,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谁要跟你亲兄弟。   莫名被攀了亲戚,闻朗气不打一处来:“行,修车费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你自己想办法裸贷吧亲兄弟。”   “我有钱!不用裸贷。”   闻朗感觉真是和图嘉砚这种笨蛋没话讲,好巧图嘉砚也是这么认为的。两人相顾无言了一路。   等到游乐园停好车,磨磨蹭蹭走到园区门口时,却发现游乐园已经快要关门了。园区内游乐设施的霓虹光逐次熄灭,工作人员舞着大喇叭指挥剩下的游客往外走。   见此情景,闻朗冷着脸停下了脚步。因为生闷气,下车后他故意走在前面不搭理图嘉砚,但对方似乎也没当回事,拖拖拉拉地跟在身后忙着摆弄手机不看路,因此现在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   闻朗这人本就长得高,今天又穿了件黑大衣,杵在原地不动时像堵黑压压的墙。图嘉砚捂住被墙身磕疼的脑门,举着手机上前:“我刚查过了,游乐园进入冬天后就改了营业时间,比之前提前了一个小时关门。”   “嗯。”闻朗淡淡应声,他的声音很轻很浅,几乎要融进两旁朦胧的路灯中,“回去吧,辛苦你开这么久车了。”   图嘉砚下意识抬头观察他的神色。虽然闻朗脸上并未透出任何不快,但他就是能感觉到面前这人不开心了,顾不上先前的吵嚷,图嘉砚想了想道:“明天再来吧,明天我陪你玩一天。你想坐轮椅吗?我给你提前预约。”   看着他的表情,闻朗笑了笑,点头同意了图嘉砚的提议。他快速转过身往回走,不给对方看到自己懊悔的心情。第二天再来当然是最优选,闻朗明白就算园区没改时间提前关门,此刻这个时间点也不剩几个项目在运行了,他明白冬天晚上来游乐园玩会有多冷,也当然明白先前图嘉砚看玩偶或许并不是想要来游乐园的意思,就算想来也未必是想和自己一起。   但有时候人的期待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或许他不该那么冲动,以为带人去游乐园玩就能胜过阿猫阿狗,看到这家伙笑。闻朗沉着脸努力往停车场走,明天也行,明天是自己的生日,图嘉砚想拒绝都没理由,从早玩到晚不可能不开心。   闻朗本来都已经想通了,但忽然身后的人抓住了他的衣袖:“你等等我。”   话音未落,对方就慌慌张张地抛下他往反方向跑开了。   丢东西了?闻朗愣在原地吹冷风,肯定是图嘉砚刚才忙着玩手机,把什么东西落下了,真笨。闻朗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半天没人回来,便又认命地往游乐园走。   只是没走几步,远处跑回来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影。   明明是冬夜,风很冷,月光也很冷。眼前人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原本挂在耳朵上的口罩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他脸红扑扑的,混着青紫的淤痕,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鼻尖还凝着细密的汗珠,上气不接下气地在闻朗面前站定:“走吧,我带你去游乐园玩。”   闻朗看着他,没说话。   努力平复好呼吸,图嘉砚颊边的梨涡欢快地蹦了出来:“刚刚我看见好几个人搬着好多东西进园区,就回去问了问,原来是有情侣在筹备求婚。然后我跟对方商量了下,他们同意我俩进去玩一会儿,但是不可以打扰到求婚。”   “走吧,我带你去游乐园玩!别不开心了大少爷。”   我没有不开心,闻朗很想反驳他。但是,但是望着图嘉砚又圆又亮充满笑意的眼睛,闻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想怎么总是这样,为什么那么笨的图嘉砚,却又总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大显神通,仿佛有魔法似的。   他想为什么,为什么是图嘉砚,是别人不好吗。   可是别人不会这么笨,也不会有这样明亮的眼睛和漂亮的梨涡,没有人能和图嘉砚一样。   闻朗感觉自己喉咙发紧,无数词句涌上心头。他说不出话,只能重重地点头,沉浸在图嘉砚的魔法里。 第29章   其实今天并不是图嘉砚第一次和闻朗来游乐园。   上一次来还是在读大学的时候。当时图嘉砚已经因为性向问题和闻朗互相冷战了整整一个学期。即便每天三步一照面,睁眼闭眼都是对方,但俩人仍旧坚持互相视为空气,绝不多说一句话。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下学期开学。   建造多年的神奇小熊游乐园终于在暑假末竣工,园区趁着开学季启动试运营,吸引了无数有钱有闲的大学生前往,尤其是谈了恋爱的。受胡驰拜托,图嘉砚每天早上八点准时起床帮忙抢票,但都均以失败告终。   在第九次抢票失败后,同样屡战屡败的胡驰却突然不知道从哪搞到了门票,甚至减去他和楚萧文的票后,还多了两张。按他的说法是和楚萧文同时抢票抢重了,但又不能更改多余门票的使用时间,为避免浪费,因此只能善良地分享给两位室友。   图嘉砚本想拒绝,但实在拗不过胡驰的长篇大论,也逃不过神奇小熊游乐园铺天盖地的宣传,他越看心越痒,只得半推半就地收下了票。图嘉砚想得很简单,胡驰肯定是要和楚萧文过二人世界的,等进园区后自己去玩就行。   至于讨厌鬼,谁管他去不去,不去还更好。   可惜出发当天早上,图嘉砚的美好愿望落空了。   他面无表情地斜睨了眼看上去像是请了八百个摄影师约拍的闻朗,沉默着从对方身边路过,尽量保持互不相识的礼貌。   尽管这种礼貌并未维持太久,仅在短短几分钟后就彻底崩塌了。   那天讨厌鬼开了车,胡驰和楚萧文直接去了后座。只留给图嘉砚两个选择,要么没眼色地去后排和情侣挤位置,成功在讨厌鬼的罪状清单里多加上一条罪证——恬不知耻插足朋友感情,没有道德的男小三。要么去坐副驾驶,享受专车司机的冷空气。   在道德和温度之间,即便再讨厌闻朗,图嘉砚只能无可奈何地选择自证清白。他心如死灰地垂着头钻进副驾驶,刚坐好,耳边就传来一声不屑地冷哼。   呵,图嘉砚生气地在心里冷呵回去。不过他很识相地没有发出声音,毕竟他还是略懂一些兵法,身处敌营时激怒敌军乃是大忌。要是被强制获得“当场被出柜+被打小三”的成就,他也不必再来上学了。   反正宿舍里的那些日日夜夜都忍过来了,还有什么是他图嘉砚忍不了的?没有!   ——其实还是有的。   天知道胡驰和楚萧文是怎么吵起来的,总之图嘉砚去排过山车时刚好在队尾处遇见两人,他们看上去像是刚吵完架,气氛十分紧张。讨厌鬼也跟在胡楚二人身旁,见到他来,竟罕见地流露出了求助的眼神。   真稀奇,图嘉砚兀地停下向后退的脚步,吞吞吐吐地挪了过去。   可等他真的靠近后却发现,先前讨厌鬼的目光大概是自己看错了。随着距离逐渐减少,讨厌鬼的脸色看上去越发紧绷,等站到他面前时,对方的脸更是像刚从美容院的拉皮操作台上下来一样。   图嘉砚顿时也不舒服了,心里大骂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装货,他本想立刻离开,却被身后跟来抢着排队的游客挤了个踉跄。   就在脑门刚要撞上前排胡驰后背时,闻朗突然伸手拎住图嘉砚的背包,冷冷地把他给拽了回来。   “谢谢。”图嘉砚含糊道,打破了他和闻朗之间长达几个月的沉默。   似乎是没想到会被道谢,闻朗惊讶地挑了挑眉:“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图嘉砚深吸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重复了一遍。   “原来你没哑。”顿时闻朗的表情更夸张了,“还是说治好了?找的哪家神医啊,这几个月你不说话我都担心死了。”   图嘉砚:“……”滚,不想和你说而已。   他就知道这人嘴里吐不出好话,图嘉砚忍无可忍,也挂起阴阳怪气的笑:“要给你介绍吗,那神医拿手绝技是拔舌头,刚好适合你呢。”   说罢,他懒得再看这人脸色,上前找胡楚闲聊,边劝解两人边打发漫长的排队时间,还能故意孤立闻朗恶心死这家伙。图嘉砚觉得自己实在机智得有些过分了。   他开心了,闻朗自然更生气了。他冷眼看着三人聊得火热,一路憋着气没发作。   就在胡驰和楚萧文刚和好时,憋了半天的闻朗故意用手肘杵了下图嘉砚,不等对方发作便贴近小声道:“我刚观察你很久了,一直眼巴巴地望着有妇之夫,跟过来也是因为看见他们吵架了吧。图嘉砚,你就这么喜欢人夫?可惜人家现在和好了,你又怎么办。”   听了这堆前言不搭后语的鸟语,图嘉砚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命太长了,才有幸能听完全部。他狠狠地瞪了眼闻朗,打算好好和这个神经病掰扯掰扯。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队伍外突然走来位工作人问队伍中是否有单独来玩过山车的客人。   图嘉砚立刻放弃了和神经病讲话的念头,不假思索地举手了。在被工作人员接走前,他挑衅似地对着神经病咧出个假笑,并双手比出中指。   一切尽在不言中。   想到这,图嘉砚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闻朗很不高兴地瞪着他,先前心里的无数种思绪都被眼前这人的哈哈乱笑驱赶跑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些没道德的人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先把无辜人士捧到手心里,再让对方从过山车上摔下去。   简直是坏到极致,还有没有良心了?!   “再笑把你从摩天轮里扔出去。”闻朗恨恨地撇过头望向车厢外,“丑死了,你的脸到底什么时候能好,晚上看着真吓人。”   “别生气嘛。”图嘉砚笑得更大声,连摩天轮都被他的笑声震得摇晃。他懒洋洋地歪倒在座位上说道,“当时本来就是你先挑衅的,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正当防卫。”   这话闻朗根本无可反驳,尽管他内心知道自己不占理,但还是深感委屈。他扭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图嘉砚,然后又看回车厢窗外,想了半天才勉为其难地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让你和讨厌的人一起坐摩天轮真是不好意思呢。”   “我又没说你现在讨厌。”见他恼了,图嘉砚强忍住笑意从座椅上坐起来,右脚轻轻踢了踢闻朗的鞋跟示好,“真的生气了?”   他踢得很轻,几乎连百分之一的力气都没用到,像是有只毛茸茸的小动物敲门那般轻。但不知怎么的,闻朗却感觉心底里被人抡锤重重砸开了个口子。闻朗别扭地把目光从毫无景色可言的窗外挪开,漫不经心地落在图嘉砚身上。   图嘉砚肯定是怪物,他想,要么就是吃了大力水手的菠菜,不然怎么会把人心脏都踢破了。好坏的怪物。   “没生气。”闻朗淡淡道,并不想让怪物发现自己的破绽。   可是这个摩天轮的车厢很小,他们才坐进去的时候都觉得有些拥挤,更别提现在。踢完鞋跟后,图嘉砚并没有把脚挪开,仍然烦人地贴在他脚边。闻朗略微打量了几秒,重心往下滑了滑,本来就长得过分的腿又往前伸了几公分。   随着闻朗的动作,图嘉砚的目光也落了下来。他看了眼腿侧贴在一起的地方,恶作剧心起,故意用膝盖撞了过去。当然图嘉砚并未用力,虽然隔着厚厚的衣物,可要是不小心把闻朗撞疼了,搞不好是会被索赔巨额债务的,更何况这人还伤着一只脚。   紧接着闻朗接收到了信号,那条被图嘉砚撞开的腿也以同样的方式撞了回来,图嘉砚又立刻回击过去,两个人就这么默契地开始用膝盖打架。   闻朗好像并不常玩如此幼稚的游戏,玩到半途就忍不住抱怨起来——   “图嘉砚,你无不无聊。”   尽管是这么说的,但闻朗的眼睛却先一步笑了起来。这个笑区别于他先前和赵麒说话时的笑容,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在昏暗的摩天轮车厢里竟显得格外炫目。   图嘉砚顿时有些看呆了。   明明今晚的月光很淡,可为什么从那么遥远的距离穿过宇宙,穿过冬夜里冰冷的空气,穿透摩天轮车厢玻璃上覆盖的薄雾后,却仍能照得面前这张脸如此明亮。   怎么会这样,图嘉砚搞不明白了,也许不是月光?他知道有些好看的毒蘑菇是能自发光的,但从没听说过有哪个好看的人也能自发光。不仅如此,就在他努力思考时,闻朗紧挨着他腿侧的裤料仿佛开始灼烧了起来,无色无形的透明火焰顺着针线的痕迹紧紧缠绕上图嘉砚,他被烫得下意识把腿挪开了点。   但下一秒,闻朗的腿又撞了过来。   图嘉砚感觉自己耳边听见了清脆的碰撞声,他抬眼望过去,看见闻朗正眉眼含笑地看着他。图嘉砚感觉脑子都开始发懵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小时候玩赛车游戏时,不小心撞到了让人晕头转向会调转方向键的道具。   他本想再把腿挪开的,他发誓他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是中了道具后,方向键根本是失灵的,于是他晕头转向地把腿又轻轻碰了回去。   “图嘉砚,你无不无聊啊。”   闻朗漫不经心的调笑声再次落在他耳边。 第30章   时间好像静止了,又好像没有。   图嘉砚直愣愣地望着对面,不知道如何才能错开眼神。他的眼睛本就圆亮,此时更是烫得惊人,闻朗被他看得不自在,想要躲开视线却又舍不得,只能无措地坐直了身问:“看我不说话干嘛,你傻了?”   但并没有人回应,眼前的傻子不知道是真聋了还是假聋了,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闻朗的心跳不由得快了起来。尽管他明白傻子大概率是困了、饿了、馋了,在走神想一会儿上哪吃宵夜。道理他都明白,也明白对着个满脸瘀伤的傻瓜心慌意乱实在显得嗜好异于常人……闻朗的视线不经意地掠过了对方的嘴唇,立刻,他羞恼地使劲踩了脚傻子。   图嘉砚终于被疼醒了,慌里慌张地错开眼神,一时不知道眼睛该往哪放。随后他略微愣了几秒才低头看向痛感来源,这下他终于反应过来大声呼痛:“鞋!我今早才擦干净的新鞋!”   见人活过来,闻朗心里终于舒服了,不动声色挪开脚疑惑道:“你的鞋怎么了?我踩到你了吗?”   要是放在以往图嘉砚早就和这人吵起来了,但今天他竟莫名心虚。明明自己才是受害人,却总觉得占了对方便宜,或许因为眼神骚扰也属于猥亵的一种吧。图嘉砚不敢和他对视,垂着脑袋盯着黑乎乎的车厢地板,十分肯定道:“你是故意的。”   竟然没傻,闻朗面色不变,微微拧眉望着面前的发璇反驳:“我故意?踩你又没好处,不要乱诬陷人。”   这人是傻子吗?车厢里就他们两个人,不是他踩的难道是鬼踩的?编瞎话也得动动脑子吧,除了好看简直一无是处。图嘉砚忍不了了,在闻朗下一句话还悬在舌尖没来得及脱口,他迅速抬起被踩过的脚,让鞋面重重地蹭到对方的裤腿上。   “图嘉砚!”   图嘉砚头也没抬,继续专心致志地在他裤腿上蹭来蹭去。   闻朗深深吸了口气,打开手机翻找这条新裤子的价格,刚想让图嘉砚睁大眼睛数数标价上有几个零时,窗外突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烟花声。图嘉砚蹭裤腿的动作顿时停住了,他看了看已经被蹭皱的裤腿,又刻意绕过面前人的下巴看了眼窗外闪烁的光影。   他默默收回了脚,佯装惊喜地挪到车厢窗前擦去玻璃上的雾气,整张脸贴了上去:“你快过来看,他们在求婚了!”   又不是跟你求婚,你激动个什么劲,闻朗瞥了眼皱巴巴的裤腿没说话,但身体跟着挪过去了。他有些嫌弃地扫了眼玻璃窗,并未靠得太近。望着图嘉砚兴奋的侧脸,他沉默片刻问:“很羡慕?你想和谁结婚?”   这话说得很轻,话音间还混杂着烟花的巨大声响,只能十分模糊地飘进窗边人耳朵里。   “啊?你说什么?”图嘉砚还是没回头看他。   闻朗心底那股别扭的感觉又回来了。这家伙怎么回事,一会儿直勾勾地盯着人,一会儿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翻书都没他翻脸快,他这意思到底是喜欢看还是不喜欢看?总不能几分钟就喜新厌旧了吧。闻朗没应声,独自挪回座位中心。   察觉到他的动作,图嘉砚终于转回身了,眼睛飞快地在闻朗身上打了个转。   “没意思,懒得看。”闻朗淡淡道,“我劝你也离窗户远点,掉下去你就求神仙救你吧。”   图嘉砚语塞片刻,关切道:“你恐高?”   “我恐你!”   闻言图嘉砚“哦”了一声,慢吞吞地从窗边移挪回来,他盯着鞋面心想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恐同了,那么激动干什么。但又不知为何,他心里竟莫名松了口气,恐同好呀,恐同意味着好看的基因不会灭绝,也意味着他帮不了赵麒……   对不起了,赵麒,虽然你是个好人,可是人类真的不能灭绝,图嘉砚在心中默默道歉。   就在他走神之时,摩天轮终于缓慢地转到了顶点,随着最后一声烟花熄灭,车厢里暗了下来,图嘉砚抬眼悄悄扫了闻朗一眼。他的动作幅度很小,在昏暗的车厢里不注意的话几乎难以察觉。   “你又看我。”闻朗冷不丁问道。   没想到这样细微的动作都能被发现,图嘉砚一时整个人都僵住了,支支吾吾地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解释。好在这样的尴尬并未维持多久,没几秒,他的手机闹铃猛烈且刺耳地响了起来。   闻朗也被这突然的铃声吓了一跳,惊讶地看了眼时间:“干嘛!你大晚上定闹铃起床做贼啊?”   “不是!”图嘉砚手忙脚乱地关了闹铃,顶着闻朗充满怀疑的目光,手伸进羽绒服背后的帽兜里磨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掏出个黑乎乎的盒子。然后他飞快地把盒子塞进闻朗手心里,看上去倒真像是做贼偷来上交的赃物一样。   温凉的体温从掌心里一闪而过,闻朗捏紧了盒子,状似不经意地问:“这是什么,你偷来的?”   虽是这样说,但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还能是什么呢。0点已经过了,已经是第二天了,手上的东西除了是生日礼物不会有第二个答案。   图嘉砚定了闹铃,偷偷准备了礼物,只等着在0点第一个给自己过生日。摸着盒子上熟悉的LOGO,闻朗眼前无端冒出了许多气泡,甜丝丝地在脑子里炸开,他感觉自己是瓶被摇晃过的可乐。   可乐,有什么可乐的,胡驰能有这待遇吗?姓赵的能有这待遇吗?   他们拿什么来和自己比,比得过吗。   面前的人还在叽里咕噜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但闻朗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他努力压住嘴角打断道:“知道你不是小偷了,说点别的吧图嘉砚。”快说点别的好听的话。   现在无论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   图嘉砚愣了愣,眨巴了下眼睛这才反应过来确实漏了句重要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生日快乐!”   “……谢谢。”   “你快看看喜不喜欢这个礼物!”说着,图嘉砚非常贴心地打开了手电筒帮忙照亮。   在手机强光的照射下,闻朗脑袋里的可乐统统被分解开了,不冒气了。他深吸了口气,心平气和地打开礼物盒——一瓶特大号的香水正安静地躺在盒子里。   算了,以傻子的智商,能买到自己喜欢的牌子也算是用心至深了。闻朗头次觉得这个牌子如此顺眼,为不浪费傻子的心意,他打开香水摁了几下。   “好闻吗!我专门选的这个味道。”傻子眼睛亮晶晶的。   闻朗忍不住翘起嘴角,着重重复道:“专门选的?”   “对、对。”对上视线,图嘉砚略微慌张地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邀功,“这个和家里沐浴露是一个系列的香味,我看你很喜欢用那个沐浴露,喷香水的话以后可以少用点。”   “什么?”闻朗脸上的笑僵住了。   图嘉砚结结巴巴道:“我的意思是,沐浴露用多了对皮肤不好。”   望着面前人真挚的双眼,闻朗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什么叫沐浴露用多了对皮肤不好?这是给人选礼物的理由?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他笑不出来了,和傻子说话实在太费劲。图嘉砚真该庆幸他是个同性恋,不然让这种呆傻的基因遗传继续下去,人类迟早得灭绝。   “很贴心,谢谢你。”闻朗很难不生气,但又没法责怪傻子,他对图嘉砚勾了勾手指,对方眼神闪烁了一下,听话地探过身。   还没来得及询问要干什么,暴雨状的香水就铺天盖地地浇了下来,图嘉砚躲闪不及瞬间被浇了个透,几乎无法呼吸了。他捂住鼻子连连后退,但摩天轮的车厢太小太封闭,无论退到哪里都没办法躲开这股香味。   “你有病啊,这个香水很贵的!”图嘉砚被呛得连连咳嗽,痛心疾首地谴责对面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但他越是咳嗽,就越把这股香味吸进身体里,整个肺都快变成香薰机了。   大少爷见状冷笑着又把香水喷口对他多喷了几下:“好闻吗?现在你也可以不用那么多沐浴露了。”   他们现在满身是同样的味道。   闻朗觉得自己快被气死了,图嘉砚觉得自己快被毒死了。但无论哪种反应,都让人头晕目眩、心跳加速,只能不断呼吸着室内无穷无尽的香水味。   香水似乎是真的有毒,在大脑失能前,图嘉砚脑海中突然跳一个顶着赵麒名字的小人,在他脑子里如诉如泣地唱着某句著名歌词——“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   不是吧?图嘉砚想不通怎么会看见如此诡异的场景,可沉重的负罪感不讲道理地迎面压来,他目瞪口呆地听着歌,感觉自己需要去找个大师驱驱邪。 第31章   晚上九点,林大师准时进入直播间,简单寒暄了一会儿,骗了些点赞量,便开始了今天的直播。   这几年经济不景气,但直播+行业规模却不断扩大,林大师作为传统文化弘扬人(自封的)同样当仁不让地走进直播间捞钱。他和徒弟兼助理身份证下注册满三大运营商的所有手机号数上限,在经历无数次违禁词限流、平台违规、封号后,终于摸索出了一套独家打法——白天接待线下发展的客户并推荐关注直播间,晚上直播捞金,下播立刻剪辑切片投放。运营到现在,账号已经小有名气。   今晚的直播间还是很热闹。   前有三个想求财但不愿意买彩票,只原因花钱上麦让林大师帮忙算算的;一个恋爱脑发作想请林大师帮忙下蛊的,一个同行来捣乱搞封建迷信的。各种牛鬼蛇神齐聚一堂,连今晚徒弟提前准备好的剧本都用不上,林大师看着直播的蹭蹭直上的在线人数笑得合不拢嘴,心想开播前跳抓钱操确实有效。   下一个连线网友是开播后才来排队的,林大师起初并未在意,因为今晚切片已经足够循环播一周了。他边盘算着下播时间,边惯例问对方是求财还是求爱情。可话抛出后对方并未直接回答问题,而是沉默了片刻道:“都不是。大师,我昨晚做了个很不道德的梦。”   又是个周公解梦的,林大师笑笑,他耐心询问:“梦不道德?帅哥你能说说是怎么个不道德法吗?”最好劲爆点,不守公序良俗点,这样能再做个切片。   “其实这个梦和我一个朋友有关系。”网友没有直接解释,转而说起了其他人,“我有个朋友,之前我们关系非常差,但今年略有改善,现在因为某种原因住在一起。”   “你朋友男的女的?怎么个住法,睡一张床还是不同床?”   似乎有点不适应这样简单粗暴的直播节奏,网友顿了下才回答:“男的,住不同房间。因为之前失业,租的房子又被房东卖了,我就暂时到他家里住了。”   网友继续道:“我这个朋友长得很好看,身材也特别好,完全是可以当明星的水平。他本身家境也很好,是个富二代,自己又开了个公司。前段时间我新找了个工作,上班的公司刚好接了我朋友公司的项目,所以现在他也是我们公司的甲方。”   林大师故作高深地点点头:“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吗?现在社会压力都大,工作上出问题导致心理变态,做点不道德的梦也是人之常情。你们是不是经常996,所以在梦里杀你的甲方朋友了?”   “不是。我们这行经常需要加班,但问题不是出在这。”网友听上去有些苦恼,“刚才说了,我朋友长得非常好看,又有钱,于是接触多了后,我的同事喜欢上了我朋友。”   “你怎么知道的?”   “他自己和我说的。”   闻言林大师坐端正了些:“你朋友高富帅,招人喜欢很正常。哪个打工人不想变成霸总的小娇妻呢,我听着都很心动,你朋友是单身吧?”   “应该是吧?”网友语气游移不定。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应该。”说这话的时候,林大师还不忘招呼直播间围观的观众,“新进来的帅哥美女,没有给主播点关注的,记得点点关注,点了关注的就给主播点点免费的赞。左上角可以加入粉丝团哈,还有一分钟到整点,加入粉丝团的宝宝准备好抢红包,没加入的赶快点关注。”   麦上沉默了一分钟。   一分钟后,网友,也就是图嘉砚看着屏幕上抢红包失败的提示,点击退出了主播的粉丝团才继续说:“我真的不知道他有没有谈恋爱。以他的条件来说,谈十个八个不是问题,但在他家借住这么久,我从来没见过他对象。”   “听上去你朋友是个很洁身自好的高富帅,不过这和你的梦有什么关系?你暗恋同事?”   “不羡慕,不暗恋。”这个主播的话实在太多太碎,还总是擅自联想些有的没的,图嘉砚有点后悔,“兔子不吃窝边草。我和同事都是牛马,暗恋他干嘛,生生世世为奴吗?”   林大师连忙安抚:“帅哥别激动嘛,我不是这个意思。”   此时弹幕里有人开始问麦上的人是不是暗恋高富帅。   图嘉砚没理会。   “我同事这个人其实长得也不错,脾气温柔性格好。但自从他喜欢上我朋友后,就变得非常恋爱脑。”图嘉砚边回想,边组织语言,“无论说什么事都会提到我朋友,见面了还要故意引起对方注意等等。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关键他现在拿我当情敌,也不直说,绕着弯让我帮忙追求,我实在拒绝不掉,但又过不了心理那关。”   “等会儿,你同事拿你当情敌?他是男的女的?”   “男的。”   瞬间弹幕被各种管道疏通的表情刷屏了。   “你的意思是你们仨都是男的?”林大师提高了音量,仔细分析道,“同事爱好电话本子,喜欢上正直高富帅,不仅拿你当情敌,还要求你帮忙追。然后你就做了个不道德的梦,我没理解错吧?方便的话,我想请问下帅哥你是哪种?”   “我是哪种和这个没关系。”   懂了,大概率也是同性恋呗。   见对方不愿意透露,林大师也不好把话说太直白:“好的,那具体你到底是做了个什么梦,能这么困扰呢?”   提到梦,图嘉砚沉默了。   弹幕里开始刷问号,有人问“虽P?”;有人跳出来捣乱说“明显是剧本”、“剧本滚”;还有人骂讲话大喘气耽误时间。   “别闹别闹,我们这里都是真实咨询客户,哪有空编剧本。”林大师连忙稳住直播间观众,不断召唤图嘉砚,“帅哥,帅哥你还在吗,在的话就吭个声让大家知道你没掉线。”   “在的,其实也不完全是梦。”图嘉砚想了半天,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声音里多了几分犹豫,“情敌这个事情我跟同事解释过,可他根本不信。当然如果换成是我,也很相信一个天天和自己暗恋对象住在一起的人。为了避免误会,我就勉强答应了他的请求,但心里始终觉得随便把人掰弯太不道德了。”   林大师非常赞同地点点头。   “原本我想随便敷衍下同事就行,时间长了他也知道我是被冤枉的,但……”   “但什么?”   “昨天我朋友在游乐园过生日,坐摩天轮的时候,我们是面对面这样坐,就很难不看对方。”   林大师琢磨道:“所以你们在摩天轮里那个了?”怕图嘉砚不理解自己的意思,他还专门用手指拍了拍嘴唇。   “没有,都说了我朋友是直男!”   弹幕里开始反问:你不是?   图嘉砚视若无睹,继续道:“因为我朋友他确实长得很好看,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就被朋友抓包了。当时可能受环境影响,我有点紧张,竟然萌生出劝退同事的想法。”   弹幕里立刻有人谴责图嘉砚撬墙角,也有帮他说话的,在线人数越来越多。   “当然我朋友是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他也没多想我为什么看他。后面拆礼物的时候,他不小心把香水打翻了,搞得我俩身上都是香水味。本来到这里也都很正常,结果当天晚上,我就梦到同事一直在我耳边唱《香水有毒》。”   说到这里,他还唱了两句歌词:“‘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尤其是这两句在梦里反复出现。梦到最后,我同事都快变成厉那个什么东西了,就是蒲松龄小说里的那种东西,会在天上飘的。”   这个连麦的网友对违禁词太熟悉了,要不是林大师知道今晚的剧本还没抬上来,他都快以为是自己小徒弟编剧本功力大幅提高了。同行来捣乱吗?可看着也不像……   没摸清楚对方的真实来意,林大师面色不改:“所以不道德是指香水?”   “对。”隔着网线,图嘉砚的声音听上去似乎非常懊恼,“睡醒后我反思过,一边答应同事帮忙追人,一边又半夜和朋友去游乐园玩,还偷看人家。更别提我还和朋友住在一起,说实话,我都感觉自己好像绿茶啊。”   “听上去是有点。”林大师顺着他的话说,“不过帅哥,我觉得你可以不用那么苦恼,因为你朋友打不打电话是个客观情况,不是你和同事能决定的。只要找机会坚定回绝同事就行,但像游乐园、摩天轮这些就不必和同事说了,做事情还是要考虑人身安全,懂我意思吧?”   “谢谢大师。道理我都懂,不过我今天主要目的是想请大师……”   话还没说完,麦克风那头突然又没声音了。   图嘉砚顾不上闭麦,惊恐地冲向房门,抵住不让外边的人进来。   “图嘉砚!你是不是又在刷网黄!”   “我没有!”   但房门外的人一听这话更生气了:“还说没有!我刚才听了半天,明明听到什么点关注加入粉丝团。快点交出来,你已经超过今天的限额了。”说着,屋外的人重新拧动把手,竟真把门给挤开了。   一道棕色的闪电先于闻朗冲了进去,常跳跳刚进房间就朝图嘉砚腿上扑。   此时床上的手机里正传出各种动感音乐,背景里还有主播在不断呼唤。图嘉砚踉跄两步,甩开常跳跳,转身飞扑回床上,先于闻朗抓起手机,眼疾手快地删除历史记录并退出软件。   音乐声停了。   闻朗脸拉得老长,手里拎着香水瓶,正站在图嘉砚身后冷冷地望着他:“你自觉交出来,还是我来收?”   图嘉砚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刚想壮着胆子吼回去,质问对方是不是教导主任。但还没开口,手机上的直播软件后台已经叮咚叮咚地传来消息。   发信息的人正是林大师——   欢迎光林:在吗帅哥   欢迎光林:是哪里不满意,我们聊聊呗~   几乎是一瞬间,图嘉砚感觉到头顶落下道阴寒的黑影,他梗着脖子仰头望去。闻朗紧贴在他身后,低着头,笑得温文尔雅、阴风阵阵。   “帅哥在吗~我们聊聊呗~”闻朗的语气很轻很柔,听上去像是从地府里传来的。他边说,边摁下手里香水瓶的喷头,常跳跳趴在床铺旁嗷嗷叫。   图嘉砚脑子里又开始播放《香水有毒》了,但这次是惊悚版。 第32章   “怎么不说话了帅哥~”   你猜为什么。图嘉砚强装镇定地移开目光,伸手捞起着急上床的小狗,假装不胜困意地歪倒在床铺上,悄悄把手机藏进了裤兜里:“我困了,想睡觉,有事明日再议。”   “困?你看擦边主播的时候怎么不困?”   无人回应。   图嘉砚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无,像是真抱着常跳跳睡着了,但眼皮却好像触电似地直哆嗦。闻朗冷笑一声,随即扔开手里的拐杖,抱着香水瓶并排倒在图嘉砚身边:“我也困了,晚安。”   察觉到身旁陡然增加的热源,图嘉砚瞬间感觉眼前有道白花花的闪电顺着自己的天灵盖缝劈了下来。没人能分清他此刻是被吓的还是怎么,总之图嘉砚整个人被那道闪电劈得直冒烟,差点烧焦在床上。   他刚战战兢兢地把眼皮掀开一条缝,立刻便与闻朗视线对上了:“早上好帅哥,昨晚睡得好吗~”   “……你能不能回自己房间。”   话音刚落,闻朗那张前一秒还晴空万里的脸立刻转阴:“我想在哪在哪,你管我?”   我哪敢管你!明明是你管我!   等等,他闻朗凭什么管我?图嘉砚忽然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看向闻朗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疑惑:“那你凭什么管我?”   “凭我是房东!”图嘉砚竟然敢顶嘴?!闻朗感觉自己快气死了,图嘉砚这家伙怎么能一丝悔意都没有,能这么理直气壮。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就算再生气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没被这家伙在放眼里。闻朗越想血压飙升得越高,只能恨恨地重申自己的地位:“房东想管就管!你不服就去报警,看看警察帮你还是帮我,需要给你报警察局电话号码吗?110知道吧,不识数的话我帮你打。”   听着这一连串如同机关枪扫射的噪音,图嘉砚默默把脑袋埋进常跳跳毛里,试图阻隔声音的传递。早知道不问了,神经病话真密。   常跳跳听不懂爸爸在吵嚷些什么,只觉得有人特别爱自己,尾巴呼啦啦地摇晃起来,轻拍在图嘉砚脑袋上表达爱意。   “图嘉砚!”闻朗一看这对人狗情意绵绵、你侬我侬的模样,越发火冒三丈,“小心它拉屎拍你脑袋上。”   诽谤,纯粹是诽谤。图嘉砚闻言立刻从狗毛里抬起头,紧急捂住常跳跳的耳朵:“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跳跳!它还那么小,会有原生家庭创伤的。”   原生家庭创伤?常跳跳文盲小朋友一个,大字不识,懂个屁的“原生家庭创伤”。   闻朗几乎被气笑了:“你看网黄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给跳跳带来创伤?你在网上勾搭那些不三不四的鸭子的时候,想过常跳跳一分一秒吗?”想过我吗?   “都说了我没……”   “你还狡辩!”   图嘉砚百口莫辩,又没办法说自己是因为摩天轮的事情被闹得睡不好觉。毕竟要真说出来,别说明天,下一秒他就得这人被扫地出门赶去大街上卖唱。图嘉砚只能自暴自弃:“没错,我就是看了怎么样。”   没想到他竟然承认了,闻朗怔愣片刻,语气低了下来:“你都在哪个软件看的,裸音?”   “哪个软件裸男的多我看哪个。”图嘉砚松开了常跳跳,非常不满地滚进床铺内侧贴着墙,“想看自己去网上下。”   “我又不是你。”嘟囔完这句闻朗不吭声了,但他也不走,独自坐在床边生闷气。   刚开始他还比较安静,可等过了几分钟发现只有常跳跳会来关心自己,而罪魁祸首图嘉砚根本不搭腔后,闻朗又开始暴躁了起来。他转回身死死盯着墙角的后脑勺,恨不得连骨带墙一起钻出个洞——墙上又没写字,图嘉砚这么安静不会是在偷偷玩手机吧?   闻朗越想越笃定,悄悄爬回床里准备抓现行。   但出乎意料的是,图嘉砚睡着了。就在刚才的短短几分钟里,连常跳跳都还没来得及从床头跑到床尾,连手机APP应用商城都还没来得及打开,图嘉砚竟然睡着了?   这人也太没心没肺了,闻朗盯着他发间露出的一小瓣脸颊,轻声指挥童兵上前刺探敌情虚实。常跳跳蹦跶过去,在图嘉砚脑袋旁哼哼唧唧半天,眼见着马上就要舔上嘴唇了,闻朗一把拎起常跳跳。   小狗张着湿漉漉的豆豆眼望着他。   闻朗没说话,单手把常跳跳揣进怀里,又望了望图嘉砚的脸颊。   从现在这个角度看,已经不太能看到对方脸上那些尚未淡去的瘀痕,也不太能看得出他清醒时有多气人。睡着后的图嘉砚好安静,往常总是扑闪着的浓密睫毛轻轻耷拉着,脸颊是很小的一瓣,嘴唇看上去很软。   疯了,我在想什么。闻朗扯过被子帮图嘉砚盖好,蹑手蹑脚地下床。走到门边先把常跳跳赶出房间,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退回到图嘉砚身边。   “真睡了?”   没人回答。   他守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盯着床上的人又看了一会儿,确定对方真的没有丝毫醒过来的迹象,才终于俯下身贴近——   “还装。”他贴在图嘉砚耳朵边,嘴唇几乎险些擦过耳垂,“你演技很差的,知不知道?”   床上的人还是没动静。   不是吧,真睡着了?见没诈到人,闻朗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家伙就怎么睡得着的,也太没心没肺了,猪精转世吗。   但很快,闻朗发现了不对劲。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猪精后颈到耳根的皮肤就烧了起来,然后是脸颊,也逐渐被热意熏染上薄红。闻朗从没见过哪头猪睡死了还能自己烧火上烤架的,哪怕是猪八戒也没这本事。   于是他故意对着猪耳朵吹了口气。   猪精瞬间蹦了起来,仿佛万有引力失效一般径直往天花板的方向弹射,猪耳朵精准撞上闻朗的牙齿。紧接着就是杀猪般地惨叫,闻朗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突然窜出的猪蹄一脚踹倒。   他眼前一花,只觉得天花板和床铺调了个方位,茫然爬起来时,发现图嘉砚正捂着耳朵、裹着被子缩在墙角里瞪着自己。此时嘴唇上也后知后觉传来了痛感,闻朗伸手一摸,流血了,刚才被撞到时他嘴唇不小心被牙齿咬破了。   “图嘉砚,你好得很。”   话音未落,被叫到名字的人已经抖了三抖:“有、有话好好说!保持距离!”   闻朗懒得和他废话,露出个血糊刺啦的笑,往墙角逼了过去。   图嘉砚已经快吓尿了,他深知自己在闻朗那张俊美得人神共愤的脸上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但明明又不全是他的错,一个巴掌拍不响,搞成这样都怪闻朗!   可是闻姓受害人已经陷入暴走模式,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苦苦哀求。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图嘉砚当机立断舍弃被子,贴着床头往外逃。他想闻朗伤着腿,就算再暴走也敌不过自己灵活走位,却没想到有时候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其他都是多余的。   刚溜到床边,还没来得及窃喜,图嘉砚就被闻朗拎住衣领,按回到床铺上。   “我真不是故意的!”他垂死挣扎,手舞足蹈地解释自己属于过失伤人。但图嘉砚没注意到的是,刚才被拽住睡衣衣领时,他那本就不牢固的扣子也被顺带扯开了几颗,领角正歪歪斜斜地扭在两旁,此刻即便不能说是袒胸露乳,至少也能说是应敞尽敞,被人尽收眼底。   闻朗沉默片刻,很难把视线移开。   他试图帮忙整理衣服,却被图嘉砚误以为是要对自己动武,反抗越发激烈。闻朗不好动作,手指无意间从对方胸口正中间滑过。   当即两个人都愣住了。   图嘉砚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嘴唇抖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抖出句:“你干、干嘛。”   他边抖,睫毛边扑闪扑闪地颤个不停,像是要刮出龙卷风来。立在风暴中心,闻朗只觉得时间慢得可怕,身旁的空气也安静得可怕,以至于他几乎能听清楚自己的心跳声,而周遭的一切都被卷入狂风之中。   “我。”他顿了顿,努力想从风暴中找到那些被撕裂的字句。但未等拼凑齐,嘴唇伤口处渗出的血珠已经先一步坠了下去,直直落在图嘉砚白皙的胸膛上。   闻朗刚拼到半路的句子又碎了。   眼前白里透红的画面实在太过于刺激,以至于让他忘了自己想说什么,本来涌到嘴边的话也化成了新的血滴。闻朗下意识舔了舔伤口,待回过神后刚刚好与图嘉砚的目光交汇。狂风似乎在这一瞬间消失了,千万种声音重新在他耳边响起,同时伴随的是难以形容的慌乱,闻朗顾不上思考,只能胡乱扯过手边的被子按到眼前人脸上。   “你神经病啊!”图嘉砚被这猝不及防的袭击压得无法呼吸,手脚并用地猛烈挣扎起来,他没想到闻朗心眼如此之小,竟然都不给人赎罪的机会,哪怕玩狼人杀死之前还有一句遗言呢。图嘉砚一脚踹了过去,裤兜里的手机却不小心掉了出来,刚刚好落在闻朗面前。   闻朗:“……”   图嘉砚:“……”   来不及多想,图嘉砚飞扑了过去,把闻朗撞翻了。 第33章   飞来横祸,闻朗被撞得眼冒金星,差点磕到香水瓶上,好在还有枕头垫着才没让他脑袋也见血。   “图嘉砚你。”感受到身上另一个人的重量,闻朗刚要怒斥对方,但一抬头发现图嘉砚睡衣已经很不得体地垮到肩膀以下,他被吓得语塞,嘴里的责备也换了词,“你喂奶啊凑那么近,衣服都不拉好,我警告你不要随便性骚扰。”   到底谁在性骚扰?!图嘉砚刚摸回手机的喜悦猛地被愤怒取代,他怒不可遏,气愤地一掌拍到闻朗大腿上,边拢衣服边指着对方开骂:“把我睡衣扯坏了还没找你算账,还好意思说我性骚扰你?普信男你可真不要脸!”   普信?闻朗大受震惊,顾不上大腿火辣辣的疼痛,反复回味这两个字——我,普信?他怎么都想不到这辈子能和“普信”两个字联系上,脸色逐渐变得扭曲:“我普信?你见过几个男的你就敢说我‘普信’,图嘉砚你眼睛瞎了趁早去治!”   “你管我见过几个!”图嘉砚不甘弱势地吼回来,“就算是瞎了眼盲了,我也知道你就是最普信的!”   闻朗根本受不了这刺激,宁愿自己是聋了失聪了,也不想听到如此恶毒的话。图嘉砚真的没良心没品味,难怪当初看得上胡驰,现在又跟姓赵的狐狸精勾搭来勾搭去,活该长这么大谈不上恋爱。闻朗恨恨道:“行,我普信。你这品味离孤独终老、断子绝孙没区别了。”   “我同性恋本来就断子绝孙,用不着你假好心提醒!”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没空关心你,同性恋。”末了,闻朗假笑两声,装出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图嘉砚气得牙痒痒,怒上心头,誓要让这个没常识的恶毒少爷见识一下真正的性骚扰。他本就斜压在闻朗身上,此时更是恶意使用蛮力。   闻朗差点被压得吐血,面上强装镇定、绷紧腹肌,实则暗下决心从明天开始给这气人玩意儿减少饭量,零食统统没收。他刚要宣布该项政策,却发现图嘉砚压的位置越来越不对劲,隐隐有要让自己不能人道的趋势。   最毒蠢人心,闻朗一把拽住使坏的人质问:“你干嘛?”   “性骚扰。”   什么玩意?闻朗以为自己幻听了,攥着松松垮垮的睡衣把人往上提:“你再敢说一遍。”   “我说我。”望着眼前骤然放大的脸,图嘉砚脑子莫名哑火短路,舌头打结,先前的气势瞬间荡然无存,“我……你离我远点!普信男。”   话音刚落,普信男火冒三丈,死死攥住图嘉砚不撒手:“你给我说清楚,我哪里普通?哪里自信?”   “给钱了吗,凭什么告诉你。”图嘉砚双手挡住对方的脸,不让他前进分毫。但图嘉砚忘了,普信男闻朗本人比他高、比他手长,就算他努力伸直了手臂,也还是会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拖到面前。   从两只爪子的缝隙里,闻朗艰难地瞄准了目标:“你又不是出来卖的,我也不是做慈善的,凭什么给你钱。”   “知识就是金钱。”   “嚯,知识就是金钱。”闻朗阴阳怪气地学了一遍这句话,声音歪歪扭扭地从指缝中钻出,“那你从小学到大赚多少了,有二百五吗?怎么没给自己配副眼镜。”   “你才二百五!”图嘉砚气得头昏脑胀,恨不得现在就捏死这个神经病,下手越发没轻没重。他打架素质不行,打到一半就手脚并用,蹬完闻朗也不收回,大剌剌地踩在对方身上。   或许是被面前人的素质震撼到,闻朗脸色扭曲了一秒,面露不善地瞪着这家伙蹄子抵住的地方:“把你的猪蹄拿开。”   “我不。”图嘉砚逆反心理起来了,反而故意在闻朗身上多踩了两下,硬梆梆的,脚感极差。接着,图嘉砚眼睛转了转,想起了刚才没完成的性骚扰大业,立即换了副嘴脸故意挑衅道:“别紧张嘛闻少爷,你不是控诉我性骚扰你吗,那我肯定得落实到位对吧。”   他边说边加上另一只脚同时在闻朗身上四处乱蹬,性骚扰业务能力十分堪忧,闻朗半点都没被他勾引到,只觉得太阳穴被气得突突直跳。   图嘉砚到底是上哪个装修工地拜师学的性骚扰,就算是拆墙也没他这么大力。不对,这个蠢东西认不认识“性骚扰”这三个字都难说。   闻朗实在忍无可忍,左手拧过两只乱扑腾的梯子锁住,右手扣住图嘉砚的腰,轻而易举地把人拖到自己面前:“真以为我打不过你,不敢弄你是吧。”   闻言图嘉砚立马瞪圆了眼睛,他此刻被闻朗锁成个倒“Z”字扣住,根本动弹不得,屁股还紧紧贴着对方的腿侧。辨清当前糟糕的局势后,图嘉砚难以控制地、缓慢地咽了咽口水,能屈能伸道:“大人,有话好好说。”   “呵。”闻朗冷笑一声,“我和你有话可说吗?”   说这话的时候,闻朗唇边的伤口还在渗血,看上去面目极其可怖。图嘉砚被吓得瑟瑟发抖,下意识想从禁锢中挣脱出来,但他越要挣扎,对方手上的力就越重,越是无法动弹,图嘉砚就越挣扎。   谁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之等休战时,图嘉砚发现自己正稳稳坐在闻朗怀里,他战战兢兢地抬头看过去,差点被对方眼里的寒冰冻死。闻朗绷着脸,下颚线条锋利得能砍碎人骨头,皮笑肉不笑地望着怀里的人。   完了,图嘉砚满脑子只有这两个大字,完了。   求生的本能让他迅速行动起来,图嘉砚连忙收回抵在闻朗腰两侧的腿,胆战心惊地扎起马步,努力让屁股不动声色地远离是非之地。   然而刚挪动了几厘米,他的头顶就砸下来句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当是上厕所啊!”   图嘉砚被这句突然冲出的怒吼惊到,脚下顿时泄了力,咣当一声又坐了回去。   闻朗瞬间倒吸口凉气。   “对不起对不起!”图嘉砚慌忙挪开道歉,“很疼吗,我帮你揉揉。”   闻朗气得说不出话了,他崩溃地歪倒在床铺上,扯过图嘉砚的被子把自己整个人全部裹在里面:“你出去。”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图嘉砚有史以来头次看见闻朗崩溃成这样,趴在被子外焦急地道歉,“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闻朗的声音听上去更崩溃了:“你不要和我说话,出去。”   图嘉砚彻底慌了,手里攥着被角愣在边上,不敢说话也不敢离开。怎么办,他想,闻朗不会真受伤了吧,各种担心后怕的情绪涌上心头,几乎刺得他鼻子发酸。   突然的安静让躲在被子里的闻朗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悄悄打开条缝,发现图嘉砚正要哭不哭地杵在原地。闻朗沉默片刻,深深叹了口气:“我真没事,不用去医院。你先出去行吗,让我自己待会儿。”   “真的没事吗。”图嘉砚吸吸鼻子,眼睛有些湿。   “真没事,很健康。要有事我肯定找你。”闻朗心里软了下来,好言相劝,“你听话,乖乖出去好吗祖宗,今晚就当参加交换空间,你去我那睡。”   图嘉砚闷闷地“嗯”了声,完全没想为什么要换房间,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见终于把人哄出去,闻朗总算放松下来,裹着被子小心翼翼地下床锁门。   他本想着没了图嘉砚在身边,应该会很快冷静下来。可当四周全都静下来后,躺在床上,图嘉砚被子里的香气便开始争先恐后地往他面上扑,甚至比之前还要凶猛。   闻朗的身体不可避免地热了起来,明明他们用的是同样的沐浴露,但为什么……肯定是图嘉砚洗澡用太多了,他还好意思说自己。闻朗不着边际地想着,思绪不自觉地围着“洗澡”两个字打转,他的耳边逐渐传来若有似无的水声,眼前也浮现出个熟悉的身影,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扣子一路开到肚脐眼上。   真要命。   他想要努力忘掉,但是先前看到的画面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扒在眼底,闻朗发现自己根本忘不掉,甚至几分钟前他怀里残留触感也挥之不去。   闻朗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道德正在悬崖边摇摇欲坠,他忍无可忍,崩溃羞恼地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与此同时,图嘉砚正呆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本想着清洗一下干在手上的血迹,顺便洗把脸冷静下来。可当走进闻朗卧室里的卫生间,镜前灯把他照亮,图嘉砚这才发现自己顶着头乱糟糟的发型,眼鼻和脸颊两侧有些泛红,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看上去非常滑稽。   我刚才在闻朗面前竟然是这样的吗?他打开水龙头慢慢清洗着。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冷水,双手却越洗越烫、越洗越红,像是放在沸水中煮过一样。那些灼烧的触感顺着血管冲到了他的脸颊和耳朵上上,烫得他无所适从。   不敢再看镜子,图嘉砚解开睡衣扣,想要擦去胸膛处的血迹。可水滴上去的那一秒,耳边响起的却是闻朗唇边血珠落下来的声音。   奇怪,之前有声音吗。   图嘉砚愣住了,他用力擦去血迹,可那滴血经过按压擦拭后,却好像融进了他的皮肤,渗进了他的血管里。图嘉砚感觉全身都开始烧了起来,疯狂产生各种排异反应,想要排除这滴不属于他的血。   此刻,皮肤上的其他触感也越发明显了起来,图嘉砚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先前贴在闻朗怀里的感觉。   疯了。他慌乱地退出卫生间,迎面倒进大床上,属于闻朗的香气铺天盖地地将他裹满,图嘉砚反应过来——   这是闻朗的床,他睡在闻朗的床上。 第34章   当天晚上,图嘉砚没睡好。   起初他以为自己只是认床,迷迷糊糊抱着被子从床头滚到床尾,又从床尾滚回床头,换了无数个姿势和方位却还是睡不熟。图嘉砚困得难受,恨不得把床上的被子枕头全部拿来撒气,但他动作幅度越大,就越是被床上的香味紧紧裹住。   图嘉砚越睡越别扭。从小到大,他只在电视里见过身上自带奇香的人,最后人家还变成蝴蝶飞走了。可闻朗是蝴蝶吗,他最多是花蝴蝶成精后天天拿香水泡澡,哪个妖精修炼成人后能有这么奢侈。图嘉砚真恨不得亲自给花蝴蝶写本《妖精勤俭守则》,让对方随身携带、牢记于心。   这么想着,他立刻就在脑中拟定了诸多守则条款,终于在大约写到第几百条时,不知不觉地昏睡了过去。   梦里图嘉砚正在片场跟组,然而才刚开拍没多久,片场里突然飞进了只花蝴蝶扰乱了拍摄,原来认真对台词的同事顿时都骚动了起来。一片混乱之际,赵麒不知从哪突然窜了出来,他身上穿了件了套古装戏服,追着花蝴蝶就跑了。其他同事见状也纷纷跟了上去,还边跑边叫“不好了!闻妃娘娘变成蝴蝶飞走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图嘉砚本不想理会,但脚却不由分说地动了起来,紧紧追上抓蝴蝶的队伍。他跑得很快,眨眼间就从队尾追到了队首赵麒身边。没来得及打招呼,赵麒从余光里瞥了他一眼,立刻加快了步伐。   不知为何,图嘉砚总觉得那是个非常充满敌意的眼神。他想解释,可对方已经跑远,于是他拼了命地往前追,发誓要洗清冤屈。但追着追着,图嘉砚又忘了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奔跑,回过神时,身边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追蝴蝶了。图嘉砚停下脚步往回望去,这才发现他将许许多多的人都甩在了身后。   花蝴蝶也停了下来,轻轻落在图嘉砚手里。还没来得及看清模样,脚下却突然裂开个巨大的口子,图嘉砚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莫名其妙摔进了摩天轮里。   他回到了游乐园那晚。   摩天轮还是那个摩天轮,闻朗也还是那个闻朗,他们面对面坐着,窗外是闪烁的烟花。   明明暗暗的光亮下,图嘉砚不自觉地偷偷望向对面的人。望着他们搭在一起的鞋,弄皱的裤脚、修长的腿,图嘉砚的视线又向上走,路过闻朗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大衣里露出的衬衫衣领,锋利分明的下颌线。他的视线不自觉又转到了闻朗脸上。   图嘉砚悄悄看着闻朗,小心地不让自己的视线与他对上。摩天轮还在沉默地转着,钟表上的指针也沉默地绕圈,在十二点钟声响起的那一秒,车厢里突然再一次下起了香水雨。   与那晚不同,这次雨是从车厢顶部落下的,那些细密的雨丝很快将图嘉砚浇透,让他连睫毛上都挂满了湿意。隔着雨幕,他看不清对面的人了,但是模糊间,闻朗似乎很轻地笑了笑,图嘉砚听见自己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即将冲破这间小小的车厢。他忍不住往前挪了挪,让彼此的腿更紧密地贴到一起,闻朗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笑着俯身靠过来。紧接着温热的气息落在图嘉砚的耳边——   “图嘉砚,上班迟到扣500。”   啊啊啊!!!   图嘉砚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梦里的那张脸此刻正悬在面前,他被吓醒了。   真是见鬼了,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送完图嘉砚上班,闻朗慢悠悠地晃到公司,刚进办公室看见庄显坐在里面时,他也有如上想法。   “哟,闻总上班又迟到呢。”   庄显话音刚落,闻朗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接通,电话那头果然传来闻建业的怒吼:“说了上班要提前十分钟到,你这个月全勤奖没了!”   不等闻建业骂完,闻朗迅速挂断拉黑一条龙,他目光沉沉地看了看庄显,扭头就要叫保安送客。庄显知道他真干得出这事,连忙从沙发上跳起来把人请进门:“老板迟到怎么能叫迟到。”   “你来干嘛。”   “我来……等等,阿闻你嘴巴怎么了?”庄显疑惑地打量了几秒,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明知故问道,“上火了?”   闻朗没说话,他不信这人分不出来什么叫上火。   “你被人啃了?”果然下一秒庄显憋不住了,他边问边打开手机跟关慎尔通风报信,末了还要接着打听细节,“前天晚上的事?怪不得不让我们给你庆祝生日,我就说你肯定是去过二人世界了,关慎尔还不信。”   “他是自己不好过也见不得别人好,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和他一样孤独终老。”闻朗淡淡评价,刻意把话题从自己身上绕开。他不想和这两个大喇叭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图嘉砚又到底干了些什么好事,能把生生他嘴唇磕出伤口。反正说来说去也没多大点事,简化一下约等于被那家伙啃了。   庄显不知道他的心思,还在一个劲儿地打听:“前两天你不是还说有情敌吗,怎么这就亲上了?你主动的还是人家主动的?算了,你应该主动不了。”   看不起谁呢,闻朗不满地瞪了庄显一眼,但也没反驳,毕竟昨晚确实是图嘉砚主动撞上来的。想起昨晚嘴唇上一闪而过的触感,闻朗下意识抿了抿嘴,耳根不自觉地烧了起来。   冷静点,又不是没亲过,有什么可稀奇的,他边喝水边这么告诫自己。庄显还在“嗡嗡嗡”,他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啊?”图嘉砚回过神来,看见赵麒有些担忧地望着自己,连忙道歉解释。   赵麒安抚性地笑了笑:“你怎么了,午饭都没吃多少,是没胃口吗?”   看着对方一如既往温和的笑,图嘉砚心中的愧疚汇成巨浪瞬间将他吞没了,他羞愧得不敢直视赵麒的眼睛,低着头刨了几口饭,装作认真用餐的样子。图嘉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面前的人解释,只是一个周末的功夫,他已经没办法再帮忙追求闻朗了。   如果说出来,赵麒一定会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帮忙,为什么之前答应了现在要反悔,为什么买礼物那天突然抛下他和闻朗玩消失,为什么、为什么?如果在昨晚之前,他或许还能找借口说是为了人类优秀基因的延续,但现在,以上问题图嘉砚一个都答不出来。   他总不能解释自己明明知道赵麒喜欢闻朗,却还跟着闻朗去游乐园坐摩天轮,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也不能解释自己装睡失败后不小心把闻朗嘴唇磕破了,还在床上打架;更不能解释说他昨晚是睡在在闻朗床上的。尽管这一切都有合情合理的原因,甚至并不是他主动导致的,但无论怎么说,都会显得他是个不知廉耻的绿茶小三。   不,不是显得,而是他根本就是!   回到工位上,图嘉砚崩溃地把脸埋进手心里,活了二十多年以来,这是他头一次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没道德,竟然敢在别人的爱情里做小偷。困扰了他一个周末的歌曲又开始在脑海里回放了。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和赵麒解释?   忽然图嘉砚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抬起头抓起手机,翻出昨晚没来得及回复的消息。略微斟酌片刻后,图嘉砚主动回复了过去——   TT:大师,你还在吗?   TT:还能和你聊聊不? 第35章   林大师当然愿意继续聊,或者说他盼了整整一个晚上,总算盼到了这位WiFi不稳定的匿名网友的消息。当然究其原因想听八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在于昨晚这位网友掉线太快,以至于让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卖出去。   欢迎光林:帅哥你终于出现了,想聊什么?   图嘉砚没想到大师能回复这么及时,对着屏幕发了会儿呆才敲动键盘:大师,你那有没有忘情水之类的东西?   看见回复,林大师难得语塞了几秒,回想起昨晚直播时对方动人的歌喉,他沉默片刻问:……你要点歌听?   TT:什么?   没明白对方的意思,图嘉砚刚想追问,对面林大师就发来了条语音消息。他随手点开,发现并不是昨晚在直播间听过的声音,而是另一个自带伴奏的磁性男声:“啊~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生不伤悲~”   沉默震耳欲聋。图嘉砚突然开始怀疑自己脑袋有问题才会相信封建迷信,来找大师答疑解惑,他沉默地打出一页省略号表达自己的心情,然后又补充了一页。   欢迎光林:?   TT:我没点歌。   这下轮到林大师沉默了,他对着聊天记录品味良久,试探着打字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要真的忘情水啊?   TT:嗯。   欢迎光林:帅哥,不要搞封建迷信。   不要搞封建迷信?图嘉砚疑惑地看了又看,生怕是自己眼花了,他点进大师的头像认真看完了几个置顶作品后重新回到聊天框问:你都给人算命画符了,劝我别搞封建迷信?   林大师无力反驳,只能用最苍白的话语解释画符算弘扬传统书法,算命属于心理学科范畴,但忘情水归医院或者科学院管,甚至如果忘得厉害的话那就归国防部门管,不是民间组织能沾手的东西等等……但这话还没发出去,对面又发来新消息了。   TT:大师,你到底行不行   这人甚至没用标点符号,但光是隔着屏幕,林大师都已经感受到了深深的鄙夷。士可杀不可辱,关系门派尊严,林大师深吸口气删光了对话框里所有解释。   欢迎光林:首先我很行。   欢迎光林:其次你的忘情水很不刑。   欢迎光林:最后“天命对对碰”套餐原价1314元,现在活动价131.4元,要碰就把你和你高富帅朋友的生辰八字给我。   图嘉砚真想问问这个世界怎么了,为什么现在除了纸巾发卡,连算命也能搞对对碰?还有,他什么时候说是和高富帅朋友有关了。当然比起这些,还是砍价更重要,图嘉砚认真打字回复:大师便宜点吧,13.14怎么样。   欢迎光林:?有你这么砍价的吗   TT:少点吧大师,赚钱不容易> <   你赚钱不容易,我赚钱就容易了?林大师不为所动,冷酷地回复:少点可以,小数点抹掉   欢迎光林:131.4元,再少点就恢复原价1314元。   TT:……   TT:【向你转账131.4元】   见到钱了,林大师脸色总算好看了些,敲打键盘的手指都轻巧了许多:帅哥说吧,你朋友生日是哪天?   “阿闻,我觉得不该填你的生日,包括其他信息也是。”   闻朗注册软件的手顿了顿,头也从手机里抬了起来:“为什么?”   “这不明摆着吗。”庄显抢过他手机,噼里啪啦地把已经填好的信息全部删除才还回来,“你想知道那谁天天在网上看什么,和哪个类型的人聊天,那你就该假扮成他,看看大数据算法给他推的都是哪些帐号。”   还挺有道理,闻朗眼睛闪了闪,立刻照着图嘉砚的模子开始往软件里克隆,很快就填好了大致信息。至于头像,他当然不可能传图嘉砚的照片,闻朗看了看四周,又下了个美图软件,把美颜参数调到最大,抓过庄显拍了张美颜照。   “你有毛病吧?!不敢用你的照片吗。”眼睁睁看着自己丧失肖像权,庄显恨不得立马打电话叫律师来谈诉讼,顺便再一起啐闻朗几口,。   但闻朗直接无视了他的怒火,当着庄显的面,淡然地把照片上传到软件里,末了还很有礼貌地点点头:“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呵呵,改天,改天的意思就是永远没有这天。庄显想了想,掏出手机找到还在外旅游的常雪女士的电话,手指虚虚地悬在拨通键上:“就今天请我吃,不然我现在就给常阿姨打电话,告诉她你……”   这话说到一半庄显就卡壳了,他对上闻朗的视线,差点没被这人扎个对穿。闻朗冷冰冰地望着他,一个字没说,但已经足够庄显心领神会。   “别别别,我就是开个玩笑。”庄显立即识相地熄灭手机屏,“那你怎么想的,不准备和常阿姨说吗?”   说起这个话题,闻朗不自觉显得有些烦躁。说肯定是要说的,但什么时候说,怎么说都很重要,他现在没身份没立场,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和父母开口。闻朗当然想一切先铺垫好了再等傻子喝完补脑口服液增长智商,但……想起闻建业的行事作风,闻朗很怕死老头会做出砸钱让人滚蛋的离谱事件,更怕图嘉砚真的见钱眼开,捞完钱就跑得远远的,电话不接、微信不回的那种远。   他了解图嘉砚,那家伙绝对干得出来这事!   甚至可能都不用闻建业砸钱,说不定哪天下班回家,图嘉砚就已经搬空行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闻朗越想越焦躁,敲在桌子上的手指越发用力,眼睛不住地往桌面上的日历瞥,算算日子,下周他就能复诊拆石膏了。   要不然塞点钱给医生?看在医者仁心的份上,帮忙再骗骗图嘉砚多留段时间。如果不行的话,要不然就开口要求包养?反正那家伙好养活得很,能吃能睡没心没肺,根本花不了几个钱,而他又最不差钱。   闻朗越琢磨越没劲,凭什么两个人的事情只有他自己在烦恼。   当然是因为你有毛病,庄显欲言又止。他是没搞懂这两人到底在玩什么花样,明明看上去似乎昨晚已经大有进展,甚至还在嘴唇上啃出了伤口。但看闻朗注册交友软件的样子,似乎又不是这么简单,总不能伤口是打架打出来的吧,谁打架还亲嘴啊?   问题在口里憋了半天,庄显忍住强烈的八卦之魂,提议道:“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人关慎尔高中就逼着他前任谈恋爱了,要不然你也试试?”   “强扭的瓜不甜,所以他最后被踹了。”   “可你之前没强扭,不也被人家拉黑了。”庄显下意识接嘴,直直戳穿了这人的肺管子。   噌地一下,闻朗黑漆漆的眼睛望了过来。   庄显被他这幅鬼样子吓了一跳,连忙闪到落地窗边假装喝水,躲避危险。   闻朗冷笑一声,十分大度地不和他计较,重新低头仔细研究刚注册好的交友软件。但才看了没几分钟,落地窗边的人又叫了起来。   “阿闻,我怎么觉得楼下那人有点眼熟,该不会是那谁吧?”   怎么可能,闻朗起身走过去,此时还不到图嘉砚下班的点,对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自己公司楼下。但等他顺着庄显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没想竟真的在楼下看见了图嘉砚的身影。   不仅如此,在那家伙身边,他还看见了某个阴魂不散的狐狸精的身影。   “啧。”   强压住要立即给人打电话的冲动,闻朗杵在落地窗前,死死盯着楼下两人的动静,直到看见他们走进了一楼新开的咖啡厅,再也看不见人影时,闻朗才收回目光。   见他脸色不对,庄显刚想安慰,就听到闻朗有些疑惑地发问:“说起来你就见过他一面,是怎么认出来的?”   庄显:“?”不是吧兄弟,你连我的醋都要吃,我看你是真有病。   “算了,不重要。”不等庄显辩驳,闻朗又淡淡道,“说起来你不是想要我请客吗,走吧,我今天请你吃晚饭。”   闻言庄显无语地看了眼时间——到底有谁会在下午三点去咖啡厅吃晚饭? 第36章   但刚走到电梯口,闻朗那被揉成团、扔到犄角旮旯里的理智又突然被他捡了回来——图嘉砚难道是什么香饽饽吗,凭什么他出现在哪,自己就要在哪?就算是召唤使魔也没这么迅速的。再说了,无名无份的捉什么奸。   他的步子慢了下来,拎着拐杖立在电梯门前不动弹了。   庄显不知道他在伤春悲秋些什么,伸手摁下电梯按钮问:“少爷你手疼?”   闻朗:“……没有。”   “那腿疼?”   “没有!”   “没有你装什么忧郁。”庄显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这人先前莫名其妙的问题,瞬间反应过来,“你不会是不想要我去吧?我先声明啊,你那宝贝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刚才能认出来单纯是因为他那衣服太傻了,上次你俩来我家店里吃饭他也穿的那件吧,你都没觉得傻吗?”   “你管他穿得傻不傻,服装店你开的?记忆力这么好,怎么没见你考清华北大。”   嚯,这就护上了。听着这一连串夹枪带棒的攻击,庄显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划清界限:“得,我不去了,你等会儿约完会记得给我带杯咖啡回来。”   “要喝自己下去,我又不是送外卖的。”   “靠,你有病吧?信不信我现在就下楼泡你那宝贝,到时候结婚请你当伴郎!”   此话一出,闻朗脸瞬间黑如锅底,他转身往庄显的方位走了两步,拐杖清脆地敲在地上。他边走,边阴沉沉地盯着对方:“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   话还没说出口,电梯门突然“叮”地一声打开了,凶案现场的两人下意识看了过去,刚刚好和电梯里的几人对上了视线——话题中心里那个穿着傻马特衣服的人正傻里傻气地站在电梯最右侧,捧着咖啡,背着双肩包,每根头发丝都透着股笨笨的傻劲。   “闻朗?”傻马特看了过来。   来不及多想,闻朗本能地往右边挪了一步,刚刚好挡住了庄显的视线。   庄显:“……”   庄显刚想说话,声音还没从嗓子里冒出来,闻朗已经瞪了过来:“敢和他说一句话,我就告诉关慎尔你要追他前任。”   靠,神经病啊!想起关慎尔天天要死要活的那副鳏夫样,庄显立刻闭嘴了。   根据他对这两个恋爱脑多年来的了解,没有什么是比同时惹了这俩更恐怖的事情,他还很年轻,没有必要为此英年早逝。根据幸福者避让原则,庄显觉得自己吃点亏也没什么。   见他投降,闻朗这才转回身和傻马特说话:“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聊工作的。”傻马特身旁的狐狸精抢先一步热情回答,接着狐狸精的目光往闻朗身后转了转,“闻总您是要出门?”   关你屁事,闻朗冷淡地应了声开口道:“就你们来?楚萧文呢?”   这次傻马特抢了先:“萧文姐她在停车,马上就到。”   “哦。”闻朗看了看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想了半天才没话找话地问,“今早没迟到吧?”   说起今早,傻马特立刻很不高兴地皱了皱眉:“没迟到,但是我今早快被你吓死了!”   “哦。”   哦什么哦,庄显简直恨铁不成钢,这是什么小学生相亲现场,难怪闻朗到现在也没追上人,搞不好嘴上的伤口是被门嗑的也说不定。他躲在闻朗身后笑得直发抖,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没发出声音。   注意到动静,傻马特看了过来,闻朗没来得及调整挡住,刚刚好让他看了个全。傻马特思索了几秒,犹犹豫豫地开口:“庄经理?”   闻朗的眉毛瞬间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庄显感觉自己的生命线也跳了跳,他几乎感觉自己快要看见天堂了,庄显露出了个天使般的微笑。   “庄经理你……”   “他来送外卖的!”   “外卖?”傻马特狐疑地望向闻朗。   “对,外卖。他们餐厅比较注重品质,所以都是门店自配,我是大客户,所以是经理来送餐。对吧庄经理?”   “对的。”从高端餐饮品牌小庄总转行到外卖配送的庄经理点点头,“闻总,您本次餐品一共5000元,您是扫微信还是支付宝?”   “……支付宝。”   于是,庄显真的亮出了自己的支付宝收款码:“好的,您请扫这个。”   闻朗深深吸了口气,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看了看庄显天使般的职业笑容,扫了250元转过去,咬牙切齿道:“给我开发票。”   “没问题。”收到转账后,庄显在西装口袋里摸出几张票单拍在闻朗手里,“您收好。”   说完他便立刻钻进电梯里消失了,只留下诈骗案件的受害者和目击证人面面相觑。   对上目光,闻朗总算理解为什么有些人被诈骗后不愿意报警也不愿意告诉别人了,此刻他的心情和那些受害者是一样的。他无力地长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掏出手机给无良骗子发去血淋淋的几个大字——“还钱!!!!”   送外卖的:不还。   收到消息时,闻朗正在公司小会议室里旁听业务总监和图嘉砚他们开会,他没想到无良骗子会无耻到这种程度,竟然还敢骗钱不还,立刻在输入框内写辱骂小作文。   不等他发出,骗子又发来了信息:发票没扔吧?你仔细看看,看完再决定要不要钱   发票?闻朗找出先前收到的票单仔细翻阅,垃圾、垃圾、垃圾、电影票、电影票。   送外卖的:我对象公司发的,零点首映场,主创都会到场,今天过来就是想给你这个,都差点忘了。   送外卖的:你天天在家跟人吵什么架,多出去约会懂吗?   送外卖的:人呢,要钱还是要票[疑问]   闻朗:[可爱]   扔开手机,闻朗心思立刻飞到了九霄云外,看电影,他怎么之前就没想到呢?   面前这两张电影票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但却是他和图嘉砚大学时期一起看过的一步电影续集。没想到那部烂片还能出续集,还有零点首映场,还好巧不巧地是庄显现任恋爱对象公司发行的,正巧发行的时候庄显还没被甩,以至于能让这票顺利到了自己手里。   闻朗心情忍不住雀跃了起来,摸回手机找到庄显的头像又发了几条消息。   闻朗:[可爱]   闻朗:[可爱]   闻朗:[可爱]   送外卖的:?   送外卖的:你恶不恶心,拉黑了[吐]   对于此类恶语,闻朗并不放在心上,他转头心情颇好地伸脚踢了踢坐在桌对面的图嘉砚。   干什么?图嘉砚不明所以地瞪了他一眼。   望着那双透着傻气的圆溜溜的眼睛,闻朗忍不住又轻轻踢了图嘉砚一脚,他踢得很轻很轻,像是之前在摩天轮里碰膝盖时那么轻。图嘉砚被他踢得又羞又恼,没由来地想起昨晚的梦,想起摩天轮那晚,有些慌乱地把头缩进了衣服里,伸腿踢了回来。   闻朗更觉得他笨了,有些好笑地敲了敲手机,示意他看消息。   图嘉砚低头望去,看见闻朗发了张电影票照片过来,他刚点开看了看,还没回复,闻朗便又发来了消息。   闻朗:去吗?   闻朗:去吧。 第37章   看到消息,图嘉砚诧异地抬起头看了过去。   但桌对面的人并未看他。闻朗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精英样,半靠在椅背上,一点看不出刚才踢过人。图嘉砚下意识把腿挪开了些,可紧接着有人又缠了上来,和他的腿紧紧贴在一起,图嘉砚不自在地瞪了对面一眼,这次他对上了闻朗的视线。   闻朗再次敲了敲手机,图嘉砚心跳逐渐和他敲手机的频率同频。   看电影啊……他想着,认认真真重新点开电影票照片,可在看清票上的字后,图嘉砚表情凝固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低头放大电影票照片,再一次认真仔细地研究了一遍图上的字——《加油吧!恋爱笨蛋2之甜蜜危机》。   图嘉砚表情一阵扭曲,闻朗这都什么品味?不是,这么烂的片子怎么还能拍第二部,洗钱的吧?为确认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他又特地打开评分网站查看上一部电影的评分,发现分数比印象里还要低0.5分。   他再次看了看桌子对面的人,慢吞吞地打字:你真想看?   对面人回得很快:有意见?   唉,闻朗、闻总、闻少爷,你这品味加油吧,图嘉砚在心里深深叹口气回复道:没意见,但是可以不去吗……   闻朗:?   闻朗:为什么?   因为是烂片,图嘉砚尽量委婉道:好难看,不想去。   闻朗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还没来得及追问,对面那家伙又发来信息:看点好的吧,加油!审美是需要培养的。   望着手机屏幕上对话,闻朗眉毛拧在了一起。   难看?那当初是谁主动邀请我看这第一部烂片的,又是谁在电影院闹着想吃爆米花的,坐在影厅座位里看得聚精会神、吃得津津有味的人又是谁?怎么那个时候不说“好难看”。现在当上编剧写剧本,就学会背叛人民组织,培养审美和过去割席了,怎么着,今年世界电影几大奖项都花落图编剧手里了?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打字:图老师什么时候领奖,咱国内电视上能看见吗?   TT:什么?   闻朗:您不是得最佳编剧奖了吗,奥斯卡组委会还没给您打电话呢?   图嘉砚一阵无语,心知这人肯定又生气了。他检查了一遍对话发现自己确实用词不当,不该诋毁别人喜欢的电影,只好老老实实地道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其实也不难看。你喜欢的话,我陪你去吧。   什么叫我喜欢?我根本不喜欢!谁会喜欢那种烂片,闻朗气得牙痒痒,手指“哐哐哐”地砸在屏幕上:你不喜欢?   TT:审美是很私人的……   闻朗:说人话。   TT:一般吧。   闻朗:说实话。   TT:不喜欢。   闻朗:不喜欢你当初请我看第一部干嘛?   啊?我什么时候请你看电影了?图嘉砚愣住了,开始努力回想当初看第一部电影的情景。他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前因后果,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闻朗,不知道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见他迟迟不回话,闻朗没耐心了,无处安放的长腿又踢了过来:说话。   真凶,图嘉砚不高兴地弯腰拍了拍裤腿,索性实话实话:第一部的票是积分兑来的,当时我本来是想给驰哥,但你也说想看就给你了。后来我又兑了张给驰哥,但他好像有事来晚了还是怎么的,总之到最后只有我俩看了电影……   “咣当”一声,闻朗手机掉在桌上,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天图嘉砚下课后不知道去了哪里,过了很久才回到宿舍,刚进门书包都还没放下就神神秘秘地在夹层里掏啊掏,好不容易才掏出两张票。闻朗在旁边观察了他很久,见图嘉砚鬼鬼祟祟地往自己桌边挪,却挪了半天也没挪对位置,他实在看不下去便大发善心伸手抽了一张票。   有时候迟来的真相还不如不要来,闻朗越回忆胸口越发闷,面无表情地瞟了眼止住话头望着自己的业务总监,捡起手机淡淡开口道:“不好意思,你们继续。”说罢,他便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看着他的背影,图嘉砚心里突然也跟着“咣当”了。   生气了吧?闻朗肯定是生气了吧。图嘉砚就知道说了真相闻朗肯定会生气,但他以为对方最多气得多踢自己两脚,哪能想到人直接被气跑了。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开始给闻朗发鞠躬道歉的小青蛙。   可闻朗一直没回复,图嘉砚也有点想离席了。   正在他坐立不安之际,身旁的人说话了:“怎么了图图,你又惹到闻总了?”   “我……”图嘉砚刚想解释,但在转过来看清是赵麒后,他立刻闭住了嘴巴。   要是放在以前图嘉砚肯定一五一十全和赵麒说了,但现在他不想说也不能说,他不能再给对方错觉,让人以为自己是他的战友了。因此图嘉砚坚定地摇摇头道:“不知道,闻总应该有事在忙吧。”   赵麒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面前图嘉砚手机上鞠躬道歉的小青蛙,假装信了他的说辞:“哦,这样啊,我看他脸色不好,还以为你俩吵架了。”   “怎么可能,开会吵什么架。”图嘉砚干笑两声,示意赵麒认真开会。   可等对方真不再问了,图嘉砚自己却听不进去会议内容了。他出神地望着桌上闻朗没拿走的电影票,打开微信,又发了两个小青蛙过去。   屏幕上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过了好半天,闻朗终于吝啬地发来两个字:干嘛   他连标点符号都气得不想打了,图嘉砚无意识咬住嘴唇,一字一句问:去不去看电影?   闻朗:不去。   TT:去吧[衰]   TT:求你了[衰]   闻朗:求我也没用,不想和你看   闻朗:我要找你的驰哥看   TT:可是驰哥没看过第一部   闻朗不说话了。很快,他不知道上哪翻出了几张电影主演的粉丝微博截图发给图嘉砚,里面全是对恋爱笨蛋1的大力赞美,接着是卖票软件上恋爱笨蛋1的9.5分高分截图,最后是恋爱笨蛋2高达数十万的想看人数截图。   闻朗:想看吗,高分热门电影[微笑]   看见以上内容,屏幕这边陷入深深的沉默,图嘉砚咽了咽口水颤抖地抬起手指,刚想昧着良心回答。可屏幕那边超小心眼的人已经急速耗尽耐心:时间到,你爱看不看。   小气鬼!!!   图嘉砚真是有苦说不出,谁知道闻朗会这么喜欢恋爱笨蛋系列,明明以前看第一部的时候,他还说很无聊,怎么现在成死忠粉了。说来说去都怪自己,当初就不该分给他那张票,也不该今天毫无自觉地攻击这部电影。   这部电影存在肯定是有它的必然性的,必然是有理由的。   可是不管怎么样闻朗也太小心眼了吧!图嘉砚气鼓鼓地戳了戳对方的头像。   闻朗:干嘛?   闻朗:反正我就是要看恋爱笨蛋2,你爱去不去。   刚要打字,赵麒的声音突然在图嘉砚耳边响起:“恋爱笨蛋出第二部了吗?我也要去看!”   话音未落,图嘉砚惊恐地抬起头,他看着赵麒欣喜的表情,心中地动山摇——怎么回事?赵麒怎么也喜欢恋爱笨蛋??他们两个为什么都喜欢恋爱笨蛋??? 第38章   为什么赵麒会和闻朗喜欢一样的东西?!   后面的会议内容图嘉砚完全没心思听了,反正剧本方面的事项已经沟通完了,后面的内容和他关系不大,有事的话楚萧文也会再做安排……但是为什么赵麒会和闻朗有共同爱好?为什么!   图嘉砚大脑里全是这个问题,以至于刚一散会,他就急切地推着赵麒出了会议室,见走道里不够隐蔽,他又着急忙慌地推着对方进了卫生间。   “赵麒,你真喜欢看恋爱笨蛋?”   闻言赵麒点点头,满脸疑惑地望着图嘉砚:“怎么了图图,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问题大了去了。想起往日赵麒发在朋友圈里关于他去各种电影节观影的照片,图嘉砚满脸纠结道:“你确定是《加油吧!恋爱笨蛋2之甜蜜危机》的那个国产的恋爱笨蛋吗?不是你喜欢的意大利、法国或者西班牙那边拍的什么恋爱洋鬼子。是那个前作在逗瓣上只有2.2分的电影。”   赵麒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看评分低于6分的电影。”   何止是6分,我觉得你甚至不会把8分以下的称为电影,图嘉砚望着他,想不通赵麒的审美为什么时高时低。但很快图嘉砚就找到了答案:“刚才你看见我的微信聊天记录了吧。”   “怎么了?”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转移话题,赵麒下意识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偷看的。”   听见回答,图嘉砚摇摇头:“赵麒,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你是个很好的人,工作认真又负责,长相也很出色,真的。但是……”   “但是什么?”   “其实你肯定明白,这句话也不该我来和你说。”图嘉砚顿了顿,鬼鬼祟祟地绕着卫生间转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终于像是在心里下定了什么重要决心一样,抬起头认真看着赵麒,“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你迷失自己,赵麒,你要相信你自己是个很好、很优秀的人,没有必要为了爱情故意改变自己,包括电影品味。”   他每说一个字,赵麒嘴角的弧度就掉下来一点,说到最后赵麒已经完全笑不出来了。他脸色极其微妙,见图嘉砚深深吸了口气,像是还有话要说便连忙出声打断,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爱人之前先爱己,赵麒,你真的要清醒点!”   图嘉砚的声音在空旷的卫生间里回荡着,在天花板和墙壁直接来回撞击,撞出大大小小的坑洞,然后又直直撞进赵麒的耳朵里。赵麒感觉自己精神受到了极大的污染,无力地张了张嘴一时没说出话来。   说什么,还能说什么?他上次这么无语的时候,还是陪面前这人买完香水后被质问是不是对姓闻的有好感。从那时起,赵麒就知道和图嘉砚没什么好说的。   见他半天不说话,图嘉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赵麒的脸色,忐忑道:“赵麒,你没有生气吧。”   “没生气。”赵麒勉强挤出个笑,“没生气,我知道你是好心。”   可他的样子明明就生气了。图嘉砚眨了眨眼睛,又开始为自己的话打补丁:“当然,我没有说恋爱笨蛋不好的意思,也不是说闻朗他品味差,毕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可能我看前作的时间太久了,印象上多少有点出入,而且评分网站也不是唯一的标准,嗯!”   赵麒:“……”   “喜欢一个人就想靠近他,爱屋及乌就是这么来的嘛,我理解的。其实这也是做自己,没什么不好。可能我就是太狭隘了,老是对国产片有偏见,明明自己写的本子也都是些无脑剧情,不该双标。”说着,他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赵麒的脸色。   对上图嘉砚的视线,赵麒无奈地捂住脸,终于憋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图图,为什么你这么关心我是不是被恋爱冲昏了头脑,太喜欢闻朗以至于连电影都想和他喜欢一样的?”   图嘉砚愣了愣:“因为……”   “因为你看过我朋友圈的日常,觉得我品味不是这样的,所以觉得我想看低分电影续作是为了和喜欢的人找共同点,正巧我又在你的手机里看见了对方的消息。但就算是这样的话,如果不是我,你会关心别的同事是恋爱脑吗?”   “会吧?”图嘉砚有些不确定道,“我有点爱多管闲事?”   赵麒深吸口气:“那如果如果我喜欢的人不是闻朗,你会关心我恋爱脑上头吗?图图,你再想想呢。”   “我。”   “你再想想。”赵麒打断了他的话,“想清楚点。”   图嘉砚听话地苦思冥想,可无论他再怎么想,都觉得以上对话是因为赵麒仍然把他当做情敌,并且终于发现他是绿茶。   换谁看见喜欢的人约绿茶去看电影都会不高兴的,赵麒这样能保持风度,只是用话点情敌已经算是非常有涵养了。图嘉砚心里的愧疚再次开始仰卧起坐,他实在太不应该了,总把这些愧疚完全抛到了脑后,半点想不起来,只有被当面指出时,才会亡羊补牢地愧疚一下。   刚收到电影邀请的时候,他就该拒绝的,而不是心有窃喜,还跟闻朗掰扯电影究竟是不是烂片。   可是他就非得怀着愧疚和闻朗相处吗?图嘉砚看了看赵麒,觉得心里莫名有点委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   “嗯。”图嘉砚点点头,“你想提醒我离闻朗远点,我知道。”   赵麒:“?”不,你不知道。   “虽然很对不起你,但是赵麒,我没有办法帮你追求闻朗,因为……”   “因为什么?”   图嘉砚卡壳了。   对啊,因为什么?就因为他被邀请看电影吗?因为他睡了闻朗的床,因为他和闻朗一起坐了摩天轮,还是说因为他每天睁眼闭眼都能看见闻朗,连梦里都是对方吗?图嘉砚想到了很多很多,可那些杂乱的碎片根本没法拼成完整的图画,他答不上来:“我、因为我……”   赵麒鼓励地看着他,期待他说出答案。   但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想透彻,也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话语,卫生间门口突然闯进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干什么呢你俩!”   闻朗突然出现了。   他拧着眉,眼睛冷冰冰地扫射着卫生间里的两个人,语气不善地开口:“你俩在里面这么久干嘛呢?”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图嘉砚慌张地看了眼赵麒,本能地不想让闻朗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嘴里的话也转了个方向:“上厕所?”   “上厕所?”闻朗狐疑地打量着图嘉砚,确认他衣服裤子都穿得好好的,没有被人动手动脚过的迹象,又把目光移回图嘉砚脸上,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破绽,“上厕所这么久,没干别的?”   图嘉砚又下意识看了眼赵麒,但对方并不理会他求助的目光,见状他只能选择硬着头皮迎难而上:“还能干什么,你思想也太不健康了吧。”   “我思想不健康?”闻朗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俩偷偷摸摸在卫生间里待那么久,你说我不健康?”   “什么叫偷偷摸摸,我拦着不让你进了吗?再说了,上厕所也是需要酝酿感情的。”   闻朗鼻子里冒出声不屑的冷哼:“合着你脱裤子还得先烧个香呗,怎么着,你下面开过光啊?”   此话一出,图嘉砚气不打一处来,先前的种种纠结全部被搅得烟消云散,全然忘了还有外人在场,心中只留有吵赢架的胜负欲。他作势把手放在裤腰上:“就是开过光,你想看就直说。”   “脱,你现在就脱,有本事把我普度了!”   “放心,我一定让你超度!”   赵麒听不下去了,连忙伸手按住图嘉砚,生怕他激动起来当场把自己也超度了:“图图,有话好好说,别激动。”   图嘉砚顿了顿,脸颊上渐渐浮起一层薄红,他故作镇定的松开了裤腰:“我就是说着玩的,没激动。”   话音刚落,闻朗那边又阴阳怪气上了:“哦~给他看了就不给我看了是吧。”   “你!”   听着这俩小学生吵架,赵麒感觉耳朵疼得发紧,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提高音量道:“闻总你误会了,其实刚才图图是在和我说看电影的事。”   瞬间,图嘉砚惊恐地看向他,闻朗的目光也夹枪带棒地杀了过来。   “因为我有部很想看的电影要上映了,但是又不想一个人去看,刚巧发现闻总你们也要去,要不然我们一起吧。”   听见意想不到的话,图嘉砚瞪大了眼睛,什么叫一起去,这能一起去吗?合适一起去吗?   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要求,闻朗疑惑地把赵麒看了又看,实在没看出这狐狸精打的什么鬼主意,只能问道:“你要看什么电影?”   “《加油吧!恋爱笨蛋2之甜蜜危机》。”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狐狸精根本就是当着自己的面勾搭图嘉砚那个傻蛋,闻朗危险地眯起眼睛,恨不得视线能化作实体把狐狸精活剥了。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他缓了缓神,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瞥了眼面前的傻蛋,如果这样能让傻蛋去看电影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行啊一起看吧,只要你敢来。”闻朗咬牙切齿道,转头开始威胁傻蛋,“图嘉砚,看电影不准迟到缺席,听见没?”   “啊?”被叫到名字的人匪夷所思地叫了起来,他没听错吧?闻朗竟然同意和赵麒一起看电影了?!   为什么啊?!不是说要和我看吗! 第39章   图嘉砚看向赵麒的眼神骤然变了。   他满心满脑都被无数个为什么塞满了。到底是为什么?闻朗这才认识赵麒几天啊,就要看上电影了,那等看完电影还得了?更重要的是,那家伙不是有恐同雷达吗,当初对我凶神恶煞的,天天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凭什么现在对着赵麒就失效了!   难不成是耳朵聋了听不见雷达响?图嘉砚开始不自觉地恶意揣测,可是偷偷打量过去却怎么也没发现那家伙耳聋的迹象。靠,到底凭什么?!   凭遇上了对的人?突然一个念头在图嘉砚心里闪过,他愣了愣神,惊讶之余发现没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   赵麒还是太有手段了。   这段时间相处以来,他一直觉得赵麒是个温柔且善解人意的好同事、好战友、好朋友,但此刻图嘉砚突然觉得赵麒好陌生好陌生,陌生得似乎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人一样。他沉默地看着赵麒,恨不得能看清楚对方的灵魂。   但图嘉砚不知道的是,他想要看清楚的灵魂此刻早就被闻朗视线扎得千疮百孔,已经无力再负担更多的风雨了。赵麒无语凝噎片刻,努力忽视掉身上新加入的、密密麻麻如同针扎一般的刺痛,勉力刻意道:“那就这么说好了,一起去看吧。”   可惜即便到这个程度,还是没人听懂他的良苦用心。   话音刚落,这边闻朗又开始冷哼上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狂砍了赵麒两刀,言下之意不外乎“谁叫你去了?没看过电影吗?要点脸行不行?”三连问。那头图嘉砚也颇有默契地望着他,不拒绝、不吭声、不欢迎。   赵麒深深感觉自己被面前的两个蠢货霸凌了,这年头当同性恋都不需要筛选智商的吗,还是说因为太笨所以没得选?他轻轻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摸出手机随意道:“要看首映场吗?我买票。”   “我们……”   “不用买,我朋友有很多票。”闻朗温和地出声打断了图嘉砚,“等会儿我找他拿就行,到时候把时间地点发给你,赵老师就不必破费了。”   “那真是太好了。”   不,一点都不好。图嘉砚听得眼睛都要掉出来了,闻朗这人到底怎么回事,竟然还上赶着送票,他什么时候开始走善良天使人设了。难道是公司快要上市去敲钟,所以不能有负面评价?   图嘉砚决定试探一下:“闻总你也给我再拿两张票吧。”   “你要那么多票干什么。”闻朗语气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皱着眉望了过来,“当黄牛?”   你才当黄牛!这么烂的片子谁稀罕当黄牛,又不是傻了。还有这个态度是几个意思,对比起刚刚和赵麒说话的样子,态度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实在是太过分了吧!那样这样区别对待的,图嘉砚心里开始咕噜咕噜地泛酸水:“不给就算了,问问都不行。”   “又没说不给。”你看你那狗脾气,简直跟常跳跳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得不到就闹。当然后面这句闻朗没敢说出口,只能偷偷瞟了眼图嘉砚的脸色不经意地打听,“要几张,又要给那个什么马来也?”   关你屁事,图嘉砚不高兴地瞪着他:“我当黄牛。”   好笨的黄牛,生意应该挺差的吧。望着面前这人气鼓鼓的样子,闻朗心情舒畅极了,忍不住逗他:“那你当黄牛赚的钱分我点呗,反正票是我给的,分成就按你二我八来分怎么样?”   “我不要了。”   “嫌贵啊?那三七分好了,你三我七够意思了吧?”   “神经病,都说了不要了。”   “为什么不要。”闻朗强压住嘴角往前靠近,“我这可多票了,你不赚就给别人赚了,这么大方?”   “你管不着。”图嘉砚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看向洗手台前的镜子,和镜子里的赵麒。赵麒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笑,可图嘉砚怎么看都觉得那些笑意冷冰冰的,似乎已经对自己这个绿茶不耐烦到了极点,他不由得愣了愣。   注意到图嘉砚的动作,闻朗也顺着视线看了过去——死狐狸精怎么还在这里?   死狐狸精也在想同样的问题,这俩小学生打情骂俏能不能等出了卫生间,挑个合适的地方再开始?一直堵在卫生间门口也太蠢了。对上小学生的视线,赵麒无语地笑了笑,礼貌找借口准备开溜:“萧文姐来消息了,我先出去,你俩慢慢聊。票的话,闻总你回头直接发我微信上就行。”   闻朗不情不愿地哼了声,但他尾音还没落地,突然面前人出声打断道:“要不我们建个群吧!”   “群?”赵麒停在了门口。   “嗯。”图嘉砚重重点头,有些磕磕巴巴地把刚想到的词组合起来,“反正都要一起去看电影,有什么事直接在群里说吧,怎么样?”   说实话不怎么样,听见该提议,赵麒险些笑出声来,天才,简直是天才级别的想法。他大概能猜到图嘉砚是为什么想建群,不过群主本人能不能猜到就不好说了。   在他看来,图嘉砚特别像个凭本能生存的小动物,对潜在危险格外警惕,不管是否理解危险的来源,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凭本能抵抗。赵麒低头无声地笑了十来秒,努力克制住笑意:“也行,有个群以后大家更方便一起出去玩了。”   闻朗不可置信地看了过来,他没想到此人不要脸的程度已经到达了一定的境界,跟着看电影不够,竟然还想着以后。也不照照镜子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狐狸精和人有生殖隔离吗,能有什么以后,以后偷鸡养饭桶?那得偷多少吨的鸡,偷得过来吗。   他刚想反对,这头图嘉砚已经利索地拉了群,手机随之“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   “TT”邀请你和“QI”加入了群聊。   “TT”修改群名为“加油吧!小分队”。   TT:[加油]   闻朗面无表情地看完以上信息,点开群聊名称,动手改成了“AAA电影票务群”。   “闻朗你这样真像卖票的了。”图嘉砚不满地抬起头望着他,“好难听啊。”   难听就对了,要的就是让你们保持距离,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人妖殊途,仙侠剧都白看白写了吗,闻朗假装看不懂图大编剧的抗议:“还行吧,我觉得挺好,一看就知道是干嘛的。”   确实有点道理,可图嘉砚总觉得是歪理,正在他想词反驳的时候,闻朗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   但这次并不是微信消息。那声音才响起来时,图嘉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听错了方位,也许声音来自赵麒的手机,他这么想着往卫生间门口看去,却发现对方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   或许是听错了?   可是下一秒,图嘉砚就从镜子里发现,闻朗手机屏幕最上方赫然弹出了某同性交友软件的消息提醒。他瞬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迷茫地揉了揉眼睛,重新看了过去,现闻朗已经面不改色地点开了消息提醒,顿时硕大的logo占满了手机屏幕。   无论图嘉砚再如何找借口,现状都已经容不得他自我欺骗了。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闻朗,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这人,让这个恐同分子下载同性交友软件。什么时候下载的?为什么会下载?下载了要做什么?图嘉砚感觉自己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甚至不敢出声问面前的人,只敢也只能呆呆地望着对方。   “你什么眼神?”处理完消息,闻朗随手退出软件,转头就被图嘉砚的表情吓了一跳。这家伙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摆出这副表情,他疑惑问道,“干什么,你中邪了?”   图嘉砚立刻摇头,内心疯狂大喊——   是你中邪了才对吧!赶快喝点中药救救自己吧! 第40章   但就算开药方,也得对症下药。   经过激烈的苦思冥想后,图嘉砚决定主动出击走进闻大少爷的心灵世界。   下班回家后两人刚吃过晚饭,图嘉砚立刻着急忙慌地领着常跳跳出门遛弯去了,连个标点符号都没留给还在找外套收拾打扮的闻大少爷,就一溜烟消失在了小区里,仿佛后面有怪兽在追他一样。   奇怪,跑哪去了,在阳台上找了半天,闻朗都没发现两条小狗的踪迹,无奈之下只好默默放回外套。才回到客厅里,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准确地说是今天刚下载的交友软件又响了起来。   “啧。”闻朗不耐烦地划开手机,发现交友软件里发来了新的好友申请。这些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对这个顶着庄显美颜照片的图嘉砚克隆人极其感兴趣,从下午注册完成后,好友申请就没停止过。   起初他全部都通过了申请,还试着和对方聊了两句,企图了解某个小同志的别样世界,但有好几个不要脸的上来就问“约不约”,吓得闻朗差点打电话报警问“拷不拷”。但毕竟犯罪还没发生,他转头便以未成年小朋友常跳跳家长的身份打了各种投诉电话,要求网警严查各类交友软件,还孩子干净童年、温馨家庭。   只是网警效率也太低了,已经过去四五个小时,竟然还没查封这个该死的APP,以至于还有人能来加克隆人账号,闻朗生气地点了拒绝。   可很快,对方再次坚持不懈地发来了申请,并附上留言:帅哥~交个朋友呗~   闻朗面无表情地再次拒绝,真不要脸。   不要脸的申请马上又发了过来:求你了帅哥~   看着最后有点可怜巴巴的波浪号,闻朗莫名感觉到一丝熟悉的味道,他看了看对方账号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狐疑地同意了。   大郎吃药了:帅哥~你终于通过了~   屠多力:有事?   大郎吃药了:没事不能找你吗[可怜]   大郎吃药了:帅哥照片是你本人吗?真好看~   好看?同性恋审美都这么畸形的吗?闻朗沉着脸放大了庄显的锥子脸美颜照片,实在难以苟同:还行吧,你品味挺独特。   大郎吃药了似乎并不介意闻朗的冷淡,继续热情搭讪道:帅哥~你弯多久了呀?   屠多力:和你没关系。   大郎吃药了:太冷淡了吧[可怜]   屏幕那头的人咬紧了嘴唇,开始迂回套话:其实我不太确定自己喜不喜欢男人,心里特别害怕,所以才注册软件想找前辈交流[大哭][大哭][大哭]   屠多力:你找别人。   大郎吃药了:但是其他人都好恐怖,才聊天就要找我开房[大哭]只有你不一样,我就想和你聊[大哭][大哭][大哭]   大郎吃药了:是不是烦到你了呀帅哥[大哭][大哭][大哭]   闻朗冷漠地看着屏幕上几个哭得伤心欲绝的表情包,心中毫无波澜:嗯,很烦。   大郎吃药了:……   屏幕另一边,图嘉砚气得差点砸了手机,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不想聊天下什么交友软件。他不服气地再次挑战:帅哥求你了,和我聊聊吧,我真的很需要帮助[大哭][大哭][大哭]   又是这样,奇怪的熟悉感再次回来了,闻朗刚要拉黑人的手指顿了顿:有困难找警察。   大郎吃药了:警察哥哥,是这样的~   他干脆无视了屠大力的冷淡,开始自说自话起来:我以前特别特别恐同,觉得同性恋特别特别恶心。读书的时候我不小心发现有个同学是同性恋,于是对他的态度不自觉地变得很糟糕,平时对他又打又骂,生怕他被传染上。但最近因为一些原因,我和这个同学一起合租,渐渐地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发现自己对同性恋不那么抗拒了,甚至感觉自己有可能喜欢男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屠多力:说明你是深柜。   大郎吃药了:可是我之前铁直,从没喜欢过男的。   屠多力:说明你变异了。   大郎吃药了:可是我也没干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变异呢?   屠多力:基因有问题。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图嘉砚无语凝噎,想不通闻朗为什么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感触,虽然他是采用了略微夸张的修辞手法,但不至于看不出原型。这家伙也太冷酷了吧,图嘉砚瘪着嘴,给呜呜叫的常跳跳开了个罐头,做好安抚孩子的工作后继续钓鱼执法。   大郎吃药了:帅哥~你说有没有可能我是受谁影响了,所以产生了错觉?   屠多力:什么意思。   大郎吃药了:比如最近有人在追我,虽然还没表白,但我知道他很喜欢我,下周我们还要去看电影。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屠多力:你这电影票比春药都管用,建议送去检测下,该起诉就起诉吧。   大郎吃药了:……   冷静点图嘉砚,此人讲话难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对谁都这样。图嘉砚深吸口气,定了定神继续套话:那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当初我对同学又打又骂,所以这么多年来心里一直藏着愧疚,现在和对方住在一起,渐渐地这种愧疚变异了?   屠多力:你这是利马综合症,找个心理医生治治吧。   大郎吃药了:哇帅哥,你说话好刻薄,我好喜欢~[害羞]   屠多力:好好说话,再这样拉黑了。   大郎吃药了:对不起嘛帅哥~你是不是有主了,所以才这么冷淡呀~   屠多力:不玩SM。   简直油盐不进,屏幕外图嘉砚险些捏碎了手机:哈哈,帅哥你真有意思,我是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消息发过去后屠多力半天没说话,图嘉砚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坚持不懈道:哈喽哈喽,帅哥你还在吗?是被我说中了不好意思承认吧[得意]   屠多力:……   竟然没有否认?图嘉砚心跳顿了顿,接着开始以奇怪的频率不规则地乱跳,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既然有喜欢的人了,怎么还玩软件呀~   大郎吃药了:你是渣男哦[坏笑]   屠多力:我不是。   大概是涉及到尊严,屠多力终于愿意多说两句:他喜欢玩,我只看看。   望着信息,图嘉砚彻底呆住了。这家伙竟然真的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是个男的,还是个喜欢玩交友软件的男的?   闻朗那个恐同分子会喜欢男的?!   怎么可能!   这事的离谱程度不亚于猪当上地球球长了。闻朗怎么可能会喜欢男的!更不可能为了对方下载交友软件。凭他那张脸一天换八百个对象都不奇怪,怎么会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悄悄当上情圣了?而且就算当情圣,也该是对着女孩当呀。   但即便再离谱,却是闻朗亲口承认的。望着手机上的消息,图嘉砚恨不得把屏幕盯出花来,要不是出门前再三确认过定位距离,账号头像名字也和在卫生间里看到的一模一样,他差点都要以为是自己找错人了。   他越想脸色越难看,把身旁刚吃完罐头的常跳跳吓住了。   小狗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怯怯地围着脚边打转,蹭得图嘉砚裤腿上满是罐头残留的痕迹。他低头看去,缓了缓情绪,心情复杂地掏出纸巾给常跳跳擦嘴:“跳跳,你爸要给你找后爹了。”   其实这事不该在孩子面前提,图嘉砚明白,可是他憋不住也想不通,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说弯就弯了,还弯得毫无征兆、毫无迹象,这合理吗?到底是谁这么有魅力,能迷得闻朗为爱折腰?   许多难以言说的焦躁在图嘉砚心里横冲直撞,他手指“哐哐哐”地往键盘上砸:帅哥你好深情哦~但我说句实话,对方那么爱玩肯定不是良配[尴尬]   大郎吃药了:其实男人都不是好好东西,换一个吧~   屠多力:换什么,换成你?   图嘉砚手抖了抖: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猝不及防地,图嘉砚头顶突然劈下来个熟悉的声音,熟悉到他烧成灰也认得。图嘉砚直接石化在原地,战战兢兢地不敢抬头,眼睁睁看着常跳跳欢快地扑到对方腿上,他顿时更不敢出声了。   见鬼了,这人怎么来了?不对,他怎么知道是自己?   “说话,你哑巴了?”声音主人不留情面地用拐杖敲了上来,“网上不挺能说的吗,到底什么意思说来我听听。”   图嘉砚慌张退出软件,熄灭手机屏,梗着脖子抬起头,对上眼神的那一秒瞬间心如死灰:“这、这个……”   “哪个?”屠多力,不,闻朗不耐烦地咋舌道,“给你五秒钟自己想清楚。5、4、321,想好没?”   望着对方满是杀意的眼睛,图嘉砚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话被吓得不受控制地往外跑:“你、你下软件干什么,不会是真喜欢男的吧,肯定不会吧哈哈。”   闻朗没跟着笑,还是冷冰冰地看着他,图嘉砚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真喜欢啊?谁呀,我认识吗?确定不是搞错了?我看网上都说单身久了容易产生幻觉,要不然你再仔细想想看,我没有歧视的意思,主要感觉那男的配不上你。”   “那你说谁配得上我,你给我找个。”闻朗冷笑了声,不等图嘉砚接话,他又立刻打断了对方:“什么时候发现的?”   “没、没多久,刚发现的。”   “怪不得……”闻朗的声音低了下来,“所以觉得抓住我把柄了对不对?故意注册软件来套话,好玩吗‘大郎吃药了’,还是说叫你图金莲。”他的眼神冷得几乎能下冰雹了。   图金莲被碗大的冰雹砸得瑟瑟发抖:“我可以解释。”   闻朗冷冷地看着他。   承受不住这种锋利的视线,图嘉砚索性心一横,壮着胆子开始胡言乱语:“你不要为了一时的迷恋走上弯路。弯路!弯路知道吗,意思就是误入歧途。现在你倒是好奇好玩了,以后有的事后悔的时候,做人要正直,要宁折不弯懂吗?以后你还会遇到很多人,一时的喜欢并不代表是真的,更有可能是错觉,不要为了错觉贸然走上弯路!你还年轻,又帅又有钱,要什么人找不到。”   “……你是哪家戒同所的金牌讲师?”   “别打岔,听懂没!”   良久的沉默后,闻朗黑着脸硬邦邦地开口:“听不懂鸟语,我就是要走弯路,你管不着!”   合着上面那些话都白说了,图嘉砚震惊地脱口而出:“你就那么喜欢?”   “我就是喜欢,很喜欢!你反对也没用,有意见就憋着。”   听了这话,图嘉砚一下想不到词了,他迷茫地望着闻朗,想不通这人是什么时候在哪一步走错了,竟然在弯路上头也不回地狂奔。为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不打招呼就弯了,为什么就这样认定对方了。是谁,到底是谁把闻朗迷成这样?   赵麒?还是哪个我不认识的?   努力从脑海里抹去赵麒的名字,图嘉砚很轻地抿了抿嘴唇,小心开口问:“你喜欢谁啊,我见过吗?”   话音刚落,空气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你不知道?”闻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他难以置信地把面前这人打量了无数遍,无法控制地提高了音量,“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图嘉砚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真是我认识的人?”   何止认识!闻朗只觉身体里有股无名火在燃烧,原来面前这人只是知道了自己喜欢男的,并不知道对象是谁,也压根没听懂前面的话。对牛弹琴也不过如此了吧,他又羞又恼,恨不得让收废品的上门来把图嘉砚的脑子和耳朵回收了。   “告诉我吧闻总,求求你了。”   和傻子没什么好说的,闻朗深深叹了口气,弯腰抱起常跳跳,恶狠狠地甩下了句——“你最好祈祷自己一辈子都不知道!”   说罢,他便回家了。   真小气,望着闻朗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图嘉砚感觉心口突然空了一块。原来闻朗真的很喜欢那个人,喜欢到不愿意告诉别人是谁,原来是这样,他闷闷地跟在身后,所有想要劝说对方“改邪归正”的话都被心中莫名的焦躁烧得干干净净。   图嘉砚回味过来了,他竟然是有些嫉妒的。被收留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太习惯和闻朗待在一起,以至于竟然希望闻朗不要谈恋爱……   等等!他不想要闻朗谈恋爱?图嘉砚被自己惊到了,他使劲甩了甩脑袋,却发现还是不能把这个想法甩开。怎么回事,他怎么敢的,他怎么敢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而且闻朗明明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疯了。   想到对方那张臭脸,图嘉砚边努力转移注意力边唾骂自己,他默默掏出手机,找到交友软件,删掉了“屠多力”。   从现在开始,他要和闻朗保持距离,君子之交淡如水,就让他们淡淡地相处吧!等时间久了,他肯定就不会对闻朗有过多奇怪的想法了。   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还没正式开始实施,隔天一早,图嘉砚被中药臭醒了。   他睡眼惺忪地钻进厨房,发现闻朗正戴着口罩把中药从砂锅里倒出来,看见他来,闻朗眉眼弯弯:“你醒啦,快来喝药吧图金莲。” 第41章   图金莲表情呆滞了一秒,转身拔腿就跑。   谋杀!绝对是谋杀!这人报复心也太重了,不就是发现他喜欢男的,用软件套了点话嘛,用得着杀人灭口吗?!   但还没跑出岛台,就被闻朗一把拦腰抱住拖了回去,直接被箍住手腕压在橱柜边,紧接着药碗便递到了嘴边:“图金莲该喝药了。”   “有话好好说!”闻着药味,图嘉砚恨不得蹿到房顶上去,他撇过头努力让自己远离药碗。这都叫什么事,简直倒反天罡,人书里都是潘金莲给武大郎下药,怎么到闻朗这就反着来了,图嘉砚壮着胆子给恶意篡改名著的犯罪嫌疑人普法,“杀人是犯法的。”   闻大郎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笑得如同个毒夫:“喝吧,这是治病的,死不了人。”   治病的?图嘉砚狐疑地探出舌头舔了舔唇边沾到的药水,差点呕出来:“治什么?我好得很,不需要你帮忙治病。”   “治同性恋的。”   “噗!”一瞬间图嘉砚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更恨不得离药碗八百米远,“你神经病啊!”   “我同性恋。”   神经,简直没法沟通。图嘉砚白眼都要翻上天了,拼命挣扎:“你自己留着慢慢治吧,离我远点,上班迟到了你赔不起!”   此话一出,嘴边的药碗立刻调了个头,远离开了。图嘉砚刚要松口气,却发现闻朗眼睛都不眨地摘下口罩直接喝光了中药,末了把药碗盛得比先前还要满,重新递回来:“该你喝了。”   喝什么喝,疯子,图嘉砚瞪着他,霎时间什么话都骂不出来。他算是知道了,这狗东西要共沉沦,为了报复折磨自己竟然敢以身试药,天知道他上哪搞来的阴邪方子,说不好里面有没有下什么绝育药,能从此让人一蹶不振。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图嘉砚眉毛不自觉皱起来:“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怎么突然又要治疗同性恋了?”   “呵。”闻朗冷笑出声,目光冷漠又平静地扎了图嘉砚一遍,十分风轻云淡道,“表白被拒绝了。”   “什么?!还能有人拒绝你?”图嘉砚震惊极了,与之相随的还有些许难以察觉的窃喜,怪不得闻朗大早上就开始发疯,原来是被拒绝了,这家伙短时间内肯定谈不了恋爱了。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犹豫道,“不过……你确定当时是在表白?没恼羞成怒骂人家吧。”   刚说完,闻朗眼神便砍了过来:“喝药。”   果然恼羞成怒了,图嘉砚极力掩饰住笑意故意道:“没问题我喝!要是真能把性取向治好了,以后咱们两家还能打亲家。孩子如果是一男一女就订娃娃亲,如果是两个女孩或者两个男孩,为避免走咱们老路,得从小就给他们喝药上疗程。”   他越说越起劲,完全没注意到闻朗的脸色越来越吓人:“你还想结婚祸害人家女孩?图嘉砚你要不要脸啊。”   “我治好了凭什么不能结婚?嫉妒的话我让让你,你先结呗,我给你免费当伴郎。”说着,图嘉砚脑袋凑近药碗吸溜了一小口,咂咂嘴,“这药真苦,但是想到以后能治好,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你当拍性向矫正药广告呢?!闻朗越听脸越绿,见面前这人真还要接着大喝特喝,连忙把人推开。   图嘉砚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闻朗语塞了几秒结巴道:“不是上班要迟到了吗,我给你装保温杯里,你带去公司慢慢喝。”   “也行。”图嘉砚意犹未尽地看了看药碗,“那你给我拿个保温性好点的杯子。”   似乎是怕闻朗反悔,他立刻逃回房间洗漱收拾。但图嘉砚记性差,转眼就忘了药的事,一到闻朗公司楼下就不经意地把保温杯留在车上,任凭闻朗怎么呼唤都梗着脖子不回头,消失在茫茫上班族中   闻朗:你给我等着。   没走几步,图嘉砚便不出所料地收到了威胁消息,他翘着嘴强压住笑,得意地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哎呀!我怎么把药忘了,人家今天是不是不能变成直男了呜呜呜   TT:我好遗憾好想喝药啊呜呜呜   TT:我要变直男!我要结婚!呜呜呜明天我一定要变成直男!   闻朗:……   闻朗:你有本事今晚别回家!   哈哈那我半夜再回,反正今天要跟组下班时间晚。图嘉砚没回复,只在心里默默挑衅,他生怕说出来后被对方堵到楼上当着全公司同事的面灌药。   坐进工位,图嘉砚仔细思索了片刻,寻思一直这么被动也不行。于是他随手点进微信,找到某个金灿灿的头像:大师,我想买点符纸~   欢迎光林回复得十分迅速:什么符?你上次对对碰套餐还没用,这俩价格不能相互抵消哦~   TT:奸商。   但也还好没用,上次图嘉砚出于愧疚本是想帮赵麒碰碰看,可现在情况有变,给同事花那么多钱还是有些太奢侈了。他得留着自己用,或者卖给闻朗,反正那家伙正好缺爱。   闻朗深有同感。   早上那碗中药恶心得他没心思办公,无聊地对着电脑屏幕戳戳点点,要么就是对着恋爱笨蛋的电影票看了又看。等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准备助理秘书送来的文件时,已经到了午休时间,一看手机,图嘉砚竟然还没回复消息,看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很不想回家了。   算了,有些人当着面都听不懂表白,就这智商,还能指望他干什么呢,连还在上幼儿园的常跳跳小朋友都不如。闻朗心情沉重地原谅了图嘉砚,或许是他习惯了,此时甚至还有些乐观地想,或许那家伙听不懂也挺好,至少没有真的被拒绝。   他就这么轻飘飘地又一次把自己哄好了。   心情好起来,闻朗抱着保温杯起身准备去卫生间清洗,刚走到门口,就被庄显撞了个正着,保温杯险些砸到他还没好利索的左腿上。   “你怎么又来了?”闻朗不满地望着他,“你家公司倒闭了还是倒闭了?天天往我这跑。”   庄显愤怒地一巴掌把口袋里的东西拍了过去:“大少爷,老奴来给您送票了。”   闻朗愣了愣,这才想起来他确实帮姓赵的狐狸精找庄显又要了张票。接过票后,闻朗仔细看了看,确定狐狸精这张的时间和场次与自己手里的那两张都不同才放心收下:“谢了朋友。”   “免了少爷,不敢被您老人家谢谢。”庄显俯身捡起地上的保温杯,狐疑地打量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养生了?”   “不是我的。”闻朗木着脸往沙发边走。   “不是你的还能是……”庄显立刻懂了,在闻朗默许下扭开了盖子,顿时中药味充满了整个办公室,他立即把杯盖拧了回去,“怎么喝上中药了?生病了?”   “没有,调养气血的,那家伙老熬夜还乱吃东西,结果弄好了药他又不乐意喝。”   顺着闻少爷七扭八拐的心思,庄显细细品味了一番这句平平无奇的炫耀,故意问:“两天没见你俩就备上孕了?争取给跳跳添个弟弟还是妹妹?要我说添个妹妹不错,你俩一儿一女正好能凑个‘好’字。”   “你有病吧,他是男的生不了。”   “我知道啊,不然你给人家喂药调养身体干嘛。”庄显一脸理所当然,听得闻朗都开始怀疑科学了。   他匪夷所思地睨了眼庄显,心想身边智商不达标的蠢货怎么如此之多,闻朗把保温杯重新塞进庄显手里:“你拿回去给庄叔叔喝吧,让他和阿姨趁年轻重新练个号,养个妹妹,一儿一女也凑个‘好’字。你嘛……”   闻朗眼睛上下怜悯地扫了扫,接着道:“当哥哥了就多教下妹妹怎么管公司,以后舒舒服服拿分红好了。”   庄显:“……”   行,他就不该惹这人,早知道叫助理来送票都比自己亲自来找罪受强。庄显悔不当初,感觉自己实在有些可怜得过分了。   不过好在他本来也只是路过,公司里还有很多事情急待处理,庄显没空和闻朗多计较,连续接了几个工作电话后,便急急忙忙地往公司赶,混乱中他忘了自己除送票以外的来意——   昨晚,庄显睡前玩手机时刷到了林大师的直播切片,特意多看了会儿,其中一个切片里的声音听上去和他前天在电梯门口听到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咨询内容都有六七成的相似度。庄显本来是想顺便给闻朗鉴定下,但现在他忘了。   “忘了?你记性被常跳跳吃了?!”   炮仗般的声音炸在耳边,图嘉砚连忙把手机拿远了些,他甚至不用开免提都能听见对面在吼些什么:“上班忘记带药,加班忘记和家里说,记性这么差你怎么不忘记吃饭?知不知道跳跳在家里眼巴巴地等着你回来有多可怜?”   “我……”   “你什么你!几点下班,想吃什么宵夜?”   图嘉砚立刻鬼鬼祟祟地贴近手机:“还不知道几点下班,你别来了,萧文姐说等会儿把我送回来。宵夜昨天我就买好放厨房了,等晚点回来自己煮。”   听着他的话,闻朗走到厨房转了一圈,果然发现柜子里多了包不同品牌的新泡面,他顿时被气笑了:“嚯,图大编剧挺会安排的。那我再给你加个餐,今晚喝两碗药吧,不然我真怕你赶不上进度结婚。”   听完这话,图嘉砚瞬间满脸难色,接着就开始假装片场信号不好,“喂喂喂”了半天,才终于不着痕迹地把电话挂了。   刚舒口气,旁边偷听了很久的道具组同事突然打趣道:“图老师,家里查岗?”   图嘉砚愣了愣,脸渐渐烧了起来,平时他还没觉得,现在被同事这么一说倒真往查岗那边想了。   可是闻朗查他岗干嘛?可能是因为他借住在对方家里,无论是谁都会关心过问的;可是问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谁见过房东天天关心租客几点回家,吃什么宵夜的?也不是没有吧,以前读书的时候胡驰不也天天问这问那吗。但那会儿是因为学校要查寝,胡驰是舍长不得不管,现在可没什么查寝的规矩,闻朗干嘛还要查?   从小到大,刨开大学住校那段时间,图嘉砚只接到过父母打的查岗电话,关心他在干嘛、几点回家、想吃什么。除此之外,就只有闻朗会打电话关心了,这么一对比好像是挺诡异的,图嘉砚感觉脑袋快转冒烟了,电光火石间,他脑袋里闪过一个离奇的想法,惊得他陡然忘了怎么呼吸。   不对不对,肯定不是这样,闻朗早上不刚说被暗恋对象拒绝了吗,肯定不是自己。再说了,他家那么大、那么有钱,肯定很重视安全,简单问问也不算是查岗吧……图嘉砚越想脸越红,心里隐隐后悔早上没喝直男药。   刚巧此时手机也震动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发现是林大师写的符纸已经送到物业了,图嘉砚咬住嘴唇想了几秒,犹犹豫豫地朝刚才打趣他的同事搭话:“张老师,我想找你借点道具……”   深夜,刚溜进家门,常跳跳就从狗窝里“哒哒哒”地跑出来把图嘉砚扑了个满怀。他连忙俯下身捞起小狗抱进怀里,安抚常跳跳不准深夜扰民,尤其不能扰到某个在主卧沉睡的魔头。   但可惜才走了两步,客厅里的灯突然亮了。   图嘉砚僵硬地看过去,正正好和本该沉睡的魔头对上眼神,他咽了咽口水,捂紧背包,下意识露出谄媚的笑容:“闻总,您还没睡呢?”   “等你呢图金莲。”闻朗热情地起身来接他,“药我都给你煮好了,热乎得很。”   还有完没完了闻大郎!图金莲“唰”地一下把眼睛凶狠地横了过去。   对上他的目光,闻大郎面不改色地挑了挑眉,极尽温柔地问:“怎么了金莲,你眼睛抽筋了?”   图金莲:“……”   “来,我给你揉揉。”   图嘉砚连忙躲闪开,深怕晚一秒眼珠子就被这人给抠下来做成捏捏挂上网卖了。而且自从几个小时前的那通“查岗”电话后,他现在特别不愿意靠近闻朗,总感觉准没好事。图嘉砚这么想着,往后又退了两步。   注意到他的动作,闻朗也不吓他了,淡淡地转过身杵着拐杖往厨房走:“水都烧开了,你赶紧煮泡面去,明天还要送跳跳上学。”   距离拉开,图嘉砚却又感觉胃里的别扭换了个姿势拧着,他没吭声,连忙跑进厨房开始煮面。   也许吃饱了不别扭了。   ——然而并没有。   闻朗这人报复心理太过于重了,打定主意今晚非要守着他喝药。图嘉砚面还没吃完,就见这家伙风轻云淡地从厨房里端出碗热气腾腾的药水,摆着自己面前,还笑得十分和蔼:“快吃,吃完了正好喝药。”   无论换哪个正常人来,此时都不敢再动筷子半点,图嘉砚也不例外。   可是闻朗又说了:“还剩这么多怎么不吃了,是饱了吗?饱了正好喝药。”   于是图嘉砚又捡起筷子开始数面条,一根、两根、三根……总之开始能一口喝完的面条,现在得分几十口慢慢细品,边品还要边欣赏闻朗此人歹毒的笑容。   见折磨到位了,闻朗整了整神色终于放弃逗弄图嘉砚,他把药碗挪开,凑近趴在图嘉砚面前,用一种对方从未听见过的声音搭话:“图图,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图图?!   听见这个称呼,图嘉砚吓得眼睛都要掉进面碗里,他惊恐地揉了揉发红的耳朵慌张道:“我喝、我喝!我肯定好好喝药!你放心,我梦想就是当直男!”   “……不是药的事。”闻朗沉默片刻,不知道是不是在反省吓唬人太过的事,然后他深吸了口气,努力保持表情和声音不变,“你也知道我有个喜欢的人对吧。”   图嘉砚点点头。   “虽然他把我拒绝了,但我这两天想了想,觉得还是非他不可。但是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跳跳以后也肯定是要绝育的,我妈还好说,像我爸那种暴发户受不了这些。所以呢我左想右想,终于想到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闻朗拉长了声音,引得图嘉砚越发认真地望着他。   等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里全是自己后,闻朗才狡黠地开口说完接下来的话:“你陪我出柜吧,怎么样?”   “啊?!!!” 第42章   图嘉砚快被吓死了。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真没听错任何一个字,大晚上的,这人真不是被鬼上身了?他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目光围着闻朗扫了一圈,又掉回面碗里,接着下意识狼吞虎咽地扒完了泡面,连汤里泡发的压缩素菜都来不及捞,端着碗就要离开:“吃饱了,晚安。”   “回来。”   顿时图嘉砚溜得更快了,飞速钻进厨房处理完残渣、洗干净碗筷,然后精准地被闻朗堵在水池边:“跑什么?真没礼貌。”   到底谁没礼貌啊?!听见这样离谱的指控,图嘉砚诚恳地抬起头,恨不得学常跳跳当场作揖:“少爷你吃点药吧,求你了,真的。”   闻朗淡淡一笑:“图图你陪我出柜吧,求你了,真的。”   话音未落,图嘉砚感觉自己真的快晕了,这都什么人啊,为达目的连“图图”都叫出来了,还要不要脸了?   “你不喜欢我叫你‘图图’?”或许是图嘉砚表情变化太明显,闻朗好看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声音也不再温和,“图金莲你真双标。”   图金莲:“……”闻大郎你真有毛病。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图嘉砚木着脸瞪回来:“要出柜你喝什么直男药?”   “啊?你不会真以为那是直男药吧?”闻朗夸张地挑了挑眉,眼神里满是震惊和疑惑,似乎是想不通真有人会信,末了他还故意讨嫌地凑近去撞图嘉砚,“不会吧,你真信了?这么笨呢。”   他的尾音很轻,可是也很讨人厌。图嘉砚气得双颊通红,瞬间扑上去掐讨厌鬼的脖子,只是手刚伸进领口,讨厌鬼就被惊得直哆嗦,连连往后退。可此时图嘉砚的重量已经几乎半挂在讨厌鬼身上,闻朗左脚上还打着石膏,重心不稳,面对突如其来的混乱,一时站不稳差点抱着图嘉砚一起摔倒在地上。图嘉砚也没抓紧他,便整个人稀里糊涂地贴着闻朗滑了下来,直到半路才勉强攥住了点什么东西跪趴在地上。   等回过神来看清手里的东西,图嘉砚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立刻松开了手,原本半掉不掉的东西应声滑落。还没来得及抬头,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就咬牙切齿地从头顶飘了下来,活像来抓人的地府鬼差——“图、嘉、砚。”   望着面前那堆明显看着像是睡裤的布料,图嘉砚感觉自己已经站上了断头台,他心如死灰地咽了咽口水,抬起头想要做最后的狡辩,但却忘记闭眼。目光所及之处,是他不认识的奢侈品牌内裤和……哇靠这人吃什么激素长大的,图嘉砚尴尬地移开视线。   “哈哈。”他干笑了两声,比出大拇指试图打感情牌,“少爷您身材真好,我还以为是看到什么内裤广告了。”   闻少爷根本不搭腔,不用看图嘉砚都能猜到这人肯定脸都快拉到地上了。他连忙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提起被自己拽落的睡裤重新给闻朗穿上。刚拉过膝盖,闻朗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吼道:“你故意的吧图嘉砚!”   污蔑!简直是污蔑!图嘉砚连忙松手后退自证清白,睡裤“唰”地又落回了脚边。   闻朗:“……”   图嘉砚:“……”   完了,这下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图嘉砚明白现在无论他怎么辩解都会被闻朗扣上“色欲熏心”的黑帽子,于是干脆在对方再次发作利索地前背过身,对着水池面壁思过:“你自己穿,我不看你总行了吧。”   当然不行,穿好睡裤,看着图嘉砚那副极力撇清关系的样子,闻朗心气更不顺了,想也不想道:“你什么态度,做错事情都不知道弥补吗?!”   “我什么态度?我又不是故意的!”图嘉砚仍不敢回头,只能对着水池嚷嚷,“那我把我裤子脱了给你赔罪?”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你来脱?”说着,图嘉砚捞起羽绒服,松开腰间的皮带,甚至为表诚意还把牛仔裤的拉链拉开了,“来吧,你脱。”   闻朗这辈子做梦都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和图嘉砚在厨房里因为脱裤子的问题吵起来,更想不到图嘉砚第一次邀请自己脱裤子会是这样的场景。可正常来说不应该是这样的,怎么着第一次也得在别的地方吧,在厨房算是怎么回事?!他崩溃地提高音量:“图嘉砚你能不能有点羞耻心?”   “我又怎么了!”图嘉砚也很崩溃,他没想到闻朗今晚这么难伺候,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如此不依不饶,难不成要让自己对着水池面壁整个晚上?真是有够恶毒的。为了不让自己继续处于下风,图嘉砚心一狠,直接弯腰自己脱掉了牛仔裤。   “图嘉砚!”见脱星跟野人似地说脱就脱,闻朗被吓得慌张地捂住了眼睛,他刚想教育脱星,责备的话还没说出口,就从指缝中看到了两条灰溜溜的腿——和他印象中夏天时在宿舍里见过的截然不同。   怪不得这家伙毫无羞耻之心,原来是穿了秋裤。闻朗不阴不阳地哼笑了两声,扭头便出了厨房恶狠狠道:“过来。”   “哦。”见这招没用,图嘉砚慢吞吞地穿回牛仔裤,一步三挪地跟着闻朗回到先前吃面的岛台边,“都说了真不是故意的,而且是你先骂我笨的。现在我裤子也脱过了,你也看过了,还想怎么样嘛。”   “灰溜溜的,难看死了。”闻朗压冷冰冰地睨了他一眼,“不知道还以为是老鼠干,你吃那么多东西都长哪里了?”   “你!”   “我,我什么我。你自己强迫我看的,你还有理了?”   图嘉砚气得抓狂,他就知道此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刚想回击“你也不怎么样”,脑海里却闪过了奢侈品内裤,顿时嘴里的话被烧得干干净净。不自觉地,他的耳朵也被烧得通红。   “有本事你把秋裤也脱……”话说到一半,瞥见图嘉砚红透了的耳朵,闻朗突然停住了话头。像是会传染似的,闻朗竟也莫名感觉到了热意,他不自在地拉过椅子坐下,清了清嗓子,“算了,小心感冒别脱了,反正你也没什么可看的。”   看不起谁呢!闻言图嘉砚眼睛都要冒火了,气呼呼地在闻朗身旁坐下:“哼,说得跟你很有看头一样。”末了,他还不解气地把眼神故意往对方下腹部停留了几秒,半真半假地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那种半怜悯半遗憾的眼神和叹息如同针扎一般强烈刺激着闻朗的神经,什么叫没看头?图嘉砚才看过几个男的就敢说他没看头?他到底看过多少男的?!闻朗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冷冷笑道:“不入您老人家法眼太好了,您可千万千万别看上我,求你了。”   “放心吧,你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自恋狂!”   “巧了你也不是,我绝对不会喜欢你的,老鼠干!”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两人齐齐陷入沉默。受不了气氛,老鼠干悄悄看了眼自恋狂,发现对方并不理会自己,干脆低头玩手机游戏;自恋狂悄悄瞥了眼老鼠干的手机界面,抿着嘴唇独自生闷气。   “喂。”眼见着老鼠干终于玩完一局斗地主,闻朗别扭地敲了敲桌面,“你确定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图嘉砚冷哼着又点开了新一局:“确定、肯定,以及一定。”   “那太好了。”闻朗脸色变了变,阴恻恻道,“就你了,陪我出柜吧。正好不用担心你会产生多余的感情。”   闻言图嘉砚眼皮都不抬地把手机递到闻朗眼前,当着他的面把手机音量调到最高,然后点下“要不起”的按键,接着,冰冷的游戏女声响彻云霄——“不要!”   闻朗:“……”   眼前人明显生气了,闻朗略微反省了下,缓了缓语气竭力表现出温和:“其实陪我出柜是有很多好处的。”   话音刚落,图嘉砚打牌的手顿了顿,位置也悄悄挪近了些。   “你知道的,我家很有钱,尤其是我爸,到时候可能会直接给你打钱让你离开我。”闻朗轻轻勾了勾嘴角,“不说几千万吧,两三百万还是有可能的。”   “真的?”图嘉砚立刻抬起头,狐疑地望着闻朗。   “真的,就算我爸不给,我也会给你支付辛苦费的。”闻朗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没多说,但目光随意地扫了扫房子四周,有意无意地提醒对方自己的身家。   果然,沉默片刻,图嘉砚那狐疑的目光随即被热切所填满。难得享受这样的目光,闻朗特意停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不过既然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出柜这种事确实不好随便勉强别人,我再找人问问吧。”   说着他便满脸遗憾地起身要离开,图嘉砚见状连忙拉住他的拐杖:“我怎么会是别人呢!少爷,这种小事你找我就对了,专业同性恋,你懂的。而且到时候赚的钱我不全要,你三我七怎么样?”   “图图,你千万不要觉得对不起我而勉强自己赚这笔钱,没关系的,我都理解。”   “四六?五五?你六我四也行,不能再低了。”   “真的没勉强自己?”   “真的没有!”   “真的想和我出柜?”   “真的想!”   “嗯……”闻朗状似为难地想了想,“那我考虑下吧,后天看完电影给你答复怎么样?”   图嘉砚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是等看完电影?”   下一秒,闻朗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当然是看你表现了,图图~” 第43章   表现?什么表现……上一次能让图嘉砚这么憋着劲儿挣表现的时候,他还在上幼儿园,每天为了老师发的小红花,和班上同学争得你死我活,巴不得连幼儿园大门都只能自己进。可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他又要开始挣小红花了?   要不然扎个花圈给闻朗算了,一天到晚要求怪多的。   图嘉砚突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爱钱,主要是闻朗那厮说话听着半真半假的,天知道出完柜后会不会真给自己转钱,早知道就该要个定金。对哦,他怎么忘了要定金,图嘉砚手随心而动——   TT:打钱!   闻朗:?   闻朗:什么钱,你赌博去了?   闻朗:还没出柜你就想要1314520了?图嘉砚你这么贪啊?   果然还是扎花圈吧,算上标点符号他一共就发了三个字,而这人回了三句话都不止,外加抨击他贪得无厌,这家伙还是人吗?图嘉砚刚要退出消息界面,那头不是人的东西却真转账过来了。   闻朗:【向你转账18340元】   对着巨款,图嘉砚愣了愣神,一时不知道该收还是不收,他连发三个问号过去想搞清楚对方什么意思。闻朗立即回复:定金,等陪我出完柜还有更多知道不?   闻朗:对了电影票早上塞你包里了,右边你的,左边赵的,别搞混。   闻朗:我要去开会了。今天来不及接你,晚上电影院见,别搞混!   扛着OK大旗的小青蛙表情包立刻欢天喜地地蹦了过去,与之相反的是,图嘉砚的手指悬在收款键上犹豫地晃了又晃。如果闻朗只转了183.4元他肯定敢收,可这是183.4元的一百倍,约等于他在路边随便捡了张彩票还中大奖了。   真烫手,图嘉砚暗骂自己没出息,他平生第一次知道钱也是会烫手的,甚至已经不敢想象后续真陪闻朗出柜后的银行卡进账。天呐,原来世界上真有这么好的事,怪不得大家都说要傍大款。图嘉砚又看了一遍转账金额,殷勤地打字问:少爷,您能备注个“自愿赠与”吗?   大约会议已经开始,屏幕那边过了几分钟才回复:看你表现。   望着屏幕上的四个大字,图嘉砚忍痛把心中原本已初具雏形的花圈方案删干净,拍拍脸颊,重新端正态度,下定决心好好表现挣闻老师的小红花。不就是讨好吗,他又不是没干过,只是图嘉砚摸不清楚闻朗到底想要什么样的表现,总不能是看完电影后,给恋爱笨蛋写十万字长评吧。   他冥思苦想了许久,直到晚上下班后和赵麒一起站在电影院楼下,目光不自觉地被远处的花店招牌吸引过去时,心中才隐约有了比写长评更好的答案——要不然买束花?刚好电影海报上主角也抱着花。   “看什么呢图图。”赵麒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要买花?”   图嘉砚回过神来,欲盖弥彰地疯狂摇头:“什么花?你要买花?”   坏了,他怎么忘了身边还有个强劲的竞争对手。以赵麒对闻朗爱得死去活来的程度,要是知道有演出柜这种好事,不要三秒就能挣满小红花,把原本属于他的出柜offer抢走。而且、而且……   “那什么。”图嘉砚调了个方向,凭着对金钱的渴望以及其他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再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他努力让赵麒的视线跟着自己从花店移开,接着松开背包一边的肩带,把包转到前面,翻出自己左手边的电影票递了过去,“电影好像快开场了,赵麒你先上楼检票吧,我、我想去趟卫生间。”   为增加可信度,他还边说边佯装痛苦捂住肚子:“你带纸了吗?”   术业有专攻,尽管跟过不少组,但图嘉砚的演技着实太过拙劣。赵麒沉默了片刻,不知道是该装被骗到还是被骗到,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图嘉砚包里露出的纸巾,伸手拿了出来:“带了,在你包里。”   不等对方反应,赵麒又故意道:“图图,其实电影院里也有卫生间。”   果然下一秒,如他所料想的那样,图嘉砚脸上瞬间露出了极为尴尬的表情,他尴尬地接过纸巾,然后凭着信念感结结巴巴了半天。赵麒颇有兴趣地观赏了一会儿,直到图嘉砚实在快要演不下去了,才强忍住笑配合道:“哦~那你快去吧,我去电影院里等你。”   闻言图嘉砚立马松了口气,紧接着便逃也似地一溜烟跑远了。望着他慌张的背影,赵麒几乎快要笑出声。好玩,太好玩了,他不禁有些坏心眼地许愿这样的乐子能再多一些,好抵消自己此前遭受过的所有精神攻击。   或许是上天真的听见了赵麒的愿望。刚进入影厅落座不久,他身旁仅剩的空位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赵麒?!”   闻朗诧异地望着座位上的赵麒,一时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他今天忙得要命,好不容易开完会,处理完各种工作琐事后赶到电影院,却发现本该坐在自己身边的笨蛋被掉包成了狐狸精。   他立即猜到了原因,但本着对图嘉砚最后一丝信任,闻朗摸出电影票再次核对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找错地方。图嘉砚那个左右不分的大笨蛋,肯定把票搞混了!   与此同时,赵麒也猜到了来龙去脉。他就说闻朗能有这么好的心会同意自己也跟来看电影,甚至还主动帮忙找电影票,原来这人打的就是让他和图嘉砚分开看电影的主意,还能避免自己后续借口没看电影又把人拐带去重看一遍。   只可惜,某些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闻朗被自己挑中的笨石头砸得眼冒金星,还没来得及整理好情绪,他和赵麒手机上同时弹出了他们三人票务群的消息。   TT:我到3号厅了,你们人呢?@闻朗 @QI   TT:怎么旁边都坐满人了,我们位置不在一起吗?@闻朗 @QI   TT:哈喽哈喽?   哈喽你个头,闻朗都不想说这个左右不分的笨东西了,他叹口气,不小心对上赵麒戏谑的眼神,尴尬解释道:“朋友说同一场的票没了,咱们只能分开看。”   “明白。”赵麒没生气,轻声笑了笑,“看来还是我和闻总有缘分。”   什么玩意?闻朗被这话恶心得瞪大了眼睛,见鬼似地看了赵麒一眼,死狐狸精,肯定是故意报复。趁荧幕上还在播放贴片广告,闻朗起身离开座位:“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赵老师你慢慢看。”   说罢,他便不再管赵麒的反应,急匆匆地闪出了1号厅。   可倒霉的是,尽管《加油吧!恋爱笨蛋2之甜蜜危机》这片子前作糟糕得一塌糊涂,但续作因为有人气明星、名导加持,票房竟好到不可思议。闻朗赶到影院柜台,刚想询问3号厅的余票,抬头却发现电子屏上,这部片子后面全都有红彤彤的“售罄”字样,更别说想买指定位置的票了。   笨蛋,大笨蛋,闻朗在心里怒骂。明明他都给图嘉砚开卷考、划重点了,怎么这人还能把答案填错?   离开柜台后闻朗看了看时间,此时电影大概已经开场了,等候其他电影的人不多。他没回影厅内,而是在大厅等候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其实闻朗也不是非得和图嘉砚一起看电影,那电影没什么好看的,但毕竟他们曾一起看过第一部,那第二部上映时一起看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做事总得有始有终吧。   但现在他不可能把图嘉砚叫出来别看了,更不可能逼迫赵麒换位置。早知道还是该找庄显要同一场的票,不,早知道就该包场,闻朗明白,比起某个左右不分的笨蛋,这件事里错得最离谱的其实是他本人,他才是那个最该骂的蠢货。   “闻朗!”正在闻朗懊悔时,他想的那个笨蛋忽然抱着束鲜花从心里蹦到了他眼前。   花?   谁给他买花了,赵麒?闻朗视线细细扫了遍那束普通好看的鲜花,嘴巴不受控制地说道:“你不看电影跑外面来干什么,不当票贩子改行卖花了?”   “不是!”图嘉砚不高兴地瞪了闻朗一眼,兴致勃勃地开始全方位展示手里的鲜花,“好看吧,我觉得这花特别好看。”   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哪怕花真是赵麒送的,闻朗此时也说不出一丁点的不好。他看了看图嘉砚,煞有介事地仔细打量了下对方手里的花,赞同地点点头。见状图嘉砚颊边的梨涡又深了些,开心地把花和电影票一齐塞了过去:“给你的,自愿赠与。赵麒说你票丢了进不去,我看网上好像也没票了,你去看吧。”   “你……”   “放心吧,我刚和工作人员说好了的。”   闻朗感觉自己冷不丁地被图嘉砚拽进梨涡里,头昏脑涨地飘在里面,跟着旋涡转了又转,泡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他下意识只能抓住重点,抓住图嘉砚抱花的手:“你给我买花?”   “对啊。”感觉到手背上的热度,图嘉砚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他错开闻朗紧盯自己的目光,垂下睫毛看向被握住的手。图嘉砚试着把手往外抽出,“你不是说要我好好表现吗。”   是要你好好表现,但没说让你作弊。图嘉砚这个人到底真傻假傻?不按照步骤答题也就算了,怎么还带作弊的?闻朗搞不明白了,他用力拽住图嘉砚想要抽出的手,借着力气把自己拉了起来,惯性让他很轻很轻地搂住了图嘉砚。在对方还没回过神时,闻朗主动松开手接过花束:“不好意思,差点压到花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笑意,还带着很轻很淡的甜味,引得图嘉砚出神地看着他。   察觉到视线,闻朗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图嘉砚的指尖,然后他趁眼前人还没回过神,飞快地揽过对方的肩膀:“走吧,买票去。”   “不是有票吗?”图嘉砚稀里糊涂地被带着往柜台走,边走眼睛还边黏在闻朗脸上,“我的票给你,你去看。”   “图老师好大方呀。”闻朗望着他笑了起来。   对上目光,图嘉砚感觉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呼吸了,他磕磕巴巴地开口:“还好吧,本来就是你的票。”   闻朗笑着移开视线,让售票员找了场时间最近,人数最少最少的冷门电影。   “不看恋爱笨蛋了吗?”图嘉砚问。   “嗯,换一个。”收下票后闻朗看了过来,不知为何,他的笑容突然掺杂了许多认真和紧张。闻朗顿了顿,声音比先前低了一点,“笨蛋看你一个就够了。” 第44章   什么意思?骂我笨?长期斗争培养出的本能,让图嘉砚下意识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但很快他又反应了过来,不对,好像不是骂人?意识到这点后,图嘉砚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浮起一层微妙的、密密麻麻的电流感,顺着骨缝钻进神经里,然后在大脑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他抓紧了手指,两个眼珠子仍直勾勾地钉在闻朗脸上:“我不笨。”   这还不笨?闻朗被面前这人的不解风情气笑了:“那么自信?背个九九乘法表给我听听。”他的声音依旧很轻柔,带着笑意,一点没有平时故意气人的样子。   “你有病。”图嘉砚被笑得不好意思看他了,别过头故意撞了下闻朗,自己往检票口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像是等着人跟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上次?上次是哪次?”   “就是上次看电影。”图嘉砚嘟囔着转身看回来,出乎意料地对上了双盛满笑意的眼睛,他顿了顿,原本要说的话也变得含糊不清,“你也说要我背乘法表。”   闻朗假装想了想:“真的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骗人!明明就记得,图嘉砚没好气地瞪了眼他,刚要往前走就被对方拉住,接着羊绒大衣柔软的面料贴紧了图嘉砚的手背,闻朗靠了过来:“吃不吃爆米花?”   与爆米花截然不同的香水味围住了图嘉砚,他很熟悉这股味道——   闻朗喷了我送的香水。   闻着香味,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句话来,图嘉砚突然想起和闻朗换房间睡觉的那晚,想起在摩天轮里给对方过生日的那晚……有许多不确定的感觉随着香味蔓延开,图嘉砚不确定地望着闻朗。   “怎么了?”注意到他的目光,闻朗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要吃爆米花吗?”   上次也是这样,上次他们看《加油吧!恋爱笨蛋》第一部时,快进场的时候,闻朗也突然问了他要不要吃爆米花。图嘉砚默默回想着,按照记忆里那样回答了“不吃”,然后、然后闻朗当时又说了什么来着?   哦对,这人当时说——   “你不吃我吃,等会儿馋了别叫唤。”   搞笑!当时听完这话的图嘉砚真是恨不得转身就走,他简直是得了失心疯才会送给这神经病电影票。要不是看在这家伙最近态度勉强正常,疑似已找到专业医师治疗疯病,缓解恐同反应的份上,不然图嘉砚才懒得和神经病多说一句话。   他还是太善良了,以至于低估了对方的病情,早知道这家伙还没治好,就该在宿舍里当场把票抢回来,哪怕撕碎烧成灰,也比白给了对方强。   现在倒好了,不仅要忍着恶心和疯子一起看电影,还要忍受对方的精神折磨,甚至,原本最想邀请的胡驰反而不能来看电影。   图嘉砚不明白自己的人生为何如此异常的灰暗。   于是他抛下去买爆米花的家伙,独自木着脸走进影厅找位置坐下,并且迅速脱下外套放在隔壁本该胡驰坐的空位上,他坚决要和神经病划清界限。结果,等神经病抱着可乐爆米花进场后,不仅没有识相地隔空落座,甚至还故意假装意想不到,佯装开朗明媚地咧出个极其阴险的笑容:“真想不到你还会帮我占座,谢谢。”   下一秒,图嘉砚的外套就被扔回到了他自己身上。   故意的,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三张票的位置明明写得清清楚楚,闻朗这人非但不对号入座,反而非要坐胡驰的位置。不就是为了气自己吗,图嘉砚冷冷笑了笑,决心也给这个装疯卖傻的家伙找点不痛快。   “真想不到你会请我喝可乐。”图嘉砚抢过闻朗手上的饮料,当着对方的面咬住吸管喝了一大口,“谢谢,免费的就是好喝。”   闻朗瞬间脸色大变。看见他那副惊恐样,图嘉砚差点狂笑出声,刚想进一步恶心对方,却听见闻朗说:“那杯我喝过……”   这下被恶心到的人换成图嘉砚,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可乐又看了看闻朗,还没来得及质问,影厅内的灯熄灭了。   “算了,原谅你。”黑暗里闻朗的声音十分僵硬,但为了争口气他竟还能假装宽容地自说自话,“你爱喝就喝吧,我不怪你。”   谁爱喝你的口水了!!!   图嘉砚被他气得不轻,但由于观影礼仪没法当场翻脸和闻朗吵架。图嘉砚不肯吃这个亏,仅略微想了两秒,便猛地抢过闻朗手边剩下的另一杯饮料大喝了一口,然后又抓了把爆米花到手里开始“咔嚓咔嚓”地吃了起来。末了还炫耀似地小声挑衅道:“谢谢原谅,闻少爷真大度。”   闻朗被他吓得说不出话了。   不理会他震惊的眼神,图嘉砚吃完爆米花后又自顾自抓了一把,开始认认真真地看电影。   或许是因为心情舒畅的原因,图嘉砚很快就沉浸到电影情节里,尽管以他的审美来说《加油吧!恋爱笨蛋》并不是什么质量合格的电影。   虽然电影打的是科幻喜剧爱情片的招牌,讲述一个倒霉的人突然某天被从天而降的外星人砸晕,然后开始吵吵闹闹的同居生活,从互相看不顺眼到萌生跨越种族的懵懂爱情,并在此期间主角们发现了宇宙即将大爆炸的秘密,试图力挽狂澜。但事实上,这部电影只是往都市恋爱喜剧里加入了一点点的科幻元素,甚至这点科幻元素也需要打双引号,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为了多赚一份3D的钱。   如果只是这样,情节足够有趣的话其实也没什么问题,但这部电影的各种笑点却老套得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那样。图嘉砚边看边在心里吐槽,边吐槽边吃爆米花。闻朗见不得只有他一个人吃独食,也比赛似地抓爆米花,两个人跟老鼠一样在座位上此起彼伏地“咔嚓咔嚓”。   但好在这次的票本来就是积分兑换来的滞销电影票,影院里除他们俩以外几乎没有其他人来看,其中还有人没看几分钟就走了。巨大的音响下,只有图嘉砚和闻朗两人能听见彼此齿间碾碎爆米花的声音。   不知不觉中,爆米花桶逐渐见了底,电影情节也逐渐进入高潮。比起开头,高潮部分倒是像换了个正常的编剧,剧情变得相当有意思了,图嘉砚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手刚伸进爆米花桶里就没了动静。   突然另一个人也伸手来抓爆米花,但此时桶里几乎只剩下些许没有爆开的玉米粒,没了爆米花的阻隔,那人抓爆米花的手无可避免地抓住了图嘉砚。   图嘉砚被吓了一跳,连忙从电影情节里抽离出来诧异地瞪着对方,这家伙又想出什么阴招了?他定了定神,没有立刻甩开闻朗的手,而是小心地靠近了些,借着荧幕上的光仔细观察了遍对方的表情。   闻朗满脸惊疑不定,似乎是也没想到会碰到图嘉砚的手,整个人有些愣住了。对上图嘉砚探究的目光,他立即回过神,惶恐地甩开了图嘉砚的手。   与此同时,荧幕上的地球人主角为解决大爆炸事件已经飞到宇宙中心,在送死前他对着另一个外星人主角大声告白:“笨蛋!你能不能喜欢我!”   音效声全部都停了,空旷的放映厅里只剩下主角这句巨大的告白。   但外星人主角没有听见,于是地球人又大喊了一遍——   “笨蛋!看看我!”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连冷门电影里也有类似的台词?图嘉砚无语地凝望着屏幕,差点以为自己是在看《加油吧!恋爱笨蛋》。现在的电影都怎么了?他下意识看向闻朗,想知道对方的反应。   闻朗还在认真地看着屏幕,并没有察觉到图嘉砚的视线,影片闪烁的光明明暗暗地落在他脸上,看起来比电影要好看得多。   这人不说话的时候总是很赏心悦目的,图嘉砚抓了把爆米花,边吃边回想起恋爱笨蛋第一部的告白情节。不知道是为了偷懒加时长多骗点钱,还是怎么回事,影片里地球人主角呼唤了很多很多次,都没能让外星人主角听见他的告白。   当时没人再关注大爆炸了,大家都在疑惑为什么地球人没法让外星人注意到自己,直到影片里的配角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喃喃自语:“坏了,真空不能传递声音。”   刚想到这里,闻朗突然转头看了过来,他大概也和图嘉砚一样想起了同样的桥段和台词。他努力憋住笑,靠近图嘉砚小声开口道:“坏了,真空不能传递声音。”   随着他的贴近,香水的气息再次笼罩住图嘉砚,让他不自觉地跟着闻朗笑起来:“坏了,真空不能传递声音。”图嘉砚重复了一遍。   他们明明看的是另一部与《加油吧!恋爱笨蛋》截然不同的电影,却在此时此刻,想起的是曾经一起看过电影的那天,说的也是当时不经意间记住的台词。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甚至他们当时还在互相吵架斗气,却在这么久的以后,重新一起坐进电影院里笑起来。   望着闻朗的眼睛,图嘉砚心里忽然蹦出两个大字——   坏了!   坏了,图嘉砚发现他现在竟然想给《加油吧!恋爱笨蛋》打及格分。坏了,他的审美崩塌了。   坏了,他看着闻朗。   坏了。   图嘉砚感觉自己掉进了真空里。电影音效声台词声、按摩座椅的嗡鸣声、可乐冰块的碰撞声、爆米花碎在齿间的清脆声……这些统统都离他远去。图嘉砚浮在真空中,他听不见那些声音了。他无意识地抓紧了扶手,努力从真空中回到地球上。   图嘉砚深吸了口气,小心凑近到闻朗耳边,小心翼翼地开口:“闻朗,你之前说的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呀。” 第45章   “什么?”闻朗错愕地看向图嘉砚,以为是电影音效声太大以至于听错了他的话,闻朗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图嘉砚做贼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就,好奇呗,问下都不行吗。”   好奇?闻朗才不信他的鬼话。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他还不了解图嘉砚,这家伙什么时候对自己好奇过?不对,图嘉砚之前问过一次,上次在交友软件里他假装陌生人来套过话,怎么现在突然又想起来了,还问得没头没脑的,这家伙就这么好奇吗……不会吧?闻朗感觉自己好像窥见了什么,于是他神使鬼差地拿腔拿调道:“也不是不能问,但是。”   他说着默默低头凑近了些,想要仔细观察图嘉砚的反应。   可此时荧幕上的光正好暗了下来,电影里的主角走进了暗处,图嘉砚的表情也随之全部被藏进了黑暗里,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闻朗看不透也猜不透他,只感觉到颊侧有浅浅的鼻息擦过,巨大的音响效果下,闻朗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咚。   “但是……”但是什么?   咚。   闻朗想不出原本要说的句子了。他只知道图嘉砚就在眼前,很乖地望着他,他很快就能碰到他。闻朗的心脏突然跳得更快了,故意很轻很柔地重复拉长了音调:“但是——”   但是还没等他碰到图嘉砚,该死的电影不懂气氛地突然进入了下一个场景里,随着主角逃到户外,刺眼的荧幕光骤然亮了起来,那束光也把他们也照亮了。在光亮下,闻朗终于能看清楚图嘉砚此刻的模样,看清图嘉砚清澈的目光,闻朗的呼吸猛然顿住了,他不得不回过神来。   “但是什么?”图嘉砚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距离有多近,像只小狗一样急切地凑过来扒住闻朗的手臂,“快点说!”   说什么说,还能有谁?图嘉砚你告诉我还能有谁?闻朗几乎能感觉到血液在他喉间奔涌的热度。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倒是敢问,那他敢听答案吗?谁教他问这些有的没的了?   太狡猾了,图嘉砚这么笨的人怎么也学会这样狡猾的套路了。打着好奇的名头,光是眼睛眨一眨,睫毛刮刮风,就以为能把他闻朗刮到感冒发烧、刮得晕头转向,什么都招得干干净净吗。   不过图嘉砚有这种智商吗?他要是能有这智商,怎么不去当警察,每天只要眨眨眼就能让犯人招供,不出三天就能坐上公安厅厅长的位置。到底谁教坏他了?这家伙突然这么没头没脑,没有前因后果地打听自己喜欢谁,肯定有问题。闻朗默默盘算着,可无论如何盘算,他满心的期望都统统指向了一个让他难以相信的答案——   难不成图嘉砚……不会吧?应该不会吧,万一又是自己会错意怎么办?   到时候还要被单方面断联一次吗?   闻朗瞬间冷静了下来:“我喜欢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图嘉砚抓紧了闻朗,“不是还要陪你出柜吗,我总有权知道自己在当谁的替身吧。”   “怎么,知道正主是谁了你就能拿最佳男演员奖?”闻朗被他逗笑了,“真想知道?”   图嘉砚连连点头。   “那你就想吧。”闻朗很慢地错开目光,“如果实在想不到的话,等你陪我出完柜就告诉你。”   “为什么?现在就说嘛。”图嘉砚的目光执拗地追了上去,“求你了少爷,悄悄的,又没其他人。”   “怎么没有其他人。”闻朗根本招架不住他的眼神,别过脸往后几排同场观影的陌生人处看了看,然后他伸手捏住图嘉砚的脸颊,往对方嘴里塞了把爆米花,接着用力地把图嘉砚脑袋扭回原位对准荧幕,“把嘴巴闭上,看电影不准讲话。”   “¥%#@!”   “闹什么,讲点素质图嘉砚,别人还要看电影。”   “我……”   “你什么你,想吃爆米花不用问。”见这家伙还要哼唧,闻朗又给图嘉砚塞了把爆米花,彻底堵住了对方的嘴,“陪我出完柜就告诉你,真的。”   说这话时,闻朗并不看图嘉砚,他别过头,声音低低的几乎淹没在电影音效里。图嘉砚听清了闻朗的话,但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他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感觉,终于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除了影片里穿出的声音以外,闻朗耳边只剩下规律的“咔嚓”声。他不由得松了口气,好险,差点就招了。却殊不知身旁嚼着爆米花的人正幽怨地瞪着自己——好气,差点就问到了。   闻朗上辈子是干特务的吧,图嘉砚狠狠地抓了把爆米花,心不在焉地回过头看电影,嘴巴这么硬,问问他喜欢谁都不行,小气鬼。还非得说等出完柜再告诉自己,等等等,怎么不等办婚宴了直接发请帖找自己要红包。   小气鬼,不说就不说,图嘉砚气哼哼地把所有爆米花都吃光了,反正他又不是猜不到。图嘉砚板着脸在心里把所有疑似嫌疑人的目标全都拉出来排排站,他了解闻朗得很,不可能猜不到正主。而且世界上能符合闻朗这种挑剔鬼的标准的人不多,一只手就能数清楚,比中彩票的概率还低。   首先第一个嫌疑人就是胡驰,从大学起他就和闻朗关系好,好到结婚还请人当伴郎。不过闻朗不像是会甘愿给喜欢的人当伴郎的人,如果真喜欢胡驰的话,他不当场叫来民政局给人办离婚就不错了,先排除吧。   第二个嫌疑人赵麒,也是图嘉砚心中的头号嫌疑人。不仅长得和胡驰有那么几分像,而且从一开始就居心叵测,更重要的是闻朗也不拒绝。而且,好像自从认识了赵麒后,闻朗那人就悄无声息地从恐同高速上拐下来了。可闻朗不是说他表白失败吗?图嘉砚想起闻朗那句“表白被拒绝了”,以赵麒喜欢闻朗的程度,怎么可能会拒绝他的表白,真奇怪,难道是其他人?   第三个嫌疑人……第三个是谁?图嘉砚这才发现他和闻朗的生活交集圈小得可怜,除了胡驰、赵麒,他根本找不出第三个可疑人员。总不能把常跳跳也排上去吧,那成什么了,人狗情未了?   不对,有第三个人!图嘉砚突然想到了自己,他心跳顿时慢了一拍,尽管冷静想想怎么都是不可能的事,但只有两个嫌疑人也太寒酸了,《名蒸蛋柯南》里面还都是三选一呢。图嘉砚给自己编了一堆理由,然后在心里让自己那个模拟小人也戴上了嫌疑人牌子。   不会吧?他悄悄看了看闻朗,不会吧。但如果假设说真是自己的话……等等,他喜欢闻朗吗?   难道他喜欢闻朗?怎么可能!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图嘉砚失眠了。   凌晨三点,图嘉砚躺在床上滚来滚去,怎么都睡不着。只要他闭眼,满脑子就全是闻朗的脸,只要他睁眼,天花板上全是各种各样他答不上来的问题。图嘉砚越睡人越精神,不得已起床去骚扰常跳跳。   毛茸茸的小泰迪狗正在窝里睡得香甜,图嘉砚不抱希望地蹲在旁边小声地叫了两声它的名字,没想到竟然还真把常跳跳给叫醒了。   “你不睡觉呀?”图嘉砚把它抱起来,亲了亲,“想不想去散步?”   常跳跳虽然才睡醒还有点懵,但听见“散步”两个字,尾巴便立刻欢快地摇了起来,它迫不及待地从图嘉砚身上跳下去,自己翻出牵引绳跑到门口等待。图嘉砚找了点零食,悄悄带它出了门。   闻朗今晚也没睡好,他梦里全是图嘉砚眨巴着眼睛问问题,从银行卡密码一路问到他喜欢谁,闻朗感觉连底裤颜色都快被这家伙问光了,只能慌张地从梦里醒来。此时天还没亮,他没了睡意,摸出手机看了看,发现监控APP上有异动提醒。   常跳跳那小魔头不会又在拆家吧?闻朗悬着心打开了客厅里的监控,调到异动时间,结果没想到看见的是客卧的那个笨蛋。笨蛋不知道怎么回事,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地从房间里溜出来玩狗,把狗玩醒了后也不满足,竟然就这么带着小狗出门了。   这才几点,图嘉砚那家伙搞什么鬼,闻朗立刻起床给图嘉砚打电话,结果却听见客卧里传来对方的手机铃声。   太反常了,那家伙怎么连手机都没拿?闻朗忽然回忆起今晚电影散场时图嘉砚生闷气的样子,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就是没告诉那家伙自己喜欢谁,至于记仇到半夜偷狗吗?   闻朗认命地抓了件外套穿上,拿起床边的拐杖准备出门去抓偷狗贼。   但才走到玄关处,电梯就亮了,偷狗贼带着小脏狗回来了,他们看上去像是在哪摔了一跤,身上弄得脏兮兮的。见到闻朗,偷狗贼愣了愣,顾不上衣服上的污渍转而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今天周六去不去出柜?” 第46章   “今天?”闻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大清早都听见了些什么,他嫌弃地看了眼图嘉砚和他带回来的小脏狗,一手接过牵引绳,一手推着图嘉砚转圈检查情况,“你在外面摔傻了?还是发烧了?”   说着,他还要去摸图嘉砚脑门,图嘉砚被惊得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嘴里含糊道:“男男授受不亲……脏。”   哟,还知道脏呢,闻朗嗤笑了声:“你跟常跳跳就能亲了?它也是公的。搞这么脏,你俩去外面乞讨了?”   “怎么可能。”图嘉砚低着头换拖鞋,他当然不会说是自己不注意连人带狗摔在湿草地上了,结果反而让常跳跳放飞天性开始满地打滚,拉都拉不住,“出了一点点点小意外。”   “小意外?你抢它屎吃,它把你按着揍了?”   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图嘉砚愤怒地瞪回去:“你有毛病啊,你放枪药拌屎吃了?!”   “没你吃得香。”闻朗懒得和他废话,把牵引绳塞回给图嘉砚,然后冷酷地用下巴指路最近的浴室,“大清早看见你们两个脏鬼,吓得我心脏病差点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来的流浪汉流浪狗。”   “闻朗你过分了啊。”   “过分?”闻朗鼻间发出声不屑的冷哼,不知道谁过分呢,“你半夜不睡觉偷狗离家出走就不过分?装成流浪汉入室抢劫就不过分?”   “你!”   “你什么你,走个路都能出意外,赶紧滚去洗澡换衣服,洗不干净今天开始你就和常跳跳一起去睡狗窝。”   这都什么人!图嘉砚气冲冲地抱起常跳跳、踩着拖鞋走了。他突然觉得自己一晚上睡不着觉的忧愁傻极了,哪有人会对喜欢的人这态度?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当然,他更不可能会喜欢这种家伙,他脑子又没病,更不是受虐狂。   图嘉砚恼羞成怒、越想越气,走到半路意识到自己占了下风,立刻回头指着闻朗大喊找回场子:“就你这态度,今天你求我、拿钱砸我,我都不会跟你去出柜的!”   说完不等闻朗反应,他三步并作两步直接钻进浴室,关门、反锁。   “……笨死了,谁说我今天要跟你去出柜了。”闻朗无语地站在原地骂了两句,末了像是不解气,他看了眼手上的泥渍后走到浴室门口,没什么风度地用拐杖敲门,“开门。”   图嘉砚衣服刚脱到一半,听见声音,条件反射似地闪到门口堵住:“你要干什么?”   “洗手。”   “你不能去别的地方洗吗?”图嘉砚真是服了这个神经病,不得已把外套简单穿回去,开了门,“你家那么多卫生间。”   “这间近。”闻朗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斯条慢理地洗完手,慢悠悠地扯过毛巾擦了又擦,这才说明真实来意——“我本来就不打算今天和你出柜。”说完这句话后,闻朗简单欣赏了两秒图嘉砚扭曲的神色,心满意足地立刻浴室。   有毛病啊这人!图嘉砚愤怒地关上门,转头和常跳跳湿漉漉的豆豆眼对上,坐在自己小澡盆里的小狗歪了歪头,奶声奶气地叫了声。还有孩子在这,图嘉砚缓了缓情绪,勉强挤出个温和的笑,开始跟常跳跳告状:“跳跳,别跟你爸学,你爸有神经病。”   “汪。”   “听见没跳跳。”给常跳跳洗完擦毛时,图嘉砚还在跟它嘀嘀咕咕讲闻朗坏话,“你爸绝对精神有问题,按常理这种男的是没有资格养小孩的,到时候你记得找你爸要点抚养费跟我走,听懂了就哼一声。”   话音刚落,浴室门被人敲响:“还没洗完?你别把常跳跳毛洗秃了。”   “你看,又在诋毁我。”图嘉砚瘪了瘪嘴,扯过毛巾给常跳跳裹上,捧着小狗开了门。只是还没来得及等他开口,门外抱着干净衣物的人先叫了起来:“图嘉砚你就这样来开门?”   “有什么问题?”图嘉砚低头看看自己,什么毛病也没找到,自然认为对方又在发神经“你想要怎么开门迎接,给你磕个头?”   “别,还没过年,我可没红包给你。”闻朗头疼地看了眼他身上那件被打湿到几乎透明的T恤,接过常跳跳,把手里的衣服放下就走:“我带它去吹干,你赶紧洗澡,等会儿感冒了别叫唤。”   “哦。”看着眼前干净的衣服,图嘉砚突然察觉到了不寻常,这股不寻常让他也不由得有些扭捏了起来,他含糊问道,“你关心我啊?”   他说的太含糊,闻朗脚步停顿了一秒,疑惑地回过头来:“骂我什么?”   看见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图嘉砚知道自己又在犯傻了:“没什么,我说你乱翻我衣柜,不要脸。”   “我不要脸?那你裸着吧。”闻朗没想到难得做次好人,不仅好心没好报就算了,竟然还要被傻瓜污蔑,他简直气不打一出来,转身就要抢回衣物。   但他手刚碰到图嘉砚肩膀,就迅速被对方躲闪开了,图嘉砚慌里慌张地钻回浴室里关上门:“我要洗澡了!你赶紧给跳跳吹毛,它都快被你冻死了。”   听见自己的名字,常跳跳适时地哼唧了声。闻朗瞄了眼手里湿哒哒的小狗,冷笑着去拿吹风机,路上还不忘进行家庭教育:“别跟那个笨蛋学,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听过没?你跟他学你这辈子就完蛋了。”   两边都在说对方坏话,好像都有道理又好像都不占理,常跳跳干脆谁的都不听,就着热风哼哼唧唧地在闻朗怀里找了个合适的姿势睡觉。它疯玩了太久,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眼了,等图嘉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闻朗抱着小狗在沙发上熟睡的样子。   图嘉砚悄悄走了过去,怕惊扰到这一大一小,他只就近蹲在沙发边悄悄看他们。常跳跳可能是梦到了好吃的,边睡还边舔嘴巴,图嘉砚实在忍不住,很轻很轻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他转头又偷偷看了看闻朗。   大约因为起得太早又折腾了许久,闻朗睡得很熟,丝毫没有察觉到身旁多了一个人。不说话的时候,闻朗这人是真的赏心悦目,图嘉砚看着他,突然觉得如果真的喜欢这家伙也没关系。   可是这是喜欢吗?他喜欢闻朗吗?   如果只是看脸的话,图嘉砚立刻就能给出答案,但因为喜欢看脸就会喜欢这个人本身吗?如果会的话,那为什么以前读书的时候他没有喜欢闻朗呢?当然,有一定原因是因为那时候这人脾气太差了,不过他现在脾气就很好吗?想起了对方一贯“高超”的语言应用水平,图嘉砚默默在答案上填了“否”。   对,他肯定不喜欢闻朗,肯定是这样没错。   急着跟对方去出柜也只是为了能狠赚一笔巨款,顺便八卦下闻朗到底喜欢谁,毕竟不是谁都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拒绝这个炮仗。图嘉砚边想边挪开了视线,直觉告诉他不能再看闻朗的脸了,他趴在沙发边,把手伸进常跳跳的小卷毛中,不知不觉地也睡着了过去。   梦里图嘉砚正站在一座巨大的豪宅门口,准确来说的话是站在豪宅位于山脚处的大门口,而宅院本体正高高挂在山尖上,图嘉砚看不清豪宅的样子,只能隐约从层层云雾间看见若隐若现的金光。   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推开门时,上一次梦里的那只花蝴蝶突然不知从哪飞了出来,蝴蝶绕着图嘉砚转了两圈,然后落在大门上。眨眼间,那扇比城墙还高的大门瞬间消失了,图嘉砚愣愣地眨了眨眼,蝴蝶也同时跟着扇动翅膀,一股强大的妖风铺面而来,图嘉砚被强风猛然卷起,再睁眼时稳稳落在豪宅的庭院中了。   虽说是庭院,但实际上这座庭院被修剪得更像是迷宫,图嘉砚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位置,也不知道出口在哪里,只能稀里糊涂地到处乱窜。他反复走进死胡同里,想爬上迷宫寻找出口,刚行动,围成迷宫的草木就发了疯似地生长,图嘉砚走得筋疲力竭,索性躺倒在地上不动弹。   但身体刚挨上地面,花蝴蝶又飞了出来,图嘉砚开心地朝花蝴蝶打了个招呼,但对方却沉默地悬在图嘉砚面前,似乎是在谴责他这样不思进取的行为。   图嘉砚听见梦里的自己和花蝴蝶说“累了”,说“不想走迷宫,只想舒舒服服地在迷宫里睡觉”。话音刚落,花蝴蝶开始生气地扇动翅膀,身体也在急速变大,图嘉砚被惊得坐了起来,手脚并用地慌忙往隐蔽处爬。   但才爬了几步,巨大的花蝴蝶就从身后把他拖拽住,图嘉砚被花蝴蝶翻了个身,他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原以为会对上那双恐怖的复眼,没想到放大版的花蝴蝶脑袋竟然是闻朗的样子。   图嘉砚愣了愣,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见面前这个人面蝶身的家伙以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命令自己:“图嘉砚,你爬也要给我爬出去。”   这和看恐怖片有什么区别?图嘉砚立刻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但人面蝶身的怪物根本不允许他这样做,图嘉砚的手被扒拉了下来。怪物跟念经一样开始反复诵读:“图嘉砚你爬也要给我爬出去,图嘉砚你爬也要给我爬出去,图嘉砚……”   啊啊啊!怎么比恐怖片还恐怖!!!图嘉砚被吓醒了。   他刚一睁开眼睛,梦里那张脸又出现在了眼前。   “啊!鬼啊!”图嘉砚被吓得魂飞魄散,听见他的声音,独自在阳台玩耍的常跳跳快步跑来。   鬼危险地眯了眯眼睛,语气不善地开口:“你梦见什么了?”   “我、你……”   见图嘉砚真是在梦里被吓坏了,闻朗等了他一会儿,等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温和地又问了一遍:“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你了,图嘉砚咽了咽口水,小心地打量了下闻朗的脸色:“忘了。”   “忘了?”闻朗若有所思地复读了遍,他总感觉图嘉砚心里有鬼,闻朗瞥了眼在图嘉砚手边打转的常跳跳,伸手把小狗提上沙发,“说起来刚才我想起件事。”   “您说。”   “早上你说今天去出柜,但想来想去,我觉得今天不行。出柜这件事我们得先排练好,什么时候认识的、谁追的谁、怎么爱上的、后面怎么打算的……这些都得对好口供,不然到我爸妈那边立刻就露馅了,到时候你人财两空,万一去警局告我诈骗怎么办。”   “我不是那种人!”   “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闻朗不带丝毫歉意地笑了笑,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拍在图嘉砚面前,“签吧。”   什么东西?图嘉砚接过纸仔细研读,只见上面写了《出柜合约1.0》几个大字。   他迷茫地抬头看了看闻朗,然后又看了看手里的“合约”,心中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   神经病,你偶像剧看多了吧! 第47章   “《出柜合约1.0》,不会有2.0、3.0吧?甲、乙双方本着自愿、平等、公平、诚实、信用的原则签定本协议,由双方共同遵守。第一条,乙方应无条件完全听从甲方的一切要求……”图嘉砚念不下去了,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偶像剧男主,“闻朗你直接写个卖身契逼我签字画押得了,当年斗地主的时候怎么没把你给斗下去?”   “你欢乐豆够吗就想斗我?”偶像剧男主丝毫不把他的愤怒放在眼里,敲敲合约道,“继续念。”   图嘉砚才不听他的话,快速掠过后面的内容,接着就把手里这章薄薄的纸叠成了纸飞机。不等闻朗出声,图嘉砚把常跳跳叫了过来,然后随手就扔出了纸飞机,常跳跳立刻欢快地跟着跑了。   “你有意见?”闻朗皱起眉毛盯着他。   明知故问,图嘉砚翻了个白眼,接过常跳跳捡回来的纸飞机,“咻”地又飞了出去,压根懒得回答闻朗的弱智问题。   闻朗琢磨他这态度,肯定是不满意合约条件。来捞金的还挑上雇主的毛病了,闻姓雇主不爽地大发慈悲地退让一步:“那你简单说说吧,有什么意见。”   那意见可太多了,图嘉砚认真想了想,随口提了五六七八条:“第一,怎么可以是无条件听你的,你这个不符合人权,得删了;第二,合约就合约,怎么还能1.0,太不正规了,也删了;第三,什么叫‘按实际情况’结酬?没有明确的付款人,也没有具体金额,假如说你爸妈给了我两个亿让我离开你……”   “嚯,图嘉砚你这么值钱,比唐僧肉还金贵。”闻朗乐了。   “我就打个比方,别打岔。”图嘉砚瞪了他一眼,“那就假如是五百万,咱们是把这五百万按比例分成拿吗?按比例的话,是按之前说的你三我七,还是说钱都给你,你再重新给我开工资?开工资的话又是一次性结清还是分批次结清?这些得明确吧。哦对,我还查过,转账要私人账户转,不然我还要交税。”   “你掉钱眼里面去了?”闻朗被他叽里呱啦说的这通话吵得脑袋疼,不耐烦地咋舌道,“都给你。”   闻言图嘉砚立刻喜笑颜开地在手机上记下要点:“第四,合约没有到期时间,要是你爸妈一直不同意怎么办?我也不能陪你出一辈子柜,而且卖断制和雇佣制是不同价格,这个得明确清楚。还有……”   “还有?你没完了是吧。”闻朗不满地挑了挑眉,但对上图嘉砚更不满的目光,他适时地忍住了话头,“行行行,你继续,意见大王。”   意见大王皱着脸说:“还有为什么合约里你还编造了那么多不真实的事情?”   “哪不真实了?”   见他还有脸问,图嘉砚没好气地从常跳跳嘴里掏出纸飞机的残骸,就着口水勉强辨认:“甲乙双方相识于大学时期,由乙方对甲方展开猛烈追求,终于感动甲方……你发癔症了,我什么时候追求过你?!”   闻朗也不高兴了:“那你觉得要怎么说?我爸妈肯定会问咱们怎么认识的,谁追的谁,答不上来你还想要钱,出门要饭吧。”   “你追我呗。”图嘉砚可疑地沉默了片刻,但他很快找到理由,“你想,咱们去出柜,你爸妈肯定第一反应是棒打鸳鸯,如果是我追你就显得你是被强迫的,到时候他们直接策反你,不就不给我钱了。”   他说着往沙发上靠了靠,吞吞吐吐地继续道:“但反过来,你追我就说明你,嗯……说明你没我不行,所以他们就会马上打钱处理我这个祸水。”   说来说去还是钱的事,成年人的感情果然只有利益,闻朗板着脸驳回:“不行,那我多没面子。”   “你都出柜了还想要面子?”图嘉砚震惊极了。   闻朗冷冷看着他:“为什么不能要,谁规定的面子和柜子只能二选一?你?”   “我……”   “这样吧。”闻朗突然打断他,“去我家就说你追的我,显得你更像是贪图钱色的捞男,他们才会觉得给钱就能打发你。当然你要是觉得吃亏的话,等去你……”   闻朗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知怎么地,看着对方的表情,图嘉砚心中突然隐隐生出些莫名的期待。对上目光,闻朗不自在地微微低下头摸常跳跳,极其小声地嘀咕了句什么,然后理直气壮道:“吃亏是福,你多吃点。”   图嘉砚:“……”   他无语极了,觉得自己真是脑子出问题了才会以为这人能说点什么好话,没想到等了半天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等会儿,他本来是想要闻朗说什么?图嘉砚迷茫了一瞬,发现其实自己也不知道。   这是很恐怖的事,他本能地意识到了危险,之前被否定过的疑惑全都卷土重来了。   “闻朗。”图嘉砚反复咀嚼着这份微妙的感觉,有些踌躇地开口,“说起来,为什么是找我陪你出柜?其实你一个人出柜也可以吧。”   听见他的问题,闻朗摸常跳跳的手停住了,他抬起头疑惑地扫了眼图嘉砚,似乎是没想到这家伙的脑袋原来并不是空的。   坏了,笨蛋开始怀疑了。   闻朗紧急复盘了遍刚才所有的对话,实在没找出哪有问题,难不成他低估了笨蛋的智商?他僵着脸试探:“你又不想陪我去了吗?”   “不是!”图嘉砚连忙摇头,“我就随便问问……好奇!”   又是好奇,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闻朗立刻盯住图嘉砚,不让对方的视线偏移分毫。他认真打量着面前这个好奇心过于旺盛的家伙,故意反问道:“你觉得呢?”   图嘉砚眨了眨眼睛胡言乱语道:“可能、可能你想要我当肉垫子帮你抗打。”   两下,又是两下!图嘉砚每次自称好奇但又接不上话的时候,都会无意识地眨两下眼睛。刚才是这样,上次在电影院里也是这样——这家伙绝对有蹊跷!   “好聪明。”于是闻朗故意顺着图嘉砚的话往下说,“你怎么猜到的?”   他边说边从沙发上直起身,也不摸常跳跳了,就往图嘉砚的方向靠:“其实还有个原因。”闻朗慢慢靠过去,目光灼灼地锁定住图嘉砚,“你再猜猜?”   图嘉砚被闻朗亮得惊人的目光烫到了舌头,好半天捋不直,结结巴巴地往后退。   看见他惊慌得满脸通红的模样,闻朗几乎要笑出声了,竭尽全力板住脸憋笑道:“躲什么,我又不会打你。”   闻朗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带着点逗弄小动物的意思在里面,图嘉砚被他惹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连连退到茶几边缘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正在他慌乱不敢看闻朗时,常跳跳爬到了他身上,抱着软绵绵的小狗,图嘉砚顿时像有了主心骨似地突然蹦起来:“跳跳饿了!”   说完不等闻朗反应,图嘉砚就抱着常跳跳一溜烟跑开了。   这家伙心虚了。   闻朗实在憋不住笑了,他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心情舒畅地躺回到沙发上。此时他十分确定图嘉砚那个笨蛋绝对、肯定、一定对自己有感觉,闻朗低声笑了起来,图嘉砚,让我逮住了吧。   他越想越开心,血液全往脑袋上涌,连带耳朵和脸颊都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笨死了,图嘉砚笨死了。   但是这个超级笨蛋却又笨得刚刚好,闻朗忍不住在沙发上打滚,边滚边大声呼喊笨蛋:“图嘉砚!图嘉砚你过来!”   话音刚落,闻朗正巧滚到了沙发的边缘,他一个不注意便随着尾音一起滚下了沙发。   “咚”地一声,闻朗脑袋直接磕到了茶几上,他顿时疼得眼冒金星,一时间也顾不上再召唤笨蛋了。可偏偏在他如此丢脸的时候,笨蛋又突然带着吃得圆滚滚的常跳跳回到了客厅里。   看见闻朗狼狈地倒挂在沙发上的样子,图嘉砚先是愣了愣,然后开始哈哈大笑:“你怎么了,叫我过来就是想给我看这个?”   他半点没有要去扶闻朗的意思,而是站在远离对方的位置掏出手机迅速拍了两张照片,才装模作样地指挥常跳跳:“去吧皮卡跳,把你爸扶起来。”接着,皮卡跳便摇着尾巴、“哒哒哒”地跑到闻朗身边。   对上常跳跳的豆豆眼,闻朗恼怒地别过头,十分生气地想——太过分了,哪有人对喜欢的人是这种态度?!   不会是自己又会错意了吧?!不会吧!不可能!闻朗愤怒地爬起来,正要控诉图嘉砚的不良行为,转过头却看见对方笑盈盈地蹲在自己身旁,手正悬在半空中:“没事吧?我刚说要扶你,结果你就自己起来了。”   闻朗顿了顿,表情古怪地望着他,但并不说话。   “怎么了?”图嘉砚被他看得不自在,方才心里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怪异的慌张开始复苏,他笑不出来了,目光闪躲着,“又不是我把你推下去的,你讲讲道理不要恨错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闻朗还是不说话,仍旧直直地盯着他。   图嘉砚被看得心里发毛,猛地摔坐在地上,接着他立即手脚并用地往后退了一段距离,留下常跳跳乖巧地坐在两人之间。   “闻朗,我警告你少装神弄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图嘉砚翻出刚才拍到的照片,“你想说这个对吧,我现在删,你别这么吓人。”   看着他撅着嘴,生气地删光刚才拍到的所有照片,闻朗终于笑了。刚才他一直在观察图嘉砚,他发现这家伙完全不敢看自己的脸,更别提对上目光,哪怕只是对上那么短短一秒,也会迅速移开。   太笨了,闻朗在心里暗骂了句,但他还是轻易原谅了眼前这个笨到无药可救的家伙。   “图嘉砚。”他开口问道,“你在心虚什么?” 第48章   谁心虚了?谁心虚了!   根本没有人心虚!   图嘉砚心虚地梗着脖子刚要开始吵嚷,但在他话说出口的前一秒,闻朗已经把他想说的全部抢了先:“是是是,你没心虚,你没偷没抢有什么好心虚的。”   见鬼了,这家伙怎么知道他想说什么?图嘉砚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望过去:“闻朗你……”   “闻朗你有毛病吧!这么爱学人说话。”闻朗笑着学图嘉砚说话,边说自己边憋不住笑,“你想骂我这个对不对?”他把中间碍事的常跳跳刨开,不顾小狗哼哼唧唧的撒娇,目光紧紧盯着图嘉砚。   常跳跳知道自己被冷落了,气得转身投向图嘉砚的怀抱,但是后者此刻已经被吓得大脑快要宕机,除了慌乱躲开闻朗满是不怀好心的笑,其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假意东张西望地岔开话题:“我有点饿了,你想吃泡面吗,我去……”   见他又要跑,闻朗立马伸手拽住他裤子把人给拖了回来。   图嘉砚猝不及防地被塞入了一个充满淡淡香水味的怀抱里,但他来不及反应这些,只死死地摁住自己的裤子在闻朗耳边惊慌失措地尖叫道:“你脱我裤子?你脱我裤子?!你脱我裤子!!!”   闻朗:“……我没有。”   顿时,闻朗感觉自己失聪了,脑海里所有提前准备好的话都被手里这个白痴吼得一干二净,魔音绕耳也不过如此。于是他不得不撒手放开白痴,免得等会儿真被这家伙鬼哭狼嚎地扭送到公安局去,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了。   得到自由后图嘉砚立即闪到角落里,恨不得让常跳跳现在就出门帮自己买把锁,好把裤头给锁上。但是常跳跳在接连受到两个大人的无视后,已经生气地跑开了,图嘉砚找不到打手,心里越发没底,连讲话声音都开始发抖了:“你、你干什么脱我裤子,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你这个渣男!”   “我没有脱你裤子!”渣男无语凝噎了片刻,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正要为自己辩解时却闻到阳台飘来股怪味。图嘉砚也闻到了这股味道,一对上视线,两人心齐刷刷地沉了下去,顾不上再纠结脱没脱裤子的事,一同原地蹦起来去找怪味源头——   常跳跳尿了。   因为被冷落所以报复性地专门尿在了它的小狗厕所外面。   见此情景,图嘉砚头痛欲裂,闻朗更是两眼一抹黑,他崩溃地望着常跳跳的小白眼,心想这臭脾气都是随了谁?   答案不言而喻。   “怎么可能!肯定是随你。”咽下嘴里的豆浆,图嘉砚幽怨地瞪了闻朗一眼,眼神跟淬了毒似的,“你是它爸,上梁不正下梁歪……就因为之前我不小心扯过你睡裤,你现在就要这么报复我。小心眼!带坏小朋友!渣男!”   到底是谁小心眼?是谁带坏小朋友?!闻朗被他气得连早餐都吃不下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先辩解哪一项罪名。还有谁是渣男?我看最渣的就是你!   想到这,闻朗愤怒地揉了把常跳跳毛茸茸的脑袋,指槐骂桑地教育道:“都和你说了少跟那个记仇鬼学,看看都学的什么坏习惯。”   “你才是记仇鬼!跳跳不要听你爸的!”   “谁接话谁是记仇鬼。”   “幼稚!”图嘉砚气得也不吃了,筷子“啪”地拍在早餐店的桌子上。   他一生气,闻朗反而开心了,他淡淡笑了笑:“不幼稚我能和你坐一张桌子吃饭吗?”   图嘉砚怨毒的目光立刻杀了过来,但是刚一对上闻朗的笑脸,他就慌得不知道该看哪里好。笑什么笑,真以为自己很帅很好看吗!图嘉砚狠狠地补了记眼刀,被闻朗注意到后,又不敢看了,假装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嘀咕道:“我不跟你出柜了。”   这句话声音说得很小,在闻朗听来与其说是像抱怨,更像是撒娇,他心情甚好地轻轻踢了踢对面这个脸蛋通红还不自知的家伙,把自己面前的小笼包又拨了半笼过去:“说完没有,话这么多,赶紧吃完陪我拆石膏去。”   闻言图嘉砚诧异地抬眼看了看闻朗,说来挺奇怪的,这人之前一直拖着不愿意去拆石膏,但现在竟自己想开了。图嘉砚不想让他如意,把小笼包吃光后才婉拒道:“不去。”   但最后把常跳跳哄好送进幼儿园的周末托管班后,他还是陪着闻朗去医院复诊了。   坐在诊室外,图嘉砚无聊地刷朋友圈,想不通自己干嘛这么听闻朗的话,他悄悄看了眼闻朗英挺的侧脸,又觉得可以理解自己的行为。算了,来都来了,图嘉砚窝在位置上刷手机,脑袋不自觉地往身旁人的方向歪。   刚挨上闻朗的衣服,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不当行为,于是趁闻朗还没发现,连忙坐端正。殊不知他刚坐正,闻朗冷冰冰的目光便扫来了,图嘉砚正无知无觉地玩着手机。闻朗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的距离间转了又转,看得他忍不住“啧”了声。   “干嘛?”听到动静,图嘉砚奇怪地看了过去,我应该没碰到这家伙吧?   闻朗并不看图嘉砚,他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明天吧,我妈明天在家。”   “什么?”   “明天出柜。”   出柜?明天?   一瞬间,图嘉砚以为是自己听错话了,下意识“啊”了声,但他的声音迅速淹没在叫号系统的呼唤铃中。闻朗没理他,独自站起来进入诊室,图嘉砚头昏脑胀地跟在他身后,很快又莫名其妙地被对方赶了出来。   偶像包袱还挺重,图嘉砚只好坐在外面继续等、继续想。   这人不是不着急出柜吗,怎么突然就定在了明天?图嘉砚开始紧张了,《出柜合约》上的条条框框在他脑子里不停循环播放,但却什么都记不住,他感觉自己此刻好像又回到大学时的期末周。   他紧张,闻朗也一样,甚至还要更紧张些。   当天晚上,陪常跳跳玩过玩具后,两人双双钻进各自房间开始最后的临时抱佛脚。但图嘉砚向来是个爱走神的,台本背了没几秒又开始刷上了手机。   好巧不巧,林大师今晚没有直播,此时正在朋友圈里打塔罗牌广告。看见朋友圈,图嘉砚想起了被自己遗忘许久的“对对碰”套餐,犹豫了片刻,他点开了林大师的头像。   TT:大师,在吗~   但与之前不同,林大师这次没有立刻回复图嘉砚,因为别的客人抢先了——   9999不打折:大师,在吗?   望着备注“9999不打折”的客户消息,林大师简直喜不自胜,顾不上其他客户发的消息,林大师连忙迎了上去:在的在的,您又要算什么?   屏幕那头,9999微微皱了皱眉:你朋友圈发的塔罗牌准吗?   欢迎光临:那肯定准的。   9999不打折:但你不是搞传统迷信的吗,怎么还学了欧美那套?   说话真难听,林大师笑脸略微僵硬了几度,耐着性子解释自己是搞弘扬传统文化的,而当今世界讲究全球化,别说塔罗牌,星座、命盘也都能算上一算。   越听这话,闻朗越感觉对面不靠谱,但转念想到对方曾经算的内容,到如今他和图嘉砚日渐良好的关系……算了,算吧,就当讨个吉利。于是闻朗按林大师发的详细要求,把图嘉砚的生日发了过去:麻烦帮我算算这个人。   几分钟后,林大师拍了张塔罗牌照片过来,用词极其委婉:牌面来看,他是你的天命所向,但你们之间存在某些阻碍……   刚听到阻碍,闻朗就失去了所有耐心,冷酷打断道:说人话。   林大师顿了顿,默念着“钱难赚屎难吃”、“客户是上帝”然后换了种更简单明了的修辞手法:你们之间还会有波折,而且主要是他对你的好感度有待提高。   波折?有待提高?那家伙都喜欢自己喜欢得不敢对视了,还要怎么提高,还能怎么波折?闻朗脸色阴沉得可怕,心道就不该花这冤枉钱,简直是找晦气。他气得牙痒痒,只想看点合心意的消息,手指噼里啪啦地在屏幕上敲打:封建迷信。   欢迎光林:帅哥,你冷静点,我还没说完!   闻朗根本冷静不了,他就是看不得别人说半点不好,但他也知道不能对着陌生人无理取闹,因此深呼吸了两秒,缓和了语气:不准,重新抽。   末了他还补上了句“谢谢”。   行吧,林大师翻了翻之前的朋友圈,找出“天命对对碰”的活动内容发了过去:帅哥你试试这个“天命对对碰”怎么样?可能西方那边的文化对你来说有点水土不服,还是老祖宗的更适合。   老祖宗上哪来的对对碰?闻朗都不想拆穿他,沉思了许久才同意,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他很快把自己的生日日期也发给了对方。   记下两个日期,林大师认真算过后,又反复检查了两三遍才把结果发给金主。   看到结果,这次闻朗回得很快:大师,你这算的是真的?   欢迎光林:比真金还真。   9999不打折:真不是为了迎合我改的?   欢迎光林:真不是,改结果要加钱的。   此话一出,屏幕那边总算消停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发来了个满含感谢之意的红包,林大师喜滋滋地收下了,转头继续服务其他客户。   图嘉砚躺在床上等了许久,都快睡着了,才终于等来了林大师的回复。听见消息提醒音,图嘉砚立刻点进软件,把对话框内准备好的消息发了出去:大师,我想算之前还没用的天命对对碰。   哦,是之前那个对对碰,林大师想了想,转头在朋友圈里重发了遍天命对对碰的活动套餐,才回复道:没问题,把双方生日发来给我就行。   但在收到日期后,他却怎么看怎么眼熟,林大师又点开了9999不打折的对话框,仔细核对了遍,发现确实一模一样。   不能吧?林大师心想,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他不会是被客户给耍了吧,还是说其实这俩都是同行?   正在他沉思时,图嘉砚等不及了,他拍了拍林大师的头像催促道:大师,算好了吗?   欢迎光林:是这两个日期没错吧?你确定是对的?   看见消息,图嘉砚有些不明所以:对啊,就是这两个。   林大师沉默了,屏幕上头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图嘉砚又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林大师的回复——   帅哥,恭喜你,你们天生一对呢~   真的吗?图嘉砚很想问对方,毕竟他很清楚自己和闻朗之间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朋友关系,最多最多是自己对那家伙有那么一点见色起意。   TT:大师,碰上了是不是还要送一次机会?我看其他直播间里都是这么玩的。   欢迎光林:?   奇了怪了,竟然有人碰上后还要再继续碰,渣男?同行?林大师疑惑地回复:你还想碰什么?   当然是闻朗喜欢的人的生日,图嘉砚并没有细说,只简单解释先让大师记着,等他第二天再来算。或许是因为好奇,林大师竟然罕见地同意了这场赔本买卖。   放下手机前,图嘉砚忍不住把屏幕上的“天生一对”几个大字看了又看,尽管知道封建迷信不可信,但图嘉砚还是忍不住去想,闻朗和他喜欢的人也会是天生一对吗?   他想起闻朗说过,等出完柜后就告诉自己他到底喜欢谁,想到这里,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图嘉砚紧张地又翻出《出柜合约》背了一遍。   明天,就是明天了。   图嘉砚开始害怕了。 第49章   第二天一早,图嘉砚就被闻朗敲锣打鼓地从床上挖了起来,等彻底清醒过来时已经站在常雪女士家楼下停车场的电梯厅门口。   “要不然改天吧?”望着不断往下跳跃的数字,图嘉砚实在学不来闻朗的气定神闲,只觉得心脏几乎都要跳停了,“我觉得今天有点不太吉利。”   闻朗并不搭理图嘉砚这些废话,电梯门一开就踏了进去:“赶紧进来。”   望着他冷酷的身影,图嘉砚像个绝望的秤砣,铁了心赖在原地不肯动弹,嘴里嘟嘟囔囔着:“真的,我一看这个电梯就想起上次咱们被困在里面的事情,这意味着什么?!”   “你说意味着什么?”闻朗好笑地出了电梯,走到秤砣面前。   秤砣想也没想地绝望呐喊:“意味着不吉利啊!”   话音刚落,闻朗嘴角便忍不住翘了起来,灯光下,他的眼睛里仿佛闪烁着许多与平时不同的温和的光。图嘉砚呆呆地望着他,一时间有些出神,或许是错觉,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闻朗这人今天看上去比平时还要顺眼些,哪怕在当前如此糟糕的灯光环境下,也是如此。   有点奇怪,图嘉砚下意识眨了眨眼睛。   看见他的动作,闻朗忍不住轻笑出声,图嘉砚心里顿时被劫后余生的希望塞满了,他以为自己真能逃过一劫了,脸上的梨涡不由自主地跟着那笑声绽开。但才刚刚显现出一个很浅的窝时,图嘉砚耳边却听见身旁人冰冷的话语:“现在,上楼。”   “我不!”   闻朗立刻不笑了:“拿完定金就想反悔了,图嘉砚你有没有点契约精神?”他微微低着头望着图嘉砚,先前的笑意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一切只是图嘉砚的错觉。   图嘉砚惊恐地咽了咽口水,低声下气地商量道:“我的意思是,换个吉利点的日子。”   “今天就很吉利。”   “那什么,见家长总要买礼物吧,我什么都没买……”   “我准备好了。”   “我台本还没背熟会露……你准备了?!”图嘉砚诧异地看了过来,这才发现他之前因为太过担心走神而完全忽略了闻朗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图嘉砚愣了愣,注意到这些礼品看上去分量都不轻,于是他主动伸出手要帮忙提,但闻朗却侧过身躲开了他的手。   接着图嘉砚突然听到闻朗很轻地叹了口气,随着这声叹息,还有个轻柔地过分的“笨”字也一起落在他的耳边。在图嘉砚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闻朗抓住了他悬在半空中没收回的手。   “先习惯一下。”闻朗没有看他,撇过头自顾自道,“等会儿你要是背错了,我就会使劲捏你,听懂了没。”   图嘉砚没听懂,更确切地来说他什么都没听进去,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往被闻朗抓住的那只上手涌。这是牵手吧?这是吧?他眼睛紧紧盯着被牵住的手,原本脑子里那些紧张和害怕统统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慌乱到难以数清的心跳声。   应该是牵手吧?图嘉砚愣愣地抬起头盯着闻朗出神,然后又愣愣地被对方牵进了电梯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抽回手:“我……”   “忍着。”   图嘉砚静了两秒,又灵机一动开口道:“我手出汗了。”   “那你憋回去。”闻朗还是不看他,暗暗使劲把他手攥得紧紧的。   因此被闻朗捏住的那只手,从指尖开始逐渐不断发麻、发涨,图嘉砚难以辨别这种感觉到底是因为被闻朗攥得太紧,还是因为心跳太快而导致最远段的指尖供血不足。他想不出原因,只能小声地叫板:“憋不回去。”   闻朗没有再理他,图嘉砚实在没有办法,较劲似地也抓紧了闻朗的手。两个人互相捏着对方,用的力气随着电梯楼层数字一起往上飞涨,但始终没有人服输退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等站到熟悉的门牌面前,图嘉砚终于忍不住了:“你能不能轻点,我快骨折了。”   听到这句抱怨,闻朗非笑似笑地抬起同样被捏得失去血色的手,他一个字都没说,但已经足够图嘉砚心虚地扭开头。   两人都同时松了力气,但闻朗还是抓着图嘉砚的手不放,刚想抱怨,图嘉砚的手突然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他抬头看了过去,刚刚好对上闻朗含带笑意的眼睛。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图嘉砚不由自主地想起上一次站在这里时的场景,那时候他和闻朗刚刚从电梯里面脱困出来,嘴里全是被面前这个讨厌鬼骗着吃下的狗饼干味道,气得他只想着要这家伙甩开甩开再甩开,从此再也不见。   他想着不能再被这个可恨的家伙轻视,想着老天怎么会开如此糟糕的玩笑,想着自己倒霉透顶。   可是当时的图嘉砚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会和闻朗和解,甚至现在以这样手牵手的怪异情况来干出柜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望着对方的眼睛,图嘉砚心里最大的疑问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闻朗,你到底是喜欢谁啊?   “妈,我喜欢男的。”   还没进屋,房门刚被打开,甚至图嘉砚还没来得及看清常雪女士的模样,闻朗就这么牵着图嘉砚的手,站在门口出柜了。   这对吗?   一时间除罪魁祸首以外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对吗?   常雪怔愣了片刻,起先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刚想说话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面前两人紧握的手上,常雪什么话都没说,瞬间把门关了回去。   门刚关上,图嘉砚就难以置信地喊起来:“你有毛病啊?!哪有你这样出柜的!你想把你妈吓死?!”他简直恨不得给身旁这家伙一拳,顿时被忘在犄角旮旯里的记忆也被翻了出来,没错,上次这家伙开门就问自己是不是他小爸。   果然帮忙出柜这种事有损阴德,图嘉砚幡然悔悟,当即就要撤退逃跑。   但他力气没有闻朗大,怎么使劲都挣不脱对方的手,闻朗拽着他,不高兴地把手里的礼物放到地上:“我又没经验,你有经验那你说说该怎么摊牌。”   “当然是循序渐进,你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你还真有经验?”闻朗声音也提高了起来,“你和谁出柜了?!”   神经病,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图嘉砚懒得和他吵架,一门心思掰闻朗的手指。可他这样想要撇清关系的动作反而激怒了对方,闻朗重新把图嘉砚扣住,伸手就往门锁里输入了密码。   随着“欢迎回家”的电子女声响起,图嘉砚被闻朗直接拖进了家门,还没来得及骂人,另一个充满怒气的女声便如同惊雷般从他们身后暴起。   接着一只拖鞋“唰”地飞过来砸到闻朗胸前。   “滚!兔崽子你给老娘滚出去!” 第50章   图嘉砚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过去,精准对上常雪黑如锅底的脸色。   他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极力降低存在感闪到闻朗身后躲起来,牢牢贴在对方身后,一点自己的影子都不敢露出来。感受到图嘉砚的紧张,闻朗十分不满且不孝地对着常雪抱怨:“妈,你吓到图图了。”   苍天啊,图嘉砚都想给闻朗跪下了,早知道这人脑子有问题,他说什么不可能跟这家伙来出柜。图嘉砚抖如筛糠地躲在闻朗身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掐住闻朗手背,恨不得能直接把这神经病掐死。   常雪也是这么想的,手里剩下的拖鞋如同飞刀一般,凶猛地呼啸着砍了过来:“兔崽子,你要气死我是吧。”   拖鞋再一次重重砸到闻朗身上。   听着拖鞋落地的声音,图嘉砚不由自主地开始为闻朗念长生咒,他生怕面前的人被打死后就轮到自己这个狐狸精了。不行,这样不是办法,怎么说人家都是亲母子,搞不好不出半分钟就要开始收拾自己了。   图嘉砚再次用劲扒拉闻朗的手,但这家伙的手不知道是涂了强力胶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竟无论怎样抓挠都牢牢粘在他手上。他没有办法,只能这么牵着手,硬着头皮从闻朗身后钻了出来。   “小图……”   不等常雪说完,图嘉砚立刻哭丧着脸打断求饶:“阿姨别打我,我是被逼来的。”   话音刚落,室内一片死寂。   “你说什么?”闻朗难以置信地看向图嘉砚,手上不自觉地加重的力气,“图嘉砚你再说一遍。”   叛徒!图嘉砚这家伙就是彻头彻尾的叛徒!放在革命年代,敌人还没用上辣椒水,这个怂包就能把机密抖得干干净净。   闻朗快被气死了,无论记忆回放多少次他都实在不敢相信刚才自己听见了什么,他震惊又伤心地瞪着面前这个不守信用的叛徒,决定最后给这家伙一次机会:“图嘉砚,你有本事就再说一遍。”   “我……”   “图嘉砚!”   几分钟后,图闻两人整齐地坐在常雪面前,但区别在于图嘉砚坐的是沙发,闻朗坐的是地上矮一截的塑料板凳。   要是放在以往,闻朗那双无处安抚的长腿肯定总是要碰一碰,惹一惹图嘉砚的。但现在,他没有,他宁愿把腿缩在一起,把手踹在衣服兜里不拿出来,都誓死要离图嘉砚那个叛徒远远的。   哪怕已经注意到了图嘉砚在悄悄偷看他,都没给对方半点回应。   “说吧。”常雪抿了口茶,目光复杂地在面前两个人之间打转,她放下茶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俩到底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呀,图嘉砚又开始偷偷看闻朗,活像忘带小抄上考场的倒霉学渣,盼望着能抄到另外一个学渣的考试答案。而闻朗虽然余光已经接收到了求助信息,但他还是没搭理图嘉砚,也不理常雪,独自蜷缩在塑料板凳上生闷气。   大概是受不了这种沉默,常雪一拍桌子开始点名:“闻朗你没长嘴是吧,那小图你先说。”   “我?”图嘉砚哆哆嗦嗦地抬眼看了看常雪,发现对方看上去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他心里稍微冷静了一点,委婉地组织语言,“阿姨,其实是这样的,我们……”   “我喜欢男的。”闻朗突然插话。   一听这话,图嘉砚的膝盖就着急地紧跟着撞了过去:“常阿姨问的是我!”有你什么事啊,闻朗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还嫌没被拖鞋打够吗。   悄悄剜了眼闻朗,图嘉砚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也只是在现成基础上加了点不确定的词,“就是,闻朗他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点好感……嗯,嗯!”   “哼。”闻朗冷笑了声,“复读机。”   靠,大哥你生气都不分场合的吗?!图嘉砚瞬间气圆了眼睛,他实在不理解闻朗这人在发什么疯,要吵架等回家去吵好了,干什么现在当着长辈的面发牢骚。   不等他腹诽完,常雪先开骂了:“兔崽子,有你这么和小图说话的吗!”说完她还嫌不够,随手抓起茶几上的抽纸就扔了过来,“你这狗脾气还想当同性恋,难怪人家小图说你强迫他。”   “你以为他脾气就很好吗,你怎么知道不是他逼我来的?”又挨了打,闻朗心气更不顺了,这根本和他原来计划的出柜完全不一样。都怪图嘉砚这个叛徒!怂货!没良心的东西!闻朗气急败坏地直嚷嚷,“常阿姨你搞搞清楚,我才是你亲儿子。你护短也要选对人吧,护这个没良心的玩意干什么,他还没进门呢!”   常阿姨脸色“唰”地阴沉了下来:“闻朗你现在是越来越有本事了。行,‘常阿姨’没资格管你,‘常阿姨’让你爸来收拾你。”   “阿姨!阿姨您别生气,闻朗他就这脾气。”眼见着常雪就要打电话召唤大BOSS,图嘉砚连忙上前安抚,“是我的错,我不该乱说话,闻朗他真没有逼迫我,都是我乱说的,真的对不起。”他边道歉边给闻朗使眼色,可那家伙就跟失明了似的,屁股也死死黏在塑料小板凳上,愣是装看不见,站不起来。   正在图嘉砚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常雪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没事的小图,不怪你,闻朗他该。”   挂断电话后,闻建业没一会儿便赶到了现场。图嘉砚被常雪拉到边上喝茶,战场被留给了闻朗和他爸。   比起常雪,闻建业态度强硬多了:“不行,你想玩男人就滚出这个家!”   “谁说我玩男人了!”见到自己的暴发户爹,闻朗态度更不孝了,“我是认真的!对吧图嘉砚。”   被点到名字的人惊恐地点点头。   “认真的也不行!”闻建业怒拍桌子,“你上哪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祸害人家小图,闻朗你要不要脸。”   “我怎么不要脸了?我又不像你一把年纪被离婚了。”   “那又怎么样,至少老子是合法持证下岗。”闻建业气得吹胡子瞪眼,“别说离婚,你连结婚都结不了,放以前你就是犯的流氓罪!”他越骂越生气,“老子当初就说该让你毕业了考研考公,你翅膀硬了非得开公司。行,你爹我帮你开,结果你本地脚跟还没站稳就想去隔壁那个什么市发展,公司差点被你开垮,老子也帮你了,现在你就是这么回报老子的?你让老子断子绝孙!”   隔壁市?图嘉砚敏锐地捕捉到了话里的关键词,但没等他捋清楚,闻朗态度突然软了下来:“对不起爸,让你费心了。”   顿时所有人都诧异地看了过去,只见闻朗沉默了片刻,又老老实实地继续不孝道:“但是爸,话又说回来了,俗话说‘富不过三代’,你那么有钱,没有第三代,断子绝孙不是很正常吗。”   此话一出,别说是闻建业和常雪,就连图嘉砚都感觉两眼一抹黑。闻朗这家伙真是天才中的天才,有这张嘴,他压根就不需要其他人来陪着出柜,图嘉砚已经找不到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意义了。   哦不对,还是有意义的。   看常雪和闻建业的脸色都差得要命,图嘉砚连忙极有眼色地给两位长辈端茶倒水:“叔叔阿姨,您们也别太生气了,身体重要。”   喝过茶后,闻建业的火气降了点,语重心长地拍着图嘉砚的肩膀问:“小图,你到底是怎么看上这个死兔崽子的?”   还没等图嘉砚编理由,闻朗嘴巴不停歇地插嘴道:“他看上我多正常,看不上才奇怪。”   “闭嘴,问你了吗!”   “叔叔,身体重要。”见闻建业又要动怒,图嘉砚连忙安抚插话,他从记忆里找出提前背好的答案,挑着委婉的能听的编,“我们是大学时候认识的,其实刚开始我也不喜欢他,当时我们还老吵架,后面不知道怎么回事,关系逐渐变好了,闻朗他还是有很多优点的。”   听了这话,三双眼睛瞬间齐刷刷地盯向图嘉砚。   迫于压力,图嘉砚不得不继续硬着头皮往下编:“首先长相就不说了,闻朗他完全继承了叔叔阿姨的优点,当初在学校的时候都有不少人喜欢他。”   “小图,光看脸可不行。”常雪适时拆台,“以后老了,这小子再好看也是个老头,脾气还那么臭,你不得被他欺负死。”   “阿姨,其实……”图嘉砚小心地看了眼臭脾气的某人,昧着良心说,“其实闻朗他对我挺好的,平时也很照顾我。”   见两位长辈不信,他还欲盖弥彰地补了句“真的”。   闻言,坐在塑料板凳上的某人立马得意地翘起了嘴角,常雪和闻建业却同时叹了口气,像是无话可说,又像是无可奈何。此时他们内心复杂极了,既不想真的就让自己孩子走上弯路,也不想真费劲棒打鸳鸯后发现没人接盘兔崽子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没了图嘉砚,搞不好还有凹嘉砚、图减砚出现。更何况眼前这个小图除了性别不对,其他方面都挺好的,人也长得标致。   但是断子绝孙和孤独终老,这两个选项他们哪个都不想选。   闻建业怒视了眼塑料板凳上的逆子,又幽怨地看了眼图嘉砚,多好的孩子,怎么就不是个女孩,他难过地起身去了阳台抽烟冷静,常雪则无言地又灌了杯茶水。   气氛再次尴尬了起来。   只有闻朗像个没事人一样,搬着板凳往图嘉砚身边靠,不过他也没靠太近,离着差不多的距离坐下,先前缩在一起的腿漫无目的地往图嘉砚脚边勾,惹得图嘉砚面红耳赤、毛骨悚然。但他坐在闻朗家里,又不敢踹对方,并且这人才拆完石膏还在复建中,是个打不得、骂不得的易碎品,图嘉砚无奈之下只能疯狂用眼神警告。   面对警告,闻朗又开始装瞎了,可他偏偏又把独角戏演得那叫一个柔情蜜意,让常雪想不注意都不行。她实在看不下去,气得从沙发上站起来。   “妈你要去哪?”   死兔崽子,还有脸问。常雪觉得自己真是生了个讨债鬼,火气刚要上来却看见图嘉砚惶恐的神色。她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对着讨债鬼没好气道:“书房,看见你就烦。”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想去书房,但话都说出口了,眼下不得不去。常雪假装在书房转了圈,随手抓了本相册出来。见她出来,图嘉砚立即离闻朗远远的,常雪面不改色地回到客厅,坐在了两人中间。   闻朗不高兴了,又开始故意挑事:“这不是我小时候的相册吗,您要给您儿媳妇看?”   “你是不是真的要气死我?”常雪重重地把相册拍在桌子上,拧着闻朗的耳朵开骂,“是欠了你还是上辈子作孽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气人玩意。之前跳跳走丢是不是你干的?”   “我就说我怎么可能会让跳跳走丢?说,是不是你这个兔崽子偷的狗,悄悄往外送,就想制造机会让我认识小图。”   “您怎么不去写小说?!”闻朗简直被他妈的想象力惊呆了,“您这想象力不拿诺贝尔奖我就去把他们颁奖舞台砸了,且不说当时我在隔壁市出差,那会儿我压根都不知道图嘉砚人在哪,我怎么把跳跳送给他?”   听上去像是实话,常雪顿了顿:“你敢保证你没偷狗?”   “我犯得着偷狗吗。”   常雪尴尬地收回手,朝身旁安静得像鹌鹑一样的图嘉砚解释:“小图你别多心,这个兔崽子总干混账事,阿姨知道你肯定没和他同流合污。”   这话怎么说都奇怪,图嘉砚完全明白常雪的心情,竭力笑了笑表示理解,心中尴尬地无地自容,恨不得地上有道缝能供他钻进去。他垂着头对着地板出神,不经意间看见地上忽然多出的照片。   大概是刚才从相册里掉出来的吧……图嘉砚弯腰捡了起来,翻到照片正面时却愣住了。   照片上的闻朗看上去像是还在读高中,穿着校服,脸上没有后来大学时图嘉砚所熟悉的那种冷冰冰的臭脸,他浅笑着,意气风发地搂着另外一个同样长相俊逸的少年。图嘉砚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闻朗,不由得有些怔愣,更让他心惊的是那个被闻朗揽住的少年看上去眼熟极了,图嘉砚隐隐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人。   注意到他的视线,常雪也看了过来:“小图你们是大学同学应该没见过,这是闻朗读高二的时候拍的,旁边那个是他发小。”   发小?图嘉砚忽然心跳了跳,怎么从来没听闻朗提起过这号人物?   “我帮您把照片放回去。”他假装若无其事地翻开相册,故意顺着从前往后翻看,寻找空缺的位置。但越翻,他心越沉,那个眼熟的少年从小到大一直环绕在闻朗身旁,不难看出两个人关系出奇的好。   看着照片,常雪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些怀念:“闻朗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从小就是个脾气差的,幼儿园起就天天惹哭一堆小朋友,搞得别人都不爱和他玩。只有小显最能包容,每次被惹哭了以后,第二天还愿意跟他玩。”   “他傻缺呗。”闻朗很不服气母亲当着图嘉砚的面诋毁自己,褒奖别人,“我哪里脾气差了?人家图嘉砚就不觉得我脾气差。”   不,我也觉得你脾气挺差的,图嘉砚默默看了闻朗一眼,继续听常雪讲话:“你看看就你这样子,还敢说自己脾气好。人小显这么多年在你这受了多少欺负,要不是你庄叔叔他们大度,我都不好意思见他们。小图,你真的不能只看脸懂吗,不然以后受欺负的人就是你了。”   “嗯,我明白的阿姨。”图嘉砚顿了顿,不经意地问道,“您说的小显是叫庄显吗?他好像还开了家餐厅?”   “对,他们家是做餐饮的,市里好几家有名的餐厅都是他们家的。小图你们见过呀?”   “见过两次。”图嘉砚点点头没再说话了,他继续翻阅相册,把相片放回了空位上。   常雪又把相册拿回了书房里,趁她离开的空档,闻朗伸手来扯图嘉砚:“你坐那么远干嘛,我俩才是一边的,你要跟我统一战线懂不懂。”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里还噙着笑,嘴角微微勾起来,看上去几乎接近照片里的那个少年了。但图嘉砚此时没工夫认真看闻朗,他心里全是刚才那个叫做“庄显”的少年,曾经在餐厅里和闻朗公司门口见过的人不断和照片里的少年重叠。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闻朗却从没和他介绍过庄显的存在,想到闻朗那个藏在心里不可能说的暗恋对象,图嘉砚已经完全可以确定那个人到底是谁。   怪不得闻朗说出完柜他就知道了,怪不得……   图嘉砚心里涌出无穷无尽的酸苦,前一天晚上找大师算过的“天生一对”像是笑话似的钉在他脑子里,他忍不住咬住嘴唇,强制让自己清醒过来。   “哎哟,怎么了这是?”闻朗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伸手来捏图嘉砚的脸颊,“好好的咬嘴唇干嘛。”   温热的手指刚贴上皮肤,图嘉砚便下意识躲开了。面前这个人演技真好,自己当了这么久的编剧、跟了那么多组、那么多场戏竟然一点都看不出他的破绽。   装货!戏精!怎么不去拿奥斯卡影帝!   图嘉砚别过脸,恨恨地问:“闻朗你是不是喜欢庄显?” 第51章   我?喜欢庄显?   闻朗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他发誓这是他二十多年来听到的最滑稽、最恶心的问题,没有之一。要是换别人问,他可能眼神都不会给对方半分,但现在提问的是图嘉砚。   是现在这个坐在自己面前,扭着头不肯看自己,乱吃飞醋把自己气得像青蛙一样傻的笨蛋图嘉砚。光是看着那直冒傻气的后脑勺,闻朗都感觉心里莫名地泛着甜味,他贴近了点去摸图嘉砚的手:“生气啦?”   “没有。”图嘉砚冷冷哼了声,把手甩开、把头扭得更远更低,坚决不透露一丝丝表情破绽。闻朗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关他什么事,他有什么可生气的,真搞笑。   看图嘉砚那样子,闻朗嘴角的笑意越发压不住了,索性俯下身、歪着头从下至上地去看他。太笨了,闻朗越来越确定图嘉砚肯定喜欢自己,心里的那股甜味都快汇成海了,那些过于甜腻的海水把他齁得飘飘然,让他说话也飘飘然得不知道天高地厚:“图嘉砚你再不转过来的话,我就要看见你双下巴了。”   这是人话吗?   这是人话吗?!   这是血口喷人!图嘉砚差点被气得撅过去,他下颌线明明紧实得能把眼前这个神经病砍死,什么叫他有双下巴?他哪里来的双下巴?!   图嘉砚气得咬牙切齿,不服输地扬起脸,恨不得用锋利的下颌线刀死闻朗:“神经病,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哪来的双下巴!”   “真的吗,我摸摸。”闻朗笑弯了眼,当即就要上手去摸,但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图嘉砚,就被不远处刻意的咳嗽声打断了——   中年电灯泡常雪和闻建业正站在不远处,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们。   图嘉砚迅速躲远了,闻朗脸色很不美妙地回望了过去。他没有经验,不知道出柜这种大事还有加时赛,此时早已单方面给自己判了个大获全胜,巴不得立刻带着自己的头等大奖图嘉砚回家,把对方好好锁进自己的保险柜里。闻朗忍了忍,什么都没抱怨,坐回到塑料板凳上耐心等待加时赛开场。   两位裁判坐回位置上,缓了好半天才把两分钟前看见的打情骂俏场面勉强忘记,常姓裁判顿了顿问:“小图,你和闻朗的事情,你家里知道吗?”   “他们……只知道我……”这道题图嘉砚没和闻朗彩排过,只能犹豫着摇摇头,有些没底气地作答,“但不知道闻朗的事。”   话音刚落,闻建业眼睛亮了起来:“那小图你爸妈态度怎么样呢?你觉得他们能接受闻朗这种男儿媳吗?”   “这个……”   “小图你放心大胆说,你爸妈不能接受很正常。”   “等会儿。”闻朗越听越不对劲,连忙插话道,“我又不是癞蛤蟆,又没跨物种,怎么就不能接受了?”   “因为你是公的!”闻建业狠狠瞪了他一眼,“我问小图,你插什么话,没礼貌。”   没礼貌的闻朗也不高兴了:“那还不是跟您学的,是我妈先问图嘉砚的,对不对妈。”   常雪没有回答,下一秒她就黑着脸把闹哄哄的儿子和前夫全部赶出了客厅。   回到座位上再面对图嘉砚,常雪一贯她深深吸了口气,满含歉意道:“小图,不好意思我和你闻叔叔没教好闻朗,今天让你看笑话了,也让你为难了。”   “不是的阿姨,是我对不起……”   常雪摇了摇头,止住了图嘉砚的话:“小图你没有做错什么,阿姨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更没有资格来责怪你。其实我很开心有人能喜欢小朗,只是可能我和他爸爸离婚太早,对他的关心也太少,到今天才知道他喜欢的是男孩子,这点是我们的失职。今天知道真相也确实给了我和闻朗爸爸很大冲击,我们并不是一定就会反对你们,只是对于这件事,我们也需要花时间来考虑,希望你能理解。”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当然我知道,我们同意与否并不会影响你和小朗的关系,所以你不必因为我和闻朗爸爸的态度而有压力,好吗?”   直到和闻朗一起离开,图嘉砚脑袋里都还在想常雪的话。   他太不是个东西了,人家父母真心相待,而实际上自己不过是闻朗聘请来哄骗父母,为白月光扫雷的工具人。说到底,他自己也有错,当初他就不该答应闻朗来搞什么假出柜,不该被金钱所迷惑,更不该因为想要知道闻朗到底喜欢谁而头脑发热主动提出来出柜。   他算个什么东西,竟然真就这么跟着闻朗去出柜,明明该去的另有其人。   想到那张照片,图嘉砚越发沮丧了。他明白自己做错了事,尽管主谋并不是他,但他还是整理不好心情,到家谁也没理,进门就直接钻回自己房间里。   可门还没来得及关上,闻朗跟个狗皮膏药似地黏了进来,他像是还没出戏,伸手就要去牵图嘉砚。   图嘉砚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用力甩开手警惕道:“离我远点。”   “这么凶。”闻朗挑了挑眉,认定了图嘉砚还在吃醋,又是甜蜜又是得意地凑上前讨嫌,“还在生气呀?”   立刻,图嘉砚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像是着火了一样瞪了过来:“没生气,我生什么气。今天生气伤心的是你爸妈,我一个帮你白月光竹马扫雷的工具人有什么可生气的。”   嚯,这是醋瓶子成精了吧。闻朗头回见图嘉砚为自己吃醋,心里齁甜的糖味刚好被这醋味中和了,他被酸得美滋滋的,忍不住就想多看看图嘉砚吃醋的样子。于是他假装没听懂,摸出手机要转账:“我知道了,你想结尾款了对吧。”   “我没有,我不要。”   “有啥不好意思的,我还不知道你。”他紧挨着图嘉砚坐在床边上,“但是呢,你看我爸妈今天还没给咱们‘棒打鸳鸯’的钱,我只能再给你转个18340用着,下次再去找他们要钱可以不?”   “都说了我不要!”   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图嘉砚掏出来一看,发现闻朗这人真转了18340元过来。   18340,又是18340,闻朗这家伙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谁要他那点臭钱了?!就算真是自己没有良心、贪得无厌,要钱也该是要18888这种吉利数吧,18340又是什么东西?   谁稀罕啊!   他恶狠狠地点了退回,又把上一次收到的定金一并给退了回去:“闻朗,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我没生气,也不是为了要钱。定金都退给你了,以后出柜这种好事别来找我。”   “那我找谁呀?”   “你爱找谁找谁,反正别找我就行。”图嘉砚耐着性子尽量“心平气和”地支招,“你不是喜欢那个竹马经理吗,你找他呗。”   这哪是醋瓶成精,这是醋坛子、醋缸成精,闻朗有点招架不住了,讨好地求饶:“我又不喜欢他,找他干嘛呀,咱俩出柜别扯外人。”   但图嘉砚此刻已经完全被怒火烧昏了头,闻朗说的话他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满心满脑都是记忆里闻朗第一次主动请自己吃饭的画面,那时候他还觉得不好意思,实际上这家伙根本是为了给心上人新开的餐厅捧场。   他又想起去对方公司开会,刚出电梯就看见闻朗庄显在门口卿卿我我、依依不舍的画面,那会儿闻朗腿上还都是石膏呢,走路这么不方便的情况下,都还要想方设法地把人送到电梯门口。任谁看了都要感叹一句情圣。   现在想想,多暧昧、多明显啊,就自己跟傻子似的,还下载同性交友软件想去套情圣的话,以为对方是不小心误入歧途,殊不知人家从幼儿园开始就弯得不能再弯了。   再回想起自己大学时候受到的挖苦讽刺,以前他还以为情圣是恐同,结果呢,恐什么同,这家伙压根就是深柜!是爱而不得的死gay!   天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死gay看见自己自己每次防着赵麒勾搭,每次问对方到底喜欢谁时,死gay是不是都在心里骂自己蠢笨如猪,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蠢到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看不明白。   肯定得意死了吧!   想到这图嘉砚怒不可遏,理智统统被烧了个精光:“我要搬家。”   “图嘉砚你搬什么家?!”一听这话闻朗也急眼了,“住得好好的你搬什么家?你要找谁?你又要去赵麒那了?!”   “你管我去哪,我就是浪迹天涯也犯不着跟你打报告。”图嘉砚说干就干,立马跳起来去收拾衣柜,“反正位置给你白月光竹马腾好了,你俩随便住,哦对,他把你拒绝了是吧。”   说着,图嘉砚冷笑了两声:“加油吧,祝愿你能追到他。”   闻朗又气又急,冲上前按住衣柜:“你耳朵聋了吧图嘉砚,都说了我不喜欢庄显!”   “呵呵,你不喜欢他难道喜欢我?”图嘉砚也使上蛮劲拉柜门,“放心吧,闻少爷,你用不着不好意思。如果是怕追不上的话?竹马经理要再拒绝,你就躺地上碰瓷死活不起来,他走哪你就躺到哪,迟早能拿下。”   “图嘉砚你冷静点,不要再说了。”   “不,我就要说。”图嘉砚力气不如闻朗大,拉了几下就没劲了,闻朗趁机把他扭了过来。可哪怕是面对面,图嘉砚也还是不肯看闻朗,那张嘴里也跟被下了咒似的,不停射出伤人的子弹。   “说起来到时候你们结婚是在国内办还是国外办?可千万别给我发请帖,我可没钱送礼金。哦对了,常阿姨说你人缘不好,到时候你能找到伴郎吗?找不到的话可以求求我,包机酒的话我不是不能去。”   闻朗愣愣地望着图嘉砚,想不明白这家伙怎么舍得让自己和别人在一起。   除了大学时期的争吵,图嘉砚从没对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不对,甚至这次比大学时还要严重。闻朗无可避免地想起了他们过去那些无止境的冷战和争吵,更想起了他被拉黑过的微信和电话,糟了,他又搞砸了,他又让图嘉砚生气了。闻朗什么都不敢说了,他突然变得笨嘴拙舌,嘴巴张了半天也只会傻傻地重复:“图嘉砚你不要再说了。”   此时闻朗全身的力气都仅仅只够他这么看着图嘉砚,他的视线落在图嘉砚的嘴唇上,明明这张嘴笑起来后,周围会有浅浅的梨涡,可是为什么现在全是在说些让人不想听的话。   “图嘉砚你不要再说了,好吗。”   他实在不想再听了,闻朗伸手把图嘉砚按在了柜门上,俯身吻了上去。   闻朗粗鲁地咬住图嘉砚的嘴唇,感受到和记忆里相似的柔软触感,但不一样,这是一个和他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吻——   这个吻很苦涩,苦涩到哪怕是迟钝如图嘉砚也有所察觉。   但此刻图嘉砚脑子完全僵住了,他的怒火轻而易举地被这个吻浇灭,可是闻朗滚烫的呼吸又那么轻地扑在他脸上。图嘉砚只觉得脑子嗡嗡地响,是过度愤怒后的茫然,更是对此刻突如其来的吻的迷茫。   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   他彻底懵了,耳边响起无尽的嗡鸣声,眼前只能看见一片一片的模糊,图嘉砚看不清闻朗的表情,只知道面前的人是闻朗。   他和闻朗接吻了?   所有的疑惑和迷茫都被凶猛地卷入唇齿间,图嘉砚再也想不到其他的东西了,他情不自禁地陷入这个苦涩的吻中。   他和闻朗接吻了。   模糊间,图嘉砚忽然尝到了泪珠的味道。   原来是这样,他想,原来闻朗哭了。 第52章   接吻的感觉像是高烧。   图嘉砚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高烧烫得晕头转向。只感觉嘴唇处有细密的电流从舌尖密密麻麻地传遍了全身,他整个人都像是轻飘飘地浮在云间,身上的力气和呼吸全被面前这个人掠夺得一干二净。   他喘不上气了,忍不住抓紧了闻朗的衣领,含糊不清地从牙齿间挤出几个软绵绵的字:“你慢点……”   可是他的声音已经唾液打湿,沉沉地落到了另一个人舌尖上,然后被囫囵吞了下去。图嘉砚站不住了,双腿打颤地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滑,注意到他的状态,闻朗立刻单手把图嘉砚抱了起来,让人稳稳挂在自己身上。   这个吻还在继续。   闻朗亲得又凶又急,像是逼急了要报复图嘉砚刚才那么多伤人的话,恨不得把那些话每一个字都连同对方的舌头一起咬碎,但是他的手又很温柔地扶在图嘉砚颈侧,十分珍惜地捧住对方的脸颊。   图嘉砚不得不窝在闻朗怀里,被迫感受着对方炙热的呼吸,他被烫得几乎想哭。要死了、要完蛋了,他要病入膏肓了。图嘉砚受不了,王八蛋、臭流氓、杀人犯,各种乱七八糟的词不要钱似地掉进他滚烫的大脑里,原本紧抓衣领的手开始在闻朗身上乱打。   杀人犯被打得闷哼了声,报复性地咬了口图嘉砚的嘴唇,他退开了些,气喘吁吁地贴在图嘉砚脸颊边,连同先前未干的眼泪也一起沾了上去。然后闻朗抱着图嘉砚慢慢坐到地板上,怀里的人明显还没回过神来,双眼发直地望着他,对上那双眼睛,闻朗忍不住又黏上去亲了口早已被自己咬得通红的嘴唇。   或许是缺氧太久,等图嘉砚终于缓慢地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人多亲了好几下。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肿胀的嘴唇,有些发愣地呆了半天才回想起嘴巴除了接吻以外的功能:“闻朗……”   被叫到名字的人把他又抱紧了些:“你说。”   “你为什么亲我?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闻朗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图嘉砚一眼,先前没来得及落下的泪珠恶狠狠地掉了下来,他真巴不得此刻手里有个开瓶器,能马上把怀里这个醋瓶子的脑袋撬开,看看这个不聪明的脑袋里一天到晚都是在装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委屈地低下头抵住图嘉砚的脑袋,很轻地撞了下,没落完的泪滴不受控制地随着闻朗的动作一齐落进了图嘉砚衣领中。   感受到凉意,图嘉砚摸了摸衣领,又摸了摸被撞到的地方。碰撞感一路从脑门处蔓延到齿间,他因此不小心地咬到了舌头,磕磕巴巴地凑到闻朗耳边小声问:“闻朗,你怎么又哭了?”   话音刚落,闻朗立刻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恼羞成怒地别过头不看图嘉砚,抱着对方的手也松开了,愤怒地擦干眼泪:“我没有!你看错了!”   他觉得丢脸极了,老天对他实在太过苛刻,怎么总是让他在这个超级大笨蛋面前丢面子?丢也就算了,笨蛋图嘉砚就不能假装没看见吗,还要傻兮兮地揭穿,他就这么讨厌自己,想看自己出糗吗?!闻朗越想越心酸,胡乱把眼睛擦得通红,打定主意不看图嘉砚。   他不想和笨蛋说话了,也不想看见笨蛋,再多看一秒,他肯定会被这个傻瓜气到发疯。   但他越是这样,图嘉砚就越想看他的表情,眼巴巴地贴上去道:“好吧,你没有哭。那你亲我是因为喜欢我吗?”   “你说呢,你觉得呢。”闻朗气得脑袋直冒烟,连泪腺都烧干了,他咬牙切齿道,“我不跟傻子说话!”   傻子难得没有反驳,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冷不丁地道歉:“对不起……”   此话一出,闻朗惊得几乎快要爆炸了:“你什么意思?”他极力压着脾气回头怒视图嘉砚,两个红彤彤的眼睛里写满了委屈和震惊,“你拒绝我?你不喜欢我?!”   “你真不喜欢我?!”闻朗快要崩溃了,他想不通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图嘉砚不是喜欢自己的吗?明明出柜的时候不也夸自己了吗?明明刚才不是还在吃醋吗?怎么现在就不喜欢自己了?他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己,他凭什么不喜欢自己?!闻朗气得连鼻子都开始红了起来,“图嘉砚你什么意思?你凭什么不喜欢我?!”   “不是,你听我说。”   “我不听!什么不是,你说清楚你到底不喜欢我哪里!”   图嘉砚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连忙解释:“你误会了,我是道歉刚才乱发脾气。”   “哼。”听了解释闻朗冷笑了声,还是那要炸不炸的副炮仗样,恨不得下一秒就与全世界同归于尽,“你乱发脾气值得一个道歉,那你不喜欢我不该道歉吗!”   “我哪有说不喜欢你!”图嘉砚也生气了,他抬起手紧握成拳头,连着脑袋一同当做榔头,用力地往闻朗胸膛上锤,“我从来没有说过!”   被他这么用力锤过后,闻朗心里被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全都喷涌了出来:“你撒谎!以前你明明就不喜欢我的!天天在背后骂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清楚得很!”   “你那时候不是该被骂吗!”图嘉砚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个恶人先告状,还委屈得跟什么似的炮仗,“你以为你就很好吗!你那时候不也一样不喜欢我吗!你天天对我呼来喝去,正眼都不看我一下,搞得我好像是什么脏东西一样。我光是背后骂你,没揍你已经是我脾气好了,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板!”   “你脾气好?!”闻朗像是听见了什么令人不可思议的话,“你天天晚上睡觉前要专门踹一脚我的床板,半夜睡醒了起夜也要踹一脚,上完厕所回来还要踹一脚。等到早上起床上课你就不踹了!你是脾气好,你脾气好到想要我迟到退学!”   图嘉砚心虚了一秒,然后立刻理直气壮道:“那你不是也顺利毕业了吗……你自己睡眠质量差怪谁,‘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知道吗?你也好意思说,那会你多讨厌我,对我多坏啊,你自己心里怎么没点数?”   “你发烧我没照顾你?你摔跤我没扶你?你期末考试我没给你重点?”闻朗愤怒地望着他,“你乱花钱把生活费花光了,我没请你吃过饭?你还要我怎样,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你吗。”   “是,你是做过这些。”图嘉砚理不直气不壮地瞪眨了眨眼睛,“那我就没有吗?下雨你没带伞我给你送过伞;你打球我给你送过水;你想看电影我请你看过;你照顾我,我请你吃过饭。你还要我怎样?”   闻朗简直被他的无耻惊呆了:“你那会儿明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马来也,我就是个顺便的,你好意思说!”   “顺便的怎么了,顺便的你就没享受过我的温暖吗?你就说我有没有对你好吧。而且顺便也是因为你先对我态度差,所以你才会是那个顺便的。”   “有!”闻朗气不打一处来,“行了吧!有!我就是个顺便的我知道,以前是,现在也是!”   图嘉砚疑惑地看过去:“现在?”   见他装傻,闻朗心里又冒出了新的委屈:“你在我这住不就是喜欢常跳跳,想和常跳跳玩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傻?我什么都知道!”   “我没有!”   “你敢说你不喜欢常跳跳。”   “喜欢。”   “那你敢说你不喜欢住我这。”   “喜欢。”   “那你敢说你……”闻朗突兀地顿了顿,气势也弱了下去,但他仍直勾勾地望着图嘉砚,“你敢说你喜欢我吗。”   对上视线,图嘉砚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喜欢吗?他现在这样算是喜欢闻朗吗?应该是喜欢的,不然他怎么会因为闻朗疑似喜欢其他人而生气。可是……图嘉砚看着闻朗红彤彤的眼睛,想起了那些眼泪,他的喜欢有闻朗多吗?他可以给闻朗对等的喜欢吗?闻朗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呢?   他的沉默又把闻朗那个炸药包点着了,闻朗强忍着伤心,忿忿不平道:“看吧,你连句喜欢都不愿意说。”   “我没有!”   但这句话并没能熄灭闻朗的怒火:“图嘉砚你胡说!以前我问你是不是喜欢胡驰,你想都没想就点头了,还故意挑衅我。现在我要你一个喜欢,你就沉默,你想了半天都不想说,喜欢我就那么难吗!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图嘉砚慌乱地看了过来,他感觉闻朗像是又要哭了,连忙安抚道,“我喜欢!真的,我喜欢!”   “你撒谎!你肯定只是喜欢我的脸!所有长得好看的男的你都要偷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清楚得很!”炸药包彻底炸了,爆炸声轰隆隆地在房子里回响,闻朗怒气冲冲地站起来踢了脚衣柜,转身就往房间外走。   图嘉砚被吓得把“小心伤到腿”的叮嘱咽了回去。   闻朗走了两步,手都碰上房间门把手了也没听见挽留的话语,他那颗炸药做的玻璃心又一次碎成了渣。闻朗满脸怨恨地冲回来,抱起图嘉砚又一次吻住对方的嘴唇。   “你等着,图嘉砚。”闻朗咬牙切齿道,“你凭什么不喜欢我,你必须喜欢我!有本事你就报警抓我!”   说完,他像是不解气一样,又恶狠狠地亲了亲图嘉砚,然后在对方呆滞的目光中生气又伤心地离家出走了。 第53章   走了?   闻朗走了?   闻朗这么走了是几个意思?   图嘉砚在原地愣了半晌,冲出卧室发现外面已经空无一人,他在家里四处转了圈,连闻朗卧室里的卫生间都找过了,最后只在狗窝里找到睡得正香的常跳跳。   车钥匙也不在家,闻朗那家伙不会真离家出走了吧,他到底是上哪找的偶像剧台本?图嘉砚无语地给常跳跳掖了掖被子,开始思索自己到底是该对这家伙耍完流氓就跑的行为生气,还是该立刻去片区派出所门口蹲守,看看某个哭鼻子的流氓是不是真去投案自首了。   说到投案自首……现在警察会管男的对男的耍流氓吗?图嘉砚下意识摸了摸嘴唇,有些吃痛地倒吸了口气,意识到不对劲,他立刻捂住嘴钻到卫生间里照镜子。   看到镜子,图嘉砚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他甚至分不清到底是他的嘴唇更红,还是脸更红,总之他现在这样和刚从地里摘下来的西红柿几乎没什么区别,图嘉砚连忙洗了把冷水脸,但降温效果仍旧十分有限,反而更让他清楚地回想起刚才接吻的感觉。   对哦,他和闻朗接吻了。   那股因为吵架被忘到脑后的害羞卷土重来,飞快席卷了图嘉砚大脑里的每一寸空隙,图嘉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真的和闻朗接吻了,而且还不止一次。   接下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卫生间去到客厅里的,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飘忽不定,脚下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平时走了千遍万遍的去客厅的路,在此刻也变得陌生了起来。   图嘉砚被羞得不由自主地在客厅里转起圈来,等转到头晕眼花后,又重重地把自己摔到沙发上,妄图想要借助沙发来帮忙散热。但所有的辅助手段都没什么明显的散热效果,无奈之下,图嘉砚只好摸出手机开始给罪魁祸首发消息。   TT:你去哪了,不会又在外面哭了吧?   TT:咱们晚上吃啥?   吃吃吃,就知道吃,这才刚吃过午饭没多久,怎么又开始想晚饭了。闻朗就算有再多的眼泪,此时看见图嘉砚这种冷饿无情的关心也该流干了,他愤怒地取消了图嘉砚的对话置顶,手指叮叮咣咣地在屏幕上敲回复,末了又全部删掉,只冰冷地留下句:你管我,自己点外卖。   消息刚发过去,对面的视频电话便立刻打了过来,闻朗不想让图嘉砚知道自己就坐在上次他待过的小区花园里,便想也没想地点了拒接。下一秒,对方的电话又打了过来,闻朗还没消气,他本想拒接,可手指却不小心误触到了接通键。瞬间,图嘉砚的声音灌满了他的耳朵。   “闻朗,你真不回来吃饭了?”不知怎么回事,图嘉砚的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隔着话筒都能听出其中不易察觉的可怜。   闻朗的心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刚想说自己很快就回去了,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见电话那头继续道:“你不会真的在外面躲着哭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是吧,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理素质,能用那么软绵绵的声音问这么冰冷的问题?图嘉砚心就这么狠的?闻朗决心要让对方知道自己不是能任他随意拿捏的软柿子,板着脸绷着声音说:“我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也跟你没关系,你谁啊,跟我什么关系,你管得着我吗。还有,我没有哭。”   说完不等图嘉砚反应,他立刻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搞笑,亲个嘴而已,图嘉砚不会真以为自己很喜欢他吧。   可是电话挂断后,那边就真的悄无声息了,闻朗不在意地等了半天,一条多的消息或电话都没收到。   手机欠费了?不可能吧。闻朗皱着眉检查了下手机话费余额,确定里面剩的钱足够他再用个十年八年的。于是他想了想,又给图嘉砚的手机充了五百话费,但即便是这样,电话铃声还是没有响起。   闻朗不信邪地又给图嘉砚充了五百话费,但仍然毫无反应。   见鬼了,那怕是拿钱打水漂也能听个响,打给图嘉砚怎么就悄无声息,那家伙已经嚣张到这种地步了?   他愤懑地登录各种社交软件开始检查对方的在线情况,结果全无线索,闻朗想了想,把目标锁定在了之前下载过的交友软件上,却没想自己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大郎吃药了”单方面删除了好友,根本没办法查看图嘉砚是否在线。   好你个大郎吃药了,好你个图嘉砚,闻朗愤怒地退出软件,转而点开了自己的最终手段——他开始用客厅的监控看图嘉砚到底在干嘛,如果这家伙在客厅的话。   好在闻朗是幸运的,刚连上摄像头,一个又蠢又笨的身影立刻出现在屏幕里,那个身影正在沙发上像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没扭两下就掉到了沙发低下。   “蠢死了。”闻朗小声地骂了句,接着便看到毛毛虫又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始殴打沙发上的抱枕,活像是在向抱枕泄愤。   闻朗不用想都知道这家伙是把抱枕当成自己了。图嘉砚这会儿能生气的事情无外乎就是刚才挂他电话,以及自己亲他这两件事。   可后一件也不全是自己的错,要不是图嘉砚净说些讨人厌的话,自己能亲他吗?要不是亲那家伙的时候,他还跟着回应,自己能亲那么久吗?要不是亲完以后,那家伙不爽快告白,自己能气得再亲他吗?   而且比这些更过分的是,那家伙好几年前就夺走了自己的初吻,现在物价上涨,自己连本带利讨回来有错吗?   没有!总之说来说去都是图嘉砚先犯错,先给了自己有乘之机。   通过这番不讲道理的“受害者有罪论”,闻朗轻而易举地为自己的强吻找到了合理借口。他不经意地又看了眼监控,发现以监控里的拳击赛主角殴打抱枕的力度,现在回家自己必有生命危险,很有可能刚开门就会被那个笨蛋扑上来打到半身不遂。   闻朗没有玩SM的兴趣,打定主意准备在花园里坐到图嘉砚发泄完怒火,然后主动来找自己。   但他又猜错了。   监控里图嘉砚“练”完拳后,完全没有穿外套出门的打算,闻朗看着他再次躺回到沙发上当毛毛虫,手里摆弄着手机,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会是给自己发消息吗?闻朗点开图嘉砚的消息框,看着对面一直反复显示正在输入中,心里不知不觉装满了些莫名的期待。但是没多久,“对方正在输入中……”再次变回了英文字母,闻朗耐心等了等,也还是没等到本该收到的消息。   闻朗心里一沉,像是想到了什么,木着脸地切回监控界面,果不其然看到那个又蠢又笨的家伙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就知道会这样!闻朗顿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人总不能和笨蛋讲道理吧,他宽慰自己,笨蛋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再等五分钟吧,五分钟后图嘉砚不醒过来,晚上发烧被折腾的人肯定还是自己。   图嘉砚早就累了。   今天一整天,出柜、吵架、接吻等一系列事情都劈头盖脸地往他身上砸来,再加上他昨晚也没睡好觉,放松下来躺在沙发上,眼皮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合上了。不过可能因为前面太过兴奋的原因,他睡得并不踏实。   迷迷糊糊间,图嘉砚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但他睁不开眼睛,只能难受地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紧接着,一股熟悉的和沐浴露相同的淡淡香水味将他笼住,感觉到手里好像抓住了什么,图嘉砚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梦里,他莫名回到了大学时的某个生日。   那是夏天,他请了同宿舍的室友去吃学校门口新开的火锅店。其他室友都很乐意赴约,只有宿舍里那个最爱臭脸的人好难约,那人不知道在装神弄鬼些什么,不说吃,也不说不吃,只说快要到期末周了,自己很忙。   图嘉砚本想着他不去就算了,但那个人又板着脸,眼睛老是贼溜溜地往自己这边瞟。要不是看在对方长得好看的份上,图嘉砚早把这家伙眼珠子挖下来了,算了,挖下来就没那么赏心悦目了,图嘉砚决定最后给这人一次机会。   生日当天,图嘉砚上完网球课出了一身汗,便提前回宿舍洗了个澡,他简单吹了吹头发,看时间来不及便赶着出门去另外室友的选修课会面,顺便再劝一劝那个爱摆臭脸的家伙,过了这村没这店了,不要不识抬举。   但没想到的是,这天他才说生日的事情,对方就爽快地答应了。梦里,图嘉砚再次度过了个十分愉快的生日,唯一的缺点是这家新开业的火锅实在太辣了,让他不得已喝了许多啤酒来解辣。   辣椒和酒精顺着喉咙一同滚落,不知不觉中图嘉砚醉得晕头转向,只能勉强抓住眼前的人晃晃悠悠地回了宿舍。   到了宿舍,一切都和他记忆里不一样了。图嘉砚记得当初他回到宿舍后就直接昏睡了过去,但此时在梦里,他却将那个把自己扛回来的人按倒在了床铺上。醉眼迷离间,他猛然发现面前的这个人实在有些俊美得过分,每一寸都长在了自己的审美点上。   老天终于派帅哥来奖励他了吗?   图嘉砚看了这个人许久,觉得眼熟,却又始终想不起对方的名字。为了确定不是幻觉,他大胆地搂住了对方,帅哥有些害羞地推了推他,但并没怎么用劲,图嘉砚笑嘻嘻地把对方看了又看,好像得到了个金子做的玩具。   “我喜欢你,你真好看,我好喜欢你。”图嘉砚听见自己这么说着,然后他钻进了对方的怀里,用力地抱住。   熟悉的香味再一次萦绕在鼻尖,图嘉砚不管不顾地把脑袋埋在对方颈窝间蹭来蹭去,过了许久,被他用力抱着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那人声音里掺杂着许多恼怒,但又并未真的推开他,那人问他——   “图嘉砚,你要不要脸,在梦里性骚扰谁呢?” 第54章   听见吵嚷声,图嘉砚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闭紧了眼睛,他想要翻身继续睡,可还没动作,下一秒,他就被人给掐脖子、摁着脑袋给弄回来了。   “又装睡,图嘉砚你吃干抹净就翻脸不认人了是吗?”   谁吃干抹净了!听见这话,图嘉砚原本还没完全清醒的脑袋立马精神了,冒着小火苗的眼睛也瞬间睁开了,他怒视过去,果不其然正正好对上那个一通乱吻后,擅自离家出走又擅自回来的家伙。   只是刚对上目光,图嘉砚就发现了不对劲,面前这家伙怎么长得和梦里那个一模一样?想起梦里的场景,他的气焰顿时小了许多,图嘉砚不自在地移开眼神道:“你少污蔑我!”   闻言,坐在地板上的闻朗非笑似笑地挑了挑眉,目光落在被图嘉砚紧紧抱住的左手上,掌心里还有对方没干透的口水丝,他笑了笑说:“人证物证齐全,嫌疑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听他这话,图嘉砚警惕地预感到此人绝对没安好心,他一下甩开了闻朗的手,以便撇清关系。   “嘶。”闻朗倒吸了口凉气。他的手臂被图嘉砚以一个姿势抱了太久,早已麻木得如同灌了铅似的,图嘉砚一点不知道感恩,用完就把他像垃圾一样扔开。他缓了几秒,勉强恢复知觉后便把手里的口水全部反手擦到图嘉砚的脸上:“没良心,非礼我还不说谢谢。”   胡说八道!图嘉砚抓住面前作乱的手,狠狠咬了口,从沙发上爬起来怒道:“那你没得到我允许就乱亲我,你又说谢谢了吗?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话音刚落,图嘉砚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尴尬地松开闻朗的手,不经意地瞟了眼对方,只见闻朗脸色古怪地看着他沉默了半天,才犹豫地问:“光说谢谢就行吗?”   “当然不行!”图嘉砚惊得面红耳赤,差点没从沙发跳下来踩死这个无耻的家伙,“你有神经病啊!”   看他反应如此之大,闻朗脸上挂不住,条件反射似地换上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道:“不行你说什么说。还有凭什么不行,有本事你在嘴巴上挂个警告牌,谁亲你谁坐牢。”   正说着,常跳跳叼着玩具从闻朗余光里欢快地跑了过来,闻朗立刻指着图嘉砚开始警告小泰迪狗:“听见没,这人金贵得很,亲他要坐牢的,你不准亲他。”   神经病,图嘉砚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弯腰接过常跳跳的玩具扔到远处,等常跳跳追着玩具跑开了才开口道,“问你件事,就是……”   还没说完话,图嘉砚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停住话头转身去找手机,可是沙发上原本放着手机的位置却什么东西都没有。正疑惑着,闻朗面不改色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正在发出响声的手机,他看了眼屏幕递给图嘉砚:“你的马来也哥找你~”   这人简直没完了,图嘉砚狠狠瞪了闻朗一眼,随手点开免提键:“喂驰哥?”   “图图,是我。”电话那头是楚萧文的声音,“你驰哥昨天刚出差回来,说今晚在家做好吃的,你叫上闻朗一起来吃晚饭吧。”   “闻朗啊……”图嘉砚瞥了下身旁某个装作毫不在意的人,故意道:“他减肥,可能不来吧,到时候我来就行。”   听了这话,闻朗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图嘉砚,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东西。楚萧文倒是十分敏锐:“你们又吵架了?”   不等图嘉砚反应,闻朗从地上翻身而起,压到沙发上捏住他的脸,不让他再继续乱说话:“知道了,我们会准时到的。”说完,闻朗就挂断了电话,他低下头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图嘉砚开始威胁:“你给我说清楚,我哪里需要减肥?”   晚餐前,直到站在楚萧文、胡驰家门口,图嘉砚都还是觉得自己脸颊痛。他捂着脸,命令闻朗站得远远的,坚决要和这个暴力狂划清楚界限。   等楚萧文来开门时,就是从猫眼里看到这俩人大眼瞪小眼的滑稽场面,她没急着开门,转身把还在厨房忙碌的胡驰拖了出来:“你看,我就说他俩有问题吧。”   “他俩不一直这样吗,肯定出门前又吵架了。”胡驰没看出门道,傻了吧登地为朋友辩解,“等会吃完饭就好了,文文你别管他们。”   “不是,你觉得就闻朗那脾气,能是随便谁都使唤得动的吗?现在换你在门外,你让闻朗站远点,他搭理你吗?”   有道理,胡驰突然没那么坚定了。   楚萧文趁热打铁:“还有,上次图图受伤我们吃粥底火锅那晚,闻朗给他剥了可不止一碗虾,他会给你剥虾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胡驰不由得心里也信了大半,他凝神看了片刻,越发感觉好像是那么回事,但嘴上还是不敢相信:“不会吧,哪有那么多同性恋。”   还真有。   不知道是因为先入为主的原因,还是怎么回事,看着饭桌上的两个人,胡驰越看越觉得暧昧。他眼神不住地往自己老婆那边瞟,接收到信号,楚萧文做了个“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但胡驰还是觉得不能只靠猜测,他想了想,反正都是自己人,便直接开口问道:“阿闻、图图,你们俩是在谈恋爱吗?”   空气瞬间凝固住了,连正在喝汤的楚萧文都被胡驰这句话给狠狠呛到,她扯过纸巾擦拭完汤渍,抬头就发现刚才还面色如常的两个人,此时脸上已经齐刷刷地红透了。   “没有啊。”图嘉砚强装镇定掩饰,“我们谈什么恋爱,真奇怪。”   才说完,他耳边迅速响起道很轻的咋舌声。闻朗冷冰冰地瞪了图嘉砚一眼,但他的耳朵红得吓人,让那原本异常冷漠的眼神都被烫得有些化了:“嗯,和傻子没什么好谈的。”   刚说完,图嘉砚也不高兴了,闻朗这是几个意思,什么叫和傻子没什么好谈的?自己哪里傻了?他把刚才闻朗冷冰冰的眼神反弹了回去。对上目光,闻朗又不甘示弱地瞪回来,嘴上仍然不依不饶:“看我干什么,我哪里说错了吗?”   你哪里都说错了!当着外人的面,图嘉砚不想和他吵,气鼓鼓地踢了闻朗一脚,不说话了。   看这打情骂俏的样子,胡、楚二人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他们心里亮的跟明镜似的。   “好了好了,你俩这么吵不累吗,快吃饭。”胡驰连忙打圆场,招呼俩冤家吃饱喝足。以他对这俩的了解,但凡现在多问一句话,这两人能翻七天七夜的旧账让他们夫妻评理。清官难断家务事,住宿舍的时候他对这句话已早有体会,只是胡驰也实在没想到曾经真挚的宿舍友情,竟然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变质了。   他俩到底什么时候好上的?胡驰实在太好奇了,忍不住多嘴问了声。结果桌子对面还没和好的冤家二人组不出所料地异口同声道:“都说了没谈!”   话刚说完,图嘉砚和闻朗对视一眼,立刻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哼!”   你们俩是小学生吗?楚萧文看乐了,故意逗趣道:“哎呀老胡你乱说什么呢,他俩一看就不合适,怎么可能在谈恋爱,要是能谈上肯定不是现在这样,对吧图图。”   突然被点到名字,图嘉砚愣了愣,还没组织好回答就听见身旁人的声音像含着冰碴一样:“哪样是什么样?”   图嘉砚也想知道这个问题,于是眨巴着眼睛望了过来,他那双眼睛又大又圆,藏不住一点事情。到底是什么样?楚萧文和胡驰都没有明确答复,只笼统地说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感觉,那是多么缥缈的东西,图嘉砚边吃边琢磨了半天,始终没搞清楚。他脑子里有太多模糊不清的东西了,前面还没想明白,后面又有新的事情排着队来敲门,临到离开楚萧文、胡驰家的时候,这些东西混合着食物一同堆积在他身体里。   图嘉砚无可避免地积食了。   刚回到家,图嘉砚就给常跳跳穿好衣服和鞋子,借口消食带小狗下楼玩,闻朗见状放好车钥匙,默不作声地也跟着一块出了门。   他们并肩走在冬天的夜晚里,道路两旁明亮的灯光将冷风都照得暖暖的,常跳跳欢快地在前面带路,毛茸茸的小尾巴摇得无比欢快。走着走着,不自觉地,图嘉砚和闻朗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手臂处的衣服布料摩擦出轻微的细碎声。   那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图嘉砚心里堆积的烦闷忽然消失了许多,他抬头悄悄看了看闻朗的侧脸,又悄悄观察了下对方那条刚拆石膏没多久的腿,忍不住关心道:“闻朗,你腿还能坚持吗?走不动的话我背你回去。”   “你背我啊?”似乎是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提议,闻朗很轻地笑出了声,他没有质疑身旁这个看着比自己身形小一圈的人,只是故意拿图嘉砚说过的话来戏弄对方:“你不是说男男授受不亲吗。”   小气鬼,好心没好报,图嘉砚眼神都不给他了,和常跳跳一起嘀嘀咕咕地往前快走了几步,拉开距离后才转身对着闻朗竖中指。   闻朗起先还在笑,但在看到不远处的台阶后,他立刻变了脸色:“看路!图嘉砚!”   图嘉砚稀里糊涂地回过身,刚刚好踩到台阶边缘,他一时重心不稳,险些又要迎面往地上摔去。但这次,他还没来得及往前扑下去,身后一双有力的大手便拎着他的衣领、揽住他的腰一把带入怀中。   常跳跳也被拉停住了,乖巧地跑了回来。   闻朗皱着眉,极其不高兴地看着图嘉砚:“你走路能不能看着点?”   图嘉砚乖乖抬头回望着他,看见灯光映出的树影落在闻朗英挺俊美的脸上,他突然发现这张曾被自己认真看过无数遍的脸上,竟然在左眼接近眼尾处的上方有一颗很淡很小的痣。图嘉砚不由自主地为这个新发现眨了眨眼睛。   “说话,哑巴了?”没听见回答,闻朗放开了人,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图嘉砚,“还没摔下去怎么就傻了,你碰瓷啊?”   眼前的人还是呆呆地望着他,那眼神把闻朗看得浑身不自在,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话语间也没了底气:“图嘉砚你这样有点吓人了。”虽是这么说的,但闻朗的心跳却不自然地加快了,好像有什么事情、有什么话要蹦出来了。   下一秒,面前的这个人朝着他的方向撞了过来,像是有磁吸力那样,图嘉砚的脑袋自然抵上了闻朗的胸膛,手也跟着抓住了闻朗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图嘉砚什么都没说,也不再看闻朗的脸了,只是这么靠在对方怀里。   闻朗被图嘉砚吓了一跳,反手紧紧握住那双抓着自己的手,他心跳得太快了,以至于不得不安静了很久,才慢慢松开图嘉砚。闻朗捧住他的脑袋,看着图嘉砚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图嘉砚,我不是你在网上爱看的那种随便的男人。只有我男朋友才可以牵我的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55章   图嘉砚当然明白,在闻朗那么多的吻、那么多句隐晦的喜欢后,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但是此刻闻朗的眼神太热也太烫了,图嘉砚招架不住,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闻朗低头错开了视线,有些埋怨又有些恼怒地说,“图嘉砚,你真没良心。”   他的手也伤心地离开了。   没有良心的图嘉砚下意识抓住那双手,在闻朗充满怨怼的警告声中,靠近吻了上去,把对方无穷无尽的怨念都堵了回去。这个吻很轻很浅,与先前的那些都不同,他好像真的只是为了安慰闻朗一样,快速地在对方嘴唇上贴了一下,和他平时亲常跳跳没有丝毫的区别。   可即便如此,闻朗整个人还是僵住了。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图嘉砚在干什么?他为什么突然要亲我?我允许他亲了吗?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接吻,嘴皮碰一碰就结束了?闻朗满脑子都是对于这个吻的震惊,许许多多的问题盘旋在他脑海中,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嘴巴下意识抿了抿:“你亲我干什么?”   闻朗的脸又逐渐涨红了,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让心脏猛地跳出胸膛,大喇喇地展示给面前的笨蛋看。他努力深吸了口气,重复问:“图嘉砚你是流氓吗,随便亲我干什么?”   “闻朗。”图嘉砚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好吧,给你一个忏悔的机会。”   “你左边眼角有颗痣。”   什么东西?闻朗愣了愣,实在没跟上图嘉砚跳跃的思维,他不由得有些懵了。什么叫有颗痣?刚才不还在说性骚扰的事情吗,图嘉砚到底是哪个星球上来的外星人,怎么转移话题也这么没水平,还是说这是他们星球上要攻打地球的暗号?   他有些疑惑地四处打量了下,没找到图嘉砚的外星人同伙,只看见常跳跳在脚边欢快地转圈圈,闻朗忍不住问:“你是痣性恋?”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召集你的外星人同伙摧毁地球?”   图嘉砚听得出他是在用《加油吧!恋爱笨蛋》里面的情节在揶揄自己,没好气地用头撞了下闻朗,低着头问:“你和你的竹马经理去看过吗?”   他没有指明是去看过什么,但闻朗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当然没有。”闻朗低声说,“我只和你去看过。”   “那你之前请我去竹马经理的餐厅吃饭是为什么?”   “因为我善良,我钱多得没处花,就喜欢搞慈善,帮助像你这样嘴馋得不得了的家伙。”   图嘉砚又重重锤了下他,继续问:“那你为什么会下载交友软件?我记得之前你说是因为喜欢的人爱玩……”   “嗯,有人总是闲着没事在网上看些有伤风化的东西,我义务劳动去扫黄。”   “那你之前说,表白被拒绝了。”   这家伙还有脸提,闻朗想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出来。他有生以来头次鼓起勇气剖白,结果闹最后发现是自己高看了笨蛋的智商,误以为对方是在委婉劝退自己。实际上人家不仅压根没听懂自己的话,还傻兮兮地刨根问底,非要问那个人是谁。   还能有谁,这个笨蛋也不想想还能有谁,闻朗恨铁不成钢地盯着眼前人毛茸茸的后脑勺道:“有些笨蛋听不懂,我也没办法。好了,还有没有问题?你该回答我了吧。”   “还有的!”笨蛋不高兴地哼了声,“我再问最后一个。”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闻朗勾了勾嘴角,“问题大王,你问吧。”   “闻朗。”问题大王抬起头看向他,“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性向,喜欢同性的?”   怎么有人问这么多问题,都问不到最关键的点上?闻朗对面前这个人的笨又有了全新的认识。但是没关系,他早就知道,也早就也接受,甚至觉得这样刚刚好。他低声回答笨蛋的问题:“很早了图嘉砚,可能比你想象中还要早一些。”   图嘉砚沉默了一会儿,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好半天才说话:“那你还想去看《加油吧!恋爱笨蛋2之甜蜜危机》吗?”   “怎么还有问题啊?刚才不是最后一个了吗问题大王。”   “你好烦啊闻朗。”   不等问题大王撅嘴,闻朗已经回答了他:“想看,你想去看吗?”   图嘉砚没有回答,而是又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下他:“闻朗你真有点讨厌。”   我讨厌吗?闻朗有些飘飘然地想,他一边无法克制住自己与图嘉砚十指相扣,一边开始认真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惯着这个得寸进尺的笨蛋了,这家伙竟然敢说自己讨厌?闻朗试图板起脸来,但失败了,他又想推开图嘉砚,不让这家伙靠到自己怀里,但也失败了,因为他的手被图嘉砚紧紧抓着,没有办法推开对方。闻朗只好任由图嘉砚钻进自己怀里。   “图嘉砚,你不要耍赖。”闻朗干巴巴地说道,“我不会惯着你的。”   闻言,图嘉砚毫不在意地“哦”了声,继续贴在闻朗怀里,他说:“闻朗你好小气。”   好小气的闻朗牵着图嘉砚的手放到自己身后,让图嘉砚主动抱着自己,然后才开口:“我哪里小气了,你不打招呼就亲我,还亲了两次,说谢谢了吗?”   他颇有些得理不饶人的意思,继续补充道:“还有,图嘉砚你不讲清楚,我是不会抱你的。”   “你好讨厌啊闻朗。”图嘉砚抬起头瞪了他一眼问,“那你白天的时候为什么亲我?”   闻朗无耻地回复:“我想亲就亲,你管不着。”   真双标,听了这话图嘉砚就着当前的姿势轻轻踢了脚闻朗,把鞋印蹭到对方的裤腿上。闻朗没躲开,像是无所谓也像是已经习惯了图嘉砚的恶行:“反正我不是你想亲就能亲的,知道吗?我不是随便的人,不能随便亲亲抱抱,牵手也不可以,看电影更不可以,反正没说清楚前你不能随便玷污我的名节。”   说这话的时候,常跳跳在他们身旁转来转去,不知道两个大人一直这样黏在一起干嘛。它哼哼唧唧地蹭了蹭两人的鞋子,然后钻进路旁的草坪里自己玩耍了起来。   “别看常跳跳了。”闻朗还在等待图嘉砚的回答,“听懂我的话了吗,图嘉砚。”   对上他的眼神,图嘉砚知道自己该交卷了,尽管他还有很多问题需要闻老师解答,比如对方为什么会喜欢自己、比如是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比如为什么之前不告诉自己呢、比如……但是他已经知道如何得到满分。图嘉砚亲了亲闻朗的下巴,把心里那个一定能拿到满分的答案说了出来:“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很轻,刚刚好能传到闻朗耳边。但闻朗听得并不真切,越发用力地抓着图嘉砚的手,故意挑剔道:“没吃饱吗声音这么小,根本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我喜欢你。”图嘉砚提高了音量,但闻朗还是不满意,于是图嘉砚被逼得大声吼了出来,“我喜欢你!”   可没想到的是,面前这人又想出了新的刁难人的方式:“你的主语是谁,宾语又是谁?搞不清楚你说的到底是谁喜欢谁。”   图嘉砚不耐烦了,用了比之前还要多的力气踢了踢对方,被牵住的手也用力地抬起来重重打在闻朗后腰上。闻朗闷哼了声,刚想抱怨,却听见图嘉砚乖乖地按他要求开口了:“我喜欢你,图嘉砚喜欢闻朗,听清了吗?”   闻朗终于确定自己不在梦里,耳边听见的也都不是幻觉。他低下头,温柔地亲了亲图嘉砚的眼角。   “听清了。”闻朗又亲了亲图嘉砚的耳朵,重复道,“我听清楚了。”   接着,闻朗松开紧握的手,用力地把前面的笨蛋按进怀里,像是很怕下一秒这个被他紧紧抱住的家伙又消失了。闻朗其实也有很多很想问的问题,但是在此刻,什么都不重要了,他什么都不想问了,没有比怀抱里的人更能让他安心的回答。   图嘉砚被勒得喘不过气,正想抗议时,却感觉到颈窝处忽然湿了一块,这次他什么都没问,默默抬起手也回抱住了闻朗。   过了好一会儿,有个湿漉漉的声音在图嘉砚耳边响起:“好吧,我也爱你,图图。”   图嘉砚拍了拍闻朗的后背,学着他的样子故意挑剔道:“没吃饱吗声音这么小,根本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闻朗没吭声,下一秒,他再次不讲道理地吻住了图嘉砚。他吻得很用力,好像在发泄许多挤压已久的情绪,图嘉砚本就饱受摧残的嘴唇很快被他咬破了,但图嘉砚已经完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关心那丝疼痛,他浑身的力气都随着这个吻被抽走。   图嘉砚无力地抓紧了闻朗的衣服,勉强把自己挂在对方身上,意识模糊间,他在心里小声地骂了句“爱哭鬼,真讨厌!” 第56章   爱哭鬼亲得没完没了。他像是得了什么肌肤饥渴症,光是接吻还不够,还要在图嘉砚的眼睛、鼻尖、脸颊、耳朵等等地方都留下细密的吻。不仅如此,他的手也有意无意地轻轻摩擦着图嘉砚的皮肤,如果不是天气太冷,图嘉砚甚至怀疑自己会被着家伙摩擦到自燃。   但他刚想发出声音,爱哭鬼的吻又压了上来,把他的所有词句全部卷走。图嘉砚只能失神地承受着这些炙热的吻,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着闻朗贴近,再贴近,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恍惚间,他闻到了闻朗身上令人安心又心动的香水味。   图嘉砚感觉自己也被染上了同样的气味,他也笨拙地回吻着对方。   等到这个漫长的吻终于结束,图嘉砚和闻朗终于依依不舍地把唇瓣分开,两人抵着额头,气喘吁吁地望着彼此,眼里的情意浓到几乎下一秒就要再次贴在一起。   闻朗情不自禁地又亲了亲图嘉砚的脸颊,在他耳边小声说:“怎么办,还想亲你。”   他的气息好烫,把图嘉砚本就通红的耳朵烧得越发滚烫,图嘉砚不好意思地瞪了闻朗一眼,推开对方的脸,在他耳垂处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那你就想吧。”   闻朗立刻握住图嘉砚的手,不知羞耻地亲了亲:“再亲一下,最后一下。”   望着他的眼睛,图嘉砚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搂过闻朗的脖颈,压低他的头,在闻朗嘴唇上飞快地点了一下。   “亲好了。”图嘉砚说,“下次再亲。”   “下次?怎么就下次了,你说的下次不会是下辈子吧?!”闻朗不满地跟在图嘉砚身后,一起去找还在草坪上玩得不亦乐乎的常跳跳,嘴里抱怨个不停,“图嘉砚,你嘴巴这么金贵的?亲都不让亲了,我又不会把你嘴巴亲坏,怎么就下辈子再亲了?”   听着身后这人关于“下辈子”这样那样的胡搅蛮缠,图嘉砚又好气又好笑,干脆突然站定转了回去望着对方。闻朗被他吓了一跳,有些心虚地梗着脖子道:“干嘛,我哪里说错了,反正你就是小气。”   “男朋友。”图嘉砚主动牵起他的手,“你说完了没。”   闻朗不吭声了,他定定地望着图嘉砚,假装若无其事地与眼前这人十指相扣,若无其事地被拽着往前走。他满心满眼都是图嘉砚,他想这个笨蛋怎么突然变聪明了,亲个嘴就学会拿捏人了,这才刚谈恋爱笨蛋就这样,等时间长了还得了?岂不是要爬到自己这个一家之主脑袋上。   难道智商是通过接吻传递的吗,闻朗突然有了危机感,但是也不能因噎废食,不培养感情……   不等他想清楚对策,走在前面的图嘉砚突然停下脚步,对着在草坪里疯狂打滚的泰迪狗呼唤:“常跳跳!”   草坪上,一双黑黝黝的豆豆眼看了过来,没听话,咧着嘴笑哈哈地继续滚。伴随它的翻滚,一股难以描述的臭味飘了过来,图嘉砚和闻朗齐齐沉默,总算明白常跳跳翻滚了半天是在给自己身上蹭臭味。他们谁也不想面对这只脏兮兮、臭烘烘的小狗,相互对视一眼,刚才还在卿卿我我、吻得不亦乐乎的两个人立刻开始划清界限。   “子不教父之过。”图嘉砚果断转身把绳子塞到闻朗手里,“你是跳跳的爸爸,你来。”   闻朗立刻把绳子还回去:“你来,你也是它爸爸。”   “我不是亲的,比不上你们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不不不,生恩不如养恩大,你才有资格教育它。”说着,闻朗还补充了句,“图图。”   图嘉砚顿了顿,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阴险小人,才谈恋爱,闻朗这家伙就要让自己体验丧偶式育儿,等时间长了还得了?他感觉自己和那些剧本里高嫁后受磋磨的主角没有任何区别。图嘉砚立刻不甘示弱地喊了回去:“男朋友!”   二十分钟后,两人一狗整齐地出现在宠物店里。   他们把常跳跳交出去,让这只臭烘烘的小脏狗去洗心革面,重新做狗。撒欢撒够了的常跳跳才不管两个大人的黑脸,吐着舌头,满脸享受地被店员带去洗澡。   见小狗走远,图嘉砚当即转身给了闻朗一拳:“渣男。”   “你就不是了?”渣男没躲,接下了这轻飘飘的一拳,他拉住图嘉砚,半真半假道,“就因为常跳跳身上臭,你就想抛夫弃子,我看你才是渣男。”   图嘉砚被他拉得动弹不得,余光中瞟到有人在看他们这边,连忙低声说:“快松开,有人在看我们。”   “看就看呗。”闻朗满不在乎道,但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皱起了眉,目光不善地扫射了过来,“图嘉砚你嫌我拿不出手?”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图嘉砚真是服了闻朗的联想能力,这家伙明明是属于太拿得出手的那一挂,从进门起就有不少人在有意无意地看这边,等看到他俩拉拉扯扯,视线就更多了。图嘉砚不喜欢被人这么看,有些没好气地瞪了闻朗一眼:“小声点,公共场所,哪有你这么高调的。”   “你要怎么低调,假装不认识你?”说着闻朗松开了图嘉砚的手,不再看他,冷漠地平视前方,“现在够低调吗?这位先生。”   图嘉砚无语凝噎,耐着性子安抚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   “我是说,毕竟这是公共场所,万一等会儿别人看不惯给咱俩挂到网上网暴怎么办。”而且你又长那么扎眼。   “怎么着,怕被你网上养的鱼发现?”闻朗仍然冷淡地直视前方。   图嘉砚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感觉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且不提闻朗是如何得出他在网上养鱼的结论,就这人的没完没了的阴阳怪气劲,谁跟和他谈恋爱?图嘉砚不理会闻朗阴沉的脸色,在对方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干脆地“嗯”了声。   听见他这声无情无义的“嗯”后,闻朗立刻往旁边挪了一步,摆明了要保持距离。   两个人都开始生起闷气,一个不搭理一个。无论是图嘉砚还是闻朗都互相生气对方太气人,但他们又时时刻刻不经意地关注彼此的反应,只是目光还没碰到一起,就又都移开了。   就这样,两个人边生气边开始烦恼——怎么办,明明才开始谈恋爱,他们怎么就又吵架了?   想到身边那些分分合合的朋友、同事,图嘉砚心中越发沉重,如果他和闻朗谈着谈着也谈崩了怎么办?就那家伙阴阳怪气的劲,有谁能在他面前讨得到便宜,到时候他们肯定会大吵一架,又或者已经吵到什么都不想吵了。以闻朗的性格,说不定到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吧。   闻朗也是这么想的,虽然自己肯定不会同意,但如果要是图嘉砚移情别恋或者生气闹分手的话,到时候这家伙肯定不愿意和自己做朋友。当初毕业,他消失得那叫一个干脆,今天中午那会儿也是,生气了说走就要走,脾气大得很,除了自己还能有谁受得了他这臭脾气。要是不小心惹急眼了,图嘉砚肯定又要跑。   等常跳跳翻新完后,两人就这么心事重重地带着小狗回家。常跳跳以为是自己犯错惹得家长不开心了,一路都在试图讨好图嘉砚和闻朗,两人只好暂时放下“恩怨”回应小狗的情绪。   终于把常跳跳哄好哄睡着后,回到客厅,图嘉砚和闻朗才别别扭扭地互看对方一眼。   “那个……”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了。   “你先说吧。”图嘉砚边说,边神不知鬼不觉地往闻朗身边挪了一小步,以为自己做得十分隐蔽,但其实早就被身旁人紧紧跟随的视线看得一清二楚。   闻朗悄悄移开视线,大度道:“你先。”   “好吧。”图嘉砚应了下来,假装思索了片刻,才开始背诵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话:“今天晚上吵架,我们两个都有错。首先我不应该打你,也不该骂你‘渣男’,当然我的本意是好的,就是行为不对,这是我的错。然后我觉得你不应该乱撒气,说话难听,你要态度好点,周围的人才愿意和你友善交流,我也一样。而且在外面我不喜欢被别人那样看,很奇怪,你又那么显眼。所以才会好意提醒,但是你开口就污蔑我,我也很不高兴。总的来说,今晚我们两个都有错,但我个人觉得,还是你的错比较多。”   他叽里咕噜了一堆有的没的,闻朗听下来只听出来了两件事,第一是吵架自己占90%的问题,第二是图嘉砚希望他能态度好点。   这实在是很新奇的体验,以往他哪有机会听图嘉砚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划分责任,闻朗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学图嘉砚的样子开口:“好吧,对不起。我下次注意好吗?但是你也不要总是故意气我可以吗?”   闻朗边说边拉过图嘉砚:“你承认养鱼的时候,我真的很生气,虽然我也知道不是真的,但就是特别生气。以后我多说点好听的,你想听什么?图图。”   他越来越把图嘉砚的昵称叫得顺口了。   图嘉砚顺从地被闻朗抱进怀里,小心地坐到对方大腿上,他亲了亲闻朗:“我也不知道,你猜猜吧。”   “猜不中怎么办?”   “那你就一直猜。”   他们说着说着又亲到了一起,先前的不愉快全都烟消云散了。一开始,这个吻还很温情,到后面亲着亲着就变了味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图嘉砚变成跨坐在闻朗身上,搂着脖子,居高临下地吻着对方。闻朗就这么笑着任由他不得章法地乱啃,两只手逐渐钻到图嘉砚毛衣下面,摸到对方腰上,并有意无意地摩擦着。   “图图。”   一吻结束,望着图嘉砚水汪汪的眼睛,闻朗忍不住直起身亲了亲对方。   “图图。”他贴着图嘉砚的耳朵说,“给你个今晚和男朋友同床共枕的机会要不要?” 第57章   “你说什么?!”听了这话,图嘉砚倏地睁圆了眼睛,表情惊愕地冻结在脸上,他转头看向闻朗,以为是自己没听清或是听错了,下意识想要重新确认一遍。但刚对上目光,看见那张近在咫尺的完美面孔,图嘉砚感觉自己就仿佛被下了蛊似的,没法对这人说一句重话,只能支支吾吾地随便从脑子里捡出几个字问,“你、你不会是想……和我那个啊?”   看他那含羞带怒的表情,闻朗顿时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多么了不得的话,他像是被突然架在火上炙烤一样,皮肤猛然被烧得通红。他本意只是想和怀里这家伙再多亲昵一会儿,最好明天早上睁眼也能立刻看见,但被图嘉砚这么曲解后,这些话就变得像是哄骗无知少男的诡计。   “什么这个那个。”闻朗恼怒地板起脸,皱着眉头,想也没想道:“图嘉砚,你怎么这么色?!”   图嘉砚惊得差点跳起来,“我色?!明明是你先说的,怎么又怪上我了!明明是你色迷迷的,想对我图谋不轨!想玷污我的清白!闻朗,我警告你,我也不是随便的人。”   说完不等闻朗反应,他又凶巴巴地瞪了眼对方,手也不搭在人肩膀上了,坚决要和闻朗划清界限,但屁股却一动不动。图嘉砚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软件搜索了一番,不知道是搜了些什么东西,开始照着念:“这几类男生请警惕,遇上了立刻放弃,越早越好。”   “你什么意思图嘉砚?!”   “第一,非常着急和你发生关系,恨不得今天表白今天上床,还说爱你想和永远你在一起。但实际上,这个男人今天看似好像真的爱你,明天可能就会离开你。”   闻朗越听脸越黑,恨不得马上把这人手机抢过来强制断网,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图嘉砚一天到晚到底在网上看些什么鬼东西?!但想到半小时前才刚刚和这家伙和好,闻朗强忍住怒意,耐着性子解释:“你误会了,我真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能怀疑我呢?”   但没想到,图嘉砚压根不理他,又接着念下去:“第二,只会用语言诱骗你,嘴上说得好好好,看似对你百依百顺,实则这个男人根本不尊重你。因为你只是他的短期选择,在他看来,并不值得花心思照顾你的情绪,甚至还会倒打一耙,怪你怀疑他。”   闻朗简直被气笑了,捏着图嘉砚的脸不让他继续:“图嘉砚你没完了是吧?”   “第三。”图嘉砚还真没完了,即便被闻朗捏得不好说话,也要硬生生地从牙缝里挤出后面的话,“凡事都要和你斤斤计较,争个高下对错……总之,遇到以上男人,立刻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行,要我滚是吧。”闻朗忍无可忍地听完这堆胡说八道,嘴角勾起个冷冰冰的弧度,冷冰冰地叫板,“我还偏不滚了,有些人天天贼喊捉贼,说不好到底是谁想玷污谁。”   他明显意有所指,图嘉砚咬了咬牙,针锋相对地呛声道:“我贼喊捉贼想玷污你?搞笑,你以为你身材很好吗?”   “我身材不好?!”此话一出,闻朗瞬间炸了,他把先前和图嘉砚和好的那些“大道理”全部忘到了脑后。此时他只觉得图嘉砚还是那么眼瞎,还是那么没品味,竟然敢说自己身材不好。就这身材还不好?图嘉砚审美这么畸形的?闻朗匪夷所思地打量了眼面前的人,伸手拉过对方的手就往自己花大价钱在健身房拼搏出来的身体上贴,“来,你摸。我倒是要看看你觉得我哪里身材不好。”   同样把和平理念忘干净的图嘉砚被吓了一跳,硬着头皮半推半就地在闻朗身上胡乱摸了两把,但嘴上还是不肯服输:“哼,很普通啊,你去健身房一般是为了蹭灯光拍照吧?”   闻朗倒吸了口气,恶狠狠地威胁:“你有本事再说一遍,图嘉砚。”   被叫到名字的人,手上陡然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红着脸重新摸了一遍,铁了心坚决要把反调唱到底:“就是很一般啊,隔着衣服谁摸得出来是真是假。”   “图嘉砚,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别摸我?”闻朗瞪着面前这个色而不自知的家伙,“口水都要从你手心里流出来了,你再敢嘴硬说不馋我身体试试。”   “不馋不馋就是不馋!”   “行,好你个图嘉砚!”闻朗气得脑袋嗡嗡疼,也开始口不择言了,“你清高,你清心寡欲得很,不爱女的不爱男的,等着成圣成佛,等着圆寂后给你烧舍利子是吧。”   图嘉砚也不高兴了:“对,没错!我等着飞升当神仙,等着你以后破产了哭着来求我,求我救救你。”   这话把闻朗给听笑了,他从鼻腔里发出声不屑的气音,淡淡道:“你现在都穷得叮当响,还指望以后能当财神?图嘉砚你没睡醒吧。”   羞辱,这简直是活生生的羞辱,图嘉砚怒不可遏,张嘴就扑上去狠狠咬住闻朗的下巴。闻朗疼得直抽冷气,面上还要龇牙咧嘴地挑衅:“图嘉砚你属狗的?每次说不过我就使用暴力,我看你别当神仙了,你去当流氓还差不多。”   擦过嘴边的口水,图嘉砚满意地欣赏了遍自己留在闻朗下巴上的“杰作”,皮笑肉不笑道:“我要是流氓,现在就把你办了。”   “来来来,你有本事就来。”   话音刚落,流氓真的开始上手了,他一把掀开闻朗身上单薄的毛衣和衬衫,眼前猝不及防地映入一片紧实的腰腹。这人怎么秋衣秋裤都没穿,有这么抗冻吗?图嘉砚愣了愣,抬头对上闻朗非笑似笑的表情,继续硬着头皮扒衣服。   快阻止我,快阻止我……他的手颤抖着摸到了闻朗裤腰上,行动缓慢地开始解闻朗的皮带,速度慢得像是开了0.01倍速。闻朗是哑了吗,怎么还没阻止我?图嘉砚牙齿都开始打寒颤了,却始终没等来预想里恼羞成怒的斥责。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空气里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咔嗒”声,闻朗的皮带被解开了。   图嘉砚不敢动了,他僵着脖子抬头看了眼闻朗,却发现对方早就不知什么时候,眉毛、鼻子、耳朵、脸颊全都红成了一片,几乎要滴出血来。图嘉砚莫名想到了他平时吃火锅爱点的鸭血,闻朗此刻可比那玩意还要鲜艳欲滴地多。   原来这家伙也只是嘴硬,图嘉砚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眼神飘忽地在闻朗脸上游移了片刻,装作还要继续解裤子。   刚要动作,那个羞得通红的家伙终于惊慌地开了口:“等等!”   图嘉砚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不小心滑到对方的腹部上,闻朗瞬间吓得声音都变了形:“图嘉砚!”   他连忙举手投降,但此时已经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了,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那个不可说的地方逐渐变得更加不可说了。   图嘉砚:“……”完了。   闻朗:“……”完了。   “哈哈哈。”图嘉砚已经不敢再抬头看闻朗了,更不敢低头凝视。他保持着投降姿势,恨不得两只眼睛站到两边耳朵上放哨,图嘉砚干笑了几声,“少爷您身体真健康。”   “要你说!”   “我不是故意的!”图嘉砚迅速道歉。   可现在已经不是道歉能解决得了的问题了。闻朗崩溃极了,他怀疑图嘉砚这辈子就是来克自己的,不然怎么老是故意和自己作对,还老是让自己出糗。他崩溃地瞪着面前这个一脸歉意的扫把星,愤怒且支离破碎地控诉这些不公:“图嘉砚,你克夫知道吗!你克夫!!!”   “我先回房间,您自己揉揉?”   “你闭嘴!”   最后,为了闻大少爷的里子面子,图嘉砚还是先回了房间。他尽力不去想客厅里的那些事,尽力用冷水洗脸,但还是浇不灭脸上的陀红。   图嘉砚闷头倒在床铺上,脑子里却在不受控制地反复重播刚才沙发上的一幕幕,后知后觉地开始害羞。他不由得捂住了脸,但片刻后又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摸过闻朗的身体,意识到这件事后,图嘉砚感觉手上似乎还残留着闻朗身体的触感,尤其是那只没隔着衣服,直接摸到闻朗腹部的手。   想到这,他看着手掌,下意识比划了下。   不会吧,那家伙发育这么好?图嘉砚臊得面红耳赤,很快身体里蹿上一股莫名的燥热,他低头看过去,确定自己也挺健康。   反应过来在想些什么下流的东西,图嘉砚恨不得立刻把脑子摘了卖了,接着他红着脸、咬着被子摸过手机,在一众音乐里找到《大悲咒》开始播放。   完了。   活了二十多年来,头次谈恋爱的图嘉砚,在这个鸡飞狗跳的初恋的第一天晚上,终于突然反应过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和他的男朋友都是有正常生理需求的成年人。其实图嘉砚并没有笨到连这种事情都不懂,只是在告白时,他压根没没想起来要把这件事放到脑子里好好琢磨。   毕竟以前也没这条件能让他琢磨的。   完了。   那也太羞耻了吧……   图嘉砚崩溃地钻进被窝里,企图把自己捂死,如果明天他跟闻朗提议谈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那家伙能同意吗? 第58章   “没门。”闻朗冷淡地斜睨了副驾驶座上的人一眼,毫不犹豫地驳回诉求,“这事你想都别想。”   说完,闻朗就不理他了。其实对于“柏拉图恋爱”这个提议,图嘉砚也没底气,听到预料中的反对后,他低低应了声“哦”便也没再说话了。   他们还在冷战中,或者更准确地来说是闻朗在单方面冷战。   昨晚的事情实在让这位大少爷丢尽了里子面子,因此从早上开始就气不顺,凶神恶煞地叫醒图嘉砚,又凶神恶煞地当司机。他竟然还愿意当司机,图嘉砚本来很震惊这点,但仔细想想,他又发现这家伙好像一贯如此。于是,即便闻朗现在态度再恶劣,图嘉砚也没办法对这家伙说什么重话,只能小声嘀咕:“不同意就不同意,那么凶干什么。”   “我凶?”闻朗那耳朵不知道怎么长的,图嘉砚都说这么小声了,还是能被他听见,简直比常跳跳的耳朵还要灵敏些,“我凶你什么了?图嘉砚你给我说清楚,说不清楚你今天也别上班了,等着被扣工资吧。”   “凭什么!”图嘉砚一时数不完这人的恶行,只能笼统概括,“你凶我什么了你自己心里有数。”   “那你倒是说说呗,举个例子。”闻朗气笑了,他这哪是找男朋友,压根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正巧已经到了图嘉砚他们公司楼下,闻朗靠边停了车,但仍摆出一副“不说清楚不放人走”的架势,他转过身看着图嘉砚好笑地开口问,“祖宗,我凶你了吗?”   怎么没凶,图嘉砚刚要说话,但转过头看了眼闻朗就瞬间忘了词。昨晚他睡着时都快凌晨两点了,早上困得要命,完全是闭着眼睛被这人塞到车里,在车里又睡了好一会儿才总算能睁开眼睛。现在人是清醒了,但看见面前人的样子,图嘉砚感觉自己又晕乎了——   这人一天天的到底哪来的劲?上班还有力气收拾得像个花孔雀一样,他到底几点起的床?他到底是去上班的还是去走秀的?   “你……”   “什么?”   “没什么。”图嘉砚不看他了,别过头拉了拉车门,没拉动,“快点开门,我要迟到了。”   “还早,再聊聊呗,说说我都怎么凶你的。”似乎是看出了图嘉砚的窘迫,闻朗皮笑肉不笑地凑近了些,“要不要给你拿个话筒?把天窗打开,让你们公司同事都能听见。”   图嘉砚只感觉身后一阵胆寒,于是他拉门把手的动作越发用力,仿佛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人不是闻朗,而是什么恶鬼一般。但他再怎么扒拉车门也无济于事,恶鬼始终没有解锁,图嘉砚没有办法,只能强装镇定地转回头:“有本事你现在就找个话筒出来,今天我也不上班了,车开到哪我讲到哪,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的丑恶嘴脸。”   “你当你是竞选总统,还沿街演讲。”听了这串虚张声势的话,闻朗淡淡笑了声,伸手便打开图嘉砚了面前的储物柜门,里面竟然真的放了支话筒,“喏,就这里面,你想说满足你。”   靠,这人等他这句话多久了?图嘉砚匪夷所思地瞪着那支话筒,又匪夷所思地看了看闻朗:“你哪来的话筒?”   “买车送的。”   图嘉砚没话讲了,拿起话筒开机然后对着闻朗大喊:“开门!我要下车!”   顿时,整个车厢内魔音环绕,闻朗下意识捂住了耳朵,恶狠狠地瞪了眼噪音制造者。   “干嘛?”被瞪了后,图嘉砚理直气壮地看着面前这人,“你给我的话筒。”   闻朗安静了片刻,过了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了车门,他半点不看图嘉砚,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我欠你的。”   图嘉砚才不管他说什么,欢天喜地地下了车。刚关上车门,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原地犹豫了两秒,偷偷摸摸地转回身敲了敲车门,又偷偷摸摸地爬回了车上。   “你谁啊,上我车干嘛。”闻朗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嘴上还要挑衅。   图嘉砚没吭声,鬼鬼祟祟地打量了下挡风玻璃前的视线,拉过闻朗,把嘴唇轻轻贴在对方脸颊上。闻朗一下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早安吻吓傻了,眼睛都不眨地望着图嘉砚,这家伙怎么又耍赖?他刚想说话,刚想把人拖回来重新再亲一遍,却看见刚刚主动献吻的家伙当着自己的面,满脸嫌弃地“呸”了两声。   他“呸”什么?   他“呸”什么?!   “图嘉砚你什么意思?!”   “小声点。”图嘉砚说,“吵。”   现在又不是这家伙拿话筒大喊大叫的时候了。双标鬼,闻朗简直怒不可遏,伸手就想把图嘉砚抓住说清楚,但对方像是早有预料似的,低头一闪便躲过了他的攻击,接着毫不留情地开门下车。   “拜拜。”图嘉砚挥手道,“我上班了,你开慢点。”   说完图嘉砚人就跑了,留下闻朗独自坐在车里。又耍赖,他下意识摸了摸被亲过的地方,淡淡哼笑了声,看着图嘉砚迅速淹没在人群里的背影。   “图图!”才进办公楼,图嘉砚就被人叫住了,“你今天来这么早。”   坏了,是赵麒。看清来人,图嘉砚脸色僵了僵,假装若无其事地打招呼:“早,你也挺早的。”   “还行。”赵麒顿了顿,有意无意地提起,“对了,我看见你好像是搭闻总的车来的?”   “你怎么知道?”   “我出地铁的时候,刚好看见你们车停在那边,本来还想打个招呼,但我看你好像又上了车,忘记拿东西了?”   “啊!”图嘉砚立刻打断了话头,拉着人就往前挤,“电梯来了!”他不敢接赵麒的话,也不知道刚才被对方看见了多少,更不敢听下一句话,假如赵麒下一句话是问“我怎么看见你亲闻总了……”   图嘉砚真不知道该怎么和赵麒解释,更不知道要是解释后,赵麒又问他“一个周末的功夫,你俩就谈上了,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他也想知道怎么回事。恋爱怎么会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事情?就因为莫名其妙地和闻朗一起看了电影,然后吵架、和好、再吵架,接着又胆大包天地去出柜,再然后就莫名其妙在一起了。图嘉砚自己都没办法捋清楚来龙去脉,更别提解释给赵麒听,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吵架吵急眼了所以才在一起的吧。   这样的解释换谁来能信?当然他也可以不解释,但一想到赵麒对闻朗深厚的感情,图嘉砚想他还是有必要和赵麒好好聊聊,于是借着午休时间,他便主动请赵麒去楼下新开的茶餐厅吃午饭。   “说吧,图图。”见图嘉砚半天吞吞吐吐地开不了口,赵麒掩住笑意,低头尝了口面前的豪华烧鹅套餐,主动抛出话头,“你有什么事想找我?”   “这个……你吃,这个烧鹅还挺好吃的!”图嘉砚慌不择路地刨了一大口叉烧饭,抬眼对上赵麒非笑似笑的眼神,他被吓得顿了顿,老老实实地咽下嘴里的饭菜,“你知道啦?”   赵麒不搭腔,反问他:“知道什么?”   图嘉砚又不说话了,悄悄摸过旁边的冰奶茶喝了一大口才说:“你肯定知道了。”   “我肯定知道什么?”赵麒还是跟他打哑谜。   “就是……”图嘉砚臊眉耷眼地开口,“你早上是不是看见我亲那谁了?”   “啊?!”事实上,赵麒的确猜到了一点,他从图嘉砚上班的表情猜到了对方大概是谈上恋爱了,但他真没猜到这么细节的部分,“其实你可以不用说得那么细节。”   “不行!你必须听我说完。”图嘉砚立刻反驳,先前脸上那些羞愧淡了些,“或许你觉得我很过分,也可能觉得我是在故意挑衅你,但我还是要说,赵麒,我和闻朗在一起了。”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我知道,你肯定会不高兴,也觉得……你早就猜到了?你什么时候猜到的?”图嘉砚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会如此平静,赵麒早就猜到了?那他为什么没揍自己?   他的眼睛里暴露了太多东西,就算没说话,赵麒也一样看懂了:“你的表情太明显了。”他戳了戳图嘉砚的脸颊,继续道,“揍你干嘛,我本来也不喜欢闻朗。”   啊?赵麒怎么突然改口说他不喜欢闻朗了?这怎么可能!图嘉砚心里的愧疚更深了,他咽了咽口水:“赵麒,你这样我有点害怕。”   “我知道你明明就是喜欢的,只是不愿意让我为难。”图嘉砚愧疚得抓住赵麒的手,“赵麒你心怎么这么好啊!你这样我更觉得对不起你了。当然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像是在炫耀,但是你真的不用太过在意我的感受,就因此否认自己不喜欢闻朗,我都知道的。但是你放心,在你走出来之前,我们可以一起喜欢,我一直当你是好朋友,这点以后也不会变。”   “我真的不喜欢!”虽然知道图嘉砚是真的在忏悔,但他这些话赵麒越听越感觉恶心。他现在开始后悔之前非要逗图嘉砚玩,现在被傻子当了真,现在简直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为了能洗清冤屈,于是赵麒叹了口气,反握住图嘉砚的手准备恶心回去,“其实,图图,我真实喜欢的人是你。”   “啊?!”图嘉砚瞬间止住了话头,手也不握了,身体往后靠了一大半,要不是有地心引力,赵麒甚至怀疑他会一下蹦到外太空去。图嘉砚狂喝了两大口冰奶茶,哆哆嗦嗦道,“你疯啦?受情伤也不要随便讲这么吓人的话行吗。”   “真的,我真喜欢你。”赵麒嘴角刻意勾起个不怀好意的弧度,有些故作高深道,“只是我没想到,哎。”说着,他痛心疾首地深深叹了口气。   太吓人了,赵麒疯了。图嘉砚面色惊疑不定,打量了对面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开口,“吃饭、吃饭,同事之间不说那些。”   “图图,你刚才不还说我是你的好朋友吗?”   图嘉砚顿时面如菜色,卡了好半天才重重地“嗯”了声,完了,他真觉得赵麒被自己刺激疯了。看见他的样子,赵麒几乎快要憋不住笑,只能低下头假装在吃烧鹅,但他拿筷子的手都因为笑而微微发抖。   等笑够了,赵麒才又重新开口:“不逗你玩了,其实……”   可图嘉砚已经被吓得对他过度防备,没等赵麒说完,就条件反射似地截断话题:“我出去接个电话!”但他连手机都忘了拿,刚到门口又匆匆忙忙折返回来拿手机。   出了茶餐厅,图嘉砚刚松了口气,手机铃声却应验了他的话响了起来。看见来电的名字,图嘉砚脸色骤然一变,他咬了咬嘴唇,接起电话没底气地喊了声:“喂?妈,怎么了?” 第59章   从接完电话挨完骂后,图嘉砚就蔫了,并且一路蔫到了下班。   闻朗来接他时,就看见他没了早上亲完人还“呸呸”两下的嚣张,反而蔫头巴脑地夹着尾巴爬上车,甚至连自己特意绕路买的零嘴也完全没注意到。不对劲,闻朗没立刻发动车子,略带打量地瞟了瞟图嘉砚问:“看来你们老板终于把你开除了?恭喜啊。”   “你神经病啊!天天盼着我倒霉。”图嘉砚“唰”地抬起头,像是恢复了些气势。但对上闻朗一副“你能拿我怎么着”的样子,他难得没有一点即炸,而是深深叹了口气,有些忧愁道,“算了,你一点都不懂我。”   一听这话,闻朗拎着零食袋刚递到图嘉砚面前的手猛地顿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我不懂你?”看着手里这堆全是对方爱吃的东西,闻朗又重复质问了遍,“我不懂你?!”   他伤心极了,没想到网上常说的“有些人得到了就不珍惜”的“有些人”能被自己这么精准地碰到,闻朗活了二十多年,终于明白了“错付”这两个字该怎么写。没等他嚷嚷,图嘉砚已经识相地解开安全带扑了上来。   “哎呀,我就随便说说。”小气鬼。   但这话糊弄不了闻朗,他毫不留情地把图嘉砚从身上撕开,手抵在对方脑门上,坚决划分出条三八线不让这家伙再骚扰自己。末了,他冷笑了声:“你后一句肯定等着说我小气。”   “怎么可能!”图嘉砚心虚了一秒,抱着面前的手亲了口。   但闻朗压根不吃他这套,手像触了电似地收了回去,生怕再被多占一秒便宜。这还不算完,闻朗又嫌弃地扯过纸巾擦了擦手,把零食扔到后座上,开了车锁。他指着外边说:“反正我不懂你,还小气。喏,懂你的准备坐地铁了,你现在就去找他,没准他还能给你抢个座。”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图嘉砚正正好看见赵麒背着包的身影。顿时,对方中午那番话又飘到了图嘉砚脑子里,他表情不自然地微微扭曲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闻朗发现了端倪。   “图嘉砚,你跟我说实话。”结合他今天的不对劲,闻朗皱着眉不动声色地把车重新锁上,摆出副要严刑拷打的架势,“你是不是脚踏两条船了?”   “啊?”   “你看那个赵什么的眼神不清白。”   “什么不清白,你有病啊?!”千算万算,图嘉砚都没想到自己会听见句这么令人无语的话,他匪夷所思地看了眼闻朗,确认这人不是演的,他没忍住当即骂了出来,“你那眼睛是X光吗,还能看出颜色了?那你现在看看你头顶是不是绿的。闻朗,你是真有神经病。”   “图嘉砚你不要恼羞成怒、强词夺理!”闻朗也气得绷不住了,开始控诉图嘉砚的种种恶行,“昨晚的事就不提了。早上我好心好意送你上班,你没个笑就算了,还问我能不能柏拉图,我不同意你脸就拉老长,怎么着,打算参加吉尼斯世界纪录,脸皮环地球一圈?”   “不敢,再怎么长也破不了你的记录。”图嘉砚冷冷道,“不知道是谁早上凶神恶煞的喊人起床,我门一开以为碰上厉鬼了。你们小区风水真够差的,厉鬼都能当上业主了,买房的时候销售没检查你身份证吗?”   闻朗也不甘示弱地冷笑:“那是不如你,都知道我是厉鬼了还敢和厉鬼谈恋爱。难怪早上亲完我还要啐两口唾沫,怎么,现在处男的唾沫和童子尿一样能辟邪吗?”   “没错!就是能辟邪!专门辟你的!”图嘉砚气得呼吸都急促了,真恨不得立刻再“呸”面前这个厉鬼两口,但还没来得及酝酿,车窗却突然被交警敲响了——   “同志,麻烦尽快把车开走,这里不能长时间停车。”   路上,两个人齐齐沉默。   闻朗嫌丢脸丢到了陌生人面前,图嘉砚馋后座零食又没脸开口,两个人各自生着闷气,堵了一路的车堵回家。   车刚停稳,副驾驶座上的人立刻迫不及待地去拉车门,当然还是没拉动,闻朗还没解锁车门。图嘉砚撅着嘴窝回座椅上,不吭声也不看驾驶座,他不说话,闻朗更不说话,两个人又开始莫名比起赛来。等过了好半天,图嘉砚饿得受不了了,转过脸直勾勾地盯着闻朗。   “干嘛。”虽然还是冷冰冰,但闻朗语气已经明显软和了不少。   小气鬼,图嘉砚在心里暗骂了句,脱了鞋子从副驾往后座爬。闻朗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要过来自己这里,忙不迭地解了安全带,又把座位往后移,结果看见这家伙眼里只有吃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干脆抢在对方之前,把座椅后背全压了下去,刚刚好挡住零食不让图嘉砚拿到。   图嘉砚气得立刻给了闻朗一肘子,与此同时肚子也“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他又羞又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扑到闻朗身上掐人脖子。   被他掐住的人顺势往后一躺,图嘉砚挂在两个座椅间难受,不得不跨坐到闻朗身上:“神经病!”   “你能不能换个词,听都听腻了。”神经病死到临头还敢笑。   可他笑起来确实很作弊,不,应该说神经病这张脸就等于作弊器。图嘉砚在心里唾弃自己意志不坚定,但一对上神经病的笑颜,心里的气就莫名其妙地消了大半,手上动作也卸了劲,虚虚地搭在对方脖颈处。   他们贴得那么近,闻朗当然也知道图嘉砚的情绪变化,或者也有可能他就是吃准了图嘉砚的喜好,故意这么做的。但即便这样,图嘉砚还是刻意维持着凶巴巴的样子,不高兴地说:“你还挑上了。”   “不行吗?”闻朗边问,手边不经意地擦过图嘉砚的裤腿伸进自己外套口袋里。   图嘉砚被摸得一激灵,眼睛里假模假样的愤怒里骤然多了几分羞恼:“你摸我干什么!”   “谁摸你了?”闻朗还是笑,车库里明亮的光线把他的笑也照得过分夺目,图嘉砚一时晃了眼,不乐意和他再斗嘴了,狠狠瞪了闻朗一眼就要爬回副驾驶座上去。闻朗立即拉住了他,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把人按到怀里,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了把花花绿绿的糖和饼干递到图嘉砚眼前,“我就说没摸你吧。”   “那你松开手,不挨着我。”图嘉砚白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接过零食,靠在闻朗怀里剥包装壳。   闻朗不搭腔,绕过话题问:“我和你另外一个男朋友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神经病。”   “快点回答我!”   “救你救你。”图嘉砚剥糖纸的手顿了顿,没好气地把手里这颗糖塞进闻朗嘴里,堵上他这张破嘴:“救你总行了吧!”   不知是因为含着糖的原因还是怎么,闻朗声音里像是掺了蜜,他把脑袋压在图嘉砚头顶,无情地宣判答案:“错。”   “闻朗你有完没完。”图嘉砚手马上摸到闻朗唇边,作势要把刚喂进去的糖抠出来。   “本来就不对。”闻朗立马把糖咬碎了咽下去,“你应该说你只有一个男朋友。”   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变得寂静,图嘉砚见鬼似地望着身旁的人,好半天说不出话来。闻朗被他看得背后发毛,无数羞恼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他转过脸,不愿意再看图嘉砚,恼羞成怒道:“本来就是!图嘉砚,我警告你,和我谈恋爱你就必须一心一意,什么赵六赵七赵八,就算是赵本衫来了你也不准出轨!”   话音未落,图嘉砚把糖都揣进口袋里放好,两只手搂上闻朗脖子,在他脸上亲了口。这次他没像早上那样故意气闻朗,而是贴着对方下颌问:“闻朗,我发现你很缺乏安全感,对吗。”   闻朗沉默了,他别扭地抱紧图嘉砚,让人更稳地靠在自己身上:“不对。”他说,“图嘉砚你笨死了,根本就没猜对。”   见闻朗这反应,图嘉砚知道自己肯定猜对了,但他没揭穿,抬头又亲了下这个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缺乏安全感的人:“那要怎么猜?”   “有心者不用教,无心者教不会。”   闻言,图嘉砚深深吸了口气,最后一次给闻朗递台阶:“我现在是在给你面子,你别蹬鼻子上脸。”   抱着他的手臂顿时僵了僵,闻朗半真半假地学着图嘉砚刚上车的样子复读道:“算了,你一点都不懂我。”   听见这似曾相识的抱怨,图嘉砚又好气又好笑地锤了下闻朗:“好好好,我说,但是说了你不准生气!”   “你要是没出轨我干嘛生气。”   “赵麒说他喜欢我。”   “我就知道那家伙没安好心!”闻朗一下坐了起来,抱着图嘉砚的手更用劲了,“他住哪个小区?我找他算账去!”   眼见这人又要开始没完没了,图嘉砚干脆利落地堵住了闻朗的嘴。起先他只是想简单亲一下,但嘴唇贴上去后就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闻朗像是迁怒一样,不留情地把图嘉砚嘴里没吃完的糖果统统卷走,他吻得图嘉砚喘不过气,末了还要生气地放狠话:“你敢答应他就等着被我饿死吧!糖都不给你吃!”   “你小学没毕业吧神经病。”图嘉砚喘着粗气,擦掉嘴角泛着甜味的细丝,压着闻朗躺回原位又亲了上去抢糖果。   于是,这颗柠檬薄荷味的糖反复在两人唇舌间滚动,很快就化得干干净净,但那两人迟钝得很,一点都没发现异样,仍然亲得难舍难分。等不好容易分开了,两人气喘吁吁地抵着额头,满眼都是意犹未尽的恍惚。   他们总是花太多精力吵架了,以至于占用了很多亲昵的时间。   “不准这样看我。”闻朗亲了亲图嘉砚的额头,捂住了他的眼睛,“你眼睛再这样看,我就跟你玩不了‘柏拉图’了。”   图嘉砚乖乖地仍由他捂着眼睛,声音含在嗓子里含糊道:“不玩也行……”   “没听清。”闻朗来劲了,瞬间也不捂人眼睛了,他把图嘉砚抱起来,“你说什么来着?”   这下轮到图嘉砚不好意思了,别过头不看闻朗,他想找个新话题跳过去。刚巧今天最重要的事情还没说,图嘉砚正了正神色道:“对了,我妈说她这周末要来看我。”   “什么?”闻朗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人,不让对方动弹,他有些警惕地问,“阿姨来干嘛?”   “来棒打鸳鸯。” 第60章   说是棒打鸳鸯,其实也不对。   图嘉砚压根就不敢跟他妈孟巧珊说自己谈恋爱了,更不敢说他还正和这个恋爱对象同居,这些要是被他妈知道,等不了周末,今晚就能叫上他爸图志荣一起打过来清理门户。想起之前被出柜的惨烈状况,图嘉砚接电话时只敢一味地“嗯嗯好的”,多余半个标点符号都不敢乱说。   更何况他本来就是离家出走逃跑过来的。   “离家出走?”听到这里,闻朗摸着图嘉砚后脑勺的手顿了顿。   “嗯。”图嘉砚点点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你都不知道有多恐怖,那天我刚回家……”   门还没关上,图嘉砚就发现这个点本不该在家的父母,正面色不善地守在门口等着自己回来投案。直觉让他立刻往后退了半步,没等他开口询问,孟巧珊已经黑着脸命令道:“进来。”   不清楚自己是犯了哪条重罪,图嘉砚悄咪咪地往他爸的方向看过去,但那天真是邪了门了,往常总给他通风报信的图志荣也满脸愠色,黑着脸无视了他的信号。他不由得心底一沉,以为是失业的事终于露馅,只得乖乖夹着尾巴进了家门。   刚进客厅,图嘉砚刚要开口解释,却没想到被孟巧珊打了个措手不及——   “听说你喜欢男的?”   图嘉砚惊呆了。   其实他当时完全可以随意开个玩笑敷衍过去,这样的话或许他家就能恢复世界和平。但那天实在是出奇地怪,听着孟巧珊的问题,图嘉砚心里冷不丁地冒出个早已被他刻意忘记的名字,见鬼了,就因为那人当初随意踹开他的柜门,所以以后这样的场景他就得必须想起那家伙吗?图嘉砚不服气,更不想以后也想起那个讨厌透顶的人。   他那股倔脾气又上来了,像是和远在天边的某个人较劲一样,图嘉砚梗着脖子不反驳、不解释,重重点了点头。   随着他点头,图志荣愤怒地重重拍了茶几一掌:“我看你是要造反了!”   “喜欢男的就等于造反了?”图嘉砚歪理很多,想都不想地随口就来,“图老师,按你这么说,当初陈胜吴广在鱼肚子里塞的是他们结婚请柬呗。”   “逆子!”图志荣被气得大喘气了两下,奔着角落里的长柄雨伞就冲过去,恨不得把这个口无遮拦的兔崽子打死。图嘉砚拔腿就跑,但没跑两步就被孟巧珊抓了个正着,紧接着,图志荣的雨伞混着风声抽了上来。   一时间各种声音叮呤咣啷地混杂在一起,图嘉砚挨了骂又挨了打,被扭送到房间里反省。但他反省了半天,只肯认下胡乱编排历史人物的罪名,孟巧珊和图志荣被他气得没办法,又不能再继续动武,干脆把他房间门反锁了起来。   老实吃了几天清汤寡水的禁闭餐,图嘉砚见他爸妈态度始终没有缓和的意思,觉得干耗着也不是个办法,担心存款用完了更要受他爸妈摆弄。于是便趁着图孟夫妻二人出门上班的功夫,撬锁跑了。   结果没想到这一跑就跑到了某个讨厌鬼家里。   说到这,图嘉砚狠狠拍了讨厌鬼一巴掌,半是开玩笑半是恐吓道:“你完了闻朗,等着被你婆婆打死吧。”   “怎么是婆婆。”闻朗不满地皱起眉,掐着图嘉砚的脸颊纠正,“明明是丈母娘。”   此话一出,图嘉砚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愣愣地望着闻朗:“你要在上面啊?”   “什么?”闻朗刚开始没懂他意思,只觉得图嘉砚这表情傻得过分可爱,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耳朵,“我不可以在上面吗?”   这话把图嘉砚问住了,此前他还真没仔细想过这茬。图嘉砚盯着闻朗沉默了片刻,眼神不自觉地往对方身下瞟,认真思考昨天晚上不可言说的情况,然后坚决地推开闻朗,从对方身上爬起来:“不行,我们撞号了。”   “撞号了?”闻朗被这话深深震撼住,他挑了挑眉,不可思议地打量了下面前这个比自己身形小了一圈的笨蛋,有些艰难地挤出声音夸奖:“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梦想。”   可他的夸奖怎么听都像是在讽刺,图嘉砚闻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懒得多废话,直接往副驾驶爬,拒绝和这人继续腻歪。闻朗知道他不高兴了,连忙扣着腰把人拖回怀里,因为姿势原因,闻朗的手不自觉地摸上图嘉砚的屁股,又不自觉了拍了两下,然后才好声好气地和人讲道理:“怎么这也要生气,我哪里说错了?”   图嘉砚被拍得耳朵滴血,立刻就要恼羞成怒地和闻朗扭打起来。但他身体被闻朗紧紧扣住,只能胡乱用四肢拼命扑腾,手脚也无可避免地撞到了车门上。   听见耳边“咚”、“咚”地闷响,闻朗好笑地按住图嘉砚的手,又翻身用腿把人夹住,接着他仔细检查了下这家伙撞到车门的地方,哭笑不得地问:“傻瓜,你都不知道疼吗?”   “你管我!”图嘉砚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全身只剩嘴巴还有力气“呸”人。   见和他讲不通道理,闻朗干脆单手锁住图嘉砚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捏着他的脸就吻了上去。刚开始图嘉砚还在挣扎,死活不让闻朗亲他,但很快他就被对方亲得昏头涨脑,渐渐忘记了立场,也忘记了要反抗,甚至手还主动挂到闻朗肩膀上。   感觉到变化,闻朗故意不亲他了,嘴唇刚分开,又被对方追着贴上来。图嘉砚明显没亲够,眨巴着眼睛不回话,哼了两声,就急切地去舔吻闻朗的嘴角。闻朗被缠得没办法,只能又和他吻了一会儿,直到余光瞥见有其他楼层邻居的车回来,才分开嘴唇:“回家了好不好?回家再亲。”   “嗯。”图嘉砚应声把头埋在闻朗颈窝里,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他的声音从衣领里闷闷地传出来,“再等一下。”   “好吧。”闻朗笑着亲了亲他露在外面的耳朵,轻声问,“这么粘人呢图图。”   图嘉砚没有吭声,但闻朗很快就知道了他粘人的原因。感觉到腹部有异样的东西被抵住,闻朗了然地抱着图嘉砚笑出了声,他有意学着图嘉砚昨晚的话报复:“那我先上楼,您自己揉揉?”   还没说完,图嘉砚就一拳砸了过来,差点把闻朗肋骨砸断几根:“敢先走你就死定了。”   闻朗当然不想死,只得认命地抱着怀里这个双标鬼下车,又抱着他回了家,嘴上还在抱怨:“你少吃点吧图嘉砚,看着那么瘦,怎么死沉死沉的。”   “你才沉!”图嘉砚听不得一丁点坏话,才进门就要翻脸从闻朗身上跳下来。   但他才用劲,就被人牢牢扣住,闻朗抱着他,脚下一点没耽搁地往主卧走,连来迎接他们回家的常跳跳都顾不上搭理。刚反锁上房门,闻朗就装模作样地卸了力,假意踉跄了几步,便带着图嘉砚往床上倒。   “臭流氓!”图嘉砚气得脸颊绯红,立刻就要往地上逃,结果还没碰到床边就被臭流氓捏着脚踝拖了回来。   “我是臭流氓,那你又是什么?”臭流氓其实脸也红透了,却仍强装镇定,目光意有所指地往图嘉砚下面看了看,“你是香流氓?”   神经病,图嘉砚简直没法跟他沟通,想也不想地用另一只脚踹了过去,结果反而导致两条腿都被人捏在手里。闻朗捏着他的腿阴恻恻地笑了笑:“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疯子!   这家伙绝对是个疯子!   图嘉砚惊恐地拽紧裤腰,死死守卫住最后一点脸面:“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强奸我,我妈来了肯定要把你打死。”   “呵。”闻朗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你不知道丈母娘看女婿都是越看越顺眼吗。”   “我不是女的!”   “废话!”闻朗倒吸了口气,匪夷所思地盯着图嘉砚的脑瓜道,“我还不能知道你是男的女的,图嘉砚你一天天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你管得着吗!”图嘉砚不高兴被骂笨,脚上又扑腾了两下,还是没能挣开闻朗的禁锢,只能嘴上挑衅,“我爱装什么装什么,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行,和我没关系。”闻朗被气笑了,手上微微用劲,扯着裤腿就往下脱他裤子。图嘉砚立刻开始杀猪般地嚎叫了起来,论谁来听了他的嚎叫都能原地出家,闻朗一时不知道是该继续脱他裤子,还是该捂耳朵,只能愤怒地松开图嘉砚的腿,“行了别叫了,再叫我给你买把锁挂腰上。”   得到自由后,图嘉砚又开始嚣张了起来:“有本事你现在就买!不买把金的我看不起你!”   “金的?你挺贪啊图嘉砚,我丈母娘还没来呢你就想要三金了,其实你根本只是看上我的钱了吧?”   “不然呢,你以为你很宜家宜室吗?”图嘉砚不甘示弱地吼道,“就你这样子,我还能看上你的钱不错了,自己偷着乐吧!”   “我哪样子?”闻朗的脸垮下来,“说清楚我到底什么样?你不喜欢的样子?你喜欢谁?胡驰、赵麒那个款的?”   他语气越来越冰冷,似乎透着股森森的寒意,图嘉砚当即明白自己又惹毛了这人,心虚地往后挪了一小节距离才梗着脖子结巴道:“就、就现在这样呀,长得好看又有钱。”但闻朗还是黑着脸望着他,图嘉砚又连忙补充,“身材还好。”   可以上这些全都不起作用,闻朗阴沉着脸,上前压住图嘉砚,一只手固定住他的两个手腕,一只手借口图嘉砚的扣子,三下五除二地把他裤子脱了。图嘉砚穿着秋裤瑟瑟发抖,闻朗又三下五除二地把他秋裤也扒了,看着眼前白花花的大腿,闻朗冷笑一声:“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买锁。”   接着他把扔在地上的两条裤子全部捡走,拉开房门,从外面反锁上了。   图嘉砚光着两条白花花的腿,茫然地坐在闻朗床上,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冲到门口大喊大叫,但无论他怎么喊,外面除了常跳跳刨门的动静,再无其他人的声音。   闻朗不会真走了吧?图嘉砚从口袋里找出手机,连上监控看了眼,发现客厅里真一个人都没有,他又往前看了看回放,发现闻朗那家伙从房间里出来后真就直接出了家门。   神经病啊!   图嘉砚都不知道该骂什么好了,他立刻退出监控软件给闻朗打电话:“你有病啊,你出门干什么?!”   “给你买锁,你不是要金锁吗,我现在给你买。”   “靠!你真的有病啊闻朗!”图嘉砚气得在床上扔枕头,“叔叔阿姨没带你检查精神类疾病吗?!疯子,你再这样我要分手了!”   电话瞬间被挂断,没过两秒,闻朗又打了回来:“你刚才说什么?没听见。”   图嘉砚深吸了口气,他劝自己想开些,毕竟人是自己选的,过不下去也得捏着鼻子过。他尽量新平气和地劝诫道:“大郎,赶紧回家了,再装神弄鬼我就弄死你。”   电话那边好半天没说话,图嘉砚刚要继续开口,手机上另外一个号码打了过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吓得立刻挂了闻朗的电话,接起来:“妈,怎么了?”   “图嘉砚,你住那个小区叫什么名字来着?”孟巧珊那边一片嘈杂声,间或传来几句到站播报,听上去像是在车站里。   图嘉砚心里顿感不妙,试探道:“妈,你着什么急,到时候我来高铁站接你就行。”   “不用。”孟巧珊拒绝得很干脆,“我已经到你们这边了,刚下高铁,准备去排出租车,你赶紧把地址微信发给我。”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不是说周末吗!图嘉砚惊慌失措地看了看日期,确定今天是星期一没错,他愣了几秒,忙不迭地给闻朗重新打过去——   “喂?”   “别喂了!闻朗,赶紧回来给我穿裤子!你婆婆打上门来揍你了!” 第61章   闻朗正在排队结账,一开始他还不信图嘉砚,以为是这家伙新想出来的弱智招数,好哄骗自己回去帮忙穿裤子。于是他在电话里和图嘉砚又吵了两句,直到看见对方微信上不停发来的消息截图后,才终于搞明白——他的丈母娘是真提前来突袭了。   一结完账,闻朗立刻赶回了家里,刚把反锁的主卧门打开,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的图嘉砚就猛地扑了上来,掐着他的喉咙索要裤子。闻朗被勒得头几乎快掉到地上,他招架不住,只得一把抱起图嘉砚,手掌直接握在对方雪白的腿上。   没有了布料的阻隔,闻朗手心的温度准确无误地传给了他怀里的人,几乎是一瞬间,图嘉砚像是被摁到了静音键一样,说不出话了。他重重地锤了闻朗几下,嘴里语无伦次地重复着“裤子”、“下去”、“放我”这几个字。   见他那怂样,闻朗嗤笑了声,把人放回床上帮忙穿好裤子,然后又故意拍了下他的屁股。图嘉砚瞬间涨红了脸,刚要发作,却看见闻朗从兜里掏出盒陌生的东西甩到他面前:“自己收好。”   “闻朗!!!”图嘉砚瞬间炸了,面红耳赤地把那盒东西摔回闻朗身上,“你、你!”   “我什么我,你要说谢谢吗?”闻朗挑衅似地笑了笑,“不客气,小钱,我请你。”   “神经病!谁要你请这玩意!”图嘉砚羞恼到了极致,正要继续开骂,孟巧珊的电话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十来分钟后,图嘉砚和闻朗边吵边打地赶到小区门口恭迎孟女士。   孟巧珊一下出租车,行李都顾不上拿就直直冲着图嘉砚的方向打了过去。闻朗下意识想护,但立刻被孟巧珊死亡般的视线逼退,只能堪堪扶住图嘉砚,不让他腿软得在小区大门口当场跪地求饶。   “狗东西你现在有能耐得很!你再敢给我撬锁跑一个试试!”孟巧珊到底还是顾忌公众场所,象征性揪红图嘉砚的耳朵便勉强作罢,然后狠狠戳了戳图嘉砚的脑门,其中掺杂了不少失望和心碎。   图嘉砚当然也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一改先前在家和闻朗互骂的战斗小公鸡样,整个人蔫吧了下来,垂头丧气地跟在孟巧珊身后提行李:“对不起妈妈,我错了。”   “您老别跟我对不起,我不是你妈。”孟巧珊冷笑着看向身旁安静如鸡的闻朗,疑惑道,“你是……?”   闻朗下意识整了整大衣:“阿姨您好,我叫闻朗,是图嘉砚的……”   “室友!”话还没说完,闻朗就被图嘉砚抢了白。他神色不善地睨了眼对方,没反驳,心不甘情不愿地认下了室友的称号。   只是在接过图嘉砚手里的行李时,闻朗不经意地敲了敲对方那装了盒子的口袋。图嘉砚敢怒不敢言,只能趁孟巧珊不注意的时候,在闻朗昂贵的皮鞋上狠狠踩了一脚。   孟巧珊没留意到这些小动作,简单参观完房子,检阅过图嘉砚的狗窝,摸过常跳跳,确定自己孩子是真实住在这个地方,而不是临时找的演员现搭的戏台才稍微放下心了一点。   毕竟图嘉砚这死孩子实在离谱得过分,明明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能干出和她单位同事家正值青春期的孩子一样的事——撬锁离家出走,也亏他图嘉砚能干得出来。孟巧珊跟单位请假时,压根不好意思说是去邻市捉拿逆子。而图志荣年底工作实在太过繁忙走不开身,因此逃过编理由请假的折磨。   本来她担心耽误图嘉砚工作,计划周末再来,可一想到这个兔崽子有逃跑的前科在身,孟巧珊怎么都放不下心,生怕图嘉砚临到周末又跑了。过去几个月里,图嘉砚只告诉他们自己在邻市过得很好,找了新工作,每天都在认真上班。但是他具体是在哪家公司工作、住在哪里、和谁谈恋爱了等等问题,他们都一概不知。   这个死孩子,心狠得不得了。   很多个夜晚,孟巧珊和图志荣都在想自己的教育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他们看过很多书,知道这并不是什么病,但是轮到自己孩子时,仍然难以接受。如果那天他们对图嘉砚态度好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让他逃跑?孟巧珊和图志荣即感觉后悔心碎,也感觉手足无措。   唯一能感到安慰的是,似乎图嘉砚真的在邻市过得很快乐。或许是谈恋爱了?孟巧珊和图志荣又开始担心起自己儿子的恋爱对象。思来想去很久,他们最后决定得过来亲眼看看。   闻朗非常明白孟巧珊的心情,或者说他感同身受极了:“阿姨,您和叔叔就放心吧,我帮您们在这边监督图嘉砚,他现在老实多了。”   但看着身边这个俊朗得非同寻常的“室友”,孟巧珊刚放下的心又从另一个角度悬挂起来了。想到自己倒霉儿子的性向问题,她不由得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到底是谁说养儿防老的?说这话的人,肯定没养过图嘉砚这种祸害级别的生物。   “好的小闻,麻烦你了。”   话音刚落,闻朗便故意朝图嘉砚扬了扬下巴,意思很明显——“以后你归我管了”。图嘉砚懒得和他争辩,凭空做了个口型告诉对方“没门”,便带着孟巧珊出门吃饭了。   饭店是闻朗临时找庄显定的私房菜馆,且不说味道如何,光是环境、服务就能在账单后面多添几个零。   不像图嘉砚那个没心没肺的饿死鬼,孟巧珊简直食不下咽,趁着闻朗中途出去接电话的功夫才悄悄拉过自己儿子询问:“图嘉砚你给我老实说,你到底在这边找的什么工作?怎么认识小闻的?”她越问越怀疑,神情越来越严肃,“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被他包养了?”   图嘉砚差点被菜呛到,猛咳了几下才反问道:“妈,我们真是单纯朋友兼室友关系,大学时候我们就认识了,他那会儿还睡我上铺呢。而且,你觉得就闻朗那长相,他用得着包养人吗?”   “也是。”这话确实很有说服力,但孟巧珊还是不放心,图嘉砚那德行她还不清楚?从幼儿园起就只追在长得好看的同学、老师屁股后面当跟屁虫,现在天天对着闻朗,怎么可能没点小心思。她面上不显,点了点头算是勉强相信,“那怎么之前没听你和我们提过小闻呢?我看你发的毕业照里也没有他,你们真是大学同学吗?”   问这话的时候,闻朗刚好接完电话回到包间。图嘉砚连忙提高音量应付他妈:“哎呀!妈,我们铁哥们,真的,我们关系很好的!”他边说,边心虚地瞥了眼闻朗,好在对方似乎没听见他们的对话,落座时还温和地笑了笑,图嘉砚不自觉暗暗松了口气。   饭后,孟巧珊说什么都不愿意去家里住,图嘉砚和闻朗只好把她送到图志荣提前订好的酒店里安顿好。离开前,闻朗把自己的联系方式都留了下来,让孟女士有事可以随时联系自己或图嘉砚,孟巧珊笑着收下了。   整个晚上,除了刚和儿子见面时暴跳如雷,孟巧珊在其他时候都表现得很温和,与当初图嘉砚在家出柜时的反应截然不同。   接下来的两天也一样,图嘉砚特地跟公司请了假,陪孟巧珊好好逛了逛市内的景点,闻朗也会偶尔出现,但大部分时间都留给了他们母子。所有行程里,孟巧珊都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好像完全忘了图嘉砚的性向问题。   “肯定是因为有你!”孟女士回家的前一晚,图嘉砚喜不自胜地抱住闻朗亲了口,完全忘了他们这几天在闹别扭,“我妈喜欢看帅哥,肯定因为是在你面前不好意思骂我。”他高兴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摇头晃脑地歪倒在沙发上,逗弄同样疯狂摇尾巴的常跳跳。   闻朗淡淡“嗯”了声,看着自己手机里写着“小闻,我是孟阿姨,有空的话我们明天早上聊聊可以吗?”的好友消息陷入沉思。他没有告诉身旁开心得像傻子一样的图嘉砚,恭恭敬敬地回复了“好的,阿姨”,然后在OA系统上请好了假。   第二天一早,刚到高铁站,孟巧珊就把图嘉砚赶去排队人数最多的一家店买早餐。图嘉砚本想抓上闻朗一起去买,但被对方不动声色地躲开了手,他撇撇嘴,这才想起来自己定下的“要在父母面前保持距离”的规矩,嘟嘟囔囔地跑远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孟巧珊先打破了沉默:“小闻,图嘉砚他辛苦你了。”   “没有没有,阿姨您客气了。”闻朗连忙解释,他其实也拿不准孟巧珊到底要和自己说什么,只能客套道,“图嘉砚他也很照顾我的。”   这话把孟巧珊逗笑了,她笑着摇了摇头:“小闻,你别跟我夸他了,我还不知道他。肯定平时没少麻烦你。”   “不麻烦,应该的,阿姨。”刚说完,闻朗心沉了下。什么叫“应该的”,这也太不打自招了,他不确定孟巧珊听见这话会是什么态度。以图嘉砚之前的说法来看,他父母很难同意这件事,闻朗下意识又找补道,“朋友之间嘛,互相帮助很正常。”   但果然,他这句话无异于画蛇添足,孟巧珊静了静,深深叹了口气:“你们在谈恋爱吧。”   “没有!阿姨你想多了,我们怎么可能……”   “别演了小闻。”孟巧珊笑了笑,“虽然还不太了解你,但我了解图嘉砚,那孩子从小就喜欢追着好看的人跑,以前我和他爸还担心他会刚结完婚就又喜欢上别的女孩,或者给我们领一堆孙子孙女回来,结果没想到他偏偏喜欢的是男孩。”   闻朗沉默了,他没法接这话。   “你们是大学时候就在谈恋爱吗?”孟巧珊继续问。   “没有。”闻朗摇摇头,老实回答,“我们那会儿真是同学和室友,是这次他回来这边了才偶然联系上,确定关系也是这几天的事。”   闻言,孟巧珊有些诧异地点点头:“那你之前是……”这话不太好问,她很快截住话头,又换了个问法,“其实我真没想到你们是同学,图嘉砚很少说他读大学时候的事情,偶尔提到时,好像也没怎么提过你的名字。那天他说你们是同学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他又在哄我玩,没想到是真的。他,图嘉砚应该没强迫你什么吧?”   见闻朗愣神,孟巧珊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虽然图嘉砚从小到大也总被夸好看,但比起你,还是差了一截。小闻,以你的条件应该不缺喜欢你的人,图嘉砚可能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如果他哪里让你为难了,你和我说……”   “图嘉砚很好!”没等孟巧珊说完,闻朗忍不住打断道,“图嘉砚很好的,阿姨,其实准确地来说,是我在强求才对。”说这话的时候,闻朗有些不安地抓紧了手,望着孟巧珊的眼睛里满是忐忑。   看着他的眼神,孟巧珊不由得愣住了,过了好半天才道:“我明白了,小闻,但是我和你图叔叔还得再想想。”   之后她便转移了话题,随意和闻朗聊了聊,等到图嘉砚买完早餐回来,也差不多到检票时间了。看着孟巧珊检票进站,图嘉砚刚刚回过身想和闻朗说话,就被突然猝不及防地抱住了。   “怎么了?”他拍了拍闻朗的后背,“困吗?等会儿回去我开车。”   闻朗很轻地摇了摇头,声音闷得像是被暴雨前的空气层层裹住:“对不起,我知道这是在公共场所。”   图嘉砚其实根本没想到这茬,但听见闻朗这样道歉,他开始反省自己之前是不是过于冷酷。   “没关系。”图嘉砚也默默抱住闻朗,声音温柔,“我妈说你什么?把你说得这么郁闷,还要特地把我支开。”   “没有,阿姨什么也没说。”闻朗还是摇头,手上把图嘉砚抱得更紧了些,他顿了很久,才终于把这几天、这几个月、这几年里反反复复回想,咀嚼到无味的问题问了出来,“图嘉砚,你之前读书的时候,拉黑我、不理我,是不是因为我是个特别讨厌的人?” 第62章   要是放在以前,图嘉砚肯定会不假思索地回答他:“嗯,你是。你不仅特别讨厌,更是全世界第一讨厌,蟑螂见了你都要绕道走,蚊子见了你都恨不得把血吐干净。”   但那是以前。   现在的图嘉砚说不出这样的话,即便他和闻朗才刚刚开始谈恋爱没多久,即便他们前两天还在闹别扭吵架,可图嘉砚却发现,自己再也没办法对闻朗说出会让他难过的话。这太奇怪了,他努力抱紧面前这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学着对方的样子小声问:“你好笨,怎么才知道呀?”   “你才笨。”抱着他的人声音硬邦邦的,“我就知道你讨厌我,你以为你演技很好吗,烂到家了图嘉砚!那个什么金扫帚奖,我最少都能给你颁十个。”   “这么多啊,你干脆给我镀个金身算了。”图嘉砚笑了起来,接着,他话音一转,突然问道,“闻朗,你以前喜欢我为什么一直不说?”   闻朗的身体僵住了,过了好半天才闷闷地否认:“我没有。”   图嘉砚笑得更开心了,他挣脱出怀抱,刻意忽略掉周围陌生人的目光,悄悄在闻朗脸颊上亲了一口:“但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你看,现在我就很喜欢你。”然后他不等闻朗反应,直接牵住对方的手一起跑出了车站。   回家路上,图嘉砚嘴角一直挂着两个甜甜的梨涡,他说:“闻朗,我今天第一次发现你的演技也挺烂的,我那十座金扫帚奖分你一座吧。”   “什么破玩意,我才不要。就你了图嘉砚,你自己分我一半吧……可以吗?可以吧?”   刚进家门,闻朗就不由分说地抱起图嘉砚吻了上去。他不断用牙齿啃咬着图嘉砚的嘴唇,恨不得能把这两片柔软的唇瓣吞进肚子里,恨不得能把面前这个人也吞进肚子里。图嘉砚被他咬得生疼,哭笑不得地强制隔离开他的脑袋:“爱哭鬼,你属狗的吗?”   “我没哭,你不要乱讲。”爱哭鬼不高兴地瞪了图嘉砚一眼。他确实没哭,但顶着两个红红的眼睛,也实在没有太多说服力,明明长得那么高的一个人,此时却莫名透着股可怜兮兮的劲,看上去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看着爱哭鬼的样子,图嘉砚心软了,伸手搂过对方的脖子压向自己,主动去吻面前这个总是不肯好好说话的家伙。他刚一靠近,舌头便立刻被人卷走,图嘉砚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跟着被卷走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一艘小船里,乘着凶猛的风浪漂浮在湍急的河流间。   图嘉砚踩在浪尖,踩着闻朗的脚尖,跟着他一起跌跌撞撞地倒在床上。熟悉的香水味代替布料迅速将他裹住,细密的吻不断落下,闻朗牵着他的手,贴在耳边小声问:“让你保管的东西呢?”   “……不知道。”图嘉砚微微喘着气,眼神有些恍惚,“扔了。”   “骗人。”闻朗很不高兴他的回答,粗鲁地把图嘉砚抱紧,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他的腰。   没了布料的阻隔,这个拥抱完全变了味。图嘉砚之前总是习惯不自觉地靠进闻朗怀里,或者是在闻朗看电视时,钻到对方怀里坐好一起看。恋爱让他变得习惯对方的身体,总是很依恋对方的怀抱,可现在,他却那么不习惯闻朗贴近,图嘉砚下意识想用手把人推远些,有些口不择言道:“你买的尺寸太小,我用不了。”   刚说完这话,闻朗立刻不依不饶地亲了上来,图嘉砚用手挡着他,他就先亲手指,顺着指尖再去找图嘉砚的嘴唇。等好不容易重新咬住唇瓣,闻朗还要得寸进尺地问:“真的假的,你自己偷偷试过了?”   当然没有,图嘉砚横了他一眼,实在说不出自己压根不好意思拆那盒东西。这问题他答不上来也不想回答,索性直接堵住闻朗的嘴,把他多余的问题全都堵回去,让这家伙没有办法再追着问东问西。   这个吻越吻越深,图嘉砚逐渐开始喘不上气,他几乎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被这些吻给弄坏了。等终于回过神时,他耳边已经响起了包装袋被撕开的声音。   听见动静,图嘉砚抬起眼愣愣地看着闻朗手里的东西,他呆了好一会儿脑袋才开始缓慢地转动起来:“你上哪找到的?”   “你猜。”闻朗亲了亲他的眼睛,嘴角抿着笑,“你房间左数第二个衣柜,最下面的抽屉里的杂物盒。图嘉砚,你怎么连藏东西的位置都不会变?”   这人实在太嚣张、太不要脸了,图嘉砚总算知道当初那本笔记本是怎么被这家伙找到的了,他都懒得问这个没有素质的人,到底偷偷翻过多少次自己的衣柜。他直接一脚踹了过去,无语又好笑地问:“你要不要脸啊闻朗,怪不得你当初会知道我暗恋过那谁。”   说着,他想到了什么,又继续补充道:“诶对了,我那会儿还丢过内裤,说,是不是你偷的。”   “偷你内裤干嘛,我又不是变态!”闻朗一手捏住他的脚踝,一手戴好东西,欺身压上去,“笔记本的事真和我没关系,是你自己忘记藏了。”   “那你就能随便翻?”   闻朗理亏不说话了,狠狠咬了下图嘉砚的耳朵以示委屈:“那怎么办,我看都看了,也不能把我眼睛挖出来吧……图嘉砚,你是不是更觉得我讨厌了?”   怎么还在车轱辘“讨不讨厌”的事?合着之前自己说的喜欢,这家伙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图嘉砚拿他没办法,觉得这事今天必须跟闻朗说清楚。他趁其不备用力挣脱禁锢,然后把人推开,自己坐起身来,图嘉砚拍了拍床铺:“我们聊聊。”   聊聊?闻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目光直勾勾地扫射了遍面前毫无遮拦的人,眼睛几乎黏在对方身上:“聊什么?你要开新闻发布会?”   图嘉砚深吸了口气,胸膛重重起伏了下,他感觉自己真是没法和这人沟通。殊不知闻朗也有同样的感受,他看着图嘉砚雪白的胸膛,只觉得自己几乎要被空调烤到滋滋冒烟。都什么时候了,这人怎么还能有心思聊聊?   “图嘉砚,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你其实不喜欢我吧?”他又开始倒打一耙了。   “嗯嗯是,你说对了。”图嘉砚没好气地顺着这家伙的话讲,他算是发现了,闻朗现在已经深深沉溺在“你喜不喜欢我”的弱智小游戏上了,这个游戏没有最终答案,无论答哪个都不得消停。   果然,他话音刚落,面前的炮仗就开始噼里啪啦地爆炸:“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完全就是看脸!你只喜欢我的外表!图嘉砚你怎么这么肤浅啊!”   “你有完没完了闻朗?”很肤浅的图嘉砚忍无可忍,“我警告你不要太高看你自己的脸了,就你这样的,我出去外面能找出一火车的人来,所以我不是……”   还没等图嘉砚说完,闻朗当即上演二次爆炸:“你找!图嘉砚你现在就去找!你要是能找到哪怕一个比我好看的,我!”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后面那些没过脑子的话是要把图嘉砚让给别人,他凭什么要让?!别人有什么资格!图嘉砚明明就只喜欢自己!   “继续说,我听着。”图嘉砚冷冷看着他,鼻腔里不屑地嗤笑了声,“继续啊闻朗,你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   “没有,健康得很!”   “那你过来。”   闻朗听话地往前挪了一点,和图嘉砚膝盖互相抵在一起,感觉到皮肤贴着皮肤,他心里的焦躁终于少了许多。闻朗默默抓起图嘉砚放在膝盖上的手,低着头问:“你不想做对不对?所以才要聊天。”   “不对。”图嘉砚打断闻朗,反握住对方的手,“闻朗,你为什么这么没安全感?”   这个问题,之前图嘉砚已经问过他一次。当时闻朗否认了,这次他本来还想反驳,想说图嘉砚根本就猜不对,但是当他现在毫无遮掩地坐在图嘉砚面前,他看着那双眼睛,一句违心话都说不出来了。闻朗没有办法,只能坦诚地回答:“因为,我知道你以前真的很讨厌我……毕业的时候,我想照相,但是你没有看见我,然后你就消失了。”   他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图嘉砚,你不回微信,不接电话,你拉黑我、不理我、讨厌我。所以我去邻市出差的时候,明明都看见你了,也没上去打招呼。”   等等,邻市?!图嘉砚想起陪闻朗出柜那天,也提到过去邻市出差,他脑子里“嗡”了一下,像是被一块巨大的、沉重的石头砸中。还没来得及开口追问,闻朗那边又嚎上了——   “图嘉砚,我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再和你吵架了,你是不是很得意!”   听完最后一句话,图嘉砚睫梢刚要落下的泪水瞬间被他生生憋了回去:“闻朗你神经病吧!你一天天的就那么闲,那么想找骂啊!”   “对,我脑子早就闲出问题了!我就是神经病!”闻朗不甘示弱地吼回来,“我天天都在想你!就是想和你吵架,天天吵,吵一辈子都不够!”   哪有人这么表白的,图嘉砚此时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他好笑地伸出那只没被闻朗抓住的手:“把你手机拿来,我要查岗,我要看看我男、朋、友。”他刻意重读了最后几个字,“到底给他大学室友都发了些什么消息。”   闻朗脸色变了变:“不知道,扔了。”   “装什么呢。”图嘉砚立刻扑了过去,他顾不上布料这些身外之物,紧紧抱住了他的男朋友。图嘉砚亲了亲闻朗,然后贴在对方耳朵边认真道歉:“对不起,当时我太冲动了,不该拉黑你的。”   被他抱住的人沉默了一阵,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的神色,温文尔雅道:“嗯?同学,我们加过微信吗?”   图嘉砚:“……”他恼怒地咬住闻朗下巴,恨不得咬死这个得寸进尺的家伙。   很快,图嘉砚想到了,他在闻朗下巴上又补了一口才问:“你确定我们没加过微信?”   “没啊——”话还没说完,闻朗像是被惊到,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个八度。他面红耳赤地瞪向身上这个作乱的人,有些慌乱道,“你别乱摸!”   看见他的反应,图嘉砚笑得极其嚣张,下手越发不知轻重。   闻朗本想无视他,但他躲不过生理本能来带的刺激,尤其面前这个人还是图嘉砚。他受不了了,一把将人掀翻,反扣在床上,他拍了拍图嘉砚的屁股,温文尔雅地笑了起来:“图嘉砚,你先惹我的,等会儿你别哭。”   “等等!”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闻朗根本等不了图嘉砚更多的废话。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十分顺利成章,除了图嘉砚变了调的哀嚎。   “闻朗!疼!疼!你是要杀了我吗!”   “你不准再进来了,我们撞号了!撞号了懂不懂?我要在上面!”   “我疼,你轻点好不好,求你了。啊!轻点、轻点……”   “王八蛋,你技术也太差了!我要和你分手!你给我滚!啊!轻点!”   太倒胃口了,闻朗差点被他喊得不能人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这家伙怎么样了,其实这还没完全放进去,别说动作了,就图嘉砚紧成这样,他就是想半途退出来也难。   他们两个人都被卡得不上不下,难受得要命。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图嘉砚抹着眼泪气哼哼地想踹身上的人,但他一抬腿,屁股就钻心地疼。王八蛋,小时候吃激素长大的!技术这么差还想跟人上床,图嘉砚边骂边擦眼角不断溢出的泪花,指挥闻朗把自己掉在床边的手机拿来。在关了无数个弹窗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对美观一点的教学视频,他没好气地扔给闻朗,言简意赅道:“你现在马上学。”   可闻朗丝毫不知道感激,看见视频不对他感恩戴德,反而像是抓到恋人出轨把柄的妒夫:“图嘉砚你很懂嘛,原来平时都是在看这些东西?你看的时候在想谁?”   “滚滚滚!”图嘉砚真想骂死他,“你信不信我使劲儿把你夹断?”   “哇哦,好厉害,要不要给你颁个吉尼斯记录奖?”闻朗边看教学视频,边阴阳怪气。然后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些咬牙切齿,“我告诉你图嘉砚,我整个人都是全新的,且不支持七天无理由退货,你就偷着乐吧。”   神经,图嘉砚没力气骂了,他只是想快点舒服下来怎么就这么难?图嘉砚放弃和闻朗较劲,有气无力地回答:“我也是全新未拆,平时没看也没想谁,你也赶紧偷着乐吧。”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散去,闻朗的吻便伴随着轻笑声落了下来,他摸住图嘉砚,边轻轻地揉着,边努力学着教学视频上那样亲吻。渐渐地,图嘉砚身上的痛感也逐步减轻了,口中骂人的话慢慢被短促的气音代替,手指忍不住抓紧闻朗的肩膀,在上面留下了月牙状的指甲印。   图嘉砚开始觉得舒服起来了。与此同时,闻朗也终于能继续往前,他重新抱住图嘉砚,耳边听着对方浅浅的呼吸和轻软的哼唧声,忍不住吻了上去。   他们好像一起落在了之前的那艘小船里,外面风浪好大,不断拍打着船身。图嘉砚被吓得紧紧抱住闻朗,他整张脸都哭花了,语无伦次地又叫又骂,腿甚至开始打颤。闻朗也抱紧他,让他挂在自己身上,边亲边温柔安慰着。   可是风浪一直没有停,图嘉砚最后是哭晕的,等他醒来时,风浪已经变成浅浅的涟漪。他愤怒地锤了闻朗一拳,恨不得让这个渣男立刻滚蛋,可一开口,嗓子已经哑到不成音调了。闻朗很轻地笑了笑,从床头柜处端来早已温好的水,等图嘉砚喝完后,便抱着他进了浴室。   帮不能自理的人洗漱其实是件挺麻烦的事情,但闻朗却惊人地乐在其中,一点看不出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少爷架子。被摆弄了许久,等到终于进到浴缸里泡澡时,图嘉砚已经只能有气无力地趴在闻朗怀里,动弹不得了。   等他好不容易有了点力气,第一时间便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尖如同触电般抽动着放狠话:“你等着,我迟早弄死你。”   闻朗毫不在意地亲了亲他湿漉漉的眼睛,笑得神清气爽:“嗯,我等你。”   图嘉砚连白眼都懒得对他翻了。   但在临睡前,被闻朗抱进怀里时,图嘉砚忍不住还是回抱住了对方。   尽管几个小时前,他已经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和这个人渣划清界限,可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哪是那么容易斩断的?就像他当初毕业时发誓再也不要搭理这个讨厌鬼一样,谁能想到现在他们竟然会如此亲密地抱在一起入睡。   天呐,和闻朗一起睡觉,这是大学时期的图嘉砚从来没想过的事情。闻朗太好看,也太又个性,说实话从来不符合图嘉砚对爱情的标准,但是这个标准到头来也只是小船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印记。图嘉砚现在才发现,原来他早已身处爱河之中。   在闻朗怀里安静了一会儿,图嘉砚又开始命令对方低下头。   “怎么了?”   图嘉砚主动亲了亲闻朗,然后,在黑暗里,他看着闻朗的眼睛说:“我真的很喜欢你,你要相信我。”   “好的。”   “还有,你不要总是说反话,也不要总是藏着话不说,我不一定能猜准的,你想要什么,就直白地告诉我。”   “好的。”   “那我再问你一次,闻朗,你以前喜欢我为什么一直不说?”   “因为……我也想要被你主动追一次。别人什么都没做,你都喜欢,那为什么我长得比那些人好看,你却都不主动追我。图嘉砚,你到底还是不是颜控啊?”   “好吧,小心眼。”图嘉砚又亲了亲闻朗,“帅哥,这周末我请你去看电影可以吗?”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闻朗忍不住拿乔:“我要考虑一下,你说的是什么电影?”   “《加油吧!恋爱笨蛋2之甜蜜危机》。”   “一听就是烂片,肯定很难看。”闻朗猝不及防地挨了图嘉砚一口,连忙笑着找补,“但是,好吧。”   周末,他们在看电影前先去爬了山,带着小泰迪狗常跳跳去了上次半夜吵架,半路抛锚而没去成的寺庙。   冬天的风景算不上多好,显得寺庙里冷清得过分,但是有图嘉砚和常跳跳在耳边嘀嘀咕咕着,倒也挺热闹。图嘉砚说了很多自己在网上搞封建迷信,结果被骗钱后又奇迹般灵验的事情,闻朗越听越觉得身旁的家伙是个超级大笨蛋,于是只能更加牵紧了笨蛋的手。   要离开时,笨蛋突发奇想要和他比赛石头剪刀布,赢了的人才能往前走。对于这个幼稚的提议,闻朗勉强答应了。   可不知是因为笨蛋运气过于好,还是老天总是很偏爱笨蛋。拉着常跳跳的笨蛋一直赢,一直大步往前,留下闻朗呆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之间距离越来越远,闻朗不自觉地拧起眉,对着笨蛋远远喊道:“图嘉砚,你快点输!不准再走了!”   图嘉砚嘴上骂他“小气鬼”、“玩不起”,但还是乖乖抱起常跳跳,一起朝他跑来。快到面前时,图嘉砚不小心踩到松了的鞋带,差点要摔跤,但是闻朗稳稳地接住了他和小狗。   把图嘉砚抱进怀里时。   被闻朗抱进怀里时。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刚才在寺庙里许的愿望——   菩萨、佛祖、老天、或者神,或者其他什么,我想要和身旁的这个人永远在一起。   接着,他们相视一笑又给这个愿望打上了补丁——   而且他不可以喜欢除了我以外的人,拜托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