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赔不赚   作者:茗子君   标签:双A、年下、ABO、白切黑、豪门、救赎、剧情、情投意合、HE、双向奔赴   简介:   双A 霸道金主看上我,为报恩我狠狠爱他   -   【穷苦出身攻x财阀总裁受】   双A,年下,年龄差身份差。   两个不懂爱的恋爱白痴的极限拉扯。   —————   有钱真是一种烦恼。   身为首富的锦衣先生想给生活找点刺激,但奈何有着鉴定盈亏的异能,从来只赚不赔。   他的生活就像一路走高的股价一样毫无波澜。   直到……他遇到一个Alpha。   异能显示,如果和这个Alpha谈恋爱,血亏,前所未有的血亏。   首富先生的第一反应:他为什么要和另一个Alpha谈恋爱,更何况这个Alpha还是个出身低微,比他小了8岁的小屁孩?   ……但是,什么人能让他亏得这么狠呢?   好好奇哦。   ————   褚夜行出生于一个Beta掌权的国家。   在这里,无法觉醒异能的Alpha沦为社会底层。   他好不容易挣脱泥潭,遇到了锦衣应愚——这位从姓氏就开始锦衣玉食的首富先生。   本以为Alpha生来卑贱,而世界上身份最贵重的人,也是一位Alpha。   他极尽钻营,只想靠近他的光。   他知道自己的小伎俩小心机瞒不过锦衣应愚,但更知道对方自持身份,不予计较。   -   你想找刺激,我想讨生活。   我们演一演身份逆转的剧本,只要别动真情。   本就是云泥之别,你我各取所需,必定稳赚不赔。 第1章   玄洲。这个国家就是财富的代名词。   世界第一经济体,占据了全球四分之一的财富。   而在玄洲首都举行的商界大会,足以吸引来自世界各地的企业家、金融家不远万里前来赴约。   只是除了商界精英,自然也有一些投机之人混杂在其中。   艾维斯,一位来自佐伊斯的年轻Omega,近几年作为演员在玄洲混得可谓风生水起。火红的头发,湛蓝的眼睛。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那儿,也足够引人注意。   一位穿着壕气的Alpha注意到了他,带着一身酒气,腆着啤酒肚走过来:“诶呀,这不是当红小生艾维斯先生吗?方不方便一起喝一杯?我女儿可喜欢你演的电影了——”   艾维斯抬头看了一眼,礼貌一笑:“您好,荣华先生。”   “诶呀呀,你认识我呀?”这位复姓荣华的Alpha男人见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当即一喜。   他觉得这漂亮的小明星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说着就要动手动脚:“来,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休息室坐坐——”   “我劝您最好不要这么做。”艾维斯看见了不远处已经向他们这边走来的另一位Alpha男人,维持着微笑道,“毕竟这个商界大会可不是您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   荣华明被一个Omega小明星驳了面子,顿时不爽,满脸肥腻的横肉当即皱了起来:“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跟我叫嚣?!”   他抬起手向艾维斯抓去——   然而,一只好看而有力的手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谁这么不长眼,敢坏老子的好——”荣华明骂骂咧咧地转头,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整个人一激灵,酒都醒了大半。   他磕磕巴巴地开口:“锦,锦衣先生……”   被称作“锦衣先生”的Alpha男人身姿挺拔,气质绝佳,一身定制的靛青色西装完美贴合一个商界精英的形象,光凭气场就足以让他在谈判桌上无往不利。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荣华明:“荣华老兄,晚宴才刚刚开始呢,怎么就醉了呢?居然都敢动我的人了。”   适才还盛气凌人的荣华明顿时一个哆嗦,明明有个大啤酒肚,却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渺小干瘪了。   他小心翼翼地赔笑:“抱,抱歉,锦衣先生,我不知道他是您的人,我,我——”   他一眼瞄到旁边侍酒的服务生,迅速拿了一杯:“这一杯,我干了,就当我给您赔罪。”   锦衣先生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这话不必对我说,荣华老兄是真醉得厉害了,连道歉的对象都搞不明白。”   荣华明额头上冷汗都要下来了。   他转向艾维斯,几乎换了一副嘴脸:“抱歉,抱歉,艾维斯先生,我实在是喝多了才说出那些浑话,你别跟叔计较……”   艾维斯摇摇头,笑着说了一句“不要紧”,目光又落在了这位锦衣先生身上。   而对方恰巧也在看着他:“艾维斯,跟我过来。”   “好。”他点点头,站起身,跟还在擦汗的荣华明说了一句失陪,便迅速跟上了锦衣先生的脚步。   对方带着他往休息室走去,而他则乖巧地跟在后面。   毕竟,名义上来说,这位是包养他的金主。   一路上,几乎遇到的人都要跟这位锦衣先生打声招呼。明明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却连多少商界的老前辈都要对他点头致意。   应该如此。   毕竟玄洲占据了世界25%的财富,而玄洲十分之一的财富则属于眼前这人——   锦衣应愚,名副其实的玄洲乃至世界首富。   叱咤风云的商界大佬,在商场上从无败绩。作为觉醒了异能的顶级Alpha,他那堪称作弊的能力更是让他的字典里只有“盈利”二字。   就连他的信息素,都是富贵气息十足的芍药花香。   而这样的Alpha,却是他的金主……名义上的。   锦衣应愚领着艾维斯进了一个休息室,往沙发上一坐。   待对方关上门后,便直入主题道:“我们的关系到此结束吧。”   艾维斯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啊?”   锦衣应愚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茶几上,而后拿起面前茶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语气很平静:“这卡里的钱就算分手费了,绑到你的光脑上吧。”   艾维斯这才反应过来:“啊,好的,谢谢……”   他神色有些复杂,但是也同样平静:“我能问问为什么吗?您突然要解除关系……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不,你很好。”锦衣应愚摇摇头:“只是我觉得没意思。”   艾维斯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过来将银行卡绑到自己光脑上。   他数了数余额里的零,非常认真地抬头看向锦衣应愚:“哥,您真是我见过最好也是最难搞的金主了。”   锦衣应愚给他也倒了杯茶:“那我还真是谢谢你的评价。”   艾维斯:“……”   他看着面前的Alpha,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莫名有点泄气。   是了,最好也是最麻烦的金主。   长得贼帅,贼有钱的Alpha,对他也足够好。   好的跟个许愿机一样——   艾维斯的故国佐伊斯是个艺术至上的国家。他没有奈以立足的画技,但好歹有点长相和演技。   于是,他远赴传说中“遍地黄金”的玄洲,投身演艺圈谋生。   艾维斯的梦想很简单,就是多赚些钱,供自己的弟弟妹妹学画。然后回到佐伊斯,开个艺考班,以后吃喝不愁。   但现实是,他捡不到玄洲的黄金。没有人脉的他只能在剧场跑龙套,勉强糊口。   梦想似乎遥遥无期,直到……锦衣应愚出现在他面前。   他不仅见到了这个报纸杂志与新闻媒体上出现的首富先生,而对方居然还说要包养他。   一个英俊帅气的顶级Alpha做金主,艾维斯只在犹豫了一瞬间后,便立刻答应了。   毕竟锦衣应愚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首富先生问他想要什么,他说想让弟弟妹妹上艺考班。第二天,他的账户里便多出了足以支付弟弟妹妹读到博士的学习费用。   他又说想要开个艺考班。于是很快,一家艺术教育公司便成为了他的产业。   作为佐伊斯人,艾维斯天生有着热爱美学的基因,是个纯粹的视觉动物——   这颜值长相,这宽肩窄腰大长腿,赚啊!   自己的梦想被轻而易举完成了,演艺事业也在对方的帮助下步步高升,但是艾维斯却反而觉得不安了起来——   他已经做好了出卖色相和肉体的准备,但是锦衣应愚却从没对他做过任何事。   这位名义上包养他的金主,和他维持着过于纯粹的金钱关系,一点肉.欲都不沾。   偶尔喊他出来也不过是参加个宴会,吃个晚饭,纯洁到他拿着这钱都不踏实。   终于,有天他忍不住了,半夜跑到锦衣应愚的别墅去,脱了衣服说“您要不对我做点什么吧,不然我良心不安”。   但是锦衣应愚却一秒闭上了眼睛,让他穿好衣服,并且表示自己什么都不会做。   艾维斯都傻了,问对方为什么。   “那不道德。”   锦衣应愚平淡的四字解释落在他耳中,堪称如雷贯耳。   神他妈的道德!   艾维斯忍不住灵魂发问:“那你为什么要包养我?!”   锦衣应愚沉默了一下,很诚实道:“我听别人说,包养小O很刺激,所以想体验下。”   艾维斯:“……”   简而言之,首富先生钱多得烧得慌,一切唾手可得,反而寡淡无味。他想找找刺激,却又要遵守道德。   艾维斯一直以为这是不可过审的钱色交易,直到彼时彼刻才知道,这只不过是首富先生的剧本杀,而他就是剧本里给对方找刺激的npc。   行吧,他就当自己又接了个戏,陪首富先生演着吧。   时至今日,艾维斯已经演过了“倔强不屈款”,“贪财享受款”,“忍辱负重款”等等样式众多的“被包养对象”了。他的演技甚至获得了巨大的提升,长足的进步。并且自认为已经将这个角色演出花儿来了……   但锦衣应愚依旧不满意。   唉,难搞哦。   既然“首富的包养小O”这部戏已经杀青了,艾维斯大大咧咧地坐在锦衣应愚身边,就跟老朋友唠嗑似的,随意道:“不是我说,先生,您是真不好满足啊。”   锦衣应愚也不觉得冒犯,只是慢慢喝着茶:“回头要是想出了什么有意思的身份体验,我再找你配合。”   “好嘞!哥您一声令下,让我配合您演什么都行!”艾维斯当即表态。   锦衣应愚看了眼旁边漂亮的小男孩儿,笑一下算了。   什么都唾手可得,自然什么都无法提起他的兴趣。   锦衣应愚将胳膊肘撑在沙发一边,忍不住叹了口气:“有钱真是一种烦恼啊。”   “哥您这话,可真够欠的啊。”艾维斯嘴角抽了又抽,“要不这样,您看看炒股炒房赌球赌马有没有感兴趣的,总有一款够刺激。”   “不行啊,都没意思的。”锦衣应愚托着下巴,气语绵长,“我这异能,【盈亏预见】,做什么选择是赢是亏一眼就看出来了,实在找不到刺激。”   “您要不别想着包养了,去谈个恋爱呢?”艾维斯给他出主意,“感情这种事,总不能数据可视化了吧?”   “你还真别说,”锦衣应愚稍稍催动异能,芍药花香散发开来,“可以。我和你谈恋爱的话,负值250。”   艾维斯:“……”   这一刻,艾维斯觉得认真给锦衣应愚出主意的自己像个二百五。   他嘴角抽完了,于是他脑抽了。   他张嘴提议:“那您干脆反过来,找个人包养您吧,这绝对够刺激——咳,我瞎说的。”   “可以。”   艾维斯:“……您说什么?”   “我觉得你这主意很不错。”锦衣应愚看向艾维斯,认真道,“报个价,让你按照这个主题演个金主,要多少钱?”   艾维斯:???   他大受震撼。   片刻后,他咽了咽唾沫:“哥,这,这不合适……”   “你报个数,多少钱都没问题。”只要能给他过于平淡的生活增加点刺激,怎样都好。   艾维斯站起身,走到门口,对锦衣应愚鞠了一躬:“您太看得起我了,哥,我他妈是个Omega。”   他做梦都想象不出,能包养锦衣应愚这个顶级Alpha的人该是什么样。哪怕是剧本他都编不出来。   包养首富先生的金主??   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为了我的演艺事业和身心健康,这部演您金主的戏我不!接!”他打开门,在临走前微笑:“我还是那句话,您真是世界上最好也最难搞的金主。”   艾维斯说完这话,直接将门关上了。   但是关上门后,他又忍不住挠了挠头,有些小小的纠结:也不知道回头怎么和经纪人解释自己和锦衣先生结束了……虽然他们本来也没开始过。就是个“戏搭子”的关系。   他正苦恼着,却突然脚步一顿。   一股压迫性极强的Alpha信息素挡在他面前,让他暗暗心惊。   他抬头看去,这才发现面前是一位身高一米九,身材高大健壮的Alpha男子。   Alpha男子垂眸看向他,语气平淡而恭顺:“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艾维斯看了一眼他的着装和工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晚宴厅的服务生啊……这么强的压迫信息素,Alpha遇见了估计都能吓一跳,这酒店也不管管。   “没有,没有,谢谢哈。”他干笑一声,溜之大吉。   艾维斯并没有注意到,那位Alpha男人在他离开后,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岗位,而是继续站在原地……   站在了那间休息室门口。   锦衣应愚正待在休息室里。   在艾维斯离开后,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极为随意地半躺在了真皮沙发上。   半晌,芍药花香的Alpha略显夸张地叹了口气。   唉,生活的乐趣又一次变少了。   虽然本来也没什么乐趣就是了。   他能感觉到,自从他告诉艾维斯自己包养他纯粹只是找乐子以后,对方就使劲了浑身解数想剧本,想满足自己找刺激寻开心的愿望。   奈何他已经过了可以年少轻狂随意发癫的年纪,又实在无法接受无法过审的剧本……   不过想来也是,他今年都32了,在一个年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O身上能找什么刺激?不然也太禽兽了。   他抬起手,在半空虚虚一握——   世界上的大多数东西,以他的财力都可以轻易买到,所以也不存在向往。   但钱财买不到的东西……他想要,却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难道自己年方而立,就只能提前过上退休生活,平平淡淡才是真了吗?   锦衣应愚莫名有点悲伤。   他想得太过专注,都没有注意到,休息室的房门被打开了。   直到他感觉到一股过于强势的信息素靠近了自己,他这才扭过头——   他看见了一位样貌俊朗,身材高大的年轻Alpha。   明明只是酒店的侍应生,明明他垂首静立的样子格外恭敬。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锦衣应愚却莫名察觉到了一丝压迫感。   同为Alpha的他微微眯起眼,只觉得浑身的血流似乎都加速了。 第2章   锦衣应愚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身上散发出来的信息素,是自己所遇到的所有Alpha中最有压迫力的。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家伙的信息素气息。明明是一股特殊的、略显香甜的气息,但是却连他都隐约察觉到一丝危险……不过,却是令人愉悦的危险。   锦衣应愚坐直身子,镇定地看着面前比自己更加高大挺拔的Alpha,眼里闪烁着些许兴味:“你是什么人?”   “如您所见,我只是晚宴的侍应生。”低沉的声音响起,像是大提琴在低鸣。   这位高大的Alpha垂着眸,状似恭顺道:“看您在休息室里待了许久没有出来,所以来问问您是否有什么需要。”   “如果只是想做好分内服务的话,你应该先敲门获得许可,而不是自顾自地直接走进来。”锦衣应愚似笑非笑,“顺带说一句,我不喜欢仰视别人。”   男人点点头,上前几步,在锦衣应愚面前单膝跪地,让从来都是天之骄子的首富先生俯视着他。   这样就顺眼多了嘛。   锦衣应愚调整了一个坐姿,他将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十指交扣放在大腿上:“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我只是想来问问,”男人顿了顿,低声道,“您有没有什么需要,哥。”   锦衣应里闪过一抹惊讶,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唇角的弧度似乎上扬了几分:“按照规定,你应该称呼我为‘先生’吧。你这么喊我,是因为,听到了刚刚艾维斯对我的称呼么?”   “是。”男人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自己的偷听行为。   他抬头看向锦衣应愚,表情恭顺礼貌依旧,但眼睛深处却似乎燃着一团火:“我也想试试,能不能真正地取悦您。”   锦衣应愚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笑出声来:“有意思。你这么一个高大的Alpha,就算想傍大款,也该去问问那些Beta或者Omega富豪吧?为什么是我?”   “因为您是这场晚宴中,身份最贵重的,无与伦比。”   眼前的人是叱咤风云的商场精英,男人并不指望能在他面前掩藏。   于是他索性将自己的野心和盘托出,袒露在锦衣应愚面前:“而且,我刚刚看见了您与其他几位老总的谈话。明明有那么多更厉害的老板向您求合作,您却选择了一个初创公司,被人看轻的新贵。”   男人望着面前西装革履,英气十足的Alpha:“所以,我觉得哥您足够包容、足够大胆……或许会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锦衣应愚轻哧一声:“我只是用了异能罢了,选择和那人合作,也不过是因为他能给我带来足够大的利益。”   芍药花香缓缓逸散开来。他一边动用异能一边道:“我是个商人,自然以利益优先。别以为我真的什么人都能看上,要知道,从感情方面来看,大部分人在我这都是负——”   锦衣应愚的声音骤然卡住。   他看着面前单膝跪着的酒店侍应生,差点忍不住露出愕然的神情,甚至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虽然时至今日,他也不确定自己的异能到底是以怎样的标准衡量感情的得失,并给出一个具体数值的。毕竟感情不像生意,是盈是亏一张损益表就能看出来。   但是以他的身家样貌,至今遇到的大多都是负值。比如适才离开的当红小生艾维斯,就在他眼中就挂着一个绿色的【-250】。   大多数人在他眼中都是亏几十几百,之前最次的也就遇到过一个亏几千的。   但是眼前这个看着无比恭顺的Alpha男人,在他的异能之下,却显示出一个绿色的【-25000】。   负两万五。   前所未有的大亏。   锦衣应愚不明白区区一个来求包养的酒店侍应生,怎么能让他亏这么多。但不得不说,他确实瞬间被勾起了好奇心。   亏一点,无所谓。但亏得狠了,他必须得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而且,包养一个看着比自己还要高大健壮的Alpha……听着就比包养一个Omega刺激太多了不是么?   锦衣应愚收敛了惊愕的神色,脸上兴味更浓。   他开口询问:“你这么大一只却叫我哥,还真是怪怪的。你今年多大?”   被询问的对象垂眸:“24。”   比他小八岁啊……   锦衣应愚觉得自己的兴趣瞬间消失了。   他再次靠回沙发上,懒懒地笑了笑:“还真是个小家伙。怎么年级轻轻的就想着走歪门邪道了?”   对方很诚实:“哥,我想走捷径。”   “啧,你以为捷径好走的?”锦衣应愚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单膝跪着的人,不言不语,却不怒自威。   男人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在他以为锦衣应愚完全没看上他,下面就要让他出去时,他听见锦衣应愚冷冷道:“脱。”   “什么?”他一下没反应过来。   面前带着芍药花香的Alpha男人冷然地看着他:“把衣服脱了。”   让他在另一位Alpha面前……   他一下子愣住了,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锦衣应愚哂笑一声:“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就来勾搭一位Alpha?”   他觉得无趣,又莫名有几分烦躁,站起来就想走:“小家伙,捷径不是想走就走的,我给你句忠告,早点回头是岸——”   “好。”   这一声低低的回应,让锦衣应愚猛地刹住了脚步。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那比他小了整整八岁的Alpha:“你说什么?”   卧槽?!不是吧?为了傍大款,这都愿意?!牺牲这么大的吗?!   锦衣应愚还没反应过来,却见那人再次站起身。超过一米九的身高,让他颇感压力。   男人似乎是怕他反悔,迅速地解开了上衣的扣子。   锦衣应愚:“……”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着魔了,才会真的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对方将衬衣的扣子一颗颗解开,露出被衣衫遮掩住的胸膛,腹肌……   健康的麦色胸膛上,还横亘着几道陈年的疤痕,看着极有性张力。   直到他将衬衣扔在地上,准备去解腰带时,锦衣应愚才忍无可忍地喊停:“停停停,你来真的?!”   现在脱了上衣,锦衣应愚觉得自己像是挑选奴隶的奴隶主。   但如果把裤子也脱了,那完全是别的剧情故事了。   锦衣应愚觉得自己被对方那香甜而有压迫力的信息素搞得头昏脑涨:“别脱了,给我穿好!”   男人低低地:“哦。”   锦衣应愚:“……”   不是,妈的,他还委屈上了?   他按着眉心:“你既然这么能豁得出去,做什么不能成功?非得走这种歪路吗?”   “哥,我说了,”男人看着锦衣应愚,“我只是想取悦您。”   “呵呵。”锦衣应愚冷笑一声。   他上下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突然开口道:“对了,你会计证考过没?”   男人完全没想到锦衣应愚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愣了愣:“没有……”   “金融分析师?风险评估师?”   男人一脸懵地摇头。   “证券基金从业资格?”   在得到又一个摇头后,锦衣应愚用“你这孩子废了”的眼神看着他:“一个证都没考过,你还是不是玄洲人?”   在爱财,咳,热爱赚钱的玄洲,孩子满月抓阄不抓个算盘外币账本,都对不起自己的国籍。   锦衣应愚刚刚提到的基础证件,更是玄洲全民至少人手一样。作为世界第一经济大国,玄洲的金融商管教育同样超前。   男人不说话了,只是垂着脸,看着莫名有点可怜。   锦衣应愚看了眼他身上的陈年旧伤,深深吸了口气:“这样吧,想让哥疼你是不是?”   这回终于得到一个点头了。   锦衣应愚打了个响指:“你去把会计证考出来,考完了咱再商量。别小小年纪不学好。”   “考……会计证?”   男人万万没想到,锦衣应愚说给出的条件居然是这个。   他沉默片刻,低声:“我,报不起考试,也买不起教材。”   “这点钱我出了。”锦衣应愚从口袋里掏出一晚上没用过的名片与钢笔,刷刷写出一行地址:“我得回晚宴上了,晚些到这个地址找我。”   他将那名片随便一扔,男人立马伸手接住,仔细看了看后,无比珍重地放进了裤子口袋里。   锦衣应愚嘴角一抽。   他莫名有点后悔了。   明明直接光脑转账一下就行了,自己怎么就把地址给出去了呢?   妈的,自己真是脑子短路了。   不过,怎么说呢……拯救失足少A,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锦衣应愚抱着手臂,想到什么:“你的信息素闻着很特殊啊,测过表征气味没有?”   “测过。”   锦衣应愚好奇提问:“是什么?”   闻着有股特殊的香甜气息,既有压迫感,又莫名令人心情愉悦。   “氯仿。”   锦衣应愚:“……”   氯仿,学名三氯甲烷。因为令人愉快的香甜气味和神经麻醉性而受到青睐,曾被用于医用麻醉剂。   但是——   有毒。   那人看着锦衣应愚变了几变的脸色,顿时明白他在想什么,低声道:“只是表征气味是氯仿,但是并不会让人中毒的。”   锦衣应愚:“呵呵。”   讲真,他不信。   除非中毒,不然他自己也解释不通,自己今晚怎么会做出一系列脑子抽风的事。   一定是因为他中毒了,才会和一个小了自己八岁,却比自己更高大的Alpha以考会计证为前提谈包养。   一定。 第3章   玄洲首都的一栋独栋别墅内。   Alpha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周身萦绕着温暖的水汽,像是刚从温室里挪出来的芍药花。   锦衣应愚穿着浴袍来到客厅,百无聊赖地瘫在了沙发上。   三层楼,将近一千平的别墅内,只有他一个人。他比较在意自己的私人空间,所以很少在自己的房产内安排服侍的人。   原本住在这的艾维斯搬走了,莫名还有点冷清。   他想了想,打开了电视投屏,决定找点视频看看。   艾维斯作为影视圈从业者,存了不少优秀影片研究学习。锦衣应愚打开文件夹,大荧幕上顿时出现了满满的文件。   或许是影片真的足够优秀,又或是思乡之情使然,这些电影大多是佐伊斯的。   这个艺术大国的电影,自带满满的佐伊斯风情。   锦衣应愚随意选了一部惊悚悬疑片《谁动了我的大白》,然后就这么抱着个抱枕,舒舒服服地看了起来。   他承认,他一开始没把这电影当回事——不就是调查谁偷了Omega女主的白颜料嘛。这点事儿还能拍出一部悬疑片?   但是在看见凶手为了抢走女主的白颜料,试图用石膏像砸死发现他的男主时,锦衣应愚还是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抱紧了怀里的抱枕。   凶手用沾满白色颜料的手,拿着石膏像,步步向男主逼近,而后猛地举起了手——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锦衣应愚下意识地一哆嗦。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落地窗,却只能透过玻璃,看见笼罩在夜色下,空无一人的庭院。   锦衣应愚皱了皱眉,并不想理会。   他只想知道男主到底有没有从歹徒的手下死里逃生——   但是那敲门声却依旧在不断响起。   来人似乎格外有耐心,已经吃准了锦衣应愚在家,不把人敲出来决不罢休。   锦衣应愚深吸一口气,起身去开门——   大门打开,他看着门外站着的Alpha男人,面无表情地轻轻“啧”了一声。   是昨天晚上试图勾搭他的那个家伙。   居然晚上八九点钟来找他……   怎么说呢,还真是丝毫不觉得意外呢。   “哥。”男人低声唤他,那奇特的氯仿信息素逐渐向锦衣应愚飘来,像是妄图以此催眠他的警惕心,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把你的信息素收收,我是Alpha,你这信息素对我没多大用。”锦衣应愚侧了侧身,“进来吧。”   “好。”他走进屋,轻声道:“请问,我穿什么拖鞋?”   “没拖鞋给你,光脚。”锦衣应愚往客厅走了几步,抱臂看着他。   这家伙,穿着的衬衫明显已经很久了,但能看得出有认真浆洗过。像是就剩这一件好衣服了,所以巴巴地穿上来他这刷个好感卖个惨。   “昨天说的事,你考虑好了?”   “是。”他垂眸低声道:“我都听您的安排。您让我考会计证,我会去努力学习的。”   “什么叫听我的安排,你学习难道是为了我吗?”锦衣应愚说出标准的家长台词,而后又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他莫名觉得自己好像遇上了一个有点麻烦的家伙。   但是不得不说,确实也勾起了他的些许兴趣。   他是玄洲知名的企业家,也同时是个慈善家。相比较捐款,具象地拯救一位失足少男同样有成就感。   锦衣应愚走到沙发边坐下,稍稍动了动肩膀。   那家伙立马无比自觉地走过来,替他捏肩。   不得不说……似乎还挺爽的。   锦衣应愚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对方的讨好,闭着眼睛问:“对了,我还没问呢,你叫什么名字?”   “褚夜行。”他低声道,伸出手指在锦衣应愚的肩膀上画着,格外暧昧:“姓氏是这个,名字是……锦衣夜行的夜行。”   然而,锦衣应愚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他的撩拨,也没有注意到他对于名字含义的强调,只是睁开了眼:“你姓褚?你还真不是玄洲人?”   褚夜行沉默了一下:“不是。”   玄洲人爱财,姓氏也大多是与财富有关的复姓,比如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基本上只要一报名字,就可以确定国籍。   褚,这可不是玄洲的姓氏。   “难怪那些个基础的证件,你一个都没有。”锦衣应愚再次放松地闭上眼,享受着他的服侍。他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入境玄洲所持的身份,应该不是学生签或者人才创业签。工作签证的话,酒店的侍应生工资可达不到办理标准。”   “所以,你这是拿着短期的旅游签入境,然后想要傍上个金主,以此留在玄洲?”   褚夜行似乎没想到锦衣应愚这么快就看出了自己并不光彩的目的,但是他并不准备隐瞒,非常坦白道:“是。”   他回答地太坦率,锦衣应愚反而沉默了一下。   片刻后,他轻轻叹了口气:“我劝你一句,回去吧。不要看着玄洲经济第一,就觉得这里遍地是黄金。”   “对于搞金融创业的社会精英们来说,玄洲是最适合的发展宝地。但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玄洲对你来说将永远是融不进去的异乡。”   锦衣应愚见过太多看着GDP与平均年薪就想要“润”过来的人。但是,作为世界第一中立国、第一经济体的玄洲并不是一个宜居的国家。   想要走极端很容易,但想要维持中庸却很难。玄洲被称为“世界法官”,永久中立,其资本累积,完全是靠人们自发爆肝,硬生生肝出来的。   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甚至为了压缩吃饭时间,街上大多餐厅售卖的都是速食。   “要钱没钱,要实力没实力,内卷你也不一定能卷得过我们玄洲人。”锦衣应愚颇有些苦口婆心地规劝,“你赖在玄洲,不见得比待在自己的国家舒服。”   “哥,”褚夜行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似乎比之前更低沉了几分,“我来自塔拉茨。”   锦衣应愚倏然一顿。   许久后,他轻哼一声:“原来如此。”   塔拉茨啊……   那就不奇怪了。   在这个世界上,男女已经逐渐成为了第二性别。真正决定了社会地位的,是三种第一性别:Alpha,Beta以及Omega。   造物主似乎天生就偏袒Alpha这种性别,虽然给了他们易感期,却也同时赐予了他们强健的体魄以及种类各异的异能。   虽然不是每个Alpha都能觉醒异能,但是这已经足以他们这个性别站在世界的巅峰。   这个性别的人只占据世界人口的三成,但如今世界各国的统治者与领导者,有接近七成都是Alpha。   Alpha似乎在哪里都可以昂首挺胸地活着……   除了塔拉茨。   锦衣应愚原本还想再劝说两句,但是在听见这个国名后,他终究是将劝告咽了回去。   不知道是人种原因抑或是其他什么,这个国家的Alpha根本无法觉醒异能,哪怕是与其他国家的人结婚,也无法改命。   于是,人口众多且不为信息素所影响的Beta成为了塔拉茨的统治者。   在那些Beta眼中,受易感期与发情期所困的AO,就是一群没有进化好的低等生物。   Omega是生来体弱,离了狗活不了的病弱群体。而Alpha,则是这些Omega豢养的,随时随地可能因为易感期发疯的野狗。   是的,在塔拉茨,Alpha与街边的野狗无异。   他们只配住在被称为“狗笼”的聚集区里,从事着最脏乱的体力活。   即便如此,同样的工作岗位,Alpha雇员的工资只有Beta的三分之一,因为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   锦衣应愚靠在沙发上:“所以,你没有异能。”   褚夜行低声道:“嗯,我没有。”   首富先生笑了一声,却意味不明:“玄洲签证所需要的财产证明,金额可不小。你应该攒了很久吧?”   “我14岁就开始打工了,我把10年攒的全部积蓄全部冻结进了银行,才开出金额足够的财产证明来办理这个短期停留签证。”   褚夜行的声音依旧平缓,似乎他早已习惯了这样卑微而绝望的生活:“冻结期有半年,还有五个半月。但我的签证还剩十多天就要到期了,如果我不能在玄洲留下的话……”   他语意深长地停住了。   但锦衣应愚听懂了,他再次轻笑出声:“回去就是死路一条是么?难怪你会想到傍大款这种方式,你赌得可真够大的。”   “是,所以我才想尽办法找了这个酒店的临时职位,想在晚宴上找一个愿意留下我且能让我留下的人。”褚夜行和盘托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性。   所以,他想利用锦衣应愚,请这位首富先生给他在玄洲立足的本钱。   只要能让他找到一个不那么绝望的活路,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锦衣应愚这才扭过头,打了个响指,看着他笑了:“怎么说呢,虽然功利性很强,但我还挺欣赏愿意为了达成目标倾尽一切的年轻人的。虽然你这手段确实拙劣且不光彩,但至少利己不损人。”   褚夜行蓦然抬起眼睛看向锦衣应愚,眼中似乎闪着光:“所以,您愿意——”   “诶,我可什么都没说。”锦衣应愚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我说了,我是商人,不是随意撒币的傻缺。毕竟你也说了,你没学识没异能,而我对于Alpha也没那种方面的兴趣。所以——”   锦衣应愚看向他,唇角带着点弧度,眼神却仿佛可以洞悉一切:“给我一个留下你的理由。”   年轻的高大的Alpha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或许,我可以做您的保镖。”   “拥有四五级攻击型异能的保镖,我随随便便就可以雇一群。你觉得你能有什么优势?”   “……”   这话带着居高临下的睥睨与藐视,但是却也是最残忍的现实。   褚夜行轻轻叹了口气,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握住了锦衣应愚抬起的手。   锦衣应愚:?   “诶,你好好说话,别动手动——”   没说完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他看着褚夜行在他的手背上,印下一个似乎无比虔诚却又无比冰凉的吻——   褚夜行低声道:“哥,我可以把命都给您。只要您不嫌我下贱的话。”   锦衣应愚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终于反应过来,猛地收回了手。   “咳,咱们玄洲治安还是很不错的,估计用不着你搏命哈……”锦衣应愚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你也别太妄自菲薄,毕竟你还算年轻,现在努力也还不晚。”   手背上,被那微凉唇瓣触碰到的地方在隐隐发烫,锦衣应愚努力定了定心神:“行吧,给你个机会。你的短期签证我会帮你延一段时间。至于让你留下的条件,还是咱们之前说的那个——把会计证考出来,证明你还有些上进心,不然我可不愿意碰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褚夜行看着他,声音终于带上了些许笑意:“好,我一定会向您证明我的价值。”   他这一笑,声音格外低沉性感。   锦衣应愚抹了把脸,有些不自在地命令道:“你,去厨房,帮我从冰箱里拿个冰饮料。”   “好。”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Alpha终于离开了。   但是那令人沉醉的氯仿信息素却依旧萦绕在周围。   锦衣应愚捏了捏眉心,他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中毒了。   但是……   他又不得不承认,在他听见这个年轻的Alpha说出连命都可以给他这样的话时,他的心居然猛烈地颤动了一下。   他看向厨房里正在认真清洗着玻璃杯的褚夜行,神情复杂地抿了抿唇。 第4章   夜色渐深,在这片远离大路的豪宅区内,一切似乎都变得沉寂了。   褚夜行从屋内走出来,望着眼前宽敞的草坪,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上了一支。   劣质的香烟在燃烧时,散发出略显刺鼻的味道。但是那缕白色的烟,似乎和任何高级香烟燃烧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褚夜行吸了一口,面容在呼出的白烟内隐隐绰绰。   锦衣应愚,这个Alpha比他想象地还要好。   不仅今晚就拍板他可以住在这里,给了他单独的房间,换洗的干净衣物,还有一张银行卡让他绑定到光脑上。   那个卧室,光是床的面积,就快接近他在塔拉茨时的住所了。   光脑上显示出来的金额,可能是他工作一辈子也攒不下来的钱。   还真是……   幸福似乎来得太快,太突然了。甚至让他无所适从。   褚夜行难得地回想起了久远的过去——   他们家的主要收入,来源于他的Omega母亲。因为按照塔拉茨的法律,Omega可以从事文职脑力工作,且工资是Beta雇员的三分之二。   但是,他的母亲却在生产时难产而死。   因为他是个Alpha,他的父亲曾想过在他出生时就将他掐死。   但是,看着亡妻用命换来的孩子,他还是心软了。   他的父亲本来是个老实的Alpha,勤勤恳恳地干着活,养着他。   然而,因为一场意外,父亲变成了残废。这明明是工伤,却连补偿金都没有拿到。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生了一场大病,走投无路的Alpha父亲终于心生了歹念——他去了一家首饰店,想要趁着店员不注意,偷走橱窗里的一枚钻戒。   对于他来说,少了一枚戒指不会令经营珠宝店的Beta老板损失多少,却可以救他的孩子的命。   但是,作为出身低贱的Alpha,他从进店的那一刻就被盯上了。   “我就知道这个Alpha是来偷东西的,这群家伙天生就有劣根性!”   Beta老板叫嚣着:“还说什么偷戒指是为了救他的孩子?那个孩子也是Alpha,不如死了算了!”   在塔拉茨,Alpha被视为威胁治安的不安定因素。一旦犯错,就会被处以极刑。   因为一枚并不昂贵的人造钻石戒指,他的父亲被判处死刑。   行刑前,他得以见他父亲最后一面。   那个Alpha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他,低声道:“我真后悔,没有在你刚出生时杀了你——”   “要留你在这世上遭一样的罪。”   那个眼神,那个声音,明明已经过去了十多年,每每梦见,依旧会让他从梦中惊醒。   褚夜行被烫到了,这才发现如梦初醒地发现手中的烟已经燃到了末端。   他将烟头掷在地上,踩灭。   犹豫了一下,才又拿出一根点燃。   父亲死了,他也就退学了,虽然在学校里,他也根本学不到什么东西。   从小到大,他和父亲挤在脏乱破旧的“狗笼”里,上着专属于Alpha的特殊学校。   而后他辗转找着工作,干着最脏乱的苦力,拿着最微薄的工资。   他干过最光鲜的工作,是在Beta精英们出入的证券大楼前站岗。   虽然要戴着止咬器,但也能穿上体面的西装。   只是这工作没干多久,就因为信息素太强势被辞退了。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塔拉茨的社会规则——   Alpha就是这样,有攻击性与占有欲,被信息素牵着走。   如果没有得到Omega的看重组建家庭,就会被易感期紊乱的信息素冲昏头脑,变得暴躁易怒。   看着“狗笼”里三天两头打架斗殴到头破血流的Alpha们,他能理解为什么Beta们将他们视为没进化好的低等生物。   在塔拉茨,Alpha是要被Omega挑选的。毕竟Omega们没什么社会危害性,与Beta们还算合得来。   他一直在努力攒钱,想要在未来赢得一位Omega的青眼,离开这人挤人的狗笼子,拥有一个让他在奔波之余得以喘息的家庭。   直到……   他有次去商务区送货。他习惯了低着头谨言慎行,却不知怎得,在那一瞬间抬起头,想要仰望下周遭的高楼大厦。   而他在抬头时,却看见了电子屏上那光鲜亮丽的Alpha——   “世界商业报特别报道,随着玄洲华锦财团股价刷新历史新高,首席执行官锦衣应愚先生的财富记录超越佐伊斯卢克斯财团董事长,登顶世界财富榜第一……”   褚夜行呆呆地望着屏幕上聚光灯下侃侃而谈的Alpha男子,一时间只觉得像是有一枚炮弹落在了他的身旁,将他的世界都炸得粉碎。   从小到大,他一直以为Alpha就是生来低贱的亚人种,是最卑微的存在。他们天生就是地沟里的老鼠,能获得一点活着的资源就该感恩戴德。   但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世界上身价最贵重的人,是一位Alpha。   玄洲……   锦衣应愚……   原来在塔拉茨之外,还存在这样的世界。还有Alpha可以如此光鲜亮丽地活着,受到众人的尊重与仰望。   他愣愣地看着,直到被同行的老前辈拍了肩膀:“看什么呢?走吧。”   老前辈经常来这片商务区送货,似乎已经见多了后辈的失态:“别看了,你没看到新闻上说的么?那可是六级异能者啊——”   老前辈嗤笑一声,像是悲悯,又像绝望:“我们可差远了……别做梦了,走吧。”   说完,老前辈低着头,匆匆为了生计奔走。而他却仰望着那电子屏幕,许久才收回目光。   只是目光能回落到现实,心却丢在了那片耀眼的光芒里。   原本他是为了娶一位Omega才拼命打工赚钱。但是自那之后,他更努力了。   直到几个月前,他将自己攒了十年的积蓄全部存进银行,在朋友的帮衬下,终于得到了那带着玄洲签证的护照,踏上了这片土地。   在这里……他见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同样是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霓虹灯光五光十色。同样在城市的角落里,也有外来务工的人在努力生存……   但是他却第一次惊奇乃至惊惧地发现,原来没有觉醒异能的Alpha也可以昂首挺胸地活着,从事着体面而高薪的工作。   原来Beta也会和他笑着打招呼,而不是用嫌恶地、看垃圾一样的眼光看他。   他很想留在这里,很想。   但更令他绝望的是——   他原本是一直下水道里苟活的老鼠,但当他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看见这文明的世界……却发现,他依旧只是只老鼠。   他没有异能傍身,没有身家背景,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过往履历。比如锦衣应愚提及的那些证书,他一个没有。   他甚至没有合法的长期居留权,等到一个月后签证过期,他就必须滚回塔拉茨。   这个世界并不属于他。   但他依旧想要留在这里。   他本就一无所有,自然不怕失去。他愿意放手一搏——尊严也好,道德也罢,他都可以一并放上赌桌,去赌一个未来。   于是,他找到了这家高档酒店,暗中接触了几位侍应生与负责人。用贷款来的钱财购置了礼物,成功在晚宴举行,酒店方缺人之际,讨来了一个临时工的位置。   他并不清楚这个晚宴的主办方是谁,只知道出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只要挥挥手,就可以给他一个容身之所。   但他没想到,他会再次听见那个熟悉的名字。   当主持人邀请主办方上台演说,那位带着一身华贵芍药花香的Alpha踏上舞台的一瞬间,他只觉得整个世界似乎再次变化了——   坍塌的一切在迅速重构,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黑白,唯有台上朗声演说的男人带着缤纷的色彩,仿佛是世界的主角。   他站在宴会厅的角落里,痴痴地望着台上神采飞扬的男人,只有一个念头——   世界上最尊贵最富有的Alpha,居然离自己如此之近。   羡慕、嫉妒、向往、渴求。   无数情绪在他心中发疯似的生长缠绕,让他的心脏疯狂跳动,催动着他去接近、触碰那人。   锦衣应愚,这个人比他想象地还要好,还要优秀,还要吸引人。   他想要离他更近一些。   他可以给予自己想要的一切。   ……   褚夜行灭掉了第二支烟,转身回房,上了楼。   但是他没有急着回自己的房间——   他走到了锦衣应愚所在的主卧门口,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   昏暗的卧室内,平和的芍药花香徜徉着。一缕月光从窗帘的缝隙内溜进来,落在了大床上躺着的男人身上。   锦衣应愚侧卧着,闭着眼,睡颜平静,一只手落在了被子外面。   褚夜行走过去,静默地看了片刻。   那只手指节修长,皮肤光洁,格外好看。只有中指的指节处有常年握笔写字所留下的一点薄茧。   他刚刚在楼下握住这只手时,便已深刻感觉到了——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富贵命”,从来没做过任何苦力。   反观自己的手:皮肤粗糙,手心手指都是茧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指骨却已经因为常年干活,变得略有些肿大扭曲。   褚夜行探出手,握住了锦衣应愚那搁在被子外,晾得微凉的手,轻轻放进了被子里。   而后,他细心地替这位比自己大了整整八岁的Alpha男人掖好了被角。   他又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准备再次轻手轻脚地离开——   “以后把烟戒了,我不喜欢烟味。”   锦衣应愚的声音传来,清朗淡漠,哪有半分睡梦中被惊醒的朦胧。   但褚夜行却没有半分被抓包的尴尬。   黑暗中,他微微勾了勾唇角:“好,我都听您的,哥。”   他说完这句,快步出门,再次将门关上了。   室内恢复了一片沉寂,但是一缕氯仿的气息却留了下来,逐渐缠绕进芍药花香中。   床上,锦衣应愚睁开眼,轻轻“啧”了一声。   他其实一直醒着,他也知道褚夜行知道自己醒着。   这家伙……故意停留那么久,其实就是为了做给自己看的。   明明是幼稚至极的小手段,但偏偏自己还挑不出错处。   他总不能跳起来让那家伙别玩这种小心机吧?   他都能预料到那家伙会顶着那么高的个子,垂着眼睛,表面平淡却透着委屈地解释说“我只是想关心哥”。   他自己也拉不下这个脸。   他对塔拉茨有点了解,那国家现在的掌权者是彻头彻尾的激进派。   如果不是Omega受国际法律保护,而Omega又需要Alpha。说不定塔拉茨的掌权者会将国内的所有AO全部清除。   这个褚夜行虽然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小动作小心思是有点多,但自己也不忍心真将他扔回塔拉茨送死。   那就……只能留着了?   外面传来些许的响动,似乎是褚夜行住进了自己隔壁的房间。   锦衣应愚:“……”   早知道,就不说让他自己随意挑一间住这种话了。   锦衣应愚再次捏了捏鼻梁,却嗅到了手上残留的些许氯仿气息。   首富先生沉默了一下,默默将手缩回了被子里。 第5章   锦衣应愚这两天正在休假,准备难得睡上一个懒觉。   但是在清晨时分,他却依旧醒来了。   太阳刚刚露头,花园里草坪上的露水都还没有干透。   或许是生物钟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他闻到了挺好闻的食物香气。   他今天好像没让人过来送早饭?   锦衣应愚打开门,却在闻到那特殊的信息素气息时,动作不由一顿。   他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在昨晚收留了一个挺难搞的家伙在这栋房子里。   他决定去看看这个难搞的家伙正在做什么。   反正都是Alpha,锦衣应愚穿着一身真丝睡衣就下了楼。   褚夜行听见脚步声,扭头看向他:“哥,早上好。”   他昨晚来的很突然,这里并没有他的换洗衣物。   艾维斯的衣服倒是留了几件在这里,但Omega的尺寸显然不能穿。   褚夜行此刻身上穿的,是锦衣应愚的衣服。   锦衣应愚体格并不小,身高一米八四。但是他穿着妥帖工整的定制衬衫穿在一米九二的褚夜行身上,就有些局促了。   做劳力锻炼出来的精壮的胸肌与手臂上的肌肉,将衣服撑出略显鼓鼓囊囊的弧度,看得锦衣应愚嘴角一抽。   但他面上表现得不动声色。   “起得挺早。”锦衣应愚看了眼摆在楼梯口的工艺品钟表,正正好好的七点钟。   他的目光扫过餐桌——   刚刚出炉还很热乎的面包,两枚煎鸡蛋一枚溏心一枚全熟,一份果蔬色拉,还有一杯红茶。   锦衣应愚在餐桌边坐下:“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褚夜行拿来餐刀餐叉,低沉的声音听着格外温和:“我看厨房里还有不少食材,就给您做了些早餐,希望合您胃口。”   锦衣应愚拿起餐刀,划破了那枚尚还溏心的煎蛋,似笑非笑:“你不问自取地用着我家的食材,似乎很顺手啊。”   褚夜行噙着点笑容的唇角一僵,语气顿时低落下去:“抱歉,哥。我以后不会再乱动了——”   “停,别给我卖惨了,我不太爱吃这套。”   锦衣应愚将鸡蛋加进了面包里,冷笑一声:“换个别的剧本。”   “好的。”褚夜行从善如流地应声,脸上那不安中带着点隐忍、委屈又可怜的神情瞬间消失了。   锦衣应愚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不去演戏还真是可惜了。啧,如果后面他考不过会计证之类的,要不就让他跟着艾维斯混影视圈去好了。   “后面你就住这套房子里,这些基本的东西就随便用着吧。”锦衣应愚道:“房子定期会有人打扫,生活物品也会有专人补齐,你回头加下我的管家的光迅,如果有任何需要——”   “哥,”褚夜行忍不住出声提问,“您不住在这里吗?”   “自然。”锦衣应愚道:“这栋房子是我为了体会金屋藏娇的乐趣特意买的,唔,虽然看你的体格样貌,和‘娇’差得有点远。”   之前艾维斯就住在这里。   虽然他也没从这过程中体会到什么刺激与乐趣。   只是他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玩心或嗜好,艾维斯也不作不闹。他除了偶尔过来让艾维斯演绎一段新的包养剧本外,很少踏足这里。   但是褚夜行在听到锦衣应愚不住在这里后,表情瞬间就沉了沉,语气也变得低落了:“您要我……一个人住在这里?”   “怎么?还不知足?”   “您之前的……情人,是不是也住在这?”   “是,有问题?”   褚夜行移开眼睛,望着地面,表情看似平淡却又隐隐受伤,其中似乎还掺杂着一丝隐忍与倔强:“也就是说,我平时都不能陪在您的身边?我和那些他们……在您心中,都没什么不同?”   锦衣应愚放下餐刀,单手支颐打量他片刻:“不,还是有些不同的——他们都没你作得厉害。”   他的视线在面前这身高一米九有余的Alpha身上上下梭巡,颇有些玩味:“让我来猜猜……你这是演的霸道总裁文里的倔强女主,还是白莲女配?”   褚夜行沉默了一下:“我没有在演,我只是……想每天看见您。”   他垂下眼睛,声音低沉又卑微:“我不想真的被您当做一个玩完就扔的东西。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每天给您准备饭菜——”   “我有专门的星级厨师团队为我做一日三餐。你做的这些虽然普通,但还算新鲜可口,偶尔吃一次也不错。但天天吃我也受不了。”   锦衣应愚勾起唇角,颇有些残忍:“以及,我得纠正下,你有一点说错了——你现在连当我的玩物都不够资格。”   锦衣应愚看着他,却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态有些奇怪,有些陌生:明明知道自己此刻说的话语格外残酷,他不该这样刺激一个二十出头,为了生活而挣扎的苦命年轻人……   但是他就是想看看,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Alpha为了拿到居留权,到底能曲意逢迎、献媚讨好到什么地步。   褚夜行不说话了,久久的沉默中,锦衣应愚居然又萌生出一些愧疚来。   他轻咳一声,又拿出些前辈家长的调调来:“你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等你考到了会计证,就有资格——”   他话还没说完,却被褚夜行突然一个倾身凑近的动作打断了:“你做什么?”   锦衣应愚差点以为褚夜行忍不住要揍他了。   但事实上,这位本该最是年轻气盛的年纪的Alpha,却在他面前弯下腰,伸出手,将他胸前敞着的睡衣扣子扣上了。   “我的Alpha父亲还在世时,总说要把衣服穿好,胸口和脖子别露着,会着凉。”   褚夜行将锦衣应愚随意散着的几颗睡衣扣子一颗颗扣好,还不忘替他理了理领子:“生病的话,是没钱看的。”   锦衣应愚:“……”   他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妈的,好可怜,负罪感顿时好重。   锦衣应愚有些不自然地拨开他的手,干巴巴地:“谢谢哈。”   “这是我应该做的。”褚夜行直起身子,像是忠诚的侍卫在表明诚心:“我会好好努力,争取早日有资格成为您的玩物的,哥。”   锦衣应愚:“……”   信念可嘉,但努力学习是为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   怪让人害臊的。   锦衣应愚觉得脸颊有点发热,拿起红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掠过年轻Alpha的手——   果然与他感觉到的一样,年纪轻轻,却已经粗糙沧桑。   不知道这小子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那粗粝的指腹蹭过了他的心口。那种异样的感受让锦衣应愚莫名脊背发毛。   他放下杯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唇角:“我这几天放假,姑且可以多陪陪你。”   锦衣应愚敏锐地注意到这小子眼中的光,又补上了一句:“不过,你最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让我觉得我在浪费时间对牛弹琴。”   之前在塔拉茨没资格正常学习,他可以理解这小子目前的无知、功利和短视。   对于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来说,攀关系走捷径或许是脱离现状的唯一途径。   或许有了眼界和能耐后,他就不会再想着做自己的玩物,而是可以从事一份体面的工作,凭自己的实力留在玄洲,堂堂正正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了。   哪怕褚夜行考到基础的会计证后,仍然没能在卧虎藏龙卷上天的玄洲找到一份薪资能达到签证标准的工作……他也不介意真的聘用对方做自己的保镖。   当然,如果这小子真的朽木不可雕,锦衣应愚也绝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这就是锦衣应愚以“考到会计证”为前提和褚夜行谈包养关系的原因。   锦衣应愚吃完了早饭,站起身:“味道还不错。”   “感谢您的认可。”褚夜行微微笑了笑。   锦衣应愚注意到了,移开目光:“一会儿收拾完了到书房来。”   说完,他便起身上楼了。   锦衣应愚并不知道,在确认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后,褚夜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小小的笔记本。   他看了一眼餐桌上剩下的食物,记录着——   【起床生物钟在早上七点左右。   喜欢吃溏心蛋,热面包。   冷食沙拉兴趣一般。   口味偏甜,红茶加方糖两块。】   如果锦衣应愚看到,一定会让他将这种劲头和态度用在学习上。   这姿态,妥妥的认真好学生。   一脸严肃地写完这些后,他划了一道线作为分割。   他继续写道:   【身材很好,皮肤光洁细腻,应该长期有在室内健身锻炼的习惯。】   又划了一道线。   笔尖在纸上点了点,褚夜行脸上肃穆的表情略微有了些变化:   【对听话乖顺的类型无感。   示弱有效果,但偶尔可行,长期可能会招致厌烦。   对肢体接触有特别反应,但底线暂不确定,或可进一步试探。】   其实晚宴休息室的门并没有关好,他几乎偷听到了艾维斯与锦衣应愚说话的全过程。   包括……锦衣应愚和艾维斯最后提到的那个“剧本”。   Alpha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   【相比较弱势,可能对强势更有兴趣?(等到相处时间长一些,再行尝试。)】 第6章   没让管家过来伺候安排,不少事都得锦衣应愚自己动手。   他先是换了身衣服,而后去书房翻找了半天,终于将他压箱底的一些教材翻了出来。   锦衣应愚大概翻了翻,看着自己多年以前留下的笔记,还有几分新奇感。   他掌控堪称商业帝国的华锦财团多年,各种理论早就划入了实用范畴。真要指导一个零基础的学生备考,他可能还得从头温故下。   左右自己在休假,集团那边有人帮忙看着不用自己多操心,锦衣应愚多少起了点玩心——   体验下当老师教导学生,似乎也挺有趣的。   唔,老师上课前,是不是得先备课下来着?   锦衣应愚颇有些兴致勃勃地在书桌边坐下,一边翻阅着手中的基础入门教材,一边在上面写写画画。   褚夜行收拾好碗盘,上楼,敲门进来了。   他对锦衣应愚的观察很细致:“哥,您换衣服了。”   锦衣应愚身上的睡衣变成了华锦财团入股的一家高端时尚品牌的休闲服——   深色的纯棉外套做成了长风衣的样子,内里是柔软有垂坠感的米色衬衣。下身一条同样浅色的阔腿裤子,小腿处用更浅的丝线绣出芍药花的图案。   相比较初见时那一身笔挺的西装,此时的Alpha少了几分成熟凛然,多了几分年轻活力。   “很帅气。”褚夜行由衷夸赞。   锦衣应愚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中的笔点了点自己旁边的座位:“同学,过来坐。”   他模仿着自己记忆中老师的仪态语气,清了清嗓子:“以后我们八点钟准时上课,别迟到。”   褚夜行眉头微动,但他非常配合:“好的,老师。”   哟?还真接上戏了。   锦衣应愚有些小小的意外与暗爽:有一说一,被人喊“老师”,这种感觉还挺有趣的。   他刚刚其实还想着要不要找一副眼镜来戴上,会显得更资深一些。但是有些可惜,他没找到类似的时尚单品。   回头让人送过来一副好了。   锦衣应愚正想着,却见褚夜行快步走过来,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还不忘往前拉了拉椅子,离自己更近了几分。   那氯仿的气息飘过来,锦衣应愚装作没看到他的小动作,将自己手中的书本往他面前推了推:“今天先用我以前的教材好了,喏,笔记本和笔也给你准备了。虽然现在用光脑上课记笔记的不少,但我觉得手写一下印象更深刻。”   褚夜行非常了然地点头:“确实如此。”   他打开笔记本,拿好笔,而后一脸认真地等着锦衣应愚开口,面庞上都是对知识的渴望。   但锦衣应愚却只是将教材一摊:“自己先看第一章 ,有什么不会的问我。”   褚夜行一顿,顿时联想到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他低声问:“您不给我讲讲么?”   “我刚刚看过了,这本教材讲得很细很基础,只要认字应该都能看懂。”锦衣应愚靠在真皮座椅上,“不过教材编撰的时间确实比较久远了,一些过时的理论我已经都改过了。”   褚夜行低头翻了翻,确实看见了不少新留下的笔记。   那字迹笔走银勾,颇具风骨。   对比之下,一些年岁久远的笔记字迹,显得就有些青涩稚嫩了。   锦衣应愚说,这是他以前用的教材。   褚夜行:“哥,嗯,老师,您是什么时候考的会计证?”   “忘了。玄洲的会计证考试没有年龄限制,我大概是三四岁考的吧?”   三……三四岁?   褚夜行瞬间沉默了。   他忍不住开始思索首富先生是不是在故意逗他玩儿。   但锦衣应愚没有注意到他的沉默,而是拨弄着光脑,搜索着最新的相关教材。   一条教育机构的广告跳出来:【行而上教育,更适合学龄前宝宝的财会课程,让您的孩子赢在起跑线】。   “……”   褚夜行默默把自己的疑问咽了下去。   锦衣应愚确实想体会一把当老师的乐趣,这也是他印象中老师的样子。   从开始就注意培养学生的自学能力,引导学生自己摄入知识,而不是他强行灌输。   诶呀,自己说不定还真有些当老师的天赋呢。   锦衣应愚有些自得地想着。   但是他这年头刚冒出来没多久,就听见这小子幽幽开口:“在塔拉茨,我们Alpha只能上特殊学校。”   锦衣应愚:?   怎么,又开始装可怜了?   “老师上课几乎不讲课,只会让我们自己看课本。就算讲课,也是强调让我们安分守己,不要惹事……”   锦衣应愚深吸一口气:“自己看课本有什么问题?自学能力很重要——”   “可是,我们看的课本都是过时的。”   褚夜行装作不经意地翻过手中教材的封面,露出了上面二十多年前的出版时间。   “要自学可能也要有基础吧,我们什么都不懂。我一直以为老师会带领我们学习,教我们改变命运——”   这输出,零帧起手,那叫一个丝滑。   锦衣应愚忍不住磨了磨牙。他坐直身体:“好,行,我给你,慢慢,详细,讲解。”   褚夜行低笑一声:“谢谢老师。”   锦衣应愚:“……”   果然,这小子就是故意的吧?自己看不行么,非得让他讲。   这算什么很新的“引起注意”的方式吗?   虽然忍不住腹诽,但锦衣应愚的身体却很诚实,他靠近褚夜行些许,确保这本教材两个人都看得到,而后才缓声道:“首先,我们来说说资产,负债以及所有者权益分别是什么……”   锦衣应愚本来就是从基础讲解起的,定义表述清晰,还能拓展出不少应用的案例。虽然是第一次体验当老师,居然也讲得有声有色。   他原本还有点不耐烦,但褚夜行听得非常认真。唰唰记笔记,句句有回应,时不时还会提问自己听不明白的地方。   当老师的体验感拉满,情绪价值给足了。锦衣应愚还挺满意他的态度,原本那点不耐烦也逐渐消失了,讲课也愈发进了状态。   直到锦衣应愚有些口渴了。他刚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褚夜行立马颇为殷切地站起身:“我去给您倒点水。”   “嗯,去吧。今天先说到这吧,教材上的习题我改了几个数字,你自己做一遍。”锦衣应愚看了眼光脑,有些惊讶:居然都快两个小时了。   难怪他光说话都觉得累了。   一节课满打满算也才45分钟。   自己是被那氯仿的气息熏中毒了吗?   居然真的跟他说了这么久的话,用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会计课占用了自己人生宝贵的两个小时。   以前也有学校请他去做过讲座。最久的一次,他也就说了半个小时。   即便时间短暂,那节讲座依旧是人满为患,前扑后拥而来的学生占满了整个礼堂。毕竟能听到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发表对经济局势或者案例分析的机会可不多。   彼时的自己可能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有这样好为人师的时候——   估计是知道塔拉茨对Alpha有多残忍,同为Alpha的自己忍不住对同类产生了怜悯吧。   唉,希望倒水过来的这家伙,能够意识到自己到底占到了多大的便宜。   “哥,给。”课堂结束了,褚夜行的称呼也顺势变了。   锦衣应愚接过对方递来的杯子,喝了一口:“蜂蜜水?有心了。”   他点了点椅子:“坐吧。虽然下课了,但我说过,我不喜欢被人俯视。”   褚夜行在他旁边坐下了,但目光却从未离开过他的身上。   明明经常被众人所瞩目,但此刻锦衣应愚却有些小小的不自在。   他想了想,准备多了解下旁边这个家伙:“你的家人都还在塔拉茨么?”   褚夜行:“我没有家。”   锦衣应愚喝水的动作一顿:“抱歉。”   “我的Omega母亲生我时难产死了,我是Alpha父亲带大的。但是因为偷窃罪,他被判处了死刑。”   褚夜行叙述道,声音平缓,仿佛在叙述别人的人生,又像是早已接受这样的命运:“我没有家人了。只有一个Alpha朋友,有过命的交情,算是我兄弟。”   “他比我小两岁,他的Alpha父亲在下矿井时遇到了矿难,因为公司资金链出了问题,赔偿款一分没有。他的Omega父亲不要他了,扔下他跑了,我父亲收养了他。”   “你父亲倒是好心,怎么最后走上了盗窃的路?”锦衣应愚看他。   “之前说的矿难发生时,我父亲也在。”褚夜行低声道,“他的一条腿被石头压断了,没钱治,就瘸了。工作……也没人要他了。”   “……抱歉。”再老实的人被生存逼到绝路时,难免会走上极端。   锦衣应愚自知问了一个“何不食肉糜”的问题,轻咳一声:“就算是偷窃,应该也罪不至死吧?”   “在塔拉茨,只有结婚的Alpha可以住在非聚集区的地方。因为有Omega做责任担保人。”褚夜行道:“生理上是Alpha标记Omega,但是社会上是Omega管制Alpha……就像流浪狗与收养人的关系。”   “有家室的Alpha犯了错,有Omega分担责任,或许可以从轻处理。但是我的Omega母亲已经死了……”   有主的狗咬了人,受害者会和狗主人理论。   但是没主的野狗伤了人,会被直接打死。   “所以,对于我们这些塔拉茨的Alpha来说,能和一位不错的Omega长久地组建家庭……可能就是最大的理想了。”   褚夜行低声道:“我那学校里,最有用的一门课可能就是家务吧。”   锦衣应愚:“……”   国际上,关于Omega的权益保护法在不断修订精进。但塔拉茨的Alpha人权问题却鲜有人提。   哪怕在会议桌上坐着的,一半以上都是Alpha。   但这些有着强大异能,身为掌权者的Alpha,依旧无法共情这些同类。   他们甚至无法理解这些人怎么能被一群Beta骑在头上。   在听见褚夜行讲到他们的最大理想就是找个不错的Omega组建家庭时,锦衣应愚的第一反应也是不能理解与嗤之以鼻——   一个天生拥有强大体质的Alpha,你的理想不该是发展自己的事业,为社会做出贡献,或者是推动这种不公制度的改变么?   每天给Omega烤面包,这样的生活就是你的梦想?   但是想到在能让Omega觉醒异能的药剂发明前,那些Omega的处境……   锦衣应愚又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他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是一口一口喝着杯子里的蜂蜜水。   啧,这蜂蜜是不是有点坏了,怎么感觉越喝越有点发酸发苦呢?   末了,锦衣应愚却只是轻嗤一声:“那你还来招惹我。”   那天的晚宴上,有权有势有钱有颜的Omega或者Beta也有不少。   何苦来攀附他这个Alpha。   这一次,褚夜行沉默了良久。   直到锦衣应愚差点以为他哑巴了,他才哑声开口:“或许,成为哥您这样的人,也是我的梦想吧。”   褚夜行将话说出口就后悔了——   太遥不可及,太不自量力。   他现在学起来都有些吃力的内容,是人家三四岁时就驾轻就熟的。   世界上,异能的等级被分为从1到6总共六个等级。   全球的6级异能者只有二三十位,而锦衣应愚就是其中之一。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人。   说出这样白日做梦的话来,他自己都觉得汗颜。   褚夜行一把拿过锦衣应愚手中空了的玻璃杯,匆匆往外走,像是逃跑一般:“我再去给您添些水。”   他本就是卑贱至极的人,却仍不想在这个人的脸上看见任何嘲讽轻蔑的表情。   手中骤然一空的锦衣应愚:“……”   “唔。”他看着面前空着的座位,再次放松地向后靠在椅子上。   他勾了勾唇角,不是嘲讽,反而是满意:“还行,不算废,至少还会做梦。”   有野心的年轻人……他还挺喜欢的。 第7章   在锦衣应愚的成功学里,一个人想要获取大成就,必须要具备两个条件:一是足够聪明,二是足够狠。要么对别人狠,要么对自己狠。   而褚夜行还真的就满足了这俩条件。   他诚然是够聪明的——   会计考试的那些知识虽然基础,但还是需要些思维能力的。   锦衣应愚原本还寻思着一个14岁就辍学的人到底能不能学得明白,但没想到褚夜行的脑子还挺好使,一点就通。   “到期收益率,对,应召收益,对,下一题是,零息票利率……”锦衣应愚看着本子上写出来的计算公式与答案,迅速心算一下以后,颇有些惊讶地划了个大大的勾:“都算对了。”   他把褚夜行写完的作业又翻了翻,虽然很基础,但不得不说他对这位学生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挺好,学得挺快的。”   三天时间能学成这样,很不错。   更何况褚夜行每天还得干那么多活。   “正好,我已经把房间都打扫过了。”正好擦完窗户的褚夜行拿着抹布,微微笑了笑,“稍后我给您做饭。晚饭想吃什么?”   “都行,我没那么多讲究。”锦衣应愚将手中的作业本放下来,点开光脑看起了新闻资讯。   表面上他在看新闻,实则却在悄悄打量着褚夜行。   他有意看看这家伙到底有多能忍,多能扛。所以这些天索性给本该来上班的厨师、园丁、家政管家全部放了假,将所有家务全部丢给了褚夜行一个人。   一个24岁的Alpha小伙子,要独自打扫一千平的房子,打理两百平的花园,还得洗衣服买菜做饭。   没想到,褚夜行还真的照办了,从早上一睁眼就开始忙活,忙活完早饭跟着学习一会儿,然后又开始忙午饭……一整天下来几乎是从早上连轴转到晚上,一刻都空闲不下来。   他毫无怨言地做了一切,一米九的大个子,愣是像个勤劳的小蜜蜂。明明应该已经累得不像样了,但每当他面对锦衣应愚时,总还能露出个笑来,用那磁性的嗓音低低唤一声“哥”。   锦衣应愚看了半天资讯,始终没看进脑子里。   他索性站起身,走到窗台边,用手指在窗户缝里轻轻一抹——   手指上干干净净,一点灰也没有。   他忍不住轻笑一声:“可以,够狠。”   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为了留在玄洲,对自己能狠到这个地步。   不过现在时间太短,他还想看看这小子能坚持多久。   他想着,慢悠悠地往外踱步:如果这家伙真的可以一直保持这种狠劲儿拼劲儿,那他倒是不介意帮把手,多把他往上拔擢拔擢。   就当玩养成了,应该也挺有意思的。   锦衣应愚刚走到门口,却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艾维斯没多大野心。   锦衣应愚能将他从一个路人跑龙套拉到当红小生的位置,他已然是无比感激了。   作为Omega,对他而言,自己这位前金主是个极其优秀的人——长得帅,很有钱,有气质,有道德。是个过于完美,以至于他连做梦都不敢肖想的Alpha。   正因为不敢肖想,所以锦衣应愚提出解除这全靠剧本撑起来的包养关系时,他虽然有点小遗憾,却也没多难过。   两人算是体面地分手。   今天,艾维斯想起来自己还有些东西留在这栋房子里,而自己手上也还拿着前金主的钥匙没还。于是他很坦然地上门,准备收拾了行李走人,再把钥匙留下。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在他敲门后给他开门的,竟然是……   “你,你不是那天酒店的那个侍应生吗?!”艾维斯对褚夜行的信息素印象深刻,开门对上视线的第一时间就把人认出来了,“你怎么在这?”   褚夜行这么大个的Alpha,艾维斯压根没往包养这方面想。   他的第一反应是——   卧槽?!这家伙不会是跟踪锦衣先生来了这,然后入室抢劫,强占民宅了吧?!   他噔噔噔退后几步,手都摸上光脑的应急报警按键了:“哥!你在吗?!哥!!”   褚夜行幽幽地看着面前的红发Omega。   好在锦衣应愚听见了他的呼声:“艾维斯?”   艾维斯眨眨眼,稍稍松懈了些许:“哥?”   他刚想说话,但是那看着就高大强壮有些吓人的Alpha却扭头看向了楼梯口:“哥,这位先生是?”   ……哥?   艾维斯从这称呼里品出一丝诡异的味道来: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抄袭了。   带着一身芍药花香的Alpha男人从楼上下来了,却没理会最后问话的男人,而是看向了他,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松平和:“你怎么来了?”   从金主角度来说,锦衣应愚是个绝对壕气爽快的金主。   从朋友角度来说,锦衣应愚也是个相处起来让他很舒服的Alpha。   艾维斯自觉他们已经搭过那么多戏,就算解除了包养关系也算是朋友了。   他放松下来:“我有东西落在这了,过来拿一下——”   “是放在二楼楼梯口第一个卧室里的东西,对么?”沉默看着他俩互动的高大Alpha突然出声,“我已经收拾好了,你在这等着,我这就给你拿下来。”   说完,不等他回应,便大步走开,径直上楼了。   艾维斯:“……”   难道不应该是让他进去等,再客气地问一句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么?   怎么有一种不想让他多待,迫不及待想把他扫地出门的既视感?   他疑惑地看向锦衣应愚:“哥,这是……?”   “不用在意,他作得慌。”锦衣应愚抬了抬下巴:“你的拖鞋应该还在鞋柜里,换了进来坐吧。晚上一起吃晚饭?”   “谢谢哥……嗯?”艾维斯打开鞋柜,一愣:“我的拖鞋呢?”   锦衣应愚也是一愣:“不在吗?”   本来应该好好放在鞋柜里的拖鞋凭空消失了。   两人还没想明白“谁动了他的拖鞋”,却听见行李箱轮子滑动的声音——   褚夜行拖着行李箱走过来,快走到艾维斯面前时松了手,让箱子因着惯性滑到Omega面前:“已经给你放进去了。”   他看着艾维斯,凭借着身高优势,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需要我帮你拿出来吗?”   虽然是询问,但却没有任何行动的意思。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这位Alpha的信息素闻着虽然有点香甜,但是压迫力实在是太强。作为对信息素敏感的Omega,艾维斯拉着行李箱,默默退回门口:“不用了,谢谢。”   虽然对这位酒店侍应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有些好奇,但是艾维斯很懂得分寸——金主的事儿不该问,前金主的事儿更不该问。   他看向锦衣应愚:“那我走了,哥,您有什么需要我的,随时告诉我一声。我随叫随到。”   锦衣应愚点点头:“好,你要是有什么新戏,也说一声,我让人给你捧场。”   “短期内的话,我准备回佐伊斯去参加一档综艺。”艾维斯笑了笑,“有点想家了,回去看看。播出了一定分享给哥。”   他把钥匙搁在鞋柜上,拖着行李箱离开了,走得很是干脆。   拿得起,放得下,承得起看重,也懂得感恩。   这就是锦衣应愚从娱乐圈一众颜值高的Omega里,看重艾维斯的原因。   门关上后,首富先生看向自己旁边新的包养……预·包养对象:“你刚刚是什么态度?”   褚夜行垂下眼帘:“他想家了,我也想家了。”   “你不说你没家了吗?一个Alpha,别老装可怜。”锦衣应愚上下打量他一圈,似笑非笑,“你不说你们塔拉茨的Alpha,终极梦想就是和一位Omega结婚么?艾维斯那么漂亮的小O,亏你也能忍心怼他。”   那压迫力信息素他也感觉到了,怼得人晚饭都没吃,直接跑了。   “他是Omega,但是不是我的心仪之人,是我的岗位竞争对手。”   锦衣应愚嘴角一抽:“还岗位竞争——”   怎么,这年头当包养对象都成得竞争上岗的热门职位了?   他还没来得及吐槽,那特殊的氯仿信息素却骤然靠近。   “你——”锦衣应愚微抬起头,视线却乍然撞进了一双黑沉的眸子里。   明明年纪不大,但Alpha的眼睛里却丝毫没有同龄人的青春恣意,而是浓沉如墨地,让人看不明白他心中所想。   凝望着眼前怔愣的年长Alpha,褚夜行似笑非笑地抬起手,带着茧子的拇指指腹轻轻蹭过锦衣应愚的面颊:“哥您说他长得漂亮,但在我看来,哥您可比他好看太多了。”   由衷的赞美里,带着些许冒犯与狎昵。   若是个Omega或者Beta,只怕要把他当作登徒子了。   但是锦衣应愚到底是个顶级的Alpha,他从来都是餐桌旁的飨客,根本不觉得自己会成为桌上的一盘菜。   他闻言轻笑:“谢谢夸奖,我也这么觉得。而且——”   他上前一步,捏住褚夜行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一番:“你长得也不赖。”   无视褚夜行诧异的神情,锦衣应愚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细致观察着他——   长相不是非常出挑的类型,但看久了会觉得他足够俊朗帅气。看着年少老成,足够稳重。但是偶尔还是会在他面前流露出些许年少者面对年长者的紧张与嫩色。   有力,强壮,高大。与他那伏低做小的姿态、自己看来幼稚做作的手段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锦衣应愚以前压根没想过自己会找这种类型的包养对象。   但是现在仔细打量下褚夜行,又觉得好像真的蛮有趣、蛮刺激的。   他之前没对艾维斯动过那方面的心思,是因为生理上Omega只能被一位Alpha标记,哪怕以现代医学手段,可以将标记清洗掉,也是很伤身体的。   Beta也不行。因为体格差异,Beta和Alpha做那种事会容易受伤。至于Alpha的话,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了……   锦衣应愚相信以褚夜行皮糙肉厚的程度,就算受点小伤很快也能养回来。   Alpha天生的征服欲和侵略欲在隐隐作祟。   锦衣应愚笑了,芍药花香隐隐浮动,甚至将氯仿的气息直接压了下去:“我现在倒是开始期待,你能早点把会计证考到手了。” 第8章   锦衣应愚又坐回了书房里,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随后从里面拿出一根香烟……形状的饼干。   他觉得手指里夹根烟的感觉其实挺酷的,但是又不想沾上烟草,于是就让厨师做了一盒子饼干,偶尔拿出来做做样子,体会一把。   褚夜行在厨房里做晚饭,他则有些尴尬地回到了书房里,开始反省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   说起来他自己都不信,在刚刚的那一瞬,他居然真的对那家伙产生了不该有的欲望——   他刚刚,想睡一个比自己小了整整八岁,比自己高大强壮的Alpha。   想侵占他,折磨他,看看他到底被逼到什么程度,才会耐受不住地露出脆弱痛苦的表情。   哪怕这个念头只出现了数秒,也足以令锦衣应愚心惊了。   锦衣应愚将饼干“咔嚓”咬掉了半截,闷闷地咀嚼着:看来母胎单身也不是什么好事。当个处A到30岁不一定会变成魔法师,也可以变成变态。   他对自己对一个Alpha能有感觉这事儿倒还算接受良好。混迹商场这么多年,什么样式的人没见过。周围玩得开的、玩得花的大有人在,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他对性别这块还真没卡的太死。本来就是找刺激不是么,征服一个Alpha确实比征服一个Beta或者Omega更刺激些。   Alpha这种生物可能基因里就有点性缘脑。有时候感觉莫名其妙地来了,就想把人往床上拖,什么都不管不顾。   从前锦衣应愚最看不惯仗着有点钱,就在床上折腾人的。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有萌生出这种恶念。   锦衣应愚越想越觉得有些愧疚,忍不住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自我忏悔了起来。   褚夜行上来时,就看见锦衣应愚叼着根小饼干,自己拍脸的样子。   他低声道:“哥,饭做好了,来吃吧。”   褚夜行其实也被惊到了。   虽然他年轻,没谈过恋爱,甚至都没和Omega说过几句话。   但是他也是个Alpha。   是个成年的,发育完全的,也有易感期,会被原始欲望驱使的Alpha。   塔拉茨的Beta说他们是没进化完全的劣等动物,他并不完全否认——   他体会过易感期。那时候什么理智都没了,一身的血液都往下边去,就像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样,只想冲出牢笼,随意找个无辜的人肆意宣泄。   所以下午当他对上锦衣应愚视线的一刻,同为Alpha,他就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   他承认,在那一瞬间,他都懵住了——   他是想傍上一个有权有势的金主,在晚宴时最先注意到的目标也都是Omega。   但是当他看见锦衣应愚时,不知怎的,他的目光便全然被这位Alpha吸引了。   他就像是自己所处的世界的另一面,光鲜亮丽、伟岸强大,令他不自觉地向往。   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要雌伏于人,担任承受者的角色。   哪怕对方是锦衣应愚,是他梦寐以求的人。   Alpha天生好勇斗狠,自带占有欲与侵略性。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像个被侵犯领地的狮子,暴躁的怒火陡然从心中燃起。好在他还保持理智与冷静,才没有向对方露出自己的利爪与獠牙。   “我继续去做饭了。”彼时的他有些冷硬地说道。   看着锦衣应愚回了书房,他则回到厨房,冷着脸给对方做饭。   一边切着菜,一边沉思着一个过于深刻的哲学问题——   如果锦衣应愚这个Alpha非要和他做那种事,他到底能不能接受。   躺下做被上的那个?   他做不到。   但是,如果让他上锦衣应愚呢?   这个念头萌生的一瞬间,他手上切菜的动作骤然一顿。   褚夜行同样惊恐地意识到……他似乎并不反感。   甚至还因为这个荒唐的念头而蠢蠢欲动。   那样的容貌,那样的气质,那样的身段。妥帖的衣物包裹下,是锻炼得刚刚好的身材,肌肉有力却并不偾张。尤其是锦衣应愚待人接物的气度,最令他心动。   那种自信地,随意地,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所以游刃有余。举手投足间,处处展露出一位成熟Alpha的魅力。那天晚宴上,站在舞台上笑着演说的锦衣应愚在他眼中,像是神邸一般。   如果能将这样的一位众星捧月,披挂着耀眼光辉的Alpha从神坛上拽下来,压在身下,撕破他冷静沉稳的面具,让他深陷于欲孽的漩涡中……   不知道首富先生被他这样一个低贱的Alpha侵犯占有时,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呼吸逐渐粗重,思绪越发危险。氯仿信息素逐渐动荡开来。   “嘶——”一阵疼痛从手指上传来,这才将那理智重新拉回来。   褚夜行低头,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菜刀,那刀一歪,正好割在了左手的食指上。   殷红的血珠从伤口冒出,十指连心,确实疼。   但是褚夜行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将被血弄脏的几片菜叶子洗了搁在一旁,准备回头自己解决掉。   不过拜这伤口所赐,他现在算是冷静下来了,也想明白了:   锦衣先生对他有恩,不但收留了他,同意帮他延期签证,还教他读书学习,帮他培养一技之长。   他应该心存感激,不该做这种狂妄冒犯的白日梦。   但是,如果锦衣先生真的对他仍存有那方面的念头……   他或许应该早做些准备,将对方的观念潜移默化地扭转。   褚夜行也不担心锦衣应愚会不会想着用强。   毕竟首富先生的异能虽然强大,却没有任何武力加成,既不是攻击型也不是防御型。纯靠身体力量来说,那样一位久坐办公室,偶尔待待健身房的斯文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褚夜行读书不多,但混社会的年头却并不算短了。能比同龄人更懂得如何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地冷静思考。毕竟这是重要的生存技能。   他洗了洗手,将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擦,而后掏出了围裙口袋里的小本子,又记录起来。   无论是把锦衣应愚当威胁也好、当猎物也罢,他必须得足够了解对方——   方方面面,分条析缕。   等他做完了笔记,面前的一锅蔬菜汤也正好可以出锅了。   褚夜行将饭菜盛好,端上桌,面不改色地去喊锦衣应愚吃饭。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锦衣应愚下了楼,坐到了餐桌前。   他其实一直在观察着褚夜行的反应。毕竟是个小年轻,就算不敢直接对着他甩脸色,但是摔个碗砸个筷子也不是没可能。   但是他错估了褚夜行的反应——太淡定了。   自己坐下吃饭,他就像个尽职尽责的管家执事一样静立在侧,非常适时地替自己布菜。   这家伙,倒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能忍。   锦衣应愚逐渐放下心来。   他点了点自己面前的座位:“傻站着做什么,一起吃吧。”   褚夜行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哥,我不用——”   “你烧了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吃不完。浪费可不好。”锦衣应愚说的是实话,面前三荤三素带一个汤,褚夜行还挺能折腾的,“而且,我有话和你说。”   年轻的Alpha这才坐下了,只是没给自己拿碗筷,而是盯着锦衣应愚:“哥,您想和我说什么?”   “碗筷都不拿,是不想和我一起吃晚饭?”   “我不饿。”   “你这么大的个子,能量消耗也大,”锦衣应愚勾了勾唇,“忙了一下午了,骗谁呢?”   “哥,我看着您就好了。”褚夜行道:“您秀色可餐。”   锦衣应愚差点一口饭喷出来。   “你的文学造诣真是惊天地泣鬼神。”锦衣应愚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抽搐的嘴角,“别贫了,我有正事儿和你说。”   褚夜行点头:“您说。”   “今天是我休假的最后一天,明天我就得回公司了,晚上也不住在这。”   褚夜行顿时一怔:“您晚上,不回来?”   “对,不回来。”锦衣应愚淡淡道,“这栋房子暂且给你住了,你好好备考专心学习。”   “哥,您不管我了?”褚夜行低声道。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用得着我看你学习?我又不是你家长。”   “老师——”   “师生的剧本有点没意思,回头换个别的吧。”锦衣应愚道,“不过等你把证考到手再说,别忘了,你现在可还没通过考核期呢。”   “……”   褚夜行不说话了,低着头。明明挺大一只,但是莫名看着有点可怜。   锦衣应愚本来是觉得自己这心态多少有点危险,再跟褚夜行待在一起他可能真的会做出什么拉破自己底线的事儿,所以觉得还是保持距离好些。正好他休假结束,该回公司了,他也好独自冷静冷静。   但看褚夜行这样,他又有点心软了:“有什么弄不懂的可以给我发光讯,回头有空了我也会来看看你。”   “那,”褚夜行低声询问,“哥你住在哪里?”   “当然是住在我自己家里。”   “这里不是你家么?”   “当然不是,这只是我的一处房产而已。”锦衣应愚一眼看透了他的小心思,似笑非笑:“通过考核前,别想着登堂入室。”   “我查了,玄洲的会计证考试每年会举办四次,最近的一次就在一个月后。”褚夜行豁然抬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锦衣应愚:“哥,如果我通过考试的话,可以登堂入室么?”   他的眸色太深,眼神太沉,锦衣应愚明明阅人无数,却一时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有点说不清来由的心慌,但嘴上却镇定道:“看你表现。” 第9章   华锦财团的办公大楼,是玄洲首都最高的建筑。同样也位于金融城的中心,光是地价便价值千金。   锦衣应愚穿着标准的西装三件套走进大楼时,路过的员工都笑着唤他一声总裁。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由衷的尊敬,只是不少年轻的Beta和Omega的尊敬中,似乎还带着别样的感情。   锦衣应愚已经习惯了这样众星捧月的目光,抬手挥了挥,一个微笑便俘获了不少BO员工的芳心。   而后,他坐着集团高官专用的电梯,直接上到了80层。   集团的总裁办公室就设置在这一层,刚好在大楼的中间位置,方便下属进行汇报工作。虽然视野不如顶层那么一览众山小,也相当不错了,几乎可以将大半个金融城尽收眼底。   锦衣应愚推开自己办公室的大门,果不其然,一位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子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   这位女子打扮极其干练,从身形来看,像是Omega,但是周身却没有丝毫信息素的气息,面色带着点不健康的白。   听见开门声,她抬起头,对锦衣应愚露出一个冷冷的笑来:“这就回来了?”   “嗯,我这才给自己放几天假,你怎么就坐到我的办公室里来了?”锦衣应愚插着兜走进来,笑着道:“姐。”   锦衣应谦放下手中的材料,往他的真皮座椅靠背上一靠:“不得不说,总裁的位置,就是比副总裁的舒服。”   “我非常同意你的想法,所以我并不准备让位。”锦衣应愚抬了抬下巴,“把你的东西搬回自己的办公室吧,稍后过来汇报一下这几天的情况。”   锦衣应谦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愤恨,但还是站起身。   她穿着裤装,却配着一双恨天高的高跟鞋,站起身时有一种拔地而起的既视感,比锦衣应愚还高上了些许,似乎这样就可以压锦衣应愚一头。   她走过锦衣应愚身边时,低声道:“不过是个Alpha。”   锦衣应愚轻笑一声:“性别不是造成我们职位差距的原因,能力才是。”   闻言,锦衣应谦狠狠剜了他一眼,大步走出办公室,并且“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办公室内顿时一片安静,锦衣应愚习以为常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锦衣应谦,名字有谦和之意,以及“赢钱”的谐音。   锦衣应愚,为大智若愚的含义,且谐音“盈余”。   怎么看都是亲的不能再亲的手足——   如果他们不是同父异母的姐弟的话。   唉,有钱真的是一种烦恼……   如果他只是出身于普通人家的话,或许也可以拥有疼爱自己的双亲,兄友弟恭的手足。   他的Alpha父亲不会养蛊似的、和不同的高管属下生下一堆爹妈各不相同的孩子,只为选出最合适的继承人,背负这庞然大物般的家业。   锦衣应愚其实能理解锦衣应谦对他的嫌恶嫉恨。   毕竟自己的这位姐姐一心想成为被选中的继承人。   为了抹消身为Omega的发情期,不为信息素所掣肘,她连腺体都直接摘掉了,现在相当于是一个没有性别的人。   只可惜,最后还是输给了身为Alpha,天生拥有异能的他,只能居于副总裁之位。   锦衣应愚坐在自己的座椅上,悠悠地转了一周。   唉,又要回归无聊的工作了……   生活真的好无趣。   银行卡里的余额已经变成了一个数字,连有多少个0他都懒得数。   明明自己赚的钱可能几辈子都挥霍不完,却还得坐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努力。   因为一旦他没能维持最完美的状态,为集团创造出最大的利益,华锦的董事长,他的Alpha父亲,便会直接将他换下。   而华锦的首席金融官,他的Beta父亲,也会露出极其失望的表情……   虽然自己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一句充满亲情的认可。   但是无所谓了,他也不需要他们的认可了。   所以他需要的是什么呢?   普通人努力工作,是为了升职加薪、养家糊口。   但他呢?   他不需要升职,也不需要加薪。   他也没有家。虽然他有一堆房子。   锦衣应愚打开桌面光脑,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集团股价,不由得晃了神。   一直到一阵光讯提示音响起,才终于将他从一片空茫中拉回现实。   锦衣应愚看了眼时间,有些懊恼地按了按太阳穴:自己居然不知不觉走神了快一个小时……人生中宝贵的五十多分钟就这么被浪费掉了。   他瞥了一眼手腕上的光脑,却倏然一愣:是褚夜行发来的消息。   锦衣应愚:“……”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忽略那个Alpha,认真工作。   但是……   锦衣应愚努力集中精神,却仍然无法将注意力放在工作上。   他最终还是暗戳戳地打开了光讯。   褚夜行的消息立马跳出来:【哥,中午您有什么想吃的么?我想做了饭给您送过来,可以么?】   哎哟,还会给人送爱心午餐呢?   锦衣应愚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小朋友,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少。   但是锦衣应愚偏偏还真就吃这点小伎俩。   心态大概类似于,一个成年人可能没兴趣和别人比拼做高数,但是很乐意做做两位数加减法完虐小学生。   褚夜行的这些拙劣的小手段,他反而觉得还挺可爱的。   锦衣应愚用手指在桌面敲了敲,又想了想,末了给他发了个地址。   褚夜行拿到的地址不是华锦办公楼的所在地,而是一家咖啡店。被要求送的也不是午饭,而是晚饭。   咖啡店名叫Dawn,有黎明之意,是一家日咖夜酒。感觉适合喜欢小资情调的年轻人,并不是什么高端场所,与锦衣应愚这样的身价,似乎有些不匹配。   他本以为是锦衣应愚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们认识,但当他拎着饭盒,来到指定地点,推开咖啡店的店门时,却倏然愣住了。   总是穿着一身高定,工作时有风度,休闲时很时尚的首富先生此刻穿着咖啡店的店员制服。   看见他进来,锦衣应愚挑了挑眉,笑着将一张菜单递到他面前,仿佛真的只是一位普通的咖啡店员:“想喝点什么?”   褚夜行犹疑地四下看看:“您这是……做什么?”   “唔,喝咖啡的时候突然来了点灵感,想体验下咖啡师的工作日常呢。”锦衣应愚用手指点了点菜单,“快点选,不喝别占着位置。”   褚夜行终于反应过来:首富先生这是又犯了“戏瘾”,自己给自己整了个咖啡师的剧本,愉快地演上了。   这家店是日咖夜酒,晚餐前后正是人最少的时候。褚夜行在吧台前坐下,看着锦衣应愚,意味不明:“我点单的话,是您给我做么?”   “当然。”   “那,我要——”褚夜行低下头想要点单,却一下卡壳住了。   塔拉茨不产咖啡,在他们那里,咖啡是白领们的专属。   换而言之,作为只能从事体力工作的Alpha,他们是没有机会,也喝不起咖啡的。   此刻,他看着菜单上一连串的陌生名词,忍不住咽了咽唾沫,低声道:“哥,我没喝过咖啡,您给我推荐下吧。”   “没喝过啊,那就喝个最基础的吧。”锦衣应愚转身取了合适的豆子扔进机器里,替他做了决定,“我们玄洲人还是挺喜欢咖啡的,你要是想长久地留在玄洲工作生活,最好多多了解下。”   “哥,您能教我么?”   “向我请教咖啡?你还是第一个。”锦衣应愚忍不住笑了一声:“虽然我也不是这方面的行家,但给你一个纯小白说道两句还是可以的。”   “不同产区的咖啡豆味道也会不同。”他将一杯不加糖和奶,最原汁原味的黑咖啡放在了褚夜行面前:“斫霜产区,香醇热烈,算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咖啡豆。和人谈生意时,如果不晓得对方喜好什么,上一杯斫霜产地的咖啡,总不会错。”   褚夜行好奇而珍重地捧起杯子,先是谨慎地闻了闻。那清苦而浓烈的咖啡香气顿时钻入鼻腔,仿佛置身于空气清新的热带雨林。   这是他第一次喝咖啡。   褚夜行只是抿了一口,便猛地皱起了眉头。   “太苦了?”锦衣应愚看着他的表情,笑了,“看来你也不是很能吃苦嘛。”   “哥……”褚夜行放下杯子,有些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却又低下头去,“我会喝完的。”   以前看到那些衣着光鲜的白领拿着杯咖啡出入写字楼,他总是难免艳羡,幻想着咖啡的味道。但是真的喝到口中了,他反而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些人会这么迷恋于如此苦的东西。   是生活还不够苦吗?   他不明白。   他还想再喝一口,但是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他的手。   “喝不惯就不喝了,我给你换一杯。”锦衣应愚换了种豆子,给加了点奶,“佐伊斯的豆子,口味风格相对明快些,做成奶咖很合适,也很符合大众口味。”   “面对什么样的客户,就上什么样的咖啡,小细节是很重要的。比如,年长一些的客人,可以用玄洲的豆子配上茶,做成茶咖——”   褚夜行认真地看着锦衣应愚:“哥,您喜欢什么?”   “唔,”锦衣应愚想了想,“帝国南海的豆子吧,口味清淡柔和,适合与各种果汁混合。我比较喜欢这种。”   褚夜行眼里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原来首富先生真的挺喜欢甜口的。   他站起身,绕到吧台后面,凑到锦衣应愚的身旁。   锦衣应愚瞥他:“过来做什么?坐回去。”   “哥,您刚刚说的咖啡,教教我怎么做吧。”他低声道,“我回头做给您喝。”   氯仿气息的信息素飘了过来,与那咖啡香混合在一起,让锦衣应愚的心跳有些快。   他避开年轻Alpha那太过诚挚的目光:“考试准备了吗,就来学咖啡?”   “我说过,我想取悦您。”褚夜行凑近一步,用最认真的语气说出最引人遐思的话:“只要您喜欢,我就会去做。”   锦衣应愚:“……” 第10章   锦衣应愚后退一步,却已经碰到了桌台。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饮品调制区似乎有些太狭窄了。   他和褚夜行本来就是身材高大的成年Alpha,他已经几乎被这硬凑过来的臭小子挤在了角落里。   锦衣应愚正想让褚夜行退开些,但那家伙却突然吸了吸鼻子,问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来:“哥,花能加到咖啡里吗?”   锦衣应愚没明白他的脑回路,下意识道:“有这种做法——”   “好香,”他叹息道,“咖啡香和芍药花香混合在一起了。”   芍药花香,是锦衣应愚的信息素表征气味。   锦衣应愚皮笑肉不笑:“我要是个Omega,你这话都算x骚扰了你知道吗?”   “但哥您是Alpha,”褚夜行道,似乎一脸无辜,“那我这话还算骚扰吗?”   锦衣应愚:“……”   这,还真是个好问题。   他有时候也喜欢犯欠,会对着几位Alpha好友说一些类似“兄弟你好香”之类的话。   虽然他觉得褚夜行的语气不像Alpha之间开玩笑。但要说骚扰的话,似乎又有点过于上纲上线了。   末了,锦衣应愚避开这个问题,不动声色地:“你往旁边让让,让我出去。”   他看向褚夜行拎来的食盒:“那是你给我带的晚饭,对吧?”   “对,是我给哥您准备的晚饭。不过饭盒有点小,只够装三个菜,您将就下。”   “三菜一汤?蛮不错了。”左右这会儿店内没别的客人,锦衣应愚坐到了吧台前,打开饭盒就这么自顾自地开始吃起来。   褚夜行珍重地捧着锦衣应愚刚做好的奶咖,半天舍不得喝。   上面的拉花被锦衣应愚做的……颇有抽象美学,但是褚夜行却如视珍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柔和的咖啡香与奶香逸散在口中,让他忍不住喟叹一声。   “好喝吗?好喝就行。”锦衣应愚吃着饭菜,“你这手艺也不错。”   蜜汁藕片,清炒芦笋,红烧小排。   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家常小菜,但锦衣应愚却吃得很香。   或许有客人觉得锦衣应愚非常眼熟,却也绝不会想到这位看着很好养活的Alpha是身价千亿的首富先生。   其实锦衣应愚自己也有点新奇……明明吃过太多美食,以他的财力,可以轻而易举将一切盛宴端上餐桌。   但是就这么一盒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饭菜,反而显得格外可口。   明明菜因为闷的时间有点久了,都有些软烂了……   是因为,这就是所谓的家常菜吗?有一个“家”字打头,反而比那些满是着交易与算计的高级餐厅更让人心动。   锦衣应愚吃着饭菜,走神想着,居然一口一口地就这么将菜吃光了。   “哥,您要是喜欢的话,我回头还给您做。”   褚夜行的声音响起,锦衣应愚恍然抬头。   年轻一些的Alpha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纸巾,想要替锦衣应愚擦拭唇角:“哥,您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唇角沾上蜂蜜了——”   眼前的那张脸骤然放大,锦衣应愚如梦初醒,下意识地向后一仰:“停,你别凑过来。”   他伸舌一舔,舌尖沾了些许蜜意。   褚夜行:“……”   但是下一秒,锦衣应愚表情微变。   首富先生没有注意到褚夜行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了些许变化,眉头都拧了起来,表情逐渐痛苦:“我去!我的腰——”   刚刚向后一仰的动作太急,他扭到腰了。   “哥!”褚夜行也是一惊,赶紧伸手将还维持着别扭后仰动作的锦衣应愚拉回来,替他揉着腰,“没事吧?”   “……没事,就是最近锻炼少了点。”锦衣应愚自觉当着个小孩子的面又是蜂蜜沾到了嘴角,又是不慎闪到腰,此刻还被这死孩子半搂在怀里按摩,实在是有些丢脸。   氯仿的气息太过浓厚,锦衣应愚不自在地轻轻推他:“好了,放开我。”   “哥,你没事吧?”褚夜行忧心忡忡。   “我能有什么事——”锦衣应愚心道你要是再不放开我,那才真要出事。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却听一个女声响起:“你们在我的店里做什么?”   锦衣应愚扭头,看到从后厨走出来的Beta姑娘:“啊,抱歉,这是意外。”   这位姑娘是这家日咖夜酒的老板,很年轻。他给对方扔了张支票,得到了在店里体验店员的机会。   虽然对方非常高兴地表示他可以随便造,但是锦衣应愚还是会努力做好这个限定店员的身份的。   当着店长的面在人家的店里和一个Alpha拉拉扯扯,确实有点影响不好。   于是,锦衣应愚默默抬手试图将褚夜行推开……但是他没推动。   “喂,你——”他皱眉抬头,却在看清褚夜行的表情时,微微一怔。   褚夜行刚刚还是虚虚半搂着他,此刻却几乎是将他紧紧按在怀中了。   他的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紧张与惧色。像是夜晚不敢独自入睡的孩子,只能抱紧自己的布娃娃一般……   他在害怕这个店长姑娘。   他在害怕这名Beta。   锦衣应愚一下子便想清了个中缘由。   他皱着眉,“啪”地一拍褚夜行扒着自己的胳膊:“你怂什么?这里是玄洲的地界,这位店长是巴兰人,你别把塔拉茨的那一套带到这里来。”   褚夜行骤然怀中一空,有些仓惶地低声唤到:“哥——”   “站起来。”锦衣应愚站起身,将褚夜行一并薅直了。   “挺胸,抬头。”锦衣应愚抬手在他的肩膀和脑门上各拍一下,寒声道:“你要是自轻自贱,没人看得起你。”   褚夜行被迫站直,直面着那位Beta店长,身体忍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似乎用了莫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反应,没有在对方面前佝偻下来:“可是——”   “有我在,你有什么好怕的?”   褚夜行猛地一怔,他微微垂眸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锦衣应愚,一时有些恍惚:   明明,这也是一位Alpha……但却在Beta面前毫无惧色,腰杆挺得笔直。   但是在听见那一句话后,心里的不安与惧意却一下子都散去了。   锦衣应愚上下扫视他一眼:“这还像点样子。”   而后,他扭头看向一脸状况外的店长姑娘:“抱歉,我会认真工作的。”   店长姑娘:“啊,没,没问题……反正您本来也就是来体验生活的嘛。”   她挠挠头:“就是我这咖啡店后面还得正常营业嘛,不准备弄成彩虹吧,要是被人看到了误会了,那就不好了嘛……”   咖啡店里,AO,AB或者BB谈谈恋爱,那很文艺很浪漫。   但是让人看到俩Alpha纠缠不清这样那样……总感觉以后的客户群体会变成一些奇怪的样子呢。   锦衣应愚听懂了她的意思,但他到底见惯了大风大浪,非常淡定:“好的,没问题。”   “OKOK,那您慢慢玩,慢慢玩……我回后厨了。”店长姑娘对着自己这“下凡”来的咖啡师道:“您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我哈。”   “好的。”锦衣应愚微笑,“没问题。”   店长姑娘在心中默念着“有钱人真会玩”,乖巧退下了。   锦衣应愚这才看向褚夜行:“你害怕?”   “有一点。”褚夜行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刚刚以为,她要问责我们了。”   “问责会怎么样?”   “在塔拉茨,如果Alpha被认为‘可能造成威胁或不良影响’的话,会被逮捕,反抗拒捕的话……执法队可以直接枪毙。”   锦衣应愚深深看了他一眼:“Beta的人数占世界人口的一半以上,你以后工作难免会碰到Beta。”   “如果生意场上的对手也是Beta,难道你就未战先怯了吗?”   褚夜行有些茫然地望着锦衣应愚:“和Beta做生意……?”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你去考会计证?”锦衣应愚冷冷道,“我是想告诉你,就算你是个没有异能的Alpha,你也有别的谋生手段,你的人生同样有别的选择——你不是只能做一个家庭煮夫,或者出卖自己。”   “我们这些Alpha确实有劣根性没错——我们好勇斗狠,会被信息素和欲望驱使,有易感期,领地意识,和过强的占有欲。”   “但是别因为你过强的信息素自卑,看见Omega和Beta就刻意收敛——这是你的武器之一。头脑,体格,信息素,这些足够帮助你在商场上无往不利。”   褚夜行愣愣地看着锦衣应愚,只觉得他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自己的耳畔。   他只觉得自己的血液似乎都要燃烧起来,让他想要震声嘶吼,将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情绪全部释放出来。   他的眼瞳深处,似乎点燃了一簇火苗。   但是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却极轻:“哥,您愿意教我么?”   “可以啊,我原本确实也有这个打算。”锦衣应愚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不得不说,你还挺聪明的,有点小心计,也挺有野心。如果你考到会计证,我不介意多拉你一把,教你怎么经商——”   锦衣应愚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褚夜行紧紧地拥入怀中。   比他年轻,却比他高大的Alpha拥着他,似乎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喂,你——”   “哥,”褚夜行的声音嘶哑地响起,让锦衣应愚一下子停止了挣扎,“谢谢您。”   锦衣应愚:“……”   锦衣应愚在教育方面做的投资并不少,设置过很多慈善基金,资助过不少需要帮助的年轻人。   对他来说,只是顺手提携帮助下这位年轻人。但是对于褚夜行来说,他就是将他从深渊中拯救出来的贵人。   好吧,但不得不说,日行一善的感觉还不赖。   唉,年轻人……   锦衣应愚油然而生一种感慨与欣慰。   他拍了拍褚夜行的后背:“好了好了,松开我,我腰还有点疼。”   褚夜行闻言,伸手替锦衣应愚揉腰,但好像并没有放开他的打算:“那,哥,明天我还可以给您送饭吗?”   “好好备考吧。”锦衣应愚道:“等你考到证了再说。那房子的家务有专人打扫,你就专心学习就行。”   “哦。”褚夜行的声音似乎有些低落:“您会过来看我么?”   锦衣应愚:?   锦衣应愚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来看他的必要,毕竟学习考试他又不能代劳。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否定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锦衣应愚觉得自己好像捡了一条流浪狗,不是光喂吃喂喝就行,还得偶尔陪着玩玩,或者带出去溜溜。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反正无论是自己惯常的住处还是褚夜行现在住的那套,对他来说都是他的房子,住在哪里都没差别。   锦衣应愚道:“好吧,我会偶尔抽时间来看看你的。” 第11章   临近傍晚,店内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   锦衣应愚自知自己这手艺自娱自乐一下还行,真要接待客人还是差得太远。   于是他跟店老板告辞,准备回家。   “您这就走了吗?”店老板抱着锦衣应愚摘下来的围裙,攥着他递过来的支票,眼巴巴地,“您不再多玩会儿了么?我们晚上还有歌手驻唱——”   “听着很不错,我以后还会再来叨扰的。”锦衣应愚颇为绅士地同Beta姑娘道了别,这才转身向外走去。   褚夜行提溜着饭盒,亦步亦趋地跟着锦衣应愚:“哥,我帮您开车吧。”   年轻的Alpha眼里带着小心翼翼却又格外期许的光。   锦衣应愚看他一眼,觉得有点好笑:“你有驾照吗?”   褚夜行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光脑上刷地弹出一溜的驾照:“我都有。”   “好家伙……”锦衣应愚嘴角一抽,“开货车的驾照都有?还挺可以的。”   “行吧,”他将一把车钥匙扔给褚夜行,“你来开车。”   褚夜行捏着钥匙,一脸认真:“我一定让哥您满意。”   锦衣应愚:“……”   他总觉得褚夜行是要开车,却又不仅仅是开这辆车。   但是他没有证据,于是只能轻哼一声,带着对方去了停车场。   锦衣应愚开的是一辆颇为低调的小私家车,这是他外出体验“剧本”的必备道具。   虽然不是最顶级的豪车,但也是很不错的牌子了。   没有哪个Alpha能拒绝车的诱惑,褚夜行一看见这车,顿时眼前一亮:“哥,这是您的车?”   “嗯。”锦衣应愚随意道,“你喜欢?送你了。”   “……不,不用。”褚夜行很心动,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安耐下了这份心动。他低声道:“我已经麻烦哥您很多了,哪能再让您破费呢?”   “这算不得破费,小钱而已,你喜欢就拿去。”锦衣应愚原本想坐后座,但想了想,却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褚夜行一愣,旋即眼里浮现出一抹惊喜的神采,他迅速坐进了驾驶位,将车子发动起来。   夜色下,玄洲首都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褚夜行开着车,平稳地行驶在车流之中。   车内一时没有人说话。   锦衣应愚的手肘撑在车窗边,他托着腮,看着车窗外的高楼大厦,夜晚的霓虹灯在他的面庞上落下彩色的光晕。   他突然没头没尾地问出一句:“塔拉茨的Alpha,真的不能觉醒异能么?”   褚夜行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低低应声:“嗯,应该是人种的基因问题。”   他目视前方,语调没什么起伏:“别的国家的Alpha都有异能,但我们却无论如何也觉醒不了。而且,最近不是出了一个Act异能激活药剂么?”   锦衣应愚轻笑一声:“哟,Act都知道?”   “知道,是可以让Omega觉醒异能的药剂。”褚夜行低声道,“塔拉茨也有Omega去国外注射了这种药剂,但是没有任何用处。”   Alpha和Omega都无法觉醒异能,他们的后代自然也不可以。   对于别的国家的Omega来说,Act药剂的发明是他们改变命运的机会,但对于塔拉茨的AO来说,却是希望之后更深的绝望。   锦衣应愚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看向他:“但是据我所知,塔拉茨的Beta与外国的Alpha结合所生的后代,是可能觉醒异能的。”   褚夜行轻轻呼出一口气:“我也听说过,但是那毕竟是塔拉茨的Beta,他们不会让自己的后代影响到Beta自身的统治地位的。更何况——”   “跨国婚姻所生的子女,如果双亲有一个不是Beta,就无法加入塔拉茨国籍,也无法在塔拉茨接受教育、从事工作。”   褚夜行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讥讽:“这些混血者,就算是拥有强大异能的Alpha,在其他国家长大,有着截然不同的三观,哪里能和我们共情呢?在他们眼中,我们就是一群被BO踩在脚下,还不懂反抗的孬种。”   锦衣应愚又看向了窗外:“这倒是。”   在第一次得知塔拉茨这个国家存在,知道这个国家的底层居然是Alpha时,他的第一反应也是——这太他妈荒谬了。   Alpha是三性别中唯一拥有天生异能的存在,有着最强大的体魄,是社会的领导者。   这得多没用多废物,才会沦落到这个境地?   锦衣应愚:“那你们为什么不反抗呢?”   “反抗?拿什么反抗?一旦暴露,一家老小都得死。所有知情者,也都会受到牵连。”   褚夜行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冷硬,“哥,再强大的Alpha,挨了子弹也得死。”   “你说得对。”锦衣应愚感觉到了他的躁郁,自知自己这话说得太轻飘随意,便不再多说了。   车内似乎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直到——   “嗯?”快行驶到一处十字路口时,褚夜行突然放缓了行驶速度。   锦衣应愚看着在路口摆放路障,引导车流绕路行驶的执法者,微微皱眉:“这是出什么事了么?”   褚夜行的签证还比较敏感,看见执法者,他有些不自然,却仍然低声道:“哥,别怕,出了任何事,我保护您。”   锦衣应愚忍不住嗤笑一声:“我怎么说也是个Alpha,还用得着你保护?”   他看了看那些执法者凝重的神色,不动声色:“在这里转弯掉头吧,我们绕个路回去。”   “好。”锦衣应愚发话了,褚夜行自然照做。   红灯正好结束,褚夜行准备掉头转弯,然而——   一阵刺耳的喇叭声突然响起,随后,是刺目到仿佛能亮瞎眼睛的白光!   锦衣应愚只觉得在这一瞬间,一切仿佛都变成了慢镜头。   明明眼睛被那光芒刺得几欲流泪,他却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一辆失控的大货车,正直直地向他们撞来!   坐在副驾驶上的锦衣应愚:!!!   死亡的恐惧袭来,他的脑海中只来得及划过一个念头:早知道,就不坐在副驾驶位了。   人在遇到危险时,几乎是下意识地会趋利避害进行躲避。   坐在左侧驾驶位的褚夜行本应该近乎本能地向左打方向盘,让自己避开货车的撞击。   但是,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他却猛地将方向盘向右打死,而后直接扑到副驾驶座上,将锦衣应愚牢牢地护在了身下!   失控的货车极为惊险地擦过车身,却依旧让车门发生了恐怖的形变。   巨大的刹车声伴随着玻璃的碎裂声响起……锦衣应愚似乎能听见玻璃扎进血肉的声音。   滴答,滴答……   血液滴落在他的脸上,带着香甜的氯仿气息,却像是毒药,让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   “褚夜行?!!”他发出近乎惊恐的吼声。   但压在他身上的Alpha青年却动都不动。   血腥味逐渐在车内弥漫开来。   “天啊!快点救人!”   “疏散车流,围挡起来!还有那个人,抓住他——”   “那个Omega一会儿再说!这边救人!赶紧的!”   变形的车门虽然因为金属遭受撞击而温度极高,却被拥有驭物异能的Alpha执法者迅速打开:“这个伤员情况很糟糕!抓紧送医——”   两个执法者上前,匆忙地将褚夜行从车里拖了出来。   街上的路灯亮起,坐在车内的锦衣应愚终于得以看清他的情况。   有着强大外表的Alpha青年此刻双眼紧闭,面色惨白,有一道血迹从额角流下,在脸上划出刺目的痕迹。   他无声无息的。如果不是两个执法者架着他,他只怕已经倒在了地上。   锦衣应愚觉得自己的眼睛再次被刺痛了。   “等等,车里面还有一个人——”一位执法者发现了他。   但锦衣应愚已经顾不得更多,他手忙脚乱地打开车门出来。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他的手脚似乎都失去了知觉,下车时甚至还差点摔倒。   “急救车来了一辆!还有两辆还堵在路上——”   执法者之一匆匆扫了锦衣应愚一眼:“这边这个伤得不重,先把那个重伤的送医,担架呢!”   “担架来了!”   眼见着两名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配合着执法者将褚夜行摆上了担架,锦衣应愚这才反应过来:“喂,我跟着他一起!”   “都说了,受伤不重的等一下,其他救护车马上就来,抢什么——”为首的执法者有些不耐烦地扭头,却在看清锦衣应愚的面容时愣了愣,意外道:“锦衣先生?”   “是我,积玉警督。”明明刚刚在生死一线走了一遭,锦衣应愚却依旧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带我一起。”   他深吸一口气:“他是我的人。”   被称为积玉警督的Alpha点了点头:“好吧,您也一起。”   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沉声道:“我正好有些话想和您说。”   -   -   ……   医院里,锦衣应愚靠在抢救室门外,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   褚夜行……   那小子,之前说能把命给他,他还嗤之以鼻。   一个连异能都没有的Alpha,除了比自己高大些,强壮些,哪有什么能保护他的余地?   没想到,这家伙是来真的。   “还真是说到做到啊。”锦衣应愚低低地哂笑一声。   他原本还带着点高高在上的想法,只想着随便拉褚夜行这小子一把。   如果褚夜行能考得上会计证,证明自己有留在玄洲的能耐,他倒是不介意和他玩一玩。   如果考不上,无法给玄洲创造任何价值,只想着走捷径,他就会将他毫不留情地扔回塔拉茨。   毕竟他不是个慈善心泛滥的人。   但是现在……   救命之恩,还真是不好还啊。   锦衣应愚光是想到片刻前的那场车祸,都觉得自己的心剧烈地颤了颤。   他下意识抬手擦了下面颊。   褚夜行滴到他脸上的血已经被擦干净了,但是却依旧残留着极为清晰的热度,烫得仿佛刚从Alpha的血管里喷溅出来的一样。   周身萦绕着芍药花香的Alpha向后靠在墙上,他本想再次动用异能看一看褚夜行的“盈亏值”,却终究只是倦怠地闭上了眼睛。 第12章   锦衣应愚觉得自己此刻应该叼上一支烟,非常沧桑且装逼地吸上一口。用这种冷幽默来缓解此刻他内心的纠结。   但是他掏出自己的“烟盒”,却发现里面的饼干已经全部碎掉了。   “锦衣先生。”积玉警督的声音将他从繁杂的思绪里拉回现实。   锦衣应愚叹了口气,将饼干盒收回自己的口袋里。再次抬眼看向来人时,又变回了那个谈判桌边从容不迫的Alpha:“这次的事,什么情况?”   “您应该猜到了。”积玉警督走近,压低声音,“是注射了Act药剂的Omega出现了不良反应,觉醒的异能失控了。”   “本来我们已经将她收容到科研所进行治疗的,但是她可能看多了生化电影误解了什么,居然从科研所里偷跑了出来,还就近抢了辆车。没想到逃跑路上又不舒服了——”   “原来如此,这Omega还挺剽悍的。”锦衣应愚动了动唇角,“Act药剂的事,应该不能声张吧。”   积玉警督点点头,这位中年Alpha的面色十分凝重:“确实,上面也是这么吩咐的。也就是因为您的华锦财团是最大的投资方,我才敢和您透露一二。”   “我知道,钱我们赚了,这锅自然也得背上。”   锦衣应愚盯着积玉警督,淡淡道:“Act药剂现在除了在玄洲范围内推广接种,还大量出口到了别的国家,如果有消息泄露出去,不仅仅是我的公司股价下跌,我们玄洲都会颜面扫地。”   他语气平淡没有什么起伏,但是警告的意味很明显。   积玉警督自然明白其中利害,郑重地调整了下头上的帽子,点了点头:“如果有任何消息,我们会及时告知您的。”   “麻烦了。”锦衣应愚道,又忍不住扭头看向了旁边的手术室。   积玉警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回忆起适才在车祸现场,锦衣应愚说过的话:“里面的那位,是您的人?”   “嗯。”锦衣应愚没有多说,只是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所以,请给他安排最好的治疗条件,钱不是问题。”   “这点您放心,”积玉警督笑了笑,他只当里面那位是锦衣应愚的好兄弟或者小跟班,毕竟两位Alpha还能有什么关系,“刚刚在救护车上医生就给检查过了,伤得不算重,您不用太担心。”   “我没有担心。”锦衣应愚下意识否认,却又陷入了沉默中。   片刻后,他想要离开:“Act的事我得安排手下人留意着,先走一步——”   然而,他刚想抬步离开,却被积玉警督一下子挡住:“不好意思,锦衣先生,您得喊您的家属来签个字。”   锦衣应愚:?   锦衣应愚:“为什么?”   他一没犯法二没惹事,怎么还得喊家长来领人呢?   “我们的流程是这样,您毕竟刚刚遭遇了一场严重车祸,我们必须要通知到您的家属。”   “请问其中的关联是……?”   他人活得好好的,不用喊家属来收尸吧?   积玉警督含蓄道:“毕竟您现在虽然看着没什么问题,但还是要去做做检查的,如果有什么内伤没查出来,您离开医院后发病……”   “我懂了,免责声明是吧,我自己签。”   “不行,一定要找您的家人来。”   锦衣应愚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有点火:“我人好端端地站在这!我现在还能直接去上班,又不是晕了残了瘫了!为什么要找家属?!”   “不好意思哈,我也觉得这有点不合理。“积玉警督歉意笑笑,但是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但咱这是规定。您不能自己签字,我们要让您的亲属过来,证明您是本人,避免出现意识不清醒的情况,误认身份——”   锦衣应愚嘴角抽了抽:“我是谁?”   “您是锦衣应愚先生。”   “你都认得我,还误认个毛线!”   “这是规定。我们得按流程走,不管您是什么身份。”积玉警督笑得像个抓了逃课学生的年级主任。   考虑到他已经五十了,比锦衣应愚还大了一轮,就更有年级主任的既视感了。   锦衣应愚:“……”   想不到他从小品学兼优到大,却在32岁的年纪体会到了被叫家长的恐惧。   “行吧行吧行吧,我想想找谁来……”   锦衣应愚头疼地揉着额角。   他打开光脑,手指在通讯录上滑动——   他的目光在两个名字上定了片刻,又滑到了下一页。   ……   片刻后,锦衣应谦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医院。   她原本估计是在公司开会,此刻身上穿着齐整的西装。   原本是西装配高跟鞋。   但估计是那恨天高的高跟鞋走路太累,且在空旷的医院走道里,多少会造成点闹心的噪音,她干脆把鞋脱了提在手里,直接光脚踩在地面上。   她得知锦衣应愚此刻在住院楼最高级的病房层,还以为这弟弟被车撞残了。   结果没想到跑了一圈刚上来,却发现锦衣应愚好端端地站在病房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锦衣应谦顿时觉得整个人都很不爽。   她似乎笼罩在一层黑气里,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不耐与烦躁。本就不太健康的面色显得更加不好了。   她走到锦衣应愚面前,上来就是一句:“你这不是没死吗?!怎么还非得喊我过来?”   “我也不想喊你的,但这不是没办法么?”   锦衣应愚不动声色地和锦衣应谦拉开距离,防止她拿高跟鞋当武器招呼自己:“你帮我签个字就行。”   “签个鬼,我只想签股权转让协议。”锦衣应谦冷笑一声,“身为集团总裁,一天到晚浪来浪去,就凭你这样,也配当——”   锦衣应愚看见拿着文件走来的积玉警督:“有人来了,姐,稍微注意点言辞哦。”   锦衣应谦:“……”   锦衣应谦狠狠剜了他一眼,将鞋子穿好,而后等来人走到面前时,接过文件签了字。   “车祸的事我在路上就已经听说了,媒体那边怎么说,劳您多留意着。”锦衣应谦面色不佳,但礼数很到位,“如果明天在新闻上看见华锦财团总裁出车祸的消息……我们也会很为难的。”   “锦衣女士,您放心。”积玉警督自然也认识这位华锦财团的副总,“我们会处理好的,毕竟在Act这件事上,华锦与官方利益一致,官媒报道时会注意措辞的。”   “那就麻烦了。”锦衣应谦点头道。   等到积玉警督离开了,她这才脸色一变,又狠狠地看向锦衣应愚:“我警告你,如果不是怕你影响到了公司的利益,我才懒得过来。你要不然就安生点别找事,要不然就死得干净点。”   锦衣应愚早已习惯了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如此咄咄逼人,他非常淡定地应道:“好的。”   “这事处理完了吗?处理完了就立马回公司,晚上还有个很重要的股东会要开——”   “推迟一下吧,让大家都早点下班回家。”锦衣应愚转身看了眼身后的病房,“我过会儿再回去。”   “为什么?”锦衣应谦注意到什么,眼睛一眯,“病房里的人,是谁?”   “不是谁,一个很普通的Alpha,开车送我回家……出车祸时,是他救了我。”   “哦,司机?”锦衣应谦听见那人也是个Alpha,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如果他伤了残了,补偿做到位。你别给我搞出生活作风问题——”   “你放心,姐,我绝对不会和咱爸一样的。”锦衣应愚面带微笑,但是笑意却未达眼底:“我知道你只在乎财团,我既然身为华锦总裁,就不会做出损害利益的事。”   “行,随便你,我不管了。”锦衣应谦果断而决绝地转身:“我回公司了,还有一堆事要做呢。”   “好,姐姐再见。”锦衣应愚挥手作别。   锦衣应谦跺着高跟鞋走远:“再你爹的见,早点回来工作!”   片刻后,等到走廊上听不见那高跟鞋的声音了,锦衣应愚这才转身推开了病房的大门。   病床上,褚夜行躺在那里,打着点滴。头上和颈部都缠着一圈绷带,面色比锦衣应谦还要糟糕。   明明骨架比锦衣应愚还大一圈,是个信息素极有压迫力的Alpha……但是锦衣应愚就是从他身上看出一种莫名的破碎感。   锦衣应愚走到病床边,看着仍在昏睡中的褚夜行,似乎像是疑问,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你说你,有必要吗?”   “如果只是要留在玄洲,也不过是一个签证而已……”   “真是的,搞得我都有点心疼你了。”   没有人回应,病房里一片沉寂,似乎又回到了那略显狭隘逼仄的小轿车内。   锦衣应愚无端地有些不适。   他想了想,站起身出门打电话——   毕竟褚夜行救了自己,他有感恩之心,做不出扔钱解决的事儿。   毕竟银行卡里的金额是没有温度的。   虽然赔偿肯定也会给,但他至少要在这里等褚夜行醒来。   晚上估计要住在医院了,还是让助理给自己送些必需品来吧。   ……   但锦衣应愚并不知道的是——   在他转身出门时,病床上的褚夜行幽幽地睁开了双眼。   虽然还有些虚弱,但他的眼中神色清明,哪有半分刚从昏迷中醒来的茫然。   他抬起手,轻轻触碰自己头上的纱布。   遭受了巨大的冲击,还被玻璃碎片割破皮肉,说不疼,那肯定是假的。   但是……锦衣应愚没有受伤。   他看似发自本能的举动,真真切切地打动了这位身份贵重的Alpha。   他可以肯定,锦衣应愚就算对他毫无兴趣,也不会放任他不管。   至少,他对于逃离塔拉茨,留在玄洲,又多了一份把握。   明明浑身上下都痛得厉害,但褚夜行的唇角却露出一个轻微的笑意——   能让锦衣应愚可怜自己……不亏。   甚至该说,赚大了。 第13章   钱不是万能的,但钱确实可以解决很多事情。   很快,锦衣应愚的管家先生和工作助理,就将他的换洗衣物,以及趋待解决的工作都送来了。   “里面那个人,我可以来照顾的。”管家先生看着锦衣应愚道:“不用劳烦先生您的。”   “没关系,我来看着他吧,反正在哪儿工作不是工作。”锦衣应愚接过他手中的行李,“你就别进去了,他有些恐B。”   第一次听说会有Alpha“恐B”的Beta管家先生:“……好的。”   锦衣应愚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而后转身回了病房。   褚夜行已经醒了。   借着昏黄的床头灯光,他的眼神有些空茫地望着天花板。   “醒了?感觉怎么样?”锦衣应愚放下东西,快步走过来。   他的抬手轻轻抚上他额上的纱布,语气带着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温柔。   但褚夜行注意到了。   他的睫羽颤了颤,低声道:“哥,我头疼。”   “疼得厉害么?”年长些的Alpha微微蹙眉。他释放出柔和的安抚信息素,像是在床头的小花瓶里摆了一捧刚摘下的芍药花。   褚夜行忍不住深呼吸了一下。   明明是Alpha的信息素,本不该让他产生任何悸动,但是他却忍不住沉醉其中。   他情不自禁道:“闻着哥的信息素,感觉好多了。”   锦衣应愚的嘴角动了动,直起身:“看来你没什么大碍,还能说出这种话。”   褚夜行垂下眼帘,似乎有点委屈:“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您的信息素真的很好闻——”   锦衣应愚莫名觉得耳尖有点热。   身为一个Alpha,被另一个Alpha夸信息素好闻,怎么想怎么别扭。   他想转身去卫生间洗一把脸,但是转身走了一步,却意识到不对劲。   他低头一看——   褚夜行的一只爪子从被子里伸出来,暗戳戳地拉住了他的袖口。   “哥,别走,好不好?”低沉的嗓音传来……   但锦衣应愚愣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撒娇的含义。   救命了!   一个身高一米九,比他还高大!信息素比他还强势的!Alpha!在!对他撒娇?!   锦衣应愚作为世界首富什么没见过……   但这场面他还真没见过。   他不由哆嗦一下,却还是努力镇定道:“我不走,我就在旁边陪你。”   毕竟是高级病房,房间内除了宽大的病床,还有一张书桌和一张陪护床。   整体装潢与其说是医院病房,更像是酒店里的家庭套房。   锦衣应愚看过那张陪护床了,单人床,小是小了点,但他也没那么讲究。   而且,以前看病都是请家庭医生上门,这还是他第一次“住院”呢,也算是难得的体验了。   锦衣应愚觉得他都这么说了,褚夜行就该收手。   但是这家伙抻着脑袋看了一眼那张陪护床,立马皱起了眉头:“那床太小了……委屈您睡那么小的床,我却躺在这,我不能安心的。”   锦衣应愚皮笑肉不笑:“哦,那你这个病患起来,我躺你这病床。”   褚夜行:“……”   “好好睡觉吧你,别作妖了——”   “哥。”褚夜行艰难地往床边挪了挪,给自己旁边腾出一个位置,“我们可以一起睡。”   他的眼睛亮亮的,似乎还有点小兴奋。   “……”   如果是个Omega或者Beta,可能会羞愤拒绝,但是作为一个成年的男性Alpha,锦衣应愚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给气笑了。   他觉得他有必要教一教褚夜行——什么手段能用,什么手段不能用。   “好啊,那我不客气了。”锦衣应愚干脆脱了外套鞋子,直接往床上一躺,然后胳膊一勾,将褚夜行拽过来。   虽然姿势有点别扭,但确实确确实实地将人揽在了怀里。   适才还温和的芍药花香一转攻势,变得极具侵占力。   身为年长者的Alpha男人故意贴在年少者的耳边:“再勾我,我说不定会真的把你弄死在床上。”   褚夜行瞬间僵住。   锦衣应愚觉得自己的威慑起了效果,颇为满意地准备起身:“少把你那些个狗血小套路用在我身上,别忘了,我也是个Alpha——”   然而,他还没下床,褚夜行却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又将他扣回床上。   “诶——”   “哥。”褚夜行两条胳膊将他抱得死死的,低沉的声音带着些委屈与脆弱,“我好害怕……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锦衣应愚顿时不动了。   片刻后,他才迟疑地将一只手搁在褚夜行的发顶,低声道:“这会儿知道害怕了?在车上为什么不躲?”   “我说过,哥,我要保护您。只要您不嫌弃我,我这条命都可以给您——”   褚夜行将脸贴在锦衣应愚的胸口,让芍药花香的Alpha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哥,您已经帮了我很多很多了,我永远感恩于您。”   “我爸爸教过我,受恩于人要懂得报答。可是,哥,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这条命——”   “所以,在车开过来的时候,我下意识是想左转的,但是我眼角余光看见了您……那一刻,我眼里只能看见您了。我只想保护您,不想让您受伤。”   他突然低低笑出声来:“您看,我还是有点用的吧?我真的可以保护您——”   锦衣应愚说不出话来了,他望着天花板,眼神有些许涣散。   他的思绪也有些混乱:常年浸淫于尔虞我诈的商业场中,他早就练就了洞悉人心的本领。谁是真心实意,谁是逢场作戏,他一听就知道。   褚夜行,他适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的。   从前也不是没有人对他如此剖心,说一些为了他能豁出性命的话,但他知道,那都是假的。   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真诚乃至虔诚地对他说:我可以把命给您。   而褚夜行也确实这么做了。车祸中那个血腥而温暖的拥抱,就是最有力的实证。   一个相识不多的人,不过是从他这里获得了些许对他而言连皮毛都算不上的好处,居然愿意为他豁出性命。   “说吧,你想要什么?”锦衣应愚听见自己这么说道:“签证的话,我帮你解决。”   “哥,”褚夜行似乎颤抖了一下,抱着他的胳膊更收紧了几分,许久,他才轻声道:“我现在就想抱着您。”   诚然,签证是他最想要的,这是个大惊喜。   但是……他不想让锦衣应愚觉得他太功利,目的性太强。   而且,此时此刻,他最想做的事,确实也只是抱着眼前这位周身盈满芍药花香的男人,不去考虑身份、国籍、收入那些乱七八糟的俗事。   “行吧。”锦衣应愚低低笑了声,又调整了下姿势,安安稳稳地躺在了褚夜行身边,将他揽进怀里。   说到底还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朋友。   给他的那些所谓“恩惠”,于自己而言根本无足轻重。   但他却能如此感恩戴德。   褚夜行身高一米九,比锦衣应愚还高出一截。   被他揽在怀里其实有些别扭,但他还真的刻意缩了缩肩膀,努力把自己蜷在锦衣应愚的臂弯里。   锦衣应愚看他这副样子,莫名还挺有成就感,忍不住笑道:“你这么大一只Alpha,怎么比Omega还娇气?”   “有吗?”   “有,Omega都没你抱得这么紧。”   褚夜行抱着锦衣应愚的胳膊一僵,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以前……也有Omega这么抱过您?”   “当然。”   褚夜行的声音有些艰涩:“您有和Omega,像这样躺在床上……”   锦衣应愚眉头一挑。   他感觉得到褚夜行好像有些不开心,但是……这家伙有什么资格跟自己不开心?   他故意道:“对啊,有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包养过小o,我不把人往床上带,我还包养他做什么?”   褚夜行不说话了。   气氛有些许的尴尬。   锦衣应愚莫名有点挂不住脸皮,清了清嗓子,正准备澄清自己并不是个仗着有钱就肆意玩弄Omega的恶人——   却听到褚夜行低声道:“是那天来找您的Omega么?”   “啊,对,就是他。”锦衣应愚拍了拍他,“逗你的,我和他没到那一步,我还不至于对个二十刚出头的小年轻下手。”   “真的?”   “爱信不信。”锦衣应愚心说我跟你解释个什么劲,但是考虑到这家伙毕竟刚刚救了自己一命。   他拨了拨光脑,打开悬浮投屏:“时间还早,咱们看会儿电视吧?”   褚夜行乖巧道:“好,我没看过电视。”   唉,小可怜。   锦衣应愚揽着他,只觉得自己的保护心逐渐泛滥。   他随意点开了一档节目——   是档佐伊斯的选秀综艺节目,名叫【偶像艺术生】。   好巧不巧的,艾维斯是导师之一。   锦衣应愚这才想起来,艾维斯好像和自己提过,要回国参加综艺……原来就是这档?   褚夜行的声音幽幽传来:“哥,您介意换一个吗?”   “为什么要换?”   “我不太喜欢这位艾维斯先生……毕竟他是我的竞争对手。”   “你和他能有什么竞争。”锦衣应愚嘴角一抽,“就看这个。”   褚夜行:“……哦。”   很快,第一位选手带着画板上台了——   “诸位导师好,我是学画时长两年半的个人艺术练习生。擅长起稿、勾线、上色。”他一打响指:“Sketch!”   随着一阵强劲的音乐响起,他开始了充满张力的表演,颇有抽象派之风格。   锦衣应愚:“……”   锦衣应愚干巴巴地:“好吧,我们还是换一个吧。”   他不是很懂佐伊斯人,真的。   他能感觉到褚夜行也顿时高兴了,氯仿的信息素似乎都变得雀跃了起来。   锦衣应愚换了一个节目——   第二个正好是玄洲的综艺,【审计去哪儿】。   参加的素人审计需要通过重重关卡,找到被藏匿的账本。   此刻正在根据关卡要求比拼打算盘。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算盘声,锦衣应愚看得津津有味。   褚夜行:“……”   好吧,其实他也不是很懂玄洲人。   锦衣应愚看得挺得劲儿,眼见着有一组终于要找到传说中的账本了,褚夜行却突然凑到了他的脸庞。   “你做什么?”锦衣应愚下意识地伸手想把那颗脑袋拨到一边——   但是褚夜行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哥,”褚夜行认真道,“我会努力考到会计证的,到时候……我可以取代那个斯维斯,当您的玩物吗?”   锦衣应愚该庆幸自己没在喝水,不然他肯定会被呛到。   不过介于这句话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了,锦衣应愚还算镇定:“有志气是好事……但是能请你把志气用在该用的地方上吗?”   褚夜行弯了弯唇角,又躺回锦衣应愚怀里,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我就当您答应了。”   锦衣应愚:“在我说,‘我不会对二十来岁的小孩儿出手’这句话之前,你敢这么说么?”   褚夜行乖巧地沉默了。   锦衣应愚:“……”   他无端的有些头疼,彻底看不下去综艺了。 第14章   是夜,当两人洗漱完毕后,又躺回了同一张床上。   明明都知道似乎有些不妥,但却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沉默。似乎只要装作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就可以当做理所当然。   如果一个肥皂泡过于梦幻迷人,那就不要戳破它。   病房内给病患的床,是一张尺寸普通的小双人床。一个人睡宽敞舒适,但两个人睡一起,难免会有些肢体接触。   更何况这两人还都是身材高大的成年Alpha。   锦衣应愚并不明白为什么睡惯了King size大床的他会愿意和另一个Alpha挤一张普通的双人床,但是此刻他却迫切地想要汲取些许温暖。   一定是因为在生死关头一同走了一遭,他们有些患难见真情的意思吧。所以才会想抱团取暖。   锦衣应愚如此说服自己。   他将褚夜行揽在怀里,而对方也如他所愿,乖巧地缩在他的怀中。   锦衣应愚这才闭上了眼睛,逐渐进入了睡眠状态。   曾经包养艾维斯的时候,他也曾如这般拥着对方一起睡觉。   不需要做那种事,只是单纯的拥抱。没有任何狎昵,也不掺杂任何欲望。   他会觉得自己像是抱着一个温暖柔软的大玩偶,格外舒适安心。   此刻抱着褚夜行,锦衣应愚发自内心地觉得,这感觉还是蛮不错的。   意识昏沉之际,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虽然这家伙是个Alpha,抱着没有Omega那么柔软,但是体温却更高,抱着还挺熨帖的……   锦衣应愚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   然而,此时此刻,一直保持安静,姿势略显别扭却格外乖巧地缩在锦衣应愚怀里的褚夜行,却睁开了眼睛。   他动作极轻地脱离锦衣应愚的怀抱,而后……   将对方拥在了怀中。   适才给锦衣应愚抱着, 他的感受其实有些微妙。   与其说,觉得对方作为Alpha很可靠很有安全感,他倒更觉得锦衣应愚像是个抱紧玩具熊不撒手的孩子。   这种不经意间表现出的柔软,与他素日里的强大截然相反——却更让人忍不住心动。   不过,褚夜行此刻的行为,也是如此。   他在反过来拥抱住锦衣应愚后,稍微等了片刻。在确定对方没有推拒的意思后,他缓缓收拢了手臂,让自己怀中之人贴得更加紧密。   褚夜行觉得自己仿佛拥住了一大捧新鲜的芍药花,鼻尖净是柔和华美如丝绸的花香。   他低下头,借着调到最暗的床头灯,打量着锦衣应愚的面容——   五官立体,睫毛颀长,五官与皮肤看不出任何瑕疵。   从视觉上来说,这是位极其好看的Alpha。   并不是那种威武强壮的力量型健美,而是带着一种温雅的书卷气。   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锦衣应愚的面颊。   肌肤的触感光洁细腻,还带着些许洗浴后的湿润。一看就知道,这绝对是从小便娇生惯养长大的,见不到半点风霜的痕迹。   褚夜行知道自己的手因为干多了粗活,皮肤粗粝,有些自惭形秽地收回了手,生怕给怀中的人留下一丁点划痕。   锦衣应愚……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好?   这人就像是温室里精心培育,茂盛生长的芍药花,令周围的一切花草尽皆失色。   从前,自己只能待在冰冷的室外,远远望着那温室内的华美绚烂。   而现在……   芍药花在他的怀里。   当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的一瞬间,褚夜行萌生出一种念头——   他好想大力地、狠狠地将这朵芍药花按进自己怀里,用那种几乎要将两人融在一起的力度。   哪怕把锦衣应愚弄醒、弄痛、弄哭,也不想停下。   但是他终究是安耐住了这种冲动。   这种冲动就好像人看见了可爱的小猫小狗,就想抱在怀里咬一口一样。   甚至还有个专业点的词汇叫做“嬉戏侵犯”。   但人不会真的去咬伤那些可爱的事物,褚夜行也同样不会真的对锦衣应愚做出那种出格的行为。   他还在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两人相处的边界。   他努力平复着呼吸,让自己略显躁动的信息素复归平静。   但他最终还是又将锦衣应愚抱得更紧了一些。他往上挪了挪,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了锦衣应愚的发顶上,轻轻蹭了蹭。   ……他们此刻的距离,几乎只剩下了薄薄的两层睡衣。   但是褚夜行并不知道的是,在他的怀中,锦衣应愚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瞳澄明如常,哪有半分睡梦中的迷离。   锦衣应愚看着近在咫尺的胸膛,似乎能看见衣料缝隙间,胸口上的疤痕。   他其实并没有睡着,他一直醒着,只是在装睡。   他想看看褚夜行到底想做什么。   诚然如对方所言——他们的身份差距太大,褚夜行对锦衣应愚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民。   解决他,就和踩死路边的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所以他根本不惧于褚夜行的作为。他也很自信,褚夜行根本无法损害他的利益分毫。   所以他任由褚夜行抱着……直到他刚刚感觉到那氯仿的信息素躁动起来,其中隐隐透露出侵占欲与攻击性。   同为Alpha,他知道那信息素意味着什么。   他都忍不住要睁开眼喝止了,那氯仿的气息却再度平静下来。   而后,锦衣应愚感觉到自己被对方抱得更紧密,直到周身似乎都被这位年轻Alpha的体温包裹住了。   锦衣应愚突然就舍不得推开了。   从来没有人如此大力而珍惜地拥抱他,毫不保留地给他分享着体温,将自己的胸膛不设防地袒露在他的面前。   如果他是个喜欢血腥暴力的恶徒,手中又恰好有把刀。   他只需要抬抬手,就可以准确无误地将刀扎入褚夜行的心脏。   他的Alpha父亲,不提也罢,一个风流无情的混账。   他的Beta父亲也并不爱他,对他的感情格外复杂。   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就更别提了。   人们对他阿谀奉承,摇尾献媚。想和他上床的Beta和Omega更是海了去了,一个个嘴里说着爱,但都掺杂着令他恶心的熏心利欲。   艾维斯算是朋友,但之所以愿意陪他演剧本,给他当抱枕,归根结底也是因为那个艺考班而感激他。   从小到大,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如此珍惜地拥抱着。   他有些可耻地想着,原来那些狗血言情剧都是真的,人真的会因为简简单单的一个拥抱而流连迷恋。   一定是今天被吓了一跳,又忙碌了这许久,这才有些脆弱吧。   锦衣应愚终究是没有挣扎,只是倦怠地闭上了眼睛。   昏暗的房间内,氯仿的信息素柔和而缱绻地与芍药花香纠缠在一处,潜移默化地渗透其中。   -   -   ……   褚夜行或许是干多了苦力工作,锻炼得身强体壮,皮实耐造。   锦衣应愚寻思着,如果是普通上班族,挨这么一次大事故,不死也得残废。   但褚夜行除了几处骨裂,基本上就是皮外伤。   确认了这小子不会有什么大碍,锦衣应愚在医院住了两个晚上,第三日便回了住处。   虽然理智告诉他,两Alpha挤一张床没什么大不了,他就当哄小孩儿了。   但是他却从褚夜行的“玩物论”里多少品出些微妙的尴尬。   像是心里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被人戳破了,还被摊在光天白日下曝晒,让锦衣应愚在医院里坐立难安,待不下去。   锦衣应愚不知道自己这份焦躁难安从何而来——   于是他决定找外援问问。   ……   一处三千平的别墅,这也是首富先生名下的房产之一。   锦衣应愚从游泳池里上来,静立一旁的管家立马递上浴袍和毛巾。   “几点了?”锦衣应愚拿毛巾擦了擦头发。   “现在是晚上八点二十。”   “嗯。这会儿在线的人应该不少。”锦衣应愚算了算时差,点点头,将毛巾递还给管家,“我去会议室待会儿,不要来打扰我。”   “是。”   锦衣应愚这才往会议室走去。   他要去他待的最舒服的群聊里,和自己的“网友”们唠唠嗑。   ……   锦衣应愚有一个群聊,是世界上最有权有钱有势的几位Alpha建立的。在普通人眼中,国家建交、政策调整、贸易往来可能是无比复杂的事,但在他们眼中,可能只是群聊里和“网友”们的一句话。   很快,一个特殊的通讯频道内,经过层层解密后,一个【芍药】的图纹亮起。   锦衣应愚顶着【芍药】头像,开始在这个被他戏称为【花园】的群聊里拈花惹草——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他拉长音调:“我有些事儿想请教下诸位,有人在线的话吱一声呗。”   很快,一个语调平淡却依旧显出威严的女声响起:“什么事?”   锦衣应愚看向亮起的【向日葵】,挑眉笑道:“哟,好久不见你上线了,最近在忙什么呢?”   【向日葵】淡淡道:“往我们国家出口Act药剂,赚了那么多,却不看新闻?”   锦衣应愚轻咳一声:“啊,我就是寒暄一下嘛,你最近的动态谁不知道啊?未来的总统女士。”   【向日葵】:“嗯,说得好,对玄洲的关税上调两个百分点。”   锦衣应愚被对方噎了一下:“……等第一轮民调结果出来你再吓唬我吧。”   “说吧,你有什么问题?”   锦衣应愚定了定神:“塔拉茨,这个国家的Alpha,你们有接触过么?”   【向日葵】想了想:“抱歉,我们国家和塔拉茨基本上没有任何往来。”   “塔拉茨?”格外清越好听的嗓音响起,一个【玫瑰】的图案也随之点亮:“这个国家和我们的贸易往来不少啊。”   锦衣应愚的商业头脑顿时转了起来,他摸了摸下巴:“哦?塔拉茨有什么生意么?”   “军火。塔拉茨是军工大国。”【玫瑰】轻笑道:“你也知道的,我们帝国可一直在和联盟国打军备竞赛呢。今年也准备再向塔拉茨下一大笔订单。”   锦衣应愚嘴角一抽:“作为爱好和平只想搞钱的玄洲人,真搞不懂你们怎么总惦记着加军费。”   “恐惧的来源之一,就是火力不足。”【玫瑰】悠悠道。明明光听声音就知道这绝对是个姿容绝佳的人,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狠劲儿。   “说来很有意思,明明我们国家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好勇斗狠的国家之一,但论军火武器的先进程度,却比不过塔拉茨。”   他意有所指:“毕竟我们国家的军事重心除了武器,还有异能者。”   “毕竟,一个实力强悍的异能者,在顷刻间就可以收割成百上千的性命。”   锦衣应愚明白他的意思,眸色沉了沉:“塔拉茨,没有异能者。” 第15章   “但塔拉茨的军械威慑也够了,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玫瑰】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关心塔拉茨了?”   锦衣应愚的手指搁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没什么,遇到了一个塔拉茨的Alpha,对他们的生存处境感到有些意外。”   “你同情他们?”   锦衣应愚沉默了一下:“有点。”   【花园】里的人,并不是什么娇弱的花儿,而是各国位高权重的Alpha,是真正意义上掌握着国家命脉的人。   锦衣应愚不觉得他们可以共情塔拉茨的Alpha。   果不其然,他们都从格外理智的角度进行审视——   【玫瑰】:“我们都是Alpha,对共同的劣根性心知肚明。如果没有异能,妥妥的就是社会的不安定因素。”   “以前在战场上,身体素质和信息素都是优势,但现代战争,拼的是科技和异能。”   这和褚夜行说过的话不谋而合——   哪怕Alpha有强大的异能,也可以被一颗子弹弄死。   【向日葵】也道:“塔拉茨的Alpha,面临的是死局——大多数国家的ABO人口比例,是3比6比1。”   “但塔拉茨,是1比8比1。”   Beta占了绝大多数,还掌握着各种现代武器,根本不是毫无异能的Alpha所能匹敌的。   “无法带来更多的价值,还因为易感期的存在,时不时会变得暴躁易怒,对Beta和Omega造成威胁……”   【向日葵】叹息:“说句不好听的,塔拉茨的Alpha或许患有什么基因病吧。”   她没有说完,但是大家都能听懂她的未竟之语:塔拉茨的Alpha别再繁衍后代传承苦难,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   锦衣应愚片刻才道:“但是塔拉茨的Beta和外国的Alpha结合,是可以生下有异能的后代的。而且,就算没有异能,也不该被这样对待……”   “那个……”一个柔软可爱的女声突然响起,“我觉得我们国家和塔拉茨还是有点相似的来着,或许在这方面,我更有发言权?”   锦衣应愚一愣,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一个【菟葵】的标识亮了起来。   他笑了:“你这话怎讲?佐伊斯和塔拉茨,有什么地方相似么?”   【菟葵】所属的国家,是艺术大国佐伊斯。   在各国都在大力发展军事科技农业经济的大背景下,专攻艺术产业的佐伊斯可谓是一枝独秀的奇葩。   别的国家搞农业,佐伊斯在研究稻田画。   别的国家搞经济,佐伊斯在研究给钱币设计花纹。   别的国家搞军事,佐伊斯在研究给子弹雕花。   锦衣应愚自己就收藏了一颗艺术品子弹。上面不仅雕了花,还镶嵌了一颗佐伊斯的国石,黝帘石。   在塔拉茨,生而为Alpha会不幸。在佐伊斯,不会画画才是原罪。   【菟葵】笑了笑,声音软软糯糯的:“佐伊斯的Alpha虽然有异能……但是别忘了,我们不使用国际异能等级评定标准,而是使用佐伊斯自己的体系。”   “我知道,”锦衣应愚笑了,“哪怕是我这样的,到了佐伊斯,只要和画画无关,就是不入流是吧?”   “嗯。”【菟葵】应了一声,却格外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但是,你觉得,为什么我们的Alpha异能者,几乎全是绘画相关的异能呢?”   锦衣应愚:“……”   “我们和你们玄洲,以及塔拉茨一样,都追求中立。”【菟葵】的声音软软的,“维持中庸有多难,你是知道的。”   锦衣应愚应了一声。   他知道:玄洲作为最大的中立国,充当着世界法官的角色,但同时,也得承担极大的责任。   “佐伊斯没有玄洲一样强横的实力,但好在我们也没有什么值得被觊觎的——”   “佐伊斯虽然被称为‘建在矿上的国家’,但这矿是宝石矿,并不值得被掠夺。”   “所以我们通过有意识的筛选,几乎完全退化了利爪尖牙,做一个世界眼中的‘笨蛋美人’,就可以安稳度日,甚至没有被拉拢站队的烦恼。”   “但塔拉茨不一样,他们有着令人眼红的矿产、石油、稀土。他们胆战心惊地拥有着这些财富,得小心谨慎地保护着,不让其他国家抢走——”   “但偏偏,他们的Alpha非但充当不了保护者的责任,反而还是社会的不安定因素。”   “Beta们大力发展着军械,以弥补异能力量的差距,在这种情况下,哪怕他们知道Beta可以通过与其他国家的Alpha结合来繁育有异能的Alpha后代,他们也绝不可能这么做——”   “他们哪知道自己的国家会不会被渗透,增加实力变成引狼入室?”   【玫瑰】笑了笑:“不光如此,他们的Beta也不愿意被一直踩在脚下的Alpha分了权势吧?毕竟权力一旦交出去了,想在收回来就难了。”   “确实有这层原因,”【菟葵】的声音绵软,但气势却并不弱,“而且,他们和你们帝国毗邻。如果他们的异能力量崛起,你敢说你会坐视不理?你敢说你不想要他们的资源?”   “当然不会。”【玫瑰】很坦然,“卧榻之侧,哪能有那么多的威胁。”   “嗯哼,光帝国和联盟国打仗,就够玄洲调停的了,要是塔拉茨再开战,你们玄洲世界法官的位置还坐的稳么?”   锦衣应愚皱着眉,并没有反驳:“……”   “所以啊,”【菟葵】看得很透彻,很理性,也很冷漠,“塔拉茨的Alpha们继续在底层游离挣扎,对塔拉茨,对我们各国,都好。”   “如果你遇到了塔拉茨的Alpha,最好别有任何交集。”   【菟葵】非常认真地对锦衣应愚道:“他们都是亡命之徒,你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当生存都受到威胁时,人是没有底线的。”   锦衣应愚看着眼前亮起的几个图案,眼里的光沉了沉:“我明白,多谢建议。”   ……   锦衣应愚之前和褚夜行说,自己会多去看看他。   但事实证明,首富先生有时候也会忘记自己画的饼。   华锦财团所涉及的领域众多,在海外各地也有业务。每天光报到锦衣应愚案头请求批示的工作就能有不少。   他一忙起来,几乎将褚夜行彻底抛之脑后了。   此刻,华锦财团的会议室内——   锦衣应谦看着光脑上的文件,面色有些许凝重:“我们之前一直在注资支持国家科研所研究并生产Act异能激活药剂,但现在,药物出现了不良反应……不过科研所似乎已经有治疗不良反应的思路了,但需要我们继续注资,协助研发。”   坐在右副手座位的锦衣应谦,看向坐在会议桌首位上的锦衣应愚:“我的建议是,加大注资,尽快推进研发。如果能迅速将治疗方法完善,这件事对我们的股价和公司形象的影响也会降到最低。”   但他刚刚说完,坐在桌子对面的另一人却开口了:“抱歉,我持相反态度。”   这是一位Beta男性,人过中年却依旧长相斯文儒雅:“Act异能激活药剂仅适用于占据人口十分之一的Omega,不具备普世性。而且这个药剂面世的时间太短,又仓促推广注射,本来就风险很大,我的建议是及时止损。”   “林叔,”锦衣应谦不赞同,“这么多年来,有天生异能的Alpha是顶层领导,人口众多的Beta是中流砥柱,而Omega则因为发情期而被压迫……Act可以改变多少Omega的命运,这样划时代的发明,不更值得我们注资推动吗?”   “但你刚刚也说了,Act的不良反应是个大问题,科研所虽然说找到了方向,但是并不是万全的解决办法。”被称为林叔的Beta声音随和,但却很有力度:“解决办法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什么时候才能进入临床阶段,去治疗那些生病的Omega?这都是未知数——”   “医疗科研不是我们砸钱就肯定有突破的。如果五年,十年,乃至二十年都突破不了,难道我们要一直注资么?”   锦衣应谦皱眉:“可是——”   但林叔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径直看向了锦衣应愚:“总裁,您怎么看?”   锦衣应愚看向所有上会高管:“诸位有什么想法?”   高管们面面相觑,却没人立马发话。   他搁在桌面上的手轻轻点了点,换了个问法:“这样,支持继续注资推进Act药剂研发的,请举手。”   锦衣应谦立马举手,有几位高管也同样举起了手。   “反对继续注资的,请举手。”   这一次,举手的人过了半数。   锦衣应谦皱起了眉。   锦衣应愚看了眼姐姐的表情,目光扫过举手的高管,似笑非笑:“举手的人很多啊。”   投了反对票的人,几乎都是Alpha,还有包括林叔在内的几位Beta。   “虽然从集团的规章制度,我应该参考多数人的意志做出决策。但是——”   锦衣应愚话语一转:“我是Alpha,好像没有资格去评价Act对于Omega的重要性。”   面对高管们不太赞同的目光,锦衣应愚向后靠在椅子上,似乎很随意而轻松:“而且呢,科研这种事吧,本来就不能太功利,眼光不长远些可不行。”   “但也不能光看重长远。”林叔的声音似乎有些冷,“容我提醒您一句,这两年的国际局势不是很稳定,我们的投资最好稍微保守一些。”   “唔,也有道理呢。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从利益角度来审视吧。”   芍药花香突然自他的周身逸散开来,锦衣应愚抬眼望着半空,他在使用自己的异能。   片刻后,锦衣应愚闭了闭眼睛。   锦衣应谦看着他:“结果怎么样?”   “还行,挺好,有得赚。”锦衣应愚笑道:“继续注资吧。”   ……   “你刚刚,是不是撒谎了?”   当会议结束,高管们纷纷离开,但林叔却仍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直在整理文件,拖到了最后。   待到锦衣应谦离开,偌大的会议室内只有他与锦衣应愚时,他这才淡淡开口:“继续注资研发Act,于财团来说,应该是赔的吧。毕竟Act的生产与销售全在国家手上,我们赚不到多少。”   锦衣应愚笑道:“对于玄洲来说,是赚的。又可以出口其他国家赚钱,又可以提升国际影响力——”   “你至少应该说全这些利害,由上会高管们投票决议。”林叔轻轻叹了口气,“谎言总有被戳破的一天,他们可能会对你的能力产生质疑。”   “我给华锦带来的利益,足够他们忽视这一点点的亏损。”   林叔似乎不置可否,但是眼神在锦衣应愚身上扫视一圈,又微微蹙起了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像什么样子。”   锦衣应愚一噎:“花枝招展?谁?我?”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纯白的西装外束着一条同样纯白的宽腰带。唯二的两点亮色,大概就是腰带上金色的金属扣,以及领口小小的金质芍药徽章。   就这?花枝招展?   很难不觉得是在刻意找茬。   锦衣应愚看着那位Beta男人,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淡了:“您和我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吧,现在还留在这,只想对我说教吗?爸。”   林缘生,华锦财团的首席金融官。   锦衣应愚的Beta生父。   听到儿子的反问,林缘生的神情分毫未改,他只是道:“我没想对你说教,毕竟在集团里,你是我的上司。我只不过是给你些许建议,想让你做得更好,仅此而已。”   说着,他站起身:“对了,应谦那丫头的野心不小。就算没了腺体,无法注射Act,你也该注意着点,别太仗着自己的异能,就放松警惕——”   “前些天,有个Omega抱了个孩子找上门来。做了检测说是异能等级不低,董事长好像有给那孩子冠姓的打算。”林缘生哂笑一声,“你又要有个弟弟了。”   锦衣应睛微微睁大:“嚯,他都一把年纪了,还能生啊?”   “说是易感期发作,正好遇上了个匹配度挺高的Omega。”林缘生抱着收拾好的材料,脸上露出一抹像是讥讽的神情:“Alpha么,不都这样,只会被信息素推着走。”   “今天我上班时正好路过会计证的考点,挺重要的考试,居然还有人在考场门口谈情说爱拉拉扯扯——”   “等一下,”锦衣应愚微微坐直身子,“今天是会计资格证考试?”   “对,怎么了?”林缘生不知道锦衣应愚突然怎么了,忍不住打量他几眼:“你不是小时候就考过了么?怎么好像有点紧张的样子?”   “我替别人紧张。”锦衣应愚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了。   他不想再聊了,反正他和林缘生的每次交流,都以不太美好的结果告终。   锦衣应愚索性站起身,径直往外走,边走边打开手腕上的光脑。   林缘生看着他步履匆匆的样子,再次皱了皱眉。 第16章   华锦大楼里的员工们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赚钱,但他们的总裁锦衣应愚先生,却直接开着车走了。   经过林缘生这一提醒,锦衣应愚确实想起了一个被他抛之脑后许久的人。   褚夜行,这小子这段时间都没再来找过他,估计是在认真备考,想着一举通过。   锦衣应愚也在为了种种事务劳心劳力,毫不客气地把褚夜行晾在了一边。   正好是一个红灯,锦衣应愚停下车,看向自己手腕上的光脑——   之前那小子不是说,要参加最近一次考试的么?也就是今天了。   居然没有以此为借口来缠着他,还真是让他非常意外。   锦衣应愚又划拉了一下光讯,这才确认,褚夜行是真的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   玄洲的会计证作为国民基础考试,早就用机器来批改了。上午考完下午就能出成绩。   也就是说,褚夜行这会儿应该已经知道自己过没过了。   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要一次通过,然后登堂入室做他的玩物。结果到现在都没个消息。   唔,这是,自觉考得不好,无颜来见他,所以才开始装死么?   锦衣应愚合理相信,如果褚夜行考得好,这会儿已经开始给他消息刷屏了。   他开着车,往褚夜行所住的别墅而去。   他是个宽容而大度的好人,还是愿意给别人些容错率的。   虽然会计证非常简单,但是褚夜行毕竟基础太差,就算没考过,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对方怎么说都还是提供了不少情绪价值的,锦衣应愚不介意安慰安慰他,鼓励他再接再厉,下次考好。   当然,如果褚夜行那么个大块头因为一场考试的失利掉眼泪……他也暗戳戳地蛮想看一看的。   锦衣应愚很快到了自己的别墅。   考虑到这房子里现在还住着另一个人,他绅士地抬手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   但是从门缝里丝丝缕缕泄露出来的氯仿气息,却让锦衣应愚微微眯眯眼。   褚夜行肯定在家,但是为什么不给他开门?   难道,真的考得那么差,无颜再见他了?   作为房屋的主人,锦衣应愚选择直接进去嘲笑。   他轻易打开了瞳膜锁和指纹锁,打开了大门。   天色已晚,房屋内却漆黑一片,没有开灯。   只是过于浓郁的氯仿气息声张着Alpha的存在。   然而,刚刚在门外感觉还并不明显,在进门后,那张牙舞爪过于喧嚣的氯仿信息素却在昭示着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同为Alpha,锦衣应愚闻到信息素的瞬间便皱起了眉头——   易感反应。   Omega每年都会有发.情期,需要Alpha的标记才能缓解,否则便会控制不住地弄伤自己。   而长时间得不到爱人信息素安抚的Alpha,则会出现易感反应。变得像被欲.望支配的野兽一样,焦躁发狂。   锦衣应愚没有对象,一直都是靠抑制剂解决。毕竟每隔一段时间买一支抑制剂,可比找对象谈恋爱容易得多。   抑制剂虽然不算便宜,但是这点小钱对于锦衣应愚来说,实在是连蚊子腿的肉都算不上。   不过,对于褚夜行这个穷苦的异乡来客……   锦衣应愚迅速关门,开灯,循着气息的方向而去。   上楼途中他摸了摸裤子口袋,非常顺利地从里面掏出了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备着的抑制剂,而后,他走到了褚夜行的卧室门外。   易感期的Alpha不能惹,这是Omega和Beta们的认知。但是对于同为Alpha的锦衣应愚来说,他毫无顾虑。   卧室的门没有关好,还留着一条缝,他听见门内的Alpha发出低沉的喘息。   因为欲求得不到满足而焦躁不安的氯仿信息素动荡地释放开来,昭示着身体主人此刻的痛苦。   这家伙,难道是想硬生生扛过易感期么?   那滋味可一点都不好受。   锦衣应愚抬手,正想打开房门,却听见一声带着妄念的声音:“哥……”   他顿时僵住。   年长的Alpha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了双眼——   房间里的那个家伙,在欲.望压过理智的易感期时,脑子里想的人竟然是……他?!   锦衣应愚推开了房门。   他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望着瘫坐在墙边地上的Alpha:“褚夜行,你在叫谁?”   褚夜行的状态确实不太好。   高大的Alpha坐在地上,衣衫凌乱,喘着粗气。汹涌的信息素让他几乎压制不住兽性的本能,他只能臆想着本不该冒犯的人,抚慰着自己。   他在黑暗中待久了,当锦衣应愚开门时,外面走廊上的灯光照进来,让他忍不住虚起了眼。   czdhl   但是,他却依旧看清了背光而站的男人。   荒唐的幻想中,被他扯开衣物拉下神坛的Alpha男人,此刻衣着光鲜齐整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的脑海中几乎是一片空白——   锦衣应愚听见了。   他听见了自己情不自禁的呼唤。   而后是令他无法呼吸的恐惧。   但这份感情却很快被更加强大的欲.求吞噬。   他勉强站起来,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而后,他猛地冲到锦衣应愚面前,一把将对方扯进自己怀里。   “喂,你——”   锦衣应愚一惊,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褚夜行拉拽入怀。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被重重压倒在了柔软的床褥上。   锦衣应愚:!!   他顿时警铃大作,下意识地想要推拒。   但是年少却更为高大的Alpha却已经欺身而上,压在了他的身上。   一种可怕的热度抵在了他的大腿处,让锦衣应愚顿时汗毛倒竖。   这家伙,居然抱着自己,在他身上……   “哥,对不起——”低沉的,嘶哑的,带着些哭腔鼻音的声音在颈侧响起,让锦衣应愚想要推开对方的手不由自主地僵住。   褚夜行像是走丢了之后终于找到家,在痛苦与委屈之下忍不住哭出声的孩子。   但是他做的事,却又分明与孩子毫无关系。   他难耐地在锦衣应愚的身上磨蹭着,借此舒缓体内汹涌的欲.念:“哥,对不起,哥,您是Alpha,那么完美无缺的存在,可我,可我却忍不住想到您……”   “哥,我只能想到您,别嫌弃我,别不要我……”   褚夜行埋首在锦衣应愚的颈侧,像是沙漠里快要渴死的旅人一般,贪婪地呼吸着那芍药花香,却绝望地发现,那属于Alpha的芍药花香根本无法帮他缓解分毫。   他抱紧身下的人,隔着对方的衣物试图纾.解着。   明明脑内狂妄的念想更加肆无忌惮,但实际中他却依旧不敢踏出最后的底线。   锦衣应愚终究是叹了口气。   他抬起手,按住褚夜行的后脑勺,用另一只手单手打开了抑制剂的盖子,熟练地将针头扎进了褚夜行的后颈腺体。   褚夜行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挣扎。   “别动。”锦衣应愚牢牢扣着他的头,沉声命令道,不容置疑。   褚夜行真的不动了,听话地压抑着自己的冲动。   “易感期多难受啊,怎么也不晓得备上抑制剂?如果我没来,你就硬生生忍着?”锦衣应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将手中的抑制剂全部推注到褚夜行的腺体里,而后将空掉的针管扔开。   “在塔拉茨,Alpha的抑制剂,很贵……”褚夜行哀哀地央求着,“哥,我还是好难受……”   服了,脑子都不清醒了,居然还能卖惨呢?   锦衣应愚下意识地想要来一句嘲讽。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褚夜行高挺的鼻梁便蹭在他的脖颈处。   湿润的,是眼泪。   “……”   锦衣应愚无可奈何地叹气:“行吧行吧,给你装到了。”   他放弃抵抗地倒在床上,两眼发直地盯着天花板,自己都为自己骤然提高的容忍度感到震惊与茫然:“一会儿抑制剂就生效了,我在这陪着你,行了吧?”   “哥——”   褚夜行的声音里顿时透露出惊喜。   “哥,哥……”他变本加厉地抱紧了锦衣应愚,迷恋而狂热地呼唤着对方,像是反复咀嚼着世界上最甜蜜的糖。   他的面颊蹭过锦衣应愚的领口,被上面那金色的芍药胸针硌到。   微弱的疼痛更刺激着他本便濒临崩溃的理智,他情不自禁地张嘴,将那枚芍药胸针咬在齿间。   他发出有些模糊的喟叹:“我好喜欢您……”   锦衣应愚:“……”   过了许久,他才低低应了一声。   -   -   ……   褚夜行醒来的时候,夜色已深。   躁动的欲望被一阵抑制剂压下,心中那蠢蠢欲动的野兽再次被关进了牢笼里。   他眼神空茫地望着空荡荡的枕畔,乱糟糟的大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这就是传说中的抑制剂么?确实好用,他睡了一觉基本上就恢复了,不用像以前那样煎熬上三四天。难怪卖那么贵……   但是,是谁给他送抑制剂来的?   当这个问题出现在脑海中时,一些昏睡前的记忆瞬间如潮水般用来,让他瞬间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是锦衣应愚。   是他过来给扎上了一阵抑制剂。   他看见了自己被欲.望和兽性控制的丑陋面目,还发现了自己内心那污秽不堪的狂妄想法。   而他,不仅将那个身带芍药花香的Alpha压在床上,还在他身上磨蹭着纾.解……   他都做了什么?!   恐惧、无措、茫然,还掺杂着一丝微妙的窃喜……诸多复杂的情绪几乎让这个年轻的Alpha崩溃了。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懊恼地想要用拳头敲一敲仍有些疼痛的脑袋。   信息素一蹦Q起来,什么理智就都没了,他还要这华而不实的脑子做什么?   但是他一抬手,却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了——   他有些僵硬地低头看去。   借着月光,他发现自己手中紧紧攥着一根白色的腰带。   腰带上的金属搭扣在月光下闪烁着光芒。哪怕这腰带被他抓得有些皱了,却仍能看出几分奢华来。   这是……锦衣应愚的腰带。   褚夜行在房间里环顾一圈。   偌大的卧室里只有他一人,锦衣应愚并不在这里,但是却把被他弄脏弄皱的衣服脱了下来,扔在了床头。   白色的布料在月光的照射下,纯白到几乎有些刺眼,是对他所作所为最有利的控诉与罪证。   褚夜行简直不忍再去回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了。   卧室的房门紧闭,但是些许光亮却从门缝里透进来,在地面上划出细细的一条亮光——   锦衣应愚并没有离开,他仍然在这栋房子里,就在房间之外。   如果是往常,褚夜行绝对会立马窜到对方面前去,不遗余力地抓紧一切机会刷好感。但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连走出这房门的勇气都没有。   褚夜行坐在床边,用力地抹了把脸,开始思索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操蛋的模样。   从小到大,他的梦想就是能被一位性格温和的Omega看上,和自己组建家庭。对方不需要多漂亮的容貌,多高薪的工作,也不需要会做什么家务。   只要能在自己劳累了一天后,鼓励他一句“你辛苦了”。或是在他被执法队为难时,站出来说“他是我的人”……这就够了。   简而言之,在过去的24年的人生中,他的择偶标准一直是Omega。在被易感期困扰支配时,他臆想的也往往是一个面容模糊的Omega形象。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次被欲.求吞没时,脑海中浮现出的人物形象会如此清晰——那人分明是一位和自己同性的Alpha,还是身为顶级异能者的首富先生。   他甚至没能控制住自己,做出了极为冒犯的举动,还口口声声对他说“喜欢”。   他喜欢谁?   他喜欢锦衣应愚??   就凭他褚夜行?他配吗?? 第17章   褚夜行很崩溃,但锦衣应愚毕竟见惯了大风大浪,倒还能保持着镇定。   在褚夜行发泄完因着药剂的原因昏睡过去后,他便推开了压在他身上的这个家伙,还挺沉的。   他其实也觉得脑子里有点乱糟糟的——   锦衣应愚很难不怀疑,乖乖给一个易感期j虫上脑的毛头小伙子当树蹭的自己,真他妈脑子烧坏了。   他想起床直接离开,却发现褚夜行这小混蛋的爪子居然还拽在自己的腰带上。   原本束在腰上好看又时髦的宽腰带,此刻倒是成了最好的抓手了。可以让褚夜行像拽着缰绳一样拽着自己。   锦衣应愚嘴角一抽一抽的,他试着将自己的腰带从褚夜行手中拽出来——   拽了一下,没拽动。   褚夜行的力气是真不小啊。   锦衣应愚觉得自己玩马术时,拽着马的力气都没这大。   他索性放弃了,直接把腰带的搭扣解开,将腰带就这么扔给了褚夜行。   年轻些的Alpha已经昏睡过去了,但是迷迷糊糊间,却不忘将那腰带攥在手中,收进怀里。   锦衣应愚:“……”   低头再看一眼腿上被弄脏的那些不可描述的痕迹……   他突然有一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无力感。   首富先生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不该和一个小孩儿计较。   他脱掉了被那混小子的东西弄脏的衣服,回自己的卧室换了一套舒适居家的服装,而后坐回了客厅的沙发里,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财报,一边转着电子笔。   虽然感觉是有点怪怪的,但是年轻的Alpha之间互·帮·互·助一下嘛,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的吧?   不过褚夜行对他表露出来的情感有些不对经,这好像这已经超出“互帮互助”的范围了。   锦衣应愚将手中的电子笔转了个圈。   但是,这样的变化对他来说也不全是坏事——   反正他之前确实对褚夜行那小子有过一些这样那样的想法。   他之前还稍微有点小纠结,如果褚夜行是个直的不能再直的直A,那他如果为了一己私欲一时好奇把人掰弯了,那着实有点罪过。   锦衣应愚到底还算是比较正经的人,并不想用强的,不仅仅是威逼,利诱同样不可以。   但既然这家伙也对自己有点那方面的意思,那是不是也算是一拍即合了?   他就算把人往床上拖,说不定他也不会太抗拒。   这么一想,对他来说倒也不算是坏事——和这小子玩一玩的话,估计会更尽兴些。   想到这里,锦衣应愚莫名有点期待,又觉得有点燥热。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将脑海中那不合时宜的念头压制下去。   算了,那小子这会儿估计还虚着,他要是这还惦念着人家,那成什么了?   锦衣应愚自认为是个君子,君子从不趁人之危。   手中的财报算是看不下去了,锦衣应愚关掉了光脑投屏,将可以压缩的电子笔塞回光脑侧面,而后打开了电视。   还是做点别的转移下注意力吧,比如看看电影什么的。   上次那部《谁动了我的大白》还没看完呢。   然而,当锦衣应愚打开了艾维斯留下的“宝库”后,却愕然地发现——   里面的库存竟然少了大半?!   他赶紧翻了翻,发现这并不是他的错觉,原本足有十几页的电影现在只剩下了寥寥的三四页。   而且,所有佐伊斯的电影几乎全军覆没,无一幸存。   不是,哥们——   他的电影呢?!他的大白呢?!   这一刻,锦衣应愚甚至有一种“打破第四面墙”的感觉。只觉得《谁动了我的大白》这部悬疑电影在这一刻得到了打破次元的升华。   谁动了他的大白?!   ……好吧。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听见脚步声的锦衣应愚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人:“我说,你竞争上岗的心是不是太黑了一点?连‘竞争对手’留下的电影都要删掉?!”   褚夜行看着锦衣应愚,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   有真情实意的紧张,有故意做作的委屈,还有点抑制不住的庆幸。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再憋出一句类似于“我只是不想让他在哥您心里留下太多痕迹”之类的茶言茶语,但是联想到自己数个小时前做的荒唐事儿,他又说不出来了。   锦衣应愚看了他片刻,抬手轻轻拍了拍身侧的沙发:“过来。”   褚夜行这才磨磨蹭蹭地过来。   明明那么大一只,但是锦衣应愚却愣是从他身上看出一种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的感觉。   他差点被自己的联想给雷到了。   褚夜行走到了他面前,却并没有坐在他身边。   而是单膝跪地在他的腿边,仰头凝望着他。   “哥,”褚夜行低低唤了一声,“对不起。”   “哦?”锦衣应愚高深莫测地看着他,“你做错了什么?”   “我……”他咬了咬牙,“我不该那么对您,我只是,我……”   他想说出一句解释,却编造不出来任何合理的借口。   锦衣应愚垂眸凝望着他。   然而,他与面前这小了他整整8岁的Alpha对视,却觉得对方的眼睛像是蕴藏着一汪幽潭。锦衣应愚竟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褚夜行——   就好像时至今日,他也没能明白从情感上衡量这家伙,为什么他会是一个两万五的负值。   他那眼里的神采,乍一看仿佛只是平淡无奇的水洼,但是踏足其中,才会发觉其深不见底。   但偏偏,未知才能带来刺激。   锦衣应愚愿者上钩,就想试试深浅。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会计证,考过了么?”   褚夜行一愣,下意识道:“考过了。”   他刚刚在楼上磨蹭了一会儿,就是在查考试结果,确认自己拿到了资格证后,这才有胆子厚着脸皮凑到锦衣应愚面前来。   “哦?那还挺不错的。”锦衣应愚调整了一下坐姿,将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双手置于膝上,这才微微倾身,像是居高临下的垂询:“我之前答应过你的话,仍然有效。”   褚夜行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瞳孔缩了缩,呼吸都有些急促而颤抖了。   锦衣应愚轻笑着:“那么,你的回答呢?”   “……”   “如果没考虑好的话,你不用急着回答我。”   锦衣应愚看着自己搁在腿上的手,淡淡道:“如果你只是想要签证,想要一份体面的工作,从此留在玄洲,这些我都可以给你。还有这栋房子,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我不需要你额外付出任何代价。就冲着你的这股拼劲和狠劲儿,我愿意拉你一把,我说到做到。”   “但是如果你答应了,”芍药花香释放出来,却带着逗引与侵占的意味,让同为Alpha的褚夜行清楚的明白他的所求,“我可不会让你轻易反悔。”   如果只是受伤落网的野生动物,他不介意发发善心,救治了然后放生。   但如果这小家伙不愿意走,非要留下来,那他断没有轻易放跑一只宠物的道理。   锦衣应愚说的含蓄,但是褚夜行却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褚夜行缓缓将原本立着的腿放下,从单膝跪地的姿势,改为双膝跪地。他像是一位刚被救出阴暗地牢的奴隶,在阳光下向着自己新主人表示衷心的臣服。   他抬手轻轻按在锦衣应愚的手上,与对方双手交叠,通过掌心将炽热的体温传达给对方。   而后,他低声道:“哥,让我留在您身边吧。”   说完,他跪立起来,微微凑近,将脑袋也一并枕在锦衣应愚的膝盖上。同为Alpha,他知道这样可以满足锦衣应愚的征服欲。   果不其然,锦衣应愚笑了。   褚夜行没有家人,孤身一人待在玄洲。他所能指望的,所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自己可以给他想要的一切,也可以在顷刻间,让他一无所有。   他相信自己的筹码足够多,他玩得起。   锦衣应愚抬起手,像是摸着一只大型犬类,轻轻抚摸着褚夜行的头发:“那就说好了——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   褚夜行的心颤了颤。   他轻声应道:“嗯,我是您的。”   ……但是,锦衣应愚并没有注意到褚夜行眼中晦涩的深意。   从来高高在上,运筹帷幄,习惯于将一切操控于鼓掌中的首富先生忘记了,同为Alpha,褚夜行也和他有着一样的侵略性与占有欲。   锦衣应愚有些骄傲自负了,忘记了褚夜行那并不算精湛却总能奏效的演技。   褚夜行近乎贪婪地呼吸着鼻尖萦绕的芍药花香,还不忘稍稍压制呼吸,不去引起锦衣应愚的注意——   这是他的光啊。是重塑了他的世界,带给他新生的存在。   他知道自己本不该冒犯,但是……   他的光就在他面前,甚至那一晚,就在他的怀中。   这朵芍药花离他如此之近,几乎触手可及,那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将其摘在手中?   是啊,他除了依靠锦衣应愚,一无所有。   这也恰恰证明,他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东西。   既然如此,他为何不放手一搏呢?   他无所畏惧。 第18章   “对外就宣称你是我的助理好了,或者保镖也不是不可以。”   锦衣应愚坐在汽车的副驾驶座上:“对外还是稍微注意着点,我可不想出现在什么八卦杂志上。”   褚夜行一边开着车,一边扭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人,表情很乖:“我都听您的。”   锦衣应愚轻笑一声:“就该这样。”   褚夜行看着导航上显示出来的地址,道:“我们现在这是要去哪里?”   “唔,算是回我常住的房子。”锦衣应愚摸了摸下巴,“带你认认门。”   褚夜行眼睛一亮:“我可以和您一起住么?”   “怎么?原本那套房子不够你造的?”   “我想和您更近一些。”   这个理由听得很顺耳。锦衣应愚满意了:“也不是不可以。”   他侧头看着驾驶座上的褚夜行,眼底浮现出些许幽深的笑意。   这个小子,还真是越看越耐看。   手长腿长,身材锻炼地非常好。年轻却不轻浮,乍一看属于沉稳老实的那一挂。但是不经意流露出的那种小狗似的迷茫与可怜,很能戳中人心。   带在自己身边也好,出去遛一遛也方便。   回头择几个良辰吉日,哪天兴致来了,就把他吃掉。   褚夜行似乎没感觉到那逐渐萦绕到自己身上的芍药香意味着什么,只是道:“我们快到了。”   “应该说已经到了。”   褚夜行愣了一下,四处张望下:“我们这是进小区了么?”   “什么小区,这一片都是。”   这简直是个大庄园,褚夜行觉得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   他缓缓在庄园中间位置,看着最气派的房屋前停下。   一位管家样的角色上前拉开了锦衣应愚的车门:“先生。”   “嗯。”锦衣应愚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好整以暇地看了褚夜行一眼:“敢下车么?”   褚夜行:“……”   面对着外面的Beta管家,和数名显然是Beta的侍从,他咬了咬牙,从车的另一边下去,而后迅速绕过来,跟在锦衣应愚身后。   Beta管家愣了下:“先生,这位是——”   “暂且当他是我的助理吧……贴身的那种。”   锦衣应愚低低笑了笑:“把我卧室旁边的房间收拾出来,然后日常起居的注意事项,都和他说下。”   贴身的,助理?   Beta管家看着面前很大只,且显然是Alpha的年轻人愣了会儿。但凭借着过硬的职业素养,他很快恢复了正常:“好的,先生。”   锦衣应愚将外套脱下来,扔给管家:“你们带他四处转转,一会儿带来见我。”   被Beta们包围的褚夜行微微睁大了眼睛:“哥?”   但是锦衣应愚却好似没看到他那被遗弃小狗一般的眼神控诉,心情很好地径自抬步进了屋。   褚夜行:“……”   锦衣应愚是故意的。   这是给他的锻炼,但多少也带点首富先生自己的恶趣味。   易感期带来的影响还没完全消退,褚夜行心里多少还有点焦躁难安。但他依旧抑制住了冲过去抱住锦衣应愚的冲动,只是眼神越发黑沉了几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Beta管家,低声道:“劳烦您,给我介绍一二了。”   Beta管家点点头,笑容非常有素养:“好的,请跟我来。”   雇主的私生活怎样,不是他该过问的。   但既然新来的这位助理……是贴身的,那么他还是有必要培训一下,以确保能伺候得让主人家满意。   “旁边那两排房子,一排是给访客住的。一排是给先生放各种藏品的。如果想进去参观一下,和先生说一声,他基本上都会允许。”   “主楼这边,一楼是客厅餐厅,应该不用我说太多——”管家寻思着这人既然只是“贴身助理”,又不是和他一样的管家侍从,应该不用了解太多生活上的琐碎杂事。   但是他一扭头,却发现这身材高大的小伙子正拿着个小本子唰唰唰记得认真。   管家:“您——”   “请您还是和我多说一些吧。”褚夜行恳切道,“还有厨房,我可以看看么?”   “可以……”管家先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他还是领着褚夜行往厨房走,“这里就是厨房了,食材会有专人定期采买,烹饪道具也都一应俱全。您要是想下厨给先生做些什么,用工具房里的围裙就行,别碰案台边上的那条。”   褚夜行看了看那条特殊的围裙,但怎么看都没看出其中的门道来。   他很认真地请教:“请问,这条围裙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么?”   “那是先生的。”管家道:“他偶尔会突发奇想体验一下厨师/甜点师/咖啡师/调酒师的生活。你既然跟着他,应该知道他的这点小爱好。”   褚夜行想到了那日在咖啡吧里体验生活的首富先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不过……   褚夜行的眼神瞄过那条围裙,触电似的收回目光,将被易感期信息素催动出来的绮念赶走。   好在管家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走神,继续道:“不过,应该也用不着您下厨。先生有专门准备饮食的营养师和厨师团队,不需要您亲自动手做些什么。”   管家抬手一指,褚夜行注意到在厨房的墙上,还挂着一块屏幕,上面将锦衣应愚这一周的饮食安排的清清楚楚——   多少蔬菜多少鱼虾,全部精确到克数。需要补什么营养成分,建议喝什么养生茶饮,都写得明明白白。   褚夜行简直怀疑锦衣应愚是不是被制定计划的营养师从内到外地剖析研究了一遍,这才能写出如此详实细节到吓人的食谱清单。   居然有专门的团队……对比之下,首富先生愿意吃自己那朴素到粗劣的家常小菜,简直是善心大发了。   褚夜行讷讷地摸了摸鼻子:“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学习的。”   管家先生看了他一眼,赞许道:“你有这份心,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在一楼转了一圈,管家先生带着他上楼:“这一层是藏书室以及办公书房,还有个会议室也在这。先生在工作时不喜欢被打扰,你注意着点。如果有什么急事,楼梯这儿的内线联络可以用。”   “这一层,就是先生晚上睡觉休息的地方了,先生的房间,就在走廊尽头。”管家先生停住脚步,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褚夜行一眼:“你的房间也在这。”   褚夜行愣了愣,扭头看去——   靠近楼梯的房门打开,能看见里面有人正在迅速地收拾打扫。   两人的房间,刚好是在长长走廊的两端。   他原本以为自己和锦衣应愚住的很近,但现在一看,中间还隔着偌大的浴室和衣帽间,多少还有些距离。   褚夜行敛去了眼中的些许遗憾,转向管家:“那,请问,您是住在哪里呢?”   “我们都住在负一楼,和雇主间还是要拉开些距离的。”   管家笑了笑:“先生人很好,给了我们充足的私人空间。虽然是负一楼,但是有天井,采光很不错。休息室什么的一应俱全,你要是想,也可以下来和我们一同喝杯咖啡。”   和Beta一起喝咖啡?   褚夜行总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但他还是低声应道:“是。”   “再上一层是健身房和泳池,先生喜欢把那个泳池当温泉泡。”管家看了眼光脑:“但是记得提醒下先生,别泡的时间太长了。”   锦衣应愚这会儿不在下面几层,估计又泡上了。   “你上去找先生吧,”管家先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事再找我。”   褚夜行轻咳一声:“我还有个问题——”   他环顾四周,低声道:“请问,先生的家人不住在这么?”   管家显然对锦衣家的豪门纠葛多少有点了解,语气淡淡地:“董事长以及林总,就是先生的Alpha和Beta父亲,几乎从没来过。先生的兄弟姐妹倒是有来过的——”   “但是你记好,除了冠上锦衣姓氏的那两三位,其他找上门来的,一律按闹事的处理。”   褚夜行显然没想到锦衣应愚家里会是这么个情况。   他虽然从小穷苦,但是他的父亲给他的爱还是极为充足的。   在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哪怕生活再困顿,那小小的出租屋里也是有温度的。   褚夜行置身于偌大的宅邸中,无端地打了个寒颤。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管家先生问。   “没有了。”褚夜行低声道,“我上楼找……先生。”   锦衣应愚说过,让他在外人面前注意些,他就依样喊先生吧。   “嗯。”管家点点头,笑得愈发意味深长:“去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褚夜行被他笑得有点尴尬。   他和管家分别,上了楼。   四楼也是一样的空旷宽敞,各种健身器械摆在一边,像是个健身房。而这层楼的另外一边,却做了个可以看到夜空的透明顶,下方是个可以调节温度的泳池。   泳池那边水雾氤氲,褚夜行一时间竟没看见锦衣应愚在哪儿。   他走到泳池边,单膝跪地,看着面前波光粼粼水雾缭绕的池水,有些好奇地伸出手去。   “哗啦——”   水底下一个影子突然一动,一只手突然伸出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唔?!”   褚夜行躲闪不急,被一把拽下水去。   他险些呛到,但好在这里是浅水区,凭借着身高的优势,他的脚很快触了底:“哥?”   他抬手擦了擦脸,视线再次变得清晰,面前果然是锦衣应愚的笑脸。   首富先生抬起手,曲起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你这戏接得不够好,这剧情发展不下去了。”   褚夜行虚心请教:“那应该怎么办?”   “额。”锦衣应愚卡壳了一下,他毕竟不是表演专业的,不像艾维斯能迅速编出一堆戏码,只能循着自己看过的一些略显狗血的影视剧,斟酌着:“大概是,一人落水后因不会游泳奋力挣扎,另一个人英雄救美,嘴对嘴渡气,顺带来一个吻?”   锦衣应愚自己都有点说不下去了,他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好吧,是有点老套。”   但褚夜行却思考地很认真:“可是,哥,你会游泳怎么办?”   锦衣应愚:?   他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褚夜行的关注点。   但首富先生何等聪明的人,很快就明白了这混小子的意思。   他似笑非笑地抬手拍了拍褚夜行的脸:“我不是被英雄救的那个‘美人’,你别搞错了角色。”   “好吧,”褚夜行从善如流,“那我是被救的那个,哥——”   他凑近锦衣应愚,用低沉的声音做出哀婉的意味来,低声道:“救我。”   锦衣应愚:?!   妈的,好会演。   只是……   褚夜行离得太近了。锦衣应愚甚至能看清他睫毛上挂着的细小水珠。   再往下……褚夜行的衬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明显的胸肌轮廓。   一瞬间,锦衣应愚只觉得泳池里的水似乎变得格外热了。   但是人是自己拉下来的,剧本是自己提的,这时候落荒而逃,也未免太丢脸了。   锦衣应愚看着面前Alpha青年的脸,咬了咬牙,终于生疏地凑上去——   在对方的唇上落下极轻的一吻。   几乎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瞬,两人却都有些恍惚了。   褚夜行虚虚搂住锦衣应愚的腰,低声询问:“哥,这就是接吻么?”   锦衣应愚的眼神移向别处:“我不知道。” 第19章   褚夜行听了之后,眼前一亮,借着水的浮力,轻而易举地将锦衣应愚又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这么说的话,哥,您的初吻是我的了。”   锦衣应愚眉毛一挑,对于这小孩儿的撩拨还挺受用。他抬起手捏住褚夜行的下巴,修长的手指碾过对方薄的唇:“话不能这么说,你的初吻是我的,这才对。”   “嗯,我明白,”褚夜行低声道,“我是您的。”   刚刚那极轻的一瞬着实让他留恋不已,他又凑过来,想要再讨一个芍药花香的吻。   但是锦衣应愚却推开了他的脑袋:“起来吧,在池子里泡着像什么样子。”   总感觉按照这个套路,下面俩人只怕就要擦枪走火了。那样也未免太快了,锦衣应愚觉得可能还需要做点心理建设,才能结束自己长达32年的处A生涯。   他拨开褚夜行,游到泳池的阶梯边上,踩着楼梯上去了。   水珠沿着近乎无暇的皮肤肌理向下滑落,不得不说,着实是一幅令人气血贲张的景致。   锦衣应愚拿起泳池旁躺椅上的浴袍裹在自己身上,瞥了还泡在池子里的褚夜行一眼:“把你的信息素收一收,别老撩拨我。你想游的话上来把衣服脱了再游,别这么傻泡着。”   说完,他自顾自地离开了。   褚夜行盯着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   他也来到台阶边,准备离开这泳池。   也不知道锦衣应愚把水温调到了多少度,是真的热。   而且越泡越热。   -   -   褚夜行被锦衣应愚领进门的第一晚,两人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夜晚,首富先生坐在书房里处理着堆积的工作,褚夜行乖巧地待在他身边,主打一个陪伴。   “明天你跟我去华锦吧。”锦衣应愚在光脑上轻轻一划,一份材料便批示结束,“对你来说,也是个不错的学习机会。”   褚夜行一愣,旋即面露些喜色。   他当即点点头:“是,我明白。”   “那边有些过往的案例,”锦衣应愚抬手一指原木书柜的某处,“一般被请去做讲座的时候,我都喜欢从这里面找。现在的你应该可以看懂大部分了,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再问我。”   褚夜行当即站起身,去了锦衣应愚指示的地方看。   锦衣应愚如他曾说过的那样喜欢纸质书籍。   在电子书发达的今天,首富先生书房里,依旧摆满了带着油墨书香的纸质书。在书柜的一角,是一堆文件夹,每个文件夹对应一个过往案例,都标记的清清楚楚。   褚夜行的手指在文件夹的侧面滑动着,那标记与说明是首富先生的亲笔。笔走银勾,一笔一划都大气端正,独具风骨。   褚夜行忍不住微微笑了笑:都说“见字如见人”,果然不错。   华锦财团涉足的行业颇多,案例也是各种各样,什么融资并购、土地产权、科技创新、食品贸易,全部都有。   褚夜行正琢磨着从哪一本开始看比较好,眼角余光却突然瞥到了一个颜色有些不一样的文件夹。   在看清上面文字标注的瞬间,他的瞳孔一缩——   【塔拉茨 2063年】   乍一看,这只是个语焉不详的国家与年份,但是却让褚夜行浑身发凉。   褚夜行忍不住咽了咽唾沫,他扭头看了一眼锦衣应愚,这才伸手将那个文件夹拿了出来。   他一翻开,果不其然,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内容再次跃入眼帘。   2063年,35年前。塔拉茨曾经出过一个轰动全国的大案子。正是这个案子,让全国Alpha本就有失公允的处境彻底跌落深渊。   那是一场恶劣至极的绑架案——   一位Alpha绑架了一位年轻的Beta少女,带着她躲到了边境的位置,在一个不见光的地牢里,囚禁了整整三个月。   等到受害者被救出时,已经被折磨到精神失常。   如果这位可怜的Beta姑娘只是普通人,或许还不会祸及全体Alpha国民。   但偏偏,她是塔拉茨军部最高指挥官林耀安的女儿。   这件事放在哪个国家都是极其令人发指的恶性事件,更何况是本就认定Alpha是社会不安定因素的塔拉茨。   所有和罪犯有关联的AO直系亲属全部被直接处死,和他有过交集的Alpha也被一并收押惩处。   Beta们群情激奋,上街示威游行,要求对国内的Alpha实施彻底的清除。   一时间,塔拉茨的Alpha头顶似乎都笼罩着一层血色。   从此,没有Omega担保的Alpha只能生活在市区外,特别划定的聚集区内。如果要离开聚集区,必须办理相当严格的身份手续。   而一旦踏出聚集区,做出任何令Beta或者Omega感到威胁的行为,都可以判定为犯罪倾向,执法队可以直接击毙。   褚夜行在Alpha的专门学校里,老师们不止一次地拿这个案子出来警醒他们,让他们认清自己的危害性,不要心生恶念。   但是,褚夜行却万万没想到……   自己居然会在离塔拉茨相隔万里的玄洲,在世界上身份最尊贵的Alpha的书房里,看见这个案子。   不仅如此……   褚夜行往后翻了翻,却越看越心惊。   锦衣应愚,似乎一直在调查当年发生的事——受害者以及其家人的动向。   里面夹着不少打印下来的,近年来的相关报道。   最近的一篇,是前几个月刚刚发生的事。林耀安的Beta小儿子正式接替了父亲的位置,执掌塔拉茨军部。   他是非常典型的激进派,一上任便下令,将进一步提升国内对于Alpha的管制措施。   这点褚夜行知道,但凡他再晚一点点拿到签证,他都无法来到玄洲。   为什么,锦衣应愚会调查这件事以及受害者的家人??   褚夜行想不明白。   他就像是被关在牢笼里久受折磨的犯人,就算一朝解脱重见天日,任何在牢笼里曾经听过的词汇,都可以打破他的心理防线,将他瞬间拉回那阴暗可怖的牢笼中。   塔拉茨,就是这样一个词。   他光是看着锦衣应愚手写下的国名,都觉得一阵阵眩晕耳鸣,脑海中几乎无法进行正常的思考。   “你在看什么?”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让褚夜行猛地战栗一下。   手中的文件夹也“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其中或骇人听闻,或玄奇吊诡,或表面平静的新闻裁页散落一地。   他有些仓皇地扭头看着锦衣应愚,像是做错事被抓住的孩子:“哥,对不起,我……”   他满脑子的惊疑,但是看着身旁芍药花香的Alpha,嘴唇颤抖半天,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锦衣应愚倒是面色平静,他低头看着地面上的纸张:“怎么想得起来看这个了?愣着做什么?捡起来。”   褚夜行这才如梦初醒似的,匆忙蹲下身,去捡拾散落一地的纸张。   “你还真是……”锦衣应愚叹了口气,在他旁边蹲下来,帮他一起收拾:“那么大的块头,怎么胆子这么小。”   “哥。”褚夜行看着锦衣应愚,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声开口道:“您怎么在调查这件事?”   “嗯?”锦衣应愚垂眸看着地面的纸张,睫羽遮盖住他的眼瞳,他漫不经心地:“我不是在调查这个案子,我只是比较关注林文耀和他儿子。”   “玄洲和塔拉茨的贸易协议要到期了,需要重新签订,我也要参与起草。我是个利益至上的玄洲商人,总得了解下对手,才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所以这才简单搜了搜。”   锦衣应愚接过褚夜行收拾整理好的材料,拿着文件夹在手中晃了晃:“谢啦。当然,我也不是要用这些事去威胁对方什么的。玄洲讲究的是互利互惠,合作共赢。你以后也得记好,生意场上,小手段再多,做人的道德底线不能碰。”   褚夜行乖乖点头,低声道:“我明白了。”   锦衣应愚这才站起身,将那个文件夹放回原处:“这样吧,我突然有了些别的想法,你别看这些案子了——”   他转身回到书桌边,从桌上的一堆文件里, 准确无误地找了一份材料:“过来,看这个。”   褚夜行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被锦衣应愚放回书柜上的那个文件夹,这才调整心态走过来:“哥,请问这个是——”   “一个挺简单的小项目。”锦衣应愚想了想,打了个响指,“你还记不记得咱俩见面的那场晚宴。”   褚夜行点头,他当然记得,这辈子都不会忘。   “当时你说,你之所以敢到我面前来现眼,是因为你看到我给了一位不被看好的商场新贵一个机会,所以你觉得我说不定也会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锦衣应愚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喏,这个就是那位新贵先生,递过来的项目。”   褚夜行翻开,刚看了开头:“怎么是佐伊斯的……”   “佐伊斯怎么了?多好一个国家。”锦衣应愚拍了拍他的肩,“别忘了,如果没有佐伊斯人,你可没机会站在这儿。”   褚夜行:“……”   他不着痕迹地小小叹气,这才认真看起了手中的项目书。   这个项目确实很有佐伊斯的风格——   是一个全球线上艺术品交易平台的建设项目。   那位新贵先生看中华锦的业务全球性,以及在富豪圈子里的权威性,想要邀请华锦入股,联合开发。   “我去查了你的考试分数,”锦衣应愚突然道,让褚夜行抬头看向自己,“分很高,很不错,比我想象地更好——”   “尤其是资产鉴定与评估这块儿,你还挺有天赋,应该去深入学学,再考个证。”   才考到证没多久,突然得知又要考下一个证的褚夜行:“……好的。”   小朋友挺上进,锦衣应愚满意笑笑:“嗯,尽快学起来吧。明天,和我一起见一下这位新贵先生吧。” 第20章   夜晚,褚夜行翻来覆去,却始终睡不着觉。   他睁着眼睛,借着点窗外的月色看着卧室天花板上的灯,废了点力气才压制住了上扬的唇角。   这段时间的一切简直像做梦一样,明明两个多月前的他,还在塔拉茨艰难地讨生活。而现在……   他将柔软的被子拉到了下巴处,轻轻嗅了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在被子上嗅到了似有似无的芍药花香。   他正出神着,床头突然响起的内线电话让他顿时一惊。   褚夜行无端地有点做贼心虚,仿佛他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被人戳破了似的。他赶忙压下被子,伸手去拿内线电话的听筒。   “喂?”他刚接起。   电话那段传来耳熟的低笑:“是我。”   褚夜行的心跳似乎都加快了:“哥。”   他将听筒紧紧贴在耳侧,锦衣应愚的声音近得仿佛在耳边低语:“就知道你没睡。感觉怎么样?”   “……什么?”   “我是说,房间感觉怎么样?”电话那头的Alpha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格外有磁性,酥酥地撩拨着褚夜行的心,“床够不够软,被子够不够厚,如果还缺什么,就和钱叔说。”   这个钱叔,就是Beta管家先生。他是正经的玄洲人,姓氏是全国姓氏谱上,寥寥无几的单字姓之一。   但褚夜行此刻却根本无暇顾及那个钱叔。   他坐起身,扭头看着身后的床头,似乎透过了层层的墙壁,看见了处在另一个卧室里的Alpha男人。   他低声道:“都很好,就是缺了点什么。”   “缺什么?”   “您。”   “……”锦衣应愚顿时笑了,“搁哪儿学的土味情话?”   “哥,我说真的——要是您现在躺在我身边就好了。”   氯仿的信息素在他周身萦绕着,虽然有意压制,却依旧隐隐透出Alpha发自本能的侵占欲:“我会把您用力抱进怀里,按在床上,就像昨晚那样,将您整个罩在身下。”   这话说得,直白露骨,格外放肆。   但是电话那一头,一向高高在上的Alpha男人却没有第一时间出声制止,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被代入了情境之中。   只是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褚夜行垂下眼眸,唇角浮现出了然的笑意,又压低了些声音:“然后,我会吻您,不像泳池里那么浅尝辄止,我会一直和您接吻,再趁机解开您的腰带,抚摸——”   “停停停。”   电话的这一端,锦衣应愚终于听不下去了,立马叫停:“你是不是用错了主语?”   他有些咬牙切齿地:“把咱俩的人称对调一下,这才对。”   “好,那也可以,”褚夜行低低笑了笑,“那您压着我,吻我,再把我——”   “妈的,闭嘴吧。”锦衣应愚忍无可忍地,“我好心打电话来关心你,可不是听你在电话里跟我耍流氓的。”   褚夜行的声音听着格外无辜:“哥,我说的话冒犯到您了吗?我只是想和您更亲近些……”   “你——”   “我是您的。”褚夜行低声道,“您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电话那头,锦衣应愚的呼吸愈发急促了几分,他的声音听着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我,暂时,不想,对你,做,任何事。”   “好吧,”褚夜行格外遗憾。但他顿了顿,又换上一副诱哄的语气:“哥,您的床好大。”   “废话。”锦衣应愚下意识道。   但很快,电话里就传来那个混小子意味深长,格外暧昧的低语:“一个人睡的话,不冷么?”   锦衣应愚:“……”   他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用力把自己砸回了床上。   他眼神有些涣散地盯了天花板片刻,终于抬手抹了把脸。   褚夜行是觉得自己终于登堂入室了,所以开始发飘了?   这不对劲,真的。   其实仔细想来,他好像也没说什么太……不可描述的话语。   锦衣应愚毕竟是个成年人,那些个少儿不宜的片子他也看过,那可比这几句话污糟太多。   但偏偏,他就是莫名有一种被意念侵犯了的感觉。   更不对劲的是……   后面褚夜行所说的让自己压着他吻他,虽然是自己原本的计划。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好像差了些什么。   相比之下……褚夜行最开始说的那些以下犯上的假设,更让自己有感觉。   锦衣应愚猛地一掀被子,将自己泛红的面颊一并盖在被子里。   睡觉睡觉。   自己这年纪是不能熬夜了,脑子里都出幻觉了。   他默默地蜷紧了被子。   -   -   华锦财团。   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的锦衣应愚走进大楼时,顿时吸引了一票员工的目光。   “总裁好。”   “总裁好。”   路过的员工们纷纷问好,临走时还不忘多打量几眼跟在锦衣应愚身后的高个子年轻Alpha。   但是他们都没往奇怪的地方去想——   那个年轻Alpha要么是保镖,要么是司机,要么是助理。   总裁嘛,带这么个属下在身边,多合理。   不过,不愧是锦衣先生,啧啧啧,首富的保镖/司机/助理都这么高大帅气,仪表堂堂。   锦衣应愚领着褚夜行进了公司高层专用的电梯。   电梯内只有他们两个,于是他很满意地打量一番自己的作品:“我眼光不错吧,这身西装很适合你。”   褚夜行长相身材都很不错,不然也入不了锦衣应愚的眼。   他只要挺胸抬头,把气势稳住,看着也像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小老板。   褚夜行看着锦衣应愚,很诚恳:“谢谢哥。”   “在公司,别叫我哥。”   “先生,”褚夜行从善如流,“先生您今天也很漂亮。”   锦衣应愚瞥了他一眼:“我是个Alpha,漂亮什么漂亮。但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电梯到了选中的楼层,锦衣应愚带着褚夜行走出电梯:“昨天给你的案子,仔细看了吧。一会儿咱们去听听对方怎么说。”   褚夜行立马收敛了眼中的暗色,端正了态度:“我需要做什么吗?”   “有项目经理和人家探讨,不需要你特意做什么。”   锦衣应愚轻笑:“只是呢,我这位总裁今天突然奇想,想来看看我们的项目经理如何与对方谈项目。可我又懒得听项目细节,所以——我需要一位小秘书做笔记,会后给我个总结分析。”   褚夜行立马会意,低声道:“我当您的小秘书。”   “嗯哼,不错,走吧。”   锦衣应愚带着褚夜行,推开了会客室的门。   华锦有文化艺术相关的产业。会客室内,部门的项目经理以及那位来谈合作的“新贵”先生也都到了。   “新贵”先生名叫凯文斯,虽然是商场新秀,但是年纪却并不小了,如今已年近五旬。这也是其他投资人并不看好他的原因。   虽然以他的年纪都快比锦衣应愚大上一辈了,但看见年轻的华锦总裁,他依旧有些惶恐地站起身,向他问好。   “坐吧,”锦衣应愚随意抬抬手,径自在会议桌的主位上坐下,眼神瞟过会客室一角的茶水台,“小褚,给大家倒下咖啡吧。”   褚夜行当即点头,正要去准备咖啡,却看向凯文斯:“您是不喝纯牛奶的,对么?”   不光是凯文斯,就连锦衣应愚都愣了愣。   但凯文斯很快露出了惊喜而又困惑的眼神:“对,我乳糖不耐受,如果有燕麦奶什么的,请给我加些吧。但您是怎么知道的?”   “之前的晚会我也在,我有听到您和服务员问有没有植物奶的甜品。”褚夜行不卑不亢道。   “原来是这样。”凯文斯欣然点头。   很快,几杯咖啡端了上来。   凯文斯喝了一口,非常喜欢地咂摸了一下嘴,眼角的笑纹都深了几分。   作为来求合作的人,能获得生意伙伴的尊重与重视,自然是值得开心的事。   他转向锦衣应愚,很诚心地赞叹道:“诶呀,华锦果然人才济济,这样的细节都注意得到。”   “那是自然。”锦衣应愚喝了一口褚夜行给自己准备的,加了不少蜂蜜的咖啡,忍不住微微一笑。   一场会开得很顺利。   凯文斯是来诚心求合作的,各种材料准备地非常全。华锦的项目经理也都是有真材实料的,一起探讨商议,合作推进地非常顺利。   锦衣应愚全程没说话,褚夜行坐在他的旁边,拿着个新的笔记本唰唰记录着。   这场会议就是先进行一个初步的探讨,凯文斯做全面介绍,华锦评估有没有足够的潜力,以及如果要实施的话,该如何推进,是以时间并不算长。   只不过后续如何落实,还需要两边团队的进一步研究与磨合。   “您这平台若是能搭建起来,可就不仅仅是个销售渠道了,而是艺术品定价规则的制定者。”   项目经理站起身,与凯文斯握手,笑道:“虽然是个挑战,但是我能从中看到足够的价值。我们回头进一步沟通,预祝合作顺利。”   凯文斯握了握他的手,又转来和锦衣应愚握手:“谢谢,谢谢。”   锦衣应愚看了一眼褚夜行的笔记,悠然道:“小褚,你也跟着朱门一起送下凯文斯先生。”   闻言,项目经理朱门睿心下了然:虽然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个什么来路,但是如果只是总裁的秘书,没必要跟着自己一同送客户出门。   只怕是哪位和总裁交好的老总,把儿子送来跟着学习了。说不定还得和自己一起做这个项目呢。   他看着褚夜行的笑容又真切了几分:“走呗,我们一起送送凯文斯先生。”   褚夜行大概也明白了锦衣应愚的意图,心下感激,迅速跟上了朱门睿的脚步。   ……   送了凯文斯离开,褚夜行和朱门睿也分开了。朱门睿要去坐员工电梯回部门,而褚夜行则是要坐高官电梯去找锦衣应愚——锦衣应愚刚刚给他授权了一张电梯卡。   看着大楼里衣着光鲜的白领,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绪。   曾经,他也不是没到过这种商务办公楼,可他的职责只是门口的保安。戴着止咬器,面对着大街,身后的优雅体面都与他毫无关系。   但是如今……   褚夜行走进电梯,看着数字逐渐上升,只觉得自己的血液似乎也一并升温了。   脑子晕乎乎的,像是被扔在了云端,如梦一般美好。   突然——   电梯在某一层停下了。   大门打开,一位看着儒雅斯文的Beta中年人走了进来。   是华锦的首席财务官,林缘生。   林缘生走进来,下意识抬手想要按下楼层,却发现那一层的按钮已经亮起来了。   他看向褚夜行:“是你按的?”   褚夜行没想到会突然被一个Beta问话,眼里流露出一丝近乎本能的恐惧。   但是,这一闪而逝的恐慌却让林缘生捕捉到了。   Beta男人微微眯起了眼睛。   电梯门缓缓关上——   方寸的空间内,只有他们两人。 第21章   褚夜行触电似的移开目光,望着不断上升的数字,只觉得这电梯轿厢似乎也变得愈发狭窄,似乎在不断挤压着他的呼吸。   明明已经是高速电梯了,耳膜都在隐隐作痛,但褚夜行却觉得这速度格外缓慢,和这个Beta待在轿厢里的每一秒都如此漫长。   虽然自己一直佯装镇定地看着电梯的数字,但他能感觉到,对方正在盯着自己。   而且他可以肯定——   对方已经洞悉了他不敢告人的一面。   这个人……   不,这位Beta,他看一个Alpha的眼神,和其他的玄洲人并不相同。哪怕他表面上看着温润儒雅,但那种眼神……   褚夜行太熟悉了。   那位Beta开口了:“你——”   “叮——”终于,就在这时,电梯门打开了。   锦衣应愚正好站在外面,看着电梯里一起上来的两人。   当那位周身萦绕着芍药花香的Alpha出现在眼前时,褚夜行如蒙大赦,他迅速走到锦衣应愚身边,低沉的声音因恐惧而隐隐颤抖:“先生——”   但锦衣应愚却并没有看他,而是看着从电梯里走下来的,那微微蹙眉面色不虞的Beta:“爸,你怎么来了?”   褚夜行刚刚抬起,想要拉住锦衣应愚袖子的手顿时僵在半空。   他的面色一片空白——   那位Beta男人,竟然是锦衣应愚的生父?!   锦衣应愚,这位身份贵重至极的Alpha,他的至亲之一,竟然是……   褚夜行不知道该如何表述自己的心情,但他知道,自己此刻的面色一定难看极了。   他的面色很不好,而林缘生的表情也很不妙。   他盯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儿子数秒,而后目光寒凉地在锦衣应愚和褚夜行之间扫视着。   “总裁,”他的语气冷硬到有些森然,“这人是——”   “唔,我们进办公室说吧。”锦衣应愚想了想,转身往总裁办公室走去。   褚夜行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却被对方一句话钉在了原地:“小褚,你在外面等着。”   锦衣应愚和林缘生进了总裁办公室。   褚夜行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大门“砰”地关上,面色惨白一片。   他像是一只被抛弃的狗,感觉着自己的主人离自己越来越远,却依旧听从命令待在原地。   他站在一条不算长的走廊上——   右边是进不去的总裁办公室,左边是一道玻璃墙,总裁秘书处的员工们正在忙碌地工作。   只是无论是交谈声,电话声还是键盘声,都被隔绝了。   走廊上静的可怕。   褚夜行深吸一口气,走到了总裁办公室的门口。   他抬起手,悬停在门把手上方,犹豫僵持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   他轻轻摁下了门把手。木门发出细小的“咔嚓”,被他打开了一条极小的缝。   里面的交谈声终于从这条小缝里溜了出来。   不,与其说是交谈,更像是在争吵。或是林缘生单方面的训斥。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门口有一位偷听者。   适才初见时给人感觉极其斯文有礼、文质彬彬的Beta,此刻对着自己的上司与儿子,爆发出近乎疯狂狠厉的怒意。   “那个Alpha”,“塔拉茨”。   两个关键词如同尖刀一般扎入了褚夜行的耳朵里,让他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   但是面对着林缘生的勃然大怒,锦衣应愚却好似依旧维持着冷静。   林缘生扬声质问,他便沉声回应。   “国事访问”,“新的负责人”,“当年的事”……   一些破碎的词句落入耳中,却听不清具体在说些什么。不过即便如此,褚夜行依旧可以感觉到这对父子之间那剑拔弩张,几乎针锋相对的气氛。   在褚夜行不经意间,门缝被他拉开了不少。   他看见锦衣应愚靠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手插着兜,露出一个近乎残忍的笑:“所以说,您爬上一个Alpha的床,还生下了我这个Alpha儿子,是您对自己的惩罚么?”   “你——”   一瞬间,褚夜行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慢镜头。   他看着林缘生扬起了手,只觉得浑身的气血似乎都冲到了头顶。   身体的反应挣脱了本能的恐惧,他不顾自己偷听的事暴露,猛地冲了过去,一把攥住了林缘生的手腕!   林缘生没想到这个Alpha会如此胆大包天,不仅在外面偷听,还做出这种事。不可置信的感受压过了他下意识的暴怒:“你怎么——”   不光是林缘生懵了,锦衣应愚都被突然冲过来的褚夜行吓了一跳。   但他看着褚夜行,却从这位年轻的Alpha眼中看见了格外复杂的情绪。   像是做错了事的不安,无措,与后知后觉的恐惧混杂在了一起。   但即便如此,他攥着林缘生手腕的手,却并没有松开。   他在害怕。   对Beta的恐惧已经近乎渗透进了灵魂里,变成了一种本能。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抗拒了这种本能——为了保护自己。   褚夜行,在自己的Beta生父面前,保护自己。   这是锦衣应愚做出的荒谬总结。   褚夜行看着他,低声唤道:“先生,您没事吧?”   像是关心,又像是求援。   锦衣应愚有些无奈地摆摆手:“松手松手,站过来吧。”   褚夜行立马放开了林缘生的手腕,快步走到了锦衣应愚的身边。   只有待在芍药花香的范围里,才会让他格外心安。   林缘生揉着手腕,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的目光在锦衣应愚和褚夜行身上梭巡,嘴唇抖了许久:“你,你们——”   锦衣应愚任他打量,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似的,无比坦然。   林缘生看着自己面前高大俊朗,光鲜亮丽的Alpha儿子——   寻常的父母在看待事业有成的子女时,总是会露出欣慰满意的神情。   但是林缘生看着锦衣应愚,却像是在看一个令他引以为耻的失败品。   眼神像是夹杂着失望与痛恨,又像是了然。   他仿佛看着一截朽木,一g烂泥——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根本不可能雕琢成器。   “你刚刚说的话,”林缘生的嘴唇颤了颤,才轻声道,“你自己清楚就好。”   锦衣应愚的呼吸微微一窒。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但林缘生却已经转身,大步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大门开了又关,此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锦衣应愚与褚夜行两个Alpha。   锦衣应愚又将嘴闭上了,抿了抿少了些血色的唇。   “哥。”褚夜行低声唤道。   锦衣应愚这才动了动,又露出一个没什么情绪的笑来:“下回做事注意着点,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助理,刚来就得罪高管算什么事。刚刚那位是华锦的首席财务官,林缘生——”   “哥,”褚夜行盯着眼前的男人,目光沉沉的:“他是塔拉茨人。”   锦衣应愚的话语一下子顿住。   片刻后,他才轻笑一声:“你们塔拉茨人还真是有点东西啊,只需要一个眼神居然就能确认国籍了。”   他承认了。   褚夜行只觉得仿佛一击重拳砸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这些日子相处时的碎片记忆纷沓涌现,那些零碎的细节一下子便无比鲜明地重映在脑海中:   明明,自己并无特殊之处,但锦衣应愚却独独对自己另眼相待。   明明,他对塔拉茨不甚了解,却笃定塔拉茨的Beta与外国的Alpha结合,可以生下有异能的后代。   还有那个关于塔拉茨陈年旧案的文件夹……   锦衣应愚,这位身份贵重的首富先生,身体里竟然流着一半塔拉茨的血。   而且,他也是一位Alpha。   和自己一样的,塔拉茨的Alpha。   锦衣应愚看了一眼褚夜行的表情,忍不住哂笑一声:“是啊,我不装了,我摊牌了——生下我的Beta父亲,是塔拉茨人。所以,他根本不爱我。”   一向从容镇定,运筹帷幄,受人敬仰的Alpha菁英露出一个似悲哀似嘲讽的笑:“塔拉茨的Beta是真有意思啊……对他们来说,最大的折磨就是被Alpha侵犯占有。所以我那风流成性的Alpha父亲看上这位属下时,他并没有拒绝。”   “你知道么,我那Alpha父亲啊,是个一点都不负责的混账。我的这位Beta父亲也不爱我。他把我扔给了锦衣家,就懒得管我的死活了。”   “他从没夸过我,也从没骂过我。小时候我很少见他,长大后,他就公事公办地喊我一声‘总裁’。说来好笑,刚刚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情绪外露地想要揍我。”   陈洲度嗨娄   “都说为人父母,爱子女是天性。但有人居然真的可以抗拒这种本能,一点儿都不爱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锦衣应愚一句话还没说完,褚夜行便突然上前一步,一把将他抱入了怀中。   “别说了,”褚夜行低声道,“哥,别再说了。”   锦衣应愚的面颊贴在了褚夜行的胸口,他能清楚地听到对方的胸膛里传来急促的心跳。   他垂着眸,静默了片刻,才缓缓抬起手,回抱住对方。   算了,他懒得在这种时候纠结到底该是褚夜行抱着自己,还是自己抱着褚夜行了。   他只觉得这个干净温暖,盈满了香甜气息的拥抱格外让他心安。   至于氯仿气息的信息素吸多了到底会不会中毒,他也不想管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了。   “哥,我——”   “安静,”锦衣应愚低声道:“别说话。”   褚夜行依言闭了嘴。   锦衣应愚这才满意地闭上眼,任由氯仿的香气萦绕在自己周身:“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够了。”   “您想抱多久都可以。”褚夜行用气声道。   他将锦衣应愚更用力地拥在怀中,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暗沉的情绪。 第22章   柔和的芍药花香萦绕在鼻尖。   明明怀中的人无论是身量骨架还是信息素,都属于一位极有魅力的Alpha,和Omega丝毫沾不上边,但褚夜行却莫名不想放手。   他本来应该是给锦衣应愚一些依靠与安慰的,想给这位从小没人疼爱,凡是只能靠自己的芍药花一些温暖。   但是抱着抱着,褚夜行却自己沉湎其中——   刚刚他面对着林缘生,面对着一位塔拉茨的Beta,只觉得自己这些日子来好不容易披上的伪装又被极其残忍无情地剥掉了。那些一点一点堆筑起来的自信与尊严,在刻入本能的恐惧面前,显得无比脆弱。   如果锦衣应愚没有及时出现,他不知道会失态成什么样子。   褚夜行越想越后怕,下意识缩紧了胳膊——   但是锦衣应愚却抬手推开了他。   “上班时间,别搁我办公室里动手动脚的。”成熟些的Alpha男人又是一副强大自信无坚不摧的样子,他曲起手指,在年少者的额头上轻弹一下:“走,我带你参观下。”   褚夜行摸了摸额头,乖巧地点了点头。   ……   锦衣应愚带着他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喏,这边就是秘书处。”   他看着隔音玻璃后面忙碌的秘书们,示意褚夜行看向坐在一张单独桌子后的Omega:“那位是我的首席秘书,玉食芊。锦衣玉食的玉食。”   他调侃道:“刚见面的时候你还想用你的名字和我的姓做文章呢。看见没,正儿八经的对仗组在这呢。”   褚夜行微微皱眉,他看着玉食芊,心中油然而生莫大的危机感。   这位玉食芊不仅年轻漂亮,而且一副很干练的模样。   褚夜行已经发现了,在塔拉茨之外的国家,包括玄洲在内,受发.情期制约的Omega在职场上最不受看重。   这位玉食芊女士作为Omega,却能成为Alpha大总裁的首席秘书……   会不会锦衣应愚对她……   “别瞎想。”锦衣应愚瞥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芊姐四十多了,她的女儿都和你一样大了。”   褚夜行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样啊,真看不出来。”   “不过她确实保养得宜,长得也显年轻,看着和我差不多。”   “哥您看着也就二十来岁,和我也差不多。”   锦衣应愚轻笑一声:“真会说。”   他原本想带褚夜行过去和玉食芊打个招呼的,但是有人正在和她的这位秘书说话,于是他索性等对方说完了再过去。   褚夜行看着与玉食芊交流的人——   刚过耳根的短发,恨天高的高跟鞋,看着应该是位Omega,但是面色却有些不自然地发白。   如果只是位普通员工,锦衣应愚大可以直接过去招呼一声。不过首富先生显然有意避让着对方。   褚夜行注意到对方的面容和锦衣应愚有些许相似之处,迟疑道:“哥,咳,先生……那位女士是?”   czdhl   “锦衣应谦,华锦的首席运营官,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锦衣应谦和玉食芊说完了话,抬头注意到了站在玻璃墙外的弟弟。   适才面上还带着点笑意,但在看见锦衣应愚的瞬间,她脸上的笑容便倏然消失了。   因为玻璃墙隔音效果太好,两边人互相听不到双方说的话。   于是锦衣应谦抬起手,对着锦衣应愚比了个中指。   锦衣应愚笑容丝毫未变。   锦衣应谦没有来和他打招呼,从秘书处的另一边推门出去,走员工电梯离开了。   “总裁。”玻璃墙上的门打开,玉食芊从里面迎出来。   锦衣应愚看了眼姐姐离开的方向:“她刚刚找你说了什么?”   “是关于我们给Act研究项目继续注资的事。”玉食芊如实以告,“副总想快些推进落实。”   “哦?”锦衣应愚微微挑了挑眉,“Act的事,她似乎一直很激进很着急啊。”   玉食芊点了点头,稍稍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副总的哥哥似乎在科研所……”   锦衣应愚面上笑意不改:“问题不大,她应该清楚自己姓锦衣。”   玉食芊点点头,她感觉到总裁还有别的话要说:“请问您有什么要求么?”   “没什么特别的事。”锦衣应愚抬手点了点跟在自己身后的褚夜行:“我新招的小助理,褚夜行,小褚。请芊姐你帮忙带带了。”   “啊,好。”玉食芊看了眼高大的褚夜行,下意识地摸了下后颈上的信息素屏蔽贴,“需要我给他安排工作么?”   “唔,暂且不用。他这段时间会去跟着项目部的朱门多学学。”锦衣应愚道,“你一会儿给他找张办公桌,让他有个地方干活儿就行。”   锦衣应愚笑了笑:“咱们都是坐办公室的生意人,如果有些什么体力活儿,比如搬个东西换个水,尽管使唤他。如果我有什么私事,你不方便处理的,也让他来。”   “好的,明白了。”玉食芊点点头,微笑,“这确实很需要。我稍后就给他收拾个办公桌——”   “嗯,”锦衣应愚点点头,想了想,“对了,在我的办公室里也加套桌椅吧——给他的,让他陪我工作时用。”   玉食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   她看了看褚夜行,又看了看锦衣应愚,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不过作为有职业素养的秘书长,她不会去多问。   她给出了打工人的标准回复三连:“好的,收到,没问题。”   锦衣应愚满意点头:“嗯,我带他上楼看下,稍后回来扔给你。”   玉食芊:“……好的,总裁。”   锦衣应愚转身往电梯走。   褚夜行对着玉食芊微微点头表示稍后见,而后迅速跟上了锦衣应愚的脚步。   俩人离开了,徒留下玉食芊站在原地,一脸凌乱——   她原本以为这位小褚助理有些来头,是对总裁来说挺重要的人。所以总裁才亲自带他过来,交给自己照顾着。   而且,又是给他在办公室里摆桌椅,又是带他上楼看……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待遇。   但是总裁的用词,却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扔”给自己?   怎么感觉像是对待一条狗子呢?   好怪。   但是她了解锦衣应愚的为人,也恪守作为秘书的素质,于是玉食芊决定保持沉默。   她轻轻拍了拍脸,又变回干练的总裁首席秘书,转身回了办公室。   -   -   锦衣应愚带着褚夜行进了高管专用电梯,直接按下了最顶层的按钮。   高速电梯迅速攀升,玻璃窗外的金融城在不断缩小,视野也随之扩大。   褚夜行感受着耳膜被挤压的些微不适感,低声道:“哥,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我休息的地方。”   锦衣应愚抬头望着不断攀升的数字,似乎心情很好。   像是学校里给朋友展示新光脑新鞋的学生,向对方展示分享之余,又带着点不经意的炫耀。   但首富先生有炫耀的资本。   电梯打开,这回出现在俩人面前的,只有一条不算长的走廊,走廊两侧的墙上挂着装饰画,下方摆着绿植,而走廊尽头,则是一扇普通的大门。   褚夜行有一种错觉——   明明片刻前自己还在华锦的办公楼里,但此刻却站在了一处高档的公寓中。   “哥,这里是……?”   “过来,录下指纹。”锦衣应愚走到大门前,用自己的指纹和瞳膜打开了电子锁的权限。   褚夜行乖乖照做。   大门打开,装修简约素雅的大平层公寓房出现在了俩人面前。   褚夜行觉得锦衣应愚像只兔子,狡兔三窟,到处都有窝:“哥,这也是您家?”   “这不是我家,只是我的房子。我想午休,或者是工作太多懒得回去时,我就住在这里。”   锦衣应愚道:“原本这房子只有我能进得来——不过现在你也可以了。”   褚夜行环顾四周。   这大平层的面积和他给自己的别墅比起来,不遑多让。而且三面都有大落地窗,绕着房子走一圈,大半个玄洲首都都可以尽收眼底。   落地窗旁还有处围栏,可以靠着围栏看看窗外的景色。   不过,褚夜行注意到了那栏杆上不同寻常的物件。   他眨了眨眼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走过去,定睛一看,发现还真不是自己的错觉:“……手铐?”   哪个正经人的栏杆上会挂着只手铐??   而且手铐的一边扣在栏杆上,另一边则悬空着垂挂在那,份量看着沉甸甸,是金属。   褚夜行看着那手铐,一瞬间静默了。   他的脑子里闪过各种玄奇吊诡的豪门传说:比如看着光鲜亮丽的富豪,背地里其实是变态杀人魔……   “你在想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仿佛带着幽深的蛊惑,像是魔鬼的低语。   褚夜行深吸一口气,扭头看着走到自己旁边的Alpha,低声道:“哥,这是什么?”   “如你所见。”锦衣应愚轻笑一声,呵出暧昧的芍药花香:“方便我在这里占有你。”   褚夜行不说话,只是看着对方的眼神愈发深了几分。   锦衣应愚耍了一波流氓,却没得到任何想要的效果——这混小子应该配合着来个含羞带怯的恼火表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   仿佛自己刚刚不是调戏了他,而是说了个非常糟糕的冷笑话。   锦衣应愚被他看得有点尴尬,轻咳一声:“逗你的。是我以前好奇警员们的工作,所以跟他们要了个手铐玩玩。但总不能在公司里玩警察抓小偷,就只能摆在这当个时尚单品了。”   褚夜行:“……”   好吧,弄个手铐在这儿当时尚摆件,虽然听着很离谱且有病,但放在锦衣应愚身上,倒也正常……其实还是很有病的。   锦衣应愚轻咳一声:“其实偶尔也有些作用的——”   “哥,”褚夜行突然凑近,与锦衣应愚对视着,香甜的氯仿气息释放出来,挑逗着芍药花,“如果您想玩的话,我陪您玩。”   锦衣应愚被那氯仿的气息搞得有点晕,把他拨到一边:“玩什么玩儿,工作去。”   褚夜行又凑过来,看着一脸乖巧,声音也低沉轻缓,但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炸裂:“哥,那您准备什么时候来玩我呢?”   锦衣应愚:“……”   锦衣应愚咧了咧嘴,压下头昏脑胀的感觉,皮笑肉不笑道:“等我找个良辰吉日再说。” 第23章   锦衣应愚嘴上说着择个良辰吉日,但是他却始终择不出来。   眨眼间褚夜行“登堂入室”已经三天了,他们之间还是清清白白的什么也没有。   此刻,锦衣应愚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后,有些烦躁地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   他总觉得自己既然想要找刺激,那就应该贯彻到底。但是真把一个乖乖任他为所欲为的褚夜行放在他面前,他反而不太敢动了。   只是这几天脸热的次数有点多,让他对自己“正经人”的定位产生了些许怀疑。   算了,先好好工作吧。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晚些再想。   他正准备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办公室的门却被人骤然推开了。   敢这么大摇大摆闯进来的人不做他想。   锦衣应愚听见开门声,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姐,有事?”   “啪。”   一份文件扔到他面前,锦衣应愚抬眸看去:“Act?”   锦衣应谦微微扬起下巴,像是胜利者的倨傲,又像是急于确认什么:“对,关于Act副作用的修复手术,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理论支持,趋待进行进一步的试验论证。应该足够说服你们这些看不得Omega好的AB加注投资了吧?”   “事先声明,我可从没看不得Omega好。Omega这个性别如果真的能激活异能,在各行各业做出更多贡献,会是整个玄洲乃至世界的进步。”   锦衣应愚拿过那份文件,打开,眼睛扫过题头,又看向锦衣应谦:“不过,姐,你好像很着急啊。”   “我是Omega,我当然着急。”   “哦?真的是这样么?”锦衣应愚似笑非笑,“还是说,是为了你那得不到认可,进不了锦衣家门的哥哥呢?”   锦衣应谦一噎,眼里有一闪而逝的慌张与尴尬。   但锦衣应愚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将纸张从文件夹里抽出来——   他微微皱了皱眉:“这纸张的油墨味儿好冲啊,是拿公司打印机打的么?如果是的话,该换换了。”   锦衣应谦张了张嘴,原本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把临到嘴边的话又吞回去了。   “这个资金可不是小数目啊。”锦衣应愚看着预算上的数字,“林董看过了么?”   “我还没给林叔看……”锦衣应谦蹙眉,一副明知不可为,却又不得已而为之的别扭样子。   锦衣应愚看了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轻轻敲了敲桌面:“这个投入肯定需要上会讨论,我暂时持保留意见,整个方案的提出者与责任人,都是你。”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这份材料,莫名有些口干舌燥的不舒服。   锦衣应愚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咖啡:“不过介于我们好歹也算是姐弟,华锦是我们共同的家族产业,我把玄洲科研所副所长的联系方式给你,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华锦的信誉,你可以去资讯一下。”   锦衣应谦下意识地想要和自己这位弟弟呛声两句,但对上锦衣应愚的目光,她最终只是语气僵硬地应声:“知道了。”   锦衣应愚点点头,他还是很相信这位姐姐的为人与能力的。   只是……   他又扯了扯领带,只觉得那股让他心烦气躁的燥热愈发盛了几分。他稍稍费了些力气,才让自己将注意力放回文件上,他将文件翻到下一页——   一股更加浓郁的油墨味铺面而来,让锦衣应愚顿时睁大了眼睛!   “唔!”   他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不对,这股油墨气息不是来源于打印机,而是——   锦衣应谦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皱眉:“你怎么了?脸色有些泛红——”   “这份文件,是你弄来的吗?”   “我,那个——”   锦衣应愚的呼吸愈发急促,他猛地抬起眼,死死盯着锦衣应谦,几乎咬牙切齿:“是你吗?!”   一向表现得游刃有余,还有点谦谦君子似的Alpha突然露出了如此暴躁的神情,把锦衣应谦吓了一跳。   因为切除了腺体,她感觉不到空气中Alpha信息素的动荡,只闻到愈发浓郁的芍药花香:“喂,你怎么回事?你的信息素收一收——”   锦衣应愚下意识地一摸裤子口袋,却什么都没摸到。   他微微怔愣了一下,而后猛地把文件拍在桌子上。   他迅速拉开抽屉,动作粗鲁地翻找出了什么,紧接着迅速站起身就往外走。   “砰!”   因为动作太过急促,椅子被他猛地推到一边,轮毂在地面上滑动时发出略显刺耳的响动。   “喂,你去哪里?”Omega一把扶住脚步踉跄的Alpha弟弟:“你还好吗?”   “去问问给你材料的人吧,问问他到底是什么居心。”锦衣应愚用力咬了咬牙,挥开锦衣应谦的手往外走去。   他顾不得看姐姐的表情,努力维持着理智,脚步匆匆地冲进高管专用电梯。   他先是在电子屏上使用自己的权限给电梯设限,防止在自己离开前有其他人进入电梯,而后才按下了最高层的按钮。   电梯开始迅速上升,锦衣应愚将手中的拿着的东西戴在脸上——   这是他刚从办公桌抽屉里翻出来的止咬器。毕竟华锦有不少Beta和Omega,万一他正在冲动之下做出些什么,那后果绝对不敢设想。   他将金属的止咬器戴在脸上,将口鼻都关在小小的金属牢笼内,而后将搭扣绕到脑后,听见“滴”的一声,搭扣锁死,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电梯的玻璃窗上,些许凉意顿时透过衣服渗透到肌肤上,但很快又被那股燥热压制。   锦衣应愚闭了闭眼,按动手腕上的光脑,给玉食芊拨了一个电话。   玉食芊很快接起:“总裁。”   “芊姐,”锦衣应愚的声音有点哑,“去帮我买一支抑制剂,让小褚给我送上来。”   说完,他立马挂掉了通话,不让下属看到自己此刻难堪的一面。   他用力吐息,明明已经努力压制了,喉咙里却还是发出微哑的低吟。   原本任他掌控的芍药花香此刻脱离了控制,甚至反噬自身,开始蚕食他的理智。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体验过了——   Alpha的易感期。   他毕竟是个成年的Alpha,也会有正常的需求。只是他没有配偶,也不想去找些乱七八糟的人帮忙纾解。   每隔几个月打一阵抑制剂,对他来说轻松又省事儿。   仔细想来,他的易感期确实快到了。所以才会被那文件上的油墨味信息素一刺激,就瞬间崩溃发作。   原本他自己也提前备上了一支抑制剂——   但偏偏,他上次把仅有的存货给褚夜行打了。   而自己当时被那混小子的事儿搞昏了头脑,居然忘了补充上自己消耗掉的抑制剂,这才落得如此狼狈的局面。   电梯到了最高层,锦衣应愚有些踉跄地冲下电梯,全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打开了顶层公寓的门。   这次的易感期实在不妙,那纸张上的油墨味信息素只怕和他匹配度很高,几乎能将他心底最原始兽性的渴望全部激发出来。心中似乎有一头蛰伏已久的猛兽在此刻苏醒了,叫嚣着让他去抓捕一位无辜的Omega,咬穿对方的腺体,满足自己的占有欲。   锦衣应愚没有回到卧室,而是踉跄地跪倒在落地窗边。   他扯过围栏上挂着的手铐,手颤抖着打开了悬空的那只金属圈,而后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他用力拽了拽,手腕都有些刺痛,却依旧挣不脱。在确定他将自己牢牢锁在了窗边后,他这才拔下手铐上的钥匙,远远地扔开。   他这才放松地瘫坐在窗边,背后靠着冰凉的窗户。   明明片刻前,他还衣冠齐整地坐在自己办公室里,同来汇报工作的同事交流,但此刻却无比狼狈地锁在了公寓里。   一只手被挂在围栏边,锦衣应愚用另一只手扯开了自己的领带。燥热仍未散去,喧嚣的本能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自嘲地哂笑一声,想要将领口再打开一些,但却无法单手解开扣子。   烦躁之下,他索性用力一扯——   昂贵的定制衬衫就这么被扯开了,数颗精致的水晶纽扣分散到地上,不知道滚去了哪里。   胸腹几乎都袒露在微凉的空气中,锦衣应愚将后脑勺在玻璃窗上撞了撞,这才稍稍找回些理智。   意识逐渐混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这么一看,塔拉茨的Beta认定Alpha都是高危的劣等生物也并非毫无道理。   他自己接受过最高等的精英教育,从事体面高新的工作,平日穿着西装革履,待人接物同样有风度。   该有的道德他都有,但是易感期一来,那种兽性的本能便几乎将他的人格都粉碎了。   当信息素剥下了文明的伪装,他,锦衣应愚,和塔拉茨乃至世界上任何地方的Alpha都没有任何区别,就是个被繁殖本能所驱使的雄兽。   这种感觉与认知如此赤裸地席卷心头,简直是糟糕透了。   或许是因为常年使用抑制剂,此刻突然断了药,易感期变得更加难熬。   锦衣应愚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烫,就连呼吸似乎都带着能将自己烫伤的热度。平日里自己闻着都挺喜欢的芍药香像是一只张牙舞爪却无形无痕的怪兽,不断撕咬着他,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只期望着褚夜行能赶紧出现,给他打上一针抑制剂,将自己从情.欲烧灼的炼狱里拯救出来。   但是他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好似度分秒如年,每一刹那的等待,都被拉得无限漫长。   他盯着大门的方向,视线都逐渐模糊了——   终于,他听见了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锦衣应愚勉力睁眼,看着门口的人,声音嘶哑地唤着:“你终于来了。”   陈洲度嗨娄 第24章   褚夜行原本正跟着朱门睿整理项目资料——   “这一间档案室里放的,都是跟集团投资有关的项目。虽然现在科技发达了,什么文件都有电子档,但是为了以免万一,还是有必要做好纸质文件的备份的。”   “华锦的档案室不仅隔音,而且防水防火,温度湿度都是恒定的,方便纸质文档的保存。”   朱门睿领着褚夜行进来:“你的档案室使用权限是和工牌绑定的,刷卡才能进。”   “这里所有的文档都可以查看吗?”褚夜行抬手摸了摸旁边的玻璃书柜,立马给自己找到了答案:“还有第二道锁。”   “是的,你记得回头申请下L1级别档案柜的权限,这个是最基础的。项目部,融资部还有好几个部门的同事都可以看。”   朱门睿很友好地笑了笑,虽然他是这个项目的主管,名义上是褚夜行的领导,但是表现却带着几分谦恭:“你的人事关系应该是直接挂在总裁办公室的,应该也是向秘书处那边打申请。”   “芊姐么?”褚夜行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话刚说完,手腕上的光脑便亮了起来,来电人显示是的正是【玉食芊】。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褚夜行看向朱门睿:“我接下电话。”   “接吧接吧,芊姐有事找你的话就快去吧。”朱门睿立马点头,还不忘走到旁边回避。   褚夜行接起电话。   听着玉食芊的安排和要求,他原本松缓的眉宇蹙起,他面色微凝:“好的,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朱门睿见他挂了电话,这才走回来:“怎么了吗?看你脸色不太好。”   “睿哥,”褚夜行低声道,“和您请教件事,在哪可以买到Alpha易感期专用的抑制剂?”   ……   华锦不愧是世界数一数二的大财团,设有专门的医务室。   集团内的AO员工都不少,包括抑制剂在内的基础药物,自然也是常备的。   在朱门睿的指引下,褚夜行很快就拿到了要求的抑制剂,而后匆匆赶到了位于华锦大楼顶层的公寓。   他很清楚易感期是什么——   对于Alpha来说,这时期虽然很难受,但是咬牙忍一忍也就撑过去了。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当他打开锦衣应愚的公寓时,迎面而来的,竟然是这样一副光景——   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那花香馥郁的信息素便扑面而来,褚夜行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拽进了栽满芍药花的温室。   空气内的温度似乎都因为这躁动不安的信息素而上升,烧灼刺激着皮肤。   而正对着大门的落地窗前,一向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Alpha狼狈地跌坐在那里。   他难耐地扯开了领带与衬衣,胸腹完全袒露在空气中。欲.火将他的肌肤烧成偏粉的色泽,本能在叫嚣着让他冲出去找个Omega发泄,但他的一只手却被死死铐在了围栏上,手腕都被硌出了一圈红痕。   他戴着止咬器,因不得疏解的热意而呼吸急促,重重地喘着气,像是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   听到了开门声,锦衣应愚抬起头,眼圈泛红地看着背光而立的褚夜行,眼里迸射出期待的光——   像是终于看到了能将他从欲.望漩涡中拯救出来的勇士,声音低哑地唤着:“你终于来了。”   “咕咚。”   褚夜行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吞咽唾沫的声音。   他怔愣地看着锦衣应愚——   明明易感期发作的是面前的Alpha男人,但他自己却觉得口干舌燥。   锦衣应愚……   这个在他眼中高高在上的Alpha在此刻仿佛褪去了光环,从神坛上跌落。   原来他也是个会比易感期吞噬理智的Alpha,会被最原始的欲.求所掌控。   他也会戴上止咬器,就像曾经在塔拉茨的自己一样……   褚夜行不知道自己这是自己怎么了,但是他却在心底滋生出一种扭曲的快意与庆幸。   锦衣应愚的头脑混沌,看不懂他眼里深沉的情绪,只是喘着气:“你还杵那儿做什么?抑制剂,给我……”   褚夜行这才缓缓抬步,走到了锦衣应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衣冠不整的Alpha男人——   闻着他炽热的芍药花香,目光扫过他泛红的眼角,微张喘.息的唇,修长的脖颈,光洁赤裸的胸腹。   奇怪,太奇怪了。   明明易感期并不会传染,Alpha也不会被另一位Alpha的信息素所吸引。更何况锦衣应愚的面容俊朗英挺,胸肌腹肌一点不少,完全没有任何会被弄错性别的特质。   这样顶尖的Alpha明明只应该对Beta和Omega有吸引力,对自己来说只能让他感到威胁……   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褚夜行看着锦衣应愚,却觉得那透骨而来的芍药香仿佛在他的身体里点燃了一把火,让他的血液都燃烧起来了。   褚夜行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了刚拿来的抑制剂,轻易打开了针剂的盖子。   塑料的盖子落在地上,发出细小的声音。   锦衣应愚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去拿那支能缓解自己渴望的针剂——   但褚夜行的手臂一抬,轻而易举地避开了他的手。   锦衣应愚一时有些懵然地望着褚夜行,失去了引以为傲的理智与头脑后,他像是被拔去了利齿尖牙的猛兽,忘记了训斥,更忽视了对方眼中的渴望。   褚夜行将针剂换了只手,微微举高,不让锦衣应愚拿到,他压低声音,垂下眼帘的样子似乎一如既往的乖顺无害:“哥,您转个身,我帮您注射。”   锦衣应愚的头脑昏昏沉沉地:“转什么身……”   “您的右手现在用不了,只用左手不方便的。我之前没动手注射过,我怕伤到您。”   褚夜行低下头,在锦衣应愚的赤裸的心口处落下一个轻吻,低沉轻缓的声音像是爱人的私语,又像是魔鬼的蛊惑:“相信我,我会好好对待您的。”   锦衣应愚没听出他言语中蠢蠢欲动的念头,又或是他一贯自信,此刻依旧下意识地觉得褚夜行无法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   他居然觉得这家伙说得还挺对,服务还挺贴心。   于是他点了点头,有些艰难地动了动,从背对窗户坐着,变成面朝窗户跪坐的姿势。   褚夜行眼中的情绪愈发深了几分。   他拽着锦衣应愚的后领,向下拽了拽,让那一截光洁的颈项完全暴露在自己面前。   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了摸Alpha后颈的腺体,那一小块软肉在他的指尖下脉脉地搏动着,不断释放出情动的芍药花香。   锦衣应愚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命令道:“直接,唔,将针头扎进来就好……”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褚夜行舔了舔的唇角,像极了面对猎物,准备开始享用一场飨宴的猛兽。   “是。”年少的Alpha应答的声音和平常一样乖巧,他将细小的针头对准那块软肉,直接扎了进去,而后将药水缓缓推注到底。   年长些的Alpha像是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虽然身上的情.潮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消退,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满足的低吟。   锦衣应愚觉得这事儿已经解决了,正想放松下来——   但是,他突然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褚夜行明明帮他打完了针,却并没有起身离开,而是贴了上来,坚实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手绕到他的身前,触碰到他的胸膛。   那只作乱的爪子在他的胸前按揉着,故意磨蹭到凸起的两点。却不容他躲闪,又沿着腹部的肌理一路向下——   锦衣应愚用空着的那只手一把抓住褚夜行的手腕:“……你在做什么?”   “哥,您已经完全进入易感期状态了,抑制剂打完后起效还需要一段时间。”褚夜行的声音低低地,仿佛全然是为了他着想:“发泄出来一次会舒服许多,我帮您。”   伴随着略显灼热的,带着氯仿甜香的气息落在颈侧,引得锦衣应愚一阵战栗,他顿时头皮发麻:“不需要,你,你先出去。”   Alpha的易感期和Omega的发.情期并不一样,并不会失去力量浑身瘫软,恰恰相反,处于易感反应中的Alpha是最具有攻击性的。   锦衣应愚感觉到了威胁,他试图挣扎反抗,却根本无法撼动身后的人。   这个身高一米九的混小子,明明比自己小了整整八岁,却像是一堵肉墙一样牢牢堵在自己身后,愣是将锦衣应愚困在自己身前与玻璃窗间的狭小空隙中。   锦衣应愚的右手被手铐铐着挣脱不得,他只能用左手钳住褚夜行的手腕,试图将那欲图不轨的手从自己的裤子上拉开——   但是,明明自己已经用了够多的力气,却依旧无法撼动褚夜行分毫。   西装裤的皮带搭扣发出一声轻响,拉链拉开的声音仿佛一击重锤砸碎了锦衣应愚最后的礼仪风度。   他近乎惊恐地怒骂:“你他妈想干什么?!褚夜行!放手!我c你大爷的,你给我放——唔!”   关键之处被人拿捏,锦衣应愚的骂声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一声呜咽,身体不住地颤抖。   褚夜行低笑一声,手中动作不停,贴在锦衣应愚耳侧,让自己的氯仿香气逐渐侵蚀着芍药花:“祸不及父母家人,哥,您骂我不就够了么?”   锦衣应愚咬牙切齿,气得浑身发抖:“那行啊,你不想让我舒坦点吗?现在躺下让我上不就行了?!”   “哥,”褚夜行仿佛没听懂他的话,用舌尖轻轻舔了舔他的耳垂,引得怀中的人不住挣扎,却又被他凭借着体能优势强行镇压:“哥,您还记得那天在晚会休息室里,您想玩的剧本吗?” 第25章   “什么,什么剧本?!”   “您说,让那个Omega演您的金主——”   头疼脑热的锦衣应愚想也不想地拒绝:“我玩个鬼!不玩!你放开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哥,您还不知道么?”氯仿的信息素释放出来,将其中的含义清晰地传达给另一位Alpha。   锦衣应愚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此刻看不见褚夜行的面容,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忽略了对方的伪装——   他以为自己捡回来一只小流浪狗,喂喂肉骨头,对方就能绕着自己打转。   但现在才发现,自己好像捡回来一头狼。而自己才是他眼中的肉骨头。   炽热的温度抵在自己的臀部,还暧昧无比地顶了顶,锦衣应愚的呼吸都瞬间紊乱了。   虽然现在自己易感期,头脑不清醒,但是如果他到现在都看不懂对方的意图,那他可真是白活了。   褚夜行,这混小子,竟然……   他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再青一阵,好不精彩:“你真是痴心妄想,昏了头了!放开我!”   褚夜行仿佛没听见他的拒绝,也没察觉到他的反抗,自顾自地贴在锦衣应愚耳侧:“哥,您说的剧本,我陪您玩好不好?我可以在剧本里包养您,占有您,疼爱您。”   “玩个鬼!我不需要!!没听到吗?!我不需要!!!”锦衣应愚几乎声嘶力竭,却被过于浓郁而强势的氯仿气息压制住。   他只觉得自己的理智仿佛被两端拉扯着,一处被褚夜行攥在手里,一处被那信息素钓得高高的,似乎下一秒就可以如绷到极致的琴弦一般彻底断开。   “真的不需要么?哥,您有没有注意到,相比较顺着您的意思听您话,或是向您卖惨装可怜,在我以下犯上冒犯您的时候,您更有感觉。”   “有个鬼的感觉!我又不是——”   “不用否认,哥,承认这点爱好没什么值得不好意思的。”一个个吻落在肩头,像是伊甸园里的蛇蜿蜒地爬在了他的肩头:“哥,我是您的玩物不是么?我就是来取悦您的,在我面前,不用不好意思,我可以满足您的一切想象。”   “我,我不需要……”锦衣应愚觉得自己快被折磨疯了,他下意识地躲闪,想要避开褚夜行的吻——   年少的Alpha直接张口,将他的后颈腺体叼在了口中。   “唔!!”   锦衣应愚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再强大的Alpha,后颈的腺体也是脆弱的器官。   那一块软肉被另一位Alpha叼在口中,Omega可以拥有被标记的归属感,但锦衣应愚却只觉得慌张与暴怒。   所幸褚夜行没有咬穿他的腺体注入信息素,只是将那块肉叼在口中用犬齿厮磨着:“哥,您知道为什么那个Omega没办法让您爽么?”   “因为他根本不爱您。对您没有感情——”   “哥,让我来疼爱您好不好?”   低沉的嗓音好似极尽了缠绵悱恻之意,他甚至直接抛去了敬语:“让我来疼爱你,好不好?”   “不,好——”锦衣应愚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拒绝。   但是这不是褚夜行想要的答案。   年轻的Alpha足够聪明也足够执拗,似乎誓要从这位位高权重的年长者口中撬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否则绝不罢休。   他更用力地咬了咬腺体,不断询问着:“好不好?让我来好好待你,好好疼爱你,好不好?”   “好不好?回答我——”   “好不好?”   生理与心理,感性与理性,欲.望与廉耻。   无数的标准在他的心头拉锯着,不断磋磨着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锦衣应愚已经濒临崩溃了,只想要一个利落痛快的了断:“好,好,我答应,我答应你行了吧?!”   褚夜行终于满意地放开了口中被他吮吻舔咬到发红微肿的腺体,轻轻咬了下锦衣应愚通红的耳尖,低缓而温柔道:“表现很好,乖孩子。”   锦衣应愚发出一声哀哀的悲鸣,一下子瘫软在了他怀中。   ……   褚夜行抽回手,从口袋里拿出提前备着的纸巾替自己和怀中的人收整着。   锦衣应愚靠在他怀里,一言不发,只是身体仍在微微颤抖。   褚夜行拥着他,从后面替他整理好衣物。裤子虽然脏了但并没有坏,就是衬衫的扣子全被锦衣应愚扯掉了。   褚夜行只能将他的衬衫向中间拢了拢,聊以盖住袒露的胸腹。而后,他这才看向锦衣应愚后脑勺上,那止咬器的电子扣:“哥,密码是多少?我帮您解开。”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素日的恭顺谦卑,仿佛刚刚展露出攻击性与占有欲,露出獠牙叼住锦衣应愚后颈的人不是他。   “滚。”   冷冷的一声,让褚夜行的手微微一顿,他佯装没听见:“哥,您现在冷静下来了,就别继续戴着止咬器了——”   “我说了,滚。”   锦衣应愚突然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随着理智一同回归的修养让他无法大声怒骂,但这压抑的怒火却更加令人胆寒:“我最后说一遍,滚出去!没听见吗?!”   褚夜行立马凑过,试图再次抱住他,瞬间又换上了可怜而委屈的语调:“哥,您生气了吗?我只是——”   “褚夜行,”熟悉的音色里,有着从未感受过的危险与寒凉,“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舍得弄死你?”   褚夜行一怔:“我——”   “趁我没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儿之前,闭嘴,滚!”锦衣应愚一拳头砸在玻璃窗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滚!!”   褚夜行迟疑了一下,这才缓缓放开怀中的人。   他低声道:“哥,照顾好自己。”   回应他的是再一声拳砸玻璃的巨响。   褚夜行颜色的神色沉了沉,他正准备抬步向外走——   “等一下,”锦衣应愚突然唤道,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压抑着巨大的怒火:“钥匙,给我拿来。”   褚夜行下意识地低头一看,目光一扫,正好看见不远处的沙发脚下落着一把小小的金属钥匙。   是手铐的钥匙。   他迅速捡起来,沉默地递给锦衣应愚。   年长些的Alpha似乎恨透了自己此刻失态的样子,更恨透了看见自己这番模样的他,看都没看他一眼,粗鲁地一把抢过了钥匙。   褚夜行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按照锦衣应愚的要求,径直离开了房间。   当房门再次关上后,锦衣应愚跪坐在窗户前,手撑着冰凉的玻璃——   “砰”,不轻不重的一声。   锦衣应愚揉着被自己磕疼,却也磕清醒了的脑袋,咬牙切齿:“妈的……”   他很想憋出一连串脏话来骂褚夜行的十八代祖宗,但是他也明白祸不及父母家人的道理。   片刻后,他无力地将脑门抵在了冰凉的玻璃上。   公寓内没有开灯,玻璃之外,太阳已经落山。沁凉的夜色将锦衣应愚逐渐吞没。   从来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无往不利的首富先生此刻跪伏在窗前,从未有过的茫然无措。   其实适才抑制剂已经逐渐起效了,但血管内那烧灼的热意却并没有冷却。   正因如此,他没办法否定——   自己真的在褚夜行的所做所讲里,体会到了那销魂蚀骨,引他沉迷堕落的刺激感。   他仿佛看见了伊甸园中引诱他吃苹果的蛇。   如果他从未品尝过那果子的甜美,他或许还能拒绝。   但是在刚刚,他却无比真切地体会到了那名为欲.望的殷红果实,到底有多么诱人。   名为谦谦君子的虚假外壳在这一刻轰然崩塌,锦衣应愚明明此刻依旧穿着衣服,却觉得自己仿佛被彻底剥光了一样。   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名为礼义廉耻的利刃,刺得他几乎无所遁形。   他喜欢褚夜行带给他的这种感受。   身份、光环、权利、财富的桎梏被彻底剥掉后,他反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痛快。   尤其是褚夜行,那个出身微寒,和自己相比与虫豸无异的混小子以绝对占有的姿态拥着自己,在耳边呢喃出那一句“乖孩子”的时候……   这个认知让锦衣应愚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心底从未知晓其存在的潘多拉魔盒在这一刻被打开了,锦衣应愚第一次感到彷徨无措。   他缓缓抬起手,借着点月光打开了手铐,而后仰起头,近乎脱力地叹出一口气。   他苦笑一声:难怪自己用异能来衡量褚夜行与自己的感情发展前景时,会得到那样一个前所未有的负值。   他原本还寻思着褚夜行长相身材都不赖,自己睡了他也亏不到哪儿去。   结果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意思。   这个混小子,明明和自己有如此之大的差距,无论是身份、财富、认知还是年龄都比自己落后太多。但是居然他妈敢对自己抱有那种想法。   平时装可怜装柔弱,装得可真像啊。结果自己刚一露出弱势的一面,他就迫不及待地露出了獠牙。如果不是他还有所顾忌,说不定真的就把自己拆吃入腹了。   锦衣应愚原本内心还有那么一咪咪的愧疚,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该如此训斥来帮忙的褚夜行,虽然他帮忙的方式着实……不太对劲。   但是现在终于回过味来了,他越想越不对劲。   忍一时不会风平浪静,只会越想越气。   锦衣应愚抹了把发热的面颊,都快被气笑了——   自己之前觉得这小子有理想有追求是好事,但是万万没想到,这混小子居然能如此有·理·想!有·追·求!!   他可真敢想啊! 第26章   因为长时间的跪坐,腿有点酸麻,锦衣应愚在站起来时差点摔倒,索性他即使扶住了栏杆,这才没让本就狼狈的自己愈发失态。   他打开了房间里的灯,定制的极简风艺术吊灯发出柔和的光线,将房间里那令人不安的黑暗驱逐出去。   锦衣应愚低头看了眼自己几乎不能穿了的衬衣和西装裤,又看了眼窗边残留的某些痕迹……   他嘴角狠狠一抽。   在喊褚夜行滚回来收拾,和让保洁阿姨收拾之间……   首富先生选择了丑事不可外扬,自己悄悄处理了。虽然在处理的过程中,他已经在心中把褚夜行狠狠狙击了一遍。   昨晚这些后,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   半天的工作都耽误了,但他却一点都没有下去干活补上进程的想法。   考虑到如果回回平日里住着的别墅,还得面对钱叔等一干人的关怀,以及看见褚夜行那小子……   今天还是住在这里吧。   锦衣应愚再次感叹自己将华锦顶层改成公寓的决定真是无比英明。   至少给了他一个逃避现实,可以获得片刻安宁的地方。   他打开冰箱,看了眼里面满满的新鲜食材后,毫无动力又毫无食欲地再度关上了冰箱门。   他准备直接去睡觉。   他好累,太累了。   生理上的疲惫叠加上心理上的,让一向自诩承受能力强大的锦衣应愚,都产生了一种什么都不想做的颓废感。   他脱下弄脏的衣服,随手扔到一边的地上,径直去洗澡。   这些衣服就扔了吧,反正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钱。就算这衣服补上扣子洗一洗就能复原,他也根本不想再看到他们了——   哪怕只是不经意瞥过他们一眼,他都会忍不住想起数小时前,自己是怎样被那混小子压在窗前非礼的。   锦衣应愚想到这茬,重重吐了口气,洗了澡换上了干净的睡衣,便直接将自己砸在了柔软的床褥上,彻底进入了宕机状态。   他懒得管锦衣应谦到底做了什么事儿,芊姐又有什么工作要找他批示,林缘生听说他旷工会怎么骂他,又或是褚夜行那个混小子此刻在做什么……   他只想蒙上头,好好睡一觉。   去他们的。   锦衣应愚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后半夜,得到足够休息的头脑再次清明了些许——   他感觉到有谁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的身边,掀开了被子,躺在了他的旁边。   这半夜偷袭爬床的“采花贼”不作他想。   是褚夜行。   他在锦衣应愚的身边躺下,俩人合盖着一床被子。   这张床本来也不算小,宽度足有一米八。虽然只有一个枕头枕在锦衣应愚的脑袋下,但是哪怕没有枕头,褚夜行也能睡得舒服。   但是……   明明两个成年Alpha可以各踞一边互不干扰,这混小子偏要凑过来。   锦衣应愚虽然还睡着,但是身后的动静还是能感觉到的——   嗯,这混小子,故意凑近了,是觉得自己睡着了,所以不知道么?   啧,这距离已经够近了吧?他怎么还再往这挪?好吧好吧……枕头也分你一点。   锦衣应愚微微翻了个身,从仰躺变成侧卧,不经意地给褚夜行留下点位置。   他本以为这家伙可以见好就收,但很显然,褚夜行最爱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他居然又往锦衣应愚这儿挪了挪,赤裸的胸膛几乎贴在锦衣应愚的后背上。香甜的,带着蛊惑与麻醉之意的氯仿香气释放出来,丝丝缕缕地缠上这朵芍药花,再层层叠叠地包裹住。   估计是以为锦衣应愚真的已经熟睡了,他居然抬起胳膊,将这位比自己年长了整整八岁的Alpha男人拥进自己的怀中。   锦衣应愚冷冷地哼了一声。   褚夜行顿时动作一僵。   但是他并没有把自己的胳膊收回去。   他就维持着手臂半悬空的姿势,静静地等着。   锦衣应愚仿佛睡着了,除了适才那一声冷哼,再没有发出别的声音,自然也没有阻止与拒绝。   这是默许了。   锦衣应愚其实挺想抄起自己的枕头来给对方几下暴击的,但是他却说不出这么做的理由——   褚夜行先前的行为和言论,虽然,是有些冒犯。但是他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的Alpha。Alpha之间“互帮互助”一下,似乎也是很正常的……吧?   更何况褚夜行口口声声地,说着还是取悦他,疼爱他,陪他玩儿他自己说过的剧本……   锦衣应愚自己快把自己说服了:好像根本找不到对褚夜行发难的理由。   再说,他是什么身份?什么年纪?还要为了这点事儿和一个年轻的小破孩计较?   他委实有些拉不下脸来。   再者……   锦衣应愚的面皮仍有些微微发热,说不出是因为易感期,还是刚从睡梦中醒来,又或是其他什么原因。   只是,他不得不承认,后背靠着褚夜行那宽阔结实的胸膛,还挺温暖的。   锦衣应愚在内心叹气:他那所剩无几的底线和危如累卵的节操,只怕就是在褚夜行的试探下,被一点一点地磨没了。   生动形象地展示了什么叫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雨露就滋润。   感觉到年长与上位者对自己的纵容。黑夜中,年轻些的Alpha微微勾了勾唇,将锦衣应愚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凭借着些许的身高差和体型差,明明单个儿来看都是身材高挑的Alpha,却好似无比契合,几乎严丝合缝地嵌在了怀抱里,连带着似乎将彼此的心都填满了,再无一丝罅隙。   锦衣应愚极轻地呵出一口气——   的确,是个问题。   ……   锦衣应愚本以为自己睡太早,会很早就醒了然后睡不着。但事实上,他的生物钟依旧在早上七点将他准时叫醒了。   他躺在床上,有些怔怔地望着被晨光浸透的窗帘,片刻才回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易感期最难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此刻的他可谓是神清气爽。仿佛此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荒诞的梦。   锦衣应愚深吸了一口气,枕头上残留着些许氯仿的气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那并不是他的臆想。   褚夜行,那个他随手发发善心捡回来的狗崽子,不,狼崽子,对自己抱有想要将自己拆吃入腹的狂想。   理智已经回笼了,头脑获得了充分的休息,让锦衣应愚得以冷静下来好好分析自己和褚夜行接下来的关系——   他愿意和褚夜行做那种事么?   愿意的吧,毕竟他本来就有这个想法不是么?   但是,如果在俩人的关系中,他是那个下面的,要被对方这样那样……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锦衣应愚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太阳穴,将某些带有颜色的思想从脑袋中敲出去。   不行不行,大清早的,不能搞黄,先正经忙工作去……   锦衣应愚刚从床上下来,正准备换衣服,眼角余光扫过床头柜,却倏然一愣。   他有些怔然地伸手拽过床头柜上的衣服,有些不敢置信——   那是他昨天穿的衬衫和西装裤。因为弄坏了弄脏了,还承载着那些令他羞耻的回忆,所以他准备扔掉的那套……   但现在,衬衫和裤子都被仔细地清洗过,并且烘干了熨烫整齐。就连衬衫上被扯掉的扣子都被人一颗颗地找回,仔细地缝好了。   如果不是上面的氯仿气息,锦衣应愚简直真的要怀疑自己昨天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这是什么意思?   锦衣应愚似笑非笑地将那衣服反复打量一番,试图分析褚夜行这所作所为表达的含义:难道那小子是想让他忘记这些,只把一切当成梦?   太好笑了吧,他有什么资格让自己忘掉?   他大步走到卧室门边,拉开房门:“喂,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偌大的平层公寓内回荡着他的声音,却没有回应。   褚夜行并不在这里。   年轻的Alpha已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锦衣应愚注意到,褚夜行已经将整个公寓都打扫了一遍,不仅给他收整好了昨天的衣服,还贴心地为他准备了早饭,空气中除了氯仿与芍药香,还弥散着一股米粥的清香。   那小子昨晚估计没睡几个小时。   原本心中还带着点不忿与火气的锦衣应愚顿时哭笑不得:这家伙,怎么跟个田螺姑娘似的。   但首富先生并不是一个会内耗的人,他权当这是褚夜行做贼心虚的补偿,于是在洗漱完毕后,非常坦然地去盛褚夜行熬好的米粥。   是很清淡的白米粥,没有加任何辅料,但是熬煮的时间很充分,大米粒颗颗爆花,入口香糯带着点清甜。配上两碟清口小菜,正是一顿可口的早餐。   锦衣应愚很快喝下了一碗粥,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被这热乎乎的米粥抚慰了,很是熨帖。   他忍不住又盛了一碗。   他这才想到:褚夜行这粥,似乎煮得有点多。   明明是两人份的,但他却在自己醒来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没有卖惨装可怜,也没有撒娇装无辜。   那个身材高大,信息素极具压迫力的Alpha,在像个辛勤的小蜜蜂一样做完一切后,留下了俩人份的早餐,然后将选择权交给了锦衣应愚。   首富先生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拿着汤勺在粥碗里慢慢搅动着,忍不住轻笑一声:这一手,玩得还真漂亮啊。   这混小子,也是成长了。   不是由他来死乞白赖讨一个答案了,而是想办法让自己开口,说出认同他需要他的话语,亲口承认自己其实喜欢他昨晚带来的刺激与痛快。   明明昨天晚上还咬着他的后颈,非逼着他给出一个答案呢。   该避其锋芒时便隐然不发,一旦找准时机便趁虚而入,且咬紧猎物的咽喉,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样的年轻人,确实是他会欣赏的对象。   如果猎物不是自己的话。   碗中的粥逐渐变得微温适口,左右房间里没有别人,锦衣应愚索性抛开了礼节,端起碗咕嘟了个干净。   而后,他放下碗,拿起纸巾擦了擦湿润的唇。   不过是小小栽了一个跟头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谁是猎物,可还说不定呢。 第27章   锦衣应愚推开自己的总裁办公室,却发现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   玉食芊立在会客用的沙发边,对着老板露出一个似无奈又似求助的表情。   “芊姐,你先出去吧,稍后把需要我批示的工作整理给我。”锦衣应愚说,而后看向了沙发上坐着的俩人:“爸,姐,你们一大早就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锦衣应谦明显因为昨天的事有些许心虚,对他的态度也没有过往那么强硬了。她上下打量一番锦衣应愚,确认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没有什么大碍后,这才语气硬邦邦道:“我来看看你,没事就行。”   林缘生的目光冷冷一扫他:“在公司,你应该称呼我们的职位。”   “好吧,两位副总,”锦衣应愚从善如流,“一大早来找我,总该不是就为了确认我的存活状况吧?”   锦衣应谦顿时一哽。   “如果是的话,那二位可以回去工作了,”锦衣应愚轻笑,“我活得好好的,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   锦衣应谦看着他这副样子就来气,又恢复了往日的阴阳怪气:“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她还想说什么,但是刚刚出去没多久的玉食芊却又去而复返:“应谦副总,有人找您。”   锦衣应谦一顿:“找我?”   “对,找您的。”玉食芊看了一眼锦衣应愚和林缘生,含蓄道:“应该是为了些私事。”   锦衣应谦的脸色变了变,她不再多言,站起身,踩着她那双恨天高的高跟鞋,匆匆出去了。   玉食芊对着留在办公室内的二人点了点头,轻轻关上了门。   林缘生这才看向办公桌上,道:“那份文件,你看过了,对么?”   锦衣应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桌上赫然摆着一份关于Act研发项目继续注资的提案。   昨天,他就是被这份文件上的信息素刺激得易感期发作,无比狼狈。   锦衣应愚的眸子微微眯了眯。   “应谦那孩子虽然有野心,但是并不坏,虽然总想取而代之你的位置,但是不屑于用那些下作手段。”林缘生道,“昨天你突然离开后,她就主动带着这份文件来找了我,说明了状况。”   锦衣应愚并不意外,点了点头。   “如果我记得没错,应谦那孩子还有个Alpha双胞胎哥哥。但是经过评议后,他不具备足够的资质与能力,无法给家族带来所需的利益,所以没能获得冠姓权与家族的认可。”   林缘生幽幽道,语调毫无起伏:“他现在是在一家与科研所合作的生物医药公司工作?而且,他拥有的异能,似乎与信息素操控有关。”   林缘生像是随口一提,但是其间的含义已经很明确了。   锦衣应愚没有说话,却是默认与默许。   林缘生唇角微勾,哂笑一声:“他想要诱使你进入易感期,在集团里露出欲.望不受控制的丑态,而后将你拉下马——不过,讽刺的是,就算你没了价值,锦衣一族也只会将你踢出局,而不是让他进门。”   “Alpha到底是Alpha,无论是谈判工作,还是阴人损人,都喜欢从信息素上动手脚做功夫。哪怕这种行为损人不利己。”   锦衣应愚已经习惯了他对Alpha的讽刺与看低,只是语调平静地将话题转回工作上:“那么,林副总,你同意继续注资么?”   林缘生看着他:“你怎么想?”   “在应谦副总把这份资料递到我这儿来之前,我就查过了目前的情况——Act药剂虽然是科研所牵头进行研发,但是生产商与海外的销售代理都是由科研所合作的医药公司进行。”   “这么做的话,华锦只要负责注资,就能拿到很不错的分成,而且事儿很少。但缺点是,Act出了问题,我们要负责背锅。”   锦衣应愚靠坐在办公桌边:“所以我在想,要不咱们多费点心,把海外的销售这块儿拿过来,然后以资金为条件,要求研究所任用受到华锦认可的医药公司进行生产。”   林缘生皱起眉头,却并没有明确反对:“Act的推广带着点公益性质,售价低成本高,没什么利润——”   “这点您放心,斫霜和教皇国对玄洲的关税政策都要调整,把海外的生意拿在手上,我们能赚不少。”   “……这信息,有几成可信?”   “至少九成。”   林缘生这才松口:“好吧。那你自己决定吧,只是最近工作多,别顾此失彼。别忘了,塔拉茨的代表团要来了,那边的能源开采业务也不能落下。”   锦衣应愚抬起手,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   等到了送走了林缘生,锦衣应愚这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他一口气还没喘匀呢,玉食芊又进来了,还附带了一大堆文件请他批阅。   锦衣应愚:“……”   他真的有点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是大总裁CEO一个,怎么这一天天的过得像个牛马打工人,一大早就这么多事。   他按了按太阳穴,还是道:“好,我这就处理。诶,对了——”   他叫住了放下文件就准备离开的玉食芊:“芊姐,小褚今天来上班了么?”   “小褚?”玉食芊心说总裁对这位新人还真是照拂有加,面上不显,“他一早就来了,先是帮我们秘书处的同事换水搬文件,给所有人都买了咖啡,然后才去了项目部,这会儿应该在朱门经理那呢。”   玉食芊笑道:“看着挺年轻,但是还蛮会拿捏人情世故的。人也勤劳肯干,学习能力也强,我们还挺喜欢这小伙子的。”   “他?”锦衣应愚忍不住冷哼一声,“勤劳就好,有什么体力活儿都扔给他,别让他歇下来。”   玉食芊:“啊?”   她本以为总裁向她问小褚的情况,也是挺喜欢看重这位年轻人的……怎么看总裁这意思,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难道她会错意了?   玉食芊内心琢磨着,见锦衣应愚翻开文件开始工作,便不做声地出去了。   行吧,作为合格的首席秘书,她要自己揣摩老板的意思。   但是玉食芊不知道的是,在她出去后,锦衣应愚便愤愤一拍桌,力度之大让文件堆都晃了晃。   锦衣应愚磨了磨牙。   好啊,很好啊。   褚夜行这个小混蛋,昨晚占完了他的便宜,居然还真就能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他本以为褚夜行是故作洒脱,一会儿肯定就得来佯装不经意地试探他的态度,结果没想到……   他居然就这么去工作了?!   你才来工作几天啊,你就这么热爱当牛马的感觉?   还给秘书处全体成员买咖啡……我的咖啡呢?!我就不配喝到一杯咖啡吗?!   锦衣应愚深吸一口气,捏了捏眉心。   说句挺霸道总裁的话——   虽然明知道这是褚夜行欲拒还迎/欲语还休/欲擒故纵的小手段,但是锦衣应愚承认,他的这些小手段确实引起了自己的注意。   易感期还没有完全结束,他仍然出于易焦易燥的阶段,但是如果自己真的跟随本心冲下楼去拽着褚夜行的领子质问……   那也未免太掉价了。   算了算了,还是工作吧,事儿已经够多了。   锦衣应愚想要集中精神,开始处理手头堆积的公务。   然而——   他刚再次翻开文件,手腕上的光脑却响起了光迅提示音。   【向日葵】的标识闪烁着,让锦衣应愚不得不再次暂时搁置了工作。   他叹了口气,点开了信息。   只是,他刚回复一句,暴露了自己此刻在线,对方便立马一个视频通话打了过来。   这位【花园】里的成员突然来找自己,显然是有正事,锦衣应愚不得已地接通——   他本以为对方不会打开摄像头,但是当光迅投屏上,出现了一位女性Alpha的形象时,他还是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颇有兴味地轻笑一声:“哟,明议员,这么坦诚啊?虽然基本上知道你们谁是谁,但是我们不是说好了不爆马甲的么?”   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女性Alpha,身上带着军队与政治场上磨炼出来的强势、威严与肃穆。   一头金色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皮肤被太阳晒成偏深的健康色泽,更衬得她那金发极为璀璨。   就连一双眼睛都是金色的,让人过目不忘。   锦衣应愚看着她,内心划过一句“难怪她被称为‘斫霜的太阳’”。   斫霜共和国的革新党议员,兼总统候选人,明丹景抬起一双粲然的金色眸子,双目灼灼地与首富先生对视,语调不疾不徐道:“锦衣先生,很高兴能与你通话。我有事相求,觉得面谈更有诚意。”   锦衣应愚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轻笑:“等你当选了总统,上台后给我们玄洲降降关税,这诚意就很够了。”   明丹景看着锦衣应愚,轻轻呵出一口气:“国家归国家,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些私事想请你帮忙。”   “私事?”锦衣应愚不想错过一些好玩的事儿,顿时好奇了,“说说看。”   “大选现在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对手政党的那些人开始不择手段了。”明丹景道:“我不想把我的家人牵扯进来。玄洲是斫霜最大的贸易国,也是世界上最大的中立国,我想将他们送来玄洲,暂时避避风头。”   锦衣应愚眨了眨眼:“你们明家家大业大,区区一个总统选举,应该不至于举家跑路吧?再说,你的家人要是和你站在一起,在媒体上露露脸支持下,应该也是不错的宣传。”   “我在政坛上发展,就是希望能成为他们的庇护者。”明丹景道,“不是举家行动,就是我的弟弟妹妹,我不想让选举干扰他们的生活。更不希望他们被有心之人利用。”   说到最后一句时,明丹景的金瞳里似乎有凛冽的锋芒划过。   “我的妹妹目前在佐伊斯,还算安全,但是我那弟弟——”   锦衣应愚忍不住开口了:“等一下,你妹妹我有印象,你们斫霜的国民女儿。但你啥时候还多出来一个弟弟了?”   介于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太多,他很难不多想。   但是【向日葵】冷冷打消了他的胡思乱想:“亲弟弟,同父同母,亲的不能再亲。24岁的Alpha,好养活的很。你要是不介意——”   “等等,不好意思,我介意。”   锦衣应愚皮笑肉不笑:“很抱歉,我现在对好养活的、24岁的、Alpha男性,有点心理阴影。” 第28章   上一个扒上他的好养活的24岁Alpha混小子对他抱有怎样的想法,锦衣应愚根本忘不掉。   明丹景刚一提,他顿时有点PTSD。   “好吧。”明丹景被拒绝了虽然有点意外,但想到玄洲一向秉持着中立中庸的观念,只当他是不愿淌斫霜大选的浑水,也不强求,“我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助下——”   “我那弟弟找了个Omega对象,百分百的匹配度,简直是一见钟情,分都分不开。”   一向强势的议员女士在提及自家弟弟的对象时,多了几分无奈:“但那个Omega的身份有问题,不仅没有合法签证,还声称自己失忆了记不得原籍。我想请你在玄洲境内查一下有没有这个人——”   “等等,”适才还不想接锅的锦衣应愚顿时来劲了,“你弟弟有个百分百契合的Omega?”   “对,怎么了?”   “送过来送过来,”锦衣应愚兴奋搓手,“我帮你看着他。”   明丹景不明白他的态度怎么突然发生了如此之大的转变,有点诧异:“你确定?”   锦衣应愚当即笑道:“当然确定,当今这世道,世界上还有比玄洲更安全的地方么?”   放眼世界匹配度能达到百分百的AO都没几对,这匹配度一出来,锦衣应愚顿时觉得安心了,熨帖了——   这个好养活的24岁Alpha小子绝对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奇奇怪怪的想法。   既然节操得到了保证,一向追求好玩刺激,想要给生活增添乐趣的锦衣应愚立马决定接下来这个锅。   虽然从明丹景议员的三言两语来看,她这弟弟和弟媳妇都是有故事的人。   但左右他与这故事无关,自然可以端坐高台,拿个瓜子汽水前排看戏,看个乐呵。   诶呀呀,这种豪门恩怨情仇的戏码,一般都很精彩,他实名爱看。   而且……他说不定还可以借此事小小刺激下褚夜行。   锦衣应愚越想越起劲儿,几乎有点迫不及待了:“就这么说定了,把他扔给我玩,咳,带一带。我还没体验过养弟弟妹妹呢……诶,不过,我有个问题。”   锦衣应愚看着仍在蹙眉思忖的明丹景,摸了摸下巴:“你这弟媳妇整一个来历不明的偷渡客啊,你们明家居然也同意让他们在一起?”   “家族里的一些长辈不同意,”明丹景语气冷淡却带着天凉王破的强大感,“但是我同意了,他们没有资格置喙。”   “很好,不愧是你,”锦衣应愚轻笑一声,“那你为什么会同意呢?”   他不由得有些晃神,也分不清自己这问题是在问明丹景还是在问自己:“身份差过大的两个人,能在一起么?”   “不是什么事都要计较一个利益得失的。”明丹景显然知道锦衣应愚的能力,也知道他会用数值的盈亏来衡量感情,“找一个家世相仿的对象联姻,或许从利益角度是赚的。但是没有感情为前提,这所谓的‘赚’,根本无法取悦自己或是对方。”   锦衣应愚:“……”   他一时沉默了,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丹景看着他,璀璨的金瞳仿佛能看透一切迷雾:“而且,到了我们这个身份地位的人,还需要凭借婚姻,牺牲一个无辜的Omega或是Beta来抬高自己么?——不需要。更何况,这种方法也太无耻,太虚伪。”   “只要感觉对了,那就足够了。你应该不会真打算苦等一个盈亏值为正数的人吧?”明丹景打趣,“以你的身家,目前有遇到一个正值么?”   “有啊,虽然就那么两三个。”锦衣应愚听出了她的促狭,微微挑眉,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实不相瞒,明议员,您在我这儿就是正值。”   明丹景:“……”   明丹景淡淡地:“好的。以后还是靠漂流瓶联系吧。”   -   -   褚夜行确实在耐心地等锦衣应愚给出一个答复。   这也是经过他这段时间的仔细观察研究后,所想出来的最佳办法——   适度的一点强势刺激,锦衣应愚会很喜欢。   但是如果强势地过了度,便会触底反弹,让对方心生厌恶。   所以,褚夜行在等。   他在等这位一向居高临下、习惯了掌控一切的财阀总裁亲自低头。   他要锦衣应愚承认喜欢在情.事上被自己所征服掌控的感受,承认愿意与他更长久地维持这段逐渐变了调的“包养”关系,以及……承认对自己抱有些许不同的感情。   褚夜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最开始只是想着攀上一位有权有势的大佬,无论是谁,只要能让他拿到留在玄洲的工作签证。   但是不知怎的,他的目光却紧紧锁定在了锦衣应愚身上,根本无法移开分毫。   渐渐地,他开始有意识地排除锦衣应愚身边的那些花花草草,清除那些家伙留下的痕迹。   甚至,他想要反过来占有这位位高权重的Alpha,将他囚禁在自己的怀里,自己的心里。   明明自己最开始的目的已经达成,明明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样可能会惹怒锦衣应愚,让自己功亏一篑……但他却依旧不择手段地,想要让锦衣应愚只看着他一人。   褚夜行白天努力工作,晚上下班后就回到别墅,给管家钱叔他们帮帮忙。   他揽下了整理主卧床铺的工作,只要锦衣应愚回来,晚上就可以睡在他亲手打理布置的床上。   但是,他越等越觉得不安,锦衣应愚却好似忘了那晚的事,也忘了他这个人似的,一连几天既没找他,也没回这庄园似的大别墅。   直到这一天,褚夜行刚进门,就被管家钱叔拦住了。   “先生回来了么?”他向钱叔身后张望,想要看见他朝思暮想的人,一向低沉谦和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急迫。   “啊,先生还没回来呢。”钱叔看着褚夜行,笑眯眯的,但是眼中却好像带着点悲悯,“先生让我转告你一声,他今晚也不回来了。”   “他要去找一个好养活的、24岁的、Alpha先生,并且带那人共进晚餐,体会美好夜生活——”   钱叔一比一复原了锦衣应愚的口吻,拉长的语调让褚夜行眼里亮起了期冀的光。   直到都快把他钓成翘嘴了,钱叔这才大喘气似的补上一句,扔出扎心一刀:“但是那人不是你。”   褚夜行:?   他的身形晃了晃。   钱叔怕他不堪承受打击,关切道:“你还好么?”   “我,我还好,”褚夜行步伐匆匆地往外走,“我晚上出去一趟,晚些回。”   “好哦。”钱叔看着这位年轻人走远,忍不住感慨地叹息一声。   -   -   玄洲首都机场的贵宾等候室内,锦衣应愚正拿着薯片鱼子酱吃。   用鲜切的土豆炸出来的薯片酥脆喷香,配上颗颗爆汁,滋味咸香的白鲟鱼子酱,非常适合当打发时间的小零食。   锦衣应愚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利用碎片时间处理下工作,或者是看些有营养有内涵的文艺作品陶冶情操,而不是跟小学生手欠一样折腾薯片和鱼子酱。   但是他就是在这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事情上消磨着宝贵的时间。   终于,手腕上的光脑亮起,显示出来自【褚夜行】的通话。   锦衣应愚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他眼前一亮,仿佛小胜一筹似的,露出了些许笑意。   这小子,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啊。   他接起电话,故作漫不经心:“喂?你谁?”   “哥,是我。”褚夜行低声道,“您在哪里?”   锦衣应愚轻笑一声:“我还是那个问题,你谁?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哥——”褚夜行的声音低沉,却带着点可怜与哀怨,“您好几天没回来了,我……好想您。”   “我回不回来,和你没关系吧?”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位地勤人员过来,对他恭敬道:“先生,您等候的飞机已经降落了。”   “嗯,是私人飞机对吧?停在我的泊位那里就行了。”锦衣应愚吩咐完这一句话,正准备再搭理褚夜行两句——   但他一低头,却发现那混小子已经把通话挂断了。   锦衣应愚:?   不是,这小混蛋,居然敢挂他电话了?   长进这么快的么?还是说,生气了?   锦衣应愚觉得挺有意思的,准备晚些看看褚夜行会如何应对。但目前要做的,还是照顾好这远道而来的两位客人——   以斫霜大选目前的民调结果来看,明丹景能顺利当选下一任总统的可能性已经十之八九。那这来的这两位,不光是明家的二少爷和二少夫人,更是未来的总统女士的弟弟弟媳。   他还想扩大华锦在斫霜的业务呢,搞好关系非常重要。   锦衣应愚接过服务人员递来的湿巾,擦着手站起来:“他们人呢?”   “入境手续还需要一段时间办理,您可以再等一下。”   锦衣应愚想着也是,点了点头,又坐下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再无声息的光脑,他莫名觉得心里有点慌,脆脆的小零食也不香了。   终于,当地勤人员告知那两人已经通过海关检查后,他迅速站起身往外走去。   但是他刚走到等候室门口,便骤然刹住了脚步——   锦衣应愚看着不远处正和安保人员问路的Alpha青年,顿时明白了自己心慌的由来。   他目瞪口呆:褚夜行这混小子,跑来兴师问罪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第29章   但锦衣应愚作为在商政两界沉浮多年的成功商人,思维还是相当活络的。   几乎是一瞬间,就有了新的奇思妙想。   他眼睛一瞥,正好看见一位清洁工大爷开着工具小车慢悠悠地从门口经过。   锦衣应愚小跑两步迅速跟上,长腿一迈就直接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原本还在哼着小曲儿慢慢干活的大爷:“诶,小伙子,你谁——”   “不好意思了大爷,请您捎我一程去到达大厅,哦对,顺便跟您借个东西。”锦衣应愚拿起副驾驶位置上的一件老旧大衣,便直接套在了自己身上。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适才还优雅高贵的菁英,瞬间变成一位进城打工的民工。加之那大衣外层还破了几个洞,这位民工估计还混得不怎么好,像是吃不饱穿不暖的类型……说句不好听的,像个要饭的。   只是锦衣应愚的这张脸,以及周身的气度,和这人设格格不入。   大爷:“……小伙子,你这是做什么呢?”   他可没忘记这位Alpha先生适才是从贵宾接待室里出来的。   能进去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是以大爷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这位“蹭车”的家伙赶下去。   “心血来潮,情之所至,想玩把cosplay。”锦衣应愚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一句,而后便转过脸去看向另一边——   载着一堆清扫工具,还坐着两位“质朴打工人”的工具车从褚夜行身边驶过,但年轻些的Alpha却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目标与自己擦身而过。   他同帮他指路的保安告别,向着贵宾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锦衣应愚从后视镜里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轻笑一声。   清洁工大爷理解不了他为何发笑,也理解不了他的行为举止,他忍不住发问:“拷斯普雷啥的我知道,不少年轻人都爱玩,但没见过您这风格的呀?”   “嗯,”锦衣应愚一脸仙风道骨地胡说八道,“我不做潮流的跟随者,我只引领潮流。”   他拨了拨手腕上的光脑:“这衣服我拿走了,请您给个收款账户?我把钱给您。”   “诶哟哟,这衣服都破了,也值不了几个钱的……”清洁工大爷顿时笑得很开心。   虽然嘴上说着这衣服不值钱,但是打开收款码的手却很诚实——   毕竟没有一个玄洲人能拒绝小钱钱。   清洁工大爷的开着小车带锦衣应愚到了达到大厅。   他远远地便看见一位年轻的Alpha正带着一位Omega正站在那,观瞻着墙上的“学龄前儿童的财会课程”的广告。   锦衣应愚忍不住露出些微笑——不作他想,这定然是明丹景议员的弟弟明丹曦,以及他那身份神秘的Omega。   嗯,那一头金发,实在是太显眼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颇具“乞丐抽象风”的大衣,锦衣应愚摸了摸下巴,突然又生出点玩心。   他又想扮演些新角色体会百味人生了。   首富先生晃荡着两条袖子,走过去,抬手拍了拍那位金发青年的肩膀,待对方一双金瞳看过来时,才把手一伸:“请问,能给点钱吗?”   ……   但锦衣应愚并不知道的是,当清洁工具车从褚夜行身边驶过后没多久,那位年轻的Alpha便骤然回头。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小车,似乎明白了什么。   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由浓转淡,那一缕芍药花香还是一如既往地可以轻易牵动他的心脏。   他知道,锦衣应愚在刚刚的那辆工具车上,也知道,他在故意避开自己,去找另一个年轻的Alpha……   褚夜行抿了抿唇,却没有立刻追上去询问对方这么做的原因。   他站在原地,按动光脑,打了一通电话。   -   -   ……   锦衣应愚将自己接到的俩人扔进自己名下的高级酒店内,又给了那个金发的Alpha年轻人一张黑卡,自己答应明丹景议员的事,也算是完成了一部分。   他心情颇好地陪明丹曦和他的那个Omega办好了入住,这才从酒店里出来。   想到刚刚见到的那位金发金瞳的Alpha青年,锦衣应愚简直感动地要落泪了——   这才对嘛!这才是一位24岁的年轻Alpha所应有的样子嘛!   朝气蓬勃,敢想敢做。处事圆滑却不世故,知道筹谋却不钻营。   哪怕面对着自己,也是以平等的态度处之,礼数周到,却毫无怯意。   敢于大胆而直率地去爱一个人,就算偶尔表现得有些莽撞青涩,但是有着“年轻”这最宝贵的本钱,哪怕是犯了错也是可爱的。   简而言之,这个明丹曦还挺像一只金毛狗子的。   锦衣应愚一边想着“年轻真好”,一边往外走。   自己的司机已经将车开到了酒店门口,但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的人,却让锦衣应愚脚步一顿。   一向沉稳冷静的首富先生有些懵然地看着那熟悉的人,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他四下张望,想要找到自己那突然消失的司机:“老金呢?他去哪儿了?”   褚夜行望着锦衣应愚:“金先生和我说他临时有事,所以让我来替一下他。”   锦衣应愚:“……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鬼话吗?”   他真的小看褚夜行了,这才多久啊,就能收买他的司机老金,跟着这家伙沆瀣一气了?!   年轻的Alpha声音低沉谦恭,但看着他的眼神,却像是饿了许久终于看到了肉骨头的狼犬:“哥,您要去哪里?我送您。”   锦衣应愚:“……”   锦衣应愚站在褚夜行面前,微微扬起眉毛,语气似笑非笑:“我说,你这是暴露了之后,索性就不装了?看你这眼神,好像恨不得把我吃了一样。”   都不知道收敛着点儿。   褚夜行依旧看着锦衣应愚,黑沉如墨的眼瞳深处,似乎燃着一簇幽暗的火:“我说过的,您秀色可餐。”   “这话你的确说过。”锦衣应愚轻笑一声,“不过含义好像不太一样啊。”   褚夜行没有否认,只是替他拉开车门:“请。”   锦衣应愚非常镇定地上了车。   褚夜行替他扣上了安全带,这才回到驾驶座上。   他通过后视镜盯着坐在后座上的人:“哥,我们回您的哪栋房子?有钱叔他们在的大宅,还是您给我的那栋?那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其中带着危险气息的邀请含义,简直不言而喻。   但锦衣应愚却并没有立即回答,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渴望的目光。   他划拉着光脑,突然略显夸张地惊呼一声:“喔~~艾维斯回玄洲了。好久没见到他了,我真是非常想念呢~晚上我就去找他好了,正好在他那儿看完《谁动了我的大白》。”   万万没想到只给了AB选项,但锦衣应愚却愣是选出了一个C的褚夜行:“……”   他的脸色顿时黑了几分。   看着车后座的锦衣应愚脱下抽象风大衣,又恢复了商场精英的形象,简单收拾一下便光彩照人,仿佛孔雀开屏。褚夜行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用力握了握,指关节都有些泛白了。   但是他的语气却是依旧如常:“是,哥,您把地址发我,我送您过去。”   本以为能看到这混小子发怒暴躁或者哭泣哀求的锦衣应愚:“……好。”   不知道为什么,首富先生突然有点害怕了。   他觉得,这好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要不,回头还是找个机会哄哄这小子吧?不然,总觉得有什么不妙的事情要发生了……   -   -   事实证明,锦衣应愚的预感是对的。   狗子这种生物,可能真的很能惹事。不管是穷苦出身的小狼狗,还是娇生惯养的小金毛,都能给他整出些花活来。   褚夜行还没发作呢,明丹曦就先惹上了事儿,把自己整进了警局里。   明明才分别没几个小时,不得不去警局捞人的锦衣应愚同算是熟人的积玉警督面面相觑。   在褚夜行愈发幽深且危险的目光中,锦衣应愚硬着头皮安顿好了另一位24岁的Alpha青年,然后去了艾维斯的现在的住处。   市中心的一处高级公寓内,艾维斯打开门,看着门外的锦衣应愚:“哥,您想看的电影我已经调——”   在看见锦衣应愚身后,仿佛背后灵一般缀着的褚夜行时,艾维斯原本雀跃的声音一下子卡在了嗓子里。   锦衣应愚明白艾维斯为什么感到害怕不安,讲真,他现在也有点如芒在背。   褚夜行表现得太平静了……   从他安顿明丹曦开始,再到他过来找艾维斯,褚夜行从头到尾都是“好”,“是”,“明白”。   锦衣应愚承认自己最开始确实是带着点恶趣味,想要看看褚夜行的忍耐极限在哪里,但是他现在却是越试探越心惊——   如果褚夜行直接开始平A,他会高高兴兴地接招。但褚夜行明显在憋个大的,偏偏他还不知道这家伙准备什么时候开大。   锦衣应愚多少有点心慌。   他瞥了褚夜行一眼,有些不自然地伸手揽住艾维斯:“你先回去吧,今晚我住在他这。”   俊朗挺拔的Alpha,揽着一位漂亮精致的Omega,说着些夜不归宿的暧昧话语。   俊A美O,多么养眼。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才是自然而然的事。   但褚夜行的眼神却闪了闪。   但最终,他只是垂下眸子:“是,我明天再来接您。”   锦衣应愚:“……”   他轻轻“嗯”了一声,揽着艾维斯进了屋。 第30章   艾维斯的房子,是标准的佐伊斯风格——   无论是硬装软装,家具摆件,都充斥着精雕细琢的艺术感。一看就是找设计师精心设计过的,每个角落都彰显出佐伊斯人对美学的追求。   客厅的一角,供奉着一处神龛,神龛前,摆放着一小瓶幽蓝色的宝石。   “嗯?以前也没听说你还有信仰啊。”锦衣应愚走过去,拿起那瓶宝石。   “那是黝帘石,佐伊斯的国石。”艾维斯笑了笑,“佐伊斯,Zoisite,黝帘石。”   锦衣应愚点点头:“像你的眼睛一样。”   他有些好奇地弯腰,掀起神龛的帘子——   在看见里面供奉的是几只画笔后,他又默默地把帘子放下了,这才发现帘子上还用金线绣了两行花体字。   上联,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下联,国油版壁雕样样精通。   锦衣应愚:“……国油版壁雕是什么意思?”   艾维斯轻咳一声:“国画、油画、版画、壁画、雕塑。五大纯艺术类型。”   “……”   这太佐伊斯了。   锦衣应愚走到沙发边,坐下,看着面前已经调好趋待播放的电影:“你会哪样?”   “我都不会,只有表演还算说得过去。但在佐伊斯,艺术就是一切。”   艾维斯坐到他身边,一双蓝色的眼瞳望着眼前的Alpha男人,似在叹息,又似在自嘲:“我在佐伊斯混不下去了,这才到玄洲来。如果不是您,我可能过个几十年都完不成我的理想。”   “哥,您给我的那些,对于您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但对于我来说,足够我感激您一辈子。”   锦衣应愚没有说话。   他听得出来,艾维斯的感激是真心的。   但是他对自己的感情,却也只有感激。   也是,他们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场纯粹的金钱交易,各取所需。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却没由来地生出一种烦躁——   明明自己心心念念想看的电影就在自己面前,但是锦衣应愚却完全没有观看的想法。   他的内心,迫切地在期待着什么,期待着证明一件事。   他抬起手,抚摸上艾维斯的面庞。   艾维斯一怔,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拒绝,沉默着任由对方做出这对朋友来说,有些过于亲密的举动。   面前的Omega,有着一头火红的头发,冰蓝色的眼睛,白皙细腻的肌肤,i丽的面容。艾维斯作为Omega来说,对于Alpha的吸引力不可否认。   要不然先前在晚宴上,也不会有人妄图潜规则他。   但偏偏,锦衣应愚却焦虑而不安地发现,自己对艾维斯这样的Omega好像提不起任何该有的兴趣。   明明对方先前也陪自己演过不少精彩刺激的剧本,算是有些相处基础。而且他和自己的信息素匹配度也不算低,为什么自己却始终兴致缺缺?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芍药花香的Alpha男人看着眼前年轻漂亮的Omega,低声道:“我们来做一次试试吧。”   艾维斯顿时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哥,哥?我,我们的包养关系不是已经结束了么……”   “对,我真是糊涂了,”锦衣应愚闭了闭眼睛,手懊恼地锤了锤额角,而后有些无力地垂落:“抱歉,当我什么也没说。”   艾维斯:“……”   艾维斯看着眼前俊朗的Alpha男子,暗自咬了咬牙,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凑过去,双手按住锦衣应愚的肩。   Alpha没有推拒,同Omega一起缓缓倒在了沙发上。   俩人四目相对的瞬间,艾维斯看见了锦衣应中的纠结与挣扎。   一个过于荒谬的猜测从心底萌生,让他心中大震。   但是作为合格的演员,艾维斯终究没有表露出自己的猜测。   在片刻的迟疑后,他缓缓吻上了锦衣应愚的额头。   然后是眉眼,高挺的鼻梁。   他越过嘴唇,一路吻过Alpha的下巴,喉结,脖颈。   他手指有些颤抖地解开锦衣应愚的领带,与衬衫扣子,细密的吻落在对方的胸口。   锦衣应愚动了动,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回应。   调.情的动作青涩生疏,但是以他们之间的匹配度,已经足够让双方动情。   但现实却是——   空气中,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萦绕着,却泾渭分明,丝毫没有交融。   这不应该。   可这却恰恰证实了艾维斯的猜测。   他的手抚过锦衣应愚的胸口,上面有他刚刚吻出的痕迹,有些犹疑道:“哥,您对我真的有反应吗?”   锦衣应愚:“……”   说实在的,一个和自己匹配度高达80,且漂亮i丽的Omega,在自己身上摸来吻去,点火调.情,任何一个正常的Alpha都得有点反应。   可他的内心不仅毫无波澜,甚至有些不自在。   他都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那方面的问题了,可是上次易感期时,褚夜行那小子才手把手地帮他证明过。   他的身体健康状况好得很,只是对艾维斯……或者说,对包括艾维斯在内的,软嫩可口的Omega毫无反应。   Omega柔情似水的服侍无法挑起他的丝毫兴趣,但偏偏,那位Alpha近乎粗鲁的冒犯,却在瞬间点燃了他内心隐秘的渴望。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锦衣应愚抬起手,将手背遮在眼睛上。   他忍不住想到了那日褚夜行强势地拥着自己,咬着他的腺体时所说的话——   “哥,您知道为什么那个Omega没办法让您爽么?”   “因为他根本不爱您。对您没有感情。”   笑话,难道他对自己就有感情了?他和艾维斯一样,不都是对自己给出的利益而心存感激么?   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艾维斯默默地从锦衣应愚的身上下来,蹲在他的旁边。冰蓝色的眸子望着眼前的Alpha,内里蕴含着复杂的情绪。   他斟酌着自己的措辞,像是刚认识首富先生时那样的小心翼翼:“哥,您和那个Alpha,是什么关系?”   锦衣应愚的呼吸一滞,他的声音有些哑:“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艾维斯的目光有些飘忽。   他确实不知道,也根本想象不出。   从他认识锦衣应愚时起,这位Alpha便一直是那般意气风发的模样。他近乎是完美的,有着绝佳的长相,优渥的家世,绝顶的才智,强大的异能。   在艾维斯眼中,锦衣应愚就像是神坛上的神祗。他根本无从想象他失意的模样,更想象不出,这样一位顶级的Alpha,会被另一位显然阶级比他低太多的Alpha给……   但艾维斯犹豫片刻后,还是含蓄开口道:“哥,那位Alpha看您的眼神,不太对劲。”   锦衣应愚移开了搭在眼睛上的手,闭了许久的眼睛再睁开时,显出几分无害到乃至有些脆弱的空茫:“怎讲?”   “我觉得他,对您,他……”艾维斯咬了咬牙,努力高情商地发言道:“他看您的眼神,和一些Alpha看我的眼神,是一样的。”   像是猎手看见了猎物的眼神。   作为社会大环境下,总是处于劣势的Omega,他可太熟悉那种眼神了。   就算那个身材高大的Alpha表现地再谦卑温和,再低声下气,眼里的占有欲与侵略性,他可看得明明白白。   藏不住的。   他相信锦衣应愚应该也注意到了,但真正让他感到惊疑不定的,是锦衣应愚那近乎放任的态度。   他知道首富先生一直在找刺激,大抵是在这种猎手与猎物的身份倒置里找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快意。   但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   艾维斯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锦衣应愚。   首富先生扭头看向他,忍不住笑了笑。   他坐起身,揉了揉艾维斯的红发,语气缓和下来:“不管他了,最近你有想出什么新剧本没有?咱们演着玩玩。”   “啊,好的呢。”既然锦衣应愚不强迫他刑刑涩涩,回到演戏这老本行的艾维斯顿时松了口气,“确实有个剧本——”   “啊,对了。”锦衣应愚想到什么,淡淡道,“以后,你还是称呼我为‘先生’吧。”   艾维斯微微一愣。   想到那个Alpha青年人对锦衣应愚的称呼,艾维斯抿了抿唇:“是,先生。”   -   -   ……   锦衣应愚其实是想过要哄一哄褚夜行的。   毕竟外面的花花世界再美好,那些个什么小金毛小红毛再可爱,也不是他自家的。   但偏偏,他一忙起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明丹景作为堂堂的斫霜准总统,低声下气地来请他帮忙,确实是有道理的。   锦衣应愚万万没想到,明丹曦看着挺好一小狗,居然这么能惹事!而且,这一堆事儿还都是“被动技能”。   已知,他有个Omega,身份不明。   锦衣应愚只以为那Omega是个失忆的偷渡客,却没想到那家伙好像还背着命案,被人各种追杀。   三天两头被喊到警局捞人的锦衣应愚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很想把这烫手山芋扔走,但是那Omega偏偏还注射了玄洲的Act异能激活药剂,并且出现了不良反应,动不动就异能失控,以至于这个烫手山芋一时还扔不走。   他倒不怕这烫手山芋的背景有多烫,他就怕明丹曦那小子给误伤了。   虽然斫霜的经济和军事实力都不如玄洲,但是怎么说也是国际上颇具影响力的大国。   斫霜未来总统的亲弟弟,要是在自诩“国际法官”的玄洲地界上出了事儿……锦衣应愚光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考虑到他和明丹景的私交,他非常情真意切地找明丹曦谈过:   这Omega不简单,你继续和他在一起,只会弊大于利,亏大于赢。   你一个大家少爷,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如早早断了,各自安好。   但明丹曦这个金毛小子,和他谈爱情。   是的,自己在说国家利益,政教纷争,社会稳定,人身安全……   但是明丹曦在和他谈爱情。   话语里的意思是,虽然我是只金毛,但你也是只单身狗。   狗。太狗了!   一想到那小子用了然中带着点悲悯,深情中带着点炫耀的语气和自己说“所以你确实没谈过恋爱吧”……   锦衣应愚只想穿越回过去,抽那迫不及待接锅的自己一耳光。   叫你接锅,叫你想当鹑思业慕鹈,叫你相信24岁的Alpha小子好养活,现在遭到报应了吧?!   躺在华锦顶层公寓大床上的锦衣应愚捏了捏眉心,慢吞吞地从床上起来,决定还是去狄底约旱哪侵还纷樱和他道个歉。   自己不该眼馋别人家的金毛的,那玩意儿的惹事能力,简直堪比哈士奇。   对比之下,每天沉默干活做项目,顺带给自己当司机保镖的褚夜行,简直乖得要命。   被各种事搞得有些头晕的锦衣应愚忽略了一点——   褚夜行这段时间的沉默并不是变乖了,他还在攒他的大招,只等着读条结束,在沉默中爆发。   但至少此刻,锦衣应愚是真的觉得褚夜行变乖了……   直到片刻后——   他被褚夜行锁在了办公室里,领带被对方扯开,牢牢捆住了自己的双手。   锦衣应愚:???   不是,他才觉得这家伙变乖了,想要给对方喂点甜头呢?!   但事实证明,褚夜行的大招终于读条完了。   他不满足于一点甜头,他想吃大鱼大肉了。 第31章   片刻前,穿戴齐整板正,西装革履的首富先生从他在华锦大楼顶层的公寓下来,一直走到办公室门口时,他看着对面空无一人的秘书处,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天是玄洲的法定节假日。   不管平时多么严谨认真,追求数据的玄洲人,到了这一天,都会呼啦啦地跑去拜财神,期盼着在接下来的工作内,可以赚更多的钱。   锦衣应愚面对着空空的秘书处,伫立了数秒,觉得自己既然来都来了,还是工作一会儿吧。   自己给自己打工,也不算是压榨了。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   当他打开自己的总裁办公室时,却闻到了一股细腻好闻的咖啡香。   他的桌子上,摆着一杯刚做好没多久,还在冒着热气的咖啡。   锦衣应愚有些小意外,他吸了吸鼻子,从那咖啡的清爽香气里,还嗅出了些许花香与蜂蜜香。   给他制作了这杯咖啡的人,显然费了心思,很明显地投其所好,献媚讨好。   但那人此时此刻却并不在这里,只是留着一杯咖啡,用那香气似有似无地勾着他的心。   锦衣应愚承认自己确实被勾到了。   会试图用这种小心思钓他的人不作他想,是褚夜行。   但锦衣应愚却愿者上钩。   他这几天都没有和褚夜行交流,确实有些冷落了这家伙。加上今天公司里除了楼下的保安再没有旁人,他把人喊到办公室里来,给他自家的小狗顺顺毛还是可以的。   毕竟外面的那些狗子血统再高贵,长相再优渥,说到底都不是他的。   只有褚夜行,这小子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锦衣应愚在办公桌后坐下,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很快便有了主意。   他给褚夜行发了个光讯。   没多久,得到消息的褚夜行便上来了。   他站在门口,恭顺地垂手而立,仿佛真的只是一位来面见总裁的普通员工:“先生,您找我?”   锦衣应愚看着他,微微笑了笑:“这两天不是放假么?怎么也没跟别的同事一起出去玩玩。”   褚夜行语气很诚恳:“芊姐和睿哥邀请我跟他们一起去团建,但您在这里……我只想跟您在一起。”   跟他在一起。   这话说得可真够暧昧的。   锦衣应愚心下微动,向后靠在椅子上,抬手道:“过来,把门关上,反正也没别人,不用叫我‘先生’了。”   “哥。”褚夜行低声唤道。   他不但抬手关了门,还把办公室的门锁上了。   这是想要办坏事的节奏啊。   锦衣应愚挑眉,但是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年轻而高大的Alpha,却并没有阻止。   他的内心甚至生出些许隐秘的期待。   他靠在椅子上,看着褚夜行:“那天的事,你到现在都还没给我个说法呢。”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易感期那日的压抑的疯狂。   锦衣应愚想看看这混小子会怎么回答自己,是继续装可怜装无辜,还是索性撕开自己伪装的假面,像那日一般露出獠牙。   但现实是,褚夜行确实摆出了一副可怜无辜又委屈的脸,但他嘴里说的却是:“哥,您也还没给我个说法呢?”   锦衣应愚一愣:“我给你说法?”   “对。”褚夜行单膝跪地在锦衣应愚的面前,手搁在他的膝盖上,一副委委屈屈又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我原本以为,您是个道德底线很高,绝对不会脚踩两只船的人——”   “停停,你等一下,”锦衣应愚觉得这锅好像有点大,“我做什么了我?我哪里脚踩两只船了?”   “哥,您不是有我了吗?为什么还要再找别人呢?”褚夜行垂下眼帘,低沉磁性的声音里透露出浓浓的委屈与控诉,“我知道我只是您的玩物,没有资格置喙您,可是我真的不希望您再去找别人,您甚至都没给我取悦您的机会——”   锦衣应愚被他说的嘴角一抽一抽的:“停,我什么时候找别人了?”   “那天,您是不是让那个叫艾维斯的Omega碰您了?”   啊,说到底还是吃醋了嘛,并不是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违法乱纪拉低道德的事儿。   锦衣应愚心情好了不少,但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纠正下褚夜行的用词:“我和他没什么。而且,他是Omega,我是Alpha,真要有什么,也是我碰他才对吧——”   “哥。”褚夜行这低低的一声呼唤,似乎带着浓浓的哀怨与控诉,又好似……潜藏着危险。   他抬起手,手指在锦衣应愚的衣领上逡巡。   皮肤有些粗粝的指腹蹭过光洁的脖颈,让锦衣应愚有些不自在地扭头。   褚夜行看着他的脖子,眼里透露出猎手的渴望:“哥,不知道您有没有发现,您的肌肤真的很容易留下痕迹,而且迟迟消不掉。”   他将锦衣应愚的领带拢在手中:“这几天,我就看着您脖子上的吻.痕,看着您带着那个Omega留下的痕迹招摇过市。我简直难受地要哭了。”   “我有吗?”这几天工作太忙,锦衣应愚都没注意到这细节,被褚夜行一说,顿时有点心虚。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和艾维斯清清白白的戏搭子关系,就算那天的动作稍微出格了点,也都在可以过审的范围内,顿时又不心虚了。   他抬起手,准备把自己的领带从褚夜行手里解救出来:“你这么大只的Alpha一个,别老脑补给自己和别人乱加戏。还难过地快哭了呢,这有什么好——”   “啪嗒”。   一滴滚烫的液体低落在锦衣应愚刚抬起的手背上,让他的胳膊瞬间僵住。   锦衣应愚不可置信地看向褚夜行,愣愣地望着他泛红的眼圈——   卧槽?!   不是,哥们,真哭啊?!   卧槽槽槽?!真的哭了啊?!   这说哭就哭的能耐,艾维斯都做不到啊!   不是嚎啕大哭,也不是默默抽泣,褚夜行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只是有泪珠一颗颗地从他的眼眶里坠落下来。   他的声音有些哑:“哥,我觉得很不公平——明明您和他的包养关系已经结束了,明明您说过,我是您的,为什么您不愿意给我一个取悦您的机会呢?”   锦衣应愚:“……”   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刚抬起的手又颓然地放回了身侧,在年长者的默许下,年轻的Alpha解开了他的领带,而后是马甲与衬衣的纽扣。   锦衣应神空茫地望着天花板,感受着褚夜行在他胸前的肌肤上烙下一个又一个印记,像是圈地盘的犬类急于将自己的气息覆印在所有物上。   他低声道:“我和艾维斯什么都没做。”   “可是您让他吻您了,是么?”   锦衣应愚默了默,将脸偏向一侧:“但我没和他接吻过。”   “……”   褚夜行伸出手,捧住他的一侧面颊,让年长的Alpha看向自己:“所以,只有我和您接吻过,是么?”   锦衣应愚轻轻“啧”了一声。   明明适才还可怜巴巴掉小珍珠呢,一眨眼的,这眼里的高兴兴奋简直遮都遮不住。这变脸速度不去逐梦演艺圈,真是可惜了他的天赋才华。   锦衣应愚笑了一声:“你说泳池里那次?那也算接吻?”   “那怎样才算接吻呢?”褚夜行凑近他,氯仿的甜香萦绕在两人逐渐交融的气息中,“哥,我没有经验,您教教我。”   锦衣应愚:“……”   作为一个单身32年的大魔法师,锦衣应愚自己其实也不会。   但他的脸皮不允许自己在一个比自己小了8岁的混小子面前露怯,他故作风流薄幸:“你谁啊?我凭什么教你——唔。”   事实证明,褚夜行的学习能力很强,自学能力也同样很强。   锦衣应愚不教,他便自己探索了。   年轻的Alpha扣住年长Alpha的脖颈,就这么将自己的唇覆在了对方的唇上,掠夺着那带着芍药花香的呼吸。   锦衣应愚为他突然展现出来的侵略性一惊,下意识抬手想要推拒,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双手的手腕。   “唔!喂,你要做什么?!”   褚夜行凭借着体能优势,很轻易地压制了锦衣应愚的反抗。   他一手扣住锦衣应愚双手的手腕,另一手抓过对方刚被自己解下的领带,迅速捆住了对方的双手,甚至打了个漂亮的结,充分展示了什么叫物尽其用。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等锦衣应愚反应过来时,双手已经动不了了。   他心头大震,本能对于危险的感知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褚夜行,你放开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明明锦衣应愚也是个身高一米八四,肩宽腿长的Alpha,但褚夜行却轻松地将他从座位上薅了起来,直接按倒在办公桌上。   看着眼前衣衫凌乱,襟怀大敞,双手还被捆在头顶的Alpha,褚夜行眯了眯眼,周身的氯仿信息素都浮动着,叫嚣着他有怎样不轨的图谋。   锦衣应愚不可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褚夜行想要做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里他妈是办公室!”   “我知道,可是您不是一直想追求刺激吗?”手指划过腹肌的沟壑,最后落在了皮带的搭扣上,褚夜行的语气平稳依旧却暧昧至极,“‘第一次’在这里的话,应该会更加难忘吧。气氛都到这了,不做些什么的话,您不觉得可惜么?”   “这话我同意……”但是显然是自己要遭殃的锦衣应愚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试图打商量:“我觉得还可以再讨论讨论,我们可以先回楼上公寓再说……”   但是这一次,一向顺从听话的褚夜行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要。”   锦衣应愚一愣:“你——”   褚夜行吻着他的脖颈,明明青涩生疏,却轻而易举地点燃了他内心的火:“哥,您这几天都没怎么理我。您故意晾着我,一会儿关注着那位明先生的动向,一会儿又去和那个艾维斯纠缠不清。”   “明明上次您答应过我,会给我个机会陪您玩那些剧本,疼爱您、满足您、取悦您……哥,您真的一点都不乖。”   锦衣应愚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了,他很想质问褚夜行不乖的人到底是谁,但是褚夜行却没有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以吻封缄,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长裤,鞋袜。等锦衣应愚从这掠夺呼吸的深吻中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快给褚夜行扒光了。   而褚夜行这混小子却还西装革履,穿着自己给他找人定做的西装,和自己此刻的情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锦衣应愚总算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脸上挂不住,难堪地想要曲起腿,却被褚夜行一把按住。   感觉到对方身体与信息素的变化,心知自己今天是躲不过去了的锦衣应愚试图给自己做最后的“减刑”。   明明是一个在商场上从未失利的成功商人,但此刻面对着一个自己亲手培养的混小子,却只能尽可能地止损:“算哥求你,咱回楼上吧,行不?这地方也没个道具啊……”   “不,有的。”褚夜行微微一笑,伸手拉开了了锦衣应愚的办公桌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些未成年不宜的小瓶子和小盒子。   锦衣应愚看着他将小瓶子里的液体挤出来,几乎目眦欲裂:“这玩意儿他妈哪来的?!”   他可以确保自己抽屉里根本没有这种东西!至少一直到昨晚自己工作完离开还没有——   锦衣应角一瞥,看见了一旁自己还没喝的咖啡,顿时想骂娘的心思都有了:“你他妈早上偷偷往我抽屉里放什么东西?!”   “当然是放一些可以让你高兴的东西。”   “我他妈高兴你大爷!有本事你躺下来,老子也让你高兴高兴!”锦衣应愚咬牙切齿。   “没办法,哥,”褚夜行打开小盒子,一脸无辜,“这个尺寸您也戴不上啊。”   “你他妈是有多自信——”锦衣应愚说着,眼睛却下意识地向下一瞥。   他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脱口就是一声:“我操?!”   “哥,您用错主语了。”褚夜行低笑一声,将锦衣应愚的挣扎压制住。   “不是,等等,这有点夸张了,我又没Omega的体质,真的不行,”锦衣应愚顿时放低了姿态,“哥求你了,下,下回再说行吗……唔!”   事实证明,下回是不可以的。   求饶无效,亏损已经是不可挽回。   氯仿的气息强势地撑开芍药花的每一片花瓣。引人迷醉的甜香浸透了每一丝花蕊。   褚夜行看着身下不住微微颤抖的人,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他终于将这朵从未被人染指的芍药花攀折在了手中,除了他,没有人能看到这朵芍药花最妖冶动人的一面。   他低下头,爱怜地吻着锦衣应愚泛红的眼角,品尝着带着花香的泪珠。   他一遍遍喃喃地唤着:“哥,哥,您好棒,好喜欢您……”   锦衣应愚的呼吸都在颤抖,直到现在他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但是体内积蓄的快意却又如此的鲜明,让他无法欺骗自己。   他近乎绝望地发现,自己对褚夜行这过于出格的冒昧侵犯,完全生不出厌恶感。而对方一声声的呼唤,其中真心的依恋更让他彻底泄了力。   他吐出一口气,声音颤抖而嘶哑:“小混蛋,疼死我了……”   褚夜行却将他抱在怀中:“嗯,哥您最疼我了。”   他得寸进尺地向锦衣应愚讨要着:“哥,您能抱着我么?”   锦衣应愚沉默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褚夜行似乎没料到今天居然能得到如此之多,如此之大的奖赏,眼中闪烁着无法掩藏的惊喜。   他迅速解开了捆住锦衣应愚双手的领带,却又迟疑地抚摸着对方的手腕,低声道:“又红了。”   “这种小事随便吧。”   锦衣应愚的思绪与理智已经在这愈发积蓄的快意中彻底崩坏沉沦。   他像是放弃挣扎了,索性享受其中,将刺激追求到底。   他主动抬手揽住褚夜行的脖颈,舔了舔唇角:“你不是说,要陪我玩些剧本么?如果不能满足我,让我觉得这躺得值,我一定弄死你。”   “好,”褚夜行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光彩,“您想玩什么?”   “要不,就上次说过的那个,嗯……”   褚夜行低笑一声:“好,宝贝,那我是金主,你是被包养的对象。”   锦衣应愚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只觉得臊得厉害:“什么宝贝,腻腻歪歪的——”   “亲爱的,我友情提醒你一句,你这样可不是一个合格的被包养对象。”   “那,那你想怎么样……”   “为了让您高兴满意,我们确定下游戏规则吧,”耳边的低语像是魔鬼的呢喃,一旦他应下,就会被彻底拖入深渊,“床下,我唯您的命令是从,您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让我把命给您我都不会拒绝——”   “相应的,床上,在这个剧本中,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褚夜行轻轻咬了下他的耳垂,引来怀中人一阵战栗:“做个听话的乖孩子,你会享受很多。”   锦衣应愚瑟缩了一下,终于闭上眼:“是,我明白了。”   -   -   ……   锦衣应愚最终也没喝上那杯堪称万恶之源的咖啡。   许久之后,两人终于暂且休战。   褚夜行抱着他上了楼,却又美其名曰“彼此的‘第一次’只做一次的话有点可惜”,又在这公寓里拉着他折腾了一次。   没了在办公室里禁忌的刺激感,俩人反而愈发放纵了。   又是一个“许久之后”,等到褚夜行帮他清洗完,而后陪着他一起躺在了床上,才算是真正的云收雨霁。   锦衣应愚靠坐在床头,终于清醒了一点的头脑又再次带领理智占领了高地。   明明几个小时前他刚从这张床上起来,但现在又躺回来了。   不仅旁边多躺了一个人,他自己还发生了一些质的变化。   锦衣应愚觉得自己需要一根烟。   然后就跟电影里一样,一边用手指夹着事后烟吞云吐雾,一边思索自己怎么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献身给了一个比自己小了8岁的混小子,还在自己日常工作的办公室里结束了长达32年的处A生涯。   这事儿真的是越想越操蛋。   但是这确实也是自己默许的。   虽然从体能上来说,自己确实落了褚夜行一筹,但是自己怎么说也是个实打实的身强体壮的Alpha,也学过一些专业的格斗防身技巧。   如果自己真想反抗,褚夜行绝对奈何不了自己,至少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得逞了。   更别提后面自己多少还有些主动……   锦衣应愚抹了把脸,觉得自己这么算也不算吃亏。毕竟他确确实实还挺享受这种感觉的。   那种蛮横的、野性的感官冲击,是自己从未体验过的,让他食髓知味。让他光是回想起来,都意犹未尽。   “啪嗒”。   一条有些沉重的胳膊搭在了他的腰上。   锦衣应愚低头看去,看见了自己一身的印子和褚夜行那混小子的胳膊。   “……你又想做什么?”锦衣应愚瞥他。   但褚夜行却不做声,只是凑过来抱紧了他的腰,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腰侧,一副依恋到不行的小媳妇做派。   这是,不好意思了?   不是,你有什么资格不好意思?!   锦衣应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忸怩羞耻状态给雷得外焦里嫩,甚至忍不住开始思考干了坏事的那个人是谁。   “哥。”适才抱着他,在他耳边唤着“宝贝”、“乖孩子”的Alpha,又变回了这谨小慎微、谦卑恭顺的样子,“哥,您不会生气了吧?”   锦衣应愚沉默了一下:“没有。”   褚夜行这才抬起眼帘看他,明明这么大一只Alpha,眼神小心翼翼地:“哥,我是不是,太冒犯了?”   锦衣应愚嘴角一抽:“是挺冒犯的。”   他移开眼帘:“但也不是不可以。”   褚夜行立马蹭上来,将脸埋在他胸口,充分展现了什么叫蹬鼻子上脸,蹬脸上额头,蹬额头上头顶:“那,以后我还可以继续冒犯您么?”   “……你听听你这话说的是人话么?”锦衣应愚皮笑肉不笑。   “喔……”   又要零帧起手装可怜了。   “好了,够了,”锦衣应愚绝望地闭上了眼,不知道是对褚夜行还是对自己日渐拉低的下限失去了希望:“可以,可以行了吧?” 第33章   对于锦衣应愚而言,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所谓的性。   彼时彼刻确实是酣畅淋漓的舒爽畅快,但是现在躺在床上,锦衣应愚却觉得好像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太对劲。   锦衣应愚仰面躺着,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的某处,想着:难怪总有人说健身房里练出来的好身材都是假把式。他和褚夜行比起来,这体能体力简直不是差了一星半点。   这下好了,今天还肝个毛线的工作,一天又混过去了。   锦衣应愚正想着,褚夜行那小子抱着他的胳膊,在他肩头磨蹭着,像极了撒娇耍赖的小熊孩子。   只是他那低沉磁性的嗓音,实在是和小孩子搭不上边:“哥,今晚回去睡吧?”   “回哪儿?”锦衣应愚没反应过来。对他来说,哪边都是他的房子,故而也没什么区别。   “回您的大宅。”褚夜行在他的肩头落下一个吻,话语极尽暧昧,“上次在泳池里,您亲了我一下就跑了。这次回去,我们要不要试试在池子里——”   “滚蛋。”锦衣应愚把胳膊从他怀里抽回来,翻了个身背对着这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混小子,“你这得寸进尺的速度,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先是落地窗,然后是办公室,现在又盯上了他的泳池?   锦衣应愚光是想想都觉得脸皮臊得慌。   他一直自诩是个挺正经的人,怎么到了这码子事儿上,非但正经不起来,还总往禁忌的方向上跑?   锦衣应愚简直怀疑褚夜行是不是不仅要开发他的忍耐度,还要开发他的脸皮下限。   “哥……”   那混小子又黏上来了。   这声音落在耳朵里,和数小时前的某些片段重合了。锦衣应愚一听他这呼唤,就忍不住联想到这家伙是如何一边按着自己折腾,一边不断唤着他的。   那些令他面红耳赤的细节再次在脑海中浮现,似乎连带着那贴过来的胸膛怀抱都变得炽热滚烫。   锦衣应愚几乎落荒而逃似的从褚夜行的怀里挣脱出来。   他差点直接滚到地上,猛地坐起身,想要离开床这个危险的“是非之地”,但是他刚一站起来,就双腿打颤地跌坐下来。   “小心。”褚夜行一直在紧紧盯着他的动作,跟着他往床边挪,眼见锦衣应愚站立不稳,他双臂一伸,又把人捞回了怀里。   锦衣应愚:“……”   被一个比自己小了整整8岁的毛头小子搞到站不起来什么的……他简直想一头撞死了。   锦衣应愚抹了把脸:“好了,放开我。”   “哥,”褚夜行低声道,仿佛真的只是在关心他的身体,“您不再睡会儿了?”   “我才起床没几个小时,”锦衣应愚皮笑肉不笑,“再睡?我晚上还睡不睡觉了?”   “可以算作午休时间。”   锦衣应愚一声冷笑:“你能安安稳稳让我午休?把你爪子撒开。”   褚夜行这才张开双臂,一副无辜又无奈的姿态。   锦衣应愚翻了个白眼,脚下踩稳了,这才缓缓站起身。   褚夜行看着他,眼神暗了暗。   他本以为自己可能需要花点心思才能克服对同性别的障碍,毕竟Alpha之间,信息素不会相互吸引,只会互相排斥。   但是当他吻上锦衣应愚的瞬间,那充盈在鼻端的芍药花香便轻而易举地挑起了他内心的火。   没有信息素的吸引,没有本能的驱使,他依旧会为了锦衣应愚所疯狂。   他看着面前正在穿衣服的Alpha——宽肩窄腰长腿,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彰显着这是位货真价实的Alpha,和Omega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但是却依旧令他无比渴望。   更何况——   这位旁人眼中身份贵重,总是运筹帷幄,似乎永远处于高位的Alpha,还会在他面前展露出别人所不为人知的一面。   锦衣应愚并非刀枪不入,恰恰相反,这位货真价实的大家少爷,似乎格外的……温软?   褚夜行被自己下意识联想到的词给逗笑了。   锦衣应愚听见声音,不解地扭头看他:“你傻笑什么?”   “没什么。”褚夜行立马道,但是目光却落在了锦衣应愚的腰间。   劲瘦的腰上,满是青红交错的指印。   他似乎还没什么力度,就在锦衣应愚身上留下了痕迹,并且目测短时间内都不会消失。   彼时他发现这点时,便迫不及待地在这位Alpha身上盖满了章,仿佛这也是一种形式的标记。   而最让他动容的,确实锦衣应愚那默许而纵容的态度。这位年长的Alpha隐忍着他的胡作非为,只是情至深处,眼角会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那泪珠子,也是盈满了花香。一颗落在唇舌上,便齿颊生香。   看着锦衣应愚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穿回身上,褚夜行也默默从床上起来,开始穿衣服。   听着身后OO@@的声音,锦衣应愚稍稍松了口气——   哪怕他没有回头,都能感觉到这小子看自己的目光。   原本小狼狗是饿着的,看着肉骨头就垂涎三尺。现在肉吃到嘴里了,开过荤了,再看着肉骨头,那更加眼冒狼光。   如果这家伙真要再拖着他来一次,锦衣应愚丝毫不怀疑自己今天还能不能走出这栋大楼。   不过还好,这混小子还懂点节制,知道见好就收。   “吧嗒”。   一声不算大的轻响。   锦衣应愚扭头:“什么声音?”   “哦,是我口袋里东西掉了。”褚夜行的回答有些含糊。   房间内没有开灯,窗外天色渐晚,连带着室内的光线也一并变得昏暗。   锦衣应愚看见褚夜行弯了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什么,却没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   他微微眯了眯眼。   从形状来看,隐约像是个……项圈?   锦衣应愚顿时触电似的收回目光。   介于褚夜行没有任何宠物,自己也没养真正意义上的猫猫狗狗。   或许是因为开了荤,所以思想也变得有些乌糟的锦衣应愚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思想不往一些不能过审的方向发展。   他晃了晃脑袋,拒绝思考那项圈是给谁用的。   但他内心却暗暗道:如果褚夜行敢把这类东西套在他脖子上……他绝对会把这小子揍个生活不能自理。   但褚夜行却并不知道锦衣应愚内心过于丰富的想象。   甚至,他都没往那个方向去想。   但锦衣应愚并没有看错,从他口袋里掉出来的,确实是个项圈。   褚夜行赶紧捡起来,擦了擦上面的电子小屏。   他轻轻按了一下侧面的按钮,电子屏幕亮起微弱的光。   屏幕左侧显露出塔拉茨的国徽,右侧却是两行极其简短的信息——   姓名:褚夜行   责任担保人:   曾经,责任担保人这栏填的是他的Omega母亲,但现在,却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空白。   指尖小心翼翼地从那片空白上划过,褚夜行默然片刻,   “哥,您——”   锦衣应愚挥了挥手,眼睛盯着自己的光脑:“有人找我,我先去处理下她的事。”   褚夜行:“哦。”   他看着锦衣应愚姿势略显别扭却步履匆匆地向外走去,默默将那个项圈放回了口袋里。   ……   锦衣应愚其实在被睡了前和被睡了之后,内心都没有太大的波动。仿佛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他自己都对自己如此良好的接受能力感到惊讶。   但很快这惊讶就变成了骄傲——诶呀,不愧是自己,适应能力还是很不错的嘛。   但是,他在试图接通明丹景打来的视频电话时,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妙了。   他想坐下来接这视频,这很正常。哪有人站着和人开会的。   但是他发现,自己好像坐不下来了。   他刚一坐下来,就被某处的疼痛刺激地站起。但站起的动作又牵动到了腰,他腰也疼。   于是,他就在明丹景了然且复杂的眼神中,站起,坐下,站起,坐下……   直到明丹景幽幽来了一句“想不到你如此有自我管理意识,这时候都不忘做蹲起”。   锦衣应愚:“……”   做0不可怕,但做0让朋友兼合作伙伴发现了,这很可怕。   锦衣应愚顿时觉得自己原本坚实无比的心防有点微妙的动摇。   有点破防,但不多。   但确实还是有点的。   公寓的书房内,锦衣应愚挂掉了明丹景的通话,捏了捏眉心,整个人卸了力一般地瘫软在椅子里。   刚刚好不容易坐下来了,一想到自己一会儿还得站起来,锦衣应愚感知着隐隐作痛的腰腿还有某些地方,只想要不彻底和这椅子融为一体算了。   偏偏把他搞成这副狼狈模样的罪魁祸首,在此时此刻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   褚夜行打开门,站在书房门口,一脸的乖巧而无辜:“哥,您的办公室,我打扫收拾好了。”   “还行,不错,挺麻利的。”锦衣应愚木着脸,憋出这么一句夸奖。   但夸完他又后悔了:妈的,这混小子既然选择了办公室这个地点,就该承担起打扫的责任。打扫是他应该做的,有什么值得自己夸奖的?   想到这里,锦衣应愚忍不住冷笑一声:“你的那些个作案工具,都收好了没有?如果明天上班,我在我的办公桌抽屉里发现那些东西——”   “放心,哥,我已经都拿走了。”褚夜行保证道,“您桌子里已经没有那些东西了。”   嗯,锦衣应愚的抽屉里确实没有。   因为那些“作案工具”已经放进了他自己的抽屉里。   但锦衣应愚显然没往那方面想,他只是松了口气。   而后,总是衣着整理光鲜亮丽的首富先生毫无形象地瘫在椅子里,对着褚夜行伸出一只手:“扶我一下,站不起来。”   褚夜行立马过来,小心翼翼地扶起锦衣应愚:“哥,要不,我抱您下去吧?”   “不要,”锦衣应愚想都不想,“我没那么脆弱。”   而且说不定公司里还有过来值班的员工,要是让人看到了,那像什么话。   褚夜行点了点头,脸色似乎有些遗憾。   锦衣应愚瞥了他一眼,抬步就要往外走。   “哥,等等。”褚夜行再次叫住了他。   “又怎么了——”锦衣应愚一句话没说完,就因为褚夜行突然伸到颈项上来的手而卡在了喉咙里。   但好在,褚夜行这回不是想脱他衣服。   年轻些的Alpha试图将他敞着的衣领合拢,眉头皱起:“衣领的扣子掉了……”   “你说这怪谁?”锦衣应愚嘴角一抽。   他都没注意到扣子的事儿:“算了,走吧。”   “不行。”一向听话的褚夜行第一次出言反驳,“锁骨都露出来了。要不您把领带戴上吧——”   一听“领带”这个关键词,锦衣应愚顿时PTSD:“去你的,不戴!”   他甚至将领口又扯开了些:“就让我这么敞着吧!”   ……   但事实证明,褚夜行的提醒是非常有道理的。   锦衣应愚刚从公寓里坐着高管电梯下来,电梯门打开时,他迎面就碰上了锦衣应谦。   姐弟俩相顾无言,只是锦衣应谦看着他的领口瞳孔地震。   锦衣应愚:“……”   妈的,毁灭吧。 第34章   停车场内,高管专用电梯外。   姐弟俩四目相对的瞬间,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极大的震撼。   锦衣应谦盯着锦衣应愚敞开的领口许久,甚至都忘了呛声。   那上面青红交错的一片,一看就知道这位Alpha刚刚做了什么。   再看看紧跟在锦衣应愚身后,像是寸步不离守着肉骨头,且一脸餍足的褚夜行……   锦衣应谦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快被震碎了。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许久才咽了咽唾沫:“你,你……”   锦衣应愚的内心在一瞬间从“杀人灭口到绝望放弃再到生无可恋”,他心如止水面无表情道:“对,就像姐你看见的那样。”   他抬手一指后面的褚夜行:“这家伙,我刚找的小情人。”   锦衣应谦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你真是疯了。”   “就这?算不得什么大事。”锦衣应愚道,“倒是你,今天怎么来公司了?”   他说话时,没有看着锦衣应谦,而是看着对方身后的某处:“我不是说了么?你应该记好你姓什么。”   锦衣应谦不由一震。   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一个Alpha男人从不远处的阴影里走出来:“难怪之前给你送的‘礼物’没有效,真是想不到啊——”   他发出一声尖锐的笑:“锦衣家那些老家伙千挑万选出来的继承人,居然有这种恶心的嗜好。”   锦衣应愚看着他,像是早有预料:“李铭殊。”   站在锦衣应愚后面的褚夜行听见这名字微微愣了一下,他看了看锦衣应谦,又看了看这个名叫李铭殊的Alpha男人,忍不住蹙起了眉——   太像了,两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李铭殊简直就是性转版的锦衣应谦。   只是锦衣应谦虽然脾气不好,但总体给人的感觉并不算坏。   但这个李铭殊,却一脸阴鸷。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白大褂,手隐没在过长的袖子里。   全身上下渗透出一种令人不适的阴郁黏着的气质,让人一看就觉得此人不可深交。   可是,他长得和锦衣应谦如此之像……   果不其然,李铭殊看着锦衣应愚,有些森然地露出一笑:“看见哥哥,就这么打招呼么?”   “不好意思,”锦衣应愚很淡定地站在原地,“我只有一位哥哥,但不是你。”   此言一出,李铭殊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别忘了,我们可流着同一位父亲的血。”   “别用那渣A的血和我攀关系。”锦衣应愚很冷静,“最近你似乎总是在骚扰姐姐呢。上次递到我办公室来的那份材料,上面的信息素也是你的手笔吧?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我的目的很简单——”李铭殊脸上仍然带着笑,只是那笑容有些扭曲,“Act的生产订单,还给我。”   褚夜行皱紧了眉头。   这个李铭殊看着好像精神状态并不稳定,浑身散发着暴戾的攻击性信息素。虽然他极力压抑,但是自己依旧闻得清清楚楚。   对方的信息素应该也是一种化学品的气息,但是却并不像氯仿一样闻着香甜醉人,而是极为刺鼻。   他相信锦衣应愚也闻到了。   他刚想上前,挡在锦衣应愚身前。但是却被对方抬起的一只手止住了动作。   “Act的生产只能交给由受到科研所认可,有资质的企业。”锦衣应愚看着李铭殊,芍药香气散发出来,将那股刺鼻气息轻而易举地压了回去,“如果李先生你的公司满足要求,也可以参与竞标。”   “科研所认可……”李铭殊的脸色顿时变得黑沉,他死死盯着锦衣应愚,“别以为我不知道,科研所的认证就是华锦做的。药企的资质认证标准,也是由华锦制定的——”   “但华锦的标准得到了行业的认可。”锦衣应愚道,“我们制定了游戏规则——如果你还想在这个行业发展,就请你遵守规则。”   “明明只需要你一句话的事!哪里需要那么多破规则?!”李铭殊咬牙切齿,看着锦衣应愚的眼神里是明显的恼怒与嫉恨,“我们可是亲兄弟——”   “抱歉,不熟,别来沾边。”锦衣应愚抬起手腕,另一手按在了光脑上:“李先生,如果你再胡搅蛮缠,我就叫安保了。”   李铭殊猛地看向锦衣应谦:“你就这么干看着?!”   锦衣应谦原本想说什么,但是看锦衣应愚开口了,她又沉默了下来。   李铭殊看着锦衣应谦,嘴角抽动了一下:“我们可是货真价实同父同母的兄妹,你居然不帮我……”   锦衣应谦似乎咬了咬牙,还是移开了目光。   李铭殊盯了她片刻,突然发出几声轻蔑而冰冷的笑:“看来你在华锦混得也不怎么样么。连这点话语权都没有——”   “就算割了腺体,你也只是个无能的Omega,还是个不下蛋的鸡,估计就连联姻的价值都没——唔!”   越说越起劲的李铭殊骤然发出一声痛呼,捂着脸后退几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锦衣应愚:“你,你——”   他的一边脸颊顿时肿了起来,一边鼻孔里有鼻血流下。   锦衣应愚捏了捏拳头,表情淡漠依旧,但眼神却极为凛冽:“不好意思,手滑了。”   “你怎么?!”   不光是李铭殊,就连锦衣应谦都愣了愣。   锦衣应愚一向表现得风度翩翩,这还是他第一次展现出如此凶狠的一面。   但说着手滑,锦衣应愚却向李铭殊逼近几步。   一向平和的芍药花香在此刻迸发出极强的压迫力,让李铭殊几乎喘不过气来:“你,你——”   锦衣应愚走到他面前,抬起手——   但他却没有再次像之前那样一拳砸在李铭殊脸上,而是迅速从他的领口摘下了什么。   锦衣应愚将一枚小小的摄像头在他面前晃了晃,而后直接扔在了地上。   皮鞋的鞋尖在上面捻了捻,轻易将那摄像头踩得报了废。   “李先生,想要中标,就好好经营自己的公司,走正经的路子。不管是信息素干扰,还是摄像头偷拍,这种不正当的手段,都最好别拿出来丢人现眼。”   锦衣应愚一脸平淡的说完,却一把拽住了李铭殊的领子。   李铭殊:!   他脚下踉跄几步,却一脸惊恐地看着提溜着他是锦衣应愚。   眼前的Alpha眼神冰冷地仿佛能将他直接冻结:“再让我听见你侮辱我姐姐,我不介意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相信我,我做得到,而且会让你申诉无门。”   李铭殊:“……”   他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哆嗦了片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什么孬货。   还以为他有多大能耐。   锦衣应愚在心里嗤笑一声,松开了李铭殊的衣领。   而后,他拍了拍手,一边按着光脑,转身往锦衣应谦的方向走:“Act的事晚些再研究吧,姐姐你也别急着加班了。我让安保来把这位李先生请走——”   “小心!!”锦衣应谦骤然爆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锦衣应愚闻声抬头,还没来得及反应——   但是,一个人影却猛地冲到他面前,一把将他按在了怀里。   “砰!”   虽然褚夜行已经做出了避让,但是李铭殊手中的钢筋却还是重重敲在了他的额角!   锦衣应愚骤然瞳孔一缩——   “褚夜行?!”   鲜血从额角滑落,在他的半边脸上落下刺目的一道红痕。   褚夜行勉力睁开眼,看向锦衣应愚,低声道:“您没事就好。”   他适才看那李铭殊就觉得不对劲——   这家伙身上的白大褂并不合身,手一直藏在袖子里,所以早有提防。   果不其然,当锦衣应愚转身背对着他的一瞬间,他突然举起了手,手中赫然举着一根小臂长的钢筋!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虽然没被直接砸到,但是那钢筋依旧擦过了额头,上面翘起的尖锐棱角直接在额角划开了一道口子。   虽然血流得多,但是他伤得并不严重。而且——   褚夜行看着锦衣应愚那终于变化了的神情,看着他眼中的愕然与担忧,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哥,我没事。”   一点小伤,换来锦衣应愚更多的在意。   赚了。   “铛!”   钢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不容忽视的响声,在空旷的地下车库里带出一阵回音。   李铭殊虽然刚刚下手狠毒,但是此刻看着血流不止的褚夜行,他又慌了:“我,我没想杀人,我就是想给你个教训,我,我……”   他慌不择言地说了几个音节,猛地转身就想向外跑,却被赶来的安保人员直接按倒在地!   “放开我!我也是锦衣家的人,我也应该是华锦的股东!!”   他仍在叫嚣着。   但锦衣应愚却不想再理会他了,他扶住褚夜行,一手小心翼翼地撩起他的额发观察伤口。   动作温柔,但语气却格外冰冷肃杀:“该怎么处置他你心里有数。如果这点事都办不好,你就别在华锦待着了。”   锦衣应谦一怔,这才反应过来锦衣应愚是在跟自己说话。   她难得有些低声下气地应道:“是。我明白该怎么做。” 第35章   锦衣应愚相信锦衣应谦能解决好这件事,毕竟这位姐姐虽然有时候会过于心软拎不清,但能力是足够的。   而且,就算她不想彻底“解决”这位血缘上的亲哥哥,自己也不犯不着冒着和她撕破脸的风险去逼对方做一个刽子手。   锦衣应愚此刻,只想着先解决下褚夜行额头上那不断渗血的伤口。   他把试图给他当司机的褚夜行塞进副驾驶,自己坐在了驾驶位上往大宅赶,并且还打了个电话给钱叔,吩咐让自己的家庭医师过来待命。   乍一听锦衣应愚那带着急迫的声音,管家钱叔还以为是这位首富先生自己出了什么事儿,也是紧张的不得了。   结果一问,锦衣应愚什么事都没有,是褚夜行那小子受了伤,他稍微愣了愣,依旧非常有职业素养地应下了。   好吧,看得出来主人家对这小伙子的感情还挺特殊……看来自己将整理卧室的任务交给他,也是很正确的嘛。   锦衣应愚有个私人医师团队,其中每一位放到大医院里都是能当主任的级别。锦衣应愚平时对他们很客气,也不是那种一有风吹草动就作妖的主。   是以,这些医师在被突然“传唤”时,都以为锦衣先生是遇到了什么大麻烦。当两人抵达大宅时,医师们已经带齐了各类医疗器械和药品,正在大厅里严阵以待。   然后——   他们看见了全须全尾的锦衣应愚,和额头上破了皮的褚夜行。   医师们:“……”   这些医师们专业能力都很强,对着褚夜行的伤口观察片刻就做出了判断——   连脑震荡都没有,就是纯粹擦破了皮。而且虽然血流的多,看着吓人,但伤口割得并不深,缝上两针就行了。   几个医师面面相觑,默契地对锦衣应愚的特殊态度保持了沉默。   一个人给褚夜行缝针,一个人配药,另一个人过来同锦衣应愚道:“先生,正好您该做体检了,要不今天——”   “咳,”锦衣应愚下意识地想答应,但是想到什么,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今天不了,过几天吧,嗯……”   他现在身上全是褚夜行那小子留下来的印子,还是别再在更多人面前丢人现眼了。   锦衣应愚看向褚夜行:“他没问题吧?”   “问题不大,我们已经帮他处理过伤口了,这几天稍微注意些,别让伤口沾水,饮食也稍微清淡些就好。”   锦衣应愚这才松了口气:“这就好。”   他看向正乖乖坐在那,任由医生处理伤口却一声不吭的褚夜行,不由得抿了抿唇。   -   -   晚上,锦衣应愚正泡在浴缸里,努力松缓下自己的精神,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操蛋事儿全抛之脑后。   但偏巧,锦衣应谦给他打了个电话。   犹豫了一下,锦衣应愚还是接了,开了个外放搁在浴池边上。   电话里,锦衣应谦告诉了他关于李铭殊的处理情况,主动交代了一系列的前因后果,并且含蓄地向他表达了关心和歉意。   整件事大体和锦衣应愚的猜测大差不差——   李铭殊一直想进锦衣家的门,为此铆足了劲发展钻研。   他的异能与信息素操控有关,正好自己经营的就是一家医药公司,所以就瞄上了Act的研发生产,觉得自己只要做得好了,就可以成为锦衣家的一份子,从此跻身玄洲的顶层阶级。   锦衣应谦是Omega保护主义者,她本就希望推动Act的研发和推广,迫切地想要帮助到广大的Omega群体。正好李铭殊凑了上来,她也不介意在实现自己理想的同时,顺带拉一把自己的胞兄。   如果李铭殊真能老老实实地按流程承接项目,说不定这事儿还真能做成。撇开家族内那错综复杂的关系,李铭殊个人也能赚不少。   但偏偏,他心胸狭隘又善妒至极,居然给锦衣应愚挖坑,让他在易感期失控……   锦衣应愚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自然不会忍气吞声。在追加投资时,他要求科研所将研发与生产交由经过认证的企业,就这么直接将李铭殊的公司排除在外。   这才有了李铭殊过来闹事这一遭。   “我已经将他交给了警方,但具体警方会怎么判罚,我不会干涉——”锦衣应谦道。   “姐姐,我提醒你一句,”锦衣应愚淡淡道,“他今天原本是冲着你来的吧?如果不是刚巧碰上了我,你猜那钢筋会砸在谁的头上?”   锦衣应谦顿时噤声。   “华锦不仅仅是一个家族企业,也是玄洲最大的资金池,是国家军事、科研、教育等等方面最大的投资者。”   “身为华锦的副总裁,想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该在意什么。”   锦衣应愚言尽于此,挂掉了电话。   他从浴池里出来,擦拭完毕后换上了柔软的睡衣。   打开浴室的门,锦衣应愚看着正在整理床铺的褚夜行,愣了愣:“你怎么还没休息?”   这小子看着已经洗漱完了,穿着睡衣负着伤还跑他这来干活呢?   褚夜行将枕巾铺好,抚平:“哥,我做完工作就去休息。”   锦衣应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几天,我的床铺,都是你整理的?”   “嗯,”褚夜行低声道,“但您一直没有回来。”   他支起身,还是一副乖顺谦恭的模样,额头上那一圈白色的纱布,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可怜:“哥,我整理完了,您好好休息。”   锦衣应愚勾了勾唇角,叫住了作势往外走的褚夜行:“别走了,晚上就在我这儿睡吧。”   褚夜行嘴上说着“那怎么行”,但是脚下却直接停住了,并且仿佛怕他反悔似的,迅速上.床还不忘替他掀开了被子。   做完这些后,他挪了挪,乖巧地在床的一边躺下了,乍一看,简直像是未经人事含羞带怯的侍寝嫔妃。   锦衣应愚差点被他逗笑了。   这小子,真是又会装又会演啊。   他过去躺下,一手支着头,一手拍了拍自己旁边:“躺那么远做什么,过来点,哥搂着你。”   褚夜行望着他:“可以么?”   锦衣应愚笑道:“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么?”   既然小心思都被戳破了,褚夜行也不装矜持,当即挪过去,贴在锦衣应愚怀里,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腰。   锦衣应愚抬手轻轻抚着他额角的纱布:“疼不疼?”   “只要哥您没事,我就不疼。”他望着锦衣应愚的胸前。宽松的睡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的痕迹,那些都是他今天才盖下的签章。   “真会说话。”   柔和的芍药香释放出来,格外令人安心。   锦衣应愚垂眸望着褚夜行:“你有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有。”褚夜行沉默了一下,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问:“您以后,会结婚么?”   锦衣应愚略有些惊讶。   他原本以为褚夜行会问他关于李铭殊的问题,毕竟任谁应该都不想莫名其妙挨一棍子。   但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疑问。   锦衣应愚想了想。   这样也好,两个问题都可以用同一个答案回答——   “不会。”锦衣应愚淡淡道,“锦衣家除了和其他势力联姻的Omega,没有结婚的传统。”   褚夜行看着他,眼神格外不解。   毕竟对于塔拉茨的Alpha而言,婚姻就是最大的人生目标。   锦衣应愚道:“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那种玄幻电影——主角刚一出生,就有一群所谓的家族长老围着他,举行各种奇奇怪怪的仪式,判断他有没有足够的资质继承家族。”   褚夜行摇摇头:“没有。”   他从来没完整看过一部电影。   “啊,那回头带你看看《重生之废柴画师的逆袭》。”   “……我不想看佐伊斯的电影。”   “这个不重要,”锦衣应愚摆摆手,将话题拉回来,“总之,锦衣家也有像是长老会一样的族内机构。他们中大部分都有着预知类或是鉴定类的异能,会对家族里的每一个新生儿进行评定。”   褚夜行缓缓点了点头。   锦衣应愚的【盈亏预见】,也属于这类异能。   “我不知道他们具体的评定标准,但我知道,只有得到他们认可的,可以给家族带来足够利益的。才会获得冠姓权,成为家族的一员。”   “婚生子也好还是私生子也罢,如果不能被认可,就进不了锦衣家的门——比如李铭殊。”锦衣应愚道,“他只能跟着他的Omega母亲姓李,连玄洲国籍都没有。”   “但也不是说,你冠上了姓,就有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锦衣应愚笑了一声,像是苦笑又像是哂笑,“当家族觉得你有用时,你就得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那些进行评定的长辈确实厉害,一下子就能看清孩子的资质,知道这孩子有怎样的潜能,适合怎样的工作。”   褚夜行的瞳孔微微一缩:“难道说——”   “嗯,”锦衣应愚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从那时起,所有孩子的一生就都被计划好了。上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以后在家族企业内担任什么样的职务……与其说我是首富,倒不如说,我是家族决定的财产管理者。”   “都说婚姻是最神圣的契约,但是在家族的制度下,婚姻反而像是个荒谬的笑话,甚至不能保障自己的孩子成为家族的一员。”   锦衣应愚点了点褚夜行的唇,不让他继续发问:“所以,我做不出承诺。结婚什么的,下辈子吧。”   既然做不到承诺,就别打空头支票祸害人了。   褚夜行默默点了点头,只是收拢胳膊,拥紧了面前的人。   今天听见李铭殊用联姻羞辱锦衣应谦时,他的内心跳了跳。   现下得到了答案,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样就好,至少这个人不会突然离开自己。   他们可以一直这样相处下去。 第36章   睡觉前,是锦衣应愚搂着褚夜行。   但是当年长的Alpha逐渐陷入沉眠,芍药花香逐渐变得温缓,年轻些的Alpha睁开眼,反将他搂进了自己怀中。   褚夜行在锦衣应愚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像抱着宝物似的,极其珍重却又充满占有欲地将他拥在怀里。   两人相拥而眠,一夜好梦。   直到次日清晨,褚夜行的生物钟将他在六点准时唤醒了。他感受着怀中的温热的躯体,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昨天真的占有了怀中的这朵芍药花。   他低头看去——   或许是昨天操劳过度,加上情绪起伏过大,锦衣应愚着实是累到了,这时候依旧睡得很沉。   Alpha的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纤长的睫羽遮住了那总是蕴藏着精光的眸子。没经过打理的发丝垂在面颊上,看着格外柔和。   身上只穿着同样柔软的真丝睡衣,衣领微微散开,露出了锁骨与脖颈上还未褪色的痕迹。   褚夜行凝望着他的睡颜,不由得出了神。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锦衣应愚表现出如此无害又温软的模样。这位强大的、高贵的Alpha,居然也会有这样的面孔。   而这样的柔软,只有他能看见。   褚夜行抿了抿唇,极其小心地转身,探出手,将自己的光脑从床头摸了过来。   他打开照相机,对着锦衣应愚的面容按下了拍摄键。   他要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哪怕日后看不到了……他也可以借由这张照片反复回味。   做完这些后,褚夜行看着尚还睡着的锦衣应愚,静静地观赏着。   但他看着看着,眼里的情绪便逐渐沉了下来。   先前就想到过“嬉戏侵犯”这个词——人看见美好的、可爱的事物时,反而会滋生出一种暴虐的心态,想要破坏这些。   先前,他不敢对锦衣应愚太过冒犯。   但是昨天,这位首富先生亲口答应过他——可以继续“冒犯”这个人。   大清早的,正是气血上涌头脑不清的时刻。   他想做些坏事了。   ……   锦衣应愚本来睡得好好的,直到他被某人不规矩的爪子给弄醒了。   刚醒来时,总是四肢百骸最慵懒无力的时刻,锦衣应愚只觉得连睁眼都费劲。他蜷起身子,想要阻止褚夜行的动作,却反而被扳住了腿。   感觉到衣裤被褪下,锦衣应愚闭着眼,蹙着眉:“别动我……”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磁性,哪有半分威慑力。   褚夜行动作不停,低声道:“哥,您不用动——乖乖享受就好。”   “享受什么啊享受,唔!”锦衣应愚终于睁开眼,哑声道,“昨天不是才……”   “您也说了,那是昨天。”   “昨天也够了吧……”   褚夜行抚上他的面颊,指尖从他的唇上划过:“您答应过了——在床上,你听我的。”   锦衣应愚:“……”   这还确实是自己答应的。   左右自己也是刚开荤,着实食髓知味。这会儿温存点来一次,倒也不错。   而且,都到这一步了,再拒绝也没意义了。   锦衣应愚很快就放弃了挣扎,甚至闭上了眼睛,软塌塌地任由褚夜行摆弄自己:“只许一次,今天还有不少工作——”   褚夜行眼睛一亮,当即覆身而上。   找了个年纪轻、体力好还血气方刚的小情人,还真是一种甜蜜的苦恼。   但找是自己找的,无论是甜还是苦,都只能自己受着。   在本就不清醒的头脑再度变得昏沉前,锦衣应愚想着——   想必所谓的“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他算是明白了。   锦衣应愚叹了口气,彻底躺平了。   -   -   一大早就被折腾了一番,洗了澡后又小小睡了个回笼觉。一直到快十点才再次醒来的首富先生终于清醒了。   如果不是腿还有些酸软,他很想把褚夜行这仗着体能好就不知节制的臭小子直接踹下床去。   感觉到锦衣应愚那带着点杀气的目光,一向非常识时务且会拿捏人心的褚夜行在他额上落下一个轻吻:“我去给您准备早餐。”   说完,他迅速翻身下床,动作轻巧敏捷,哪有半分纵.欲过后的疲态。   锦衣应愚如遭雷劈:“……”   妈的,8岁的年龄差还真不是盖的。   老了,自己绝对老了。   刚刚三十出头的首富先生,在内心发出如此沧桑的感叹。   他慢吞吞地起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便痛苦地转移了视线。   自己浑身上下那叫一个没眼看。好在褚夜行这混小子还知道掩饰点,没逮着他脖子啃,要不然他这几天都只能穿高领了。   锦衣应愚打开自己的衣柜,琢磨了一番后,还是穿了日常的正装三件套——衬衫马甲西装裤。   不过,他选了一件酒红色的衬衫。   他的目光扫到那一排排纯手工定制的高级领带,却只在一瞬间便触电似的收回了视线。   他拉了拉衬衫的袖子,将袖口的扣子扣好,确保不会露出手腕上的红痕。   锦衣应愚觉得,自己这段时间都不想再戴领带了。   那哪里是领带,简直是凶器。   但不戴领带的话,胸前似乎又有些太空了。   锦衣应愚想了想,拿出金制的芍药花胸针带上。   他对着穿衣镜将自己打理齐整,反复研究观察,确保不会露出任何不合适的痕迹后,这才满意地走出卧室下了楼。   他走到餐厅时,褚夜行正在将厨师们准备好的餐食摆上餐桌,看见他,不由得一愣,眼里划过一抹惊艳的神采。   “您今天很好看。”褚夜行由衷赞美道,“酒红色很衬您。”   他的目光落在锦衣应愚胸口处,那枚小小的芍药胸针上。   如果没记错,自己易感期发作那日,锦衣应愚来找他,戴的就是这样一枚胸针。   虽然彼时彼刻的具体细节已经因为信息素的崩溃而模糊不清,但他却能记得自己将那枚小小的芍药花咬在齿间的感受。   “我哪天不好看了?”锦衣应愚感觉到了他目光里隐含的热意,却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忙完了就赶紧去公司吧,我可不会帮你请假。如果朱门或芊姐问起,你自己担着。”   床上自己任这混小子为所欲为,是找刺激的情.趣,但不代表就真的在他面前低了一头。   他才是掌控着缰绳的上位者,是强势的一方。   褚夜行显然也从锦衣应愚坦然而直白的目光里读到了这一点。他乖顺地垂下眼帘,替对方拉开了椅子:“是,您请坐。”   -   -   锦衣应愚到办公室时,玉食芊便敲门进来了——   按照玉食芊的说法,锦衣应谦今天一早就来找他了,但是没能找到。   “不过,谦副总今天似乎有些不同,”玉食芊斟酌着措辞,“我说您不在,她就‘哦’了一声,也没说别的了。”   没有像以前一样,非得对着自己这位弟弟挖苦讥讽两句。   “嗯,”锦衣应愚坐在办公桌后,看着自己面前的报告,“她有说什么吗?”   “她没说别的,可能是有什么事一定要亲自和您说。”玉食芊道,“但她还问到了小褚。”   “嗯?”锦衣应愚抬眸,“她问了什么?”   “也没问什么……小褚今天来得有些迟,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所以谦总没能找到他。”玉食芊没有直言褚夜行迟到,而是用了个委婉的说辞,“谦副总听说小褚不在,直接走了。但我看她的脸色好像不太对。”   “不用管她,相信作为副总,她能自我消化。不过,”锦衣应愚微微勾了勾唇角,“小褚迟到了?”   “嗯……”   “他怎么和你说的?”   “额,他没说具体原因,只说有些私事要处理。”   玉食芊摸不准总裁对于褚夜行的态度,但她个人还是挺欣赏这位小伙子的,“小褚今天来得是迟了一点,但是他往常都来得非常早,可勤快了。想必今天只是意外,偶然一次,我就也没记他缺勤——”   玉食芊打量着锦衣应愚的脸色:“或者,我对下属更严格点?”   “不用记缺勤了,偶尔一次的事,睁只眼闭只眼就行。华锦又不是监狱,到点就得点卯。这样对于员工的积极性也是一种损耗。”   锦衣应愚翻过手中的文件,语气平和,仿佛只是随意关心了一句基层员工的状况,不带任何私人情绪。   领导的心思真是猜不透,玉食芊点点头,正准备离开——   “对了,”锦衣应愚微笑着叫住她,“你说得对,小褚这孩子不错。”   “啊?对……”玉食芊给出很客观的评价,“他确实很不错,勤劳肯干,做事麻利,学习能力也很强,为人处事都很好。”   锦衣应愚点头:“说得好,这样的人才更得好好培养是吧——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玉食芊:“嗯……”   她是真的越来越猜不透总裁的心思了。   明明听着像是关心表扬的话,但却好似话里有话。   果不其然,锦衣应愚轻笑一声:“严是爱松是害,我得对他严格要求啊。你和他说一声,让他写一份检讨交给我,深刻反思下为什么会迟到。嗯,下班前交,至少两千字。”   玉食芊:“……好的。”   这位首席秘书在心底替褚夜行点了根蜡:虽然不知道小褚做了什么,但显然是惹到总裁了吧。   居然让总裁这么好脾气的人,都放下身段提出这种显然是为难的惩罚。   嘶,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玉食芊正要出门,却一眼瞥见了锦衣应愚的脖颈。   她下意识开口:“总裁,您的脖子——”   正准备继续专注工作的锦衣应愚倏然抬头,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脖颈。   玉食芊:“……有点红。”   她刚刚都没多想,真的,更没想到总裁的反应居然这么大……   玉食芊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看着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锦衣应愚,玉食芊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微妙的姨母笑。   锦衣应愚盯着她:“这是衬衣的反光。”   这就是他今天选了酒红色衬衫的原因。   玉食芊看着那显然是棉质的,压根不反光的衬衫:“好的。” 第37章   锦衣应愚中午去高管食堂吃饭时,遇上了锦衣应谦。   这位姐姐看见他,一脸的复杂,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反复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   锦衣应愚索性直接坐到她面前,自顾自地拿起桌面的平板点菜:“有什么话直说吧。”   锦衣应谦:“你的脖子上——”   “那是衬衫的反光。”锦衣应愚答道,将领子往上拎了拎。   锦衣应谦:“你的手腕——”   “那是衬衫的反光。”锦衣应愚又把袖子拉了拉。   “你的——”   “那是衬衫的反光。”   “……”锦衣应谦嘴角一抽,“我想说,你点的菜来了。”   锦衣应愚扭头,看见服务员端着他点的三明治和红茶来了。   “好的,谢谢。”锦衣应愚面色如常地将配套的方糖牛奶直接倒进了杯子里,拿起三明治开吃,“如果你无话可说,我就看工作了。”   爱财的玄洲人讲求效率,一旦停下赚钱工作就会感到焦虑。故此,虽然是农产品大国,但人们的一日三餐却大多只用快餐解决。   主打一个一手吃饭一手工作,两不耽误。   锦衣应谦看着锦衣应愚一手三明治,一手看报表,沉默了一下:“哥,嗯,李铭殊的事,我已经解决了。”   “哦?”锦衣应愚抬眸看她,“结果如何?”   “他并不是玄洲国籍,按照玄洲的法律规定,他会被直接遣返。居留卡吊销,并且五年内,不得再申请玄洲签证。”锦衣应谦垂下眼帘,“自然,Act的蛋糕,他也别想碰了。”   “嚯,下手这么狠呐?”锦衣应愚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李铭殊怎么说不也是你血缘上的哥哥?”   “我和你一样,只有一位兄长,但不是他。”正说着,锦衣应谦的午饭也来了,她用筷子夹起一块米纸蔬菜卷,淡淡道:   “他的公司总部本来就不在玄洲。虽然几年内,玄洲不允许他本人入境,但并不会阻碍他分公司的运营。现在国际上医药行业前景不错,他在其他地方也能赚到钱。”   “但这对李铭殊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损失。”锦衣应愚含笑,“我能问问,你怎么突然对他转变了态度呢?以前他整出什么事儿来,你可是能捞就捞,能保就保的。”   锦衣应谦三两口吃掉一块蔬菜卷:“我只是觉得,你说的还挺有道理——我姓锦衣,我的目标是取代你成为华锦的总裁,那么我就要认可家族的游戏规则。”   “曾经我心疼他,但现在想来,谁心疼我?”   锦衣应谦想到昨日的对峙场面,就忍不住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和她一母同胞的孪生哥哥,为了一个项目,就那么出言侮辱自己。   而维护她的,反倒是这位经常被自己呛声的同父异母的弟弟,锦衣应愚。   与其说是锦衣应谦不想帮不能帮,倒不如说,她是失望了。   她从来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也自认这么多年来帮了李铭殊许多——帮他在玄洲注册分公司,帮他铺路牵线搭桥,就连Act这块蛋糕摆在眼前时,她也想着给李铭殊分一块。   但是,她又得到了什么呢?   一句“就算割了腺体,你也只是个无能的Omega,还是个不下蛋的鸡,估计就连联姻的价值都没有”——这才是李铭殊,她亲哥哥的心里话。   如果再帮这样的人,她简直是犯贱。   锦衣应谦迅速将剩下的蔬菜卷全部吃完,一仰头咽下去,再咕咚咕咚灌下几口水。   末了,她将杯子搁置在桌面上,玻璃与桌面触碰时,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声。   “总之,昨天维护我,谢谢你。”锦衣应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这不代表我就能看得惯你。总有一天,我会凭实力让你把总裁之位让出来。”   锦衣应愚微笑:“好啊,那我拭目以待。”   锦衣应谦站起身,正要离开,想起什么,又顿住脚步:“对了,早上想找你说一声的——林叔说了,下周塔拉茨的访问团过来,你负责做好工作,他就不参与接待了。”   锦衣应愚挑了挑眉,应下:“好,我知道了。”   -   -   ……   对于锦衣应愚来说,这又是平淡无奇,被工作充满的一天。   不过他现在有了只狗子,给自己的生活增添了不少刺激,所以心里也不像以往那样空虚无聊了。   临到下班,褚夜行来找他了。   “进来。”锦衣应愚听见敲门声,抬起头。   看着走进门的Alpha,电子笔在他的手中转了转。锦衣应愚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做什么?”   “来给您送些加餐。”褚夜行将一个饭盒放在桌上,“您中午吃得太少了。”   锦衣应愚微讶:“你怎么知道我中午吃得很少?”   “我跟食堂的阿姨关系还不错,”褚夜行将饭盒打开,露出里面的手工面点,“所以他们愿意借我厨房,让我在午休时做这些。”   居然和食堂阿姨都混熟了……   锦衣应愚不得不承认,褚夜行这小子还是有点东西的。   蒸得松软的小馒头沾上炼乳,锦衣应愚一口一个直接吃了小半盒。   而后他才接过褚夜行递来的纸巾擦擦手:“检讨写完了?”   “嗯,写完了。”褚夜行一脸乖顺地递上两张纸,“请您过目。”   “哟?还是手写?”锦衣应愚颇为意外地接过,“诚意满满啊,态度很好。”   但当他扫了一眼之后:“……我收回刚刚说的话,你这颠过来倒过去的,写的什么废话。”   他把两张纸往桌上一放:“之前还真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挺会写空话套话的。”   褚夜行乖乖挨训。   锦衣应愚其实很清楚,就早上迟到这么点小事儿,根本用不着写检讨,就算要真要写,也写不出名堂来。   褚夜行能就这么点芝麻绿豆大的破事诌出两页纸,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   但锦衣应愚就是想为难褚夜行。   本来让他写检讨的,也就是为了这“阴暗”的目的。   锦衣应愚看着面前垂着脑袋,似委屈似无奈却又似敢怒不敢言的年轻Alpha,莫名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两根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锦衣应愚道:“你这写的太糟糕了,起因经过结果,哦对,还有迟到的原因以及反思,都没写——”   “其实我写了。”   “写了?”锦衣应愚觉得自己瞎了,“写哪儿了?”   “您刚刚说的那些重点,其实我都写了。”褚夜行轻轻叹了口气,“只是,我没敢拿给您看。”   锦衣应愚:“……”   好一手欲拒还迎欲擒故纵啊。   锦衣应愚乐了:“怎么,别告诉我你这检讨就跟那些营销号视频一样,还得付费解锁看后续啊。”   但不得不承认,就算知道那不过是区区一份检讨,根本不可能写出花来,但锦衣应愚还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他想看。   “您,真的想看?”褚夜行似乎很踟蹰。   “对,我想看。”锦衣应愚盯着他,“你给我拿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褚夜行这小子似乎在笑。   “您真的要看?您确定?”   “真的,确定,你还要我说几遍?”   “好吧。”褚夜行仿佛终于松口了,但锦衣应愚却莫名从他的动作里看出几分迫不及待,“手写的话,可能会被别人看到,所以我写的电子版,已经通过光讯发给您了。”   锦衣应愚打开自己的光讯,确实收到了一份来自褚夜行的文件。   点开光脑的悬浮投屏方便批阅,却也让这小子看见了自己给他的备注——   【小心别中毒】   褚夜行看着悬浮投屏:“您为什么要给我这么个备注?”   “我又没说错,氯仿闻多了就是会中毒的。”   锦衣应愚随意应道,点开了那份检讨2.0版本——   当那些文字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之势冲进自己眼帘的瞬间,锦衣应愚猛地关掉了投屏!   因为阅读速度过快,当他反应过来自己读到了什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锦衣应愚觉得自己此刻的面色只怕和西红柿炒鸡蛋差不多——   脸上一片通红加通黄。   锦衣应愚看向褚夜行,咬牙切齿:“你他妈,写了什么东西?!”   褚夜行微微笑,好似无比无辜:“检讨?”   “你他妈写的检讨还是有色小说?!”锦衣应愚把桌子拍地啪啪响,“你看看你写的东西!有一个字能过审的吗?!这玩意儿但凡搁网上发一句,账号都能被封掉!”   褚夜行那叫一个乖巧又听话:“可是,哥,我只是按照您的期望,写了起因经过结果以及迟到的原因——”   “你,你,让你写你就真写?!”锦衣应愚觉得自己脸皮耳根连带着大脑都在发热,“我早上让你别做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这么听话?!我是让你好好反思——”   “嗯,我反思了。”   锦衣应愚没有训完的话,因为褚夜行骤然凑近而卡在了喉咙里。   面前年轻而高达的Alpha垂着眸子,仿佛一位在老师面前承认错误的乖乖学生,只是嘴上的认错,每一句都格外引人遐思:   “我不该在办公室里拉着总裁先生您做那种事。”   “我不该在工作日的早上疼爱先生您。”   “我不该在写检讨时,仍然想着您躺在我身下的样子——”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回响,锦衣应愚却觉得每一个字似乎都摩擦在自己的理智上。   他头皮发麻地喝止:“好了,够了,别说了,以后别这么写检讨了。”   “喔,”褚夜行仿佛怀才不遇,改了n遍稿子却被甲方直接否决的卑微乙方,“那我以后不——”   “我以后,都不会,再让你,写检讨了。”锦衣应愚咬牙切齿地直接否掉了他的“以后”。   说真的,锦衣应愚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掉看见一篇以自己为主角的小x文所带来的恐惧与震撼。   “好吧,”褚夜行似乎无比遗憾,“难道这篇检讨,我算是白写了吗?”   “不然呢?”锦衣应愚颇有些阴阳怪气,“给你改编成电影,然后发到全球浏览量最高的生物知识学习网站上?”   “不要。”这回褚夜行否决地很果断,“我不想让其他人看见您那时的模样,不过——”   他又凑过来了,氯仿的信息素也似有似无地勾着空气中的芍药花香:“您给了我一些灵感。”   “什么灵感?”锦衣应愚瞥他。   “您不是喜欢演剧本,体验各种身份么?”褚夜行低笑一声,“哥,把这当做剧本读一读,怎么样?用第一人称——”   “……”   锦衣应愚直接把脸埋进了双手里。   片刻后,他用力抹了把通红的面颊:“你可真是,太寡廉鲜耻了。”   “塔拉茨的学校里没教过我们礼仪道德,”褚夜行上前一步,从后面环绕住坐在椅子上的锦衣应愚,低声道,“您教我。”   “回头是该好好教教你。”锦衣应愚拍了拍他的胳膊,“上班呢,正经点儿。”   “那下班后——”   “除了礼义廉耻,你还需要学会什么叫做‘节制’。”锦衣应愚皮笑肉不笑,“下班后还有别的安排,得带你去买套衣服。”   “衣服?”褚夜行一愣。   “嗯,”锦衣应愚深呼吸一口气,将面上的热度降下,“过两天,陪我去个地方,见几个人。”   “好。”褚夜行点头应下,“我可以问一下么?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我需要做什么准备么?”   “不需要做什么准备,”锦衣应愚想了想,“算是合作伙伴吧,要和他们谈一个挺重要的项目——”   锦衣应愚顿了顿,还是如实以告:“关于塔拉茨。” 第38章   几日后,司机老金开着车,带着锦衣应愚和褚夜行来到了一处颇为气派的场馆外。   这里看着似乎是个大庄园,从门内可以看见一片绿茵草地,远处还有湖泊。   碍于老金在场,褚夜行不敢放肆,低声询问道:“先生,这里是……?”   “高尔夫球场。”锦衣应愚道,“前两天给你买的衣服和鞋带了吧?一会儿记得换上。”   褚夜行率先下车帮他开门:“在这里谈工作么?”   “对,相当于手头有点事做,比干谈生意要好些,娱乐一下,也更能拉近距离。”锦衣应愚指挥他拿上球杆和衣服套装,跟着自己进了高尔夫庄园。   -   高尔夫这项运动,之所以被认为是权贵的专属,不仅仅是因为其不菲的支出,还有严格的着装要求。   锦衣应愚先一步换好了合乎高尔夫礼仪的Polo衫、运动裤还有防滑运动鞋,看着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的褚夜行,吹了声口哨,颇有几分痞气:“挺好,这样看着才有点年轻人的样子。”   带领衬衫加上运动裤,彰显出褚夜行这个年纪所应有的精气神,比一板一眼的衬衫西装看着有活力多了。   褚夜行看着他,只是笑了笑。   “把东西拿好,别让其他人久等了。”锦衣应愚将东西都交给褚夜行,自己率先上了场地员工开来的小车。   “好。”   褚夜行点点头,目光始终盯着锦衣应愚:哪怕脱下了板正严肃的西装,穿着颇具运动感的带领衬衫,这位芍药花香的Alpha也不会显出年轻人的浮躁与嫩色,依旧显得成熟稳重。   靛青色的Polo衫遮不住结实有力的小臂,手腕上一块同色系的腕表,更是与他的气质相得益彰。   强大的、稳重的、凌厉的却又不死板,带着一股子冲劲与活力……   令自己的目光不舍得移开分秒。   锦衣应愚在座位上坐定,这才注意到褚夜行没跟上来。   他挑挑眉:“傻愣在那做什么?过来坐。”   褚夜行点点头,迅速跟上。   球场内,已经有几位Alpha等着了。   看那几人的谈吐气质,显然非富即贵。   其中两人更是突出,透露出久居上位的自信。周围人对他们流露出的谄媚与讨好,更是显露出他们的与众不同。   几人看见锦衣应愚,立马露出个笑容来。   为首的那两人非常熟络地迎上来:“诶呀呀,小愚,好久不见啊。”   “前两天还和你哥提到你……你最近过得如何?还有应谦,她还好么?”   “钟鸣老哥,岚岚姐。”锦衣应愚笑着同他们握了握手,“我挺好的,姐姐她也挺好。前些天她还提到岚岚姐你呢,说着等你空了,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去。”   “好啊,我已经很期待了。”持盈岚微笑道。   “哟,就请了持盈女士啊?”钟鸣舒故作一副伤心样,“怎么不邀请我一起呢?”   “毕竟我们的军费还得仰仗锦衣家呢。钟鸣老哥,你能给点什么好处?”持盈岚柳眉一扬,摆出一副嫌弃脸。   钟鸣舒摸摸下巴:“唔,我可以给你们批军费。”   “拿我们的钱做人情是吧。”锦衣应愚哼笑一声,“果然是政客。”   几人顿时笑开了,空气里貌似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后边跟着的褚夜行感觉到锦衣应愚对他们的重视,在心中记下两人的样貌。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了解学习玄洲的历史以及时政——   玄洲虽然是个民主制国家,但是家族势力依旧强盛:除了掌握财政的锦衣,分别把控着军权与政界的持盈和钟鸣两家,也是同样不容小觑。   钟鸣舒一直在政界浮沉,处事很是圆到,将其余人都给介绍了一遍,几乎都是外交或是商务部门的成员,也有几位商界内的大老板。   一看就是为了塔拉茨的外交活动来的。   挨个握手打完招呼,寒暄一番后,钟鸣舒注意到了锦衣应愚身后跟着的褚夜行:“诶,小愚,这位是——”   “哦,是我的小助理,不重要。”锦衣应愚一句话带过。   他从褚夜行怀里拿过球杆,在手中掂了掂:“比杆赛还是比洞赛?一球赌多少?你们二位决定,我奉陪。”   持盈岚看向钟鸣舒:“钟鸣哥你最年长,你来定吧。”   “真爽快,”钟鸣舒看着锦衣应愚的微笑脸,“10万?”   锦衣应愚想都不想:“好啊。”   “20万?”   “好啊。”   “50万?”   “好啊。”   钟鸣舒跟拍卖场加价似的往上加,其余跟来的官员或是企业家都微微变了脸色,显然是在衡量自己的身家到底够不够跟这几位真正的世家公子哥打一场球。   但锦衣应愚从头到尾都是微笑,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变,始终是一个“好啊”。   钟鸣舒投降了:“果然,跟你赌钱没意思,你都没啥反应,就光刺激我们的心肝肺了。”   他一锤定音:“一球就5万。”   “就这么点?”锦衣应愚有些意外。   “5万不少了老弟,”钟鸣舒侧目,“我可是领着死工资,要是被人弹劾我贪污受贿,违规接受政治献金就不好了。”   “行,”锦衣应愚笑了,“钟鸣老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钟鸣舒笑着去挥杆子了。   几人打了会儿球,换场地时,钟鸣舒和持盈岚很自然地和锦衣应愚坐一辆车,而其他人则识趣地上了别的车,不来掺和他们的对话。   钟鸣舒率先开口,终于切入了正题:“塔拉茨的外交代表团要来访问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   “嗯,主要是商业方面的访问交流对吧,谈一些能源合作,以及军工项目。”锦衣应愚看向持盈岚。   这位在军部掌握大权的女性Alpha点了点头:“和我得到的消息一样。”   一个以商业为主要目的的访问,对于热爱赚钱且善于赚钱的中立国玄洲来说,他们可是再欢迎不过了,也不觉得这是什么有压力的事。   “嗯,不过有一点我比较在意——”钟鸣舒摸了摸下巴,“我看了他们的访问人员名单,塔拉茨军部现任最高指挥官,林慈生,居然亲自来了。”   “哗啦。”   锦衣应愚闻声扭头看向背对着自己坐在最后排的褚夜行:“怎么了?”   “没什么。”褚夜行低声道,“抱歉,球杆差点掉了。”   他庆幸自己此刻是背对着锦衣应愚的,没让他看见自己那近乎本能的恐惧与失态。   虽然他极力压抑,但是却依旧觉得手脚发凉。   然而,就在此刻他感觉到有什么轻轻碰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褚夜行低头,有些惊愕地发现,锦衣应愚仍旧背对着自己端坐着,与另外俩位Alpha交谈,但是却将一只手伸向后面——   伸向他。   他顿时满怀感激地握住,感受对方的体温,终于将内心翻涌到令他反胃的恐惧勉力压抑下去。   坐在锦衣应愚旁边的持盈岚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是蹙眉:“林慈生?我对那家伙有印象,看着挺斯文的Beta。名字里带个‘慈’,却毫不心慈手软,一副恨不能杀尽天下Alpha以绝后患的态度。反正我作为Alpha,是一点都看不惯他。”   “他那态度我倒也能理解。2063年,那场轰动世界的塔拉茨恶性绑架案,受害人不就是军部前指挥官林耀安的Beta女儿,林慈生的姐姐么?”钟鸣舒叹气:“假设有个非法移民对我的家人出手——我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推动对那些人的制裁。”   “我觉得你这比喻不恰当。”持盈岚依旧皱着眉:“塔拉茨的Alpha都是他们自己国家的公民,应当与Beta和Omega一样享有同等的权益——不论是工作权利还是受教育权,更别提最基础的人身安全了……包括林慈生在内的那些激进派,根本不把他们的Alpha当人。”   锦衣应愚倒是没流露出明显的喜恶,只是面色有些复杂:“他居然愿意来玄洲?他应该知道我们这主要还是Alpha当政吧。”   “所以这也是我觉得很奇怪的一点。”   “一点?难道还有第二点?”   “有,”钟鸣舒道,“林慈生的随行人员名单里,有一位Alpha。”   车上的其他几人齐齐一愣。   “Alpha?”持盈岚不可思议,“他们的外交团里从来没出现过Alpha啊。”   “是的,不过那人的身份标注是林慈生的随行助理。”   负责开车的人是钟鸣舒的小助理,知道大佬们有话要说,所以开车时着意放慢了速度,慢悠悠地往前挪。   但是说了这么会儿话,再慢也要到了。   看着前面显然已经久候多时的其他人,钟鸣舒最后说了一句:“我看了他的名字,叫兰景明。兰花的兰,这姓氏不常见,我一眼就注意到了——”   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锦衣应愚清晰地感觉到,褚夜行大力地捏住了他的手。   他微微蹙了蹙眉,回握了一下,又腾出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好在此刻车已经停下,钟鸣舒和持盈岚向等待的人们打招呼去了,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诶呀呀,真是久等。”   “哪里,您说笑了。”   “诶,小愚,你怎么不过来呢?”钟鸣舒扭头对着他们这边喊话。   “一会儿,我有点事要处理下。”锦衣应愚拉着褚夜行,从车的另一边下来,闻声应道。   “真是大忙人,分分钟千万上下是吧。”钟鸣舒玩笑道,也不催促,只招呼其他人,“来来来,我们继续。”   见无人关注自己这边,锦衣应愚这才蹙着眉看向褚夜行:“你怎么了?”   看见手中扔捏着Alpha的手,而那皮肤上已经泛出红色,褚夜行如梦初醒地放开了他的手:“抱歉,哥,先生,我——”   这位年轻却并不浮躁的Alpha,很少会有这样语无伦次的时候。   锦衣应愚盯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兰景明,是谁?”   褚夜行沉默了,他望着锦衣应愚,片刻后才低声道:“您还记不记得,我父亲当年还收留了一位矿难去世的工友的儿子,算是我的兄弟……”   锦衣应愚何其聪明,一下子便回想起了他扮老师给褚夜行上会计课的时候:“你的确提过一句。”   “嗯,那个孩子,我的半个兄弟,就是兰景明。”   褚夜行明显有些慌乱,低沉的嗓音都有些微的颤抖:“但是我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和林慈生待在一起……我希望是同名同姓,但是兰这个姓真的很少见。”   在他眼中,激进派的林慈生和恶魔无疑,肆意屠杀着Alpha,不断推进法律法规的制定,只为挤压Alpha们已然无比狭隘的生存空间。   兰景明,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兄弟,居然在一个魔鬼身边,还无比诡异地,被对方带来了玄洲……   褚夜行甚至怀疑,林慈生是不是要杀鸡儆猴,在玄洲的Alpha们面前示威,所以抓了个塔拉茨的Alpha来杀给他们看。   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往那种恐怖的方向去想。   锦衣应愚明白褚夜行的担忧。虽然他不能对塔拉茨的Alpha那刻在骨子里的,对于Beta的恐惧感同身受——   就算他也有一半的塔拉茨的血统,但他是玄洲人,而且还是六级异能的拥有者。   对于林慈生,他没什么好怕的。   他沉默了一下,轻轻拍了拍褚夜行的肩膀:“你和兰景明的关系,先别让其他人知道。当然,你出身于塔拉茨这件事也别宣扬,给我低调着点。”   褚夜行点点头,但眼睛却盯着他,显然有所求。   锦衣应愚看懂了他眼神里的求助讯号,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兰景明和林慈生的事,我会去打听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保证让他全须全尾地活着。”   能全须全尾地安全活着,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只是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需求。   但是对于塔拉茨的Alpha而言,这却是弥足珍贵的祈望。   褚夜行丝毫不怀疑锦衣应愚的手段与能力,能获得他的一句允诺,他顿时松了口气,整个人似乎都从紧绷的状态里松懈了。   他无比感激地看着锦衣应愚,低声道:“那就,麻烦了。”   “噗,这能有多大的事,看把你着急的,脸都白了。”锦衣应愚轻笑一声,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到他们,他迅速抬手在褚夜行脸上轻轻拧了一下,“谁叫你是我的人呢?” 第39章   一场球打下来,持盈岚赚了个盆满钵满。   “承让了诸位。”这位女性Alpha拄着杆子,微微一笑,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果然啊,咱们玄洲的军部将领在各项体育运动上都很厉害,这体能和谋划力,都不是盖的。”钟鸣舒笑着夸奖持盈岚,顺带也安慰了其他输球的官员与企业家。   他末了又看向锦衣应愚:“小愚,你好像兴致不高啊,这球打得也太烂了。”   锦衣应愚的球技一般,几乎是垫底了。   他愿赌服输,一边用光脑转账一边道:“比赛之前我就用过异能,我知道要输,根本提不起劲啊。不过高尔夫我确实不在行,下回换成台球,咱们几个再打一局。”   “可以啊,”钟鸣舒直接笑着应下,“回头多联系,有什么消息及时沟通。”   “好说。”锦衣应愚挥挥手,转身带着褚夜行离开。   这球打得是各怀心事。   回家的路上,锦衣应愚能感觉到褚夜行的不安。   这位总是处事稳重的Alpha年轻人,就算真的走到绝境,都会维持着冷静的思考,想尽一办法绝处逢生。   这还是锦衣应愚第一次看见他露出彷徨而无措的神情。   就算他想极力掩盖,但自己却依旧看得明明白白。   锦衣应愚看着褚夜行拿着光脑试图发信息,但眉头却越蹙越紧。   车内的气氛有些凝滞。   一直到回到大宅,锦衣应愚领着褚夜行走进书房,在书桌边坐下,这才开口:“能联系上他吗?”   褚夜行关上门,叹了口气:“塔拉茨的信息封锁很严格……尤其是针对Alpha的。我们无法访问海外的网站,也无法和身处其他国家的人取得联系。”   就算是他想联系兰景明问问情况,却连消息也发不过去。   锦衣应愚了然点头。他上下打量一番眼前身材高大的年轻Alpha:“害怕了?”   “嗯。”   “你感到害怕的时候,可真不多见啊。”他对着褚夜行张开双臂:“来,哥抱抱你。”   褚夜行迅速走过来,一把抱起锦衣应愚,自己坐在椅子上,像抱着个大型娃娃似的,将年长些的Alpha紧紧抱在怀中。   锦衣应愚:?   不是,哥们,这发展和他想象的不一致啊——   从前艾维斯跟着他的时候,都是艾维斯小鸟依人地坐在他的腿上,靠在他的怀里的。   怎么到了褚夜行这里,这角色好像就倒置了呢?   但是让褚夜行这么大只的Alpha坐在他怀里,好像也有点不切实际……   没等锦衣应愚琢磨明白,褚夜行就将脸贴在了他的肩头:“哥……我该怎么办呢?”   锦衣应愚:“……”   他轻哼一声:“我看你啊,就会在床上耍横。”   “哥……”   听到褚夜行那带着撒娇与求助意味的呼唤,锦衣应愚几乎瞬间就心软了:“好吧好吧,你把他的光讯号什么的给我,我找人研究看看能不能绕过塔拉茨的信息封锁联系到他。”   褚夜行微微一愣,旋即无比感激地将他拥得更紧:“谢谢哥。”   锦衣应愚坐在褚夜行怀里,就算褚夜行体格不小,但他自己也是个手长腿长的Alpha,姿势多少有些别扭。   但他还是抬起手,像是摸一只狗子似的,揉了揉褚夜行的脑袋。   “你放心,只要林慈生能把兰景明活着带到玄洲,他就不敢在玄洲的地界上做出什么事来。别自乱阵脚,”锦衣应愚道,“平日里的工作还是得好好做,别把个人情绪带到公司去。”   褚夜行乖乖点头:“好。”   但他却仍然抱着锦衣应愚,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锦衣应愚坐在他的腿上,斜睨他一眼:“还有事?”   “嗯,”褚夜行低声开口,似乎犹豫了很久要不要问这个问题,“我可以问您个问题么?”   “你别问我能不能问,你先问,我再考虑要不要答。”   褚夜行点点头,他小心翼翼地盯着锦衣应愚的面容,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他斟酌着措辞:“林慈生,和您的父亲,林缘生董事……名字很像。”   锦衣应愚脸上的神情未变,只是眼神里的情绪似乎冷却了不少。   片刻后,他淡淡道:“不骗你,这我还真不清楚——我爸他,从来没跟我提过他在塔拉茨的任何经历。”   “我对他,对塔拉茨的一切了解,都是凭借着自己猜测去调查的。”   锦衣应愚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只是那笑容像极了悲哀的自嘲:“毕竟我也是他所鄙夷厌恶的Alpha,就算我是他的孩子,他也根本不爱我……甚至看不起我,痛恨我。哪还能指望他给我讲些什么过去的故事呢?”   锦衣应愚说完,却又笑了下:“咱俩怎么一副互相怨来怨去的小可怜一样。”   褚夜行不语,只是把锦衣应愚抱得更紧。   年长些的Alpha被逗笑了,抬手拍他的胳膊:“放松点,我要呼吸不过来了。”   左右现在纠结来纠结去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锦衣应愚索性转移话题:“你最近项目做的怎么样?还顺利么?”   褚夜行:“……”   褚夜行依旧不语,只是一味地抱着他。   锦衣应愚微微眯起眼:“不顺利?”   “……嗯。”   “捅什么篓子了?”   “没有捅篓子,”褚夜行这才低声道,“只是遇到了一些小困难……我有点纠结。”   “纠结什么?说出来,我教教你。”   锦衣应愚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手敲了敲桌子。   褚夜行立马会意,乖乖站起身走到旁边,看着锦衣应愚坐回了位置上——   他们似乎又变回了总裁与小下属的关系,正如公司里不少人所以为的那样。   “还是之前同凯文斯先生共同推进项目——一起合作开发一个艺术品交易平台。”   “嗯,我记得。”锦衣应愚看着他,“遇到什么问题了?”   其实负责投资与合作项目部门的经理已经把问题报告到他这边了,但他到现在依旧不动声色——他想看看这些下属会怎么处理。   再明确点说,这么个小项目其实锦衣应愚都不用亲自过问,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怎样的心理,他还是拨冗多问了几句。   可褚夜行并不知道锦衣应愚知道,还是很耐心地解释前因后果:“负责平台系统搭建的,是第三方公司爱科科技,目前华锦和凯文斯先生那边都投入不少。”   “但是就在前几天,我们得到内幕消息——佐伊斯的卢克斯集团也在推进类似的项目,而为我们搭建系统的第三方公司爱科,似乎抄袭了卢克斯集团未完成的产品。被卢克斯以侵权的名义告上了法庭。”   褚夜行三言两语解释了起因,又开始说各方目前的看法:“爱科败诉几乎是板上钉钉了,需要面临巨额的赔偿。爱科的资金链面临断裂风险,自然也无法为我们重新研发新的系统,前面的投入也都打了水漂。”   “但如果继续投资爱科,不仅需要更多的时间人力资金,还可能被爱科的侵权事件波及,名誉受损。”   对于华锦来说,虽然这两个选项都不好,但是他们毕竟有着庞大的资金,进退都有充足的余地。现在还在慢慢琢磨,该怎样做才可以尽可能减少损失。   但是对于合作开发的凯恩斯先生来说,项目的停滞对他来说是极为不利的。他的公司已经投入了太多,同样的损失对于华锦而言九牛一毛,但对于他却是有如泰山压顶般难以承受。   锦衣应愚其实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但他看着褚夜行,却只是提问:“那你怎么想?”   “放弃爱科,重新找科技公司合作是最合适的,虽然资金的损失也是最大的。”褚夜行道,“但是金钱还能再赚回来,如果对声誉造成损害,那更难挽回——而且,如果我们继续和爱科这个侵权者合作,也是对于原创的打击。”   锦衣应愚勾唇:“说的很好,你和朱门他们说了你的想法么?”   “暂时没说。”褚夜行摇摇头,“我怕凯恩斯先生承受不了——除了华锦,我希望我们的合作方也能获益。”   极轻的几声掌声在书房内回响,褚夜行骤然看向锦衣应愚,却见这位财富已然无人可匹敌的首富先生微笑道:“很好,这正是我想听到的。”   但不等受到夸奖的褚夜行面露喜色,却听锦衣应愚再次追问:“那么,你的解决方案呢?”   褚夜行沉默了一下。片刻,他有些犹疑地开口:“我确实有一个想法,但不知道集团能不能接受——”   “你先说。”锦衣应愚心情很不错,像极了看见自己得意门生的老师,“说不定和我所想的一致呢?”   褚夜行这才深吸一口气:“我想,我们或许可以邀请卢克斯入股,共同合作开发。”   这方案听着颇有几分打不过就加入的意思。   爱科既然涉嫌抄袭了卢克斯未发布的系统,那么就说明,对方肯定有一个未完成的半成品。   那在这半成品上继续研发,可比从零开始找新出路要容易得多。   而且,时至今日,褚夜行依旧记得自己最初听见锦衣应愚这个名字时的新闻——   华锦总裁的资产超过了卢克斯董事长……   卢克斯集团是个并不逊色于华锦多少的庞然大物,如果两方可以强强联合,绝对值得期待。   只是,华锦最终的获益,必然会少于原本的预期。   褚夜行说完这个答案后,便颇为忐忑地看着锦衣应愚。   随后,他看着周身萦绕着芍药花香的Alpha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   锦衣应愚对他打了个响指:“恭喜你,答对了。”   -   -   几日后。   华锦门口,送锦衣应愚进了高管专用电梯后,褚夜行这才从停车场绕出来,准备跟着其他员工一起走大门。   但是刚到门口,他就被人堵了个正着。   “褚先生。”凯恩斯一看见他,顿时眼睛一亮,笑着迎上来,“诶呀呀,真巧啊,居然刚好在大门口遇见您——”   他的身后,还跟着位年轻的Omega姑娘。Omega一身碎花裙,身后背着个画板,看着青春洋溢。信息素很特殊,是油画颜料味的,倒是和她本人极为相配。   褚夜行对着两人点点头:“凯恩斯先生,您是来跟进项目的吗?”   “这还真不是,”凯恩斯笑了,“我就是凑巧路过——”   他把跟在他身后的Omega姑娘拉到前面来:“给您介绍下,这是我女儿艾梅,学油画的。老师布置了以都市为主题的假期作业,我带她来附近转转采风。”   不等褚夜行反应,凯恩斯又对艾梅笑道:“这位就是我和你提到过的小褚先生,说起来,他可和你差不多大呢,年纪轻但是很了不起,才帮了我们家一个大忙——”   艾梅对着褚夜行露出一个灵动俏皮的笑容来:“您好,我是艾梅,谢谢您的帮助。”   褚夜行愣了一下,这才缓缓伸手,轻轻握了下她的手:“你好。”   凯恩斯似乎很满意俩人的交流,笑道:“项目的事儿,我真的很感激您。您可真了不起啊,居然还真和卢克斯牵上了线……诶,既然正好碰到了,您今天有空么?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 第40章   凯恩斯自己也是一位小有成就的老板,常年在世界各地跑动,绝对是见多识广。   褚夜行能得到对方的看好,也是很值得高兴的事。   但他依旧表现地谦逊而诚实:“哪里哪里,这是整个项目组的功劳,我不敢居功。”   凭褚夜行个人哪有能力牵上卢克斯的线,自然是锦衣应愚给他的门路。   “如果不是集团有和卢克斯的往来,我也不能促成这合作。”   褚夜行说的含蓄,但意思很清楚:卢克斯这线不是他牵的,是集团里的人脉。毕竟以华锦的体量,自然神通广大。如果凯恩斯想通过他搭上卢克斯,那他无能为力。   但凯恩斯却并没有任何失望的意思,相反,他看褚夜行的眼神反而更欣赏了几分:“诶,褚先生您这就想差了,我并没有什么功利的意思。只是单纯想要向您表示感谢——而且啊,我女儿和您差不多年纪,但是整天就知道画画,我也想让她和您多交流学习下。”   他笑眯眯地看着褚夜行,不像一位合作方,倒像是一位和蔼的家中长辈:“所以,我们不谈工作项目,就单纯吃个便饭,您看可以吗?”   站在他旁边的小姑娘艾梅挽着父亲的手,看着褚夜行,脸颊有些泛红,眼睛却亮晶晶的。   褚夜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算褚夜行再不敢置信也明白了他的真实意图:凯恩斯这是,想拉自己和艾梅相亲呢?   面对凯恩斯的邀请,褚夜行一时有些心情复杂,像是曾经无能为力只能看着糖果店流口水的孩子,终于在长大后买到了心心念念的糖果。却不知为何,过去觉得无比甜美的糖真正吃到口中,却仿佛变了味道。   甜到发J,J到发苦。   如果是过去,自己能遇到这样一位Omega,能有和对方组建一个家庭的可能……自己绝对会欣喜若狂,迫不及待。   但是现在,他却只是道:“很感谢您的邀请,但是我……暂时不方便。”   面前的Omega姑娘灵动漂亮,像是油画里小雏菊,不是顶尖的美色,却清爽秀丽。   但是在看过那朵贵气凛然的芍药花后,这些花花草草都瞬间黯然失色。   淡了,一切都淡了。   他的世界像是骤然亮起了耀眼的聚光灯,只照亮了方寸间的一朵花,一个人。任凭周遭的花花世界有再多可能,他也不想去看一眼。   “哦,也是,听说你们最近蛮忙的。要参与外交活动是吧?”但凯恩斯没听出褚夜行的拒绝,他之前已经悄咪咪和朱门探过一嘴,知道这位年轻的Alpha还是单身。   他一拍脑袋,笑道:“确实是我太仓促了,等您有空了我们再约,如何?”   他不等褚夜行再拒绝,径自道:“等我们项目再进一步,我们开个庆功宴吧,我请客。”   私人的宴请,褚夜行自然可以拒绝。但是凯恩斯说是项目的庆功宴,那他就没资格替项目组的成员们推拒了。   他只得点点头:“好,我会告诉其他人的。先替大家谢谢您了。”   “好说,好说。”凯恩斯笑呵呵地,“那我们先不打扰您上班了,哦对,听说您和锦衣先生关系不错,请您代我向他问好——艾梅,和褚先生说再见吧。”   年轻的Omega姑娘摇了摇手,掌心里还沾着点没洗净的色彩:“再见喔。”   “再见。”褚夜行应声。   而后,他这才走进了华锦的大楼。   -   “哟,小褚,你来得正好。”他路过食堂时,正好被阿姨叫住了。   她正推着一辆小推车,其上摞着一堆大箱子,从包装上看,里面摆满了高品质的草莓:“这是华锦每个月的员工福利,给每个人的水果……这一堆是给总裁办公室的。”   阿姨笑了笑,显然和褚夜行已经非常熟稔了:“之前我们都是直接送上去的,但是今天事儿有点多,你帮忙送上去呗?让姨偷个懒。”   褚夜行点点头:“好的,您就交给我吧,毕竟您都帮了我那么多了。”   “诶~”食堂阿姨当即笑开了。   她四下张望下,见没有别人,立马凑过来,像个特务似的和褚夜行道:“总裁今早好像很忙,刚刚想坐下来吃早饭的,结果一个电话,饭没吃两口就上去了,就端了杯摩卡咖啡走。”   褚夜行微微挑眉:“我知道了,谢谢您告诉我,还有早点么?我再给总裁拿些上去——我听说,总裁好像很喜欢吃食堂的三明治?”   “哦,是管午餐的老糖和你说的吧?他们巴兰人确实厉害,做个三明治都能做出花样来。”   食堂阿姨转身回后厨,片刻摸了两个热乎乎的包子出来:“说来也巧,这包子也是老糖昨晚包的,你带给总裁吧,我记得总裁挺喜欢他的手艺的。”   褚夜行了然点头:“好,谢谢阿姨。”   他接下包子,从西装的内衬口袋里掏出小本子,唰唰记录下锦衣应愚的又一点喜好,然后才推着车:“那我先走了——如果还有什么关于总裁的信息,您再告诉我。”   “好说好说,没问题,咱也得知道领导喜欢什么不是?”食堂阿姨了然地一竖大拇指,“这草莓就麻烦你了。”   “嗯,好。”褚夜行笑了笑,推着车离开。   -   -   褚夜行推着小车上楼,将草莓礼盒挨个给到秘书处的成员。   玉食芊有点小惊讶:“小褚,怎么是你送礼盒呢?”   “正好碰到食堂阿姨,她让我帮她送上来。”褚夜行将礼盒摆在玉食芊的办公桌上,“芊姐,这是您的。”   “诶哟,那看来小褚你和阿姨都混熟了。”玉食芊笑了,“不然她可不会轻易麻烦人。”   毕竟关系有时候是麻烦出来的。   褚夜行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玉食芊道:“我刚刚才碰到了朱门经理,他说你这几天工作表现得很出色,效率很高,手头的工作也快结束了。他说你上午不必下去找他——”   这位职场老人的女性Alpha点了点不远处的办公室:“你一会儿去看看总裁有没有什么工作需要帮忙的吧。”   “好。”褚夜行端起给锦衣应愚的草莓礼盒,“我这就去。”   “诶,等下。”然而,玉食芊却一把拉住了他,“等下再去。”   褚夜行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怎么了么?”   话音未落——   总裁办公室的门被重重推开,就算有隔音玻璃阻隔了那声巨响,但门被甩在墙上的画面却让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林缘生黑着脸从总裁办公室里出来,显然是和锦衣应愚刚刚大吵了一架。   林缘生的目光扫过秘书处,在看见褚夜行时,眼里的神色冷了冷。   褚夜行不由得呼吸一窒。   但好在他并没有为难自己,径自走去乘坐高管电梯离开了。   “嗯,去看看总裁吧,说几句好话。”玉食芊拍了拍褚夜行的肩膀,仿佛予以重任,“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工作要分担。”   作为秘书,让领导时刻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和愉悦的心情都是很重要的,这也会直接关系到自己和自己团队的工作能否顺利。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玉食芊都会埋头干活,过会儿再去锦衣应愚那里汇报——   虽然自家老板脾气好人也好,不会迁怒他们。但办公室里的那股子低气压,总还是让人不舒服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虽然不知道这小褚是何许人也,但显然总裁对他青眼有加,甚至还在自己办公室里给他加了桌椅。   由他去探探总裁的脸色,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好。”褚夜行当即应下。   正好他也要去送东西给锦衣应愚,以及……   抱着草莓和包子,褚夜行眼里的神色暖了暖:   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看见那个Alpha男人,想看看他,再抱着他。   听见脚步声,锦衣应愚有些躁郁的声音传来:“帮我把门关上。”   褚夜行走进屋,带上了门。   本以为只是下属路过,所以才让对方帮忙关门,但没想到这位下属居然进来了。   锦衣应愚听见愈发靠近的脚步声,抬起头,看见褚夜行时,微微一愣:“是你啊。”   他半晌长长叹出一口气,用力地抹了把脸:“我好烦。”   林缘生不知怎的知道了他带褚夜行去见钟鸣舒他们的事,一大早跑来就为了痛骂了他一顿——   “那个Alpha是什么身份?!你怎么能带着他到处跑?”   “难道你后面去参加塔拉茨的商业交流会,也要带着他么?!”   “你能不能弄清你的身份,还有他的身份?你是不是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那恶心人的关系?!”   “你要是想玩,去找Omega玩玩也就罢了,一个塔拉茨最低贱的Alpha……你简直是自己作践自己!”   锦衣应愚想到那些刻薄至极的话语,就觉得头牵着心脏,一起在疼。   尤其是林缘生看他的眼神……   “我从前以为Alpha是被信息素驱使的动物,但现在想来我错了,”那眼神似痛恨似鄙夷似悲悯,“信息素还算是本能的迫不得已——你们纯粹只是为了满足自己那些令人作呕的欲.望。”   锦衣应愚完全不想再回忆了。   “哥,”褚夜行将包子放在桌上,轻声道,“您早饭没吃吧,要不要吃一点?”   “不想吃。”锦衣应愚懒懒地,“放边上吧。”   “不吃早饭是不行的。”褚夜行微微蹙眉,“或者,我去给您洗些草莓?”   “我也不想吃。”锦衣应愚抬手一指门,“出去,让我自己冷静下。”   褚夜行沉默了片刻,又带着草莓出去了。   锦衣应愚这才闭上眼,瘫坐在椅子上。   拜林缘生所赐,他现在一点工作的动力也没有。   左右自己今天的工作也不算多,要不干脆美美开摆一天?   他正思索着,自己办公室的门却又被人打开了。   刚出去没一会儿的褚夜行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个小碗,里面是洗得干干净净,连蒂子都摘了的草莓。   “我不想吃。”锦衣应愚皱眉看着他将草莓碗放在自己面前。   这家伙,又不听话了?   他本以为自己的再次拒绝可以让褚夜行这小子识时务——   但是一颗草莓却被直接顶在了自己的唇上,丝毫不容拒绝。   “张嘴,”磁性的声音低低传来。   “我——唔。”草莓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带着水气,微凉的草莓进嘴,锦衣应愚打了个激灵。   他顿时清醒了,带着点怒意地看着褚夜行,作势就要吐掉骂人。但是——   “如果你不想用这张嘴吃,我们可以换个别的吃法。”   锦衣应愚在片刻的愣神后,骤然脸色爆红!   他只觉得一连串草泥马在心中呼啸而过——   这特么是草莓!就是单纯的草莓!你要用单纯的草莓做什么?!   他死死盯着褚夜行,却乖乖将草莓吃掉了。 第41章   锦衣应愚就这么就着褚夜行的手,有点憋屈地吃了一个包子外加几颗草莓。   眼见着褚夜行这小子还想把另一个包子往他嘴里杵,他赶忙抬手拦住:“我不吃了,真的饱了。”   褚夜行这才放下包子,收起了适才的那股压迫力,又变回了乖顺的小模样,低声道:“哥,您真的不再吃点了?您吃的太少了……”   那包子很小,基本上三四口就是一个。   “饭吃个七分饱就够了。”   “您吃这么少,营养怎么够呢?”   “我的健康顾问说我的营养很够,没什么缺的。”锦衣应愚打趣,“你看我这身高身材,像是营养不良的么?你就是吃太多,所以才长这么高个子,Omega看到都得害怕。”   听见Omega,褚夜行顿了顿,片刻,他若无其事地又拿起一颗草莓递到锦衣应愚唇边:“最后一颗。我看了您的体检报告和饮食安排表,维生素可以再多补充点。”   锦衣应愚:“……你这是观察地有多仔细啊。”   话虽如此,他还是张嘴将那颗草莓吃掉了。   褚夜行的手指擦过他被果汁浸润的唇,弯了弯眼角:“这才乖。”   锦衣应愚突然有点不自在。   他定定地看着褚夜行片刻,突然伸出舌尖,轻轻扫过对方尚按在自己唇上的手指。   年轻些的Alpha一滞,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   “哥,您……”褚夜行盯着锦衣应愚,却有些犹疑,“这是您的办公室,而且现在是上班时间。”   “我今天工作不多。”锦衣应愚看着他,轻笑出声,“这里是总裁办公室,你把门锁上,没人敢闯进来。”   褚夜行迅速回身去锁了门:“您怎么突然——”   “嗯?大概是饱暖思淫.欲吧。”   锦衣应神随意扫过桌面——他自己桌上的东西不少,倒是褚夜行这段时间一直在项目部忙活,桌上还挺空荡的。   他坦然走过去,手一撑桌面,便直接坐在了桌上,俨然是一副邀请的姿态。   褚夜行过来,将他圈在自己怀里,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却道:“哥,可我没有‘工具’怎么办?您上次让我把那些东西从你桌子抽屉里拿走了……”   锦衣应愚抬脚轻轻踹他:“别跟我演戏,你肯定还在哪儿藏着。拿出来,我不是在钓鱼执法。”   褚夜行一把握住他的脚踝,还颇带狎昵意味地捏了捏,唇角勾起:“好,听您的。”   说完,他用另一只手拉开了自己办公桌的抽屉——   果不其然,里面摆着某些自带颜色的东西。   锦衣应愚轻哼一声:“我就知道,你个不正经的混小子肯定还留了一手。”   “以您现在的作为,可没资格说我。”   “有欲有求有渴有望本就是人之常情,”锦衣应愚抬手拦住他的脖颈:“那你还在等什么呢?”   芍药花的气息格外妖冶的绽放开来,怀中的Alpha男人在他颈边呵出带着花香的灼热吐息。   锦衣应愚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   褚夜行顿时瞳孔一缩,氯仿的气息顿时被激发出来,将锦衣应愚层叠地包裹住。   年轻的Alpha哪里经得住他这般刺激,顿时连动作都因为过于迫不及待而显得有些粗野。   但是正因如此,褚夜行没有注意到眼中,那尚存的清明与悲哀——   像是跋涉到荒郊野岭,在那苦等流星的孩子,最终只有一片低哑的虫鸣与寒凉的夜露相伴。   从小到大,他听多了巴结与赞美,也早就看透了那些人背后的利欲熏心。   那些人敬他、畏他、恨他,独独没有人愿意给他所谓的爱意。   从小到大,身边总有同学写着歌颂父爱、母爱、兄弟情、朋友情的文章。哪怕那些文章都写得烂俗了,依旧会得到其他人的交口称赞。   似乎所有人都有一颗多愁善感的心,可以敏锐地察觉到一切情谊,哪怕那玩意儿无色无形。   但那些写出文章的人到底是真情实感有感而发,还是为了一句嘉奖、一个分数,他们只有自己一清二楚。   锦衣应愚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的。人只要活在世上,就会有所想所欲所求。   但是……他的Beta父亲,这个曾和他血肉相连,本应是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却以此攻击他。   恶心、低贱、令人作呕……   这样的形容,哪怕是面对仇人都不一定会用,更像是看见了路边脏水坑里的蛆虫,所发出的嫌恶又悲悯的感叹。   但这些词汇,却被林缘生用在了自己身上,用在了他的亲生孩子身上。   包括林缘生在内的所有人,从来不曾给过他分毫爱意,也从来不曾教给他爱人的能力。他也不曾爱过人,不曾起过欲……   唯有褚夜行。   唯有这个此刻正压着自己大肆伐挞的Alpha,带给了自己如此鲜明的痛快感。   只是,他是个如林缘生所言,格外低微的人。   锦衣应愚抬起手,想要攀住褚夜行的肩膀,但指尖划过那硬挺的西装,却无法抓牢。   他猛地抬起手,有些仓皇地抓住了褚夜行后脑勺的头发,引得年轻的Alpha痛哼一声。   感受着体内的力度加剧,锦衣应愚突然萌生出一种近乎扭曲的快意,像是大仇得报一般——   林缘生都说到那份上了,自己为何不干脆做实了他的言辞?   如果说褚夜行是塔拉茨最令人不齿的玩意儿,那被这种玩意儿上了的自己,又算是什么?   不知道自己那Beta至上主义的父亲得知自己如此“作践”自己,是不是会暴跳如雷?   什么是低贱?什么是身份?   这些都由谁来定义?   脱了这光鲜亮丽的西装革履,他也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血肉之躯。   本来自己就是想要给平静如死水的生活增加些刺激,既然玩都玩了,那不如玩得痛快尽兴些。   林缘生说Alpha都是由欲.望驱使的生物,并没有说错。这也没什么可耻的。   Alpha与Beta和Omega一样,都是人。   人与人,兽与兽,本就没什么分别。   “唔!”   褚夜行骤然一痛——   锦衣应愚突然撑起身,扯开了他的衣领,一口咬在了他的颈项上。   这一咬极其用力,褚夜行甚至隐约闻到了些许血腥味。   Alpha的犬齿刺穿了皮肤,将芍药花香的信息素注射进来。   虽然不是被咬了腺体,但是身为Alpha,被另一位Alpha咬了脖子,感觉也同样并不好受。   但褚夜行却压抑下了那被激发的,源自本能的暴戾与攻击性。他放缓了动作,抬起手,轻轻抚上了锦衣应愚的后脑勺。   手指插入发中,他的声音低哑:“不舒服么?”   片刻后,锦衣应愚缓缓松口,他看着那被自己咬出来的,泛红渗血的牙印,这才淡淡道:“身上舒服,心里不舒服。”   “那,怎样才能让您舒服呢?”   “再卖力些。”锦衣应愚揽过褚夜行的脖子,让对方与自己额头相抵,“让我忘记自己是谁。”   褚夜行眼里似乎有光闪了闪,他将锦衣应愚按倒在桌子上,拉起对方的双腿:“好,今天听您的。”   锦衣应愚像是一下子放松了,仰面躺在桌子上,终于露出抹笑来:“下午回楼上休息吧,今天浪一天,晚上带你喝酒去。”   “好。”   锦衣应愚看着他脖颈上签章似的牙印:“你是我的。”   “嗯,我是您的。”无论眼前人说什么,褚夜行似乎都只会无条件地应下。   像极了爱侣间那毫无顾虑也毫无算计的宠溺。   锦衣应愚这才闭上了眼,放任自己沉沦在这氯仿的气息中。   他突然觉得这氯仿的信息素真是不错——可以让他沉醉半晌,不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操蛋心事所困扰。   ……   完事之后,褚夜行趁着午休时同事们都去食堂了,带着锦衣应愚去了楼上的公寓。   心累了一遭又身累了一遭的首富先生趴在床上就要睡过去。   只是在闭眼前,他似乎模糊地看见褚夜行坐在床头,手里拿着那个项圈似的东西,看了很久。   -   -   当夜色降临,睡饱了还工作了一会儿的锦衣应愚决定履行自己上午对褚夜行说的事儿——带他去喝酒。   褚夜行感觉今天的锦衣应愚似乎有点奇怪。   这位首富先生虽然拥有一切肆意造作的资本,却从来过着非常规矩的生活。   不少富二代都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但是锦衣应愚却是白天认真上班工作,加班也不含糊,晚上回了别墅再泡泡澡或是看看电影。   那叫一个健康。   白天不认真工作,下午直接翘班,晚上还要去喝酒……   如果不是褚夜行一整天都和锦衣应愚待在一块,他简直要怀疑对方是不是被夺舍了。   但他不会去问对方在想什么,只是乖乖跟着对方,去了曾去过一次的那家日咖夜酒。   正是锦衣应愚上次去体验当咖啡师的店。   名叫Dawn的店内,当白天的阳光褪去,原本温馨的咖啡厅环境,变成了略带迷幻色彩的暗色调。一位音乐家抱着吉他在DJ台上低吟浅唱着温柔的乐曲,暧昧中似乎带着点哀伤的音乐在带着酒香的空间里徜徉着,同酒精一起勾动着客人的心弦。   在首富先生进门时,身为店长的Beta姑娘立刻注意到了他。   她当即放下手中的摇酒壶凑过来,搓了搓手:“先生,今天想玩什么?要体验当调酒师吗?”   “不了,就喝酒。”   店内人不多,锦衣应愚拉着褚夜行在吧台前坐下,接过店长递来的酒单扫了一眼。   嗯,很好,他很少和鸡尾酒基本上都不认识。   他随意点了两个:“嗯,就要这个和这个吧。”   店长姑娘接回菜单,嘴角抽了抽。   她的视线扫过锦衣应愚的脖颈,嘴角又抽了抽。   她沉默片刻,她踌躇不前,她犹豫再三——   店长姑娘:“那个,冒昧请问一句,二位酒品如何?” 第42章   “酒品?为什么问这个?”锦衣应愚不解。   “嗯……是这样的哈,毕竟我这店,不是什么彩虹属性的,而这酒又挺烈的。”   店长姑娘斟酌着措辞:“所以为了避免二位酒后上头,举止过密,让客人误以为我们店面对的客户群比较特殊,所以——”   锦衣应愚听懂了。   他幽幽道:“放心,我酒品非常好。”   他在心里嘀咕:这店长人不错,就是太实诚了,这样可不适合做生意。   客人还没喝酒呢,就先担心客人撒酒疯。还对客人的取向进行先入为主的主观臆断,这样很容易冒犯到客人,以至于流失客源。   不过——   锦衣应愚单手支颐,另一手搁在桌上,手指像弹钢琴似的轻敲着桌面。他看着吧台后正在忙活的Beta姑娘:“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的取向不同寻常?”   “额……”店长斟酌着措辞,“上次在店里的时候,我觉得您二位的相处还挺亲密的。不仅如此——”   她点了点自己的脖子,含蓄示意。   “好吧,除此以外呢,还有别的原因么?”锦衣应愚扣上了衬衣最上面的扣子。   “有,”店长姑娘点头,“您点的酒,也,嗯……”   “酒?”锦衣应愚敲桌子的手一停,“酒怎么了?”   店长默默地将刚做好的一杯放在了两人面前的台面上——   嗯,彩虹色的,很漂亮。   锦衣应愚:“这酒不是叫‘雨过天晴’么?”   “对,雨过天晴见彩虹,有问题吗?”   确实没看明白菜单只是随手一指的锦衣应愚:“……这,纯粹巧合。而且彩虹色的酒挺常见。”   “好吧。”店长姑娘耸耸肩,一脸“啊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的表情,“还有一杯Amori che non sanno stare al mondo,稍后就好。”   “这是哪个地方的古语么?”锦衣应愚盯着店长姑娘的表情。   他选中这酒,纯粹只是因为这名字最长,但看对方的神情,显然别有含义。   店长姑娘颔首:“嗯,意思是,不容于世俗的爱。”   锦衣应愚:“……”   他缓缓将脸埋到手心里,重重吐气,声音闷闷的:“我说我真的只是随手一选的,你信吗?”   店长姑娘毫不犹豫地:“不信。”   褚夜行眼里含笑地拍了拍锦衣应愚的后背,温声道:“哥,我信您。”   锦衣应愚:“……你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只会让我刚刚的澄清显得更不可信好么?”   看吧,那店长姑娘已经是一脸“磕到了/我就知道是这样/你们可真会玩啊”的表情了。   锦衣应愚放弃挣扎似的吐出一口气,随手拿过那杯名字长得吓人的酒喝了一口。   好吧,不愧是巴兰人出品,这口味绝对好。辛辣却不刺喉,似甜似酸还带着些微的苦涩,正应了主题。   “咳,我不打扰二位了哈,我先去忙了。”眼见着有其他客人进门,店长姑娘拿着酒单挡脸遁走。   锦衣应愚不说话,只是默默又喝了一口。   这酒喝着不刺激,但好像度数并不低。两口酒下去,他已经觉得脸颊有些微发热了。   锦衣应愚举起酒杯,用因为加了冰块所以冰凉湿润的酒杯碰了碰面颊,他终于问出了一个自己纠结许久,却也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那个,是什么东西?”   “那个?”褚夜行拿着自己的彩虹小酒,“哪个?”   “就是那个……看着像项圈一样的东西。”   锦衣应愚小口喝着酒,睫毛低垂,散漫而慵懒地看着那酒杯里迷幻的蓝紫色调:“虽然我还挺喜欢在床上和你玩那些剧本的,服从你不算过分的小命令,或是听你说那些Dirty talk也不错。”   “但是这不代表我对你的容忍真的毫无下限——如果你想对我玩那些乱七八糟的花样,最好提前打个申请。”   褚夜行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锦衣应愚在说什么。   他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他往锦衣应愚身边凑了凑,低声道:“所以,我可以对您更过分一点,是么?”   锦衣应愚瞥他一眼:“你可以打申请,但批不批准的决定权在我。”   “是,明白。”褚夜行笑了下,坐正了身子。   他想了想,道:“如果您说的是我今天拿出来看的项圈的话……事情并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哦?你可别告诉我,你随身携带的那玩意儿是什么护身符。”   “某种程度上来说,您还真说中了。”   锦衣应愚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褚夜行勾了勾唇,却像是在苦笑。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项圈,放在了桌上:“这就是护身符,塔拉茨Alpha们都迫不及待地想戴上的护身符。每一个塔拉茨的Alpha都有一条,只不过,法律规定,只能在有担保人时,才可以佩戴。”   锦衣应愚拿起那项圈,按了两下,小小的屏幕亮起,露出上面的文字:“但你的担保人,是空的。”   “是啊,所有我没有资格佩戴。”褚夜行低声道,“根据规定,未满18岁的Alpha由Omega父母进行担保。如果年满18岁,就是成年人了,只能由Omega配偶进行担保。”   “我的母亲在我出生时就去世了,而我到现在也没有结婚,所以,我的担保人一栏,一直是空着的。”   “什么傻逼规定。”锦衣应愚打量着手中的项圈:“戴上这项圈,有什么好处么?”   “有,这可是‘护身符’啊,”褚夜行似在叹息,“如果犯了错,没有担保人的,可以由执法者直接处决。但如果戴着项圈,执法者会先根据上面的身份信息联系担保人,再行理论。”   锦衣应愚嗤笑一声:“还真跟跟狗链子似的。”   一条狗抢了块肉,如果是野狗,那就算被直接打死,也不一定有人撑腰。   但如果是戴着项圈的,有主人的宠物狗,那就会先找狗主人理论赔偿。   褚夜行听见锦衣应愚的形容,却没有生气,他像是早已认清了现实,眼中没有面对不公的不忿怒火,只有哀婉与悲凉:“是啊,就是狗链子。哥您比喻的很对,在塔拉茨,没有担保人的Alpha只能住在被称为‘狗笼’的聚集区里——”   “所以,能戴上这个项圈,彰显自己有人担保,有一个归属,是一件非常值得自豪与炫耀的事情。”   他还记得在那人挤人的“狗笼”里,有一个邻居被一位Omega选中结婚。他离开那里时,戴着项圈,昂首挺胸,似乎恨不得让周遭所有人都看到那个项圈,收获了无数艳羡与嫉恨的目光。   锦衣应愚将那项圈在手上慢慢转着,借着昏黄迷离的灯光从各个角度打量着:“难怪你说,你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得到一位Omega的垂青,和ta结婚。就连专门学校里,最有用的一门课,也是如何做家务。”   “嗯,对。”褚夜行看着锦衣应愚手中的项圈,“所以,这个项圈,它对于我的意义,真的很重大。”   “看得出来,”锦衣应愚找到了项圈内侧的发行编码,“你出生时发的项圈,到现在还保存得这么好,你一定很珍惜它。”   他笑了一声:“真不错,每当我以为塔拉茨已经足够有病时,你总能带来新的内容,让我大开眼界。”   “不过好在你现在已经在玄洲了,工签也办下来了。算是脱离那个地狱了。”锦衣应愚语调轻松,“长居卡什么时候下来?”   褚夜行乖巧回答:“我查过了,得等工签到期才能申请,但办理审批的流程挺快的,1个月就能下来,只是等待期间不能离开玄洲境内。”   “这样啊……”锦衣应愚放下手,在褚夜行以为他要将项圈递还回去时,又将手抬了起来。   更年长更精明的Alpha扭头,迎上年轻者那错愕的目光:“所以,你现在最大的愿望,依旧是戴上这项圈么?”   灯光昏黄,锦衣应愚的眼神也显得晦暗不明,褚夜行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他一时语塞。   锦衣应愚的语气听着很轻松:“如果你找到了心意的Omega或是Beta对象,就告诉我一声。我不白让你叫我一声‘哥’,等你结婚了,给这项圈加上担保人了,我就给你包个大红包贺喜。”   褚夜行的呼吸有些颤抖,他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又该是什么心情。   他望着眼前的人,只觉得自己明明没喝几口酒,却已然醉了。   片刻后,他轻声道:“我更想待在您身边。只要您想玩,无论想玩多久,我都陪着您,除非……您不要我了。”   “您说过,我是您的。”   闻言,锦衣应愚又轻轻笑了声,像是听到了让他满意的答案:“对,我确实说过。”   “既然如此——”他晃了晃手中的项圈,“把这个给我怎么样?”   褚夜行一愣。   “反正你后面也不会回塔拉茨了,这个东西也没什么用了。”锦衣应愚含笑,“你这话说得很中听,所以呢,我想要留个凭证。”   褚夜行:“……”   从来对锦衣应愚几乎言听计从的褚夜行,这一次却沉默了许久。   他看着锦衣应愚手上,陪伴了他整整24年,而他也执着了24年的项圈,终于点了点头:“嗯,好。” 第43章   锦衣应愚要走了褚夜行的项圈后,他其实有点小小的后悔。   因为他没想到,这个混小子是真他妈会得寸进尺,这蹬鼻子上脸的速度比他想象地还快。   这几天,他一有机会就粘到自己身上来,动手动脚,极不规矩。   自己稍微呵斥两句,立马便摆出一副可怜样——   “哥,”褚夜行明明脸上没太多表情变化,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低沉磁性,却莫名透露出一种委屈的情绪,“我连对我而言那么重要的项圈都给您了……我想要的,只是您而已。”   锦衣应愚觉得他真的应该跟着艾维斯去混演艺圈。   就这台词功底,足以碾压玄洲演艺圈子里的一众花瓶。   “哥,您最疼我了,再疼我一点,好不好?”   “如果您不愿意的话……那就由我来疼爱您。”   如此种种。   锦衣应愚:“……”   妈的,受够了真的。   不就是一个项圈吗?!   至于一副要把他弄死在床上的架势吗?!   而且,这种死法也太不体面了吧?!   某天之后的晚上,锦衣应愚终于受不了地推开又粘过来的褚夜行:“你能不能稍微节制点?!”   “哥……”褚夜行零帧起手就要开始卖惨装可怜。   锦衣应愚当即抬手制止:“停,我已经不吃这套了,你稍微规矩点。”   “规矩……”褚夜行沉思了一下,“您是说,我应该打申请么?”   锦衣应愚靠坐在床头,虽然本能的危险感让他想往后缩,但是作为上位者的自尊却又不允许他在褚夜行面前露怯:“什么申请?”   “您难道忘了么?前几天,在酒吧里,您说,如果想对您玩些特殊的玩法,需要提前打申请——”   锦衣应愚顿时“呵呵”两声:“哟,我这话你倒是记得清楚,那我让你节制点,你怎么就选择性失忆了呢?”   他说着就要下床逃跑:“不管什么申请,我都不——喂!”   凭借着力量的差距,更年轻且更身强体壮的Alpha一把将他拖回床上,牢牢按住。   “宝贝,别忘了,在床上,你得听我的。”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氯仿的气息让锦衣应愚顷刻麻了身子:“按照我们的剧本,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锦衣应愚:“……”   他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声音微哑:“你又想玩什么。”   褚夜行看向床头。   锦衣应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床头柜上,透明的水晶小碗里,摆放着水灵灵的,刚清洗过的草莓。   “宝贝,吃草莓吗?”   耳尖被人咬了一下,其间的暗示已不言而喻。   锦衣应愚:??!!   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面颊在烧灼般地发热,只怕颜色和那红彤彤的草莓不相上下。   他试图挣扎:“你疯了吧?!滚你的——”   “别怕,乖,我会让你舒服的。结束后,也会负责把你清洗干净。”褚夜行低声道,“这样的刺激,不想试试么?”   “……”   锦衣应愚咬牙切齿许久,却最终只是愤然又无力地锤了下枕头。   ……   后面发生的事,除了两位当事人,无人知晓。   只是后来食堂负责采购的人员得到了指示——   不要再买草莓了。   负责采购的员工不解挠头,明明大家都很喜欢吃草莓啊。   而且据秘书处的玉食芊女士说,总裁的褚助理告诉她,总裁把那些草莓都吃完了。   明明很喜欢……为什么不能再买呢?   唔,总裁的心思,真让人捉摸不透。   但既然上边领导发话了,他这样的普通打工人自然会去履行要求。   反正玄洲的农业发达,好吃的水果又不是只有草莓——   他准备下回采购些葡萄。   -   -   数日后,清晨。   锦衣应愚睁开眼时,感受着自己怀中的温度,有片刻的晃神。   许久后,他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正抱着褚夜行。   锦衣应愚莫名有点感慨。   这些日子,就算晚上入睡时,是自己抱着褚夜行,但到第二天早上醒来,都会变成他被褚夜行抱在怀中。   从保护与占有这种关系里的主动者,成为了被动者。   今天一觉醒来,褚夜行还乖乖巧巧地缩在他怀中,揽着他的腰,让他突然有一种“翻身做主人”的感动。   他低头看去,褚夜行的体格比他要大一号,缩在他怀里其实有些别扭。   但是这比他还高半个头的年轻人,此刻却贴在他的怀里,像是缺乏安全感的小朋友一样,趋待他的保护。   诶呀……这才对嘛。   锦衣应愚满足地叹息一声。   怀中的Alpha动了动,悠悠醒转,睁开眼睛。   “醒了?”年长的Alpha男人温声道,一听就知道同样是刚从睡梦中醒来,声音沙哑磁性,像是一根小羽毛,挠在褚夜行的心头。   “嗯。”他揽着锦衣应愚腰部的手臂又收紧了些,还将脑袋埋在对方的胸前蹭了蹭。   原本还想让这家伙稍微松开点的锦衣应愚顿时心软软,他轻轻拍了拍褚夜行的后背:“你要是能每天都这么乖就好了。准备起床吧?”   褚夜行的声音有些闷闷地:“哥,能不起吗?”   “当然不可以——嘶。”锦衣应愚皮笑肉不笑地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咬哪儿呢?别一大早的耍流氓,快点起来,今天有正事。”   “完全不想起……”褚夜行难得的哼哼唧唧。   锦衣应愚看他这模样,顿时有些好笑:“你也有怕的事儿啊?”   他把赖在他身上的褚夜行扒下来,径自翻身下床穿衣服:“快起来吧,塔拉茨的外交访问团应该快到玄洲了,我还得作为玄洲的商业代表参与接待呢。你要是不敢去,就继续躺着,但可别拖累我。”   褚夜行沉沉地叹了口气,也从床上下来,先帮着锦衣应愚打理衣服。   首富先生今日没穿贯常的衬衫马甲,而是一件颇有玄洲特色的带袖马褂。铜钱样的盘扣一直扣到下颏,齐整的立领将脖子挡得严严实实,整个人都平添了一股子雅致的书卷气。   胸前别了一枚小别针,却不是他一贯爱用的芍药花,而是玄洲的国花——君子兰。   褚夜行看着锦衣应愚的样子,微微怔了怔,情不自禁地抬手抚上眼前之人的面颊。   “怎么了?”锦衣应愚微微挑眉,轻笑,“一脸的傻样。”   “哥,您现在看起来……完完全全是个玄洲人。”褚夜行轻声道。   “什么傻话,我本来就是玄洲人。”锦衣应愚迈步到旁边,开始研究自己要不要再戴一副眼镜,显得更老沉一些,更能镇住场子。   褚夜行看着他游刃有余的模样,心中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是啊,锦衣应愚是玄洲人。   有着玄洲的国籍,玄洲的姓氏。他的家人都在这里,这是他的出生地,也是他成长与成就之所。   他彻头彻尾地属于这个盛放着君子兰的国度。   所以,他身为Alpha,哪怕要面对塔拉茨的高官,却依旧能表现得从容淡定。   不像自己……光是想一想,自己可能要遇上那些高高在上的Beta们,就已经要感到窒息了。   他穿上衣服,却觉得这一身的西装革履像是一张大网,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小家伙。”锦衣应愚的声音将他唤回神。   褚夜行扭头看去——   首富先生已经戴上了一副无框眼镜,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老沉。只是眼睛的精明丝毫不变,好似能将一切洞悉。   “喏,这个给你戴上。”   褚夜行忙抬手接过对方扔来的小物件,定睛一看:“这是……徽章?”   徽章上印着的,不是君子兰,也不是塔拉茨的标识,而是华锦的集团标志。   “嗯哼。”锦衣应愚对着穿衣镜做最后的调整,“你不是玄洲人,戴君子兰不合适。但总得给你个标志。不然现场人那么多,反复遇到盘查也麻烦——”   “你就带这个,到时候跟在我身边,这样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我的人。”   你是我的人……   你是我的人。   褚夜行只觉得手中这枚小小的徽章仿佛在发热发烫,温度炽热地像是能在他的皮肤上烙下一个永久抹不去的印痕。   他对着锦衣应愚抬起手,声音有些颤抖,像是想佯装随意,却已透露出他的渴望,听起来似在哀求:“哥,能帮我戴上么?”   “嗯?一枚徽章都要我帮忙?谁是谁助理啊?”锦衣应愚打趣,却还是走过来,认真地替褚夜行将那枚徽章别在胸前,并细心地抚平了衣服:“真是给你惯坏了。”   “嗯,”褚夜行低声道,“哥,您对我最好了。”   “知道就好,”锦衣应愚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脸:“准备出发吧。”   ……   -   -   塔拉茨国家驻玄洲大使馆。   塔拉茨的外交官们和商业代表们已经简单休整了一下,准备根据访问议程与玄洲方面进行活动。   当负责安保与陪同工作的玄洲军官们走进大厅时,这些人都不由得一顿。   外交官们尚还能保持礼节性的笑容打招呼,几位商业代表却忍不住暗戳戳地彼此递了一个眼神:   虽然能看出玄洲为了配合他们,尽量选择了Beta军官来担任这份工作,但是为首的几位领导,却都是Alpha。   他们最厌恶的Alpha。   啧,如果不是为了贸易,他们真不想来玄洲。   更准确的说,他们甚至不想离开塔拉茨。   毕竟整个世界上,玄洲已经算是对Beta而言最为友善的国家之一了。   其他国家,几乎将资源都倾向给了掌权的Alpha和被Alpha们视为生育资源的Omega们。   被发.情本能驱使的劣等生物,因为觉醒了异能,就可以耀武扬威,光是想想都令他们咬牙切齿。   他们不喜欢玄洲的Alpha们,但那些Alpha军官同样也能感觉到他们的不喜。   两边人打了招呼后,便各自当看不见彼此,只由Beta下属去对塔拉茨的来访者们进行接洽,明确这几天的护卫安排。   但那些塔拉茨人,却依旧不时用审慎的目光看向站在一旁的几位玄洲Alpha军官——   为首的的那人长相英武,身材高大。面上总是一派淡漠端肃,只要站在那里,便已经气场十足。   一身军装礼服,从他胸前的勋章来看,只怕是个异能等级极高的强者,所以才能创下这赫赫功勋。   包括他在内的这些军官,这些玄洲的Alpha,无不是昂首挺胸,谈吐自然,面对他们也毫无惧色。   和他们过往在塔拉茨见过的所有Alpha,完全不一样,仿佛都不是同一种生物了。   一位塔拉茨使馆的工作人员跑过来,同为首的那位Alpha说了几句。   那人点点头,面容淡漠依旧,跟上了工作人员的步伐,往楼上走去。   一位外交官注意到了,轻声同旁边的同事道:“真是奇了,林长官居然要见一个Alpha?”   “在那个传言后,他确实变化挺大……”另一位外交官低声道,两人眼神之中,具藏着在政坛中浸淫良久的精明算计,“你说,他为什么非要来玄洲呢?还带了一个Alpha来。” 第44章   玄洲的Alpha军官跟着工作人员上楼,最后来到一间会客室外。   工作人员抬手敲了敲门,一声清越到有些清冷的声音在门内响起:“请进。”   “您进去吧。”Beta工作人员对眼前的Alpha似乎敬谢不敏,礼貌但没什么情绪起伏地开口道。   这位玄洲的Alpha军官也不在乎他的表现,径自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挺标准的外交会客室,沙发后面,立着玄洲与塔拉茨的国旗。   而在两面国旗之前,坐在沙发上的,是一位看着挺年轻斯文的Beta男人。长相清朗却不苟言笑,唇总是抿着,看着就有些凉薄。   看着Alpha男人推门进来,同样穿着一身军装的Beta男人起身相迎:“学长,好久不见。”   此人正是林慈生。   塔拉茨军部的最高指挥官,在性别问题上彻头彻尾的激进派。   嘴上说着寒暄的话,但却没有任何握手的意思。甚至在闻到了这位Alpha军官那气势极强的信息素后,林慈生还稍稍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这种行为多少有些失礼。   但那位玄洲的军官也不恼,显然是很清楚林慈生是个什么德行。   他的面上也是一派的端肃淡漠:“是有段时间没见了。因为知道你我都曾在帝国的军校学习过,所以军部派我来担任贵国使团的护卫安保工作。”   他可还清楚记得,在帝国的军校读书时,林慈生这个Beta对所有Alpha众生平等地报以白眼,不管对方是几级异能者,来自哪个国家。   这么一看,林慈生能为了提升塔拉茨的军事能力,前往帝国这种Alpha执掌大权的国家学习,也是挺能忍辱负重的。   “也好,”林慈生呼出极轻的一口气,“学长您,我还是信得过的。”   这个态度有些奇怪。   玄洲军官注意到了他的不同寻常,眼里浮现出一抹深色:“您是需要什么帮助或协助么?”   “唔,我确实需要您帮我办件事,毕竟我和玄洲这边的人并不熟悉,也就学长您我信得过。”林慈生道,“不是以塔拉茨军部指挥官的身份,而是我林慈生个人的请求——”   他话没说完,突然顿了顿,猛地转身背对着玄洲军官走开几步。   Alpha望着他的背影,眼里的深色愈发浓沉了几分。   虽然林慈生极力掩饰,但是他仍然听见了塑料小瓶里药丸晃动的声音。   林慈生……是生病了么?   没等他礼节性地出言关怀几句,林慈生便已转过身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但是明明是有事相求,他却站在原地,离Alpha军官远远的。   “我想,把一个人扔在玄洲。”林慈生道。   “一个人?”Alpha军官有些意外。   “您应该也注意到了,我带了一个Alpha来。”林慈生想到什么,移开了目光,“他也不是什么坏人,至少还挺务实肯干的。我想请学长您帮个忙,给他在玄洲弄个居留卡——”   “只一点,永远别让他再回到塔拉茨。”   玄洲军官:“……”   这要求很诡异,真的。   听着像极了杀人灭口后,找个遥远的地方抛尸。   不过以塔拉茨的社会形势,就算林慈生真的想将那个Alpha宰了,直接动手就是,根本不会引发任何非议。   但是林慈生却将他带来了玄洲,还请自己为那个Alpha办个居留卡。   倒也不是他自夸,放眼世界,玄洲的居留卡,那绝对是令无数人向往的好东西。对于塔拉茨的Alpha来说,简直是从地狱直达天堂的通行证。   林慈生……这个恨不得世上Alpha都死绝了的激进派,居然会为了他们国家一个身份低微的Alpha谋出路?   听着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林慈生,含蓄地开口试探:“听说,您最近遭遇了绑架……”   “不实的传闻而已。”林慈生冷笑一声,“一个没什么能耐的恐怖组织,就喜欢在信息素上做文章。现在已经解决了。”   “嗯,那就好。”Alpha军官面上不变,只是点点头,没有拒绝却也没有明确答应,只是道:“把他的身份资料给我,我们得审查一下。”   “嗯,我明白,没问题。”林慈生点点头,他很清楚玄洲的居留卡不是那么好拿的。   他在手腕上的光脑上点了几下,很快将一份投影的材料递到玄洲军官的面前,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   “他的过往人生、家庭情况全在里面,可以确定是个良民。虽然没什么能耐,估计不能给玄洲的经济发展做贡献,但至少不会危害社会治安。”   “这么多?”玄洲军官看了一眼页数,心里的疑惑与惊讶更甚,但他面上依旧端肃平静,“好,我晚些看一看,然后给你个答复。现在,我们应该出发去外交晚宴现场了。”   “嗯。”林慈生应下,“我收拾一下,随后就去。”   玄洲军官点点头,转身出门。   在外面等候时,他再次点开了林慈生发来的材料。   这么一大堆内容,显然是有心人进行过特意的搜集与整理的。几乎将这个叫兰景明的年轻人所有的个人信息、过往经历与人际关系全部扒了个底朝天。   他迅速看过,眉头却微微蹙起——   不是说这个兰景明有什么不对劲,而是……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太普通了。   一个字面意义上的,纯粹的,普通的塔拉茨Alpha。   22岁,年纪不大。信息素的表征气息是兰花,没有任何异能。长相倒还可以,面相上看,是个挺老实的年轻人。   像那个国家的诸多Alpha一样,从事着最基础最劳苦的工作。   白天去工地干活,晚上跑车送货,周末去餐厅后厨洗碗洗菜。同时打着三份工作,才勉强靠极为微薄的工资养活自己。   因为他是个Alpha,所以Omega父亲在他刚出生时便抛下了他们父子俩,独自出国了,目前下落不明。   他的Alpha父亲在下矿井时遭遇矿难逝世,他被父亲的工友收养长大。只是那个收养他的好心人,也在几年前因盗窃罪被枪决。   那个好心人工友也有个Alpha儿子,比他大2岁。那孩子和他相互扶持着长大,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和亲兄弟也没什么差别。   ……这样一个人,和军政世家出身的林慈生,根本是云泥之别。他们的身份之间可谓隔着数条天堑。   这个兰景明,怎么会引起林慈生的注意,还让他如此特别相待?   玄洲的军官Alpha思索着,往后翻了一页。   这堆资料里面不仅有兰景明的资料,还有他为数不多的亲朋的。   其中放在最前面的,就是他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   玄洲军官本来只是想随意扫一眼,却一下子看见了最近的一条记录。   上面显示,几个月前,这个年轻人持着好不容易办理下来的护照签证,入境玄洲。   且在那之后,没有再次回到塔拉茨。   这是……非法移民?   玄洲军官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两年国际冲突不断,玄洲受到的移民问题困扰也随之加剧。   一个非法移民可能带来的社会危害并不小,更何况对方还出自塔拉茨这种国家。在那种环境里被压抑久了,谁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他听见了林慈生的脚步,知道对方要准备出发了。于是他将那这位年轻人的名字记了下来,准备回去就查一查——   褚夜行。   他记下了。   -   -   锦衣应愚带着褚夜行抵达晚宴现场时,塔拉茨的访问团以及不少玄洲高官都已经悉数到场。   他大步走向晚宴厅,向门外的媒体记者们挥手微笑。   相貌极佳,气质斐然的菁英Alpha带着一身隽永贵气的芍药香走来,哪怕是官方媒体都忍不住多拍了几张。   褚夜行跟在身后,倒也不显得突兀。任谁都觉得,他是锦衣应愚的保镖。   首富先生不仅仅是作为个人很有钱。   华锦是玄洲财政的血包,而锦衣应愚自然也是玄洲商业金融界的代表人物。   他一到场,正拿着香槟洽谈的各界大佬们,也纷纷过来打招呼。   哪怕是塔拉茨商业代表团的那些Beta,也对着他露出个笑容来。   只是笑容背后,不知道又是什么——   有几位代表团成员见锦衣应愚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便也不急着凑过去。   见周围没人,便也嘀咕上几句:   “玄洲不是号称中立国,最热爱和平么?那什么‘不偏颇、不站队、不结盟’的‘三不’政策喊得响亮,但是你看,这军火武器不也是照样卖。”   “不愧是商业之国,嘴上说的是主义,心里想的全都是生意。”   “不过呢,也得亏了他们什么都敢卖,不然我们哪里赚得到钱。”   “去打个招呼吧,虽然那家伙也是个Alpha,啧……”   这些塔拉茨的Beta虽然心里厌恶Alpha,但是为了生意,他们倒也能状似融洽地和锦衣应愚谈笑风声。   锦衣应愚能感觉到这些人对自己本能的不喜,不过他不在意。只是眼见着身边塔拉茨的Beta越聚越多,他有点担心褚夜行会不会遭不住。   这段时间自己有努力引导调.教过这小朋友了,加上在公司里他还会时不时撞上林缘生,褚夜行现在对于Beta的耐受力已经显著增强,至少和管家钱叔他们交流时已经不会再犯怵了。   但是眼前这波压力可是实打实的。   锦衣应愚注意到,褚夜行的脸似乎都有点泛白了。   一位塔拉茨的Beta商人注意到了他,开口询问:“诶,锦衣先生,这位年轻人是——” 第45章   塔拉茨的Beta们根本没想到这位Alpha居然是自己曾经最鄙夷嫌恶的同胞,只猜测着,这位既然能站在锦衣应愚身边,难不成也是玄洲商界的某位大佬。   “不是,他只是我的小助理,不必管他。”锦衣应愚转脸对褚夜行道:“小褚,谦副总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没有接,你去帮我问问有没有什么事。”   褚夜行似乎愣了一下,人处在极度的不安中,似乎思维也变得迟钝了:“嗯?”   什么电话?锦衣应谦根本没打过电话啊?   但是当他对上锦衣应愚的眼睛时,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怕自己受不了,给他找个借口离开。   褚夜行心里感激,对于塔拉茨Beta近乎本能的恐惧也在催使着他赶紧逃离这个“龙潭虎穴”,但是他却像扎根在原地似的,没有动。   他低声道:“可是,先生,您不是说还要找人——”   找人?   锦衣应愚微微挑眉:好小子,脸都白了,居然还没忘了兰景明的事?   虽然是见惯了尔虞我诈的生意人,但是他还挺欣赏这份兄弟义气的。   锦衣应愚轻轻抬了抬手:“我来吧,没问题。”   褚夜行这才点了点头,慢慢往后退了一步:“那,我稍后回来。”   “嗯,去吧去吧。”   锦衣应愚既然应下了事儿,自然会做到。   他一向信守诺言,于是干脆一心二用,一边应付着来寒暄谈话的商界代表,一边用视线寻找着会场上的关键人物。   很快——   他注意到了正在宴会厅一角静立着的林慈生。   这位穿着军装礼服的Beta似乎并不是长袖善舞的类型,也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虽然在场的也有玄洲的军部将领,但是那些大多是Alpha,他连交流一二的想法都没有。   林慈生,明明说出去也是塔拉茨数一数二,响当当的人物。此刻却在晚宴厅的一角一个人拿着杯香槟,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他看见林慈生放下香槟,捂住嘴,迅速转身往外走。   那步伐匆匆,似乎带着点仓皇逃离的意思。   锦衣应愚微不可查地皱眉。   这是……身体不舒服?   “诶,小愚啊,我刚还想怎么没看到你呢,原来你被围在这儿了。”正巧,钟鸣舒走了过来,笑着同他打招呼。   锦衣应愚索性把钟鸣舒往这边一拉——   “不好意思,我失陪下。”不等其他人反应,锦衣应愚微笑却不容置疑道,“你们刚刚不是想了解下玄洲的出口报关材料么?这位可是行家。”   钟鸣舒:“诶,不是,你要去哪儿?”   锦衣应愚极为轻巧地从人群中穿过,走出几步才对钟鸣舒笑道:“我用异能看过了,大单子,双方都能赚,就是政策敏.感了点,劳烦您先谈着了。”   说完,他往林慈生离开的方向大步走去。   路过那杯曾被林慈生喝过的香槟时,他拦住了正要收走杯子的服务员:“等一下,杯子给我下。”   服务员一愣,乖乖递上杯子。   锦衣应愚拿过杯子,看了看——   里面酒水颜色清亮,甘冽的酒香中带着点柔和的花果香,是上好的香槟。   他轻轻嗅闻了一下,微微挑了下眉。   但他很快便将眼神中的讶异掩饰好,若无其事地将杯子交给服务员:“我看错了,不是我的酒杯。”   服务员:“啊,好的……”   他刚收走杯子,却又被眼前带着芍药花香的Alpha叫住了:“你有没有看见,这杯香槟是谁喝的?”   服务员有些不解,但他认得眼前这人是锦衣应愚。   这家专供外交活动的酒店都是华锦名下的产业,于是他老实回答道:“是一位Beta先生,我看他的穿着,应该是塔拉茨的军装。不过他出去了。”   锦衣应愚点点头:“你看到他去哪里了么?”   “哦,我知道,他刚刚还问我休息室在哪儿的,我给他指了个路。”   “挺好。”锦衣应愚道:“也给我指一下。”   ……   得到指路后,锦衣应愚很快便找到了林慈生所在的休息室。   他刚抬起手准备敲门,动作便倏然一顿。   作为Alpha,他清晰地感知到,从门内渗透出来的信息素气味意味着什么。   他眼中的兴味与讶异更多了几分。   他抬手敲了敲门:“有人么?”   而后,不等里面人回应,他便直接拧开了门把手:“嗯,那我进来了。”   大门打开,他同房间里的人四目相对,唇角缓缓扬起一个笑:“真让人想不到——塔拉茨最激进的Beta至上主义者,林慈生长官,居然是个Omega。”   -   -   林慈生说谎了。   在那位玄洲军官,问他是不是在绑架传闻里遭遇了什么的时候,他说谎了。   他并不是毫发无伤地剿灭了那个该死而变态的恐怖组织——   那群家伙抓住了他,给他注射了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剂。   他本以为那是毒药,可能会直接致命。却不料,那药物是要他生不如死。   他的信息素紊乱,腺体异常,还有一些难以启齿的身体部位都开始发生变化……   这些异样无不是在告诉他一个可怕的事实,他的身体正在从Beta逐渐转化成Omega。   但他林慈生,作为塔拉茨军部的最高指挥官,他身处军政权利斗争的中心,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他不能让任何人发觉自己的异常。   他不得不随身携带着药物,来压制自己可能随时出现紊乱的信息素。   就在刚刚,体内的信息素又一次失控。在过往作为Beta时几乎可以忽略的腺体,开始大刷存在感,不受控制地释放出动荡的信息素。   明明一口点心都没吃,香槟也一口没喝,但信息素在体内翻涌冲撞,让他不住地作呕反胃。   他不能让塔拉茨的这些人看出异样,毕竟这些外交官和商界代表,也有不少人觊觎着林家的地位。   他也不能向玄洲的安保护卫们求助,鬼知道那些个Alpha在闻到他的信息素后会做出什么。   Alpha和Omega,不愧是被繁.殖本能所支配的信息素动物,一样的令人作呕。   就像此时此刻的他自己一样。   他匆匆前往休息室,路上还不忘用光脑给一个人发送了消息,让他快些过来。   而后,他猛地撞进休息室里,拿出自己提前携带的抑制剂给自己来了一针。   做完这些后,他终于脱力地蜷缩在沙发上,焦急无比又惶惑不安地等着这股可怕的原始冲动褪去。   他悲哀而自嘲地一笑:他,林慈生,曾经最厌恶AO的Beta,居然会控制不住地在这种重要的外交场合发.情……   世界上还能有比这更恐怖的噩梦么?   快点,快点,求求了。   他在心中哀求着让抑制剂快点生效,让他可以尽快恢复成平时冷静强大的模样,不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然而,偏偏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   林慈生骤然睁大了眼睛,不等他喝止,那人却已经推门走了进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认识这个人——   锦衣应愚,6级异能者,玄洲的商业巨擘,世界上拥有财富最多的首富先生。   但是剥去一系列的光辉头衔,这人本质上,只是一位Alpha。   一位会被信息素驱使,被他的气息吸引而来的Alpha。   林慈生简直不敢想象这家伙会对自己做出什么。   如果是平常,他可以轻松凭借着自己的实力收拾掉这个不速之客,但是现在……   他浑身无力,瘫软地像是一摊泥。   “出去,你要做什么……”他试图张嘴,但声音却都沙哑了。   “不用着急。”锦衣应愚抬手关上了门,释放出强势的芍药花香,将林慈生的Omega信息素全部挡了回去,确保不会泄露出这间休息室分毫。   而后,他走到林慈生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面色平静但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没发现么?我们的信息素,对彼此起不了除安抚以外的作用。”   林慈生一怔,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能清楚地闻到这位Alpha身上的芍药花香。   对于一位正在发.情,却没被完全标记的Omega,他的信息素几乎能和所有Alpha产生或多或少的影响。   他现在就像一朵不断散发着香味的花,向所有狩猎者们宣告着他在这里,邀请他们快来采撷。   但偏偏,这位锦衣应愚先生闻到了他的信息素,而他也闻到了对方的,可他们却没有对彼此产生丝毫的情动。   林慈生看着眼前的Alpha,脸上淡漠的假面顷刻破碎了,他满脸的不敢置信。   但锦衣应愚却像是了然。   心中的猜想,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证实。   他缓缓开口:“AO间不受信息素吸引,只有一种可能——我们是血缘关系极近的近亲。”   锦衣应愚对上林慈生怔然的神情,笑了笑:“自我介绍下吧,我是锦衣应愚,华锦的总裁,一名有着6级异能的Alpha。而我的父亲,名叫林缘生,来自塔拉茨——”   “那么,林慈生长官,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他近乎叹息地开口,“舅舅?还是……表哥?” 第46章   褚夜行走到会场的后门,准备透透气就回去。   会场周围有不少两国的安保人员在到处走动。褚夜行几乎可以一眼分辨出哪些是塔拉茨人。   呆在这里,并不会比待在锦衣应愚身边舒心多少。   更何况,自己还是更希望待在那位周身盈满芍药花香的Alpha身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然而,他都想着回去了,却瞥见了不远处停着的车辆。那是塔拉茨访问团的车。   一个人似乎接到了什么命令,有些匆忙地从车上下来。他似乎从没来过这样的场合,四下张望下,便立马低下头,极为不安地往这边走。步伐仓促,像是生怕被人注意到。   褚夜行几乎瞬间就认出了那是谁。他迅速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胳膊:“景明?!”   听见熟悉的声音,那人骤然抬头,露出了一张年轻的面容。   年轻,却没什么朝气。像是被生活磋磨久了,脸上总带着点郁色。身高虽然比褚夜行稍微低了些,但是放在Alpha里也属于高挑的类型。   但他就是和塔拉茨的所有Alpha一样,无论身形多么高大,总是显得畏缩而佝偻。   兰景明看着褚夜行,愣了愣,旋即露出了欣喜的神情:“褚哥?!你怎么在这?”   但他还没从兄弟重逢的喜悦里回过神来,便骤然想到什么,倏忽变了脸色:“难道那些人抓住了你——”   “没有,我是合理合法的。”褚夜行上下打量一番兰景明,确认他完好无损,脸上这才露出由衷的笑意,“我有工作签证。”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兰景明真心地为自己这位异性兄长感到高兴。   褚夜行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褚夜行。眼前的Alpha比之几个月分别前,变化简直太大了。一身的西装革履,无论是站在那的仪态,还是周身的气场,似乎都发生了质的变化。   刚刚兰景明匆匆一瞥,几乎没想到这位Alpha是同自己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兄长,只当他是玄洲的工作人员。   他感叹道:“真好啊,真好……以后就不用回去了吧?可以一直留在玄洲了吧?”   褚夜行左右看了看,将他拉到旁边:“如果能顺利把工作签转成居留卡的话,就可以留在这了。我最近一直在研究,如果我有居留卡,或许能把你也带来。”   他有考虑过要不要和锦衣应愚开口,请对方帮忙。毕竟华锦聘请过不少外籍员工,每年发出去的工作签证都有不少。将区区一个兰景明留在玄洲,对于对方来说简直是挥挥手的事。   但是他不敢再麻烦锦衣应愚更多了。   这个人已经帮了他太多。让他再去索取更多,他实在是开不了口。   所幸,他仔细研究了玄洲的居留政策,或许,他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把兰景明带过来,将他从塔拉茨的泥潭里救出。   然而,褚夜行本以为兰景明听说能有机会脱离塔拉茨会很开心,甚至会欣喜若狂,就像曾经的他自己那样。   但是当他说出这个好消息后,兰景明的表现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位脾气温和,总是很听话的年轻Alpha移开视线,似乎在纠结犹豫着什么,片刻,他小声道:“谢谢褚哥,但要不,暂时还是算了吧……”   “你说什么?”褚夜行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兰景明抿了抿唇,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谢谢褚哥你的好意,但还是算了吧。我暂时,不想离开塔拉茨。”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有些急事,急匆匆地又要往会场里走。   但是褚夜行却一把拽住了他。   “褚哥……”   褚夜行显然想到了什么。他皱紧了眉头,又把兰景明往旁边拉了拉,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是不是林慈生那些人对你做了什么?还有,你怎么会跟着访问团来这里?”   褚夜行不觉得有哪位塔拉茨的Alpha可以拒绝长居国外的诱惑——只有逃离了塔拉茨,他们才能真正活得像个人,而不是一条走哪儿都被嫌恶,还会被随时打杀的野狗。   更何况兰景明在塔拉茨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他对于那个地方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褚夜行能想到的唯一原因,是他被那些Beta胁迫了。   兰景明垂下眼眸,似乎不想多说,只是低声道:“我也不骗褚哥你,我没有被任何人胁迫。虽然,确实和林慈生有关,但是……”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半天说不出个明确的理由,最后只是道:“我是自愿的。你,别问我了。”   褚夜行:“……”   他蹙着眉,定定地打量了兰景明半晌。   好吧,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衣着打扮,都不像是遭遇了虐待折磨的样子。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兰景明似乎还比他离开塔拉茨,最后一次见面时,看着要精神了些。   看兰景明确实是一副不想说也不方便说的样子,他只能叹了口气:“好吧。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吧。”   “好。”兰景明似乎也松了口气,“那我先进去了。”   “嗯,去吧,晚些光讯联系。”   兰景明点点头,正要离开,但是视线划过褚夜行胸前的徽章却倏然一怔。   他似乎微微蹙了蹙眉,想说些什么,但却还是暂且保持了沉默。   他低下头,同褚夜行擦肩而过,迅速走进了会堂。   褚夜行转身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从得知访问团的名单里有兰景明这个名字时,他就一直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他设想过很多兄弟见面的场景——或是生离死别,或是绝境逢生,或是兄弟相拥喜极而泣。   却独独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格外平淡的场景。   他们都步履匆匆,似乎命运早已在不知觉间将他们各自拉上了不同的轨道,而他们却毫不知觉地阔步迈向不同的人生。   褚夜行看着兰景明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位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兄弟变得陌生极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陌生人的背影没入人群之中……   而一个熟悉的,在他眼中仿佛自带着斑斓色彩与耀眼光芒的人,却从黯淡的人群中脱颖而出,向他走来——   是锦衣应愚。   “兰景明的事,我帮你问过林慈生了。”   褚夜行顿时眼睛一亮。   虽然兰景明不告诉他,但他或许可以从锦衣应愚这里得到答案:“哥,怎么回事?是不是林慈生对他做了什么?”   “唔,你别着急,虽然确实和林慈生有些关系吧,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兰景明他好得很,不需要你瞎操心。”锦衣应愚悠悠道。   褚夜行蹙眉:“为什么?”   “别追问,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锦衣应愚抬起手,给他不轻不重地弹了个脑瓜嘣,“你刚刚也看到兰景明了吧?你看他好胳膊好腿的,放心就是了。”   “但那可是林慈生……”   “林慈生说白了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锦衣应愚似笑非笑,“他们俩的关系,可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褚夜行:“……”   他只能想到坏的“这样”,和更坏的“那样”,总之一点好的可能都没有。   锦衣应愚自然看出了他的忧虑,轻笑了一声:“怎么,连我的话都不信了?”   “不,哥,我信您。”褚夜行咬了咬牙,最终,对眼前之人的信赖还是压倒了他内心的无端揣测。   “这才对。”锦衣应愚道,“如果你待在这儿很难受的话,就先回去吧,这活动还有不少流程,估计得折腾到很晚。”   褚夜行点点头,目光却一直定格在锦衣应愚身上。   他轻声道:“哥,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什么?”   “您好像有些不开心。”褚夜行轻声道。   锦衣应愚一愣,旋即嗤笑一声,不知道是自嘲还是苦笑:“这么明显的么?”   “是不是林慈生说了什么?”   “和林慈生无关,你别老把黑锅往他身上扣。”锦衣应愚摇摇头,“兰景明的事算解决了,你不用担心。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哥……”   “回去吧。”   锦衣应愚的声音平淡,但话语里的意思却不容置疑。   褚夜行一向识时务懂进退,他知道这不是说话的时宜,于是点点头:“好,那我先回去了。”   面前就是台阶,不远处就是后门出口。   褚夜行走下几步,突然定住,转过身,微微仰头望着锦衣应愚:“哥,晚上要泡澡么?我给您提前准备好。”   锦衣应愚这才露出一个笑来,他抬手捏了捏褚夜行的脸:“好啊。”   ……   褚夜行离开了,锦衣应愚一个人站在原地。   背后是繁华喧嚣的名利场,但他却丝毫没有过去融入的意思。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制“烟盒”,然后从里面拿出一根香烟形状的小饼干夹在指尖。   他默默吃着。   吃完一根,然后是第二根。   林慈生和他说的话并不多,但是却将他的所有猜测都证实了——   35年前的那桩绑架案,因为受害者是时任军部高官林耀安的女儿,所以很多细节都被官方抹去了,他难以查证。   但是,林耀安不仅仅有一个Beta女儿,他还有一个Beta儿子。   那个可怜的Beta姑娘遭遇绑架前,只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妹妹,跟着自己的兄长一同出门逛街。   而那个受害者的兄长,林耀安的长子,名叫林缘生。   正是他的Beta父亲。   绑架案发生之后,虽然受害者保住了一条性命,但是却再无消息。而带妹妹出门,却没能保护好妹妹的哥哥也从塔拉茨消失了。   数月后,林耀安宣布,他又喜得贵子,有了第二个Beta儿子。他将这个孩子培养成了继承人,接管了他手上的兵权。   而这个小儿子,是林慈生。   整个故事听着似乎没什么毛病,但是却又好像处处透露着些许异样。   今天同林慈生谈过几句,锦衣应愚才终于确定了——   林慈生不是林耀安的儿子,而是他的外孙。   那个可怜的Beta女孩,虽然被救了回来,却发现已经怀孕了,怀上了那个肮脏的、可恶的、恶毒的Alpha施暴者的孩子。   因为身体原因,她只能将孩子生了下来,却在那之后彻底疯了,被囚禁在家宅之中。   所幸林慈生是个Beta,林耀安夫妇不忍心杀死这个外孙,便对外宣称是自己新得的小儿子,抚养长大。   至于认为是自己没能保护好妹妹才让她受到这份罪的林缘生,却还始终处于内疚愧悔中。   这份不断滋养的愧悔之情让他不惜自轻自贱自残……   锦衣应愚的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   是因为想要和妹妹受同样的罪,所以才躺在了一位Alpha身.下,并生下了一个Alpha儿子么?   因为他觉得这样做就可以抵消一部分罪孽。   而自己,真的就只是这个Beta父亲的一张赎罪券。   锦衣应愚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对于所谓的亲情,他没有那么渴求。毕竟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拥有过这种东西,现在也懒得管这些有的没的。   只是他小时候也曾经渴望过林缘生能给他一些来自血亲的关爱,以为自己只要表现够好,够乖,够听话,就能得到一个拥抱一句夸奖。   他一直都很困惑不解,为什么无论自己表现得多完美都得不到这对其他孩子而言唾手可得的东西。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他就是一张赎罪券,也只是一张赎罪券。   所以他才可以用那般刻薄尖锐的话辱骂自己。   林缘生,你在看着自己生下的Alpha儿子时,心里到底产生的是复杂的情感,还是报复了自己的扭曲快意?   当他终于确认自己的父亲根本不爱自己时,多少还是有些难过的。   他又拿出一根饼干,放在齿间咔嚓一声咬断。   他不纠结了,随他去吧。   与其费这些心思纠结,还不如早些应付完这些人回去,然后抱着他的狗子泡澡。   -   -   褚夜行回到了大宅,主动找管家钱叔多要了些工作来做。   “有人给先生寄了好多斫霜的车厘子,虽然质量很好,但肯定是吃不完的。”钱叔带着褚夜行来到厨房,“你把这些车厘子的核剔了,然后交给后厨熬果酱吧,回头给先生做甜品吃。”   他挤了挤眼:“你想吃的话,也可以吃一点,先生不会介意的。”   “好的,谢谢。”褚夜行点点头,拿起小刀开始干活。   车厘子个头很大,汁水饱满,看着就是极好的品质。   但是褚夜行却一点品尝的想法都没有。   他还在担心着兰景明的事,主动找钱叔揽工作,也是想借此分分心。   但是,他刚把小刀拿起来,光脑却突然弹出一条信息提示——   正是来自兰景明的消息。   褚夜行瞳孔一缩,立马放下小刀,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手,点开信息。   兰景明的消息出现在他眼前,很简短,却既不是保平安也不是求救。而是一句没头没尾的提问——   【景明:褚哥,你戴的那枚徽章,是玄洲华锦财团的标识么?】 第47章   看到消息时,褚夜行先是一愣:兰景明知道华锦?而且只瞥了一眼他胸前的徽章就认了出来?   但是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华锦的业务遍布全球,许多年前他也曾在塔拉茨看见过这个徽标。   况且兰景明人都在玄洲了,总有机会在大街小巷的某个电子屏上看见华锦的标识。   他坦然回复:【嗯,我现在在华锦工作,是总裁助理。】   【景明:总裁助理?】   【是,先生他给了我很多帮助。】褚夜行想了想,虽然自己和兰景明算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但涉及到锦衣应愚的隐私,他还是不好说得太详细。   于是他挑了一些重点,大致和兰景明说了些,好让他安心。   虽然褚夜行没有直说自己和锦衣应愚的关系,但是兰景明并不傻,能从字里行间品出俩人关系的不同寻常。   这一次,兰景明沉默许久才回复消息,不知道是他在考虑斟酌,还是被其他事绊住了脚。   就在褚夜行又一次担心起来时,兰景明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景明:华锦挺好的,只是不太适合你。】   【景明:褚哥,如果可以的话,还是离开华锦,换个别的去处吧。】   【景明:抱歉,我有些事,晚些再聊。】   正准备详细一问原因的褚夜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试着发个消息去询问,但是兰景明却没再回复了。   褚夜行只得放下打字的手,继续回来切车厘子,只是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了解兰景明,这是个挺忠厚老实的实在人,绝对不是那种看别人过得好就心生嫉恨的。   当初,在自己办下签证,即将动身前往玄洲时,兰景明还非常诚挚地给他送上祝福,祝愿他能在玄洲站稳脚跟,不用再回到塔拉茨过着过街老鼠般的生活。   那么,兰景明为什么会说华锦不适合他?   以华锦的公司体量和薪酬待遇,世界上多的是人削尖脑袋都想挤进这家大公司。   兰景明为什么会想让他离开?他不应该为自己感到高兴么?   “嘶。”   一阵尖锐的疼痛将褚夜行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小心切到了手指,殷红的血珠正不断从指尖渗出。   这点小伤,不算疼。   可看着毫无声息的光脑,褚夜行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   -   塔拉茨访问团入住了开办活动的这家酒店。   在一间高档套房内,兰景明正在和褚夜行发送消息,身后的浴室内,有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当水声停下,浴室房门被推开时,他也匆匆地关掉了自己的光讯。   穿着浴袍的林慈生头顶一块毛巾,从浴室里走出来,在床边坐下。   动荡的信息素在药物和Alpha的帮助下,已经被压制住了。此刻的林慈生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清冷又清高的军部总指挥。   只是他微微泛红的面色和周身萦绕的水汽,将他的气场给削弱了不少。   兰景明一看他出来,立马起身过去,小心翼翼又尽力讨好地拿过他头顶的毛巾,替他擦拭头发。   毛巾一角绣着华锦的标识,兰景明看见了,将那一角卷了卷蜷进掌心里,直到标识看不见了,他这才动作轻柔地擦着眼前这人的头发。   没有人会想到,向来最厌恶Alpha的林慈生长官,会让一个低贱的Alpha近到身前,甚至以如此近的距离,让对方做着这种亲昵的事情。   林慈生闭着眼睛:“你没什么问题要问我的么?”   “……什么?”这位Beta提出的每一个问题,他都当做考卷的最后一题来对待。反复斟酌,反复思考,生怕写错了一个字,就被扣掉无法挽回的分,“抱歉,我不明白。”   林慈生哂笑一声:“你来休息室找我时,没闻到那股Alpha的信息素么?”   兰景明替他擦拭头发的动作一顿,垂眸,低声道:“我闻到了。”   当他找到林慈生所在的休息室时,刚打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极其强势的信息素。   泄露的Omega信息素会让Alpha蠢蠢欲动。但是留在房间里的,那强大的、带着保护欲的芍药花香,几乎可以让每一位被吸引来的不速之客望而却步。   彼时休息室里除了林慈生并没有旁人,但他可以确信,那股芍药花香绝对来自于一位实力卓绝的顶级Alpha。   那人是谁?那人有没有对林慈生做些什么?   兰景明心里焦躁地想要得到答案,但是却又不敢开口询问。   林慈生抬眼看他,似笑非笑:“你不问我那人是谁么?”   兰景明顿时眼前一亮,眼巴巴地望着他:“我可以问吗?”   林慈生立马冷笑一声:“当然不可以。”   他抬手拽过兰景明手中的毛巾:“你不问就对了,这才有点自知之明——待在我身边的时候,当好抑制剂就够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要是惜命,就拎得清点。”   兰景明:“……是。”   他不像褚夜行那般处事圆滑又会钻营,就连讨好人的话他都不会说。   更何况,眼前这人是林慈生。他生怕自己一言一行有一点逾矩,就被对方直接弄死。   他垂下眸子,想要掩去眼睛里的伤感,但是他的演技着实不过关,林慈生看得明明白白。   林慈生将毛巾扔回他的手上,自顾自地在床上躺下:“看在你这段时间表现还不赖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个奖励。”   “什么?”兰景明的眼中再次燃起点希冀。   “访问团返程的时候,你就不用跟着了。”林慈生道,“日后就留在玄洲吧。”   他移开视线,语气有些冷硬:“玄洲这国家挺好的,你就呆在这吧……身份的事,我来解决。”   兰景明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愣地望着林慈生:“……您说,什么?”   “怎么,高兴傻了?”林慈生勾勾唇角。   也对,对于塔拉茨的Alpha来说,这绝对是莫大的恩赐。   他之前其实想过要不要把这知晓自己秘密的Alpha直接弄死,毕竟死人的嘴才是最严实的。   但是他思来想去,却迟迟下不定主意。想来是这该死的匹配度在作祟……   不如将他扔到玄洲,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只要你把嘴巴管好,我就不会再为难你。”林慈生淡淡道,“往后你是死是活,婚丧嫁娶,都和我无关。”   兰景明:“……”   他的头脑一片空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终于从塔拉茨的泥潭里挣脱出来了,还远离了林慈生这个危险人物,他该高兴吗?   可是,他却感觉不到任何劫后逢生的喜悦。   他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如果他答应了,他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林慈生了?   兰景明再次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哑了:“我留在这的话,您怎么办?”   “不劳你费心,我随身携带抑制剂,总比带着你这么大一个活人要安全。”林慈生有些意外地上下打量他一番,“我怎么感觉你并不开心呢?”   他还以为这家伙会喜极而泣,跪地谢恩,而后数着日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像送瘟神一样地送走他,再拥抱自己来之不易的自由。   兰景明站在床边,手里拽着林慈生的毛巾,上面还残留着些许Omega的信息素。他低声下气地询问:“那样的话,我是不是再也看不到您了?”   “……你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被虐上瘾了?”林慈生扪心自问,自己对兰景明的态度绝对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很糟糕。他想不出这家伙有任何离不开自己的理由,除了——   林慈生冷笑一声:“又信息素上头了是吗?兰景明,我明确地告诉你,你应该庆幸我们之间有百分百的匹配度,不然我在我们睡了的第一晚,就会直接给你一枪。”   “留你活到现在,还给你铺好了路,是我对于信息素做出的最大退让。别指望我会爱上你——我恨不得立刻杀了你这个知情人!”   林慈生越说越激动,揪住被子的手连指关节都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这辈子最恨的事有两件,其一是自己体内有一半的血来自那该死的Alpha暴徒,其二就是莫名其妙地在信息素的催使下,和一个Alpha滚上了床。   百分百的匹配度……他妈放眼世界都找不出几对,居然能让他撞上!   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和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Alpha做了那种事!   那晚过去,一觉醒来,两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天塌了。   “您别生气……”   感觉到空气中的Omega信息素又开始躁动不安,兰景明手足无措地劝着。   林慈生:“……”   妈的,他更生气了!   他抬手一指房门:“你,给我滚出去。”   幸好他提前把配枪摘下来了,不然自己此刻说不定已经在房间里造下一桩血案了。   “好……我这就走,您别气,别气……”兰景明一边劝着,一边往门口退。   然而,他都走到房间门口了——   “慢着。”林慈生又喊住了他。   兰景明扭头望去,却见坐在床头的林慈生胸口剧烈起伏,面色不自然地泛红。   林慈生不说话,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他能感觉到,空气中的信息素似乎越发躁动了。   “您怎么……”兰景明吞吞吐吐,犹豫不决,踌躇不定,进退两难。   林慈生看着他这副窝囊样就来气。   “他妈的。”一向清冷的林长官爆出一句粗,颇有些憋屈地命令道,“没闻到我的信息素吗?给我回来。”   -   -   当晚会散场后,锦衣应愚才终于颇为疲惫地坐上了回程的车。   司机老金在前面开车,他一个人直接躺倒在了后座上。   公、主号|沉舟\渡/海\楼   华锦以前在塔拉茨的业务并不小,但是当他发现塔拉茨对于Alpha的人权欺压后,就收缩了在当地的业务,也撤了不少投资。   现在想要将业务重新做起来,少不得还得和晚会上遇到的那些Beta们多来往。   他能感觉到那些人自以为掩藏地很好的敌视,但那又怎么样呢?他们看不惯自己,又干不掉自己,只能任由自己代表玄洲,从他们身上薅利益。   不过呢,玄洲一向讲求互利共赢,谋长远发展。自己这薅的手法也得怀柔些,礼貌些。   就算是看在林慈生的面子上吧……   想到林慈生,锦衣应愚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趣味的笑意。   不得不说,今天的发现当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在得知林慈生已经注射了抑制剂后,他便坐在沙发上,用自己的信息素替对方上了一道保险。   而后,他询问对方,方不方便加个光讯。   当时林慈生是什么表情呢?   似乎很意外,很不情愿,但手上的动作却很诚实。   俩人加了好友后,自己打趣地询问:“我是不是你好友列表里的第一个Alpha?”   林慈生下意识地回应“不是”,而后有些憋屈地移开视线:“但你是第二个。”   “诶呀,那可真是荣幸。”锦衣应愚笑眯眯地回答。   他没有直接问那第一个获此“殊荣”的Alpha是谁,但他已然有了答案:“是你带来的那个Alpha?”   林慈生骤然抬头看他,眼里有被戳穿的尴尬与想灭口的杀意。   锦衣应愚抬起手作投降状:“怎么说我们也是表兄弟不是么?我什么都不会说。”   “你最好记得你这话,守好该守的秘密。”林慈生的声音似乎仍回响在耳畔,“不光是我和那个Alpha的事——锦衣先生,我相信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不光是林慈生和兰景明的情况,还有他们之间的血缘。   林家长子有一个拥有6级异能的Alpha儿子,这件事万一爆出去了,绝对会在塔拉茨引起极大的震荡。   锦衣应愚自然知道利害。   此刻在回程的车上,身边没有褚夜行跟自己说话,车内静悄悄的。   锦衣应愚索性动用异能,去看林慈生和兰景明的盈亏值。   嗯,如果林慈生和兰景明在一起,亏得也挺大的。   虽然是第一次同自己这位血缘上的表哥见面,但锦衣应愚已然和对方生出一种难兄难弟一般的情谊。   不过,等等……   锦衣应愚看着虚空之中,只有自己能看见的两个盈亏值——林慈生和兰景明,以及自己和褚夜行。   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见鬼,怎么好像还是自己亏得更多? 第48章   锦衣应愚回到大宅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餐桌上的几箱车厘子。   “这,哪来的?”锦衣应愚问管家钱叔。   “今天下午刚送到的,我看上面的快递单,是从斫霜发来的,质量很不错。”   “噢……”锦衣应愚点点头,他知道这是谁送的了。   明丹景和明丹曦姐弟俩都挺会做人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记得给他也送点,人情做的挺到位。   当然,估计以后再有什么事要找他帮忙,他们提要求也会提得很不客气。   “居然送了这么多。”锦衣应愚看了一眼,“我留一箱,剩下的钱叔你们分了吧,斫霜的车厘子是极品,大家都尝尝。嗯,给我先洗一点吧。”   钱叔笑着应声:“那我就替大家谢谢先生您了。小褚刚刚已经给您洗了一碗,拿到楼上去等您了。”   “哦?他倒是很贴心。”锦衣应愚微微挑眉,对自家的小狗愈发满意。   不知道为什么,刚从这外交晚会回来,明明只是几个小时没见到褚夜行,他却有些迫切地想再见到对方,想让他依偎在自己身侧,说一些亲昵熨帖的话。   锦衣应愚抬步上楼,临到自己房间时,便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褚夜行还记得锦衣应愚说晚上想泡澡的话,这会儿正在放水调试水温。   他放一些热水,用手腕碰了碰水面,又凝住眸子,小心地动了动水龙头,放了些许冷水。   旁边的案台上,有他刚刚叠放整齐的浴袍,还有一碗洗净了、去除了果核和果蒂的车厘子,配上一根小巧的水果银叉,正好一口一个。   除此之外,案台上还放了不少花草香的精油,褚夜行挨个拿起来看了看上面的味道,却好似都不满意,又将那些瓶瓶罐罐放回了原处。   末了,他只是点上了一支气味清淡,有宁神功效的熏香。   布置好了这些,他又仔细查点了一番,这才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却骤然一愣:“……哥?”   锦衣应愚抱臂靠在门边,含笑望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热腾腾的水雾与袅袅的熏香氤氲着,褚夜行像是一名学生,面对着老师检查作业,又紧张,又希望能得到一句肯定的夸奖。   锦衣应愚抬了抬下巴:“怎么不放精油?”   “我刚刚都看了一遍,没有芍药花香的。”   “噗,我自己的信息素就是芍药花,再来一样的,不就重复了?”   褚夜行上前几步,凑到锦衣应愚面前,凝望着他:“可那些精油的气味,都没您的信息素好闻。我不想让那些味道盖住您身上的花香。”   锦衣应愚走进浴室里,极为坦然地开始解衣服扣子:“我之前就和你说过,夸别人信息素好闻,跟x骚扰差不多。”   褚夜行跟过来,手从他伸手探到身前,以一种近乎拥抱地方式揽着锦衣应愚,替他解开衣服上那一串盘扣:“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也算骚扰吗?”   “我们的关系?”锦衣应愚反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褚夜行微微一顿,但很快又开始若无其事地替他宽衣解带:“我都听您的,您说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就是什么。”   锦衣应愚不由得轻笑:“真听话。”   他抬起手,揽过褚夜行的脖颈,在他侧脸上落下一个吻。   锦衣应愚鲜少主动亲吻他,年轻的Alpha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他刚抬起手,想要抱住对方,但是年长些的Alpha却已经轻巧地避开他的动作,走开两步。   而后,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坦然地将身上的衣物褪得干干净净。   褚夜行的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人,连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氯仿的气息丝丝缕缕渗透出来,带着暗示意味地缠上面前的这朵芍药花。   但是锦衣应愚却好似什么都没感觉到,长腿一迈,直接跨进浴缸里,舒舒服服地靠下了:“啊……爽。”   褚夜行被他这一声感叹弄得愈发心浮气躁,又主动凑过去,拿起玻璃小碗:“哥,吃车厘子吗?”   锦衣应愚不答,只是直接张嘴。   褚夜行殷切地用小银叉扎了颗汁水饱满的车厘子放进对方口中。   身体泡在热水里,口中却是微凉的果肉,锦衣应愚享受地眯了眯眼,突然间就理解了古代那些昏君的幸福。   一颗车厘子咽了下去,第二颗便适时地递到了嘴边。   服务简直不能更好。   锦衣应愚颇为满足地吃了第二颗,眼睛一瞥,却注意到了褚夜行的手。   “你的手指怎么了?”   晚会时还好好的,怎么几个小时不见,就包上创可贴了?   “嗯?没什么。”褚夜行嘴上说着没什么,但是却根本没有将受伤的手指藏起来的意思,“给您切车厘子的时候,不小心割到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锦衣应愚微微蹙眉,“你刚刚是不是还用这手碰水了?创可贴都湿了。”   褚夜行很高兴地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些许疼惜的含义。   他一向会顺杆子爬。   他放下小碗,装作不经意地将手探到锦衣应愚面前:“没什么事,不要紧的。”   诚然是没什么事的。   一个身高一米九的Alpha,皮实耐造,出车祸都没事,何况手上划了一个小口?   但他就是想引发锦衣应愚对自己的疼惜情绪。   他的这点小手段,锦衣应愚哪能看不出来?   幼稚是挺幼稚的,但他倒也乐意惯得自己家的小狗子。   他拽过毛巾擦干手:“得把创可贴换了,喏,帮我把洗脸池下面的抽屉拉开,里面有防水创可贴,我帮你换。”   褚夜行立马站起身,依言拿过创可贴。他在浴池旁单膝跪下,伸着手,方便对方处理。   锦衣应愚坐直身子,替他解开有些湿漉的创可贴,看着其下的伤口:“嚯,割得还挺深呢。疼不疼啊?”   褚夜行低声道:“您帮我吹一吹,就不疼了。”   锦衣应愚顿时笑了:“还吹一吹?贵庚啊混小子?”   话虽如此,他还是颇有些无可奈何地抿住唇角,轻轻吹气:“小朋友就是小朋友,真是服了你了。”   做完这些,他拿出创可贴,小心地替褚夜行裹上伤口。   “怎么老是受伤呢……”锦衣应愚低声叹息着。   搞得他都有些心疼了。   -   -   这两天,一切似乎都颇为平静。   两人正常上班,正常推进工作。   锦衣应愚知道褚夜行对塔拉茨犯怵,也不为难他,将相关工作的推进交给了其他人,还贴心地给他减了些工作,让他有空去联系兰景明。   锦衣应愚想得很周到——   好不容易能联系上自己的好兄弟了,俩人怎么说也得见见面,叙叙旧吧?   褚夜行也是这么想的。   但事实上,他却没能将兰景明单独约出来。   每次他试图联系兰景明,对方都回应说很忙,有事。   考虑到兰景明此刻在林慈生旁边,是真正的“伴君如伴虎”,他也不敢多叨扰。   褚夜行还惦记着对方那语焉不详的话,想要知道为何对方会认为华锦不适合他,为何又希望他离开。   他旁敲侧击地想要问出个原因,但兰景明却好像不想告诉他似的,只是语焉不详地搪塞。   或许,真的没什么大碍吧。   褚夜行想到锦衣应愚:就算他真的不适合华锦……除非锦衣应愚亲口说出不需要他,不然他就绝不会离开。   日子过得很平静。   塔拉茨使团的来访像是扔进湖里的石子,虽然荡起几圈涟漪,但很快便又沉入水中。   这天晚上,锦衣应愚照常是抱着褚夜行入睡的。   而褚夜行也照常在锦衣应愚睡着后,暗戳戳地准备把人扒进自己怀里。   然而,就在褚夜行即将“得逞”时,锦衣应愚放在床头的光脑却突然响了起来。   锦衣应愚睁开眼,同正扒着自己的褚夜行四目相对。   在光脑那些微的光亮中,两人相顾无言片刻。   锦衣应愚放弃挣扎似的叹了口气,再次闭上眼,居然主动缩了缩身子,贴在褚夜行怀里:“把我的光脑给我。”   “好。”闻着怀中柔和的芍药花香,褚夜行温声应道。   他探手拿过床头的光脑,却一眼瞥见了发信人的名字,他顿时动作一顿:“……”   “怎么了?”感觉到他的异样,锦衣应愚终于睁开眼,“谁的消息?”   褚夜行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回答:“是艾维斯的。”   “艾维斯?”锦衣应愚清醒了不少,立即伸手拿过光脑。   “哥……”褚夜行不满于他对艾维斯的在意,故意压低了声音,有些可怜巴巴地唤道。   “你别作,”但锦衣应愚这会儿不吃这套,“我了解艾维斯,他可从来不会大半夜给我发消息,别是出什么事儿了。”   艾维斯觉得锦衣应愚是个顶好的金主,锦衣应愚也觉得艾维斯是个很不错的包养对象。   从不作妖搞事儿索取情绪价值。只要锦衣应愚不联系他,艾维斯绝对不会过来打扰。   半夜三更地给他发消息,绝对不同寻常。   秉着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包养关系结束了,俩人也算是朋友的想法,锦衣应愚正准备看看消息,但是一抬眼,却迎上了褚夜行那幽幽的目光。   黑夜中,年轻Alpha的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   锦衣应愚:“……”   锦衣应愚轻咳一声:“我就问一下——”   “哥……”声音幽中带怨。   “不是,你别这样——”   “哥……”   锦衣应愚终于投降了:“好吧好吧,你把我的光脑放回床头。然后你给钱叔打个电话,让他去处理,行了吗?”   褚夜行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用力抱了下锦衣应愚,在对方脸上讨到一个吻:“谢谢哥,哥最好了。”   “行了行了,真拿你没办法。”锦衣应愚无奈,“早点处理完,然后回来睡觉。” 第49章   艾维斯简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走运还是背运。   公司给他分配的经纪人一直是个急功近利的主。   先前自己被首富先生看重包养,在圈内也算是混得如鱼得水。经纪人也跟着他吃到了甜头,在公司里青云直上。   但现在锦衣先生和他分了,自家经纪人得知,却第一个不干了。   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这家伙居然就开始给自己寻觅起了下一个金主。   说好了今晚只是公司熟人的小聚,结果没想到他到了指定的会所一看,却在包间里遇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人物——荣华明。   这位肥头大耳,满脑肥肠的地产大亨早就盯上了自己,只是当时碍于他是锦衣应愚的人,也不敢对他出手。   现在得知他被前金主甩了,这位荣华先生便又开始对他图谋不轨起来。   包厢里声色犬马灯红酒绿,气氛暧昧又危险。荣华明怀里还揽着个当红小花,又想来搂他。艾维斯百般周旋,自灌了几杯酒,这才借口要吐,冲到了卫生间。   头脑因为酒精昏昏沉沉,艾维斯深知如果他不能立马想出破局之法,只怕是走不出这家会所。   他强撑着最后的理智,直接报了警:“喂,我要举报,诚华大街的靡星会所,有人聚众淫.乱。我现在躲在二楼的卫生间里,有人想要猥.亵我……”   他深知这高档会所幕后只怕有着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已然构成了成熟的灰色产业链。说不定玄洲警方会有所顾忌不敢出警,于是他直接加码到最大:“我是佐伊斯人,如果你们不能立马过来的话,我就联系大使馆。”   艾维斯想得很对,如果只是一个喝醉酒的小明星报警,说不定玄洲警方还得核查下情况。但现在他直接说自己是佐伊斯人,那立马就变成了见义勇为、勇敢揭发的热心国际友人。   包括荣华明在内的包厢众人,直接被一锅端去了警局。   艾维斯被从厕所里薅出来的时候,已然酒精上头。脚下走不稳,嘴里说不清,看人都重影。   直到他在警局里看见了荣华明。   荣华明一见被警员扶着的艾维斯,哪还能不明白这是谁举报的,当即冷森森地对他一笑,意思很明显:等老子解决完了,出去弄死你。   艾维斯的醉意立马被吓醒了大半。   诚然,以荣华明的身家和人脉,估计在警局里待不了多久就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了。   他要是想打压为难自己,自己又该怎么办?难道再去求助锦衣先生么……   荣华明显然不是第一次被抓了。   眼见着他毫不担忧地打电话摇人,就要毫发无损地离开,艾维斯整个人都不好了。   偏偏赶来的自家经纪人非但不帮着他说话,还要按着他的头给荣华明道歉。   他抵死不从。经纪人对他又打又骂,荣华明在一旁阴阳怪气又格外得意地煽风点火,几位警员还试图拉架,本应该严肃静默的讯问室格外闹腾。   然而,就在这时——   一位碰巧来办事,而且显然级别不低的军官从门口路过,注意到了这里的吵闹声。   “怎么回事?”   端肃淡漠却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瞬间将全场都震慑住了。   做笔录的警员匆忙行礼打招呼,就连适才还无比招摇的荣华明都格外惶恐地噤了声。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慈生都得尊称一声“学长”的那位高级军官。   荣华明的关系在这位玄洲军官面前什么也不是。   适才还能运作一下全身而退,但现在这位不知是何方神圣的大佬一发话,他直接被收押,灰溜溜地被两位警员戴上手铐,就这么给带走了。   艾维斯的心情那叫一个跌宕起伏,这会儿才终于再次松缓下来。   血液里的酒精再次发挥了作用,他又开始头脑发晕。   那位玄洲军官开口:“你在这边有亲戚朋友么?联系他们过来接你。”   艾维斯:“……”   这位漂亮的红发Omega青年似乎彻底忘记了自己的偶像包袱,毫无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自嘲一笑。   他在娱乐圈这种地方混,周边只有互相倾轧,争抢资源。本来以为算是命运共同体的经纪人,一转眼就想把他往金主的床上送。   他的家人都在佐伊斯,在玄洲哪有什么亲朋……   艾维斯这么想着,却下意识地抬起手腕,用光脑给锦衣应愚发消息。   还真有些可悲啊,他在这异国他乡,能想到的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居然只有一位前金主。   而且是“前”金主,锦衣应愚也不要他了。   艾维斯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悲伤。醉意也愈发上头。明明灌那几杯酒已经是数小时前的事了,但他却在此刻方觉何为“苦酒入喉心作痛”。   随后,他就这么当着一位Alpha的面,逐渐失去了意识。   只是昏沉中,他似乎听见了锦衣先生的管家钱叔的声音。   锦衣先生也没有亲自来啊……   也对,毕竟他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小明星,一个无趣的戏搭子。   艾维斯就这么想着,彻底昏睡了过去。   -   -   次日,当艾维斯醒来时,他怔愣地望着星空般的天花板数秒。看着那黝帘石做成的星子,片刻后,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在玄洲的房子。   昨晚,发生了什么来着?   他揉了揉脑袋,昏昏沉沉,隐隐作痛。   艾维斯把一头红发扒得乱糟糟的,努力回想着昨晚的一切——   他险些被荣华明潜规则,好不容易报警才脱身。然后有位挺帅气的Alpha军官替他主持了公道,再然后是自己给锦衣应愚发了消息,钱叔过来接自己……   所以最后是钱叔送自己回来了?   艾维斯试图回想自己在断片后发生了什么。   然而,就在此时,他卧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艾维斯还有些懵,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红发,下意识道:“请进,谁?”   先说请进,再问是谁。足可见艾维斯这脑袋此刻确实糊涂得厉害。   房门打开,站在门口的,却是一个他根本没想到的人物——   那位昨天帮了他的玄洲军官神情淡淡地望着他:“醒了?出来吃早饭。”   艾维斯:“……”   艾维斯:“……”   艾维斯在片刻的宕机后,爆发出一声土拨鼠般的尖叫:“你你你,你怎么在我家??!!”   他真的吓得魂都没了。   昨晚不该是钱叔送自己回来的吗?!   为什么此刻这个玄洲军官会在自己家?!为什么会有一个Alpha在自己家?!   他隐约记得钱叔称呼这位Alpha为“礼先生”。   既然钱叔能放心把自己交给这位礼先生,对方大抵不是个坏人。   但是,放任一A一O共处一室,钱叔的心是不是也太大了一点啊啊啊!   对方默然:“……你还记得你昨晚做了什么吗?”   艾维斯一脸空白地看着他。   Alpha的嘴角动了动。   他背光而立,艾维斯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在笑还是无语。   这位礼先生其实也觉得昨晚的场景蛮难描述的——   他目睹着眼前这位长相i丽的Omega青年扑过去抢走了警员做笔录用的纸笔。然后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开始……画速写。   是的,他在那画速写。   而且落笔极其大胆,线条极具张力,颇具抽象派与野兽派之风,展现出与艾维斯那精致外貌截然相反的粗犷野性。   脸上涕泗横流,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停顿,速写画了一张又一张。   画了在场的警员,礼先生,来接他的钱叔……   这场面,虽说放在佐伊斯人身上,那倒也正常。但对于玄洲人来说,还是有些过于超前且抽象了。   眼见着艾维斯硬生生将一支笔画没了水,就要咬破手指以血为墨继续挥毫创作,这位Alpha终于忍无可忍地抬手给了他后脑勺一个手刀,就这么把人劈晕了过去。   虽然艾维斯是个Omega,对于Alpha来说身材清瘦骨架偏小,但对于钱叔这个Beta来说,想要把他扛回家还是有些难度的。   礼先生索性做好人做到底,帮忙把人送回了家。   最后,这位Alpha做出总结:“一言以蔽之,你昨晚做了很多展现佐伊斯人风采的事。”   艾维斯:“……”   他合理怀疑面前这人在讽刺自己。   此刻坐在餐桌边,艾维斯看着面前对方做的早饭,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动筷子。   片刻,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一旁高冷淡漠的Alpha:“这么说的话,非常感谢您昨晚送我回家……?”   Alpha拿着杯茶,静静地看着他。   艾维斯鼓足勇气:“所以,您为什么现在还在这?”   “画,画得不错。”礼先生淡淡道。   “额,谢谢鼓励……?”艾维斯可不觉得以自己那渣渣画技,有什么值得夸奖的地方。这人待在他家里直到现在,肯定别有图谋。   果不其然,礼先生微微侧身,从背后拿出了一个文件夹——   里面塞的全是昨晚艾维斯的“大作”。   虽然想不起他断片后到底做了什么,但是看着这颇为厚实的一摞,艾维斯还是尴尬地脚趾抓地。   Alpha指节修长的手翻动着里面的画作。艾维斯注意到,他不仅画了这位礼先生,还画了自己的家人,楼下卖煎饼的老伯,锦衣应愚,以及……   跟在锦衣应愚身边,那个信息素压迫力格外强大的Alpha青年。   艾维斯眼睁睁地看着礼先生抽出那张人像,放在他的面前:“这个人,你认识?” 第50章   早上,锦衣应愚坐在餐厅内吃早餐,褚夜行则坐在他旁边,殷勤地替他给现烤出来的面包抹上车厘子果酱。   面包香酥,还带着些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热度,配合上甜滋滋的车厘子酱,正是健康又适口的早餐。   褚夜行涂了两片果酱,又替锦衣应愚给咖啡加上牛奶。   做完这些后,他才犹豫了一下,开口:“哥……”   “又怎么了?”锦衣应愚正一手拿面包,一手用光脑刷着财经新闻,闻言瞥了他一眼。   褚夜行:“那个,艾维斯……他昨晚是有什么事么?”   锦衣应愚顿时乐了:“昨晚你不是还不让我回消息吗?”   怎么,他还没提艾维斯呢,褚夜行自己倒是主动关心起来了?   “我确实不想让哥您关心他。”褚夜行幽幽道,“但是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哥您一定会怨我的吧?而且还会加倍关心他。”   “噗……你最近是看了什么宫斗宅斗的剧吗?”锦衣应愚笑了,“我想艾维斯应该没什么事,不然钱叔已经来告诉我了。”   他微微抬抬下巴,褚夜行顺着他所示的方向看去,管家钱叔正在向园丁们交代花园打理的事宜。   “不过,你既然主动问了,那我也来问他一句好了。”锦衣应愚心情颇好。   眼见着锦衣应愚又开始给那个艾维斯回消息,褚夜行脸都有些垮了:“哥……”   但昨晚已经被他这么喊过好几次的锦衣应愚显然已经有了点免疫力:“别喊了,今天周末不上班,你要是没事做,可以跟着园丁们学习花艺修身养性去。”   褚夜行:“……”   他不说话了,乖乖保持沉默,只是依旧守在对方身边。   锦衣应愚看了看艾维斯昨晚发的消息,挺语焉不详的,就好像什么事也不说,就问一句“在吗”一样。   这和艾维斯一贯的风格并不相符。   锦衣应愚想了想,还是给对方回了个消息,问他有没有事。   艾维斯这次倒是回复地很快——   他说,昨晚打扰了真是不好意思,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喝了几杯酒有点上头,想祝锦衣先生情人节快乐。   情人节?   锦衣应愚一愣,一旁暗戳戳看他收发信息的褚夜行也是一愣。   片刻,褚夜行有些迟疑地开口:“哥,玄洲的情人节……是什么时候?”   “唔,”锦衣应愚回过神来,将光讯信息关掉,打开了日历,“今天?嗯,是今天。”   他以前没有情人,自然也没有庆祝过情人节。去年过节时,艾维斯送了他一个工艺品算盘,他给对方回了一套公寓,除此之外,俩人也没做任何特别的事。   不过今年……   锦衣应愚吃完了面包,端起自己的咖啡杯。他的手指在咖啡杯上轻轻敲着,唇角勾起一个笑:“今年的情人节,估计是我们俩一起过了。”   “真抱歉,”褚夜行眉头蹙起,明显是很懊恼,低声道,“我应该早些查查日历的,都没来得及给您准备礼物。”   锦衣应愚眨眨眼:“我也没提前准备,这点咱们扯平了。”   “不过,幸好今天还早,又是周末,还来得及准备不是么?”他放下杯子,对着褚夜行一笑:“说吧,你想要什么礼物?只要不违法乱纪,你报个清单,哥都满足你。”   无论是房子,车子,还是什么奢侈品工艺品,只要褚夜行想要,他都可以给。   宠一宠自家狗子,这是很自然而然的事。   作为首富先生,锦衣应愚就是这么有底气。   如果换做旁人,只怕不会放过这狮子大开口,把首富先生当许愿池的机会。   但是褚夜行却摇了摇头:“我不要太多……我只要您。”   锦衣应愚眉头一挑:“又想玩什么花样?”   虽然知道这混小子估计又得作妖,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竟然隐隐期待起来。   褚夜行不直接说明,只是站起身,凑到锦衣应愚面前,如待珍宝般地捧起他的脸,轻轻吻过面前Alpha的额头、鼻尖、嘴唇:“我来安排,您今天听我的,好么?”   锦衣应中的兴味更浓。   反正这两天是周末,他没什么事,可以好好陪对方玩玩。   于是他很爽快地应下:“好啊。”   年轻些的Alpha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眉宇都瞬间松缓了,脸上也浮现出喜色。   他又忍不住在锦衣应愚的脸上落下两个吻:“好,那哥您等我下。”   说完,他便转身走向了餐厅外的管家钱叔与园丁们。   锦衣应愚看着他很认真地同对方说着什么,唇角的笑意也更明显了几分。   他不知道褚夜行准备怎么安排这一天,又准备带他去做什么。   但是正是这种未知的新奇感,更让他格外期待。   而且,看着褚夜行一脸专注的模样,锦衣应愚觉得心底似乎有些许暖意在涌动。   就连脸上适才被他吻到的地方,都在隐隐发热。   -   -   首富先生没谈过恋爱。   但是他对于怎么谈恋爱,还是稍微有点认知的,虽然可能是狭隘了一点。   他能想到的,情人节可以去的地点无非只有几个——游乐园、电影院、餐厅、酒店。   这几个类型的地点,华锦都有自家产业,无论褚夜行选中哪一样,锦衣应愚一个电话就能给他们安排地妥妥当当。   但是,褚夜行这小子,的确是很会剑走偏锋。   片刻后,一间高档茶室内,锦衣应愚望着面前的花瓶、花泥以及各种花卉,嘴角抽了又抽:“你……带我来插花?”   不是,这么陶冶情操的么?   虽然做手工确实也是诸多小情侣喜欢的活动……   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锦衣应愚环顾四周,望着这骷欧绲姆考涑律瑁闻着空气中的清雅焚香,手边还摆着一盏清茶,满脑子只剩下了“修身养性”四个大字。   “哥,”褚夜行坐在他旁边,一脸无辜,“不是您说,让我没事做的话,就学学花艺么?我和钱叔以及园丁师傅请教了,这间茶室的花艺课作为体验最好了。”   锦衣应愚捏了捏眉心:“……你还真听话啊。”   “哥,您难道不喜欢么?”   “别装可怜,谢谢。”锦衣应愚皮笑肉不笑。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花艺就花艺吧。他之前也没体验过,感受一番陶冶下性灵,也是很不错的。   锦衣应愚端起手边的茶抿了口,借那清苦中带着甘醇的茶香压下了心头不知缘由的火气。   “如果您二位准备好了的话,我们就开始体验课了。”   一位Beta花艺老师走进这间茶室,在檀木桌旁坐下,微笑着看着两人。   虽然两位Alpha在情人节这天一起来做花艺有些奇怪,但是这位花艺老师也是见过大场面的:“您二位是想一起完成一件作品还是一人一件?”   “一人一件。”锦衣应愚在褚夜行开口前,果断道。   “好的。”花艺老师道,“二位可以各自选择一种喜欢的花卉作为主体,我会教一些基础的操作方法,然后就可以自己创作了。”   锦衣应愚随意地看过她身边摆着的各式花卉:“就莲花吧。”   其实还挺配褚夜行这混小子。   倒不是说他像莲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而是他有时候真的很白莲。   褚夜行仔细看了一下那些花,却没看到可心的,他望向花艺老师:“请问有芍药花么?”   刚从花艺老师手中接过莲花的锦衣应愚动作一顿。   但他却又好似若无其事地,低头摆弄着手中的莲花。   “有的,您稍等,我让人去取。”花艺老师微笑道。   虽然现在既不是芍药花也不是莲花的时节,但是对于高档的花艺体验课来说,他们可以随时提供各种花卉,供客人们挑选。   在科技和异能之下,这些都是小事一桩。   很快,各色开放的、没开放的芍药花就被拿进了这间教室之中。   材料到手,花艺体验课也该开始了。   ……起初,锦衣应愚以为这真的只是让他陶冶情操、修身养性的一节课。   直到他看着褚夜行摆弄那些个芍药花,逐渐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别再折腾那些花了?”   “嗯?怎么了吗?”褚夜行好似一脸无辜,“我只是想让这朵芍药花开花而已。老师刚刚不也是这么教的么?”   锦衣应愚:“……”   诚然,花艺老师确实是这么教的。   只需要一些手法,就能让闭合的花苞舒展开,呈现出盛放的姿态。   但是,锦衣应愚看着褚夜行的手指在芍药花的花萼上慢慢捻揉,却觉得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可他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毕竟褚夜行还真的是按照老师教的做法在处理着花。   花艺老师适时提醒褚夜行:“先生,您的动作得再轻柔些,这个品种的芍药花是很娇贵的,一定不能太用力,不然容易留下痕迹。”   褚夜行一副心虚学习的样子,点了点头,了然一笑:“懂了,难怪说爱人如养花。”   低沉的嗓音像是带了个细小的钩子,从锦衣应愚的心头挠过。   锦衣应愚:“……”   年长的Alpha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服了,明明插花是很能荡涤心灵的手艺,为什么自己的思维却好像越来越污浊了?   明明那双手上拿着的,只是一朵和他没有任何直接关联的芍药花,但是他却忍不住联想到了夜晚的某些时刻。   这双手也是如此这般地在自己身上施为,似乎连动作都重合了。仿佛自己成了他手中的那朵芍药花,被他摆弄着,在外力的作用下,被迫舒展花瓣。   房间内的温度没有任何变化,但锦衣应愚却莫名有些口干舌燥。   他掩饰性地拿起茶杯喝了几口。   他试图说服自己,专注于处理手上的莲花,但是眼睛却控制不住地向褚夜行那边一瞥——   这混小子,确实没再继续揉捏那朵芍药花的花萼了。   这倒霉玩意儿……   他居然,将他那爪子戳进了芍药花的花.蕊里,在那拨来拨去。   一圈,又一圈。   看似正经,却又怎么看怎么奇怪。   锦衣应愚真的没眼看了,咬牙切齿地:“你就不能放过那朵花吗?!”   褚夜行看向他,语气那叫一个天真无邪,但是锦衣应愚确定自己在他眼中看见了狎昵的笑意:“哥,我只是在做插花而已。”   “……”   “咔嚓”一声,锦衣应愚手中,那可怜的莲花被他掰断了茎秆。 第51章   锦衣应愚大抵是真的没什么花艺的技能。   莲花莲叶被他摆弄了半天,塞进一个小玻璃缸中,却依旧看着乱糟糟的。   锦衣应愚莫名觉得自己被几支莲花莲叶给打了。   但褚夜行却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天赋所在。   他的指腹粗糙,关节也微微肿大,一双手看着就饱经沧桑。但是捧着那些花朵的动作,却格外轻柔,如珍如宝。   虽然他处理芍药花的手法……似乎有些不对劲。但是那些有“花相”之称的芍药花却在他手中显得格外服帖配合。   锦衣应愚佯装专注于自己的作品,但是视线却总是往褚夜行那飘。   虽然他不善插花,但是自小接受的精英教育依旧让他拥有了足够的美学修养。   他不得不承认——   褚夜行做的花艺作品,的确非常好看。   芍药花配上菖蒲叶,再搭上几支鹤顶葱,简约却不简单。芍药的贵气被充分凸显,却并不落俗,甚至别具风雅。   再低头看看自己手中被折磨得掉花瓣的莲花,锦衣应愚有些小郁闷地吐出一口气。   “哥。”   褚夜行的声音在身边低低响起,旋即,那盆极其精美的花艺作品便推到了他的面前:“送给您。”   锦衣应愚一愣,抬手将那盆以芍药为主体的插花挪得离自己更近了些。   他仔细端详打量片刻,很真诚地:“很漂亮。”   “您喜欢就好,您喜欢就最好。”褚夜行也顺势凑近他,“当然,在我心里,这些花加起来,也不及您好看。”   锦衣应愚突然笑了,心里的一点郁气似乎也瞬间散去了:“什么话。”   难怪要带他来做花艺,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果然送花是情人节的必要环节。不过——   锦衣应愚轻轻弹了弹那芍药花的花瓣:“你这送花的方式,还挺有心意的。”   褚夜行像是得了夸奖的狗子,脸上顿时浮现出喜色,似乎还有一条尾巴在他身后摇啊摇。   锦衣应愚看了一眼花艺老师。   那位花艺老师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我自岿然不动地坐在旁边处理着花朵,仿佛根本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任何动作。   嗯,有钱人都很会玩。在高档茶室工作久了,她自然也见多了玩法花样百出的有钱人。   更何况,玄洲还是比较开放前卫的,同性婚姻早就合法化了。   至于,眼前这两位Alpha先生到底是玩一玩还是来真的,也不管她事。   是以,她眼观鼻,鼻观心,权当看不见听不见,专注手中的花,无事发生。   锦衣应愚默许了褚夜行凑近自己,在自己身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哥,我给您送花了,您能不能,也给我送一束?”   锦衣应愚垂眸望着自己面前的玻璃缸:“我做的不好看。”   “在我眼中,哥亲手做的就是最好看的,哪怕是那些大师作品都比不上您的。”   “这吹得过分了啊,我听得都臊得慌。”锦衣应愚将小玻璃缸往褚夜行面前一推,“送你了,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吧。”   但看看褚夜行那精致优雅的花艺作品,再看看自己这“莲花受刑现场”,锦衣应愚自己都觉得有点惨不忍睹:“要不,晚些去买几条鱼放进缸里吧,看着会好看些。”   “好。”褚夜行扭头看了一眼花艺老师,迅速在身边人的面颊上亲了一口:“您送的,我都喜欢。”   真会说话……   锦衣应愚忍不住低低笑了。   他其实没怎么培养过这些才艺。在他看来,这些需要费时费心,慢慢打磨耐性的手艺,着实是浪费时间。   以前上学时遇上才艺表演,推辞不过的话,他就表现一出珠心算,左右手同时开工,双手分别打算盘。这种自带财富和喜气的节目,非常符合玄洲人的调性。   但不得不说……这堂花艺体验课,虽然他做的不好,但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   因为从未体验过,更从未跟另一个人在情人节这种特殊的日子做这些。   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有无数新鲜的细节出现,让他在倍感新奇的同时,又心生一种温暖的喜悦。   俩人同花艺老师打了个招呼道别,年轻些的Alpha一个人端着两盆花,跟着另一位Alpha往外走。   锦衣应愚轻轻呵出一口气:“一会儿怎么安排?下一个活动是什么?”   “我订了餐厅。”褚夜行道,“我们一起去吃花馔。”   “哟,这么有特色啊。”锦衣应愚微微挑眉,“你确定之前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没有提前做计划?”   “没有。”褚夜行温声道,“不过之前睿哥他们有让我搜集下餐厅,方便带合作方谈项目,当时我就仔细调查过。这家餐厅评价很不错,我一直想和您一起来试试——”   “我有一大张餐厅名单,等您有空了,我挨个带您去。”   锦衣应愚笑道:“挺好,很用心。不过,我对餐厅的标准还是挺高的哦。”   “我已经很了解您的口味和喜好了,”褚夜行笑笑,“一定让您满意。”   ……   锦衣应愚不得不承认,褚夜行似乎已经将自己给研究得非常透彻了。   他对于自己的口味和喜好,简直是了如指掌。   点菜时,他故意什么都不说,只让这小子自己发挥——   锦衣应愚将装帧精美的菜单递给褚夜行:“你来点吧,我没什么忌口。”   他就想看看这小子到底能不能把菜点到他心坎上。   褚夜行倒是非常了然地接过菜单,也接下了这个考验。   他将菜单从头到尾翻过一遍,胸有成竹地报出几个菜名。   锦衣应愚听着,面上不变,心中却有些讶然:居然还真的都是他会喜欢的菜色。   如果今天是他独自一人来这店中,他点的菜,只怕同褚夜行刚刚选择的差不了多少。那一点点差距,也不过是因为他们有两个人,所以褚夜行多加了几道菜。   锦衣应愚有些说不出心中的滋味,只觉得那味道似乎很复杂,以甜为主,却又夹杂着点酸,一点涩,还有一点暖融融的。   但总之,是让他很舒服很喜欢的感受。   褚夜行确实没说谎,他才知道今天是玄洲的情人节,于是临时订的餐厅,并没有提前看考卷。   这家专做花馔的餐厅很火爆,包厢已经全部满员,就连大堂都坐满了人。褚夜行只抢到了角落里的一张两人桌。   但这对于锦衣应愚来说正好——   他既不想被人认出来,又想感受下热闹的烟火气,看看其他人是怎么过这节日的。   环顾四周,入目的皆是一对对的小情侣,那氛围,似乎比杯中的花蜜茶还要甜腻。   想不到自己32岁了,居然也会和这群20出头的小年轻一样,坐在这样浪漫的氛围里,准备享用一桌香甜的花馔。   锦衣应愚正颇为感慨地想着,却听见褚夜行在唤自己。   “哥,看。”   “嗯?”他回过神来,扭头看向褚夜行,却见这家伙将双手拢着伸到自己面前。   “怎么,玩猜拳?”   褚夜行摇摇头,缓缓张开手——   这是最老套的魔术,他的手中凭空变出了一朵花来。   只是那花不是寻常的玫瑰,而是芍药。   花瓣层层舒展,很快从闭合的花苞变成盛放的姿态。   锦衣应愚不由微笑:“有点意思。”   年轻的Alpha似在催促,又像是迫不及待地邀功讨赏:“哥,您看看花蕊里。”   “你还真是……”锦衣应愚想到这家伙之前对芍药花做的事,莫名有些脸热。   但是他还真挺好奇褚夜行是不是又对这花做了什么文章。   他依言伸手,探进花瓣里——   “嗯?”他好像摸到了一张纸条。   锦衣应愚有些诧异地看了眼褚夜行,又低下头,将那纸条小心地从花心处拿出来。   那张纸条很小,经过仿佛的折叠,几乎折成了一粒“纸丁”这才安稳地放入花中。   锦衣应愚小心地用指尖将那纸条打开抚平——   是一个纸剪的爱心。   红色的。   好土,好俗。   锦衣应愚“噗嗤”一声就笑了,他捂住嘴,低下头,肩膀一耸一耸地,很明显在强忍着自己,不在这种公共场合下放声大笑。   褚夜行被他这一笑,搞得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明明在床上,那些荤话可以张口就来,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因为这小小的一张爱心剪纸而面色泛红。他拉长音调:“哥——”   “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在笑你,但是真的,噗嗤……”锦衣应愚笑了半天,这才努力克制住,看着面前的褚夜行,一双澄亮的眸子里盈满笑意:“你还真是,突然玩这么纯情的一手,真是太可爱了。噗,咳咳……”   他憋笑地太辛苦,居然把自己呛到了。   褚夜行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哥,喝点水。”   锦衣应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微一愣:“这茶……”   “是芍药花茶。”褚夜行捧着杯子,眼睛却满是面前之人,“闻起来,就会想到您。不过,还是您身上的花香更好闻。”   锦衣应愚已经可以免疫他这些“兄弟你好香”的调戏了,只是扬扬眉:“我记得,你刚刚还点了芙蓉芍药、芍药花虾,以及芍药酥。”   “您真是好记性。”   “点这么多芍药的菜色,你这是要把我腌入味儿么?”锦衣应愚单手支颐,含笑看着他。   褚夜行还是那副样子,看似很淡定沉稳,但说的话却格外想入非非,他望着锦衣应愚的眼神带着些许狂热的侵占欲,似乎面前之人也是自己的一道盘中餐:“我只是觉得芍药真的很美味,所以想和哥您一起分享下。不过,这些菜色再好吃,也没有您可口。”   锦衣应愚听懂了他的暗示,或者说明示。   他微笑地看着褚夜行:“好啊,那你说一个关于晚上的想法,我都答应你。”   “真的?”   “我一向说到做到。”   褚夜行脸上笑意渐深。   他站起身,走到锦衣应愚身边,俯身附耳说了几句。   锦衣应愚的面色有些红,像是还未饮酒便已醉了三分。但他的眼睛却是亮的。   “就这样?我还以为你会趁机和我提一些过分的要求,没想到啊……香槟酒店花床是吧?还真是老套。”   “但对于我来说,能和您做这些,已经足够让我期待了。”褚夜行叹息,“但也不是很老套吧——床上的花不要玫瑰,我要芍药,和您更相配。”   锦衣应愚忍不住低笑起来。   片刻,他抬手勾了下褚夜行的下巴:“好啊,满足你。” 第52章   周末早上的阳光似乎也会比平日里更温软和煦。   些许光亮薄纱似的,从窗帘的缝隙里溜进来,晒暖了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   酒店高级套房的地面上,阳光划出一道手掌宽的光线,可以看见满地的花瓣。   有些花瓣成了漏网之鱼,没被从床上清走,此刻仍留在枕边,给这事后清晨增加了些许颓靡的馨香。   在生物钟的作用下,褚夜行早一步醒来了。   他望着窗外的亮光片刻,这才醒了醒神,微微撑起身,凝望着躺在旁边的人。   本来以锦衣应愚的生物钟,他此刻也该醒了。但或许是因为昨晚操劳过度,他此刻仍睡得很沉。   睫羽纤长,眉宇英朗清俊。身上裹着的浴袍敞着领口,露出一副在健身房里锻炼出来的好身材。肌肉紧实柔韧,触感极佳。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位外貌条件极其优越的Alpha,没有丝毫会让人混淆他性别的特质。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位Alpha,却可以轻易激起褚夜行内心深处的渴望,让他为之沉沦。   明明锦衣应愚的信息素是芍药花香,自己的是氯仿。但他却觉得好像锦衣应愚的信息素才是氯仿,让他只要闻到,便会不由自主,甚至迫不及待地迷醉其中。   此时此刻,眼前这位Alpha,从脖颈到胸前,尽是令人想入非非的印痕。那些痕迹甚至一路蔓延到小腹,最后隐没在浴袍的阴影里。像是有人将一朵绯色的芍药花揉碎了,再将花瓣一片片撒在了他身上。   虽然褚夜行昨晚确实也这么做了。   人总是贪心的。得到了一步,就想更进一步。得了一寸,便想再来一尺。   他有意试探锦衣应愚对自己的容忍度,昨晚可谓是越做越过分。   但是,那些在过去的他看来可谓胆大包天的行径……眼前这位Alpha,都默许了。   那种格外包容的,乃至纵容的态度,让褚夜行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的整颗心似乎都被锦衣应愚剖了出来,放在阳光下,晒得暖暖的。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用自己的面颊轻轻碰了碰对方的。   锦衣应愚的好梦被打扰,他微微蹙了蹙眉,眼睛都懒得睁开:“几点了?”   “才七点多,今天是周末。”褚夜行抬起手,将被子拉起来,替锦衣应愚盖好,再掖一掖被角:“哥,您再休息会儿?”   “肯定的……真是的,你还好意思问,都怪你,”锦衣应愚闭着眼,一动不动,但嘴却不停咕哝,“得寸进尺的混蛋,就不知道节制点,让你满足你还真就没完了……”   褚夜行被他训了也心甘情愿地受着,甚至唇角还不自觉地翘起。他往锦衣应愚身边凑了凑,伸手探到他腰上慢慢揉着:“哥,您最好了。对不起,我只是太喜欢您了。”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有磁性,清晨刚起来时还带着点沙哑。明明是很宽厚的音色,但撒起娇来却依旧非常有效。   锦衣应愚本就不是真生气,此刻一点点不爽也消散了。他懒懒地动了动,方便褚夜行帮自己按摩:“我再睡一个小时,稍后让客房把早饭送到房间来。我要喝些热乎的粥。”   “好,没问题。”褚夜行温声应下,又将锦衣应愚往自己这边揽了揽。   房间里一时没有人再说话了,俩人就这么分享着彼此的体温,享受着睡回笼觉的小确幸。   直到——   一声明显的信息提示音响起,将俩人从好眠中唤醒。   锦衣应愚终于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嗯?早饭送到了?”   “不是,是我的光脑响了。”褚夜行低声道,伸手拿过摆在床头的光脑。   “哦,谁给你发信息呢?”锦衣应愚懒洋洋地一笑,“芊姐可不会周末布置任务。难道是哪位看上你的Omega或者Beta?”   “哥,您别开玩笑了——”褚夜行莫名有点窘迫。   锦衣应愚却是一笑,他坐起身,靠在床头,长臂一伸揽住褚夜行。那姿态,仿佛他才是昨晚的占有者:“也是,不然昨天就该发消息了。只不过啊,你的情人节时间,已经归我了。”   褚夜行乖乖给他揽着:“嗯,我是您的。”   锦衣应愚颇为满意:“有这觉悟挺好,看看光脑吧。”   褚夜行这才点了点头,打开了光讯消息。   看清上面的文字时,他愣了愣:“这——”   “怎么了?”   “是玄洲移民管理局发的消息,说要我今天内去一趟,接受审查。”褚夜行有些迟疑。   不仅要审查,还得是今天内就去。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褚夜行难免有些犯怵。   “今天内?好突然啊。”锦衣应愚也有些意外,“不过我确实听说,移民局会对长居卡的申请人进行突击检查。你不用担心,毕竟你的手续都合规合法——”   首富先生的手在褚夜行的肩膀拍了拍,意味很明确:就算真的缺了点漏了点什么,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虽然钱不是万能的,但是在玄洲的这些事务上,锦衣应愚的手段几乎是万能的。   褚夜行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好,那我陪您一起吃完早饭就去。”   -   -   玄洲移民管理局外。   一辆豪车缓缓停下,虽然是低调的黑色,但是却依旧难掩奢华贵气。   褚夜行从车上下来,关门前对锦衣应愚报以一个感激又依赖的眼神:“那说好了,哥,您就在这里等我。”   “行,没问题。”锦衣应愚手边还摆着杯咖啡,那是刚从车上的冰箱里拿的。他迎上褚夜行的目光,只觉得自己像是要送自己的小狗上狗子幼儿园。   他忍不住微笑:“我等你,快点去吧,解决完了我们就回去。”   褚夜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原本还带着犹疑的眉宇顿时松缓了。   他点点头,转身向管理局内走去。   他的手中拿着个文件夹,里面有锦衣应愚打电话让钱叔直接送来的各种文件。   站在管理局门口,他再次深呼吸,这才抬步进入。   “您好,请问来办理什么业务?”站在门口的Beta前台对他礼貌开口。   “您好。”褚夜行对她点点头。   除非是面对塔拉茨那些自带嫌恶眼神的人,他现在面对其他国家的Beta已经基本上可以保持冷静镇定了。   他拿出光脑,打开了信息:“我收到了这条信息。因为上面没有说要检查哪些材料,我就把能想到的都先带来了。您需要先过目下吗?如果有缺漏的,我马上补。”   “哦,您等等,我查一下系统——”Beta前台道,“请您出示下护照。”   褚夜行立马从文件夹内,将那一本小本子郑重地递了过去。   里面有他在玄洲的合法工作签证。   Beta小姐将他的证件号码输进查询系统里。   “嗯?”她愣了愣,“怎么没有详细说明呢?”   褚夜行莫名有些不安:“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唔,是有些奇怪呢。但是上面写了业务办理室的号码,020,你先带着你的所有材料过去等等吧,我去和领导请示下。”   “好的。”褚夜行颔首,“麻烦您了。”   他动身去找那个020房间,但是眉头却在转身时便皱了起来。   虽然他留在玄洲的手续都是合法合规的,但是毕竟塔拉茨访问团才到玄洲没几天,突然就要对他进行审查,他很难不多想。   看刚刚那位Beta前台的表情,她也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更何况……   褚夜行看着电梯边的房间号说明,这才发现,平常的业务办理室都是1字开头,也在1楼。而0开头的房间,却都在负一楼。   心中的不安与诡异感愈甚。   褚夜行找到020室,推门进去。   房间内暂时没有旁人,看着像是一个很普通的业务办理室。但是整个负一楼的房间都是紧闭的,也没有工作人员走动,只能隐约听见些许机房般的嗡鸣。   在这种环境下,这间办理室,怎么看怎么像一间审讯用的密室。   褚夜行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努力安耐下心中的不安:这里是玄洲,不是塔拉茨。他作为Alpha,在这里是有人权的。   更何况,锦衣应愚此刻就在外面等着他。   想到那位,褚夜行心中的惶惑顿时消散了不少。   就在这时——   他听见了往这边而来的脚步声。   这办理室的隔音效果似乎并不好,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审讯用的密室了。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吧。   褚夜行这么思索着:这应该只是一次普通的审查……   然而,当大门打开时,褚夜行看着几位来者,却骤然一愣。   为首的那人身上穿着的,并不是移民管理局工作人员的统一制服,而是一身军装。   他的胸前佩戴着玄洲的国徽,肩章上的徽记足以证明此人军衔不低。   褚夜行顿感不妙:如果只是普通的审查,为什么会有军方人员出现在这里?   但没等他开口询问,那人便已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先一步开口道:“褚夜行,塔拉茨人。持旅游短期签证入境,后转为工作签,正在申请长居卡。”   这位人称“礼先生”的玄洲军官用审视的目光望着他:“据说,你在几个月前还只是在酒店的临时工侍应生。你是用了什么手段,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摇身一变,成为了华锦的总裁特助的?” 第53章   对方明显是逼问的语气,加上那带有威慑含义的压迫性信息素,这显然不是问问话这么简单。   褚夜行之前冥冥的预感成了真,这就是一场审讯。   不过想来也是,一个出身微寒的外来者,没有学历没有背景没有身家,突然间就摇身一变成了华锦的总裁助理,怎么想都觉得其中有些不同寻常。   华锦财团以及背后的锦衣家,几乎撑起了玄洲的国家财政,确实值得审慎对待。   褚夜行自然不可能如实交代他和锦衣应愚的关系,只是恳切道:“我确实背景一般,但是自认为还算努力,已经考到了玄洲的几个资格证。”   之前考到了会计证后,褚夜行又索性爆肝努力,将金融分析师和风险评估师的资格证都考到了手。   毕竟他深谙不能太过依赖他人,总是要靠自己的道理。   礼先生望着他,目光似乎要将他层层切开剖析:“拥有这些证书的人并不在少数。是什么让华锦的总裁办公室,对你另眼相待?”   褚夜行斟酌着:“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所以才得到了领导的赏识。”   “撒谎。”   礼先生冷冷开口,强势的压迫性信息素散发出来,仿佛一张大网向褚夜行罩去。   “把你的光脑,摘下来。我们要进行检查。”   褚夜行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摘下手腕上的光脑……可就在他即将将光脑递出去前,却骤然想到了什么,又要将手缩回来。   然而面前的玄洲军官却比他速度更快,一把抢了过去!   褚夜行呼吸一窒,哪里顾得了更多,就要冲上去抢回自己的光脑——   他的光脑里没什么违法乱纪的信息,但是,相册里,有他曾经拍下的,锦衣应愚的睡颜照!   玄洲的掌权者阶级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   如果那些暧昧不明的照片如果被眼前这些人拿去,谁知道会不会变成一把利刃,用以威胁锦衣应愚?!   他只是想藏着几张照片,在四下无人时悄悄看上一看。并不想因此让他放在心上的那人,遭受任何危险!   “把他按住。”那位礼先生威严地一喝,跟他一同进来的几人立马上前,一左一右地擒住褚夜行的手腕,反手按住他的肩膀!   “唔!”   褚夜行虽然体质不错,但哪里比得过正儿八经经过训练的玄洲军士,一下子便被制住,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   剧痛从膝盖与双肩上传来,让褚夜行不由自主地面露痛苦之色,但他却管不了那么多,试图挣扎:“这是我的个人隐私,你们不能随意查看——”   “虽然根据玄洲法律,我们确实不能检查你的光脑账户。但是我们已经同塔拉茨进行了确认,经过塔拉茨军部指挥官林慈生长官的许可,我们有权对你进行审查。”   礼先生居高临下地望着褚夜行,点了点他的光脑:“密码。”   褚夜行:“……”   “不说?没关系。”礼先生的面色不变,依旧是那副冷酷漠然的样子。他抬手按在光脑屏幕上,信息素浮动。很快,褚夜行就听见了光脑解锁的声音——   是异能。   这是褚夜行以及所有塔拉茨的Alpha都可望不可及的领域。   褚夜行几乎双眼充血,他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却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多说多错,他生怕对方又抓住他话语里的某些漏洞,发现那些他不想让人发现的秘密。   他开始回忆自己有没有和锦衣应愚发过什么暧昧不清的消息。   “你和你们总裁,似乎很熟?”礼先生看着光讯信息,微微蹙眉,只是那声音冰冷依旧,听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褚夜行有些小庆幸。   锦衣应愚这人,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会格外专注。想找他了,也是简短的一条消息发过来,或是让玉食芊来通知他。   俩人还从未在光讯上互相发过什么过分的内容……   不过作为一个普通的助理,他和总裁的信息往来确实频繁了些。   但褚夜行很快就找出一个好理由:“总裁是Alpha,但首席秘书玉食芊女士是Omega,有很多事他们不方便处理,就由我来代劳……”   “是么?那你‘代劳’的工作内容还真多,居然连总裁的日常起居饮食都要过问。”   褚夜行:“……”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不妙。   这个礼先生显然是注意到了他和锦衣应愚的关系匪浅,甚至有可能,他今天就是为此而来。   只是,他到底想从自己这里问到什么?又为什么这么关注锦衣应愚的事?他想做什么?   褚夜行心里七上八下,但有一点十分明确:他不想让锦衣应愚受到任何伤害,就连潜在的威胁也不行。   他抿了抿唇,不断在内心祈祷着,别让对方看见相册里的那些照片。   只可惜……   有时候,人越怕什么,越会遭遇什么。   礼先生还是打开了相册,并且很快就注意到了其中上锁的特殊相片集。   在他的异能下,相片集被轻易地解开……   礼先生:!   当看清其中内容的瞬间,礼先生那一贯冰冷淡漠的表情几乎龟裂了。   褚夜行懊恼又悔恨地低下头,只觉得心都在颤抖着。血腥味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喉咙里。   但礼先生却不给他逃避的机会,猛地伸出手,一把拉扯住褚夜行的头发,强迫他抬头看向自己。   他的声音冷得像是能将热水瞬间降至冰点:“说,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   -   玄洲移民管理局外的一辆豪车上。   锦衣应愚原本正在一边工作,一边等着褚夜行。   手边的一杯咖啡喝得都快见了底,但褚夜行却始终没出来。   锦衣应愚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老金,之前你是不是也送艾维斯来过移民局?这审查的时间需要这么长吗?”   司机老金听见老板发话,立马回应:“没有,当时艾维斯先生很快就出来了。他说只要看一遍材料就行了。”   “那这次怎么这么长时间……”锦衣应愚不由得皱起了眉。   玄洲才准备和塔拉茨深化交往,断没有在这个关头为难塔拉茨公民的理由。   更何况,那不过是个褚夜行。   一个没什么利益背景,带来不了威胁,同样也没那么大价值的普通人。   他正寻思着要不要打电话给褚夜行问问情况,但是一条信息却先一步发到了他自己的光讯上。   锦衣应愚点开那条信息,却顿时一愣,眉头旋即皱起。   老金一直在通过后视镜观察老板的神情变化,见状试探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锦衣应愚沉声道:“开下车门,我得去一趟。老金,你去旁边咖啡馆坐会儿吧,我们这边可能得需要挺长时间的。”   ……   管理局内,穿着时髦的大牌风衣,还斜挂着条丝巾的首富先生走进门,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毕竟在这严肃的工作场合,这位高大帅气的Alpha不像是来办业务的,倒像是来走秀的。   站在前台的Beta小姐脸有些红,但还是非常有职业素养地微笑道:“先生,请问是来办理什么业务的?”   锦衣应愚将光脑上的信息出示给她看:“请问,019室在哪里?”   “哦,019在负一楼,您可以从这边下去。”   锦衣应愚对她笑笑:“对了,我的一位朋友刚刚也来办业务了,我还想着和他一起回去呢。能请你帮忙查查他去了哪个办理室么?”   “啊,这个,我们有要求,不能随便说的。不过,我或许可以帮你评估下,他大概还有多久才能办完。”Beta小姐道,“请问他姓什么?”   “姓褚,褚夜行。来进行长居卡审核。”   “哦哦,他啊,我有印象。”Beta小姐原本都准备查看系统了,但锦衣应愚一说,她便立马抬头道,“他也是在负一楼……嘶。”   她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懊恼来。   “负一楼……”锦衣应愚低低重复了一遍,点点头,也不为难这位前台,“谢谢你。”   而后,他抬步向着Beta小姐所指示的方向大步走去。   但在这过程中,他扭头扫视了一下周遭情况。   很奇怪,很诡异。   今天是周末,来办理业务的人并不多。   一楼都有不少办理室开着门。暂时没有活干的工作人员正坐在办公桌后刷着光脑,或是彼此小声闲聊。   在这种情况下,却把他们喊去负一楼……   锦衣应里浮现出一抹深意。   但他倒是很淡定,毕竟他一向行端影正,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在玄洲的地界上,没人能,也没人敢为难他。   这就是他的底气。   锦衣应愚大步走下楼梯,来到了信息所告知的019室门口。   他敲了敲门,却没有得到回应。   锦衣应愚径自推门而入,在房间内的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下。   很快,他听见了一阵脚步声,被称为“礼先生”的玄洲军官推门而入,望着他。   只是礼先生手中,还拿着一块光脑。   锦衣应愚挑了挑眉,正要打声招呼——   对方上前一步,抬手对着他的脸就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唔!”   锦衣应愚的脸被扇到一边,脸上瞬间浮现出明显的红痕。   他一脸懵,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何不明不白地就挨了打。   但带着怒意的声音旋即响起:“包养Omega小明星,还和一个Alpha不清不楚……”   锦衣应礼冷声道:“我的好弟弟,一段时间不见,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第54章   从小到大,锦衣应愚是真正意义上的爹不亲娘不爱。但是作为获得了冠姓权的锦衣家成员,他被扔给了这位就比自己大了四、五岁的哥哥,锦衣应礼。   某种程度上来说,锦衣应愚是被这位恪谨守礼到有些古板的哥哥一手带大的。   只是锦衣应礼彼时也是小孩子,哪有自己带娃的经验。所以对于这位弟弟,他的理念是:孩子不打,上房揭瓦。棍棒底下出孝子……咳,孝弟。   总之,锦衣应愚小时候没少被这位哥哥揍过。   只是他长大懂事后,就没怎么被他哥动用过“武力”了。   此番骤然被“暴击”,锦衣应愚只觉得自己的脑瓜子都在嗡嗡响。   明明是年过而立的成年人了,这年纪还挨打多少有点丢面子。锦衣应愚下意识地也有点恼羞成怒。   但是锦衣应礼的一连串问责已经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为人该正直,处事该磊落!可你呢?居然都学会包养Omega小明星了?!”   顿时有点心虚的锦衣应愚:“……”   他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脸颊,闷闷道:“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锦衣应礼低头望着他,冷冷道:“那是哪样?”   锦衣应愚不说话了。   他并不确定自家这位哥哥到底查到了什么,又查到了多少。   但他可以确定,如果只是普通的小事,对方完全没必要把自己抓过来,还上来就给自己一巴掌。   锦衣应礼勾了勾唇角,极其细微的弧度,却是皮笑肉不笑的冷笑:“那个叫艾维斯的小明星倒是不错,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咬死了他和你没关系——”   “但他不说我就查不出来了?他现在住的那套公寓,是你送的吧?”   哦~是关于艾维斯的事啊。   锦衣应愚稍稍松了口气,当即举手发誓,信誓旦旦道:“我说明啊,我和他真的只是单纯的戏搭子兼朋友关系,我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实质性的事情,我更没有吃了不负责。”   锦衣应礼看着他:“真的?”   “真的,绝对不能更真。”   “好。那艾维斯放一边。”锦衣应礼冷冷道,“这个褚夜行又是怎么回事?”   “咳……”   锦衣应愚的眼神有点飘忽。   以他哥这保守克制甚至有点老顽固的性格,要是知道他和一个Alpha滚上了床,甚至还是下面的那个,只怕能把他和褚夜行一起抽筋剥皮。   锦衣应愚光是脑补着,都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但锦衣应礼误解了他的沉默,这位本就冷冰冰的Alpha顿时脸色黑沉沉的。   锦衣应礼的脸色很糟糕,很明显是往一些很不妙的方向想去了:“你是不是被他强迫了?”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自家这弟弟虽然也是身居高位,在玄洲颇有势力的存在。   但是说到底也是个文化人,遇到这种无依无靠所以也无所顾忌的地痞流氓,谁吃亏还真不一定。   虽然亲哥眉头紧锁一脸怒意,但是锦衣应愚还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我弟弟没被人欺负吧/哥哥很担心你”的含义。   他差点把自己呛到。   锦衣应愚下意识想回答“自己是自愿的”,但转念一想——这怕不是他哥的钓鱼执法吧?   于是他挥挥手:“我和他什么都没——”   锦衣应礼冷哼一声,“啪”地将手中的光脑拍在桌面上。   力度之大,锦衣应愚简直要怀疑那可怜的光脑和办公桌会不会一起坏掉。   锦衣应礼盯着他,周身的冷气里还带着明显的怒意:“你都被他拍下这种照片了,还说你们没什么?!”   “照片?”锦衣应愚一愣,低头看去——   那是褚夜行的光脑。      锦衣应礼点开了相册的光脑投屏,相册里的那些照片立马出现在俩人眼前。   其中有几张,是锦衣应愚的睡颜照。躺在床上睡得很安详,但是露出的肩头与脖颈上,却满是引人遐思的痕迹。   虽然不知道这照片具体是什么时候拍下的,俨然是事后的某个清晨,褚夜行悄悄拍下的。   锦衣应愚早就知道自己身上容易留下印子,但是他也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那些痕迹配合上微微红肿的唇,以及仍带着泪痕的眼角,呈现出一种被凌.虐后的脆弱感。   后面的一两张更过分,显然是褚夜行在刚完事时趁自己没有回神时抓拍的。画面中的他仰面躺着,双目失神,满面潮红。   褚夜行似乎是怕自己拍照的行为被发现,所以仓促一拍。照片有些糊,但反而更增添了几分不可描述之感,更像限制级了。   锦衣应愚简直是哭笑不得:褚夜行这混小子,要拍就拍,怎么就怼着他的脸拍呢?尤其是睡颜照的那几张,那叫一个高清无暇,他连AI换脸之类的借口都不好找。   不过他确实也没想到,自己在彼时彼刻居然是这副情状。看着确实像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也难怪自家大哥觉得他被欺侮胁迫了。   锦衣应愚靠在椅背上,抬手随意地将照片来回翻看,末了轻笑一声:“拍得还挺不错的,想不到这小子居然还有点摄影天赋。放在那些个小网站上,想必能进收费区。”   “你——”锦衣应礼显然没料到自家弟弟是这么个反应,他皱起眉:“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哥,我和他睡了,我自愿的,没人胁迫我。”   都到这么个铁证如山的地步了,锦衣应愚不装了,他摊牌了,直接给他哥来了一出真相暴击。   锦衣应礼单手撑住桌子,似乎被这晴天霹雳震晕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亲手带大的弟弟,居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了这种爱好。   他眼神格外复杂地打量着锦衣应愚——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面前人的脖颈上。   “诶。”锦衣应愚没反应过来,只骤然觉得脖颈一凉。   锦衣应礼手上捏着刚从他脖子上拽下来的丝巾,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脖颈,以及脖颈上的红.痕:“你,你——”   他说不出话来了。   就算他没吃过猪肉,那也见识过猪跑。那红色的印记,是个成年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再一联想到昨天是情人节……   难怪信息刚发出去没多久,锦衣应愚就赶过来了。只怕他原本就在外面等着呢!至于他在等候的人,那更是不作他想。   俩人只怕是昨天一整天都厮混在一起。   想到这点,锦衣应礼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片刻他才不敢置信道:“你疯了么?!他是个Alpha!”   “Alpha又怎么了?”被别人看见自己身上的痕迹,确实有点小尴尬。锦衣应愚摸了摸脖子,却还能笑得出来:“不可以?”   “你,你至少应该,应该是……”锦衣应礼咬牙切齿,却半天说不完这句话。   但锦衣应愚明白他哥的意思:“应该是上面的?唔,其实和Alpha做挺爽的,躺平享受就行。你这个母胎单身的家伙哪里懂。”   这话说得有点太糙了。   锦衣应礼用力抹了把脸,过了好半天才沉声道:“是不是那家伙引诱的你?”   “嗯?”   “你以前可从来没有这种癖好,性取向也是正常的。”   考虑到锦衣应愚最开始包养的艾维斯,是个Omega,锦衣应礼越想越觉得是不是自家弟弟给那个塔拉茨的Alpha用什么下作手法给诱骗了:“只要那个Alpha消失,你估计就能冷静下来了。”   锦衣应愚顿时警铃大作:“什么叫‘消失’?哥,你可不能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啊。”   “我不会做那种事,只要让他从哪来回哪去,别在你眼前晃荡就行。”   “别别。”锦衣应愚下意识反对,但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表现得急切了点,反而会加重兄长对于褚夜行的敌视。   他想了想,摆出一副玩世不恭,漫不经心的浪荡子姿态:“我还没玩够呢,你要是把他弄走了,我找谁玩去?”   锦衣应礼皱眉:“你还想怎么玩?他在玄洲的工作和签证都是你给的吧,你是有多想不开才花钱找人……对自己做出那种事?”   “有什么不可以么?哥,你也知道,我只是想找刺激,”锦衣应愚一笑,“说得糙点,买根按mo棒不也得花钱么?”   锦衣应礼的表情非常难以言喻。   但看样子,他似乎比刚刚冷静了不少。   锦衣应愚知道他哥在担心什么,轻笑:“不用担心,我都多大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也说了,他的工作和签证都是我给的,他只能依附我,顺从我。如果哪天我不高兴了,随时都可以将这些收回,他奈何不了什么。”   他和褚夜行的关系,从来不是对等的。   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挥挥手把那家伙扔掉。   锦衣应礼:“……”   确定自家弟弟没有受人欺负,而且确实也不会被那个低微的塔拉茨人欺负,锦衣应礼的眉宇松缓了些许,只是面色仍然不佳:“你和他,你是认真的?”   “什么认真?”   “你们是认真的恋爱交往关系?”   “噗,怎么可能。”锦衣应愚几乎是下意识地嗤笑一声,“我和他谈恋爱?我是谁?他是谁?”   锦衣应礼仍蹙着眉:“我应该也教过你,别自恃权贵,玩弄他人的感情。”   “不是,哥,你这口径改得速度是不是有点快啊?照你这意思,我还得给他负责,和他结婚?”   锦衣应愚站起身,拍了拍兄长的肩膀:“我说老哥,你也太纯情太板正了。都是成年人,我和他各取所需地玩一玩,有什么不可以的。”   “……”   看着锦衣应礼的脸色,锦衣应愚知道自己这么说,大抵算是过关了。   至少这位兄长不会再为难他的狗子了。   不过,关于日后他和褚夜行的未来,他确实也没想过。   “就这样了?还有别的问题么?”锦衣应愚看他。   “……暂时没有了。”锦衣应礼捏了捏眉心,“别和我们那个人渣父亲学,处处留情却不负责。”   “知道了。”锦衣应愚点了点自己的脸,玩笑似的,“我印象深刻,估计一周内都会言犹在耳。”   “一周后你也给我记着。”锦衣应礼冷冷道,把丝巾扔还给锦衣应愚,“回去和钱叔说一声,让他给你弄点冰块敷一下,我晚上让人给你送点药。”   “好哦。”锦衣应愚将丝巾拉平整,然后将那宽宽的一条戴上,试图挡住些许脸上的印记,“对了——”   他看似漫不经心地:“褚夜行那小子呢?”   锦衣应礼眉头一跳,语气冷硬:“没什么事了,你过会儿就能看到他。” 第55章   锦衣应愚都准备往外走了,锦衣应礼还是忍不住跟在后面,试图说服他弟弟放弃那个Alpha:“你应该知道他是塔拉茨人吧?”   “知道,那又怎样?”锦衣应愚随意道,“怎么,哥你还有地域歧视?”   “塔拉茨的Alpha地位有多低下,想必你也清楚。”面对自己从小带大的弟弟,一向冷着脸的锦衣应礼也不由得露出了些许忧虑与关切,“小愚,你至少应该选择一个身份和你差不多的人。”   “噗,一般人家都是谈婚论嫁才讲究门当户对,我和他才哪到哪儿。本来就是玩玩的关系,能让我开心舒坦不就够了么?一个玩物而已,要什么身份。”   相比较自家大哥的忧心忡忡,锦衣应愚倒是笑得很轻松:“再说,以我的身份身价,要找一个和我差不多的,你是想让我去摘帝国的玫瑰还是斫霜的向日葵?”   锦衣应礼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你太缺少幽默细胞了,哥。”锦衣应愚摇摇头,一脸“真拿你没办法啊”的表情,“想一想嘛,又有什么问题,你就是太谨小慎微了,要打开格局,敢想敢做一点。”   比如褚夜行,他就很敢想。不仅敢想,还敢付诸实践。   锦衣应礼都有点绿了:“你就非得找个Alpha么?”   “没办法,”锦衣应愚对着他哥一笑,还故意舔了舔唇角,“尝试过躺平以后,就回不去了,毕竟实在是太爽了。”   一向名副其实把“礼”摆在第一位,遵守礼教循规蹈矩甚至有些古板的锦衣应礼先生只觉得眼前一黑又一黑,脑袋被自家弟弟这一番震撼人心的言论炸得嗡嗡响。   他深呼吸了几下,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的手,不让双手化作巴掌扇到弟弟的脑袋上。   锦衣应礼捏着鼻梁山根:“我现在倒是宁可看你去包养艾维斯了。”   至少那是个无害的Omega。相貌佳,性格好,讲义气,还挺有才华。   不像那个塔拉茨的Alpha,看着就像是个会算计人的。而且单从体格和身体素质上来说,自家弟弟只会是被欺负的那个。   “你之前不还说,让我别包养小明星,玩弄Omega感情么?”锦衣应愚眉头一挑。   他停下往外走的脚步,看向他哥,上下打量一番:“说起来,你是见过艾维斯了?”   “嗯。”锦衣应礼很坦然,语气淡淡的,“只是意外,去警局办事的时候碰上了。他遇到了点麻烦,现在已经解决了。让他打电话请家人朋友过来领他,来的人是管家钱叔。”   锦衣应愚想到了那天晚上,艾维斯那奇奇怪怪的短信:“……”   好吧,难怪自己包养过小明星的事,会被大哥发现,原来是那时候暴露了。   而钱叔之所以在第二天没有告诉自己关于艾维斯的情况,只怕也是得到了大哥的授意。   锦衣应礼看着他,淡淡道:“不过有一点我替艾维斯申明,关于你和那个塔拉茨的Alpha的事,他什么都没说,咬死了自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甚至都没提过那个褚夜行的名字。”   作为一个在这里无依无靠的外国人,面对军方人员的盘查,估计都会心生惧意。   艾维斯本可以直接报出锦衣应愚的名字,拿前金主当自己的靠山,但他却并没有这么做。   他在维护锦衣应愚的名誉。   是以,锦衣应礼对那位佐伊斯的小明星印象还挺不错的,此刻也不介意替他澄清几句,免得自家弟弟误会:“是我从林慈生那里得到了些信息,顺藤摸瓜查出来的。”   锦衣应愚眨眨眼。   他确实没有任何责怪艾维斯的想法,只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艾维斯竟然不偏不倚地撞到了锦衣应礼面前。   而且,居然还有林慈生的事……   是了,林慈生和自家大哥都曾在帝国学习,俩人还算是校友,估计比他更早认识林慈生。   锦衣应愚也捏了捏鼻梁,动作和锦衣应礼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无奈又好笑:“好吧,原来是这样,难怪暴露地这么突然。”   锦衣应礼看着他,似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我这几年对你的关心是有点少了。”   总感觉自家弟弟小小一只,乖乖巧巧跟在自己身后叫哥哥的样子还恍如昨日。   怎么一眨眼一晃神,就已经是个身高一米八四,高大俊朗的顶级Alpha了。   而且还学会包养小明星,并且和另一个Alpha滚上了床……   锦衣应礼想起这茬就觉得气闷。   他挥挥手,让自家弟弟离开,别在他眼前晃荡惹他心烦:“算了,你也大了,我管不了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好,我有分寸,哥你就放心吧。”   锦衣应愚拉了拉丝巾,正要离开,却又被锦衣应礼叫住了:“要是那个Alpha欺负了你,就告诉我。”   他绝对会让那个家伙彻底消失在玄洲。   锦衣应愚笑了笑:“不用担心,没问题的。”   -   -   锦衣应愚回到车上,等了一小会儿,就看到褚夜行从移民管理局里走了出来。   看样子是全须全尾的,锦衣应愚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面色看着有些不太好,但估计是被吓到了。   想来也是,莫名其妙地被传召,还被关了小黑屋,这换成谁都得害怕。   还好他哥是个足够正派的人,不然他都怕对方会不会给自家狗子动用私刑了。   褚夜行上车关门,对着锦衣应愚低低唤道:“哥。”   “嗯,吓坏了吧?瞧你,脸色都白了。”锦衣应愚抬手捏了捏他的脸,不自觉地放柔了声线,“要不要喝点果汁饮料什么的?”   褚夜行摇了摇头,低声:“谢谢哥,我暂时不渴。”   锦衣应愚看了他一眼,旋身打开了车上的小冰箱,他看了看,从里面拿出来一盘子清洗过的车厘子:“那吃点水果吧,吃点甜的,会舒服些。”   褚夜行沉默了会儿,抬手接过盘子。但他却没有去吃那些果肉饱满的车厘子,而是捧着盘子半天不动。   锦衣应愚捏了颗车厘子塞进他嘴里:“我哥,哦,就是一个穿制服的玄洲军官,你应该见到了。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把你吓唬成这样?”   褚夜行终于动了。   他慢慢咀嚼着,将那车厘子吃掉,这才低声道:“那位先生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怀疑我是不是用不正当的手段,才成为您的助理。”   锦衣应愚顿时笑了:“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确实来路不正当。”   他的秘书办公室里可谓人才济济,几乎每一位都是世界顶级名校毕业,拥有丰富的工作经验和强大的业务能力。   这么一看,褚夜行的存在确实很突兀。   也不怪锦衣应礼产生怀疑。   “不过他怎么想不用在意,也不用担心他会不会拿你怎么样。”锦衣应愚又拿起一颗车厘子喂给褚夜行,“你是我的人,我罩着。”   褚夜行:“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整个人似乎都松缓了些许。   但也只是些许。   褚夜行像是被锦衣应礼吓跑了三魂七魄,这会儿才看看回魂了一点点。   明明挺高大的一个Alpha,此刻坐在这,却好似一只没了内容物的瓶子,空空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倒下了就会碎掉。   锦衣应愚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的那点子怜爱怜惜又泛起来了。   他把装着车厘子的盘子放回冰箱里,而后对着褚夜行抬起手臂:“要不要过来靠一靠?哥抱着你。”   褚夜行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司机老金,见他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只是沉默开车,这才挪到锦衣应愚身边,靠在了对方肩头。   锦衣应愚:“……”   这其实和他设想的有些不一致。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非常有总攻气概地抱住褚夜行,让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弱小可怜又无助地依靠着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褚夜行的脑袋枕在他肩头,带着氯仿甜香的呼吸落在他的颈侧,搞得他脖子痒痒的,总觉得不自在。   但是锦衣应愚转念一想,以褚夜行的体格身板,要实现自己的设想可能是有些困难。   他索性也不纠结了,抬手揽住褚夜行的肩膀,宽慰地拍了拍。   柔和的,安抚性的芍药花香释放出来,柔和地包裹住揽住的人。   褚夜行低声道:“哥,您对我真好。”   “那当然,谁叫你是我的人呢?”锦衣应愚这么说着,却不自觉地叹息一声。   他看不见褚夜行的脸色,而褚夜行也同样看不见他眼底幽深的情绪——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尤其是自己,无论是他现在的心路状态,还是对褚夜行的态度,都很不对劲。   今天大哥跟他说的那些话,像是在他心里敲了钟,那阵阵的嗡鸣将他从一场颓靡的、沉醉的温柔乡里惊醒了。   他不由得开始思考——   褚夜行这个混小子对自己来说,到底算是什么。   虽然他言之凿凿地对锦衣应礼说,这小子不过是自己的玩物,一个和艾维斯差不多的包养对象。   褚夜行想要签证,想要工作,想要讨生活。   而自己也只是想找刺激,给自己平淡的生活增加点不一样的乐趣。   他们只是各取所需地玩玩而已,当不得真。   但是在他的心里,却好似有一个声音在小声地争辩:   不是这样的。   褚夜行之于他,不止于此。   明明面对着以亿为单位计算的生意决策,他都能游刃有余、运筹帷幄地操持掌控,从来不曾感到忧虑焦心。   但是他现在却会为了褚夜行,这个身份低微的Alpha的一点小破事而感到紧张、担心、疼惜。   这简直都不像他了。   锦衣应愚叹息完,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少氯仿的甜香钻入口鼻。   锦衣应愚颇有些无奈地想着:褚夜行之前还说,这氯仿只是表征气味,并不会有任何其它作用。   但是这绝对是有些门道的吧。   都把他给麻醉了。 第56章   锦衣应愚回到大宅,管家钱叔立马迎上来,替他打开车门:“先生。”   “嗯。”芍药花香里还混杂了点氯仿气息的Alpha从车上下来,看着面前这位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管家先生,“钱叔,前天晚上,艾维斯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钱叔一顿,旋即有些歉意道:“抱歉先生,当时没能立马向您汇报——”   “这个不要紧,大哥和我说了,是他让你别告诉我的。”锦衣应愚脱下外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摘下丝巾。   管家钱叔接过外套,他已经注意到了锦衣应愚脸上的异样。他低声道:“我正好也要和您说下这件事——”   “那天晚上,艾维斯先生算是被自己手下的经纪人卖了。那经纪人想要给他拉皮条,对象是荣华地产的老总,荣华明。”   “又是他。”锦衣应愚想到了曾经在晚宴上发生的事,冷笑一声,“他倒是不死心。”   钱叔回头看了一眼褚夜行。他大概知道点自家先生和小褚之间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在新欢面前谈旧爱,总归是有点不好的。   锦衣应愚也知道这点。尤其是褚夜行还将艾维斯视为竞争对手,颇为忌惮。   他扭头道:“小朋友,我晚上想吃你做的家常菜了。”   褚夜行知道他们不想在自己面前谈及艾维斯。他踌躇片刻,还是点头应下:“好,我这就去厨房。”   新欢走开了,现在可以谈旧爱了。   锦衣应愚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所以,荣华明又对艾维斯动手了?”   “嗯,”钱叔立在一旁,低声道:“先前荣华明顾忌着艾维斯先生是您的人,所以有贼心却没贼胆。但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您和艾维斯分了,这才又起了心思。”   “艾维斯先生的经纪人就这么搭上了荣华明的线,想再给他找个金主。于是把他骗去了会所,但事实上,这是荣华明还有他一种狐朋狗友一同设的局。”   那些肥肠满脑的Alpha设的局到底是怎样的,锦衣应愚不用想都知道。   锦衣应愚冷声道:“然后?”   “艾维斯先生倒是聪明的,直接找机会溜出包间,然后打电话报了警。他毕竟是个公众人物,而且还是佐伊斯人,警方还是很重视的,很快便出了警,将包括荣华明在内的一群人一起带去了警局。”   “荣华家在玄洲还是挺有势力的大家族,就算荣华明犯了事儿,也能轻易将他捞出来吧。”锦衣应愚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意味不明。   但钱叔毕竟也算是看着锦衣应愚长大的,他知道这位先生一向脾气极好,但是如果真的生气来了,绝对是个狠角儿,绝不会心慈手软。   锦衣应愚现在这表现,这语气,估计是在想着怎样让荣华明牢底坐穿。   钱叔道:“荣华明毕竟混了这么多年,自己的人脉也不少,背后还有荣华家。他被抓了以后立马开始运作,原本当天晚上就可以直接离开了——”   “但是,”钱叔语气一转,“礼先生正好在警局办事。”   锦衣应愚:“噗。”   他突然就笑了。   这荣华明也是运气够差的。居然不偏不倚地撞上了锦衣应礼。   自家这位哥哥是个绝对的守序派,对于礼法秩序绝对遵守,而且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就是因为他遵纪守法到有些固执,不懂变通,更是铁面无私不徇私情,家族才将他扔去了军队,而不是安排他进入华锦工作。   毕竟商场上多的是尔虞我诈,处事圆滑很重要,如果过于正直,反而过刚易折。   锦衣应礼撞见警局里有人徇私,那必然会出言干预。   但以他的军衔和背景,没有人会为了荣华明反对。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按照规定办事。   于是,原本当天就可以离开的荣华明,现在还在看守所里关着呢。   “唔,荣华明是犯罪未遂,估计也关不了几天。”锦衣应愚摸摸下巴,“还是安排一下,把他关久一点吧。关个一年半载的,省得他再出来祸害人。”   “这就是我想和您说的事——”钱叔道,“荣华家刚刚送了请柬过来,说他们主家二房的孩子过几天满月,邀请您参加满月礼。”   锦衣应愚眉头一挑:“邀请我参加是幌子,想让我放荣华明一马才是真吧。”   “毕竟荣华家很注重名声。”   “我知道,”锦衣应愚冷笑一声:“这么注重名声的话,早干什么去了?他们家啊,还是惯会装假清高。”   荣华一家,算是玄洲鼎鼎有名的学阀世家,一向以书香门第自称。   秉着士农工商,读书人最上的理念,荣华家在面对他们锦衣家的时候还挺有优越感的,看不上他们这“一身铜臭味”的商贾人家。   过不过实话实说,荣华一族确实也出了不少科研领域的大人物,为玄洲的科研进步做出巨大的贡献。   如今玄洲国家科研所的副所长荣华筝,也是出自这一家。之前在Act的事情上,和华锦合作得挺好。   只是搞科研总是需要钱的,荣华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投身科研,比如搞房地产的荣华明。   虽然自诩清高的学者,但是荣华明能给家族带来不少利益,所以荣华家对他在外面干的那些事儿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搞坏了家族的名声,他们就装作不知道。   但是现在好了,荣华明被关进局子了,而且进局子的原因也很丢脸。如果真的不能把他毫发无损地捞出来,那荣华家维持了几代人的干净面子,可就得被弄脏了。   “他们想让我高抬贵手,怎么自己却舍不得跟荣华明割席。”锦衣应愚哂笑一声,“而且,如果这是赔罪的话,也太没诚意了。”   与其说是赔罪,倒不如说也是威胁。   荣华家是学阀,手里拿着笔杆子的读书人,确实不好惹。   钱叔低声道:“那,这个满月礼,您要去么?”   “去呗,有什么不能去的,又不是鸿门宴。”锦衣应愚笑了,“不过呢,你给他们回个消息,说荣华明进局子这事儿,还真不是我的手笔,我也是才知道这回事儿。”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他直到刚刚才知道前因后果。   “发了话,让警方不敢轻易放人的,是我哥,不是我。我做弟弟的一向遵守孝悌,很听哥哥的话。”锦衣应愚两手一摊,那叫一个无辜,“所以,他们要求情的话,就跟我哥求,找我没用。”   他靠坐在沙发上,悠悠道:“不过呢,你也和他们说一句,荣华明的事儿是他自找的,并不会因此影响到华锦对于教育科研领域的投资。”   简而言之,荣华家正儿八经搞科研的,和这种老不正经干坏事儿的,他分得门清,不会混为一谈。   钱叔应下:“是,我明白了。我这就去答复他们——”   “哦对,等一下,”钱叔正要离开,锦衣应愚却出言叫住了他,“还有件小事——我一会儿要去小会议室里开个会,别让人来打扰。”   “好的。”   “嗯,”锦衣应愚点点头,“和小褚说一声,做饭慢慢做,别急,慢工出细活,反正我开完了再下来吃。”   -   -   会议室内。   锦衣应愚坐在首座,手肘支在桌子上,十指交扣,一副凝重沉思的模样,仿佛遇到了什么重大的问题。   他确实也遇到了一个让他疑惑不解乃至有些惶惑不安的问题——   褚夜行,这个混小子,对他来说算是什么。   以及,他们之间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他觉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身处其中看不透,但旁观者或许能帮他指点迷津。   而能给他帮助的,最合适的人选——   自然是【花园】里的这些个同伴。   毕竟大家在各自的国家都是位高权重者,想必能对他的疑惑感同身受,给出些有建设性的意见与看法。   他上线的时候,【菟葵】和【玫瑰】正就港口费用的事情互不相让。   【菟葵】所在的佐伊斯,是对外贸易的大国。各种能源粮食都得依赖进口,而他们也得把自己生产的各类艺术品售往国外。   但偏偏佐伊斯并没有深水港,吨位大、吃水深的货轮都无法停靠,经常需要借用其他国家的港口。   而拥有数个优质深水港的帝国,就是佐伊斯最为依赖的合作伙伴之一。   结果帝国要涨港口费用,佐伊斯顿时就急了。   “去年不是才涨过吗?怎么今年又涨?!”【菟葵】声音软软,但怒意极盛。   “没办法,你也知道,我们和联盟国才打过一仗,战争是很损耗元气的。”【玫瑰】的声音清越,动听依旧,但却丝毫没有退让之意,“我们也不是针对佐伊斯涨价,所有国家一视同仁。政策下半年才会落地,你们还来得及补货。”   “补什么补!又不是一次性补完以后就都不需要的!”   锦衣应愚就是在这时候,顶着【芍药】的图标上线的。   作为商人,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一视同仁?我们玄洲的货船也一样?”   “自然,都一样。”   “好家伙,就帝国几大港口每年的吞吐量,你们这能赚多少啊。”锦衣应愚迅速调用异能,看着面前那一串赤红的数字,“嚯,真不少。你们冒着得罪人的风险,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玫瑰】:“唔,加军费?”   【菟葵】:“……别再加军费了好吗?!”   她原本还想拉动其他几人一起说道说道,结果发现此刻在线的“几朵花”里,几乎没人能和她一样感同身受——   【玫瑰】背后的帝国暂且不谈。   【芍药】所在的玄洲经济实力强大,而且资源不少,虽然和帝国贸易的成本会增加,但对于玄洲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倒是还有一位【向日葵】在线,但她所管理的斫霜是个没什么特长但也没有任何短板的多边形战士。   说到底,只有他们佐伊斯被伤得最狠,毕竟他们的经济军事资源都是短板。   【菟葵】被伤到了,头像“唰”得变成了灰色。   “她这就下线了啊。”锦衣应愚看着她的标识,“我还想和她道谢来着。”   “是为了之前你们和卢克斯财团合作的事么?”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向日葵】开口道。   “诶呀呀,总统女士您的消息还是一如既往的灵通。”锦衣应愚笑道。   先前她还只是斫霜的议员明丹景,但如今,却已经在大选中胜出,成为了总统女士,名副其实的国家管理者。   明丹景:“嗯。最近斫霜局势已经算是彻底稳定了,欢迎你随时再来旅游,正好丹曦没什么事,可以带你四处转转。”   “行啊。”锦衣应愚应下,“哦对,也谢谢你们的车厘子。”   “应该的,毕竟你之前帮忙了许多。”   【玫瑰】打了个哈欠:“你们应该也看完热闹了,没什么正事的话,我就下了。”   因着时差关系,他那边得睡觉了。   “诶,你等下,”锦衣应愚立马出言叫住他,“我今天主要是想找你来着。”   “嗯?怎么?”   锦衣应愚轻轻咳了声,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许的不自然:“我寻思着你也是同道中人——所以,想和你咨询些,感情问题。” 第57章   “感情问题?”   原本都准备下线的【玫瑰】和【向日葵】几乎同时收回了准备按退出键的手。   【玫瑰】颇有兴致:“我记得你有提过,你找了个24岁的年轻Alpha小情儿,是之前说过的那个塔拉茨人?”   “对,就是他。”锦衣应愚打了个响指,“我寻思着,你的爱人不也是个比你小的Alpha么?你觉得怎么样?”   他的这个问题问得其实很空洞,但他却依旧盯着玫瑰的图标,似乎恨不得通过信号看见屏幕另一端坐着的人,巴巴地等对方给出答复。   锦衣应愚觉得自己似乎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但是他的问题具体是什么,他却说不清楚。   关于褚夜行,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有以后的未来……   无数问题堵在心口,他反而却不知从何问起了。   他的问题模棱两可,【玫瑰】也有些不好回答。   “唔……”Alpha的嗓音清朗动听,一听就知道这绝对是个气质样貌绝佳的人物,就是说出来的话多少有些过于直白粗暴了,“年轻挺好的,体力好,玩起来挺爽的。”   锦衣应愚倒吸一口凉气:“嘶——”   他不由得想到昨晚的疯狂,只觉得自己的腰腿还有一些不可言喻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揉了揉腰,皮笑肉不笑:“就是体力太好,精力太旺盛,但自制力不匹配。”   “我理解你。”【玫瑰】似乎感同身受,深表同情,“年轻的毛头小子就是这样,一旦开了荤就不知道什么叫节制。”   锦衣应愚顿时觉得找到了倾诉对象:“而且占有欲很强,又很缺安全感,总是患得患失。”   “你说得对。我那位还想着拖我去你们玄洲领证。”【玫瑰】似在叹息又似在感慨,“冒冒失失的,一点也不考虑后果。”   锦衣应愚频频点头:“就是。一天到晚的,满脑子都是那些事儿,就想着实践他那些花样。”   “唔,这个我没资格说他。”对面轻笑一声,“因为我想玩的花样比他多。”   “……”   沉默了有一会儿的【向日葵】终于开口:“文字居然能这样排列组合,是我的见识太少了。”   她幽幽道:“我收回前言,你就算来斫霜旅游工作,也别去找丹曦。”   作为一个24岁的年轻Alpha的姐姐,明丹景觉得有必要保护好自家的傻弟弟。   “啧,说得好像我谁都能看得上一样,”锦衣应愚想到她家的那只“金毛”,轻嗤一声,“就他那体格,和我也差不了多少,我和他指不定谁上谁呢。”   【向日葵】:“……”   才赢下选举,从议员变成总统的明丹景淡淡道:“有理想,对玄洲的关税也是时候该涨涨了。”   “咳,我瞎说的,你就放心好了,我对你弟弟没有兴趣。”锦衣应愚当即申明。   “你最好记得你说的话,你对你那对对象有兴趣就够了。”   “什么对象啊……”锦衣应愚下意识反驳,却又有些不自在,“我和他没谈上呢。”   “什么叫‘没谈上’?”另外两人同时警觉。   【向日葵】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你们不都做到那一步了么?”   “就算做过,也不代表就在谈恋爱啊。我们就是玩一玩,各取所需,他爽我也爽,但不代表我们就都得对对方负责吧?难道我还得以结婚为前提去和他谈恋爱么?”   “而且,我和他,无论是身份、三观、还是人生经历都差距太多了。他以前的最大理想还是找一个Omega谈恋爱呢,之所以会和我走到这一步,起因也是我想找刺激,而他想要签证和工作,说不定日后他遇到合适的人了,我们就会桥归桥路归路。”   锦衣应愚的理智是这么告诉他的。   那日在那家日咖夜酒里,他也是这么和褚夜行说的。   但是只要一想到,如果有一日褚夜行真的遇到一位心仪的Omega,了结与自己的关系,和那人结婚生子……   他却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玫瑰】和【向日葵】久久没有说话。   锦衣应愚原本言之凿凿,但是在那俩人的沉默里,他越说也不确定了:“我这么想,其实,没什么问题的吧?”   【向日葵】终于开口了。   明丹景冷冷道:“人渣。”   “我靠你也别说的这么冷酷吧?!”锦衣应愚顿时觉得有点脸疼,“我把你们当朋友,对你们掏心掏肺,你怎么上来就给我一击呢?”   “那位Alpha我虽然没见过,但是你这么想对他来说公平么?”明丹景冷声道,“那‘心仪的Omega’还没个影子,你就疑罪从有,先入为主地给他下了判决,还以此作为你不用对他负责的借口——”   她哂笑一声:“你要是认定他以后会和众多普通的Alpha一样结婚生子,那你最开始招惹他做什么?”   锦衣应愚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通批判,说得有些心虚气短,但他还是道:“这我冤枉啊,不是我招惹他的……”   “难道是他拿着把刀架你脖子上,逼着你和他上.床的?怎么,刚刚不还一口一个他爽你也爽么?这会儿用他爽完了,你就翻脸不认人了?”明丹景语气冷淡,但杀伤力可谓拉满,“不管你爽不爽,反正我听得很不爽。”   锦衣应愚被她“爽来爽去”的,搞得有些尴尬。   他轻咳一声:“我哪有翻脸不认人……我只是拿不准以后该怎么和他相处,所以我才来问你们的嘛。”   “我大概是听明白了。”【玫瑰】似笑非笑地,“所以你是觉得,自己是身心分离,虽然和他玩得挺好,但是并没有真心,是么?”   “真心?”锦衣应愚下意识地笑了一声,“噗,对着一个比我小了8岁的毛头小子,我要有什么真心。”   “你觉得年纪是问题?”   “年纪不是绝对的,但也是个问题。”锦衣应愚轻轻呼出一口气,“他太年轻了,见过的世面,遇到的人也都太少了。就算现在愿意黏在我身边,但说不定遇到一个肉骨头味儿的Omega,就颠颠地跟着别人跑了。”   “而且啊,你们也知道,我是个商人,最注重利益。”锦衣应愚笑了笑,“我和他在一起,可是大亏。我现在已经是把自己套在高风险里了。”   “喔,”【玫瑰】意味深长,“年龄、盈亏、身心分离是吧?”   “既然如此,”他轻笑一声,“那你和我做一次怎么样?”   锦衣应愚:?!   锦衣应愚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他盯着那朵玫瑰花的标识,惊恐地咽了咽唾沫:“你,你开玩笑的吧……”   “你觉得呢?”【玫瑰】低低笑着,声音酥酥地挠在人心尖上,“我保证能让你更爽。而且,我在你那儿可是为数不多的正值,不是么?”   锦衣应愚的声音都有点颤:“别,别了吧,我觉得不行……”   “哦?为什么不行?反正不都是玩玩么?”   锦衣应愚一时语塞,但他很快还是摇摇头:“不行,别了,我觉得接受不了。”   “噗。”【玫瑰】反倒颇为放松地一笑,“喏,看到了吧,所以你嘴上说着年龄不合,亏损太多,但你其实并不在意这些。没有情感的驱动,你连躺平都做不到。”   锦衣应愚:“……”   刚刚【玫瑰】的发言太炸裂了,都把他唬住了。   这会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并不是真对自己发出邀请,他反而松了一口气,又反过来调戏对方:“什么做不到啊?来,美人,咱明天就去开.房,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花样。”   “那抱歉,我做不到。”【玫瑰】反倒拒绝地很果断,“对着你,我起不来反应。”   锦衣应愚琢磨着:“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好像被嫌弃了呢?”   “没办法,我的大前提是纯爱。没有感情,一切白搭。”   【向日葵】适时补充道:“有感情但不负责,只钓着人,那更是混账。”   “好了好了,别骂了。”锦衣应愚摸了摸脸,觉得不光是自己的腰,他的脸也开始幻痛了。   但是他的心中却被一种不可思议的情绪填满了:“所以说,我对那混小子,有感情?”   “显而易见。”明丹景总是语气淡然,但杀伤力拉满,“你不愧是我们中唯一的寡王。”   锦衣应愚抹了把脸:“都说了别骂了……”   “趁着现在还算年轻,该谈恋爱的时候就去谈,不然再过几年,就真成老牛吃嫩草了。”   “好,行,真是谢谢你们费心。”锦衣应愚应下。   他终于挂掉了通话。   他挥挥手,面前的光屏关闭,几个花卉标识便尽数消失。   锦衣应愚独自坐在偌大的书房里,望着天花板。   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了,光线从房间里被抽离,暗沉的色调逐渐铺满房间。   但是锦衣应愚却丝毫不觉得周遭的环境黯淡而压抑。恰恰相反,他有一种大梦初醒,豁然开朗的感受。   像是障目的最后一叶终于被掀开,目之所及的一切比往常更加绚烂多彩。   之前一直萦绕在心头却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感顿时消失了,锦衣应愚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通达。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放在胸口——   似乎有一股暖融融的东西将空置至今的东西填满了。   他又喜悦又新奇,又有些不敢置信。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感情啊。   锦衣应愚忍不住笑了:倒是比他想象地更刺激有趣,难以割舍。   他终于不在书房里耗着了。   他站起身,步伐轻快地往外走,却好似还带着点迫不及待的意思——   褚夜行那小子这会儿应该在厨房准备晚饭吧,给他准备的。   他想看着他,现在就想。 第58章   偌大的厨房里,只有褚夜行一个人在灶台前忙忙碌碌。   事实上,首富先生有一个私家的星级厨师团队,每日给他准备最精致的美食套餐。   但是管家钱叔却告诉厨师长,今天晚上什么都不必准备,一切交给褚夜行。   厨师长盐姐来自美食大国巴兰。作为拥有味觉异能的巴兰人,她有些身为世界知名大厨的傲气。   在骤然得知首富先生将厨房交给了一个年轻人时,她其实是有些许不爽与不安的。   “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么?”盐姐把钱叔拉到一旁,颇有些紧张,“先生最近这段时间,在外就餐的次数有些多。”   她对着厨房里的褚夜行抬了抬下巴:“那个年轻人,什么来头啊?”   “不用在意,他并不是专业的厨师。”钱叔摇摇头,语气格外意味深长,“先生并不是针对你,他只是想吃那个人做的饭菜。”   盐姐看了一眼褚夜行的动作,作为真正的行业专家,她一下便能看出对方的斤两。   她顿时了然了:“懂了,我偶尔吃多了顶级美食,也会想尝尝路边摊。”   “这不是美食和路边摊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一门心思钻研厨艺,从来没谈过恋爱的盐姐虚心请教。   钱叔又摇了摇头,他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头顶的水晶吊灯,叹息:“唉,说了你也不懂。”   -   褚夜行的手艺属于还不错的家常小炒,和那些名家大厨自然是不能比的。但是此时此刻,他站在锅炉前,仔细调味的那份细心认真,却并不逊色于那些职业大厨。   对于职业厨师来说,顾客至上,他们要确保给每一位顾客提供最好的服务。   而对于褚夜行来说,他也同样将锦衣应愚放在了心里的最高位。   本来是一锅普通的鸡汤,但是褚夜行提前研究了营养师开出的建议,又在里面加入了些许中草药。锅盖一开,香气扑鼻,肉香混着药香,闻着丝毫不腻,反而令人食指大动。   褚夜行尝了一下,仔细琢磨片刻,又往里加了些许盐。   他盖上锅盖让汤慢慢煨着,这才放下尝味道的小勺,准备回到案板边,开始做下一道菜。   然而,他刚一转身——   “哥?”   褚夜行看着靠在厨房门边的锦衣应愚,有些怔愣地唤道。   他立马反应过来:“哥,您怎么来了?晚饭还有一会儿才好,您出去等吧。别沾上了油烟。”   锦衣应愚笑着看着他:“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么?”   “什么?”褚夜行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看自己。   此刻此刻,此情此景落在锦衣应中,是厨房里弥漫烟火气,而褚夜行就待在这令人心安的烟火之中。   盐姐他们每个人都有专属的厨师服,但褚夜行却没有。他的身上穿着一件围裙。只是那围裙对于他的体格来说还有些小了,套在他身上,有一种局促的滑稽感。   锦衣应愚忍不住低笑一声:“你这样子,真傻。”   但是即使是这样,看着褚夜行无比认真地站在灶台前为自己准备着晚餐,锦衣应愚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被一并放在了那一炉热汤里,煨得又软和又热乎。   “不过,我还就喜欢你现在这副傻傻的模样。”   锦衣应愚走过去,抱住了褚夜行。   褚夜行:?!   “哥?”他一下子僵住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回抱面前的人,却只是有些僵硬地支着手,低声道:“哥,我的手上有油,您别碰到。”   “哦,”锦衣应愚放开他,非常自然而然地使唤他,“那你把手洗干净,帮我揉揉腰。”   褚夜行看了一眼炉灶上炖着的汤,又看了看案板上还没切的黄瓜,末了还是乖乖去洗了手。   他先把围裙摘了,这才过来拥住锦衣应愚,手掌按在他的腰上,慢慢地揉着。   “怎么?你怕围裙上有油渍?”锦衣应愚忍不住低笑,“刚刚抱都抱过了,要弄脏也早就弄脏了。”   “不只是怕脏。”褚夜行低声道,“我想和您贴得更近一些。”   哪怕拥抱中隔着数层衣物,无法直接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但他依旧有些执拗地希望俩人之间的阻隔能少一些。   他恨不得能直接将耳朵贴在锦衣应愚的胸口,听见这个Alpha的心跳,再从对方心跳的频率里分析出他的所思所想、所爱所愿。   可惜他听不到对方的心跳,只能听见汤锅的咕噜声。   褚夜行终于叹了口气:“哥,我帮您揉腰的话,该怎么烧饭呢?”   这听着确实是个问题。   但是刚刚认清自己感情的锦衣应愚却不觉得。   他眉头微微一挑,从褚夜行的怀抱里轻巧地推开:“好办啊,我和你一起做。”   “一起?”褚夜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而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锦衣应愚从灶台边拿来了另一条围裙,颇有些兴致勃勃地穿上——   是之前钱叔提过,专属于首富先生,供他体验职业乐趣的围裙。   都说只要脸和身材足够好,穿什么都是好看的衣服架子。   锦衣应愚就是非常典型的实际案例。   明明身上穿着休闲衬衫,看着像是在家休息的霸道总裁……虽然锦衣应愚确实也是个休息中的总裁。但戴上这围裙,便瞬间成了家庭煮夫了。   而且看着像是厨艺很不错,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那种。   当然,也只是“看着像”。   “是不是要把黄瓜切了?”锦衣应愚提起菜刀来到案板边,磨刀霍霍向黄瓜。   “嗯,我原本准备切成细条给您凉拌的。”   “细条是吧?我试试,我又不是没切过……”   锦衣应愚嘴上说着很好,但是动起手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修长漂亮的手算账、写字、打算盘都格外灵巧,但是拿起菜刀却别别扭扭,格外笨拙。   锦衣应愚是真的尽力了,但是切出来的黄瓜却依旧是歪歪扭扭的。   与其用“条”来做量词,还是“段”或者“块”更恰当。   褚夜行无端地有些无奈:   果然是“富贵命”吧,天生就不是做这些活的料。   但看着锦衣应愚眉头微蹙,嘴唇抿着,格外认真的样子,褚夜行的眸色不由得暗了暗。   虽然这位Alpha此刻赖在厨房里的作为,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添乱,但是褚夜行看着锦衣应愚穿着围裙认真干活的模样,就觉得他把菜切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光是这副装扮,就足够令人口干舌燥了。   褚夜行凑过去,从后面抱着他,将脸埋在他肩头,闷闷地:“哥……”   “嗯?怎么了?”锦衣应愚正在和黄瓜较劲,有些心不在焉地搭理他。   “晚上把围裙拿到卧室吧。”   “……”   锦衣应愚举起了寒光凛凛的菜刀,“咔”地一下,又将黄瓜斩下一块。   他皮笑肉不笑地:“我跟你说,我这刀的质量很好,非常快。”   褚夜行默默抱紧了他的腰,害怕地缩了缩,表示自己收到了警告,认怂了。   “啧,真是的,昨天晚上不才满足你了么?你是不是真不知道节制这个词怎么写?”锦衣应愚翻了个白眼,继续切菜,只是始终切不好。   他的耐心被消磨殆尽了,有些泄气地将菜刀往案板上一搁:“算了,不切了。”   手头管理着千亿资产都能管得井井有条的首富先生,居然被几根小黄瓜打败,这种事儿怎么想都有些丢份,尤其是还当着褚夜行的面。   锦衣应愚轻咳一声,自我找补:“不是我的问题,是,嗯——”   褚夜行贴心道:“我明白,是这刀的问题。”   “对,啊,不对,”锦衣应愚想起自己才说过自己这刀质量很好,立马换了口风,“是这黄瓜的问题。”   “好,就是黄瓜买的不好。”褚夜行从善如流。   这回答深得他心。   锦衣应愚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不再祸害那些黄瓜了,但他又舍不得自己的劳动成果。   他打量了一番:“凉拌还是算了吧,一会儿蘸酱直接吃好了。”   “好,听您的。”褚夜行道,很默契地接管了案板和菜刀。   锦衣应愚往旁边挪挪,不干扰褚夜行继续做饭。   但是他也没有离开,他就站在一旁,望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像是怎么看都不腻歪似的。   真好啊……   他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接地气的,寻常人家的幸福。   原来不需要什么豪车名表、红酒鲜花,光是看着这个人给自己准备晚餐,就足够令人欣喜了。   锦衣应愚忍不住用戏谑的眼光看待从前的自己:   当初他还嫌弃明丹景的那个金毛弟弟明丹曦是个恋爱脑,整天就追着他家那个Omega跑。明明知道那个Omega身份特殊,跟对方在一起是一桩稳赔不赚的买卖,却还是舍不下。   现如今,他倒是有些明白明丹曦的感受了。   倒也不怪那小子用悲悯的眼神看着自己,说上一句“所以你果然没谈过恋爱吧”。   他确实没谈过,所以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情”之一字,是这么个滋味。   锦衣应愚没有开口明说他的心境,只是看着褚夜行。   倒是把褚夜行盯得不安了起来:“怎么了么?”   “没怎么。”锦衣应愚笑着摇了摇头,又望向他,“过些天有个宴会要参加,你陪我一起去吧。”   “宴会?”   “嗯,是荣华家举办的,他们家小辈的满月礼。”锦衣应愚满不在乎的,“咱们去就是做个表面功夫——”   “荣华家……那个为难艾维斯的荣华明,是不是也是这家的?”褚夜行低声道。   “嗯?对,”锦衣应愚下意识回应,又有些诧异,“等等,你怎么知道?”   他好像从来没和这小子说过这些事吧?   褚夜行幽幽地看着他,低声道:“那天的晚宴上,我看见那个荣华明为难艾维斯,是您去解的围。”   锦衣应愚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褚夜行当时也在晚宴上,那正是他们初遇相识的契机。   他顿时笑了:“你的记忆力和观察力也太强大了吧?”   不仅能记下凯文斯乳糖不耐受,还观察到了荣华明和艾维斯之间的小冲突……   不对。   锦衣应愚微微眯了眯眼:“你这是,一直盯着我呢?”   因为他和这三个人有交集,所以褚夜行也一并注意到了他们。   褚夜行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是的,我从您上台讲话时,就注意到您了。视线忍不住跟着您跑……您会介意吗?”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刚刚认清自己内心的锦衣应愚的心情顿时更好了。   他忍不住低笑一声:“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对我一见钟情了?”   听见“情”之一字,褚夜行的瞳孔微微一缩。   片刻,他移开目光,低低地应了一声。   锦衣应愚看着眼前年轻的Alpha,只觉得越看越觉得稀罕。他之前还想着,褚夜行或许只是纯粹为了利益接近自己,但如今看来,这家伙的利益目的并不纯粹。   其中还掺杂着情感。   “真好。”锦衣应愚忍不住低声叹了一句。   褚夜行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炉子上的汤还在咕噜噜地冒着热气,氤氲的水雾蒸腾起来,将他自己的面容也模糊了。   褚夜行盯着汤片刻,终于开口问道:“哥,我,可以问您个问题么?”   “嗯?你问。”锦衣应愚的语气还是那么轻松自在。   褚夜行抿了抿唇,似乎连声音都有些改变了:“我对您来说……算是什么呢?” 第59章   他对他来说算什么?   锦衣应愚轻笑一声,他抬起手在褚夜行的下颏处轻轻挠了几下,语气格外温柔宠溺:“你呀,是我最最喜欢的小狗。”   褚夜行的睫羽颤了颤,他轻轻呵出一口气,抬手握住锦衣应愚的手,在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   一旁的Alpha任他拉着手,望着他:“怎么了?突然开始撒娇——”   “没怎么。”褚夜行放开了锦衣应愚:“哥,您出去等吧,我要准备起锅了,怕不小心烫到您。一会儿就开饭。”   “哦。”锦衣应愚四下看了看,他其实倒是想待在自家小朋友旁边,但是他也明白自己这么大个杵在这,除了碍手碍脚以外实在起不到别的什么作用。于是他往外走:“好,我出去等你,我们一起吃饭。”   “好。”   褚夜行听着锦衣应愚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厨房的大门关上,他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   明明面前满是蒸腾的水汽,温暖而湿润,但他却觉得似乎有一股寒气从口鼻灌进来,将五脏六腑乃至四肢百骸都冻成了冰。   锦衣应愚不知道他纠结了多久,废了多大的力气,才问出了刚刚这么一个格外简单的问题——   我对您来说,算什么?   锦衣应愚说,自己是他最喜欢的小狗。   是啊,一只小狗。   褚夜行忍不住自嘲一笑:怎么自己就没点自知之明呢?   锦衣应愚对他太好了,太包容了。给予了一切物质上的帮助,还有情感上的陪伴。   他会让人给自己定制西装,会带他出门参与晚宴,会在夜晚抱着他入睡。哪怕在睡梦中被他弄醒,惊扰了好梦,也从不发火生气,反而报以十万分的耐心与宠溺。   褚夜行不由想到自己在秘书处办公时,曾听一个Omega姑娘炫耀她的“同居对象”——   虽然她的“同居对象”每天什么都不做,就知道在家睡大觉。吃她做的饭,穿她买的衣,花她赚的钱,还经常对她动手动脚……但她还是喜欢的要命。   原本众人还不理解,就连褚夜行都觉得那家伙配不上这个姑娘,玉食芊更是站在长辈的角度准备劝分。   但是她一拿出照片,所有人都恍然大悟,觉得一切都瞬间变得非常合理——   因为那个“同居对象”是一只猫,而且是品相血统都很好的类型。   450一顿的火锅她犹犹豫豫,但4500的猫爬架她说买就买,眼睛都不眨一眼。   她就是午休时在办公室里当着大家的面下单的,而她的眼下甚至还挂着半夜被猫闹醒而造成的黑眼圈。   “我的猫只有我啊,我当然要对他好。”她言之凿凿的,“他可是一只小猫咪啊,我怎么宠他都不为过。”   宠物宠物,自然得宠着。   但是这份宠爱,和情侣与爱人之间的感情,却是截然不同的。   褚夜行放在灶台前的手忍不住握成了拳,蒸腾的热气熏到眼睛,刺得他几欲落泪。   锦衣应愚是谁?他又是谁?   他早该想清楚这些问题,应该记清自己几斤几两。就连他这个“玩物”的身份,也是好不容易求来的。   但偏偏,他沉溺于对方给予自己的宠溺与疼爱中,得意忘形,甚至妄想着能占有对方一辈子。   那日在酒吧里,自己之所以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将小心翼翼保存了二十多年的项圈交给了锦衣应愚,其实是因为内心有一个隐秘而疯狂的祈愿——   他希望能将锦衣应愚的名字加在上面,填补担保人那一栏的空缺。   他贪婪地妄想着能让这位高贵的Alpha给他一个安定的归属,做着比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还要狂妄的白日梦。   紧握成拳的手连指节都泛白了……但是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在了身侧。   褚夜行垂着头,望着炉灶上的汤,悲哀地发觉:即便他在锦衣应愚心中只是一条狗,一只无伤大雅的宠物,但他也该满足了。   毕竟那个秘书同事愿意如此包容她的“逆子”,原因之一是她的猫品种优质,血统极佳。   他甚至连那只猫都不如。   以锦衣应愚的身价,他愿意如此待自己,已然是发了大善心。   而且,他确实和众多宠物毫无差别——他的世界只有主人,他所能依靠的也唯有这一人,除此以外,他别无所有。   锦衣应愚就是他的一切。   褚夜行抬起手,用手腕拭去眼圈周围的水汽。   片刻后,他关火起锅,端着几个菜盘向外走去——   他必须得清醒一点,更小心地拿捏他和锦衣应愚相处的边界,而不是肆无忌惮地挥霍对方的宠爱与耐心。   对于宠物来说,“被弃养”就是最大的事,和天塌了无疑。那些流浪的猫狗,很多连一个冬天都活不过。   或许,他得早做打算,以免万一。   -   -   次日,锦衣应愚很早就到公司了。   或许不是他的错觉,一个包含情人节的周末过去,不少属下上班时都是红光满面、步履生风,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就是心还放在外边,没能及时收回来。   到了办公室也没立刻开始工作,而是三三俩俩的凑在一起闲聊。   就连一向作风严谨高效的秘书处也是如此。   一位年轻的Omega姑娘凑到玉食芊身边,开开心心地展示着手上的戒指:“芊姐芊姐,您上次推荐的那个珠宝工作室真是太棒了,给我设计的这款真的好漂亮啊!”   “喔,是的吧?他们的质量一向好,我的婚戒也是在他们那订做的。”玉食芊笑道,“而且他们家可以用头发做钻石,就很有意义。”   玉食芊没有立马要求这位属下进入工作状态,忍不住有些好奇地八卦:“诶,话说,小杨,你怎么买戒指了?什么时候有了Alpha对象?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小杨羞涩捂脸:“诶呀,什么对象,当然是我的宝贝猫猫啦~”   玉食芊:“你还真是很爱你那只猫啊……”   锦衣应愚站在门口,轻轻咳了一声。   玉食芊和小杨同时扭头,看见他时愣了一下。   “总裁。”玉食芊立马站起身,虽然有点尴尬,但是良好的工作素养还是让她很快摆出了专业的姿态,“请问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们的吗?”   “啊,没什么任务,现在时间还早,你们聊两句也没什么。”锦衣应愚走过来,对着小杨笑了笑:“买戒指了?”   “嗯,对……”一个英俊帅气的Alpha对自己微笑,并且对方还是自己的老板。适才还活泼的小杨顿时笑得有些腼腆,“才买的。”   “我可以看看么?”   “哦哦,当然可以。”小杨立马摘下手上的戒指递过去。   锦衣应愚接过,仔细看着细节。   虽然知道领导不是在查工作,但是小杨还是搓了搓手,又点紧张又有点高兴:“我预算有限,没有买克拉数大的钻石,他们根据我的要求增加了一些金属的设计,还是很不错的。”   “的确很不错,这个小猫抱钻石的设计很有趣,很可爱。”锦衣应愚笑着将戒指还给她,“在哪一家做的?”   “哦,是芊姐推荐给我的——”   玉食芊开口道:“是玄洲首都大学艺术系的荣华珊教授开的个人珠宝工作室。为了保障质量,每年接的单子并不多,基本上都得熟人引荐,才能排上位置。”   “哦,她啊。那位教授我知道,挺厉害的。”锦衣应愚自己就是首都大学毕业的,回学校做讲座时也偶然认识了对方。   这位荣华珊教授年纪很轻,但艺术这领域看的就是灵气和才华,与年龄资历无关。   彼时锦衣应愚正好在研究要不要和佐伊斯的那位【菟葵】一起做宝石矿相关的产业,正好同荣华珊请教请教。俩人年纪相仿,聊得还挺投缘。   他点点头:“刚刚听你们说,这个钻石是用毛发做的?”   “对。”玉食芊也抬起手,给锦衣应愚看了看自己的婚戒,笑道,“虽然不是名贵的天然钻石,但是不是有句话,‘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嘛。”   锦衣应愚到什么,笑了笑:“唔,确实,很有意义。”   锦衣应愚问完问题就走开了,徒留下玉食芊和小杨面面相觑。   年轻些的小杨率先沉不住气,盯着总裁办公室关上的大门,似乎恨不得视线穿透门板直接看到里面的总裁先生:“芊姐,总裁他……这是要买戒指?他谈恋爱了?!”   “你声音小点。别给别人听见了。”玉食芊抬起手,轻轻掐了她的胳膊一下,“总裁的私人生活,你怎么这么关心?”   “诶呀,八卦是人之本性嘛。谈恋爱这种事本来也是人之常情,有什么不能说的?”小杨那叫一个兴奋,眼里似乎都闪着光,“再说,就总裁那硬件条件,他一直单着才奇怪吧?”   “那也和我们没关系,别在背后议论领导。”玉食芊虽然也很好奇锦衣应愚是不是真的有了爱人,但她的职业素养还是让她板起脸来,吓唬小姑娘一句,“职场上切忌八卦,也不怕得罪领导被开除,把你的工作签证吊销。”   “诶呀,相信总裁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啦~就算真被开除了,我就回斫霜种可可豆呗。”小杨心态倒是很好。   年轻人,本钱多,自然有点不怕天不怕地。   “但这怎么和我们没关系呢?”小杨眼珠子一转,又凑上来,“难道,芊姐你就不好奇我们是不是有了老板娘,而这老板娘又是什么人么?”   “我,不好奇。”玉食芊移开目光。   说不好奇那必然是假的。作为首席秘书,玉食芊对于锦衣应愚的行程安排基本上了如指掌——   就在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她已经将近来和锦衣应愚会面过,而且交流还不错的Beta以及Omega企业家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但是会面时她基本上也在,没看出其中任何一个人和锦衣应愚有半分的暧昧。   “芊姐,早。还有小杨,早上好。”   “早上好。”   又有几位同事走进了办公室里,玉食芊轻轻拍了拍小杨的肩膀:“人多了,先去工作吧。如果总裁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小杨八卦不成,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她意犹未尽地舔舔唇,回自己的座位工作了。   玉食芊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试图将注意力放回工作上。   只是她的想法很好,但是思绪却总是不受控制地跑偏——   她知道锦衣应愚的为人。这位总裁先生虽然是货真价实的富家子,但道德素质高,很有修养,并不是那种会玩弄他人感情的类型。   她也大概知道锦衣应愚有一个交往对象。   她已经不止一次地看见锦衣应愚的脖颈上露出些引人遐思的痕迹。看得出来小情侣还挺蜜里调油,关系火热的。   只不过搭上了首富先生的小情儿,却从未在公司里露过面。时至今日她也不知道那位神秘又好运的年轻人,到底是Beta还是Omega。   是哪位军政高管或者商界大佬的大家子女,又或是锦衣应愚偶然遇到的小家碧玉?   玉食芊看着手中的文件,愈发心不在焉:   说起来,总裁是什么时候谈上的她也不知道。   她原本还寻思着,锦衣应愚既然没将对方带来华锦,是觉得俩人的关系还不到时候。   但没想到,居然已经到了要买戒指的时候了。   戒指啊……这个品类的珠宝不像项链或是胸针,意义可太特殊了。   适才和她们问及珠宝工作室时,锦衣应神里的那丝欢欣与雀跃,是藏都藏不住的。   玉食芊虽是下属,但到底是比总裁先生还大了不少的过来人。   锦衣应愚的那些微末的神情变化,根本逃不过玉食芊的眼睛。   真没想到啊……   平时在商场上,操纵着千亿资金都能处之泰然的首富先生,居然也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像是初识情滋味的毛头小子,小心地筹谋着想要给爱人一个惊喜,又不好意思表露出来。表面上装着淡定,但却仍透露出一丝紧张。   真是个年轻的Alpha。   玉食芊看向自己的无名指,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她的Alpha向她求婚时的场景。   她忍不住唇角勾起了一丝笑意,心情颇好地想着:也不知道锦衣应愚买的这戒指是做什么用。是求婚呢,还是订婚呢?抑或是,结婚?   唔,想必届时锦衣先生也会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个红包,让他们也沾沾喜气的吧。   联想到小钱钱,作为爱财玄洲人的玉食芊更加高兴了。   她抬起头,正好看见褚夜行推门进来。   “诶,小褚,过来下。”玉食芊放下手中的资料,对着褚夜行招招手。 第60章   身材高大但态度却很谦逊的Alpha年轻人迅速过来,微微垂首:“芊姐,您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啊,那倒没有。”玉食芊压低声音,“我寻思着,你平时和总裁不是走得很近吗?基本上同进同出的。”   “嗯。”褚夜行点点头。   “那,”玉食芊整理着措辞,含蓄道,“总裁这两天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前天就是情人节,锦衣应愚肯定得去和那位Beta或者Omega一起过。   褚夜行想了想,摇摇头:“没有,总裁基本上都和我待在一起。不过昨天倒是碰上了锦衣应礼先生。”   “啊?”这点倒是出乎玉食芊的意料了,她有点不死心,“真的没有见旁的什么人?Beta或者Omega?”   “没有。”褚夜行颇有些困惑,“怎么了,芊姐?”   “唔,没什么,我之前还想着总裁是不是谈恋爱了呢……”玉食芊自知不该八卦,很一本正经地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总裁的所有秘书助理里,就我们俩和总裁走得最近。如果总裁真找了对象,你是Alpha不要紧,但我作为Omega肯定得注意避嫌的。”   褚夜行微微一怔,迟疑:“您说,先生他……谈恋爱了?”   “是的吧,我看他好像挺认真的。”玉食芊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若有所思,“还在研究戒指什么的。”   “戒指……?”褚夜行顿时愣住了。   “是啊,如果只是刚谈上送项链送手镯都有可能,但是戒指只能是谈婚论嫁的那种关系吧……小褚?你还好么?”   玉食芊下意识地说完,突然注意到褚夜行的脸色。她微微蹙眉:“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我,没事。”褚夜行低声道。但是他的一只手却撑在了桌子上,像是在支撑自己,不至于眩晕摔倒。   “你看着可不像没事的样子啊。”玉食芊站起身,虚虚扶住他,“工作要是不多的话,你先回座位上休息会儿。今天早些回家吧。”   褚夜行点点头:“嗯。”   他缓缓地走回座位上坐下,看着除了脸色白了些,同平常毫无差别。   但是唯有褚夜行自己知道他的脑海中已然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芊姐说,锦衣应愚在研究戒指。   先生要买戒指?   买戒指送给谁呢?   褚夜行自然知道戒指的特殊含义,此刻心里像是被钝刀子剐了一样生疼。   他很想去找锦衣应愚,死皮赖脸地求一个答案。但是却根本无从开口。   其实,移民管理局的负一楼,隔音真的很差。   锦衣应愚同锦衣应礼的所有对话,他几乎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锦衣应愚可能是为了维护他,不让大哥对自己动手,这才说出那些伤人心的话。   可是,那些话,真的完全只是为了保护他么?   以前锦衣应愚总说他的演技太好,应该跟着艾维斯去混娱乐圈。但现在看来,他的道行还是太浅了——   他根本分辨不出锦衣应愚的那些话语中,到底有几分是真情实感,几分是逢场作戏。   但是他不敢问,也不敢赌。   有些事,装作不知道,比追根究底地剖一个答案要好得多。   至少他和锦衣应愚还可以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与安定。   只是偶尔他也会纠结怀疑,这份平静温馨到底可以持续多久。   正如锦衣应礼所说的,锦衣应愚并不是天生的同性.恋,他曾经包养过的艾维斯,就是一位Omega。   而他自己也不曾忘记,锦衣应愚同他搭上的初心,只是为了找刺激。   或许是因为没和Alpha做过,也没体验过被征服者的角色,所以锦衣应愚才会在好奇心的趋势下,躺在他的怀里。   但是等到新鲜感过去了,这位身居高位的首富先生觉得他无趣了,是不是就会将他踢开,再去巡猎下一个有趣的玩物?   以锦衣应愚的身家和样貌,多的是漂亮的、有趣的、新鲜的Beta和Omega争先恐后地想要做他的入幕之宾。   就算是想要安定下来,也定然会有人不介意锦衣家的冠姓规则,愿意同他签下婚书。   戒指啊……   先生,您想要将戒指推上谁的指根?   能够送出戒指,那必然是锦衣应愚愿意推至台前的角色。或许是出身优渥的大家闺秀,或许是光鲜亮丽的影视巨星,那样的人,才配站在锦衣应愚身旁,不算辱没了他的身份。   但是他,出身卑贱,毫无背景,长相也不算多出挑,还是个Alpha……他永远也上不了台面。   就连艾维斯都比他更适合站在锦衣应愚身边。   褚夜行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而后低低地笑了一声。   只是笑容苦涩地像是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似的:   自己这双干多了粗活的手,哪里配戴上精致的戒指呢?   -   -   锦衣应愚能感觉到褚夜行似乎一整天都不开心。   晚上,年长些的Alpha靠在床头看着光脑上,任由年轻的Alpha抱着自己的腰磨蹭。   锦衣应愚被他蹭地有点痒,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声音很柔和:“怎么了?谁惹你了?”   “没有。”   “那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也没有。”   “那你怎么闷闷不乐的。”锦衣应愚打趣,“难道小Alpha每个月也有脆弱的几天?”   “哥……”   锦衣应愚腾出一只手,握住扒在他腰间的一只爪子,轻轻摩挲着。   褚夜行乖乖给他摸着手,却仍将脸埋在他的腰间,闷闷地,“哥,您能别看光脑了么?”   “嗯?一会儿。我再看看,没想到这宝石的搭配还挺有门道的。”锦衣应愚随口回答,他的注意力已然被那些精致的戒指设计吸引了。   他一边琢磨着该怎么做甲方提要求,一边假装随意地摸着褚夜行的手,实则在暗戳戳地比划着尺寸大小。   此刻回复褚夜行的问题,已然是一心三用。   褚夜行抬起头,看了他片刻,抿了抿唇。   锦衣应愚还想再研究一会儿,但是——   “诶。”眼前一花,自己原本拿在手上投屏的光脑被褚夜行直接抢走,扔到床头,“臭小子做什么呢?唔——”   以吻封缄,这个让他闭嘴的方式锦衣应愚还挺喜欢,他放弃了拿回光脑,抬手环住褚夜行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片刻后,相贴的唇彼此分开,俩人都有些气喘。   锦衣应愚低笑:“你到底怎么了?”   “哥,”褚夜行和他碰了碰额头,格外认真地与他对视着,终于鼓起勇气,“您能不能只看着我?”   “好啊。”锦衣应愚的回答毫不犹豫。   褚夜行的眼中这才多出一抹光彩,他又凑过来,吻上眼前的芍药花,含糊却虔诚地:“哥,我好喜欢您。”   锦衣应愚低低地应了一声,却模糊地淹没在这一个吻里。   他说的是:“我也是。”   -   -   次日清晨。   或许是心里藏着些令人兴奋的念想,锦衣应愚醒得很早。   他定定地望着面前结识的胸膛片刻,满足地叹了口气。   褚夜行这混小子还没醒,但即便处于熟睡中,也将他抱得紧紧的。   锦衣应愚见他难得睡得这么沉,也不想吵醒他。   虽然以前他也曾故意折腾过褚夜行,让他一大早起来干活,但是现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觉得还是让他的宝贝小狗多睡会儿觉比较重要。   唉……果然啊,都说有爱不要紧,但生出怜爱来就完了。   锦衣应愚颇为感慨,却也乐意宠着褚夜行。   他小心地将褚夜行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挪到一边,在不惊醒对方的情况下缓缓起身下床。   而后,他拿过床头的光脑,走到窗边,一边感受着从窗户缝溜进来的那点阳光,一边翻出自己联系列表里的一个人,给对方发了消息:【用头发做钻石,这个工艺你了解吗?】   因为时差的关系,对面几乎秒回——   【菟葵:知道,钻石说白了就是碳,而头发里有着大量的碳元素。高温高压下,就可以用头发做成晶核,然后生长成钻石。虽然是人造的,但是质量不比天然的差,甚至结构更完美。】   【菟葵: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位不愧是佐伊斯人,立马就给出了非常明确的解说。   锦衣应愚表示学到,他点了点头:【那你能做吗?】   【菟葵:可以啊,这个技术已经很成熟了,不仅是白钻,你想要粉钻蓝钻都可以。你是想涉足人造宝石的领域,还是想弄一颗自己玩玩?】   锦衣应愚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褚夜行似乎觉得怀里空了,下意识地把身旁的被子当成了他,抱进了怀里。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回复道:【我自己戴。】   【菟葵:没问题。这次你是要什么?还是胸针么?】   【不】   锦衣应愚发出一个“不”字,手指在光脑上方停了停,才继续打字:【我想订一套对戒。】 第61章   餐桌边,褚夜行替锦衣应愚盛粥,但眼神却总是往对方的耳边瞟。   “你老是盯着我做什么?”锦衣应愚抬起手,按住他的手腕,“诶诶,你自己看看你这粥往哪儿盛呢?眼睛看着点,别浇到手上。”   “啊,抱歉。”褚夜行这才反应过来。   “跟我说什么抱歉啊,你自己注意着,不然疼的可是你。”锦衣应愚颇为无奈。   砂锅里的粥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如果他这一勺浇到自己手上,绝对得烫伤。   褚夜行将一碗粥放在锦衣应愚面前,眼睛却盯着他:“那,如果我烫伤了,您会心疼么?”   “当然会。”   褚夜行弯了弯唇角——   真好,面前这个人会心疼自己。   他又颇为殷切地将装着小菜的碟子推到锦衣应愚面前来,视线却又落在了他耳边的鬓角上。   褚夜行忍不住提问:“哥,您鬓角的头发,是不是短了一点?”   锦衣应愚拿勺子喝粥的动作一顿。   他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耳鬓。   不是吧,他就只是剪了一点点头发……这都能发现?这小子,对自己的观察是有多细致啊。   锦衣应愚笑了笑,却没有直说,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褚夜行的鬓角:“嗯,我也觉得你看的头发短了一点。”   “有吗?”褚夜行也摸了摸耳侧。   但看那困惑的神情,显然是没发现自己头发的微末变化。   锦衣应愚笑了笑:“嗯,所以说,头发短了只是错觉。”   “原来是这样。”褚夜行点点头,相信了对方的说辞。   事实上,这当然不是错觉。   锦衣应愚在向【菟葵】了解完头发钻石的技术后,就依照对方的要求,悄咪咪拿来剪刀将俩人的头发各剪了一点点。准备晚些寄到佐伊斯,做成钻石后,镶嵌在对戒上。   他一开始也考虑过要不要请荣华珊帮忙设计制作,但是后来再仔细斟酌下,又觉得无论是自己还是他亲爱的小狗,都值得最好的。   反正他不差钱,这对戒,自然也要配得上他的身份。   荣华珊的水平虽然放在玄洲属于很不错的,但是放眼世界,总还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而世界公认的美学大师,非佐伊斯人莫属。   于是锦衣应愚又找上了【菟葵】,很爽快地掏了钱,而对方也很痛快地接了单。   不过此间种种,锦衣应愚并不准备立刻告诉褚夜行。   毕竟惊喜如果提前说出来,也就没有意思了。   他看着正坐在自己旁边,陪着自己一起吃早餐的褚夜行,心情颇好——   这小家伙的道行还是浅了点,昨天那点小郁闷他看得清清楚楚。   只怕是在脑海里自己给自己编了剧本,觉得这戒指是要送给旁人的。   如果最后发现这戒指是给他准备的,不知道会露出怎样的惊喜表情?   锦衣应愚光是想想,就忍不住想笑。   “哥?”眼看着锦衣应愚喝着没什么味道的白粥,却突然露出了微妙的笑容来,褚夜行有点摸不着对方的心思,“怎么了?”   “没什么。”锦衣应愚道,“今天工作多么?如果不多的话,下班后我们看电影去。”   自家小狗看着很缺乏安全感的样子,他还是多和对方一起腻歪腻歪吧。   原谅锦衣应愚没谈过恋爱,对于小情侣间能做的事有些缺乏想象。   看电影是他能想出来的,挺不错的活动了——   正好最近新上了不少电影。   虽然他挺想看《谁动了我的大白2之艺考疑云》,但既然小朋友不喜欢佐伊斯,那找一部爱情片看看也不错。   前两天他还刷到了明丹曦那小金毛发的朋友圈,说是斫霜新拍的爱情片《天堂鸟之歌》也很好看,而且适合小情侣一起卿卿我我地看。   褚夜行闻言,顿时眼睛一亮:“好,我会尽快完成的——今天工作不多,之前和凯文斯先生合作的那个项目已经基本上收尾了,今天主要是整理下资料,存到档案库里。”   “好。”锦衣应愚伸手勾了勾褚夜行的小拇指,低声笑笑:“晚些见。”   -   ……   华锦的档案室内,褚夜行心情颇好地捧着一摞子整理好的纸制资料,最后进行一番核查。   脑子里被锦衣应愚要带他去看电影的雀跃填满了,思绪总是控制不住地跑偏。   明明只是核对条目这么简单的事,他却连续数了好几次,才终于确认无误。   他轻轻呵出一口气,刷了下自己的员工卡,解开了柜子锁的权限,将手中的文件夹放进去。   好了,今天的工作基本上算完成了,正好也快到下班时间了,这就去找锦衣应愚吧。   褚夜行忍不住低笑出声,目之所及的一切似乎都比平常要可爱。   就连这一堆堆枯燥繁杂的资料,似乎都变得无比有趣了。   褚夜行正准备离开,但是实现一扫——   一个资料的名称突然跃入眼帘,让他瞬间停下了脚步,就连脸上的笑容都霎时僵住。   【塔拉茨诚源矿业--撤资必要性分析报告】   塔拉茨,诚源矿业……   这两个名字如同两柄尖刀瞬间扎入了褚夜行的眼睛里,让他忍不住微微颤抖。   还有后面的“撤资”两字……   尘封的记忆霎时卷土重来,老旧的痛楚哪怕时隔数年,依旧如榨骨吸髓般剧烈清晰。   褚夜行咽了咽唾沫,缓缓走到那本资料前。   他左右看了看,确信这间档案室里只有他一人,这才拿起胸前的工牌——   “滴。”   总裁秘书处直接开通的权限足够高,电子锁亮起绿灯,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档案柜被成功打开。   褚夜行抬起手,极轻地将那本档案从架子上抽出。他的手颤抖着,似乎生怕看见一个自己不想看到的结果。   但是他却依旧翻开了那本陈年的档案——   报告的出具人针对塔拉茨的诚源矿业进行了彻头彻尾的调查,发现该公司确确实实有欺压的Alpha员工的行为。   所谓的矿场,是建立在无数Alpha劳工血肉上的“血汗工厂”。   华锦之前并不了解这些情况,为了进一步在塔拉茨开拓业务,这才注资入股了这家矿业公司。   但是随着塔拉茨Alpha的人权问题在国际上曝光,这家企业也因为道德问题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写这篇分析报告的人一阵见血地指出:如果为了眼前的利益继续持股,不仅仅是助纣为虐,同时也会影响到华锦的企业形象。理应立刻撤资,表明立场。   而这篇分析报告,也得到了董事会的许可与批准,华锦从诚源矿业撤资。   文件的最后,是报告的出具者,时任华锦海外投资项目主管的签名——   锦衣应愚。   ……   总裁办公室内,锦衣应愚面对着面前的材料,轻轻按了按眉心。   塔拉茨要和玄洲做生意,而作为中立国的玄洲把军火交易放在明面上,委实不太好看。   于是,生产与交易的过程全部挂在了华锦名下,相当于是华锦这个私企在当军火商,与玄洲官方无关。   但是军火武器牵涉到不少保密条例……再于是乎,锦衣应愚作为华锦的总裁,自己其实都不完全清楚自家集团到底在生产什么东西。   但是一堆复杂的手续却都得由他们来办。   当年华锦在他的主导下停止了在塔拉茨的业务,现在一堆手续和证明都得从头开始重新申请办理。就算他能请林慈生帮忙开开后门,也是一件颇为麻烦的事。   不过这会儿无所谓了。   锦衣应愚关掉面前的材料,看了一眼光脑上的时间,唇角都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细微的笑意:   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他可以和他的小朋友一起去看电影了。   锦衣应愚心情很好地站起身,准备去找褚夜行。   他还以为这混小子会早些时候就迫不及待上来骚扰他呢,没想到到现在都没过来主动找他。   鱼O湍堆   但是无所谓,他可以主动去找褚夜行。   “总,总裁。”刚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回家的朱门睿一扭头看见了锦衣应愚,整个人都有些滑稽地一哆嗦。   他有些“当老板面下班羞耻症”,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总裁,您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锦衣应愚抬抬下巴,“小褚这会儿在哪儿?”   “哦哦,他在1号档案室……”   “好的。工作结束了就下班回家吧,你也知道我们不提倡加班。”锦衣应愚摆摆手,径直向档案室走去。   “啪嗒”。   他打开了档案室的大门。   房间外的灯光从打开的门投射入这密闭的档案室内,却只有靠近门边的几个架子得以被照亮。   锦衣应愚有些疑惑地眨眨眼睛——   “奇怪,怎么不开灯呢?”   他转身正准备摸一摸灯的开关,然而,他刚来得及打开一个开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诶!”下一秒,锦衣应前一黑。一条布条将他的眼睛直接蒙住!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听见档案室的门被那人“砰”地关上!   锦衣应愚:!   档案室里的主灯只亮了一个,房间外的灯光便被迫抽离,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无比昏暗。而对于眼睛被深色布料蒙住的锦衣应愚来说,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这个场景像极了遭遇法外狂徒的绑架,锦衣应愚几乎在瞬间警铃大作。   他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揭开脸上的布条,却被那人从身后一把擒住双手。对方腿一勾,锦衣应愚顿时站立不稳,俩人直接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但是想象中脸砸到地上的剧痛没有袭来,一只手率先捧住了他的面颊,在颧骨砸到冰凉地面之前垫在了下方。   手掌的皮肤粗粝,却格外熟悉。   眼睛被蒙住时,其他的一切感官都会变得格外清晰。   锦衣应愚能察觉到那熟悉的触感,闻到那香甜的氯仿信息素,以及听见那早已听过许多次的粗重喘息。   是褚夜行。   锦衣应愚放弃了挣扎,他任由这小子将自己按趴在地上,声音有些微哑,却还带着点笑意:“小混蛋,你要做什么?”   褚夜行不答,只是动作有些粗鲁地扒他的裤子。   这动作指向都这么明确了,锦衣应愚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的呼吸也不由地急促起来。   虽然现在到了下班时间,但还是有不少员工会继续加班处理没完成的工作。这间档案室,他们也可能随时会过来归还手上的卷宗!   哪怕褚夜行还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事,这种感官刺激却已然让锦衣应愚的耳尖都烧红了。   但是他依旧没有喝止褚夜行的胡作非为,而是声音低哑地开口:“先锁门。用我的卡……”   压在自己身上的Alpha从他的西装裤口袋里拿出那张卡,这才起身走开。   锦衣应愚:“……”   他像是以一种近乎跪拜的动作趴在地上,却只是重重吐了口气。   对于刺激感的渴望与礼义廉耻的教条在他心头拉锯着。理智上他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喝止褚夜行的动作,赶紧爬起来穿好衣服,及时止损,但是……   平时算利润算盈亏都无比迅速的大脑在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上却显得无比迟钝。   不等他思考出一个结果,褚夜行便已然回来了。   他继续刚刚的动作,粗鲁而急切地扒下了锦衣应愚的裤子,草草开拓了两下,便长驱直入。   锦衣应愚:“唔!!”   就算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褚夜行的体格和资本确实够吓人,锦衣应愚这么久了都不能完全适应,更何况这家伙这次一点准备都没给他做。   额头上渗出细汗,锦衣应愚浑身都在颤抖。他想要呵斥,却不敢大声,只是声音低哑地:“好痛……” 第62章   在锦衣应愚身后,扣着他的腰肆意妄为的褚夜行听见了。   他停顿了片刻,像是在犹豫。   褚夜行这才放缓了动作,将趴在地上的锦衣应愚拉起来些许,一手托着他的脸,落下几个急躁的吻作为抚慰,不等身下的人回味,便又将对方按了下去,继续用力施为。   锦衣应愚哪里受得了这些:“你这是,唔,在玩什么剧本?”   他的意思是让褚夜行别这么过分,但是对方却好似听不懂似的。   这混小子不仅没有回应,甚至还变本加厉了。   之前俩人最过火的一次,也就是在他的办公室里。其余都是在柔软的床榻上缠绵。   褚夜行这小子虽然体力好,想法也多,但都会顾忌着他的感受,做什么过分的事儿前都会打个申请。虽然偶尔也会露出些许兽性的一面,但都会收着爪子。   而现在,锦衣应愚却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猛兽按住了。他温驯可爱的小狗撕开了伪装,变成了一只嗜血的狼犬,似乎誓要将他吞吃入腹。   锦衣应愚想喝止他,却发现这不通人性的野兽根本无法交流。   “别,停下……”   锦衣应愚整个人像是骤然被从温室里拔出来,扔到狂风暴雨中的芍药花,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跪在冰凉瓷砖地面的膝盖几乎跪不住了,他仓皇地想要逃离,却又被几次扣着腰拖回来。   “放开我,好痛……”   蒙着眼睛的布料上逐渐洇开一个深色的印子,锦衣应愚的声音里已然带上了些许哭腔。   身后的Alpha终于注意到了,停下了动作。   他将锦衣应愚翻过来,看着面前因为脱力而仰面躺着的Alpha。   从来都是游刃有余,高高在上的总裁先生此刻却无比狼狈地躺在地上。   好在身上定制的衬衫马甲质量很好,此刻还能维持住些许体面。只是腰部以下,已是一片狼藉。   锦衣应愚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一双眼睛被一条领带遮住,哪怕褚夜行看不见他此刻的眼神,也能知道那双漂亮且精明的眼睛里此刻一定是失了神,蒙着一层水雾。   褚夜行俯下身,唇瓣落在那深色的水印上,品尝到些许的咸涩。   “先生,原来您也会痛,也会哭啊。”   锦衣应愚发出一声呜咽,抬起手想要摘下蒙住眼睛的领带,却又被褚夜行抓住了手腕,止住了动作。   褚夜行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此刻的眼神与脸色,因为他知道,现在自己的神情肯定难看到吓人。   他抬起眼,望向那本资料摆放的方向,眼中却是一片荒芜。   他到现在才如此深刻地明白自己与锦衣应愚的身份差距。   对于这些上位者来说,随意的一个决定,甚至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他们这些卑贱低微的人身上,就是难以承受的重压。   诚源矿业。   他和兰景明的父亲,都曾为这个公司工作。   矿场上的活儿,不仅又苦又累,还经常会面临危险。但是工资确实也比其他工作要更高一些。所以有着生活压力的塔拉茨的Alpha们,还是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去工作的。   就像是走在一根钢丝上,如果能成功走到对面,至少能拿到一份不错的、足以糊口的工资。但如果一朝失足,就是万劫不复。   当然,就算一直有着好运气,从没出过意外,等到退休时,也早已落下了各种病根。   但他和兰景明的父亲,都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一次不大不小的爆炸,兰景明的父亲被直接炸死,而自己的父亲也因此落下残疾。   塔拉茨对于Alpha的权益保护本就等同于无,他父亲自此瘸了一条腿,却也只能拿到极为微薄的补偿金。   但那金额已经如此微末了……但他们到最后,却连一分钱都没能拿到。   据说诚源矿业的资金链断裂,公司面临危机,不少坐在办公室里的白领们也被裁员。赔偿金被优先发给了被裁的Beta与Omega,而真正死伤在矿场里的Alpha们分不到一分一毫。   兰景明的父亲甚至搭上了一条命,但诚源矿业送到他们家的所谓补偿,却只有一个果篮,以及一句冰冷无情的“抱歉”。   而他那“不过只是残了一条腿”的父亲,更是连个果篮都没有拿到。   因为在塔拉茨,Alpha的命不过如此。   偏巧他在那时生了一场重病。   他的父亲原本还侥幸想着,就算瘸了一条腿,但或许能拿到补偿金给儿子治病……但最终,却也只能在走投无路下,绝望地选择了犯罪的道路。   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诚源矿业害死了他的父亲。   彼时的褚夜行也恨过,怨过,以外诚源是故意克扣了给Alpha们的工伤补偿款。   但是后来才得知,当时的诚源确实也很艰难——   塔拉茨的Alpha人权问题被爆出,不少其他国家来的外资纷纷撤离。而诚源最大的资金来源,就是这些外资。   其中持股比例最大的一家公司撤离,像是起到了领头羊的作用,不少股东立刻紧跟着退股撤资。几乎是在数天之内,原本作为塔拉茨能源矿业头部企业的诚源,就已然大厦将倾。   他们确实发不出钱了,连不少Beta员工都被裁员……又哪能顾得上Alpha的死活?   他们还愿意派人亲自上门去兰景明家里送上一个果篮,在塔拉茨的国情下,也已经是展现出了足够的善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褚夜行已经不想再去追究这件事了。   因为死者已矣,再追究也没有意义。   当然,凭借着他一个Alpha,在塔拉茨也根本没有能力去追究这件事。   毕竟诚源的所作所为,从头到尾,都没有违反这个国家的法律。   他还会缅怀着他的父亲,想念着那个疼爱他的Alpha男人。然后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过得更好,让他的父亲可以安心——知道哪怕父亲不在,他的儿子也可以照顾好自己。   他来到了玄洲,遇到了锦衣应愚。   如今的他,在世界知名的大企业华锦里工作。他可以穿着体面的西装,领着丰厚的薪水,从事着脑力工作,而不是像众多塔拉茨的Alpha一样活得像下水道里的老鼠。   他还有了喜欢的人,虽然对方是个Alpha……   但他相信,如果他的父亲泉下有知,也会以他为傲。   直到片刻前,他看到了那份文件。   诚源矿业最大的海外投资人,是玄洲的华锦财团。   当年正是作为业内标杆的华锦率先撤资,这才引得投资商纷纷撤离,导致诚源的资金链崩溃。   而提出撤资,促使这个决定在董事会上通过的人,是锦衣应愚。   难怪当他说自己在华锦工作时,兰景明非但没有祝贺,反而是那副奇怪的表现。   兰景明或许早就知道当年是华锦撤资才导致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这才劝他离开。而不是等到情根深种才发现了这可怖的真相——   锦衣应愚……也是害死了他父亲的刽子手之一。   哪怕他放下的重量只是一根稻草,但那也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   褚夜行凝望着眼前的人,抬起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看着眼前的Alpha因为窒息而面露痛苦之色,眼里闪过一抹绝望的恨意。   但最终,他还是卸了力。   他俯下身,轻轻吻着眼前几乎被他凌虐了一番的芍药花,安抚着对方。   他没办法恨锦衣应愚——   因为,他知道,对方并没有做错什么。   如果彼时彼刻,是自己坐在锦衣应愚的位置上,他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锦衣应愚教过他:想要走极端很容易,但是想要维持中庸,是一件很难的事。   华锦是“世界法官”玄洲的门面,企业道德方面不容有亏。   塔拉茨的Alpha人权问题已经在国际上引起了不小的震荡,华锦即使撤资止损才是明智之举。毕竟除了塔拉茨以外的世界各国领导以及各大行业的领导人,都是Alpha。   华锦没必要为了眼前的利润,破坏了自己的形象。   就好像之前和凯文斯先生合作的项目,他也为了华锦的名誉,毫不犹豫地将涉嫌抄袭的爱科踢出局。   前些天还听睿哥颇为感叹地提到过,爱科本就经营不善,没了华锦的资金自救,已经宣布破产。   他虽然也有些感慨,但是却并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华锦是商业财团,不是慈善机构。没必要为了其他公司而损害自己的形象。更何况,爱科本就做错了事,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他从来没有问过爱科的前员工们如今都过得如何,甚至连考虑都不曾考虑过……   对于当时的锦衣应愚、华锦的高层,还有其他撤资离开塔拉茨的外资企业家们,他们或许从来都没考虑过塔拉茨的员工们会有怎样的结局。   明明他们中,大部分都是Alpha……   是啊,他们大部分,都是拥有异能,身居高位,位高权重的Alpha。   塔拉茨的Beta怎么想,他们不在乎。塔拉茨的Alpha们又会怎样,他们也根本无法共情。   所谓的对人权问题的看重,也不过是因为身为掌权者的Alpha们对于自己的威严和权利受到挑衅而感到愤怒,并不是真正为这些同类着想。   对比之下,锦衣应愚已经够好了。   至少从那份报告的字里行间,他能看出这位Alpha发自真心的愤慨与谴责,而不是单纯出于利益的考量。   或许是因为锦衣应愚也有一半的塔拉茨血统,所以他才能有此感受。   但说到底,他是玄洲人。   那时刻悬在塔拉茨Alpha脖子上的刀刃根本碰不到他,所以他也感觉不到那份切肤之痛,这才可以如此决绝地写出“撤资”二字。   但锦衣应愚并没有做错。   他是对的。   褚夜行终于吐出一口气,将眼前还在颤抖痉挛的Alpha拥入怀中,放缓了动作,格外温存地占有着他。   锦衣应愚如蒙大赦,抬手抱紧了他的脖颈,缩在他的怀里,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急需安慰,显露出难得的脆弱。   褚夜行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道:“哥,我爱您。”   爱到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第63章   俩人耳鬓厮磨着。不再暴戾的氯仿气息轻柔地与芍药花香纠缠在一起。   褚夜行抱着锦衣应愚,看着怀中Alpha脸上那明显的泪痕,内心格外复杂。   他正想着要不要道歉一句——   突然,一阵敲门声惊扰了门内相拥的两人!   锦衣应愚微微一颤,引得俩人都闷哼一声。   外面的人似乎想要打开档案室,却发现门被锁住了。他按动门把手,那金属的咔哒声敲在俩人的神经上。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庆幸幸好提前用锦衣应愚的工作卡锁了门,权限足够高,不然万一门被打开,此刻俩人的情状被他人看见,还不知道得引起多大的波澜。   锦衣应愚一口咬在了褚夜行的肩膀上,还愤愤地磨了磨牙。   褚夜行连忙抱住他,拍了拍的他的后背作为安抚。   门外那很会找时候的人开口了:“诶,门怎么锁了?小褚,你还在里面吗?”   是朱门睿。   他原本是想着下班回家了,但适才和锦衣应愚打了个照面,怎么想都觉得当着老板的面开溜很不合适。   于是都走出华锦大楼了,兜了一圈又回来了,想着要不要看下情况,等领导走了他再走。   多么有觉悟的打工人。   档案室还挺重要的,如果莫名其妙锁了门打不开,朱门睿只怕会叫技术人员来开锁查看了。   褚夜行知道这一点,当即回应:“我在,睿哥。”   朱门睿:“哦,那你把门锁了做什么?没出什么事儿吧?”   “……没有。”褚夜行看了眼怀中的锦衣应愚,莫名有点窘迫。   他正寻思着要怎么和朱门睿解释,却听见锦衣应愚轻轻咳了几声。   首富先生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此刻居然还能勉强保持镇定。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着正常些:“是我锁的,我和小褚还有些话要讲,你先回去吧。”   “啊,好的好的,那我不打扰总裁您了。”得到顶头上司指示的朱门睿当即应下。明明看不见门后的人,他还是连连点头:“那我就下班了……”   “嗯,去吧。”锦衣应愚回应完,终于长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下来了。如果不是褚夜行抱着他,他说不定会直接倒在地上。   褚夜行后知后觉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他居然在刚下班的时间点,在随时可能有同事过来的情况下,把锦衣应愚按在档案室的地上给……甚至还差点被人发现。   锦衣应愚本就是容易留痕的体质,此刻看着格外惨兮兮。   褚夜行原本是有心报复惩治,但是怒火泄完了,理智再次回笼,他又开始踟蹰了:“哥,我……”   “还没玩够么?”锦衣应愚低声道,微哑的嗓音里带着疲惫与无可奈何。   “抱歉,哥。”褚夜行抱紧了他。   草草结束后,这才抬起手,解开了蒙在锦衣应睛上的领带。   他将手搁在那双眼睛上:“闭一会儿再睁开。”   褚夜行能感觉到掌心里些许的水汽,想必是挂在那睫羽上的泪珠。   他还从未有做得这么过分的时候,虽然适才心里怒意恨意交织,但是听着锦衣应愚带着哭腔的声音,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心头发颤。   他看着锦衣应愚闭着眼,平复着微喘的呼吸,心里有些七上八下地等着对方的审判。   片刻后,锦衣应愚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圈仍有些泛红,但是脸色却还好。   他低头看了一眼,被褚夜行扔到边上的领带,无奈笑了声:“好好的一条领带,你哪来那么多花样。”   上次拿来捆他的手,这次拿来蒙他的眼。锦衣应愚觉得自己以后可能真的无法直视领带了。   “哥……”   锦衣应愚捧起他的脸,轻轻地吻了吻他的面颊:“你刚刚玩的又是什么剧本?真的把我给吓到了。”   褚夜行张了张嘴,却没有解释说明什么。   锦衣应愚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他突然奇想的情.趣剧本……   就让他这么以为吧。   褚夜行叹了口气,像是释然又像是悲哀:“嗯,看到哥您过来找我的时候,突然想要这么做了。”   他将锦衣应愚从怀里放下来,从口袋里找出纸巾替彼此清理,低声道:“哥,您感觉还好么?”   他刚刚确实有点太粗暴了。   “还行。我怎么说也是个Alpha,没那么娇弱。”锦衣应愚揉了揉自己因为跪久了有些冰凉酸痛的膝盖,“偶尔来这么一次也不错,不过你下回还是先给我个预警吧。”   虽然一开始是挺痛的,但是他能感觉到这家伙后面放缓了动作,于是那些疼痛也变成了一种略显扭曲的爽快感。   他还挺食髓知味。   但是痛也是真的痛……   锦衣应愚整理好衣物站起来时,两条腿都在打颤,站都站不稳。   “嘶——!”某些难以言喻的地方隐隐作痛,他差点表演一个平地摔。   “小心。”褚夜行眼疾手快地将他一把捞到怀里,眼里隐隐浮现出暗沉的情绪,“哥,我抱您上楼休息下吧。”   锦衣应愚有些懊恼:“说好了晚上一起看电影……”   “您的公寓里不是有个家庭影院么?我们可以在那看。”   “好吧。”锦衣应愚这才松了口。   他原本是想带着褚夜行“微服私访”,和寻常情侣一样,买一桶爆米花,一起走进影院大厅里观影。在别人都在看电影时,悄悄地牵住彼此的手。   不过现在就他这个情况,要坐在电影院那并不算太柔软的座椅上两个多小时,好像是有点为难了。   褚夜行推开档案室的门,率先出来四周看了看,项目部的办公室已经空了,同事们要么下班回家,要么出门跑业务了,此刻整个部门只有他们俩。   他这才扭头道:“哥,没有旁人,您可以出来了。”   “怎么搞得好像我们是做贼的一样。”身为总裁的锦衣应愚颇为无奈。   褚夜行虚虚扶着他,俩人颇有些鬼鬼祟祟地上了高管专用电梯,又刷卡上了锁,这才松了一口气。   褚夜行上前一步——   “诶。”   锦衣应愚只觉得脚下一轻,下一秒就被褚夜行打横抱起。   他忍不住笑了:“哟,真想不到,有朝一日我居然也能体验到传说中的公主抱。”   笑完他又在心里感慨:好家伙,他直呼好家伙。年轻到底是不一样,这体力体能可真不是盖的。褚夜行这么大的个子还真没白长。   不过,这个人,整个都是他的。   想到这里,锦衣应愚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褚夜行一直在看他的表情,见状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锦衣应愚的侧脸,叹息道:“真乖。”   他刚刚又一次利用了怀中这人对他的容忍度。他都那么过分了,对方也没有追究。   锦衣应愚微微挑眉,低笑一声:“那,如果我不乖的话,你会怎么办?”   褚夜行眼里的色彩又暗了几分,他低声道:“不乖的孩子,肯定要受到惩罚。”   锦衣应愚舔了舔唇,忍不住有些战栗。想到适才那小死一场般的感受,又害怕又有些隐隐的期待:“像刚刚那样?”   褚夜行微微一顿,片刻后,又落下一个更轻柔的吻,像是吻着他格外珍视的珍宝:“我会更温柔些的。”   -   -   俩人到了华锦最顶层的公寓,一起冲了个澡,把弄脏的西装换成了柔软的居家服,这才算是缓过劲来。   锦衣应愚打了个电话,订了不少爆米花还加了一打啤酒,让人送上来。   “OK,搞定,这样才有仪式感。”   褚夜行回头看着坐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准备挑选电影的锦衣应愚,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首富先生脱了西装,换上了居家服,原本打理整齐服帖的头发此刻还沾着水汽,碎发随意地散在额前,看着格外的温暖无害。   这样的一位Alpha,怎么看都令人心动。   褚夜行一边准备着晚餐,一边想着:如果当年锦衣应愚没有选择撤资……   但他很快又微微摇了摇头,将这个可笑的念头挥去。   就算没有锦衣应愚,也会有其他人做出这个决定。   就连他都能看出这个决策的正确性与正当性,华锦那么多有实力且资深的咨询师评估师,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是碰巧彼时彼刻站在那个位置,签下了那个名字的人,是锦衣应愚而已。   更何况,他的初衷,也是维护塔拉茨Alpha们的利益。   撤离的外资们都想要推动塔拉茨社会制度的变革,而他的父亲,只是所引发的阵痛下,不幸被绞杀的倒霉蛋。   他们怨不得人,怨只能怨塔拉茨的Beta们太偏激,而自己又太无能。   他关了火,将锅里煮着的面条捞进提前调好汤料的碗里。   很快,两碗清爽的挂面便上了桌。   其中一碗里还多打了两枚鸡蛋。   锦衣应愚看了看自己碗里多出的两枚水波蛋,又看了看褚夜行碗里的青菜素面,将蛋分了一个给褚夜行:“怎么不给自己也来一个鸡蛋呢?我像是缺这一枚鸡蛋的人?”   褚夜行捧着碗,低声道:“抱歉,我没想那么多……就想着给哥您准备了。”   “噗,光想着我了?”锦衣应愚笑了,“虽然这话我喜欢,但你也得多照顾自己一些,就当是为了我。”   “嗯。”褚夜行低低应了声,点了点头。   碗里的热气蒸腾起来,眼眶有些发热,就连眼睛也看不清了。 第64章   原本锦衣应愚是想带褚夜行看《天堂鸟之歌》的。   但是因为他随口一提,让这小家伙知道这电影是明丹曦给他推荐的。同为24岁的年轻狗狗系Alpha,褚夜行顿时“同极相斥”地表现出了一丝不情愿。   虽然他没有说出口,但是锦衣应愚注意到了。   “唔,你如果不想看这部,我们再选选别的。”锦衣应愚看着他的表情。   “我没有不想看。”褚夜行低声道,“如果您想看的话,就选他吧。”   锦衣应愚轻轻嗤了一声:“怎么,你还想骗我呢?”   他抬手捏了捏身旁年轻Alpha的脸:“你以前不是最会撒娇卖乖的吗?艾维斯的那些个电影库存你说删就删,怎么这会儿倒是‘忍辱负重’起来了?”   褚夜行被他说的有些窘迫,他低下头,低声道:“抱歉……”   以前太过自以为是,想要试探眼前这人对他的容忍度,所以才敢做出那些同恃宠而骄没什么分别的事来。   事到如今想想看,锦衣应愚还真是足够宽宏大量,没有跟他计较。   “你跟我说什么抱歉。”锦衣应愚伸手揽过他的肩膀,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又轻轻咬了一口,“你这副可怜样,还真是……怎么也没见你在床上这么温驯过。”   褚夜行抬手摸了摸脸,眼神却落在了锦衣应愚的脖颈上。   这朵芍药花的皮肤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容易碰伤留痕,被他掐过的脖子上浮现出一圈印痕,此刻已经变成了有点吓人的青紫色。   锦衣应愚将遥控器递到他手里:“喏,自己选。”   “哥,还是您来选吧。”褚夜行低声道,“我没看过几部电影,不知道什么好看。”   诶哟,还真是小可怜。   锦衣应愚想了想,又把遥控器收回来了:“好吧,那我来选一选吧。”   他往按摩沙发上一靠,一边选着电影一边指挥道:“去把爆米花和啤酒拿过来。”   “好。”褚夜行点点头,依言出去了。   当他起身走出家庭影院的一刹那,锦衣应愚不断翻页的手不由得停住。   适才他已经装模做样地翻过了不少页,但是那些电影的名字却都左眼进,右眼出,完全没有印象。   他的手无意识地在按键上摩挲着:自家这小狗子这两天真的有点不对劲……好像比从前更加谨慎小心了?简直像是回到了他们刚刚相遇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带着一种审慎试探的感觉。   是发生什么了吗?   锦衣应愚忍不住想着。   “哥,”一声呼唤将他唤回了神,锦衣应愚一扭头,看见褚夜行已经抱着几桶爆米花过来了。   “给我焦糖味的。”锦衣应愚对他伸出手,“剩下的先放桌子上吧。”   褚夜行点点头,依他所说递过来一桶爆米花,又迅速出去一趟,端来两杯啤酒。   “来,坐我旁边。”锦衣应愚其实看电影也很少,面对着海量的选择也有点无从下手,他随意选了一部标着【爱情】主题的电影,就这么按了开始。   俩个人就这么肩并着肩,一起看一部电影。   电影是那种文艺范儿的,主基调是那种温暖温馨的类型,还运用了不少蒙太奇的手法,更增添了几分梦幻。   感情细水流长,没有多么复杂的味道,带着一点平常的烟火气,像极了刚刚褚夜行给他煮的那碗面,看着还挺让人舒心的。   但是却也有些寡淡无味。   锦衣应愚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往嘴里塞爆米花的手都慢了下来。他喝了点啤酒,又多添了几分微醺的醉意。   先前被折腾了许久,他着实有些累了。这会儿电影里那安宁平和的背景音乐,倒是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正好画面中,也成了主角在夕阳下并肩行走的场景,两人都没有说话。   Alpha的头点了点,只觉得眼皮也越来越沉。   他不由自主地卸了力,将脑袋靠在了褚夜行的肩头。   年轻些的Alpha呼吸微微一顿,却很快稍稍压低了肩膀,让身边的人可以靠得更舒服些。   锦衣应愚满意地蹭了蹭。   自家小狗很年轻,为人处世总还有些嫩色,但是肩膀与臂弯却总是格外有力,像是老一辈人喜欢的,那种“能担得起责任”的人。   手上还沾了点爆米花的焦糖,但锦衣应愚却伸出手去握住了褚夜行的,而后与对方缓缓十指交扣。   褚夜行微微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却听靠在自己肩头的Alpha低声开口:“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或者遇到了什么人,让你不开心了,不高兴了,记得告诉我。”   褚夜行:“……”   褚夜行说不清自己心头是什么滋味。   他闻着那股芍药花香,只觉得心似乎一阵冷,一阵热。   “嗯。”良久后,他低低地应了声,缓缓回握住锦衣应愚的手。   些许黏在手指上的焦糖被他们的体温融化,散发出淡淡的甜香。手中的触感粘腻,其实并不舒服,但是两人却都没有松手的想法。   褚夜行握着锦衣应愚的手,任对方枕着自己的肩,他望着电影屏幕上相拥的两人。   “哥,”他轻声道,“如果您就是那个人……我该怎么办?”   他忐忑不安地问出这句话,心中七上八下地等待着锦衣应愚的回应。   但是许久后,他都没听见一个答案。   褚夜行小心翼翼地扭头,这才发现,锦衣应愚已经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褚夜行:“……”   他终于叹出一口气,缓缓地拿开搁在两人中间的爆米花桶,小心地松开相握地手,而后动作极轻地将锦衣应愚抱起,而后向外走去。   他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先把怀中的人抱回床上,然后再来关掉电影吧。还得拿毛巾替锦衣应愚擦擦手和脸……哦对,今天穿的衣服被弄脏了,也得处理掉。晚些再回档案室看一眼,确保别留下什么痕迹。   他这么想着,抱着人离开了电影室。   身后的大屏幕上,两个主角走到了相约分别的地点,拥抱作别,而后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   -   俩人原本都决定把傍晚时分那场在档案室的疯狂抛之脑后,然而第二天,锦衣应愚发烧了。   都说病来如山倒,原本高大挺拔的Alpha这一发烧,顿时连床都起不来,整个人都软塌塌地趴在被窝里,动都不想动。   褚夜行看着他面色苍白,唯有俩边面颊泛着不正常的粉色,整个人格外虚弱的样子,顿时心疼又懊恼。   “抱歉,哥,抱歉,我昨天做得太过分了。”褚夜行拿来过了冷水的毛巾替锦衣应愚擦额头,低声道:“我去联系下医生吧。”   “不要。”锦衣应愚的声音都有气无力,但拒绝地却非常果断,“昨天的事儿我没想和你计较,但如果你让别人知道了我发烧的原因——”   他睁开眼,给了眼巴巴趴在床头的年轻Alpha一个眼刀子:“我绝对弄死你。”   虽然这个眼刀子也没有什么威慑力。   锦衣应愚磨了磨牙,掀过被子,不想理身后的这个小混蛋。   他确实也没生褚夜行的气,毕竟……昨天那事儿到后面,他其实也有享受到。   可是他堂堂一个Alpha,平时自诩也是足够高大强壮的,结果居然只是在瓷砖地面上跪了跪、躺了躺,竟然就这么发烧倒下了。   这简直是对他身体素质的极大嘲讽。   明明自己平时也有锻炼,自己的私人医生也说他身子骨够好。所以他这么轻易地就被“玩”倒了,到底是自己真的到了年纪开始未老先衰了,还是说褚夜行那混小子确实太猛了?   某些细节从脑海里划过,让锦衣应愚本就发热的头脑更烫了几分。他赶紧驱散了脑子里那些需要打马赛克的情形,避免自己思维过载。   他抬起手做了个动作,褚夜行立马凑过来,一副对他稀罕得不行的样子:“哥,您要什么?”   “帮我倒杯水,”锦衣应愚的声音都有些哑了,“然后去跟芊姐说一声——就说我生病了,但是是小病,不严重,如果没什么要紧的工作,我明天再处理。不用发信息来慰问关心,我不需要那些个形式主义,还得废脑子回复……”   褚夜行挨个记下他的要求,正准备起身离开——   “咳,”锦衣应愚轻轻的一声咳嗽止住了他的步伐。   年长些的Alpha脸埋在被褥里,让他看不清面容,唯有红红的耳尖看着格外清晰:“下回,稍微温柔点。别再这么吓人了。”   褚夜行微微一顿。   片刻,他轻轻应了声,又上前替锦衣应愚拉了拉被子。   ……   褚夜行下了楼,和玉食芊说了这件事。   “总裁病了?”玉食芊愣了下,但却没太多反应,毕竟首富先生也是血肉之躯,有点小病小痛的很正常,“严重吗?”   “还好,估计明天差不多就能好。就是有点发烧。”作为让锦衣应愚发烧的罪魁祸首,褚夜行说这话时多少有点心虚。   “好的,”玉食芊没看出他的些许尴尬,只是看了看日程表:“本来今天要开个管理层大会的,总裁能线上开吗?”   褚夜行想了想锦衣应愚的现状,摸了摸鼻子:“估计不太行。”   “好吧,那我就去通知推迟了。”玉食芊很干练地开始发邮件,“请你替我给总裁带声问候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尽管告诉我。这两天暂时没有什么紧急的事——哦,林董已经回邮件了。”   褚夜行一顿:“他,回复什么了?”   “嗯?”玉食芊点开邮件,允许褚夜行凑过来看几眼,“没有什么,就是一个‘收到’……唔,还有几位管理也回复了。”   林董就是林缘生,锦衣应愚的生父。   玉食芊在邮件里写了总裁因病推迟了会议,回复邮件的高管们也大多礼貌地表示了慰问与关怀。   唯有林缘生——   明明是亲儿子生病,他却只回复了一个冷冰冰的“收到”。   褚夜行的目光从那些高管们的邮件上扫过,低声道:“好的,我会把慰问的话转达给先生的。”   ……   褚夜行同玉食芊打完招呼,便匆匆上了楼。   虽然知道锦衣应愚并无大碍,但是他还是无法放下心来——   尤其是这个Alpha是因为他,才变成现在这副脆弱模样的。   褚夜行上楼时,锦衣应愚已经睡得很沉了。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真的睡着,还是烧得半晕过去了。   但他睡得似乎也并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呼吸也有些微的急促。   因为体温升高,他的颈项都浮上了些异样的粉色,他脖颈上的那圈发青的掐痕更是被衬得格外触目惊心,那掐痕自喉结处起,一直蔓延到颈后,像是戴了一条怪异的项圈。   褚夜行站在床边,看着他这副样子,眼里浮现出挣扎的悔意。   片刻后,他重重叹了口气,像是认了命。   就这么把锦衣应愚扔在这发烧也不是个事,要不去医护室看看能不能拿些药吧。   褚夜行正想着,公寓的大门却骤然被人敲响了。   他顿时一愣——   锦衣应愚说过,这间公寓几乎不会有人来。除了他们俩人外,也就家政人员偶尔会上门打扫,补充冰箱里的食材。   但现在并不是约定的打扫时间,哪位华锦的员工会自作主张地跑上来敲总裁的门?   明明有门铃,却偏偏要选择敲门这种带着点冒犯的方式。   而且听这敲门声,对方似乎不等到他们开门并不罢休。   锦衣应愚也被这敲门声吵醒了,迷迷糊糊地:“谁?”   “您先躺着,我去看看。”褚夜行低声道,快步往外走去。 第65章   褚夜行的脑海里倒是有一个猜想:难道,林缘生虽然没在邮件里表达关切,但还是放不下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吗?   但他的猜想很快便被推翻了——   大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是锦衣应谦。   这位气质干练但身材娇小的女性Omega手里拎着不少东西,看见来开门的是褚夜行,她微微愣了愣,试图越过褚夜行的肩膀向里看:“他人呢?”   褚夜行往旁边挪了些许,挡住锦衣应谦的视线:“先生他在休息。”   “好吧。”锦衣应谦盯了褚夜行数秒,终于面色复杂地努了努嘴:“没死就行。”   她把手上的东西往褚夜行手里一塞。   “唔,”褚夜行赶紧抱住,防止那大包小包的东西掉下来,“这是——”   还没等他一句话问完,锦衣应谦便先一步道:“这个,白粥,楼下餐厅打的。要好吃的没有,饿不死就行。”   褚夜行:“你——”   “闭嘴听着。这个,退烧贴,小屁孩都会用的东西我就不说了,”锦衣应谦冷冷道,“还有退烧药,立马就吃,别把脑子给烧傻了,我可不想给一个白痴当属下。”   “这一袋里是消炎的和抗病毒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毛病,反正都买了,自己看情况吧。有病能治就治,治不了自己收拾收拾去世,只要记得死前把股权转让协议签了就行。”   条理很清晰,行事也很妥帖,就是措辞非常刻薄。   她一长串直接说完:“好了,就这样,我走了。”   言罢,还真的不等褚夜行给出个反应,径直踩着她那双恨天高的高跟鞋笃笃笃地离开了。   褚夜行:“……”   好吧,虽然话不中听,但做的事还是很不错的。   但她话说得是真的不中听。   褚夜行将锦衣应谦送过来的东西理了理——   降温贴和退烧药先给锦衣应愚用上,而后他对着另一大包的消炎药抗病毒药查了半天,最后才找出其中一种,按照说明书加水冲开。   平日里沉稳可靠的Alpha浑身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只能乖乖吃递到的药。但那冲剂锦衣应愚喝了一口就忍不住皱了眉:“……好苦。”   嗜甜的富家子,总是吃不得苦。   褚夜行抱着他,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喝了吧,这样病才能快点好。”   “我不想喝。”锦衣应愚脑子烧得混混沌沌,却还能抗议,“你拿开——唔。”   年轻些的Alpha一口药含进嘴里,直接唇齿相接,嘴对嘴地渡了过去。   锦衣应愚蹙了蹙眉,神情委屈地像个孩子,却没再拒绝这样的方式。就着氯仿的甜香,就这么喝完了一碗苦药。   俩人的年龄与身份似乎都在这一刻倒置了。   等到那一碗药见了底,褚夜行这才摸了摸他的头发,轻轻落下一个吻:“乖孩子。”   锦衣应愚微微一颤。   俩人每次交.欢时,褚夜行这么喊他,都会令他战栗不已。   明明是更年长,且身居上位的Alpha,锦衣应愚却在此刻仿佛倦怠不已地闭上了眼睛,他靠在褚夜行怀里,声音微哑:“再睡会儿吧,我想你抱着我。”   -   -   接下来的几天,算是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锦衣应愚虽然一时生病脆弱了点,但是病来得快,去得也快,隔了两天就已经生龙活虎,又恢复成了那副意气风发的商业菁英形象。   俩人的相处一如既往地十分融洽。   白天各自工作,晚上再如寻常爱侣一般缠绵悱恻。   任谁也不会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助理Alpha新人,会和华锦的总裁先生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直到某一天,锦衣应愚又在下午的工作时间“传召”了褚夜行。   褚夜行走进办公室,同锦衣应愚对上一个眼神,便明白了彼此的意图。他心领神会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氯仿的香气逐渐同空气中的芍药花暧昧地缠绕在一起。   他向坐在办公桌后穿着衬衫马甲还戴着袖箍的Alpha走来,正欲同对方交换一个吻——   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俩人的动作。   锦衣应愚被扰了好事,颇有些不悦:“谁?”   “总裁,”玉食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礼先生来了。”   “你让他……等等,谁?”锦衣应愚在愣了一下后,猛地回神,原本眼瞳中的暧昧情绪瞬间消散地一干二净,像是偷偷玩电脑却发现家长已经堵在门口的熊孩子,那叫一个尴尬又惊恐。   锦衣应愚差点爆出一句粗口来——   救命了!早知道他当初不该想着楼上就有公寓,于是把办公室的休息室给拆掉了!这会儿想藏人都没办法藏。   “哥……唔。”褚夜行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锦衣应愚一把薅住,直接塞进了办公桌底下。   因为动作过于急切匆忙,褚夜行甚至还撞到了头,发出了“咚”的一声。   锦衣应愚只来得及给他一个尴尬又歉意的眼神,下一秒立马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仿佛一切无事发生。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像极了差点被捉奸在床于是只能把“奸夫”藏进柜子里。   褚夜行:“……”   看得出来,锦衣应礼这位如父长兄,在自己从小带大的弟弟心里树立了相当威严的形象。   褚夜行同样也不想直面那位气场极强的军官。   只是以他的体格,要蜷缩在办公桌底下,多少还是有些为难了。   幸好属于总裁的桌子足够大足够宽敞,这才能装得下他还有锦衣应愚那两条长腿。   锦衣应愚坐在办公桌后,双膝就顶在他的面前。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轻轻捏了捏对方的小腿。   Alpha似乎抽了一口冷气,没有说话,而是抬起脚搁在了他的腰腹上,不轻不重地踩了踩,用实际行动警告他别乱折腾。   褚夜行抬手抓住锦衣应愚的脚踝,轻轻一勾表示自己知道了。   下一秒,锦衣应礼直接推门而入。   这位端肃到有些古板的军官一进屋,便皱起了眉头——   显然,同样作为对信息素极为敏感的Alpha,他闻到了那股令他不喜欢的氯仿甜香。   “那个塔拉茨人来过?”   “没有。”锦衣应愚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甚至还下意识地直了直身体。   但在自家大哥那微妙的目光注视下,锦衣应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份毫不犹豫像极了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咳,唔……”他有些不自在地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来掩饰自己适才的些许失态。   被问到的“塔拉茨人”此刻就蜷在他的办公桌底下,一手还抓着他的脚踝。锦衣应愚难免有些做贼心虚:“他,早些时候来过,嗯,来向我汇报工作。怎么了吗?”   “没怎么。”锦衣应礼叹了口气。   自家弟弟这小动作还挺多,刚伸完懒腰,又在那整理袖箍。在上过专业审讯课的他眼中,简直是漏洞百出。   但是这里毕竟是华锦的总裁办公室,他虽然有不满,但也得多少给自家弟弟留点颜面。   更何况,弟弟大了,总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教育——其实上次怒极之下给了锦衣应愚一耳光,他是有点后悔的。   “总裁,礼先生,那您二位慢慢聊?我先去继续工作了,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叫我。”带着锦衣应礼上来的玉食芊看了看俩人,开口道。   “嗯,去吧。”锦衣应愚点了点头。   玉食芊离开时,还特意帮忙关上了门。   没了外人,锦衣应礼这才皱着眉看向自家弟弟:“你——”   锦衣应愚抢在哥哥提问前开口:“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大事,周末不是要去参加荣华家的那个宴会么?”锦衣应礼淡淡道,“这礼怎么送?”   “唔,我就代表华锦和锦衣家送礼,不过哥你可能得另外单独准备一份。”锦衣应愚摸了摸下巴,“如果你准备放过荣华明的话。”   锦衣应礼的眉头皱了起来:“荣华明自己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相应的惩罚。”   “我非常同意你的想法,”锦衣应愚两手一摊,向椅背上一靠,“但很显然,荣华家并不是这么想的。你也知道,他们家一向面子大过天。”   “啧,这还真是……”锦衣应礼一句话没说完,眼神却扫过了锦衣应愚的脖颈,他顿时眼神一凛:“你的脖子怎么了?”   “没怎么,停,别靠过来。”眼见着亲哥就要大步过来,锦衣应愚赶忙抬起手,止住了对方的动作。   但这么一看更像心里有鬼了……   果不其然,锦衣应礼的脸色也愈发难看:“你怎么回事?”   “没怎么……”锦衣应愚想了想,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油腔滑调:“嗯,毕竟哥你也知道,我现在算是弯了,你离我太近的话,让我觉得有点不自在。”   “……我是你哥。”锦衣应礼的脸都要绿了,他几乎咬牙切齿:“那个塔拉茨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你变成这样?” 第66章   “没灌什么迷魂汤,你也说了,他不过是区区一个普通的塔拉茨人,哪有熬迷魂汤的能耐。”锦衣应愚笑道,“再说了,就算他能熬迷魂汤,也得有能耐给我灌下去。”   眼见着锦衣应礼仍然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他又故作随意道:“放心,我有分寸,他还能把我怎么样?我和他就是各取所需的玩一玩,如果我哪天玩腻了,自然会放手。”   锦衣应礼看着似乎冷静了一点,但是面色仍然不佳:“你最好能放得干净。别到最后发现他像块橡皮糖一样黏在手上,甩不开还粘手。”   “不会的,哥你也说了,他只是个塔拉茨的Alpha。而且这可是在玄洲——”锦衣应愚嘴上说得轻松,但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坐直了。   他的注意力逐渐被桌子底下的那个家伙吸引了。   他感觉到,适才一直乖乖缩在桌子底下保持自己不存在的褚夜行突然有了些小动作——   这混小子,拽着他的一只脚踝,将他的西装裤腿一点一点往上卷,一直卷到小腿上方。指尖的茧子擦过小腿的皮肤,引来一阵战栗。   而后,锦衣应愚感觉到自己袜夹的松紧带被他勾住,不轻不重地弹了自己一下。   “吧嗒。”   锦衣应愚听见了极为细微的声响,并不疼,但是却像是敲打在了他的神经上。   让面对着自家亲哥,本就做贼心虚的他说话卡壳。   好在锦衣应礼没有注意到他的失态。或者说,一向行端影正,作风古板守礼的他压根没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亲弟弟会当着自己的面做这些小动作。   他兀自道:“你还是当心着点吧,他一无所有也就无所顾忌,若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思和你硬碰硬,还指不定是谁吃亏。哪怕他只是将你们之间有过什么的绯闻公之于众,对他而言没什么损失,但却绝对会对你的公众形象造成不小的打击——”   “嗯嗯,我知道了。”锦衣应愚应得有些心不在焉,脸上那随性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   他的注意力已然全部被桌子底下的那个混小子吸引了过去。   他怕自己动作幅度太大被大哥发现,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试图将自己的腿从褚夜行怀里抽回来,但是却被这身强力壮的混小子死死钳住,动弹不得。   甚至,这家伙还变本加厉——   那只不规矩的手越来越往上,在他的大腿上不断……   锦衣应愚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   虽然他平时还挺喜欢在办公室里和褚夜行这小子来做些什么有趣的事儿,但是那也得在锁好门、且无人打扰的大前提之下。   此时此刻,他的大哥就站在自己面前同自己说着话,但是他却被这家伙上下其手。偏偏他还无法阻止,只能表面上尽量做出一副无事发生的平静样子。   明明,明明这种事不该发生,但他不仅没有及时止损,甚至还……   锦衣应愚自己都觉得有些可耻。   他只能祈祷锦衣应礼快些离开。   好在大哥虽然古板了些,但是察言观色、为人处世的能力还是不错的。他已然看出了锦衣应愚的心不在焉。   也是,弟弟长大了,也听不惯这些说教了。该懂的道理他都懂,用不着自己来说。再说下去,只怕他要不耐烦了。   锦衣应礼轻轻叹息一声:“好吧,那你好自为之。送礼的事我不擅长,你帮我准备下吧。”   “好的,没问题。”锦衣应愚艰难笑笑,拿起桌上的材料作为掩饰,“我还有不少工作,就不送哥你了。”   “嗯。”锦衣应礼点点头,转身离开。   临走关门前,他还用颇为复杂的眼神看了自家弟弟一眼。   这一眼,看得锦衣应愚更加心虚了。   当听见办公室的大门“咔哒”一声关上,锦衣应愚这才长抒一口气,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   他按了按光脑,才换上的电子门锁自动落锁。   他这才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颇有些无奈、好笑又好气地看着桌子下的家伙:“你刚刚发什么神经?”   褚夜行没急着从桌子下出来,而是双手扒着锦衣应愚的膝盖,像极了对着主人摇尾乞怜的大型犬类,眼神忧虑又可怜,仿佛自己完全无辜,都是锦衣应愚这“坏人”做错了事:“哥,您刚刚说的那些话……”   “我说出来糊弄我哥的,不然以他的性子,估计能把你直接枪毙了,再把我也送去改造。”锦衣应愚伸出手,挠了挠他的下巴,“怎么?害怕了?”   “嗯。”褚夜行低低应了声。   他不怕锦衣应礼拿他怎么样,他只怕锦衣应愚会不会不要他了。   但锦衣应愚显然会错了意,忍不住嗤笑一声:“那你刚刚还这么不规矩,做事一点都不顾后果。我看你是根本不懂什么叫怕,胆子大的很。”   “哥说笑了,我胆子很小的。”褚夜行低声道。   他确实很胆小,胆小到甚至不敢开口问锦衣应愚适才说的话有几分是真情流露,几分是虚与委蛇。   他迫切地想要占有面前的人,用肌肤相贴的温暖来驱散自己心头的不安。   褚夜行看着锦衣应愚的腿间,极具暗示性地舔了舔唇角,低声道:“哥,您起反应了。”   “是啊,被你搞得,我都不像我了。”眼前的Alpha接受到了他的暗示,呼吸也重了几分。锦衣应愚低笑一声,伸出手按在眼前人的唇上,“来,伺候伺候哥。”   他的手移到褚夜行的脑后,修长漂亮的手指穿插在发丝间,他心情颇好地笑了笑:“如果表现好,下回我也让你这么享受下。”   得到眼前人的许诺,年轻些的Alpha顿时眼睛一亮,动作都急切起来:   “我一定让您满意。”   -   -   褚夜行下午回到业务部门时,正好碰上朱门睿和凯文斯有说有笑地从办公室出来。   “哟,小褚,”看见褚夜行,朱门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刚刚凯文斯先生还和我夸你呢。”   虽然不知道俩人适才说了什么,但是褚夜行还是礼貌且谦逊地应道:“谢谢,能得到您的鼓励,真是非常荣幸。”   凯文斯先生一看见他,脸上的笑意顿时加深了几分,他扭头对朱门睿道:“诶,你刚刚不是说还有工作吗?就留步吧,让小褚送我下去就行。下周的饭局,别忘了啊。”   “好,没问题,我们一定到,项目完美收工,这必须得庆祝下。”朱门睿笑着应下,“那小褚,你送凯文斯先生出去吧。”   “好,没问题。”褚夜行点点头,应下了这个活。   凯文斯同褚夜行往电梯间走:“我刚刚还和朱门先生说,你真是我遇见过的,最勤劳肯干,又聪明机灵的年轻人了。像你这个年纪,能做到这个水平的,我还真没见过。”   “您过誉了。”褚夜行低声道。   “不是谬赞,我只是实话实说。”凯文斯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个的,刚进公司就想着整顿职场,要不就是靠父母躺平。工作不见得做得多好,为人处世也不行。你确实是,这个。”   他比了个大拇指。   褚夜行笑了笑,应下了这句夸奖:“那我就以您的夸奖作为激励,再接再厉了。”   “嗯。”凯文斯看着褚夜行谦逊的态度,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但他话语一转:“诶,你的嗓子怎么有点哑?”   褚夜行轻咳一声:“感谢您的关心,前些天有点感冒。”   “哦哦,那你得多注意休息,别仗着年轻就这么拼。玄洲的工作环境还是太卷了,”俩人走到了电梯间,凯文斯扭头看着旁边办公室里埋头工作的人们,“总觉得玄洲人都掉钱眼里了,不像我们佐伊斯——我们很注重生活美学。”   褚夜行笑笑:“听说佐伊斯的艺术独一无二,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   “不是我自吹自擂,我们佐伊斯绝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国家。”凯文斯笑道。   电梯间里没有旁人,凯文斯状似随意地开口道:“华锦准备在佐伊斯设立分公司,你有兴趣过去么?”   褚夜行有听说过这件事——   之前以和凯文斯合作的这个项目为引子,华锦与卢克斯财团谈得挺不错。现在准备进一步加强深化合作。   锦衣应愚还同他提过,如果要去考察,就带上他一起去,俩人正好在这个美学大国玩一玩。   是以,褚夜行没有明说自己有兴趣,也没有拒绝,只是含糊道:“我自然是想去佐伊斯看看的,只是签证有些难办。”   这是实话。   他想办理去其他国家的签证,都需要塔拉茨使馆出具相关材料。只是这材料实在是不好办。   就算符合章程,但塔拉茨方面想要卡着不批,就连锦衣应愚也没有办法。   先前锦衣应愚想带他去斫霜待两天,但是塔拉茨愣是卡着不出具所需证明,而斫霜的签证又是出了名的难办,缺一点材料都不能通融。   末了还是锦衣应愚找了新任总统明丹景,开了点小后门,这才把他一起带去了斫霜。   凯文斯点点头,一副早就心中有数的模样:“嗯,我理解,塔拉茨是这样的,麻烦的要命。”   褚夜行微微一顿,旋即苦涩笑笑:“您知道我是塔拉茨人了啊。”   “嗯,听说了。但是出身不能代表什么。”   电梯正好来了,俩人一同进去,不算太宽敞的空间内,只有他们两个。   凯文斯悠悠道:“其实我们佐伊斯的签证政策还是挺宽松的,如果配偶是佐伊斯人,就可以获得永久居留权。”   褚夜行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凯文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而凯文斯也看向他,坦然又慈爱地笑笑:“小褚啊,我其实真的很欣赏你,不光是因为你上次帮了我大忙……我觉得你是个稳重可靠的人,所以想让你和艾梅处处试试,你就理解下我这颗老父亲的心吧。”   褚夜行微微蹙眉:“凯文斯先生,我——”   “诶,别急着拒绝,多少想一想,你要是回绝地太快,我这老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凯文斯笑着,一句话将褚夜行堵了回来,“你要是玄洲人,我还真不好意思开这口,让你去佐伊斯发展。”   “但是你是塔拉茨人,”凯文斯望着褚夜行,作为商人,将利弊看得清清楚楚,“我没有看不起你出身的意思,只是觉得,或许对你来说,佐伊斯是更好的选择——玄洲不是移民国家,对于外来人口的管制很严格,甚至没有入籍或者永居的说法,哪怕是长居卡,也得过几年就再申请一次。”   “除非你找个玄洲人结婚,不然失业了、退休了,基本上不可能留下来。但是在佐伊斯,这些都不算是问题。”   褚夜行:“……”   他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我没有逼你和我女儿在一起的意思。”凯文斯笑笑,“我作为父亲,当然也希望女儿的爱人是因为感情走到一起的,而非出于某种功利的目的。当然,我很看好你,你帮了我,我自然也会回馈你——哪怕你和艾梅没有结果,但如果你想来佐伊斯工作,随时告诉我。”   这一次,褚夜行没有回绝。   他只是笑了笑,低声道:“那就,谢谢您了。”   如果……   如果锦衣应愚之前说的那些话成了真,如果有朝一日他们必须分开,如果届时他必须离开玄洲,那么佐伊斯也是个不错的退路。 第67章   玄洲首都城郊附近,一处装修古朴的大宅从一早,便在门口挂起了象征家有喜事的红灯笼。   光是门口便已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何为“高门大院”。   门口不少车辆来来往往,身份贵重的宾客们纷至沓来,带着真情或客套的礼物,前来给荣华家满月的小少爷贺喜。   玄洲虽然是民主制,但是世家门阀的势力已然不容小觑。受邀前来的人无论是商场菁英、学界大佬还是政坛要人,大多是出自几大家族。   彼此间沾亲带故,一见面便招呼寒暄起来。   锦衣应愚刚从车上下来,就被人拍了肩膀。   “哟,小愚,好久不见啊。”钟鸣舒笑道。   “钟鸣哥,澜澜姐。”锦衣应愚招呼道,“好像也没有很久不见?”   站在他旁边的持盈澜也对着他点点头,但视线却往车里看:“应谦没有来?”   “澜澜姐你是知道的,姐姐她不太喜欢这些应酬。”   “好吧。”确认锦衣应谦没有过来后,持盈澜似乎有些失望,她收回了目光,“那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就先去找我的军部同僚了。”   “行行,你先去吧,”钟鸣舒对着她点点头,很是熟稔地一揽锦衣应愚的肩膀,一副亲昵好大哥的模样,“来,小愚,我们一同进去送礼。今天打扮得很帅气嘛。”   “谢谢夸奖。”锦衣应愚欣然接下了夸奖。   他今天穿着一身时髦却不高调的长款羊绒大衣,内搭淡色系的衬衫与西装裤,显得优雅又矜贵。脖颈上斜扎了一条丝巾,还额外增添了几分雅痞气质。   “诶,话说,很少看你戴丝巾嘛,怎么不戴领带了?”   锦衣应愚目移:“……最近,不太想戴领带。”   俩人正想一同走进大宅,却又同时顿住的脚步。   似乎有谁在用带着点幽怨的目光,阴恻恻地戳着他们的后背。   锦衣应愚:“……”   他不用回头都知道,这肯定是他家那小狗。   钟鸣舒扭头,看见了跟锦衣应愚从同一辆车上下来的褚夜行。   但是当他的目光看过去时,这位年轻人便垂下了眼帘,一副乖顺至极的模样,仿佛无事发生 。   钟鸣舒松开了锦衣应愚的肩膀:“这位小伙子我上次是不是见过?”   “嗯,钟鸣哥你记性不错,上次去打高尔夫的时候我带的就是他。”锦衣应愚笑了笑,拍了拍钟鸣舒的肩,“我的一位小助理而已,钟鸣哥你不用在意。话说我刚刚看澜澜姐的神情有些不对,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锦衣应愚同钟鸣舒往那大宅院里走,还不忘扔给褚夜行一个眼神让他收敛乖巧点。   褚夜行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乖乖保持着沉默,抱着锦衣应愚带来的贺礼跟在后面。   钟鸣舒不太在意一个小助理,也不再看褚夜行了,转而回答锦衣应愚的问题:“嗯,最近国际局势不太稳,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锦衣应愚点点头:“斫霜大选,教皇国开放,以及帝国港口加税。”   “啊,我不是说这些,因为Act的研发推广,不少追求异能的恐怖组织活动变得更密集了。”   钟鸣舒道:“就在上周,塔拉茨报告了七起恐怖袭击,几乎是无差别袭击,无论AB还是O,都有不少人受伤。”   听见“塔拉茨”这个关键词,锦衣应愚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褚夜行,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放下心来,又看向钟鸣舒:“我之前听说过这个恐怖组织,据说很了不得,就连林慈生都着过他们的道。”   “林慈生遭遇绑架的事是真是假我们不清楚,传言中的恐怖组织和现在活动的是不是同一个我们也不确定。”   钟鸣舒:“不过,我们最近不是要和塔拉茨增进往来吗?他们想让我们一同参与剿灭这个恐怖组织。毕竟塔拉茨的军工虽然厉害,但是没有异能,注定在武力上逊色一筹。”   “难怪看澜澜姐她似乎有些心事的样子。”锦衣应愚道,“不过去其他国家帮忙剿灭恐怖组织的事,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吧。”   “确实,虽然我们讲求和平发展互利共赢,但是时不时给其他国家亮亮手腕,也能更好地坐稳‘世界法官’的位置。”   “但是,我们怀疑这些恐怖行动,其实牵涉到塔拉茨政府的内部斗争。”   锦衣应愚了然点头:“那确实不好办。”   他们走到大厅,将准备的礼物给出去,正准备继续说道说道,但是却迎面碰上了两个人——   锦衣应礼的目光从锦衣应愚脖子上的丝巾划过,而后落在了俩人身后的褚夜行身上,不由得皱了皱眉。   “哟,阿礼,你也来了。”钟鸣舒率先打了个招呼,而后面带兴味笑意地看向了站在锦衣应礼旁边的红发Omega:“这位漂亮的小朋友好像很眼熟啊?”   然而,他没等到锦衣应礼开口介绍,锦衣应愚便颇为惊讶地喊出了那位Omega的名字:“艾维斯?你怎么在这?”   长相i丽的Omega赫然是艾维斯。   但此刻,艾维斯只觉得自己用尽了毕生演技,这才扬起了一个笑容:“先生,我是跟着礼先生一起来的。”   他很难形容现在的场景和他此刻的感受,真的——   面前是前金主,身边是前金主的哥,不远处还有个前金主的现包养对象在盯着他。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修罗场吧。   艾维斯脚趾抓地,只恨自己没有脚趾抠地道的异能,不然他绝对化身土拨鼠当场遁地逃跑。   偏偏锦衣应礼点点头,浑然不觉得自己带艾维斯前来的行为在旁人看来有多么暧昧,还是一脸的正气凛然,语气淡漠:“嗯,荣华家邀请我是想要道歉,但怎么能连该道歉的对象都搞不明白。”   所以,他亲自带着艾维斯来了。   锦衣应愚:“……好的呢。”   他看艾维斯的眼神里忍不住带着点同情。他都能设身处地地替艾维斯感到尴尬。   钟鸣舒的目光在锦衣兄弟俩之间逡巡一圈,末了笑了:“既然你们俩碰上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兄弟俩说话了,虽然刚刚送了礼,但我还得再去代表钟鸣家应酬应酬,我们晚宴上见。”   “好,晚些见。”   “回见。”   兄弟俩点点头,就连告别的语气神态都差不多。   局外人钟鸣舒笑呵呵地离开了。   后知后觉此时此刻变成了“我,我的俩任包养对象以及我哥”的情形的锦衣应愚:“……”   要命。   他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带着自家狗子开溜,却骤然对上了艾维斯那求助的眼神。   艾维斯眼巴巴地看着他,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红毛小狗。   锦衣应愚:“……”   好吧,仔细想想,如果让艾维斯一晚上都跟在锦衣应礼身边到处走,也是挺难为他的。   感觉艾维斯已经恨不得飞奔回家把自己锁起来画速写了。   要不,拯救一下他?   怎么说也是陪自己演了那么久“剧本”的前包养对象。   锦衣应愚开口:“艾维斯,好久不见了,我正好有话和你——”   “小愚。”锦衣应礼淡漠却不失兄长威严地开口,毫不犹豫地剁了弟弟的小心思,“要是让别人看见你和艾维斯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锦衣应愚:?   不是,我和他混在一起不像样,你和他扯在一处就像样了?   但不等他再开口,锦衣应礼却话题一转:“对了,我刚刚遇到了荣华珊女士,她有事和你说。”   说完这些,锦衣应礼看了一眼艾维斯:“走了。”   艾维斯怂怂地一塌肩膀,最后看了锦衣应愚一眼。   锦衣应愚只能回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他眼见着艾维斯小跑几步跟上锦衣应礼的步伐,亦步亦趋地跟着对方离开——   下一秒,锦衣应前一黑。   一双手伸过来,捂住了他的眼睛。   “哥,”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乍一听沉稳有力,但却又透出一股子委屈来,“您能不能别再看艾维斯了?”   “好,我不看。他已经是过去式了,我和他也就算是朋友而已。”   锦衣应愚拨开他的手,往旁边走了一步稍稍拉开距离:“这里人多眼杂的,你小心点,别给人看到了。”   能受邀来参与这满月宴的,没一个是普通人,自然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其中不少人都或多或少同华锦或是锦衣家存在着利益纠葛。   如果他同一个Alpha拉拉扯扯的情形让人看了去,难免会多生事端。   那些人或许不敢明着对他动手,但保不齐会将矛头对准他的小狗子。   锦衣应愚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褚夜行脸上一闪而逝的受伤,他叹了口气:“稍微注意着掩人耳目,这也是对你的保护。”   “我明白了。”褚夜行叹了口气,“谢谢哥。”   锦衣应愚看着他,正想再说什么。   但是骤然响起的一声呼唤却打断了他的思路——   “应愚。”   俩人同时扭头,看见一位年轻漂亮的Omega女士笑着向他们走来。 第68章   几乎是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褚夜行的脑海里的警钟爆发出一串刺耳的长鸣。   那向他们走来的Omega女士,穿着一席松花黄色的旗袍,微卷的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唯有耳鬓落下柔软的两缕碎发。   褚夜行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位非常漂亮的Omega。虽然不像艾维斯那样i丽,但举手投足透露出优雅大方的书卷气,以及从容淡定的仪态,却是艾维斯所不能及的。   这位Omega,估计也是出身优渥的大家小姐,而且有着出色的学识水平,并不是腹中空空的绣花枕头,亦或是只知道挥霍家财的纨绔二代。   如果是在旁人眼中,可能只有这样的Omega才能和锦衣应愚相衬。   不仅如此……   褚夜行的目光带着点探究与惊疑,落在她的颈项处——   这位Omega女士也斜斜地系了一条丝巾,且看着和锦衣应愚的是同一款式。   而更令他胆战心惊的,是锦衣应愚对她的态度。   褚夜行也跟着锦衣应愚参与过一些商务活动或者酒会沙龙,见识了不少Omega或是Beta垂涎首富先生的身家财富就往上贴。   但是锦衣应愚从来都是礼貌却疏离地直接拒绝,不给对方半分搞暧昧的机会。   但是这一次,锦衣应愚被对方如此亲昵地直呼了名字,非但没有半分冷漠不耐,反而露出一个笑容来:“小珊,好久不见。听说你在找我?”   荣华珊走过来,笑得很轻松,一看就不是做戏客套的营业性笑容:“是啊,我听芊芊学姐说,你最近对某些品类的首饰有兴趣。所以想和你聊聊呢。”   她看向跟在锦衣应愚身边的褚夜行,柳眉微挑,笑容里划过一抹兴味:“这位,想必就是小褚助理吧?”   被对方准确喊出了称呼,褚夜行微微一愣,点了点头,又看向锦衣应愚:“我是。先生,请问这位是——”   “哦,荣华珊,玄洲首都大学的教授,也是我的校友学妹。”锦衣应愚看了荣华珊一眼,“关于首饰,我们稍后再聊。”   他倒是没想到玉食芊居然和荣华珊提了自己的小想法。   芊姐作为首席秘书估计也是好意替他牵个线,毕竟荣华珊愿意接的设计并不多。只不过好心办了点坏事。   他的小狗子还在,这会儿就把戒指的事说出来,可就没有惊喜了。   【菟葵】那边已经将设计稿发过来了,等他选定了款式,制作起来速度很快。   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拿着戒指,看到他家小狗激动的表情了,光是想象那场面,他也很期待,可不能在这关头功亏一篑。   “噢——”荣华珊拖长了音调,看着锦衣应愚:“照你这意思,是不准备把这个单子交给我了?”   听着像是指责的内容,但是语气却像是调侃。   锦衣应愚笑了:“小珊,你难道缺我这一个单子吗?”   “不缺,”荣华珊回得很果断,“但是我无法接受小钱钱从我面前溜走。”   “好吧。”作为玄洲人,锦衣应愚颇为了然地点点头,“那我该怎么做才能表示下歉意呢?”   “唔,我其实希望应愚你帮个忙来着。”荣华珊轻轻点了点自己的下巴,“今晚有舞会的环节,第一支舞和我跳吧。”   锦衣应愚几乎毫不犹豫地:“不行。”   当着褚夜行的面和别的Omega一起跳舞?   今天已经见过一个艾维斯了,再加上个荣华珊,那还了得。   就褚夜行那想当他“唯一的玩物”的较真劲儿,自己的腰还要不要了?   原本还以为对方至少会委婉点回应的荣华珊:“……这么毫不留情地拒绝,你很失礼诶。”   “很抱歉,珊珊,”锦衣应愚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拒绝地太不留情面,也有些歉意,他找补道:“珊珊,你去找你家族里的兄姐陪你跳吧。如果是和我一起跳舞,难免会引人误会,说不定会损害你的名誉——”   “我就要让家里的那些人误会。”荣华珊撇了撇嘴道,“谁叫他们一天到晚催我找对象。”   锦衣应愚叹息:“……他们应该知道我们锦衣家的情况。”   “嗯哼,”荣华珊打了个响指,“就是知道你们家的德行,所以我家里人肯定会从劝我找对象,变成劝我赶紧分。”   “……你为什么非得跳这个舞呢?”锦衣应愚有点无语,“你今天就算躲着不来,应该也没问题吧?”   毕竟今天办满月宴的一家,已经是和荣华珊隔了几层关系的堂哥了。   “我也不想来,可我还有那么多一有家庭聚会就会被‘拷问’学习成绩的弟弟妹妹啊,”荣华珊说得那叫一个大义凛然,颇有英勇就义之感,“我这个‘30岁还不结婚,只知道宅在家里画画的没出息姐姐’,当然得回来替他们扛下所有。”   锦衣应愚:“……”   他肃然起敬。   但尽管如此——   “但这个要求真的不合适。你换个别的吧。”他还是摇摇头,拒绝了荣华珊。   “唔……”荣华珊深深看了他一眼,却突然转向褚夜行,似笑非笑地,“小褚先生,你评评理,我就让应愚陪我跳一支舞,这很过分吗?”   褚夜行不由得一愣,完全没想到荣华珊会突然问及自己的意见。   他下意识地看向锦衣应愚。   年长些的Alpha微微挑眉,似乎也在好奇着他的答案。   褚夜行:“……”   他垂眸思忖了片刻,低声道:“哥,您去同荣华女士跳舞吧。”   锦衣应愚的脸上忍不住显露出惊讶的神采。   荣华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不等他再说什么,直接拍板道:“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去同家里长辈打个招呼,晚宴上见哦。”   “诶——”锦衣应愚想喊住她,但是荣华珊却已经走开了。   “……”   锦衣应愚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的褚夜行,却发现这个刚刚推动他答应荣华珊要求的小混蛋此刻一脸的不高兴不爽快。   一副emo的“玉玉小模样”。   锦衣应愚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不解:“不是你刚刚让我答应下她的要求的么?怎么这会儿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我当然不开心……”褚夜行的声音依旧低沉稳重,但是锦衣应愚就是从中听出了一股子的幽怨味儿,“但是哥您的心太软了,就算拒绝了这一次,下回你肯定也会在其他地方还掉这个人情。”   “与其让她再对您提出更多要求,还不如跳完这一支舞。”   褚夜行看着他的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谁叫你招蜂引蝶”。   锦衣应愚轻咳一声:“好吧,确实如此。”   心里多少有点愧疚和心虚,于是他上前一步,迅速抬起手,捏了一下眼前年轻Alpha的脸:“等晚上回家,没有旁人了,我也陪你一起跳支舞,好不好?”   褚夜行眼睛一亮,又有点踟躇:“可我不会——”   “这有什么难的。”锦衣应愚笑了,“我教你。”   -   -   献完礼物,吃了晚宴,而后便是庆祝的交谊舞环节。   玄洲人并不像斫霜人那样能歌善舞,对他们来说,与其手搭着肩,揽着腰,晃来晃去跳舞,还不如回家打算盘算利润来得有趣。   但是这种舞会的功利性大于娱乐性,人们并不是在享受舞蹈音乐,而是在收集拓展人脉圈。   是以,哪怕讲究的晚宴吃到了九点多钟,依旧没什么人提前离场,兴致盎然地思索着接下来该邀请谁作为自己的舞伴。   当音乐声响起,不少人便牵着自己的舞伴走下舞池。   锦衣应愚对着荣华珊绅士地做出邀请,对方便心照不宣地一笑,将手放入他的手掌中。   俊朗帅气、事业有成的Alpha和美丽明艳、聪慧灵秀的Omega。不少围观者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身上,忍不住一边喝着香槟,一边不算低声地咬耳朵,觉得找到了有趣的豪门八卦作为谈资。   在场的基本上都算是有头有脸、有权有势的人物,并不怕说错话得罪人——   “哟,锦衣先生和那位荣华小姐是一对?郎才女貌的,看着还真养眼。”   “俩人年纪相仿,条件也不算差太多,还挺配的。这是自由恋爱还是家族联姻?”   “荣华不是看不起锦衣么?而且锦衣家那么乱……”   “但是好像没听说锦衣应愚有什么绯闻?”   “没听说不等于没有,锦衣家的Alpha能有什么好人,一个个都是风流滥情成性的主。”   “算了,替他们烦什么感情?反正看着也算饱眼福了。”   “……”   褚夜行自然也在人群中,他手中也拿着杯香槟,却一口没喝。   这些带着嘲弄调侃的话语自然也溜进了他的耳中。   他本想反驳这些人,维护锦衣应愚的形象——   他的先生是个性格好、品德高的人,知道什么叫尊重他人。根本不是什么花心滥情之辈。   但是还不等他开口,又有几句调笑扎入了他的耳中——   “锦衣家不就是这样么,只管利益不管别的。只要子女能带来足够的利益,哪怕是私生子也能登堂入室。”   “无所顾忌就玩得更花了呗,我听说锦衣家有几个,啧啧啧,玩了一堆Omega和Beta,就连Alpha都下的了嘴。”   “啊?Alpha和Alpha?好恶心。”   “这么一对比,如果锦衣应愚和荣华珊在一起,哪怕是家族联姻都显得美好了。”   褚夜行:“……”   他捏着酒杯的手指愈发用力,似乎要将香槟杯那细细的玻璃颈直接掐断。 第69章   但褚夜行终究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沉默地盯着舞池中央的两人,静静地看着,似乎与周围的喧嚣热闹格格不入。   但即便他什么都没做,但那眼神中的情绪却像是锐利的箭矢扎向俩人。   锦衣应愚觉得自己快被箭矢射穿了。   他有些不自在,脚下步伐一顿,差点踩到了荣华珊的脚。   “诶,你小心点。”荣华珊的目光越过锦衣应愚的肩膀,看见了不远处拿着香槟杯的年轻Alpha,忍不住笑了,“还真像个等主人的乖狗狗。”   说完,她抬起手,将原本虚虚扶在锦衣应愚上臂处的手搁在了Alpha的肩膀上,还颇为暧昧地轻轻捏了捏。   锦衣应愚:?!   褚夜行:??!!   锦衣应愚觉得扎在自己背后的“箭”顿时又多了几根,他正想正色几分让荣华珊别乱动,但是这位Omega却先一步轻笑着开口:“那位褚助理,是你的小男朋友吧?”   锦衣应愚瞳孔一缩,又一次差点踩上了荣华珊的脚。   但是荣华珊却好似早有预料,脚下退了一步,还顺势转了个小圈,又贴回锦衣应愚怀里,她轻笑一声:“看来,我说中了。”   眼前的Alpha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周身原本平和的芍药花香渐渐多上了几分威胁的味道。似乎在思考,该不该将这个知晓秘密的人直接灭口。   荣华珊作为Omega,自然感觉到了他的压迫,但却毫无惧色,轻松笑了笑:“你不用紧张,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找个什么人当对象,和我有什么无关,别说Alpha,你就是找个Delta当对象都没关系。”   锦衣应愚面色稍缓:“那样最好。坦白说,我不怕你说出去,我的地位就算是被宣扬地人尽皆知也不会影响我的地位。只是——”   他望着荣华珊:“我不喜欢被人自以为抓住了软肋,而后上门威胁。”   “我懂你的意思,”荣华珊点头,“你放心,我会守口如瓶。”   她看了看锦衣应愚的脸色,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诶呀,别紧张,你我怎么说也是朋友的关系。虽然你这次没有找我订这套戒指,但是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不过,我确实没想到啊。”   荣华珊忍不住笑了,她用只有俩人能听见的声音:“想不到锦衣家千挑万选出来的集团继承人,华锦的总裁,居然喜欢Alpha。”   “不是我喜欢Alpha。”脚下舞步轻转,锦衣应愚从背对着褚夜行的方向,变成了面朝着那人。他目光悠远地望去:“只是觉得,他挺不错。”   “……你这是认真了啊。”荣华珊忍不住咋舌,“戒指也是买给他的?”   “嗯。”反正已经被人发现了,再掩饰也没有意义,锦衣应愚点了点头,轻轻应声。   “不过,我有点好奇,”他话语一转,“你是怎么发现的?”   如果只是因为玉食芊跟她提了一嘴自己要订对戒,就能发现他和褚夜行之间的情愫,那荣华珊搞珠宝设计可真是屈才了,应该去当神探。   “你没有注意到么?”荣华珊挑了挑眉,“你们这些Alpha啊,可真是太迟钝了。他看你的眼神,简直和把‘我们是一对’刻在脸上没什么两样。”   她搁在锦衣应愚肩上的手动了动,轻轻一捋Alpha颈间的丝巾:“早知道你戴了这条丝巾,我就不戴了。”   “迟钝的Alpha”·首富先生没有理解:“这不就是我们学校发的丝巾么,每位毕业生都有。有什么问题?”   荣华珊用略带悲悯的眼神看着他:“但你家那位应该不知道吧,他现在说不定还觉得我们俩戴的是情侣款。然后和那些围观群众一样觉得我俩有一腿。”   锦衣应愚顿时:“……”   他咽了咽唾沫:“不能吧……”   他原本还想请荣华珊帮忙看眼戒指的设计图,从专业人士的角度给些想法呢……   当然,他也有想要“晒一晒”幸福的想法。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迟早会生根发芽。你也是Alpha,怎么还能忘掉你们这些家伙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呢?”   荣华珊颇有些幸灾乐祸地在锦衣应愚腰间摸一把:“希望你的腰没事——哦对,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做一款皮带扣,很难打开的那种,非常有安全感。给首富先生你打个友情价,十一折。”   锦衣应愚:“……”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腰凉飕飕的。   -   -   褚夜行站在看台上,看着俩人的互动。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眼力太好,观察力太强。   他清楚地看见了荣华珊如何搭锦衣应愚的肩,捋他的丝巾,还掐他的腰。   而且锦衣应愚还没有拒绝!   俩人伴着乐声跳着舞,怎么看都像是缠绵悱恻的一对璧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冲下舞池,拉开俩人,给那“勾引”锦衣应愚的荣华珊几拳,再把“欣然接受勾引”的锦衣应愚拖回去,关进他们的卧室里,做到起不来床,让他只能看着自己一人,只能同自己如此亲近。   周身的氯仿气息隐隐躁动,听着周遭人对于锦衣应愚和荣华珊的议论,他更是心烦气躁。   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锦衣应愚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失态,但乐声、议论声混合着觥筹交错间的杯盏声,像是混合成了可怕的噪音,磋磨着他的理智。   褚夜行终于克制不住,想要走入舞池拉走锦衣应愚。   然而,他刚刚迈出一步——   周围那些带着八卦与调侃的议论声突然停止了。   一股比他更强势的信息素将他钉在了原地。   褚夜行顿时清醒了不少,他扭头看去,发现锦衣应礼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艾维斯跟在他的身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安安静静地装一只鹌鹑。   面对这位数次对自己表现出敌意的顶级Alpha军官,褚夜行难免表现出防备之意。   但是锦衣应礼却没有看他,甚至收了信息素,表现出难得的平和。   他在褚夜行身边站定,望着舞池中央的俩人,淡淡开口:“你在看着小愚?”   褚夜行看着他,感觉他似乎意有所指,却听不懂其中的含义。   他点了点头:“嗯。”   锦衣应礼语速平缓,似乎只是随意地说着些家常:“你应该也听说了我们家的规则——我那Alpha父亲是个人渣,明明和我的Omega母亲结了婚,却风流成性,处处留情。我母亲是个单纯的小家碧玉,刚结婚时还做着自以为能让浪子回头的美梦,但最终,她崩溃之下,选择自杀。”   “……”   褚夜行虽然并不喜欢锦衣应礼,但这个故事着实有些压抑,他的语气有些冷硬:“节哀。”   一向冷淡的神色终于有了点变化,锦衣应礼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母亲去世时,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快活。然后在我母亲的葬礼上,他带着一个小孩儿回来了。他把那孩子扔给我,说这是我冠了姓的弟弟,只是生下那孩子的人也不想养,所以我作为兄长就该担起责任养大。”   褚夜行神情微动,他已然猜到了锦衣应礼口中的“小孩儿”是谁。   果不其然——   “我有很多弟弟妹妹,但唯独小愚是我最看重,最亲近的手足,虽然他和我同父异母,是世俗概念中的私生子。”锦衣应礼道,“因为他就是那个小孩子,他是我亲手带大的。”   “虽然我们俩那时候都是没什么能力的小孩子,但以锦衣家的财富,我们都不用担心物质问题,要养大一个小家伙,很容易。我作为兄长要做的,只是教好他——让他成为一个正直的、善良的、问心无愧的人。”   “只是我大抵还是没做好我的工作,小愚居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学会了包养小明星,还和一个Alpha不清不楚。”   同时被点名了的艾维斯和褚夜行:“……”   俩人都忍不住地有些心虚。   但锦衣应礼并不在意他们的表现,只是兀自道:“但即便如此,我仍然希望他可以过得幸福、坦荡、顺遂。就算如今的他已经足够强大,不会被那些人的流言蜚语所伤,但我仍然不希望那些不怀好意的议论和谩骂落在他的身上。”   “他和那位荣华小姐一起跳支舞,尚且会被人如此嚼舌根,”锦衣应礼终于扭头,看向了褚夜行,“褚夜行,如果他和你这个Alpha在一起的事曝光,你觉得他会遭受什么?”   褚夜行猝然与锦衣应礼对视上,不由得一愣,但紧接而来的,对方所说的话,又像是一击紧追而来的重拳,将他打得头脑发晕。   他毛骨悚然,张了张嘴,却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但锦衣应礼却不给他机会,径直道:“那我告诉你吧——就算玄洲允许同性婚姻,但世俗的眼光却依旧对这一部分群体充满偏见。而且,以小愚的身份,他一举一动都可能成为八卦媒体的谈资,更何况是曝光的恋情。”   “如果你们的事被爆出来,他的信息会在各大媒体上屠版,甚至不仅仅是玄洲的媒体。”   “人们会对他指指点点,百般非议。将他作为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极尽嘲讽。”   “他过往的一切都会被人翻出来,用放大镜逐字逐句地看,抠出更多字眼,来给他冠上莫须有的罪名。”   “华锦的股票必然会发生动荡,董事会和背后的锦衣主家也会对他施压。盯着他位置的人不少,都会蠢蠢欲动地想要取而代之……”   “你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塔拉茨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Alpha。相比较议论你,自然是首富先生的事聊着更有趣味,说不定还会觉得你是个屈从于财阀的受害者。一切都是小愚他恃强凌弱,荒淫无度。”   锦衣应礼看着他,冷漠而无情:“而你,这个造成一切问题的罪魁祸首,根本保护不了他,甚至什么也做不了。”   “……”   锦衣应礼每说一句话,褚夜行的脸色便白上一分,最后已然是毫无血色。   他张了张嘴,想至少说出几句空洞的辩驳,但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锦衣应礼说的是对的。   褚夜行晃了晃,几乎要摔倒了。   但是,一只手伸过来,牵住了他。   熟悉的芍药花香笼罩住了他,是锦衣应愚。   他同荣华珊跳完了一支舞,便迅速回来了。   此刻,锦衣应愚看他的眼神,是透着忧虑与心疼的。   “怎么了这是?我就一会儿时间没见你,脸怎么白成这样。”   锦衣应愚将他护在身边,毫不畏惧地迎上锦衣应礼的目光:“哥,你同他说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锦衣应礼收回目光,看向了身旁的艾维斯:“要跳舞么?我陪你。”   当了很久鹌鹑却突然被点名的艾维斯:“啊?”   但不等他推拒,已然被锦衣应礼薅下了舞池。   锦衣应愚这才看向褚夜行,微微蹙眉:“他刚刚同你说了什么?”   褚夜行:“……”   他移开目光,低声道:“什么也没说。” 第70章   虽然褚夜行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没事,但是锦衣应愚是什么道行,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的异常。   年长些的Alpha定定地看了面前的小朋友半天,末了轻轻叹了口气,释放出柔和的芍药花香包裹住面前的人:“我们回去吧。”   “可是舞会还没结束……”褚夜行的话听着犹疑,但是眼神却明明白白地写着他很想早点离开。   锦衣应愚笑了,他避开其他人的视野,迅速伸出手,勾了一下褚夜行的手指,低声道:“这种舞会有什么意思,与其在舞池里跟猴一样被人看,还不如回去过我们的小世界。”   年轻的Alpha小伙子很明显被这个提议打动了,但是他仍故作犹疑,不想显得自己太过骄纵:“但金叔还没来。”   原本锦衣应愚和司机老金说好,晚上会同其他宾客一样住在这个大宅里,明天再来接他们。   “没问题啊,”锦衣应愚应得很轻松,“你不是会开车么?”   褚夜行颇为感激地点了点头:“好,我开车带您回去。”   -   这场晚宴的主角是荣华家的小朋友,锦衣应愚不过是代表锦衣家过来送礼的。   反正现在礼已经送到,晚宴也吃了,就连舞都亲自下场跳了一支,这面子已然是给的很足了。   哪怕舞会还没结束,他就提前离开,也不会有人说道些什么。   于是,俩人就这么顺利地离开了大宅,准备开着车打道回府。   褚夜行率先上前一步,替锦衣应愚拉开了后座的门,俨然是将钱叔传授的“管家助理要诀”给学到了精髓。   然而,首富先生挑了挑眉,却没有顺势坐进车里:“把后座的门关上吧,我坐副驾驶。”   褚夜行眼睛微微一亮。   他自然是希望锦衣应愚可以坐在他身边的。   于是他快走两步,殷切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而后眼睛亮亮地望着身旁的人。   锦衣应愚微微笑了笑,长腿一迈,便坐在了车里:“好了,开车走吧。”   ……   片刻后,汽车发动,载着两人向前。   褚夜行安静地开着车,锦衣应愚则看着窗外的景色。   此刻的场景,似乎和数月前的那一天晚上重合了。只是荣华家大宅处在城郊,此刻窗外看不到那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只有路灯照亮的、满是野花的路涯,以及远处沉默在夜色中的田野。   锦衣应愚本以为自己可能会对坐副驾驶产生些心理阴影,毕竟出车祸时,那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实在令人胆寒。   但是当他回忆起那一场事故,却唯有褚夜行扑到他身上,将他牢牢护在怀里的记忆片段格外清晰。   时至今日,他回想起来,依旧觉得心脏都在颤抖。   他从前对于“英雄救美,于是一见倾心”之类的言情故事嗤之以鼻,觉得这剧情简直是老掉牙的烂俗。   彼时不觉其中意,如今已是此间人。   锦衣应愚忍不住低笑一声,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褚夜行听见了他的声音:“哥,您在笑什么?”   “没什么。”锦衣应愚收回目光,看向他,“我哥他,和你说了什么?”   褚夜行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骤然握紧,但他很快恢复原样,一副平静的模样:“没什么。”   锦衣应愚盯着他。   虽然心底有些紧张,但是褚夜行却依旧没有松口:“真的没什么。”   是啊,真的没什么。   锦衣应礼不过是说了一些他根本无法反驳的事实罢了。   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而无能的Alpha。哪怕他愿意在下雨时为锦衣应愚撑一把伞,但是如果面对的是狂风暴雨,这一把伞根本毫无用处。   他不知道怎么对锦衣应愚开口。   但即便他不说,也不与对方对视,但是眼中不经意地泄露出的些许情绪依旧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锦衣应愚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突然道:“停车。”   褚夜行一愣,很快照做,在路边停下:“哥?”   现在离城区还有挺远的距离,加之此刻时候已经较晚了,整条马路上除了他们,看不见别的车辆。   周遭甚至连一个商店都没有,只有一片片田野,唯有远处可以看见农家星星点点的灯光,是字面意义上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锦衣应愚居然在这里突然叫他停车……   这显然不同寻常。   本就有些心虚的褚夜行顿时愈发紧张了,他看着身边人:“哥,您要做什么?”   锦衣应愚没有回答,径自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而后,他开门下车,在褚夜行忐忑不安的目光中走到他这一边。   而后——   锦衣应愚拉开了驾驶室的车门,探出手一按座椅调节的按钮,直接将驾驶座的座位放倒下来。   猝不及防从坐着变成躺着的褚夜行:?!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锦衣应愚便一低头钻进驾驶室,准确无误地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褚夜行:??!!   他咽了咽唾沫,望着骑在自己身上的Alpha男人:“哥?”   他不敢与锦衣应愚对视,目光落在了对方泛红的耳尖上。   但是身上的人可不给他逃避的机会。   锦衣应愚捏住他的下巴:“看着我。”   对方轻笑一声:“你平时不是非常胆大妄为,花样还很多么?怎么,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实践一些新的小花样,又不敢了?”   褚夜行听懂了他的暗示。   到底是年轻的Alpha,他几乎立刻就有了反应,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他抬起手,抚上了锦衣应愚的腰:“哥,您的意思是……”   散发着芍药花香的Alpha面色有些红,但笑意却恣意依旧:“怎么,非要我说得那么明白?”   这已经够明白了。   褚夜行揽住锦衣应愚的腰,一个翻身,两个人便掉转了位置。   他动作急切地解开面前人的腰带,却被轻轻拍了拍手。   锦衣应愚轻咳一声,面色更红了几分:“我的衣服口袋里有,嗯……”   褚夜行闻言,伸手去探他的口袋,果不其然从中摸出了些成年人用的小玩意儿。   他看着眼前的人,低声道:“哥,您是不是早就想——”   “别瞎说啊,我可不像你,满脑子都是过不了审的东西。”锦衣应愚撇开脸,“我这不是怕你又和那天在档案室里一样,突发奇想地要干坏事么?提早备上,有备无患。谁叫我最疼你了呢?”   “嗯,您最疼我了。”褚夜行低下头,抿着他泛红的耳垂,低沉的声音撩拨着怀中人的心绪,“可是真的只是怕我干坏事么?还是说,哥你希望我这么做?”   锦衣应愚不由得笑了,他抬起手揽住身上人的脖颈,难得主动地吻上对方:“知道就好,别戳穿我。”   唇齿相依间,锦衣应愚有些含糊地开口:“别忘了,你是我的人,只能听我的。其他人不管和你说了什么,都去他们的。”   他懒得追问锦衣应礼到底同自家小狗说了什么,因为不用想都知道,想必是些不中听的话。   既然不中听,那就别听,左耳进,右耳出,他家小狗只要听他的话就够了。   ……   没有行人的道路边,低调的黑色豪车在微微摇晃着。车内的灯已然关了,偶尔有几辆车载着着急归家的旅人迅速驶过,也不曾注意到这辆车分毫。   车外夜色渐深,温度也愈发变得寒凉。但是车内的温度却愈发升高,水蒸气在车窗内侧凝结成一层薄薄的水雾,像是给车窗蒙上了一层轻纱。   突然,这层“纱”被人“扯”破了——   一只骨节修长,极其漂亮的手按在车窗上,落下一个掌印。   但很快,这只手又被人抓住了手腕,最后无力地垂下,只留下几道印痕。   褚夜行微微支起身,替锦衣应愚整理身上的衣服。   最后,他餍足地在面前人的脸上落下一个吻:“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嗯。”锦衣应愚累了而且困了。明明他才是这一场情.事的“始作俑者”,但是此刻却已然惫懒地连眼皮都不想睁开。   褚夜行确认周围没有车辆经过后,这才下车,将裹着大衣的锦衣应愚抱上了副驾驶的座位。   随后,他回到驾驶位,调好座椅,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道:“哥,今晚去您送我的房子吧。”   最开始他刚认识锦衣应愚时,对方给他住的小别墅,已然被锦衣应愚大手一挥,过到了他的名下。   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感激才好。   锦衣应愚闭着眼,虽然疲惫,但是心情却还不错:“好啊……”   这个提议非常周到,毕竟那栋房子没有钱叔他们在,不然自己这副样子回去,肯定会被看出些端倪。   他的声音听着也懒洋洋的,气语绵长:“明天我请个假吧,晚上也住那,教你跳舞。”   “……抱歉,哥。”   然而,出乎意料的,褚夜行拒绝了。   “嗯?”锦衣应愚掀开点眼皮,“怎么?”   褚夜行望着前方的道路,低声道:“之前的项目收官了,明天睿哥和凯恩斯先生要请组里人吃饭,说是庆祝。”   “哦,这样。那你去吧。”锦衣应愚点点头,又把眼睛闭上了。   他还不忘作为一个职场前辈给小家伙指导两句:“和同事搞好关系是很重要的。这种聚会如果能参加,还是尽量别缺席。参与项目的外部人员,比如凯恩斯,你也都留着联系方式。虽然这个项目结束了,但是说不定日后还会继续合作,尽量保持好联络。”   褚夜行点点头,低声应道:“嗯,我明白了。”   锦衣应愚稍微调整了下坐姿,让自己更舒适些地窝在座椅上:“这应该是你做完的第一个项目吧?”   “是。”   “那真是值得庆贺的事。”他算了算戒指的工期,低笑一声,“晚些我也给你送个礼物,好好庆祝下。” 第71章   锦衣应愚带着褚夜行回去过甜蜜的二人世界了。   但是被扔在舞池中的艾维斯却不知有一句脏话当讲不当讲——   拜托,他是个遵纪守法的好人,哪怕是放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也绝对算是一股清流。   他和锦衣应礼这样的人物,本不该有任何的交集。   但他之所以会被这人盯上,说到底也是因为自己曾是锦衣应愚的包养对象,外加同褚夜行有过些许交集。   结果,这俩人就这么卿卿我我,相亲相爱地离开了,却把他独自扔下来面对着锦衣应礼以及这么一个大场面?!   他眼睁睁地看着俩人离开,眼神从期冀到放弃再到生无可恋。   末了,艾维斯只能看向此刻揽着自己,跟着舒缓音乐慢慢踏着舞步的Alpha:“先生已经离开了。”   他含蓄地暗示锦衣应礼,让这位活爹放过自己:“您是不是也要离开了?”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位一直待在军部的大家少爷并不擅长这种交际活动,跳舞什么的也是一点不会,只能跟着音乐简单踩一踩步子,说白了就是不踩着脚的水平。   你亲亲弟弟都跑了,你也不爱跳舞,那你拉着我在舞池里晃荡个什么劲?   以上,是艾维斯内心世界的吐槽。   但他不敢说出来,只能撑起一个仪式性的微笑。   但面前的Alpha却低头看着他,语气淡漠:“如果我离开,你怎么跳舞?”   艾维斯:?   不是,哥们。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根本不想跳舞?   我完全是被你硬拉下来的啊!   艾维斯的内心都快被吐槽刷屏了,但是却依旧不敢说出口。   他甚至不敢告诉锦衣应礼自己对跳舞毫无兴趣,因为那样就是打对方的脸。   他只能笑道:“没关系的,我可以找到其他舞伴的,不用耽误您的时间——”   “不耽误。”锦衣应礼望着他,眼瞳中似乎有一小团红色的色块在晃动着,那是艾维斯头发的投影。   他一句话将艾维斯接下来的推脱堵了回去:“这里难保不会有其他像荣华明之流的人,跟在我身边的话,安全点。”   艾维斯:“……”   他默默闭上了嘴。   确实如此,这段时间,自己同锦衣应礼相处的时间并不少。   但他敏锐地注意到——   往常试图给自己增添烦恼的家伙,无论是想抢自己资源的同僚、想给自己拉皮条的经纪人抑或是垂涎自己美色的纨绔恶少,只要看一眼锦衣应礼那张冷脸,就会毕恭毕敬地退开。   今天也是如此。   荣华家的人根本没想过,要为了荣华明向自己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道歉。如果不是有锦衣应礼撑腰,他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更别提为自己声张正义了。   但正是因为锦衣应礼的存在,荣华明的长辈,虽然看着并不情愿,却还是摆出了些态度,让自己得到了应得的歉意。   这种像是爽文照进了现实,善恶到头终有报的苏爽感,让艾维斯出了一口恶气。   他是很感激锦衣应礼的,平心而论也知道对方是个好人。   奈何……   对方这张冷脸以及那极强的道德观念,实在是太有压迫感了。   自己顶着“对方宝贝弟弟的前包养对象”这么个名头,艾维斯待在锦衣应礼身边的每一刻都很是心虚。   行吧,既然活爹认为他想跳舞,那他就跳吧,只要活爹开心就好。   于是他不再说话了,只是默默配合着锦衣应礼,跟着乐声踩着舞步。   Alpha与Omega在舞池的边缘缓慢跳着最简单的步伐,几乎只是随着音乐慢慢晃悠着,但远远看去,却莫名的和谐。   一首曲子很快演奏到了最后,艾维斯以为对方过了瘾就会放自己回家,但是锦衣应礼却没有丝毫放他离开的想法。   又一首曲子响起,舞池里不少人已经交换了舞伴,开始了新一轮的社交,而眼前高大的Alpha却依旧执着红发Omega的手。   艾维斯:“……”   哥们,你这么玩的话,就有点暧昧了。   他正思忖着自己要不要装作“已经跳得很满足现在想要离开”的样子,却听锦衣应礼道:“你觉得他是认真的么?”   “他?”艾维斯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锦衣应愚。   对于艾维斯来说,双A其实不算什么稀奇的。   毕竟玄洲双A婚姻合法,而在佐伊斯这个艺术大国也多的是性少数群体,他从小到大可以说是见过不少同性恋人的组合。   但是,锦衣应愚和褚夜行……   这确实是一组让他觉得有些别扭的组合。   两个Alpha,而且还都是身强力壮的类型,他甚至不能确定两个人谁才是下面的那个……   可这关他什么事,毕竟锦衣应愚是金主,而且是他的“前”金主。   作为一个有“职业操守”的前包养对象,他并不想背后议论揣度锦衣应愚的私生活。   但现在前金主的大哥都这么提问了,艾维斯只得选了个中规中矩、模棱两可的答案:“我相信先生会做出他觉得最正确的选择。毕竟以他的异能,也很难吃亏吧。”   锦衣应礼应了声,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变化:“你觉得我刚刚说的那些话,过分么?”   艾维斯嘴角一抽。   说真的,他觉得这是个送命题。   但他想了想,还是作答道:“不过分——毕竟您说的是实话。”   或许言辞是犀利冰冷了些,但那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位兄长,对于自己弟弟的保护。   其内里的情绪是炽热的,他感觉得到。   艾维斯笑了笑:“不管是我还是那位Alpha,我们其实都配不上先生他——”   他话音未落,却被锦衣应礼打断了:“你很好,只是那个褚夜行……实在是不像话。”   眼前的Alpha抬眸望着远处锦衣应愚和褚夜行离开的方向,只是那里早已看不见那俩人的身影了。   头顶的水晶灯折射出零碎的光斑落在他的眼睛里,让艾维斯看不清他的情绪。   “如果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听了我说的这些话就该选择离开。”   艾维斯的身躯有一瞬的僵硬,但他很快又松缓下来,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那如果,他不离开呢?”   “……”   锦衣应礼沉默了许久。   直到艾维斯以为他不会回答了,这才听见对方道:“那我,就不管他们了。”   -   -   ……   次日。   锦衣应愚同褚夜行还是按部就班地去上班了。   只是早上起床时,褚夜行看着锦衣应愚那坐立难安,腰疼腿疼的模样,又心疼又后悔,忍不住建议道:“哥,要不今天在家休息吧?”   “不了。”锦衣应愚对着立地镜仔细地调整自己的衣领,确保不会有某些痕迹露出来,而后才揉了揉腰又扭了扭肩膀,“你又不在,我一个人待在这儿也没意思……嘶,以后还是别在车里了。”   果然啊,人不能追求一时半刻的刺激就不顾后果,现在好了,报应来了吧。   “好吧,那您注意休息,别累着。”褚夜行伸出手,替锦衣应愚捏着肩,一副贤惠小媳妇的做派,“中午早点回楼上公寓休息,我来帮您做午饭,陪您一起午休。”   “好啊,”锦衣应愚坦然地享受着对方的按摩服务,闻言勾了勾唇角,“那你晚上吃完晚饭,也记得早点回来。然后告诉我,你们都谈了些什么事儿,我帮你分析分析。职场上的饭局,可不是当个干饭人就够了的。”   当然,对于他这位总裁而言,偶尔听一听自己的属下以及基层人员都在想什么,也是蛮有趣的。   褚夜行点了点头,在锦衣应愚的面颊上落下一个吻:“好,谢谢哥。”   一同吃了早饭后,褚夜行开车载着锦衣应愚一同到了华锦。   停好了车,锦衣应愚径直从连到停车场的高管电梯走了,而褚夜行则绕到华锦大门口,同其他来上班的普通员工一样打卡进门。   华锦的员工一个个都是穿着工作正装的白领,气质斐然、光鲜亮丽,一看就是知性的社会精英。   褚夜行混迹其中,根本不显眼。   并不会有人想到,就这么一个看着普通,甚至还有些嫩色的年轻人,在数小时前还在同总裁缠绵悱恻,抵足而眠。   眼见着眼前的员工电梯快满员了,作为新人的褚夜行往旁边挪了挪,让几位前辈先上了电梯。   说来也巧,就在他等下一班电梯时,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褚夜行扭头:“睿哥?”   正好碰上的朱门睿笑了:“真巧,刚来就碰上你,诶对了,今晚饭局,别忘了哈。你记得提前同芊姐打声招呼。”   “放心,我一定去,已经打过招呼了。”   别说秘书玉食芊,就连总裁锦衣应愚都同意了。   “诶,那就好,凯恩斯可一直跟我念叨着你呢。”睿哥一只手搭在褚夜行的肩膀上,稍稍压低了声音,但脸上略带八卦的笑意却怎么都止不住,“对了,今天晚上,他的女儿艾梅也要来。我之前也见过那姑娘一次,挺好的一位Omega,活泼大方。”   他拍了拍褚夜行的肩,姨母笑:“你可得抓住机会啊。”   褚夜行:“……” 第72章   一顿晚饭算是吃得平平淡淡,无甚稀奇。   朱门睿领导的项目组成员同凯恩斯先生的下属,如今也算是老熟人了,彼此都已经熟悉,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的客套。   唯一算是“特邀嘉宾”的,是凯恩斯先生的女儿,艾梅。   小姑娘似乎刚从画室里出来,一身简约的黑裙上带着几笔彩色颜料,给雅致深沉的裙装增加了几抹活泼的亮色,像是穿着一件设计师独家设计的作品。   褚夜行显然看出了朱门睿以及凯恩斯的刻意撮合,不然也不会安排艾梅坐在自己旁边。   但好在两人都是文化人,并不会按着他的脖子让他点头。都是点到即止,除了座位,再没有其他特殊安排了。   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太过尴尬。   褚夜行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上一口,而后努力维持着笑意,认真听着谈话。   哪怕是一餐基调轻松的晚餐,但这些人的谈话也有不少信息值得留意——   玄洲和佐伊斯的经济发展,贸易往来,还有政策变化。   褚夜行努力倾听着,将重点记在心中。但是却总觉得这一次他记得格外吃力。   他很难保持专注——   他的思绪已然飘回了华锦大楼的总裁办公室里,开始思索着锦衣应愚此刻正在做什么。   那个周身盈满花香的Alpha,此刻是在继续加班,还是决定休息片刻?他今晚,准备去大楼顶层的公寓,还是钱叔他们所在的大宅?   片刻后,褚夜行又放下了酒杯,垂下了眼帘。   锦衣应愚之前还说他不像他了,但自己也觉得,自己也不像曾经的自己了。   褚夜行觉得自己像是被不知不觉地换了一个人——   曾经的自己,追逐功利、喜好算计,可以不择手段地将自己的一切放上赌桌,只为让自己能找到一个挺胸抬头的生存之道。   但现在,他却想着待在锦衣应愚身边,像是一条被人捡回去的流浪狗,患得患失地生怕对方哪天就会弃养,而不是冷静理性地去思考如何寻找一条退路。   他也变得胆小了,他不敢将自己的全副真心剖出来,去赌锦衣应愚对他的感情。   毕竟他们之间的筹码,完全不是平等的。   不仅如此,他怕有朝一日两人之间的事暴露,他无法给那人提供丝毫的保护……等到那时,那人看出了自己的无用,是不是会索然无味地将他一脚踢开?   种种可能在褚夜行脑海中浮现,但是每一个可能都是令他如坠深渊般的结局。   他近乎绝望地发现,他想不出一个白日做梦般的美好结局。   “……褚先生,褚先生。”   褚夜行这才回过神,有些懵然地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艾梅。   带着一身油画气息的Omega姑娘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您还好么?看您的脸色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抱歉。”褚夜行掩饰性地按了按太阳穴,“这个酒有点上头。”   “到底是年轻人,酒量太浅了。”朱门睿开口,引得项目组的成员发出善意的哄笑。   “酒量浅也是好事,少喝酒,健康。”凯恩斯倒是很高兴,“对了对了,我们都是自己人了,就有什么话直说了——”   他看了艾梅一眼,小姑娘站起身,从小手包里拿出一沓票券:“我的作品最近参加了一个画展,这是画展门票,如果诸位有空的话,欢迎来捧场。”   第一张票递给了离她最近的褚夜行。   褚夜行:“……”   他下意识想要推拒,却听朱门睿拍板笑道:“好好好,一定到。我正好愁小组团建不知道去哪儿呢,就一起去看画展吧,陶冶陶冶情操。”   褚夜行默默接下了门票:“谢谢,我也一定到。”   -   -   褚夜行其实不太想去看这个画展。   尤其是在察觉到凯恩斯和朱门睿都想撮合自己和艾梅的时候。   但是鬼使神差的,他又没有明着拒绝。   上次凯恩斯同他剖白的几句话总是回响在他的脑海中,让他说不出明确拒绝、斩断后路的话。   他也试着让锦衣应愚帮自己做决定——   “部门小组活动?”彼时锦衣应愚坐在沙发上,一边享受着他的捏肩服务,一边毫不犹豫道,“那肯定去啊。”   褚夜行沉默了片刻:“可我更想和先生您待在一起。”   “我很喜欢你的态度,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要彻底剥夺你的社交圈。”   锦衣应愚说完,却又忍不住内心感慨:果然啊,喜欢一个人,就会希望他更好。而不是将他的羽翼全给折了,关在只属于自己的金丝笼子里。   “这个画展我知道,是卢克斯办的,绝对质量很不错。你去看看吧,就当是学习了。”锦衣应愚道,“我过段时间准备去趟佐伊斯,届时你同我一起去。”   褚夜行:“……好。”   他按揉着锦衣应愚的肩膀,掩饰住眼中晦涩的深意。   他……说不清自己此刻内心是怎样想的。   他既失望于锦衣应愚居然没有阻止他,但内心深处,却又有些微妙的庆幸,庆幸眼前这人没有发现他内心的所思所想。   如果让锦衣应愚得知,自己有在考虑找一条后路,以免万一的话,他应该,会很生气的吧。   可是,这一段时间他所顾虑的、所发现的种种事件,实在是让他有些疲于应付。   会不会他选择离开,一了百了,这样对两人来说都更加轻松?   褚夜行不敢再往下细想了,他赶忙抽回自己的思绪,末了轻轻叹出一口气。   ……   数日后,画展内,褚夜行和艾梅两个人面面相觑。   四目相对的瞬间,都有点微妙的尴尬。   朱门睿那些家伙,说得“好好好,明天一定到”,结果到了今天又是“诶呀公司临时有事/女儿要上财会班/儿子二战会计证失败所以我把他打进医院了”   ……总之,五花八门的理由汇成一句话,“抱歉啊,我今天实在来不了,小褚你先代表我们小组去欣赏艾梅小姐的作品,并且帮忙拍拍照片吧”。   褚夜行:“……”   到了这个地步,他怎么看不出来这所谓的看展,其实是一个专门给他和艾梅设的局?   他还是第一次同一位Omega单独相处,多少有些尴尬。   他也想走,但是他此刻却已经担上了“代表小组支持艾梅”的重任。   而且——   艾梅看着他,似乎也没想到居然只有一位观众前来捧场,有些尴尬,又有点不好意思,眼中还透露出一丝挽留与哀求:“褚先生,您也要走吗?”   褚夜行:“……”   他环顾四周——   这个展是卢克斯财团组织的,意在对年轻有为的艺术家进行支持。来参展的有不少都是已经颇有名气的艺术家了。采访的媒体记者以及过来求合照签名的粉丝们,将他们的展区团团围住。   对比之下,艾梅的这一小片区域,简直冷清地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一句推拒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好吧,我不离开。”   褚夜行看着眼前笑容顿时灿烂起来的Omega姑娘,心中带着点悔意与心虚地抬起胳膊上的光脑:“我帮你拍些照片吧。”   ……   不得不说,艾梅确实是个很有活力的Omega。   她不算是那种顶尖漂亮的类型,但是却很活泼开朗,健谈爽快,且画得一手好画,相处起来很让人舒服。   今天一整天,她都同褚夜行呆在自己的展台前,有人来询问作品,她便笑容满面地迎上去,同对方介绍自己的作品理念与作画技巧。   如果没有人来问,她便会同褚夜行说说自己在玄洲交流时的见闻。   褚夜行耐心倾听着,不时点个头。   她知道眼前这位Alpha来自塔拉茨,非常能共情褚夜行的遭遇,同仇敌忾道:“异能?异能怎么能充当一个人的全部意义呢?那只能是辅助的道具而已。没有强大的异能又怎么样?也可以建立起属于自己的规章制度——”   佐伊斯的异能评定同世界上其他国家都不一样,有属于自己的一套体系。   只要不是艺术类的异能,统统算作不入流。哪怕是锦衣应愚这样的六级异能者到了佐伊斯,也没人会高看一筹。   但艺术类异能在创作时只能用作辅助,甚至在艺考时还会明令禁止异能使用。   在异能方面,佐伊斯颇有点以一国之力孤立全世界的意思。   这些褚夜行都是第一次听说,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两个人随意地闲谈聊天,居然还算是融洽。   “呼,今天真是谢谢你帮我撑场子了,不然我一个人呆在那,好尴尬的。”下午时分,看展的人已经少了很多,艾梅也不再呆在她的展台前了。   她对着褚夜行颇为感激地笑了笑:“我请你吃个饭吧。”   第一次被Omega主动请吃饭的褚夜行微微一滞。   如果是曾经的他,收到这样的邀请,他绝对会欣喜若狂,迫不及待。   但是现在,他却只觉得有一种诡异的违和感与不适。   他摇了摇头:“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   “诶呀,就这么说定了。你要是不让我表示下感谢,我会坐立难安的。”艾梅笑了笑,“不破费,就是展馆门口的简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褚夜行也只能点点头:“那就多谢了。”   “嗯哼,那我们就走吧。”艾梅步伐轻快地率先往前走。   褚夜行叹了口气,这才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地,跟着离开展馆的人流往出口走。   艾梅语气颇为随意地开口:“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我爸爸他们想要撮合咱俩。”   褚夜行步伐一顿,很快反应过来:“你值得更好的。”   “唔,可我觉得褚先生你就很好啊。”艾梅道,“我的发.情期快到了,所以这段时间也相亲了不少人。但是像你这样愿意认真听我说话的Alpha我还是第一次见。”   褚夜行:“……”   他自觉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艾梅这么高的评价。   艾梅撇撇嘴:“我遇到的很多Alpha,一个个的都是大A子主义,没说两句话就是‘让我考考你’。”   “他们不在乎我画的画,也不在乎我有什么梦想。似乎一个个的都默认了,结婚后我就得在家相夫教子。油画颜料的味道不好闻,对孩子不好,所以以后也别画画了。”   “我是佐伊斯人啊。”艾梅叹息着,明明一整天都表现得阳光活泼的女孩子,在这一刻露出了难得的痛楚神情,“我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就是艺术至上。我的信息素是油画颜料,抓阄抓得也是画笔。我从小开始学画,参加了艺术统考拿到高分,我一直在为成为一个艺术家而努力着……”   “可是现在,仅仅是因为我是个Omega,我就要眼睁睁看着我曾经付出过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吗?”   艾梅抬起手腕,擦了擦眼睛,骤然抬眼看向褚夜行:“所以,褚先生,您今天愿意陪我在展台待那么久,愿意听我一幅一幅地介绍我的作品,而不是说‘画这些有什么用’的时候,我很感激。”   褚夜行觉得自己像是被艾梅的目光烫到了,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低声道:“抱歉……”   艾梅蹙眉:“难道,你已经有对象了?”   “……没有。”褚夜行的内心浮现出锦衣应愚的形象,但是却不敢说出口。毕竟他们走得太近,得避免被他人发现什么不对劲的。   艾梅只以为褚夜行是个单身A,顿时松了口气:“那你和我试试嘛。我一个Omega都觉得没问题,你一个Alpha别太害羞啦。至少给个机会呗?就算后面了解了彼此,觉得不合适,咱再好聚好散呗。我既不会缠着你,也不想嫁给一个不喜欢我的人。”   褚夜行:“……”   他一时有些恍惚。   艾梅以为他同意了,笑了笑,主动伸出手,想要拉住眼前这个“质朴单纯”的Alpha的手。   然而,当指尖相触的瞬间——   褚夜行触了电似的猛地抬手,将艾梅的手拍开了。   艾梅:?   艾梅呆愣了片刻,抬起手看了看,白皙的肌肤上确实沾着些还没能洗掉的颜料。她有些小尴尬,也困惑于褚夜行为什么有如此之大的反应:“我的手不脏的……”   “抱歉。”但褚夜行却无暇解释。   他几乎落荒而逃。 第73章   华锦的顶层公寓,家庭影院内,锦衣应愚终于看上了自己期待已久的电影——   《谁动了我的大白2之艺考疑云》。   他知道褚夜行今天去参与小组活动,估摸着晚上不回回来吃饭。于是他准备趁着这爱吃醋的小狗子不在,将这部电影看完。   相比较第一部,第二部的投资显然更加到位,制作也更加精良了。   剧情方面,还增加了更多感情方面的纠葛——   “我也很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不配,也不敢。”Alpha男主看着Omega男主,神情痛苦,“你有强大的异能、优越的家世以及卓越的才华,可我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你背叛我的原因?这就是你拙劣的借口?”Omega男主无比哀伤地看着对方:“可你也是异能者不是吗?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妄自菲薄?”   “可我只有一级异能,【无尽之白】。”   这个异能名听着可太炫酷了,也不知道这是个怎样的异能。   锦衣应愚抱着瓶金银花苏打水坐在沙发上,一边喝一边看。   然后,他就看着男主手中流淌出粘稠的白颜料:“我的异能只能不断产生白颜料,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能力,而你,可是六级异能者——你可以让画笔自己画画啊!”   同为六级异能者的锦衣应愚差点一口苏打水喷出来。   他真的,不行了……   这部电影剧情还是挺不错的。   父母双亡、出身贫寒的男主一,爱上了艺考机构继承人的男主二。他想和对方长久在一起,却又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   他曾想偷偷在艺考时,扔掉对方的白颜料,让对方名落孙山,同自己共沉沦,却又在最后关头反悔,动用了自己的异能给对方造出了足够的颜料。   最终,男主二金榜题名,他却因为违规使用异能而被取消资格。男主二虽然心有怨怼,却最终还是原谅了对方。   本来俩人都要和和美美在一起了,男主一却发现自己家人的死亡同爱人有关,内心纠结之下想要离开,却又舍不下爱人。一边同另一位Omega暧昧不清,一边又满怀内疚地同爱人相处……   不得不说,剧情很好,感情线刻画也非常好,难怪在佐伊斯的影评网站上是一溜的好评。   只是这台词对于佐伊斯人来说很容易共情,但对于他这个玄洲人来说,还是有点过于抽象了。   锦衣应愚锤了锤沙发,好悬才没让苏打水呛进气管里。   他又拍了拍胸口,把气顺过来,然后准备继续看——   他其实也有点好奇,遭到背叛的男主二到底会不会原谅男主一。   对于男主二而言,他有上亿身家可以继承,还是六级异能者(虽然是佐伊斯概念的六级),人生多的是容错率。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甩了这一个,下一个更好。   但是从男一的角度看,他是被无数重的心理压力给压垮了,他确实爱对方,却已然爱到了不知怎么办才好的地步。   身世的悬殊差距,父母的生死恩怨,这些都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大山。   如果他们有一方执念于此,就注定不可能走得长远。   但是要说“放下”,又谈何容易?   锦衣应愚喝着金银花苏打水,颇有些同情而悲悯地看着两个戏中人:在他看来,这俩人可能就此分开,才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只是他这个看客劝分很容易,身处其中的人想要抽身,可就并不容易了。   他正津津有味地想要看后面俩人的感情走向——   “咔哒”。   门锁的声音传来。   锦衣应愚:!   会在这时间打开公寓大门的人不作他想,必然是褚夜行。   锦衣应愚几乎是下意识地拿起遥控器,“啪”地关掉了电影。   而后,他扭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褚夜行,像是做贼心虚似的笑了声:“啊哈,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   整套动作像极了偷偷在家看电视,却发现大人突然回家了的熊孩子。   褚夜行:“……”   褚夜行没有说话,只是向他走来。   锦衣应愚拿着苏打水瓶子,让自己镇定下来:“咳,我就是看看电影而已。”   这小狗子应该不至于又双为了一部电影跟自己刷小性子吧……   不对啊,自己有什么好心虚害怕的?   他又没偷又没抢,更没有出去找什么小金毛小红毛不清不楚,看个电影而已,他清清白白做人,堂堂正正做事,完全可以挺直腰杆嘛。   想到这里,锦衣应愚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褚夜行,又理直气壮起来:“怎么不说话,唔——”   他话音未落,褚夜行突然快步上前,将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消弭,他几乎是扑到锦衣应愚身上,一把将对方按倒在了沙发上。   “诶。”锦衣应愚举着瓶子,好悬没让那大半瓶金银花苏打水撒两人一身,“做什么呢你?”   “……”   褚夜行没有说话,而是像只大型犬类一样,趴在锦衣应愚身上,埋首在他的颈侧,近乎贪婪地呼吸着那股芍药花香。   锦衣应愚眨了眨眼,有些迟疑地抬手抚上他的后脑勺:“怎么了这是?朱门他们欺负你了?”   不至于吧?   现在谁不知道这个小家伙是自己罩着的人?   有他特别关照,整个华锦估计除了林缘生和锦衣应谦,还有谁敢给这小家伙脸色看?   褚夜行在他的颈间磨蹭着,迟迟不肯起来,听见他的问题,这才闷着声替朱门睿他们正了名:“没有。”   “没有啊,那你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呢?跟受了委屈一样。”锦衣应愚笑着拍了拍他,“起来点,混小子,我快被你压死了,对自己的体格稍微有点数好么?”   褚夜行这才缓缓直起身子,但两只胳膊却仍撑在锦衣应愚身边:“抱歉,哥。”   锦衣应愚依旧躺着,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怎么了这是?看你这表情好像不太对劲。”   褚夜行沉默了一下,却只是摇摇头:“没什么……”   “那你怎么没吃晚饭就回来了?”锦衣应愚看了一眼光脑上的时间,“难道朱门他们没有组织吃晚饭么?”   “我只是突然很想很想您,特别想您……我就先回来了。”   锦衣应愚微微挑眉:“哟,这么痴情啊。下回该聚餐还是聚餐,别显得太特立独行了。”   话虽如此,他的脸上还是浮现出明显的笑意:“正巧,我也没吃呢。既然你不接受人家的请客非得来找我,那就只能给我当厨师做晚饭了。”   “好。”褚夜行点点头,“我给您做。”   “你这跑回来得太急了吧?呼吸都乱了。”锦衣应愚将手中的瓶子往褚夜行面前一递,“喏,喝点水。”   “谢谢哥。”褚夜行非常坦然地接过,喝了一口。   然而,那看似普通苏打水的液体流过舌苔,所带来的味觉感受让褚夜行忍不住皱起了眉。   原本纷乱的思维被这一口金银花苏打水彻底镇住了,他一脸难以言喻地看着锦衣应愚。   “怎么?不好喝?”锦衣应愚也不在意他喝过,接过来又喝了一口,毕竟俩人接吻的次数都挺多的了,一次间接接吻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嗯?就是这个味道啊。”   “哥,”褚夜行嘴角动了动,“这是什么?”   “金银花苏打水。”锦衣应愚有点小诧异地看着他,“你来了玄洲这么久都没喝过?这可是玄洲的国民饮料。”   褚夜行:“……”   他确实在商店里看到过许多次,什么金银花水、金银花可乐、金银花咖啡……   但他到目前为止都没敢主动买过。   原来这是玄洲的国民饮料啊……到底为什么这么难喝的东西会成为国民饮料?   褚夜行思索着原因:“是因为金银花可以清火败毒么?”   “不是,”锦衣应愚果断道,“当然是因为里面有‘金银’。”   “……”   可以,非常合理。   一口“有金有银”,且清火败毒的金银花苏打水入口,可谓提神醒脑。   闻着那熟悉的芍药花香,褚夜行觉得自己的思绪似乎也变得清明了。   他望着面前的人,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摸了摸对方的面颊:“哥,那我去做饭了。”   “嗯,好。”锦衣应愚任他动作亲昵,随意道,“你手上有点颜料味。”   锦衣应愚并没有多想——他早就知道褚夜行去看了画展,不小心沾上点颜料的艺术气息也是很正常的。   但他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褚夜行瞬间僵住。   年轻的Alpha猛地站起身,步履匆匆地往外走:“我去洗手。”   “哦……”锦衣应愚盯着他的背影片刻,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   他又喝了一口金银花苏打水,视线转向蓝屏了好一会儿的电影屏幕,颇有些遗憾地想着:唉,又没能将电影看完……   也不知道后面那惨遭背叛的男主,是如何处置心碎的爱人的。 第74章   卫生间内,褚夜行一遍遍地用洗手液反复搓洗着自己的手,直到皮肤都微微发皱也没有停下。   他咬着牙,近乎病态地重复着大力搓洗的动作,似乎恨不得将手上的一层皮肤都给搓掉。   明明每一步分条析缕地拆开看,似乎都合乎逻辑且情理之中,但是褚夜行却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件很错的事——   他对不起锦衣应愚,也伤到了艾梅。   他本不该将两个人的感情与关系,放在天平上,同自身的利益进行拉锯考量。   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   像是上不得台面的穷酸小民,斤斤计较着得失,生怕自己吃一点亏。   可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这么做。   他的筹码太少了……   从小到大的经历,他的生长环境,似乎已经框死了他的格局。他没办法大开大合地进行取舍,因为每一点损失于他而言,可能都与割肉放血无异。   他想留在锦衣应愚身边,可他必须得做好如果对方烦腻了自己的准备。等到那个时候,他是无法心安理得地待在玄洲的。因为每一个角落都可能看见锦衣应愚与华锦的身影,让他联想到那个占据了他整颗心脏的人。   艾梅和凯恩斯先生,是他给自己找好的退路。他无法直接拒绝对方提出的条件。   毕竟哪怕撇开感情与婚姻不谈,佐伊斯,至少也是个好去处不是么?   他终于关掉了水龙头,颓然而懊恼地垂着头,重重地吐息着。   片刻,他抬起手腕,打开光脑,从光讯的通讯录中找出那个才加进来没多久的联系方式,给对方发了条信息——   【今天的事,对不起,是我有些失态了。】   很快他就收到了一条回复:   【艾梅:啊,没事,我还想着是不是我太冒昧直白了。褚先生您不用说对不起的。/微笑.emoji】   褚夜行看着那个微笑的表情,内心的愧疚愈甚。   他应该明确拒绝的,而非含糊其辞地暧昧不清,利用着对方的好意与看重。   但他却回复道:【好,回头我请你吃饭吧。】   “你在做什么呢?”   一个声音骤然响起,褚夜行只觉得脊背都在发凉。他猛地关掉了光讯,一脸惊魂未定地望着不知何时站在门边的Alpha男人。   锦衣应愚抱臂靠着门,显然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对方怎么这么大反应,他忍不住调侃:“怎么?偷偷看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呢?”   “没什么……”   “那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锦衣应愚轻笑一声,“简直像被教导主任抓包的坏学生啊。唔,这个剧本似乎不错——”   首富先生本来也没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自己的狗子会动些不同寻常的心思,他从来都是信心满满的掌控者。   是以,他随意开个玩笑,就又扭转了话题:“下回试试。”   “好啊。哥您想玩什么,我都尽力满足您。”褚夜行匆匆拿过毛巾擦干手,凑上前,轻轻在锦衣应愚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我去做饭。”   “真贤惠。”年长些的Alpha低笑一声,揽住年轻的、还不善于掩藏情绪的Alpha一个吻,“去吧,我想吃你做的蜜汁藕了。”   -   -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谓是风平浪静。   锦衣应愚自觉是春风得意,什么都舒心。   他把戒指的设计稿私下发给荣华珊看了,对方给他详细介绍了其中的一些工艺方便他做出抉择,并对他秀恩爱的事情表示嫉妒,最后试图向他推销自己新设计出的皮带搭扣。   那皮带搭扣没什么特点,重点就是一个难以打开。   但是艺术品这东西,很多时候美观就是大于实用价值的。   锦衣应愚从荣华珊那里刷到了足够的情绪价值,大手一挥,直接买下。   只是福祸相依,大约这日子顺心久了,总要有一些不舒心的事情发生——   比如,那个因为没能进锦衣家门,也没能从华锦分得足够利益,还给褚夜行额头上开了个口的李铭殊又冒出来蹦Q了。   褚夜行带着一沓材料走进总裁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听见一声文件打在办公桌上的声音。   “啪!”像是一声鞭子抽来,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他还敢来要求什么?”锦衣应愚冷冷道,而后转向站在门边还不清楚状况的褚夜行,“小褚,你先出去。”   “……是。”褚夜行这才注意到,锦衣应谦同林缘生都在办公室里。   此刻两个人都看向他,依旧是一个眼神复杂,一个眼神嫌恶。   而且在场的还有其他几位管理,似乎都有些诧异一个小助理怎么敢不敲门就打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他来找锦衣应愚的次数太多,已经快习惯了不敲门直接进了,没想到这次刚好遇上锦衣应愚在训下属。   “抱歉,总裁。”褚夜行低声道,迅速出去了。   但好在那些管理们也并没有怎么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一来,年轻人处事轻率了一两次倒也不必深究;二来,总裁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为什么殊和医药会出现在我们的备选区域代理商名单里?”锦衣应愚冷声道,“到底是谁加进来的?”   明明他是在座所有人中最年轻的,但是在那隐隐的威压下,却无一人敢露出一丝不悦的神情来。   不少高管都是公司里有资历的老人了,平日里锦衣应愚甚至还会笑着称上一句叔伯姨姐,但是他们却也都很清楚——这位年轻的、好脾气的总裁,手段作风可谓雷厉风行,果决笃定。   这个“殊和医药”,就是李铭殊的公司。   明明已经被踢出餐桌了,结果居然又出现在了Act区域代理商的备选名单里。   “嫌疑”最大的锦衣应谦轻轻咳了一声,为自己证明:“我保证,不是我加进来的。”   她看向了在场的另一位高管。   那位高管擦了擦额角的汗,声音有点虚:“抱歉,总裁,是我自作主张了……”   他并不清楚李铭殊和他的公司到底做过什么事,只以为是兄弟之间闹了点矛盾,就被踢出局。此番李铭殊找上了他,作了不少人情,他这才动了些恻隐之心,将对方又添加进了预备名单里。   本来就只是做个备选,又不是确定任用。再者,李铭殊如果没犯什么大错,再给一个机会也可以……的吧?   锦衣应愚何等精明的人,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想什么。   “殊和医药无视规章制度,妄图通过不正当手段从我们这里获取订单,这已经触碰到了我们的底线——这是对我们之间信任关系的破坏。如果其他合作伙伴得知了此事,他们又会怎么想?”   “信任这种东西,想要打破很容易,但想要重建却很难。我们华锦多的是资质优良、毫无劣迹、忠实可信的合作伙伴,为什么要浪费时间精力再去和殊和医药重新培养信任关系?”   这位总裁先生沉声且不容置疑道:“你们且记着,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褚夜行站在门口,仍有些许话语从没有关严实的门缝里溜出来,却像是一击击重锤,砸在他摇摇欲坠的心房上,让他心乱如麻。   对信任关系的破坏……   多的是更好的选择……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每一个关键的词句都被大脑自动过滤出来,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很疼。   褚夜行不知道听了多久,等他几乎有些站立不住了,面前的大门才终于打开。   一众高管从里面鱼贯而出,刚被训斥警告了一次,脸上的神情都有点不太自然。   褚夜行静立在一旁,等到他们都离开了,这才走进办公室,关上了门。   锦衣应愚揉着太阳穴:“下次进来时,记得敲门。”   “我明白了,哥,抱歉。”褚夜行将玉食芊交给他的材料放下,走到锦衣应愚身边,替他揉着太阳穴。   “这是什么?”锦衣应愚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按摩,拿起一张纸:“哦,又是塔拉茨那边的事儿。”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瘫在椅子上:“唉,早知道当年撤资就不撤得那么干净了,断开的合作关系想要重新连起来,可真不容易啊。”   褚夜行的手微微一顿,却很快若无其事地,继续替锦衣应愚按摩着。   锦衣应愚闭着眼睛,享受着:“抱歉啊,今天估计又得加班了,晚上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   “没关系,哥,”褚夜行低声道,“我晚上正好也有别的安排,要出去吃。”   “嗯?”锦衣应愚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你最近怎么回事?好像有点野了啊,怎么总跑出去呢?”   他开玩笑似的:“是不是我给你的自由过了火?”   褚夜行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哥,您说笑了。”   “去吧去吧,我听说朱门又带你开新项目了,业务部门确实跑外勤比较多。”   锦衣应愚倒是没把这不同寻常之处当回事,反正朱门知道褚夜行是自己的人,哪怕是去饭局应酬,也会挡着不让人灌他酒:“晚上早点回来。” 第75章   李铭殊的事,于锦衣应愚而言只是个小插曲。   他在把高管们叫来训话前,其实已经了解过了大概的前因后果。   那位高管本来就是个容易心软且看重亲情的人,所以李铭殊找上他时,装了装可怜,他便动了些恻隐之心。   他不太了解锦衣家的规则,只寻思着都是兄弟,能有什么坎过不去的,加之自己也是华锦的老人,颇有资历。这才答应替李铭殊来探一探总裁的口风,但也仅此而已。   锦衣应愚了解到了这一层,知道对方并非收受了贿赂,所以也不准备重罚。只是如果谁都能把自己放在前辈长辈的位置上来置喙他这位总裁的作为,他这公司管不管了?   是以,该训的话得训,但是小惩大诫也就结束了。   锦衣应愚只当李铭殊这茬已经结了。   他看了一眼桌上褚夜行刚刚递来的公务,又看了看那留给褚夜行的,此刻空荡荡的办公桌,有些惫懒地叹了口气。   虽然褚夜行呆在这,不会对他手头的工作进展有任何实质性的裨益,但是他的小狗子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他一起办公,那也很好。   自己一个人工作啊,感觉毫无动力。   不想工作时,空气都非常好玩。但玩空气对于锦衣应愚来说还是有点过于幼稚了,于是他选择从列表里随机抽个幸运小孩出来骚扰。   于是只是在光迅空间里发了个生活照的【菟葵】成功“当选”幸运小孩,被锦衣应愚一连串灵魂发问——   “怎么还不工作呢?”   “戒指做好了吗?我什么时候能收到?”   “没做好你怎么敢发空间?”   这堪称是傻逼甲方灵魂三问。   锦衣应愚的理念是他不爽,那么他也不会让别人爽。   【菟葵】:“……”   她此时无声胜有声地扣出一个省略号,片刻后回复道:“我已经同高珠部门确认了,基本上已经完成了。你不是过几天就过来么?届时正好交给你。”   “嚯?还挺迅速,我还以为还要过段时间呢。”锦衣应愚挑了挑眉,心情颇好地打字回复。   “自然。你可是我们最顶级的vic客户,当然会得到最优先的待遇。”【菟葵】道,“需不需要我们再帮你布置个场景,举办一个别开生面的‘取货仪式’?”   锦衣应愚设想了一下狗子看到戒指时可能都反应,顿时很是心动。   他对佐伊斯人的审美很放心:“可以,快些发我方案。”   “好,有什么要求吗?或者想要加入的元素之类的。”   “唔,我想想。”锦衣应愚闭上眼睛,思索着自己和褚夜行的理想场景。   片刻,他再次睁开眼,面色有些微泛红,但眼中却神采奕奕。   他报出几个关键词,【菟葵】一一记下。   “知道了,我晚些和HA部门说一下,会尽快给你出几版方案的。”电话那一头的声音软和地传来,“一般的大客户我都是交给HA部门负责的,也就是你,由我这位董事长亲自对接,是不是很荣幸?”   “那可真是荣幸之至。”锦衣应愚忍不住笑了,“那这件事就麻烦你了,只要效果好,预算不是问题。”   “能从你们精明算计的玄洲人嘴里听见这句话,可真是稀奇。”【菟葵】也笑笑,“放心,一定包你满意。”   ……   锦衣应愚挂了电话,心情颇好地靠坐在他的老板椅上。   只是虽然现在心情是不错,但是他依旧没心思工作。   嗯,好像有些过于兴奋了,以至于精神根本无法集中。   脑海内不断构思设想着自己送出戒指时可能的场景,以及褚夜行那个小子看到这份大礼时的表情。   会惊喜激动到难以言表么?会的吧。   真是越想越期待了。   锦衣应愚简直恨不得顺着网线抓住【菟葵】,然后把她摇摇摇、抖抖抖,直接把现成的方案场景以及对戒抖出来。   锦衣应愚忍不住抹了把脸,只觉得脸上的热意更甚。   不就是送个戒指么……自己也不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年轻了,怎么还能为了那两个小圈儿这么坐立难安。   虽然锦衣应愚告诉自己应该冷静理智,休息够了就开始处理公务,但是那些许的热意却依旧顺着面庞往下蔓延,根本控制不住。   他松了松领带,重重吐出一口气,准备去楼下的空中花园走一走。   -   华锦的大楼,在三十层的位置有一个延伸出去的大平台,用一些绿色植物妆点成了一个雅致漂亮的空中花园,对所有员工开放。   午休时,不少自己带饭的员工也会带着饭盒到这里来吃午饭。平常工作累了,也可以来这里小憩片刻调整状态。   此刻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空中花园并没有多少人在。   天色渐晚,天边已然蒙上了一层灰调的橘红色,逐渐变成深邃的幽蓝。   在这个时候来到空中花园里,呼吸着草木香气,吹着凉爽的晚风,欣赏着天边的暮色晚霞,倒也是一桩美事。   锦衣应愚很享受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的小情调。   然而,他到了空中花园,这才发现来这享受小情调的并不只他一人。   凯恩斯和朱门睿都在这里。   俩人正靠在栏杆边,面带笑意地说着什么,霞光落在他们的脸上,更显得两个人红光满面。   先前的项目完成得很不错,能作为桥梁让华锦和卢克斯加深往来,更是意外之喜。   锦衣应愚对于这两人的能力都颇为赞赏,此刻也打了个招呼:“下班了不回家么?聊得很开心啊。”   两人闻言转头,看见是锦衣应愚,当即正了正神色,很是敬重地打了个招呼:   “总裁。”   “锦衣先生。”   锦衣应愚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太过拘谨。他也走过去,像俩人适才那样颇为随意地用胳膊肘撑着栏杆:“你们刚刚在聊什么?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一点私事罢了。”朱门睿本来没想当着领导的面聊这些家务事,但是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桩关系还是锦衣应愚牵线搭桥的。   他看了眼凯恩斯,见对方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笑着道:“凯恩斯先生似乎找到了不错的女婿人员,我们刚刚还在这感叹孩子大了,也要有组建自己家庭的一天呢。”   朱门睿今年喜得了个Omega儿子,也荣升成为了一位父亲。   他适才同凯恩斯聊到褚夜行与艾梅的感情进展,俩人都怀揣着一颗老父亲的心,自然很能共情。   他很看好褚夜行这小伙子,也对艾梅印象不错。是以,他同凯恩斯一样,希望这看着还挺般配的一对,以后能成为生活幸福的两口子。   锦衣应愚并不清楚各种缘由。   他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倒察觉到了些许异样。他有点小诧异:朱门睿这个项目经理,原来同合作商的关系这么好的么?连人家女儿的婚事都关心上了?   虽然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依旧颔首道:“原来如此,那我就提前恭喜了。”   “谢谢谢谢。等他们最终定下来了,如果真的能成,我一定要请您赏脸来喝一杯喜酒。”凯恩斯笑得很高兴,“说起来,这还是您牵的线呢。”   锦衣应愚一愣:“我?”   他干什么了他?   从头到尾,他同凯恩斯也只见过三面。   晚宴上,项目初期,以及今天。   他甚至都不知道凯恩斯有个女儿,还找了个女婿。   锦衣应愚忍不住开始思索,难道他在不知不觉中,当了回月老,做了什么促成姻缘的好事?   眼见着总裁一副“你先说,我再想想你到底在说谁”的表情,朱门睿忍不住出言解答道:“凯恩斯先生说的,看好的准女婿,是小褚。”   这个答案,是锦衣应愚怎么都没想到的。   一瞬间,他的感受比之五雷轰顶、晴天霹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锦衣应愚只觉得自己的躯体似乎都不受自己控制了似的,五脏六腑都拧成了一团,疼得几近麻木。   原本随意搭在围栏上的手握紧了栏杆,用力到骨节都在泛白。   锦衣应愚甚至觉得自己忘了该如何处置自己的表情,面部肌肉似乎都在这一刻僵住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任维持着适才的礼节性笑意:“你刚刚说,谁?”   -   -   一家颇具佐伊斯风格的餐厅包间内。   褚夜行看着面前那嵌着黝帘石的水晶高脚杯,无端的有些心慌。   但银质刀叉碰上餐盘时发出的清脆响声,很快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艾梅坐在他的对面,拿起黄油刀放在面前的小蜡烛上晃了晃,等到餐刀加热了,这才切下了店家提供的一小块黄油,均匀地涂抹在了餐前面包上。   “喏,褚哥,你尝尝。”艾梅笑着将那片面包递给褚夜行。   她还不忘介绍道:“在佐伊斯,餐前面包一般会配好几种不同颜色的黄油或者奶酪的,可以拿面包做刮画,不过这是在玄洲……但是味道还是很可以的。我找了好几家打着佐伊斯招牌的餐厅,但就这家做的最正宗。”   “谢谢。”褚夜行抬手接过,却没有立刻开动。   他只是望着桌子中央的烛火,似乎被那小小的一簇火苗吸引了。   艾梅看了他一眼,又拿起另一片面包。   她再度将黄油刀搁在那火苗上加热着。   适才粘在刀上的黄油被高温融化,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艾梅望着融化的黄油很快变成一抹焦痕,开口道:“褚哥,你觉得,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呢?”   褚夜行微微一愣。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的话,好像有点过于暧昧了。但要说我们在谈恋爱,但我又总觉得好像缺了什么。”艾梅看向褚夜行,Omega清亮的眸子里明明蕴藏着温和的情感,但却让Alpha不敢对视。   “我不喜欢这种暧昧不清的拉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可不可以,给我个准话?”   褚夜行一下子沉默了。   艾梅则一直满怀期冀地看着他。   过了许久,直到手中微热的面包彻底凉掉,褚夜行这才下定了决心。他将那片面包放下,看向艾梅:“我——”   “砰!”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包间的门便被人重重推开。   大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将他的话强硬地打断。   褚夜行扭头看去,却在看清来人时,瞬间脊背发毛!   锦衣应愚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一瞬间,褚夜行只觉得自己像是只被人从阴暗的水沟里抓出来,扔在光天化日下曝晒的老鼠。   无处可避,无所遁形。   惊恐的情绪几乎化为实质,狠狠扼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无法说出一句辩驳。   锦衣应愚的视线扫过房间,他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有趣的场景,面上甚至带着兴味的笑容。   惊愕茫然的Omega,惊慌无措的Alpha,刚刚抹好的面包,开瓶的红酒,还有桌上那跃动的烛火。   一点一滴都刺痛着他的眼睛。   锦衣应愚走上前含笑着道:“小情侣的烛光晚餐是吧,真浪漫啊。”   他不理会似乎想要说什么的褚夜行,看向了艾梅:“这位Omega女士就是艾梅小姐吧。你的Alpha对象,有和你说过我是谁么?”   猝然对上这么一位气场强大的顶级Alpha,艾梅微微缩了下肩膀。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站起身,对着锦衣应愚微笑道:“我认识您——您是锦衣应愚先生吧,华锦的总裁,也是褚哥的上司。家父先前承蒙您看重了。”   她向锦衣应愚微微颔首,格外有礼:“感谢您对父亲还有褚哥的照顾。”   “哦……”锦衣应愚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   看艾梅这态度,是不知道自己同这家伙的关系了。   既然如此,那谁该承担责任已经很清楚了。   他点点头:“对,说的没错,我是他的上司。”   锦衣应愚看了一眼褚夜行,面上笑容似乎更盛了几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那么,艾梅小姐,麻烦你回避一下。有些事,我这位‘上司’要和他好好谈一谈。” 第76章   大老板亲自在下班时间找上门拽着一个普通小员工谈工作?   这怎么想都非常不对劲,尤其是锦衣应愚似乎来者不善。   艾梅有些担心褚夜行,目光在两位Alpha之间逡巡,站在原地,并没有立刻离开。   锦衣应愚看向她,居然忍不住笑出了声:“感情真好啊。”   面上虽然带着笑,但是那芍药花香的信息素却已然隐隐躁动起来,似乎压抑着巨大的危险。   褚夜行低声开口:“没事的,艾梅,你先出去吧。”   “可是……”艾梅仍有些迟疑。   她看向褚夜行的眼神分明在说:如果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但是褚夜行并没有看她。   两股Alpha的信息素充斥在这个不算大的包间里,让艾梅这个对信息素敏感的Omega颇为不自在。   她抿了抿唇,这才退出了房间,在最后看了屋内的两人一眼后,关上了包间的门。   “咔哒”。   适才被锦衣应愚用力推开的门再次被好端端地关上,屋内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关闭时细微的门锁声,却像是锦衣应愚最后强撑的理智应声破裂,脸上的笑容散得分毫不剩。   褚夜行依旧坐在原位,没有动,他只是看着锦衣应愚,面露惊惶与哀求:“哥,我——”   但锦衣应愚却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将褚夜行刚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如果不是今天碰到了凯恩斯,我还不知道你都快成了人家的乘龙快婿了呢。”   他抬起手,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袖扣的扣子,动作优雅矜贵:“我是不是该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和一个Omega组建家庭,把艾梅小姐的名字添到你的项圈上去?”   他将袖子缓缓折到小臂上方,露出一个寒凉至极的冷笑来:“不得不说,褚夜行,我真的非常非常地佩服你,为了达成目的,可以如此不择手段。”   下一秒,锦衣应愚抬起胳膊,手握成拳,直直向褚夜行的脸挥去!   “唔!”褚夜行生生挨了一拳,整个人都被砸得歪倒下去。   唇角顿时青紫了一块,牙齿不小心咬破了口腔内膜,一股血迹从唇边流下,触目惊心。   作为一个顶级Alpha,锦衣应愚足够身强体壮,也跟着专业教练学过些的拳脚功夫。真要动上手,普通人很难在他这里讨到便宜。   平日里,他之所以会轻易给褚夜行压制,说到底,是因为他乐意宠着对方,这才任由褚夜行对他为所欲为。   但现在,他所付诸给对方的一切真心和宠爱,都他妈喂了狗。   锦衣应愚越想越气,一把拽住褚夜行的衣领,直接将他从座位上扯了起来。他与眼前这个狗崽子对视,露出一个森然的冷笑:“难怪你最近总是格外殷切啊,是觉得背叛了我很心虚,所以想要在床上补偿我?明明谈着一个Omega女朋友呢——真亏得你对我一个Alpha还能硬得起来。”   这么一看,林缘生说得还真没错。   Alpha就是个被欲.望驱使的生物。白天同一个人说着浓情蜜意,晚上却可以同另一个人缠绵悱恻。   偏偏他恋爱脑上了头,以为只有独一份的爱才能驱使这份欲求。   下一秒,他猛地抬腿,膝盖重重撞在褚夜行的腹部!   “!!”   褚夜行发出一声喑哑的痛呼。   饶是他一个身高一米九的高大Alpha,都因为这一下重击跪伏在地上,痛得蜷缩起了身子。   锦衣应愚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宠了大半年的年轻Alpha。   他并不是一个暴戾的人,从来不屑于用拳头解决问题。但是看着褚夜行,他却觉得如果不能揍这家伙几下,难消心头之恨。   可看着褚夜行痛苦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也揪得疼。   他都分不清自己是在下意识地心疼褚夜行,还是在心疼自己这错付的真心。   褚夜行也疼得厉害,身上疼,心里更痛。   他是真的害怕了。   这是锦衣应愚第一次在他面前毫不掩饰地展露自己的攻击性。   Alpha的体能力量与强势的信息素压制,这些锦衣应愚曾经不舍得用在他身上分毫的武器,如今都毫不留情地用在了他身上。   这种陌生感,让他近乎恐惧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快要失去面前的这个人了。   明明被打得头晕眼花,但是褚夜行看着面前光洁的皮鞋,还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光:“哥,我……”   但他却抓了个空。   锦衣应愚向后撤了一步。   委屈油然而生,褚夜行下意识地抬起头,却在看清锦衣应愚的表情时,那种委屈全然转换成了仓皇无措,与更猛烈的心疼——   锦衣应愚,这个身居高位,坐拥无数财富。总是运筹帷幄,游刃有余,似乎强大到所向披靡的Alpha,已然在不知不觉中红了眼眶。   桌上的烛火倒影在他的眼瞳中,却变成破碎的、刺眼的光影碎片。   是眼泪。   但锦衣应愚仍然克制着,不让自己露出更加失态的一面。   褚夜行一时愣住了,临到嘴边的解释卡住了,怎么也开不了口。   锦衣应愚没想到自己这狼狈窝囊的样子会被褚夜行这个狗崽子看到。   他只觉得自己一直努力维持着的,像是最后一块遮羞布的体面,被无情地撕开了。   他猛地抬起脚,踩在褚夜行的头上,让他脸颊贴地地再次跪伏在地上。   硬底的皮鞋踩在脸颊上,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但是褚夜行却猛地抬起手,死死钳住锦衣应愚的脚踝——   相比较被这位Alpha痛揍,他更怕对方会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哥,对不起,您听我解释,我和艾梅什么都没有……”   “现在没有,是你不想,还是没来得及发生什么?”   当信任破裂,一切解释都成了诡辩。   锦衣应愚冷笑一声:“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同那凯恩斯还有那个艾梅搭上,是为了佐伊斯的永居权。”   褚夜行顿时哑然,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自以为掩藏得很好的目的,会被锦衣应愚轻而易举地识破看穿。   也是,一个一眼可见盈亏的六级异能者,他这些拙劣幼稚的伎俩,哪能骗得过对方的眼睛?   但褚夜行不敢承认,他只能抱着侥幸心理试图圆一个谎:“我,我没有——”   “没有?”锦衣应愚冷笑一声,“好啊,那正好你玄洲的长居卡还没着落,你去告诉凯恩斯你根本不想去佐伊斯,然后乖乖滚回塔拉茨,怎么样?”   褚夜行:“……”   他不说话了,默认了。   或者说,在这样的威胁下,他不得不披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锦衣应愚失望地闭了闭眼睛:“我说过的,如果某天你想去过‘正常人’的生活,想要找个Beta或者Omega结婚,那就告诉我一声。我不会拦你,还会祝福你。”   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声线的颤抖:“可你万不该这么贪得无厌——一边缠着我,一边勾着那个Omega。怎么。你还想坐享齐人之福么?”   “看在这大半年你表现得还不错的份上,我饶了你这一次。”   听见锦衣应愚的第二句,褚夜行愣了愣,正当他要露出感激的喜色时,却被锦衣应愚的后一句话,从天堂打落到地狱:“我的眼里容不得沙子,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去达成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和那个Omega好好过吧。”   他抬起腿,毫不留情地将脚踝从褚夜行的手中抽离:“只是一点,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就想走,但褚夜行却猛地抬起身,一把抱住了锦衣应愚的大腿。   “哥!别走,别走——”他哀求着,“哥,别走,别不要我……”   他想到什么,大声地申辩着:“我爱您!我是爱您的——”   情至浓时,褚夜行也曾无数次在他耳边说着“喜欢”和“爱”,每每听见,都会令锦衣应愚的心猛跳几拍。   即使是此刻也不例外。   但是当心跳回归原速,理智却将他们破碎的信任摆在面前。   他不得不去掂量掂量,这个Alpha口中的爱到底值个几分。   是发自内心,还是出于对利弊的权衡?   锦衣应愚咬了咬牙:“爱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从前也说过这种听着伤人的话,却都是为了保护褚夜行。   但现在,他却毫不顾忌地说着这些刻薄至极的话,亲自将两人之间的情感仍在地上,贬损到血肉模糊。   “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以为在床上把我弄爽了我就非你不可。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我多的是更好的选择。”   似乎只有这样虚张声势一般的言语利刃,才能为他维护住最后的心防。   “以后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去佐伊斯也好,回塔拉茨也罢,只要别再在我眼前晃荡——”   说到最后,锦衣应愚的声音已然控制不住地颤抖哽咽:“滚吧,我不要你了。”   他腿上用力,就这么残忍地踹开了试图拖住他的褚夜行,大步向外走去。   门打开,锦衣应愚同还守在门口的艾梅猝然对上了视线。   这包间的隔音效果不算多好,Omega只怕将两人适才的动静都听进去了。   艾梅已然得知了锦衣应愚同褚夜行的关系,满脸的震惊与尴尬。   但锦衣应愚似乎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矜贵菁英的形象,他只是对艾梅点点头:“见笑了。”   而后,他略过艾梅,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 第77章   从来是高高在上从容不迫的首富先生,几乎是仓皇而逃地离开了那家餐厅。   他是自己一个人开着车来的,此刻在停车场内,车门一关,倒是给了他片刻的喘息之机,让他不至于将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暴露人前。   锦衣应愚坐在驾驶坐上,从凯恩斯嘴里得知消息开始,一直努力维持到现在的自持与体面顷刻崩塌,眼泪水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簌簌地滚落下来。   一颗泪珠子落在手背上,锦衣应愚被自己的眼泪烫到了。   他抬起手,怔然地看着手背上的水珠子片刻,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哭了。   明明从小到大,经历的不顺心的事多了去了。偶尔犯了错,被大哥痛揍一顿;被双亲嫌弃,用尖利的言辞辱骂;或是被迫承担华锦这个重担,扛着巨大的压力……他都不曾哭过。   他曾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的强大,觉得无论面对什么困难都可以一笑置之。但现在,他却因为一个塔拉茨来的,身份差距不是一星半点的Alpha哭得颜面尽失。   是啊,他太过于自信了。   他从来没想过褚夜行会动离开自己的心思,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就是对方的全部。他兴致勃勃地准备着戒指,想着将对方套牢在自己身边,也笃定对方肯定会接受,却忘了——   最开始,褚夜行找上他,本就是出于功利的目的。   他该骂褚夜行什么呢?骂他不忠滥情?骂他移情别恋?   想当初,他之所以会看好褚夜行,不就是因为这个年轻人不择手段、敢想敢做的狠劲吗?   只是这份狠劲化作利刃划在了他的身上,他才知道有多疼。   或许在褚夜行眼中,自己就是个特殊的上司,他和自己上.床,只是例行公事。那无数次打动他的呢喃爱语,或许也不过是虚伪的阿谀奉承。   现在有一份前途更好的工作摆在眼前,褚夜行自然没有理由放弃。   他们之间本该是一场各取所需,稳赚不赔,不含任何感情色彩的买卖。   但偏偏自己却无视了异能的警告,动了真情,血亏了一颗真心和满腔真情。   他是爱褚夜行的。   从小到大,他所做的投资从未亏本过,所以他也盲目地认为自己这次同样能获得满意的回报。故而才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爱意全盘投入。   但是感情是不一样的。   前所未有的大亏。   明明他在看见褚夜行的第一天,就用异能看过他们的感情,但他却觉得自己能掌控一切。   蠢,蠢透了。   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席卷心头,锦衣应愚忍不住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吼,趴伏在方向盘上,哭得难以自持。   -   -   ……   餐厅的包间门口,艾梅眼神复杂地看着屋内的情况——   适才还衣着整齐的Alpha此刻衣衫凌乱,脸上还挂了彩。   明明是个身材高大,让人看着很有安全感的Alpha青年,此刻却无比颓唐地靠坐在墙边,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无比渺小。   艾梅深吸一口气,走到褚夜行面前:“褚哥,这就是你一直不愿意给我个明确答复的原因吗?”   褚夜行张了张嘴,原本低沉磁性的嗓音此刻却格外嘶哑:“抱歉……我是个混账。”   “你的确挺混账的。”艾梅冷笑一声,“不过好在你没有对我骗财骗色,倒也不算错得太离谱。不过我得警告你,我不歧视AA恋,但我绝对不会当同.妻,为你们生儿育女。所以,通过和我结婚,拿到佐伊斯永居这件事,你想都别想。”   “不会的。”褚夜行嘶哑地,“永居权,我不要了。”   “……”   艾梅深吸一口气,挺过了最初得知锦衣应愚同褚夜行关系时的震惊,她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不少。   她对褚夜行的感情并不深,所以也没有多难过,顶多是觉得被蒙蔽了有些生气。   只有动了情的人,才会受伤。   比如……   艾梅想到适才在门口同她迎面撞上的Alpha,即便锦衣应愚面带有礼的微笑,但她依然可以从那股芍药花香中闻到近乎绝望的悲戚。   她努了努嘴:“不去追他吗?”   褚夜行这才抬起头,看向艾梅。   艾梅惊愕地发现,眼前这个看着强势、高大、可靠的Alpha眼中,居然已经蓄满了泪水。   “他不要我了。”年轻的Alpha哽咽道,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狗,只会无助又无措地重复着,“他不要我了……”   艾梅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心软了,她蹲在褚夜行面前:“你去找锦衣先生认个错?就说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作证。”   他们之间确实也没有任何越界的交集,说是约会,但就连手都没牵过。   褚夜行却摇了摇头:“你不了解他,但我了解他。他不要了,就是不要了……”   他想到什么,苦涩至极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值得更好的,他多的是更好的选择。”   “‘好的’不等于‘对的’。再好的人或物,不喜欢也还是白搭。”艾梅是个共情力很强的Omega,想到锦衣应愚适才的表现,她也觉得格外不忍,“就算,就算现在锦衣先生不相信你说的话,那就好好表现,总能把信任关系重新建立起来的……”   看着面前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Alpha,艾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眯起眼睛:“还是说,你其实并不想去找他?”   褚夜行扯了扯嘴角,没有直接回答:“我们之间……很复杂。”   这是默认了艾梅的话。   锦衣应愚觉得遭受了背叛,不再信任他。   但他对于锦衣应愚的情感信赖,也早被那些伤人的细节,给逐渐消磨侵蚀掉了——锦衣应愚那些伤人的话;诚源的撤资案;还有哪些围绕在锦衣应愚身边,同他更相配的Omega;他们那鸿沟一般的身份差距……   他不敢奢望,更不敢赌锦衣应愚的真心。   他甚至分不清锦衣应愚适才的暴怒,到底是被伤到了感情,还是觉得自己的狗背叛了主人,所以恼羞成怒?   就算现在他再回去摇尾乞怜,或许最终的结局,也还是会被一脚踢开。   锦衣应愚是个守信重诺的人,但是他从未在对方这里,得到任何承诺。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他本就是个卑微至极的人,好不容易从泥潭里爬出来,得到了神明的片刻垂青,已然是三生有幸,该感恩戴德。又有什么资格,去奢望得到神明的一辈子呢?   垃圾就是垃圾,老鼠就是老鼠。就算在光明中走了一圈,也终究还是见不得人的腌H之物。   和锦衣应愚的一辈子……他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如果迟早有一天要分开,不如趁早,免得情根愈发深重,拔出来时携拟带沙,沾着血,扯着肉。   褚夜行缓缓撑着身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外走。   他的神明现在不想看见他了,那他就灰溜溜地躲好,免得脏污了对方的眼睛。   这段时间所沐浴到的光,已然足够他用一生去反复回味了。   他该知足了。   -   -   锦衣应愚一直在车里待到半夜,这才开着车回到大宅。   钱叔看见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这位从来光鲜体面的Alpha先生,此刻眼眶红肿,眼里充满血丝,一看就是刚刚哭过。   如果是平时,钱叔作为管家,会非常体贴地退下,留给锦衣应愚足够的私人空间来调整状态,只要在需要的时候给对方备上一杯温暖的甜茶就够了。   但是这一次——   钱叔接过锦衣应愚脱下来的外套,踌躇片刻,还是开口道:“先生。小褚他——”   听见某个关键的人物,锦衣应愚倏然扭头看向钱叔:“他回来了?”   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   钱叔没料到锦衣应愚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顿了顿,这才小心道:“回来了一下,但是又走了。”   “走了?”锦衣应愚皱起眉头,盯着钱叔,“去哪儿了?”   “不知道……”钱叔道,“他把自己的私人物品都带走了,然后托我向您转达说——您现在应该不想看见他,所以他就不同您告别了。”   钱叔看着锦衣应愚愈发黑沉的脸色,心中暗暗心惊,却还是斟酌着措辞道:“他说,他对不起您,托我们好好照顾您。”   说完这些,钱叔这才小心道:“先生,这……”   “对不起我,不告而别……”锦衣应愚咬着牙念了念,差点被气笑了,“很好,我亲自教他怎么为人处世,他就学成这样。”   就算是辞职,也得交一份辞职信吧!   锦衣应愚猛地从钱叔手中抽回自己的外套,穿回身上,转身大步往外走。   钱叔格外担忧,追在锦衣应愚身后扬声道:“先生,这么晚了,您要不先休息吧,明天再找小褚——”   “谁说我要找他。”锦衣应愚的声音传来,带着点颤抖,“我不找他,我不要他了……他自己也知道我不想见他,那以后也不用再见面了。” 第78章   锦衣应愚回到了车里却呆愣地坐在驾驶座上许久没动。   他想要找个人倾诉一番,求一个安慰,却茫然而悲哀地发现,自己一向与人为善,却在关键时刻连个听自己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他固然可以去买醉,随便逮着个路人痛骂褚夜行,好好宣泄一通。但是他不敢。   他毕竟是玄洲的公众人物,是华锦的门面。当然他也丢不起这个人——   堂堂世界首富被一个小了他8岁的Alpha小混蛋给甩了。这种事要是泄露出去一丝一毫,指不定第二天就会登上各大杂志的八卦板块。   他只能找一个知情人……   锦衣应愚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悲又可笑地发现,能在这个时候听他痛骂褚夜行,或多或少给他点安慰的,居然只有一个人。   于是他再度发动汽车,径直驶进了茫茫的夜色中。   -   -   论,凌晨一点钟,被前金主找上门是一种什么体验。   艾维斯他拒绝回答。   “先生?”似乎刚刚在准备夜宵,还围着条围裙的红发Omega眨巴着一双湛蓝的眼睛,惊讶地看着门外的Alpha男人,“您怎么来了?”   艾维斯确实没想到锦衣应愚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而且,这个Alpha眼眶有些红,似乎刚刚哭过一样,流露出他从未见过的脆弱。   脆弱。   这个词和锦衣应愚联系在一起……让艾维斯体会到一种堪称玄妙的割裂感。   锦衣应愚看着面前温软无害的Omega,叹息着征求意见:“能让我进去么?”   “额……”艾维斯犹豫了。   虽然俩人现在已经没有了包养关系,但买卖不成仁义在(什),他们好歹也算是逢年过节会互道祝福的朋友关系。   如果是放在平常,就算半夜登门是有些唐突,但是以锦衣应愚现在这副样子,他绝对会让对方进门,再给对方倒上一杯热茶的。   只是这会儿……只能说锦衣应愚来得实在有些不是时候。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有一点微妙的心虚。   锦衣应愚注意到了他的犹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浴室,有些了然又勉强地笑了笑:“抱歉,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艾维斯的手无意识地搅着面前的围裙,尴尬又紧张:“其实也不是……”   他正纠结着要以怎样的借口把前金主送走,浴室的门却在此刻被刚好待在他家里的活爹给打开了。   穿着浴袍,浑身带着水汽的Alpha男人从浴室里出来,正好同站在门外的Alpha对上了视线。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同时一愣——   锦衣应礼看着门外的弟弟,颇有些意外:“小愚?”   一时间,锦衣应愚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哥?你怎么在这??”   等,等等……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他哥会在艾维斯家里?而且还是这个时间点,还从人家的浴室里出来……   他本就混沌的脑子愈发懵逼了。   但锦衣应礼还是那副冷淡脸。   他指了指墙边摆着的几个大纸箱,一脸坦然:“艾维斯买的颜料到了,我回来时正好碰上,就帮他搬进屋了。”   锦衣应愚懵哒哒地:“不是,为什么你们会碰上?”   锦衣应礼看着他,没什么表情:“你在给小情人撒币送房子的时候,是不是忘记了,你把隔壁那套房子给我了?”   是的,锦衣应礼,就住在艾维斯隔壁。   艾维斯默默闭上眼,扭过头,不想看这兄弟俩人中的任何一位,只是装作自己不存在。   锦衣应愚点点头,却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他哥:“那你为什么在他家里洗澡?”   “有一瓶颜料洒了,把我的衣服弄脏了,我就在这里换洗了。”锦衣应礼说得理所当然。   锦衣应愚:“……”   确实,一切合情合理。   果然人间自有真情在,这只是邻里间的互帮互助……大概。   弟弟问完了问题,那么就该轮到大哥提问了。   锦衣应礼走到锦衣应愚面前,面色淡淡地看着他:“那你怎么来了?”   “我——”锦衣应愚下意识想要回答,但看着大哥,他却又一时语塞。   之前锦衣应礼已经不止一次地劝过他远离褚夜行了,是他自己不听劝地非要去撞南墙。   现在撞得一头血,他自然也不好意思当着大哥的面哭诉。   那只会让他更加丢脸。   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锦衣应愚语气僵硬地:“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锦衣应礼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探寻。   “真的没什么。”迎着兄长带着审视的目光,锦衣应愚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膀,“我路过,想到艾维斯了,于是上来看看。”   锦衣应礼点点头,但眉头却微微蹙起:“作为一个Alpha,大晚上来找一位Omega,你觉得你这行为合适么?”   这话说得义正言辞,加上那身为兄长所自带的威严buff,让锦衣应愚下意识地低下头:“不合适——”   锦衣应礼点头:“嗯,那你还不离开?”   艾维斯看着锦衣应愚的神情,有些不忍,又有点担忧。   但作为一个Omega,平心而论,他其实希望这兄弟俩一起离开。   兄长大人都发话了,锦衣应愚还没能从艾维斯这里获得丁点儿安慰,就只能失魂落魄地转身走了。   ……   一直等到目送锦衣应愚进了电梯,艾维斯仍然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屋关门。   “锅里的汤要濮出来了。”锦衣应礼的一句话让艾维斯终于回了神。   “啊,抱歉……”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关上门,匆匆走进厨房,关了火,而后小心而谨慎地看向锦衣应礼,客气道,“您要喝一碗甜菜汤吗?不过这个点喝是有点不健康哈……”   他觉得锦衣应礼这种一看就对自己严格管理的人会拒绝的。   然而这位活爹却在桌边坐下了:“好啊。”   艾维斯:“……”   他突然很想给客气的自己一耳光。   但是活爹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办法,只能给锦衣应礼盛了一碗热腾腾的汤。   锦衣应礼看着面前的碗,却并没有立刻开动,而是淡淡道:“你很在意小愚?”   “额……”   考虑到眼前这人是前金主的大哥,这问题听着多少有点像送命题。   艾维斯纠结了片刻,这才答道:“先生他,看着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他以前从来没大半夜来找过我,所以,我有点担心……”   他看向锦衣应礼,小心询问道:“您不去问问他原因么?”   去问吧去问吧,快去关心你亲爱的弟弟吧,别再待在我这里了——这是艾维斯的真实想法。   但是锦衣应礼却依旧坐在座位上,我自岿然不动:“不用。”   他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用甜菜熬成的颇具佐伊斯风格的汤:“我相信他能自我调节好。”   艾维斯:“……哦。”   -   -   ……   楼上一A一O一起喝着热乎乎的甜菜汤,哪怕不用言语,似乎也算得上温暖温馨。   但是独自待在车里的锦衣应愚,却觉得世界无比冰冷。   他怔怔地望着公寓那亮起的灯光,有些难过地想着,自己又少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那么,还有谁知道自己同褚夜行的事,可以给自己些安慰呢?   他不需要对方做什么,只要能同自己同仇敌忾地骂一骂那个混小子,再安慰他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这也就够了。   但是艾维斯现在也不能听他倾诉,自己更是没有脸当着大哥的面说自己和那个狗崽子的事儿……   锦衣应愚打开光讯通讯录,往下翻了半天,最终,眼神定格在了另一个名字上。   他眼睛微微一亮——   对啊!虽然小红毛这会儿不方便,但他还有个小金毛呢。   之前待在玄洲时,给他添了不少麻烦的明丹曦,也是知道他同褚夜行的关系的。   这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想到明丹曦的人设,锦衣应里的光又黯了黯——   同为好养活的24岁的狗子式Alpha……   挺好的,或许他也可以告诉自己,褚夜行那个混账东西到底是怎么想的。   想到这里,锦衣应愚拨通了明丹曦的电话。   因为时差的关系,虽然玄洲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是对于斫霜人而言,还不到睡觉的时候。   明丹曦很快就接通了电话。   “喂。”明快的青年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找我什么事?”   锦衣应愚:“……”   他深吸一口气。   这个明丹曦,明明就是个惯会给自己找麻烦的恋爱脑。为了他那个Omega,什么都不管不顾。   明明自己也用异能看过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曾警告过明丹曦,继续同那个Omega在一起是血亏的选择,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做出必赔的选择。   但是,明丹曦赌赢了。   现在这对小情侣,过得那叫一个甜蜜快活,前两天还看见明丹曦在光讯空间里晒了俩人的生活照呢。   真让他羡慕。   “明丹曦。”锦衣应愚牵了牵嘴角,开口唤道,但是那沙哑的嗓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作为总统的弟弟,明家的少爷,明丹曦也是个处事通透圆到的人,一下子就听出了不对劲:“怎么了?锦衣应愚,你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没出什么事。”锦衣应愚仰起头,用力闭了闭眼,声音带着鼻音。   他终究还是不想在这个毛头小子面前露怯,于是用自嘲般的语气,努力故作轻松道:“就是我失恋啦,现在还挺难过的……所以,你要不要安慰一下我?”   明丹曦:?   通话那头,明丹曦久久没有回音。   就在锦衣应愚怀疑对方是不是又钻到了斫霜雨林里,所以断了信号时,明丹曦终于用难以言喻的语气开口了:“不是,锦衣应愚,你这样,不合适——我是直的。”   于是,这下轮到锦衣应愚缓缓扣出一个问号了。   他嘴角一抽:“……你小子都他妈在想些什么??”   这小子的思维怎么跟他的头发一样黄灿灿的?!   嘶,虽然他刚刚说的话听着是有些歧义……但他看着像是随便什么狗子都能下得了口的人吗?!   但没等锦衣应愚再说一句什么找补,通话那头已然换了人——   斫霜的总统女士明丹景一把抢过弟弟的光脑,毫不留情地扔出一句暴击:“他安慰不了你,你自……慰吧。”   呆滞了数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的锦衣应愚:??!!   他差点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   但低头一看——   很好,明丹景已经把电话挂了。   他的小金毛也安慰不了他了。   锦衣应愚:“……”   他愤懑而无奈地一锤方向盘,忍不住爆出一声粗口。 第79章   公寓的灯光大多已经熄灭,但依旧有到了此时仍在努力加班的人们亮着灯,为玄洲的经济发展做出些许贡献。   锦衣应愚几乎在车内枯坐了一宿,像是一尊静默的雕像。   他望着远处淹没在夜色中的街道,一时间出了神——   他对褚夜行那个狗崽子还不够好么?   给吃喝,给车房,给工作,给签证,一切物质他能给的都给了。   从感情上来说,他也绝对够宠着这个家伙了,连自己都送给他了……   但是这个狗崽子为什么还不满足,为什么还要想着给自己找一条去佐伊斯的后路?   在数个日夜里同自己抵死缠绵的爱人,其实早就在计划着离开他以后的去处,这是锦衣应愚最不能容忍的一点。   更讽刺的是,这条路子,还是自己牵的线,搭的桥。   锦衣应愚忍不住露出一个讥诮的苦笑来:什么狗崽子,这分明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去他大爷的。   以自己的条件,想要什么品种的狗子找不到,还缺这一只背恩忘义的狼犬?   栽了一个跟头不要紧,他懂得如何总结反思,以后绝对得擦亮眼睛,在风险初露苗头时便及时止损。   他就这么坐在车里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地,竟然枯坐了整整一宿。   直到天色熹微,他这才终于动了动早已酸痛的肩膀,再次发动了汽车。   他准备去喝上一杯咖啡,让咖啡因刺激下自己混沌的脑子,让自己恢复片刻的清明。   但是,人倒霉起来,做什么事都天不遂人愿,喝杯凉水都塞牙缝。   比如此刻的锦衣应愚,他就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玄洲的大街上从来不缺咖啡店——毕竟一杯加冰的黑咖啡,总是金融商务人士的标配。   但锦衣应愚开着车沿着大街溜了一圈,却发现平日里早上六七点就开门营业的门店全都关着门,居然没一家开门。   他望着眼前有些空旷的马路,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来,今天似乎是玄洲的法定节假日——每个季度都有这么一天,玄洲人要跑去拜财神,祈祷着在下一个季度里,公司的营收可以更上一层楼,自己的业绩可以更漂亮,钱包可以更鼓鼓囊囊。   虽然如今的玄洲是科技大国,但是在涉及赚钱的事上,他们依旧愿意偶尔迷信一下。   “……居然是今天吗?”   锦衣应愚对于拜财神毫无兴趣,一来他已经足够有钱了,二来财神也解决不了他的问题。   钱不是万能的——首富先生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   当人不顺心的时候,一个红灯都会让人冒火。   锦衣应愚在红灯前停下,愤愤地一拍方向盘,又抬手握成拳,锤了锤疼痛发胀的脑袋。   一夜未眠的后果已然逐渐显现,锦衣应愚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地意识到,年过30的自己确实已经过了想熬夜就熬夜的年纪了。   他迫切地想要一杯咖啡,现在就想。   做是不可能自己做的。回大宅让钱叔他们动手倒是个方法,但必然会收到一堆忧虑、同情、想追根究底却又欲言又止的眼神。   锦衣应愚实在懒得解释、也不想解释自己和褚夜行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破事。   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他倒是又想出来一个去处。   ……   日咖夜酒Dawn的门外,刚刚结束了营业,准备给店门上锁的巴兰小老板被堵了个正着。   “锦衣先生?”看了一晚上场子的Beta姑娘椒月将刚准备打的哈欠生生憋了回去,一脸懵然的看着面前的Alpha。   锦衣应愚看了看她,对着玻璃门上的锁抬了抬下巴:“怎么不开门?”   椒月迟疑地开口:“今天……不是过节吗?大家都不上班啊?”   “但你不是巴兰人吗?”   “我是巴兰人,但我也要去拜神的诶。”   “……”   以锦衣应愚对巴兰人的认知,这个国家的人亏什么都不能亏了自己这张嘴。   简而言之,相比较赚钱,巴兰人觉得还是干饭重要得多。   锦衣应愚就不信自己今天喝不上这杯咖啡了,似笑非笑:“玄洲人去拜财神了,你拜什么?”   巴兰小老板的回答铿锵有力:“厨神。”   锦衣应愚:“……”   他深吸一口气,自己似乎都能感觉到额角有青筋在蹦Q。   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支票本和签字笔,唰唰写了一张扔给这位Beta姑娘:“给我来杯咖啡,然后你再去拜厨神。”   椒月接过支票,眼睛扫过上面的数个0,瞬间心动。   但是作为巴兰人,对拜厨神做美食的执着还是让她没有立刻对金钱出卖自己的灵魂,她依旧有些犹豫:“可是我们拜厨神很讲究时间——”   “回头给你送一套世界各地的精品咖啡豆套装。”   “好的,先生,”椒月立马从善如流上前开锁,“请问您想喝什么咖啡?”   -   锦衣应愚终于如愿以偿地即将喝上他的咖啡。   他坐在吧台前,看着Beta老板在吧台前忙活,一时间有些恍惚,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自己同褚夜行在这个店里时的些许回忆。   明明只是喝了一杯咖啡一杯酒,但是这种细水流长的平平淡淡的回忆,却比任何时候都能打动人心。   锦衣应愚抬手捂住脸。   他觉得自己又要忍不住落泪了。   椒月一边磨咖啡豆,一边打量着首富先生的神情。   她能看出锦衣应愚的不对劲。   考虑到这是一位大主顾,虽然锦衣应愚打扰了她去拜厨神,但她还是姑且关心一下对方吧:“先生,您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之前两次跟你在一起的,您那个爱人,怎么没一起来?”   锦衣应愚:“……”   这扎心扎得有点太准确了,姑娘。   锦衣应愚放下手,随手拿了收银台边的糖果,撕开包装扔进嘴里。   等那股甜味勉强冲淡了口中蔓延至心底的苦涩,他这才哑声道:“他不是我的爱人了……”   “他不是我的爱人”和“他不是我的爱人了”——   虽然只相差了一个“了”字,但是表达的含义却可谓天差地别。   自知好像探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豪门秘辛的椒月瞳孔地震。   但作为Dawn的老板,她在感情方面算是见多识广——毕竟这里是一家颇有艺术情调的日咖夜酒,经常会有蜜里调油的小情侣来一起享受美好的咖啡时光,又或是失恋失意的年轻人,独自一人前来买醉,借着醉意大肆吐槽。   椒月立马就切换到了面对失恋顾客的状态,对着锦衣应愚摆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样:“发生什么了?说说看,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助您的?”   锦衣应愚看着面前显然比他小的多的Beta姑娘,牵了牵嘴角:“你,能帮得了,我?”   “帮不了。”椒月回答地很果断,“但您骂出来的话,至少心里舒服点。”   锦衣应愚:“……”   这是大实话。   一杯加了焦糖的热拿铁递到手中,微烫的热度温暖了冰凉的指尖。   锦衣应愚捧着咖啡杯深吸一口气:“我和他——”   “都是他的错。”   “……我们分手了。”   “嗯,都是他的错。”   锦衣应愚愕然地看着椒月:“我都没说我们为什么分手……”   “没关系,不管您说什么,都是他的错。”   面对锦衣应愚的一脸懵,这位见多识广的Beta姑娘却只是微微一笑:“我不知道你们谁对谁错,但我知道您现在只希望听见‘都是他的错’。”   “……”   锦衣应愚肃然起敬。   好吧,看来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锦衣应愚捏了捏眉心,端着咖啡喝了一口。   遥想上一次来这里喝酒时,对方问他能不能喝酒。他还觉得这位Beta店主不善经营,可能会得罪客人呢。   现在看来,这位Beta姑娘简直是拿捏客人的一把好手。   锦衣应愚看向椒月,目露希冀:“那,如果我可以接受‘都是他的错’以外的回答,你能不能帮我客观地分析分析,到底谁对谁错呢?”   “锦衣先生,首先,我得去拜厨神了。”Beta姑娘面带微笑地下了逐客令,“其次,我这里真的不是彩虹吧。”   “……”   -   -   锦衣应愚没有家,虽然他有一堆房子。   从前有褚夜行在,每天一同下班回去,无论是回哪套房子,似乎都有一种家的感觉了。   但现在那个混小子不在了,那种温馨温暖的气氛似乎也一并随之消失,这些房子又变回了冷冰冰的不动产,空旷地让他难受。   锦衣应愚端着杯咖啡回了华锦顶层的公寓,就这么安安静静,悄无声息地躺了两天。   反正这间公寓里也囤着不少吃的,饿不死他。   只是直到这时,锦衣应愚这才恍惚地发现,公寓里包括食材在内的不少日用品,都是褚夜行购置的。   这个混小子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渗透到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哪怕本人不在场,他留下的痕迹也会时不时地跳出来大刷存在感。   从那晚以后,褚夜行没有来找过锦衣应愚,也没有给他发过任何消息。   这个混账玩意儿似乎真如他所要求的那样,消失得彻彻底底。   直到第三天的下午,一个不速之客拜访了这里——   锦衣应愚原本是浑浑噩噩地躺在沙发上的,却突然听见了开门声。   钥匙开门的细微声响像是在他的脑海里拉响了闹铃,让他瞬间清醒。   这间公寓的钥匙他只给过一个人,难道说……   他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扭头看向门口,眼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待与惊喜——   随后,他同锦衣应谦四目相对。   姐弟俩相顾无言片刻,锦衣应愚突然卸了力似的,又软塌塌地,毫无形象地倒回了沙发上:“你怎么来了?”   “你一个大总裁,一声不吭地消失了一天半,你说我怎么来了?”锦衣应谦走到他面前,望着沙发上一副半死不活样子的弟弟,嫌弃地皱起了眉。   四下环顾后,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抽烟了?”   她看见茶几上有一个喝空了的碳酸饮料瓶,上面按着一根没燃多少就被摁灭的烟头。   “想试一下来着,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锦衣应愚的声音闷闷地,“但是被呛到了。”   锦衣应谦嘴角抽了抽:“你可真滑稽。”   面对这位一向言辞尖锐的姐姐,一个“滑稽”完全构不成任何伤害,锦衣应愚闭着眼睛,那副矜贵富家公子的仪态完全没有了,胳膊跟没骨头似的一甩:“你怎么进来的?”   他可不记得自己的电子锁录过锦衣应谦的指纹和瞳膜。   “你是不是把备用钥匙给了你的那个助理?”   听见关键人物,锦衣应愚再次睁开了眼睛,盯着自家姐姐。   锦衣应谦将一把钥匙扔在他身上:“他今天来了公司,递了辞职信,见你不在,就把这把钥匙给了芊姐——”   锦衣应愚抓住钥匙,呼吸有些急促:“他来公司了?”   “对,但现在已经走了。”锦衣应谦盯着他,“我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现在这副死样子,就是为了他?”   “……”锦衣应愚垂下眼眸,不说话了。   虽然姐弟俩关系算不上多好,但是锦衣应谦还是足够了解这位弟弟的。   她轻咳了一声:“嗯,人事现在也是我在管,我就调了一下他的档案——他是塔拉茨人是吧,正在走长居卡的申请程序。现在辞职的话,得尽快找到有担保资质的下家才行。那他的离职证明……”   离职证明对于需要找下家的职场人来说尤为重要,更何况是从华锦这样在全世界都颇有声望大公司离开。   如果上面写得好,那对于找下一份工作,绝对是不小的助力。但如果上面出现负面的言辞,玄洲乃至世界各国的大企业在雇佣这个人时,都得掂量掂量。   找不到好工作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好事,更何况是急需长居卡留在玄洲的褚夜行。   锦衣应谦含蓄地向弟弟表示,如果有需要的话,她可以来做这个恶人,帮锦衣应愚公报私仇。   她本以为锦衣应愚会同意,或者至少是认真考虑考虑她的“报仇”提议。   但是眼前这位Alpha沉默了片刻,却终究只是摇了摇头。   锦衣应愚似乎笑了笑,只是浅淡的笑意里蕴满了悲伤。   他自己都有些诧异——直到此时此刻,自己对褚夜行的温柔与宠爱,竟然还没有在被背叛的痛苦与这死寂般的等待里消耗殆尽。   “告诉人力主管和他的直属领导,如实写吧,该怎么写就怎么写,多夸他一两句,我也没意见。”   锦衣应愚哑声道:“好歹算是爱过一场,既然这是他想要的……我祝他前程似锦。” 第80章   褚夜行待在锦衣应愚送给他的那套房子里,已然连续数日无法入眠。   他隐隐期待着锦衣应愚可以来找他,像是被抛弃的流浪狗始终等在原地,看着主人离开的方向,期待着主人还会回来。   但他始终没有等到锦衣应愚。这个Alpha似乎已经如那日所言,再也不要他了。   他想过去找锦衣应愚,却又不敢。他一直自诩混了多年社会,也懂些为人处世的分寸,但是临到如此重要关头,他却不知道怎样才能挽回对方。   他打了很多遍的腹稿,但无论怎样的解释,都像极了诡辩。   他好不容易为自己找到一个借口——借着还钥匙和递辞职信的机会,到了华锦。但是却没能见到锦衣应愚。   “总裁不在,他这两天都没来。”玉食芊的语气困惑中似乎还带着点同情,“小褚,是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突然要辞职?”   “没什么……是我惹先生不开心了。”褚夜行垂着头,低声道。   玉食芊看他这副模样,觉得他看着有点可怜。毕竟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感觉褚夜行是个挺不错的年轻人。   她想了想,还是出于个人的角度挽留道:“总裁的性子你也知道,他不是那种计较的人,就算你犯了点小错惹他发火了,你去主动承认个错误,他还是很容易心软的。”   “再者,虽然你还年轻,容错率高,但是也不能这么轻易提辞职啊。放眼全世界,和华锦差不多体量的大公司都没几个,更何况待遇都没华锦好——”   “芊姐。”褚夜行难得打断了玉食芊的话,当他得知自己见不到锦衣应愚时,他就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我已经决定了……这段时间,承蒙您照顾了。”   “你……唉。”玉食芊叹了口气,“好吧,你的辞职信我先收着,过两天递给总裁看。如果你改主意了,尽快告诉我——我就当没见过这件东西。”   “好,谢谢您。”褚夜行感激她的体贴与包容,鞠了一躬,留下辞职信与钥匙离开了。   ……   理智上,褚夜行知道自己此刻该做的事,是尽快找到下一份工作。   他有自考的学历证书,也有华锦的工作经历,这些足够让现在的他,在玄洲找到一份还不错的工作。   就算不如华锦的工作高薪、待遇优渥,但也足够他合理合法地留在玄洲。   可是,待在这栋如今已经属于他的别墅里,他却觉得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这栋别墅里留着他同锦衣应愚太多的共同回忆——   这里有一间主卧,是锦衣应愚专门留给自己的。   最开始他住在那间主卧的隔壁,后来便顺理成章地住进了锦衣应愚的主卧里。   俩人也曾数次在那间卧室里,又或是这栋房子的某个地方交颈缠绵。   晚上躺在床上时,似乎仍然能隐约闻到那残留的芍药花香。   锦衣应愚将这栋房子赠送给他的时候,他是格外欣喜的。作为在塔拉茨出生长大的Alpha,能拥有这样一套房子,简直是曾经的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但是如今,他待在这栋房子里,却只觉得窒息。像是无意间闯入了人类世界的蚂蚁,无论待在哪里都坐立不安,无所适从。   似乎天花板和墙壁随时都会倾颓倒塌,将他压死在断壁残垣之下。   褚夜行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颓唐阴郁的情绪中。眼下挂着浓沉的青色,失眠多日的身躯因过度的疲惫,以头痛的方式向他发出警告,但他却依旧没有想要去休息的想法。   等找到下一份工作……就搬出去吧。   他的脑海已经被这个念头挤满了。   曾经的他肆无忌惮地承受着锦衣应愚的疼爱,窃喜于这位Alpha对于自己的偏宠。但是如今的他,着实受之不起。   褚夜行这么想着,打开了光脑投屏,准备浏览下招聘网站。   但是浏览器首页自动跳出的新闻页面,却猝不及防地闯入他的视野,让他顿时愣住。   原本毫无光彩,几乎无法聚焦的眼神凝聚在网页照片中那个熟悉的人身上,让他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看见锦衣应愚——   【华锦集团与卢克斯财团达成战略合作协议,华锦总裁亲访佐伊斯:将在当地开设分公司】   照片上,那穿着玄洲风格的服饰,笑容自信优雅的Alpha男人让褚夜行一眼沦陷,再移不开眼睛。   是锦衣应愚,那个占据了他思想与心房的人。   难怪自己没有找到他,锦衣应愚去了佐伊斯。   原本这一段旅程,该是自己陪着对方一起去的。   与自己此刻的狼狈邋遢截然不同,锦衣应愚仍是那么光鲜亮丽,对着镜头展露出意气风发的笑,好像两人之间的关系破裂,对他而言没有丝毫的影响。他已然从这一段感情中走了出来,毫不留情地将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远远甩在了身后。   而令褚夜行的眼睛几欲充血的,却是站在锦衣应愚身边的人——   一个身量纤弱,看着格外娇俏可人的姑娘亲昵地挽着锦衣应愚的胳膊,同样对着镜头微笑着挥手致意。   身上穿着一身精致的名牌,对着镜头仍能露出一个自信从容、落落大方的笑,这衣装外貌以及气质魅力,一看就知道是一位同锦衣应愚身份相匹配的大家小姐。   这看着郎才女貌的照片,刺痛了褚夜行的眼睛。   他忍不住地胡思乱想——   那个女人是谁?她是Omega还是Beta?为什么锦衣应愚会容许对方同自己这么亲近??   他了解锦衣应愚的为人,这位Alpha从来进退有度,遵守礼教,和异性从来都保持着足够的距离,就连荣华珊都不能和他贴得这么近。   巨大的苦涩涌上心头,几乎汇聚成滔天的苦海要将他淹没。他甚至忍不住心生怒意,恨不得立马冲到佐伊斯,将锦衣应愚从那个人身边拽开,然后咄咄逼人地问他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就找了新欢?   但他不能。   他做不到,也不敢这么做。   他只能抬起手,着了魔似的,一遍遍通过光脑描摹着锦衣应愚的面容,虚虚地握住手,将那个光脑投影的虚拟人像握在手心,似乎这样就可以继续拥有这个人……   可他做不到。   锦衣应愚不要他了。   甚至,他可能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   就算为了刺激同自己一晌贪欢,因被自己“背叛”而暴怒一时,但这些终究只是锦衣应愚生活的调味品。不喜欢了,不要了,扔了就行。   更何况他是一个Alpha,甚至没有资格正大光明地站在锦衣应愚身边。   真羡慕这个人啊,可以在无数媒体面前,堂堂正正地挽着锦衣应愚的胳膊,而不用担心给对方带来任何非议。   他不忍再看下去,关掉了网页。   正巧,他的光脑响起一串提示音,显示有通话拨打了进来——   是凯恩斯的。   褚夜行盯着光脑上显示的名字片刻,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愣了下,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着正常些,“凯恩斯先生,您好——”   “谢谢您的关心,我没什么事……嗯,我没有跟着总裁去佐伊斯。”褚夜行顿了顿,低声道,“我离职了。”   凯恩斯那边又说了不少话,但是对于此刻头脑一片混沌的褚夜行来说,哪怕是倾听都觉得疲累。   他吃力地从对方的话里提取出关键词,回答道:“没出什么事,是我自己的决定……感谢您的好意思,但佐伊斯,我大概不会去了。”   他不知道艾梅是怎么同凯恩斯说的,但是从对方话语里的意思来看,凯恩斯并不知道自己同锦衣应愚的关系,更不清楚自己同艾梅具体是怎么“分手”的,只以为是俩人相处后合不来。   自家女儿都说了合不来,那他自然也不会去强求,只是但从职场人的角度来看,他还是很欣赏褚夜行这位年轻后生的。听说他从华锦辞职,便递来了自己公司的橄榄枝。   褚夜行对这父女俩感激而愧疚,哪里能再厚颜接受,没有再多犹豫,便委婉地拒绝了:“我接下来,大抵还是再待在玄洲看看情况吧,如果……”   他抿了抿唇,没有将这个“如果”说完整。   如果锦衣应愚真的找到了新的恋人,那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安然地在玄洲这个处处充斥着对方痕迹的国家留下去。   他以为自己可以尝试放下锦衣应愚,但是今天光是看见这么一张没头没尾的照片,已然让他嫉妒痛悔得仿佛心都在滴血。   时间长了,他只怕会疯掉。   凯恩斯能察觉到他不愿意说,也不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行吧,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一声。”   “好,谢谢您。”褚夜行应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偌大的空间陷入一片孤独而冰冷的死寂。 第81章   佐伊斯的金融城很有特色,同玄洲以及其他大多数国家的金融城都不相同——   这里没有满是玻璃外立面的现代化摩天楼,而是一栋栋不算高大,却透露出奢华风格的古典主义楼房。   精致的浮雕花草葳蕤繁茂,华美的装饰上镶嵌着宝石,处处都是字面意义上的雕梁画栋。   远远看去,简直是一片古典风格的宫殿群落。   一条红毯自金融城的入口一直铺陈到一座大楼门前——   纵使对着媒体笑容满面,无可挑剔,但当闪光灯结束,拍摄的媒体将镜头移开,锦衣应愚脸上的笑容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站在他身边,环着她的胳膊的姑娘看他这副样子,不由咋舌:“你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锦衣应愚深吸一口气,这才有些疲惫地看着她:“应该没有别的媒体采访了?你们佐伊斯的媒体也拍了足够的素材了吧?”   他真的是受够佐伊斯的新闻人了,同这个国家的国情一样多少沾点抽象——   佐伊斯人声称最看重美感,所以新闻报道也干脆怼着长得好看的人的脸拍。   虽然被变相地认可了长相是一件不错的事,但是对于此时的锦衣应愚来说,要在镜头前时刻保持微笑实在是有些为难了。   “好了好了,”旁边的人拍了拍他的胳膊,“一直到你临走前,我都没有再安排别的媒体了,乖哈。”   明明是软糯可人的声音……无论是外貌还是声音,都像是个娇俏可人的少女。加上她的衣着打扮,如果说她是个高中生,都会有不少人相信。   在这种外在条件下,说出类似哄人的话语,总觉得有些违和。   锦衣应愚颇有些无奈:“你这话说得怎么跟哄小孩儿是的。”   “你对我来说就是小孩儿啊,”她踮起脚试图摸锦衣应愚的头顶,却被对方轻巧避过了,她也不恼,只是好奇地笑了笑,“怎么,和你那位Alpha小男友吵架了?这次到访怎么没带着他?我还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可以拿下你呢。”   “你也就比我大几个月……好了,伊兰希,”锦衣应愚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虽然我们算是网友关系,但是你这样也太自来熟了,而且,媒体还没走呢。”   “好吧。”被称为伊兰希的人眨眨眼,稍稍压低声音,“既然是网友,真的不能满足下我的好奇心么?”   她看着娇弱无害,但是菟葵花香的信息素萦绕在她周围,同锦衣应愚的芍药花香不相上下——   她分明是一位Alpha。   也就是花园里的【菟葵】。   锦衣应愚垂下眼眸,语调没什么起伏:“稍后吧,先办正事吧。”   “好哦,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伊兰希笑了笑,“正好我们也到了——”   锦衣应愚仰头看去,面前是佐伊斯金融城内最为恢宏磅礴的“宫殿”。   这里就是卢克斯财团的总部。   “喏,先来参观下吧——属于我的商业帝国。”【菟葵】笑了笑。   伊兰希·卢克斯,卢克斯财团的现任董事长。   以她的身份,在锦衣应愚面前将自己的产业比作商业帝国,绝对不是班门弄斧,不知天高地厚。   毕竟卢克斯一直是仅咬在华锦身后的世界第二,且一度登顶第一。   哪怕近年国际局势不稳,影响了卢克斯作为核心产业的奢侈品与艺术品,卢克斯的市值连同伊兰希的个人财富也从未跌出过世界前五。   只是这样一位手握大资本的财阀,居然是这么一位看着十分娇弱的姑娘,甚至还会让人怀疑她身为Alpha的性别……   锦衣应愚一面跟着她往会议室走,一面道:“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打扮成这样?”   “嗯?”伊兰希揽着锦衣应愚的胳膊,低头看了看自己,“哪样?”   “唔,如果是不认识你的人,估计会把你认成哪家的Omega名媛大小姐吧。”   锦衣应愚含蓄道。   不得不说,伊兰希打扮得实在是……和他遇到过的商界伙伴完全不一样。   粉白色的裙装,搭配同色的小坎肩,以及一双棕色小高跟皮鞋,装束完全可以用娇俏可人来形容。   更何况她本来就是身量纤细娇小的类型。   伊兰希倒是很淡定地一笑:“毕竟卢克斯最大的产业是奢侈品,我的客户很多都是Beta或者Omega,我这样打扮的话更能拉近和他们的距离。”   伊兰希带着锦衣应愚进了会议室坐下,她的秘书助理便给俩人各自端上来一杯咖啡,还有一个三层的甜品架,上面摆满了精致的小糕点。   佐伊斯人的风格就是这样,甜品好不好吃再说,但肯定好看。   不过锦衣应愚的目光却只是潦草地扫过那些糕点,颇为复杂地落在了伊兰希的助理身上。   他明知道不合时宜,却还是忍不住联想到了某个人。   在他要与商业伙伴洽谈时,那个人也总会非常妥帖、面面俱到地给所有人准备好茶水咖啡。   伊兰希看了锦衣应愚一眼,稍稍抬了抬手。她的助理顿时会意,迅速退出会议室,还不忘帮两人关上了门。   会议室那厚重的木制雕花大门被关上,发出的一声响让锦衣应愚回过神来。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间会议室里居然只有自己和伊兰希了。   说好了洽谈合作,却不见其他卢克斯的高管,就连个记录员都不带,怎么想都有点不对劲。   锦衣应愚跟着伊兰希在会议桌边坐下:“你似乎有些话想和我说?”   “嗯哼,除了我们之前约好的合作项目,我还有一个项目,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参与。”   如果只是普通的合作项目,伊兰希绝不会如此神秘,锦衣应愚的好奇心顿时被吊了起来:“什么?”   周身萦绕着菟葵花香的Alpha姑娘却只是笑了笑,看似无害,却又好似别有深意。   她拨了拨手腕上的光脑,将一张照片投影在锦衣应愚的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锦衣应愚看了那照片片刻,如实回答了自己的所见所想:“新品种烟花?还挺壮观的。”   伊兰希的面色顿时一僵,她的笑容缓缓收敛:“是我们公司试发射的火箭。但是失败了,以佐伊斯目前的技术,我们无法对成功率做出任何保障。”   “啊,哦,”锦衣应愚下意识道,“但至少你们保障了娱乐性。”   “……”伊兰希不说话了,只是目光幽幽地看着锦衣应愚。   芍药花香的Alpha自知自己说了个有点缺德的地狱笑话,轻咳一声:“没想到你们公司还在研究这些,我能问问原因吗?”   原本专攻艺术类的卢克斯突然走上了科技风,真是颇为诡异。   伊兰希垂下眼帘:“我不想让佐伊斯继续维持现状——我希望我们也可以拥有自己的科技与军事力量。光是当世界眼中的‘笨蛋美人’,就算可以维持眼前的安宁,却也意味着谁都可以踩一脚。”   “帝国单方面的征收了更高的港口费用,我们却连点议价权都没有……这种感觉,真的是糟糕透了。”   伊兰希看着照片上绚烂炸开的“烟火”,像是看着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我希望佐伊斯,我的国家,能像你们玄洲一样,维持中立不是因为无能为力,而是因为有足够的实力,可以自己做出选择。”   她倏然抬起眼,定定地看着锦衣应愚:“我知道华锦有接下玄洲国家层面的军工和航天工业订单……我希望可以和你们合作,为佐伊斯建立自己的武装力量。”   “我——”   “你等我说完,”不等锦衣应愚回应,她便急促道,“我知道这涉及很多机密,我们也不要求多先进的技术,哪怕是你们过时的,淘汰的,也都可以。”   说完了这些,伊兰希这才安静下来,只是紧张地望着面前的人。   锦衣应愚也回望着她,没有摇头拒绝,却也没有点头应下,只是道:“你的这些想法,和你已经做出的事,佐伊斯官方知道么?”   “……不知道。”伊兰希轻轻一笑,带着点嘲讽,“那群官僚只想着维持现状,苟且偷生。但佐伊斯的经济民生完全是依托于我们的宝石矿和艺术产业,但这些都——”   “不好意思,我必须得打断你一下。”不等伊兰希说完,锦衣应愚便直接出言打断了她,“如果你想做的事没有过佐伊斯官方的门路,最好先仔细斟酌考量下再告诉我。”   锦衣应愚看着她,两手一摊:“我们公司确实接了不少国家订单,但出于保密原则,我其实自己都不清楚我们公司在生产什么东西。”   “虽然我可以坦言,你的想法很值得尊敬,且是为了佐伊斯的利益着想——但像我们这样手握大资本的商人,是不该碰政界和军事的。”   锦衣应愚抬起手,轻轻点了点唇,稍稍压低了声音:“不仅仅是为了佐伊斯,也是为了你。”   伊兰希的眉头紧缩着,她张开嘴,似乎仍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只是抿了抿嘴唇。   适才还端坐着像是一位大家淑女的伊兰希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重重吐出一口气。   “好吧,那容我再斟酌下。”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单独问问你。”   “你说。”   伊兰希再次撑起身坐直,似笑非笑地望着锦衣应愚:“那套对戒,你还要么?” 第82章   伊兰希似乎觉得刚刚被锦衣应愚将了一军有些不爽,于是也想刺激对方一下:“先说好,订制产品不接受退货。”   不得不说,她的目的确实达到了——   在她提到对戒时,锦衣应愚便立时面色一僵,流露出一丝慌乱与局促。   这细微的神情变化,被伊兰希捕捉到了,她顿时面露几分同情:“看来,那个人对你的影响很深啊。”   锦衣应愚:“……”   伊兰希叹了口气,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她站起身走到锦衣应愚身边,看了这位看似意气风发,却又好像失意狼狈的首富先生片刻,蠢蠢欲动地想要摸他的脑袋——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伊兰希抬起手,揉了揉锦衣应愚的脑袋:“乖了乖了。”   她本意是想安慰一下这家伙,当然也有点想占首富先生便宜的想法,但是总体来说,本意还是好的。   但是锦衣应愚却触电似的,一把打开了她的手。   “啪”地一声,伊兰希的手背上顿时红了一块。   两人都愣了愣。   片刻后,锦衣应愚不自然地别开脸:“抱歉。”   从小到大,他只让一个Alpha对他做过这种事,揉着他的发顶,在他的耳边道一声“乖”。   虽然伊兰希算是关系不错的网友,但他实在是接受无能。   锦衣应愚抹了把脸:妈的,自己居然又联想到那个混小子了。   但好在伊兰希一向有共情别人的能力,她点了点头,真的收回了手,还不忘再安慰两句:“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一个不行,下一个更好。”   锦衣应愚深吸一口气:“那我可真是承你吉言了。”   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想要借此掩饰自己的失态。却不料那一口清苦的液体流过舌面,带来的苦涩反而让他皱起了眉。   自从某个家伙担下了替他准备饮品的任务,他已经很久没喝过这么苦的咖啡了。那个人总会恰到好处地替他在咖啡里加入些许蜂蜜或者糖浆。   但是锦衣应愚认为这么个简单的工作并非不可替代,哪怕没有那个人,他还喝不上一口适口的咖啡了?   他放下杯子,看向伊兰希:“我要加点糖。”   但作为东道主的伊兰希,面对着“客人”的微末要求,却只是轻哼一声:“你稍微有点品位,这款咖啡可不适合加糖。只有这带着点柑橘酸味的苦,才适配这些点心。”   好吧,还挺讲究。   锦衣应愚看向面前三层的点心架,抬手就想要拿摆在中间一层,看着最甜的马卡龙——   “啪。”   他的手还没碰到马卡龙,就被伊兰希拍了一下:“从最下层开始吃。”   锦衣应愚:“……”   他看了看自己发红的手背,有些分不清伊兰希到底是太讲究,还是她太睚眦必报。   刚刚被自己打到了手,所以现在也一定得打回来。   锦衣应愚看了一眼最下层作为咸点的三明治,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算了,先把戒指拿给我看看吧。”   “好吧。”   伊兰希应了下,也不计较这精致的三层下午茶一口未动。   她又用光脑发了条信息——   很快,适才退出去的秘书助理再次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只是这一次,她的手中还端着个托盘。   锦衣应愚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托盘上铺着红色的丝绒布,而在绒布中央,则端正地摆着两个尚未打开的戒指盒。   戒指盒里装着的……   是他订做的戒指。   原本想送给自己以及褚夜行。   他见证了这一组对戒的诞生,从设计初期开始,便仔细斟酌,反复推敲,确定每一处细节都符合他的心意。   他向玉食芊请教过戒指订做的要点,还请荣华珊帮忙把关。或许也存着点炫耀的心思——   他像是得到了珍爱的玩具,便想要向所有人展示的孩子。   行为可笑、举止幼稚,只为听到其他人给出一句赞美与祝福。   他甚至还请卢克斯的设计师帮忙设计一个取货的仪式与场景。   无数次地幻想着,彼时彼刻看到这组对戒时,那个被他放在心里的人会露出怎样的惊喜神情。   但是事到如今,一切都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本应象征着爱意与契约的对戒,成了无声而犀利的嘲讽。   嘲讽着他有多么天真且傻逼,一个没良心的狼狗对他吠两声,他便义无反顾地掏出了自己的真心。   锦衣应愚其实也曾期待着得到这一组对戒,毕竟设计图上,也凝聚着他的心血。   可现在,装着对戒的盒子真真切切地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却害怕了,退缩了。   手抬了起来,想要打开盒子。   但是悬在半空颤抖许久,却又无力地放下了。   伊兰希一直注意着他的表现,见状径自上前一步,将那两个首饰盒打开,让那一组对戒呈现在锦衣应愚面前:“按照你的要求,用你们二人的头发各自制作了一颗人造钻石。戒圈内侧也刻了你们的信息素。”   锦衣应愚:“……”   经过打磨的钻石璀璨耀眼,火彩几乎刺痛了锦衣应愚的眼睛。   但是真正想让他落泪的,却是戒圈内侧铭刻的文字——   一枚戒指镶着用他的头发制成的钻石,内侧铭刻着【芍药&氯仿】,而另一枚则刻着【氯仿&芍药】。   按照自己的设想,他们会戴上由对方头发制成的钻石,好像时刻有彼此陪伴在身边。   结发为眷侣,恩爱两不疑。   而戒圈内侧,象征对方的信息素,则放在自己之前——他相信他们都会重视自己所爱之人,对方在心中的份量,甚至会超越自身。   只是他没想到,这些居然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伊兰希给了自己的秘书一个眼神,对方便会意地再次退开。   而后,她这才看向锦衣应愚:“这么难过啊,你这信息素闻着,跟芍药花快谢了似的。”   “……”   伊兰希再次替锦衣应愚做出决定。   这位看着娇弱可人,但处事一向果决的女性Alpha抬手将戒指盒关上了。   那似乎有着魔力,能让人五脏六腑都疼痛欲裂的“魔盒”关上了,锦衣应愚这才如梦初醒似的抬眸看向她。   “毕竟你也是我们的大客户了,关于戒指的处置,我们这边还可以提供其他几种方案。”   望着锦衣应愚隐隐发红的眼睛,伊兰希的手指在戒指盒上敲了敲:“第一,戒圈内侧的字给你去掉,上面的钻石也给你换了,你补一点手工费就行,想要什么品种的宝石随便挑,我白送你两颗。然后,这就是一对与那个人无关的新戒指了。”   “第二,你再补点手工费和设计费,我们把他那颗钻石撬了、扔了、砸了,就留下你自己那颗,然后把这对戒改成其他品类的饰品……唔,我觉得改成胸针或者扳指应该也可以。”   “第三,我们把这戒指收回,给你彻底毁灭掉,确保你不会再看到这让你伤心的东西,当然,毕竟这已经是成品了,因为你个人的原因取消订单,是不会退——”   “我带回去。”   锦衣应愚突然开口,打断了伊兰希没有说完的第三种处理方案。   他垂着眸子,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再次重复道:“这组对戒,我带走。”   伊兰希微微挑眉,似乎有点小意外:“你确定?”   “嗯,我确定。”锦衣应愚吐出一口气,像是故作释怀地耸了耸肩,还撑起一个笑来:“你的每一个方案,不是要我补款,就是让我亏钱。我可是玄洲人啊,这可忍不了。”   伊兰希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喔,好吧,那你带回去吧。不过每次看到这戒指的时候,应该会难过的吧?”   “难过就难过吧。”锦衣应愚终于抬起手,一手一个,将那两个戒指盒抓在手中。   只是他抓着戒指盒的手极其用力,骨节几乎都泛白了。不像是抓着两个轻飘的小盒子,倒像是抓着千钧的重物。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讥诮而苦涩的笑:“我就是得时常提醒自己——吸取教训,引以为戒。这样的‘坑’,别再踩第二次了。”   伊兰希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等你先从这个‘坑’里出来再说吧。”   “哦对,顺带提醒你一句,”作为心细的女性Alpha,她对于信息素的感知足够敏锐,“你的易感期可能快到了。”   锦衣应愚微微一顿,淡淡应道:“多谢提醒,我会处理好的。”   -   -   不知是那一口咖啡的劲力过于强大,抑或是锦衣应愚低估了“狗子戒断反应”对自己的影响。   在抵达佐伊斯的第一天,他近几天本就不够安稳的睡眠状态变得愈发糟糕。   锦衣应愚觉得自己似乎变了,连他都感到陌生。   仿佛有另一个人掌控着他的身体,让他在白天对媒体与下属露出微笑,凭借本能地处理着工作,而他自己的意识则浑浑噩噩地虚浮着,直到夜晚,他才能勉强拿回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但即便如此,他得到的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却连入睡这本该无比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他并不是个多讲究的人,也并不认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他明明累得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却只能在夜里直挺挺地盯着天花板?   他甚至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那对戒有辐射,害得他无法入眠?   但不知怎的,他鬼使神差地,反而将那对戒搁在了床头。   伊兰希给他安排了卢克斯旗下最高端的奢华酒店,住宿环境无可挑剔。   床铺很软,很大,却也很空,空得吓人。   锦衣应愚后知后觉地发现,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而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在褚夜行的怀抱中入眠。   这太他妈操蛋了。   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锦衣应愚察觉到了自己逐渐动荡起来的信息素。   他重重骂出一声,打开床头灯,翻身起床,焦躁地打开行李箱拿出准备好的抑制剂。   而后他走进浴室,准备对着镜子给自己扎上一针。   他不相信无法掌控自己的所欲所求,更不相信那个卑劣的Alpha小混蛋真的无可替代。   Alpha的易感期不像Omega的发.情期,自己处理也可以,而且并不难。   打一针抑制剂,再纾.解一次,差不多也就完事了。   曾经单身了三十多年的锦衣应愚对于处理易感期已经很有经验。   但是这一次,他却翻了车——   打针时因为过于焦躁,一不小心手抖了一下。   “嘶!”   针尖在颈项上擦过,瞬间留下一道白色的划痕。   虽然划得并不深,但那道痕迹却很快由白变红,几颗血珠子从上面渗了出来。   锦衣应愚忍不住低骂一声,握着抑制剂的手都在抖,克制了许久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将那针管直接扔出去。   他呼吸粗重,努力缓和着自己没由来的怒意,好不容易才终于将那一管药剂推注进自己的腺体里。   针管不能随意扔进垃圾桶,那样可能会划伤打扫房间的清洁员。但锦衣应愚却已经懒得现在去处理了。   他将针管扔在洗手台上,步履仓促地回到卧室,倒回了床上。   手急不可耐地探进睡裤里,粗鲁地安抚着自己的身躯,但却怎样都无法获得满足。   旖念伴随着信息素逐渐充盈着四肢百骸。   锦衣应愚觉得自己身体里似乎一股不受控制的洪流,在他每一条血管、每一寸骨骼里横冲直撞,似乎想要让他直接爆开,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突破口。   他一只手动作着,另一只手徒劳而痛苦地抓着床单。但早已尝试过那种身心乃至魂魄都在交融的极乐,他的身体根本无法满足于这样空洞而无趣的安抚。   狼狈与局促间,他的目光仓皇扫过了床头,却被那个戒指盒吸引住了。   他着了魔似的伸手去拿,甚至差点跌下床去。   终于,那小小的盒子被他抓在了手中,他拿出其中的戒指——   借着昏黄的床头灯,他看清了上面的字【氯仿&芍药】,是他给自己准备的,上面的钻石是用褚夜行的头发做成的晶核培养出来的。   他颤抖着将那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微凉的金属戒圈蹭过肌肤,引起一阵战栗。   他努力幻想着是那个人的手在爱.抚自己,但这小小的戒指又哪能满足那样炽热的想象?   他察觉不到氯仿的甜香、火热的肌肤、宽厚的胸膛、强势的动作与温柔的吻。   而这些才是他想要的唯一解。   终于,欲.念褪去。   体内那似乎有生命的洪流依旧没有找到突破口,只是疲倦了,才在抑制剂的镇压下,悻悻地暂且偃旗息鼓。   他近乎绝望地意识到,自己有再多的财富,也无法掌控他人对自己的感情。他甚至都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与渴望。   他无比迫切地想要氯仿的气息来麻醉自己,但事实上……   周身的芍药花香躁动不安地彷徨着,锦衣应愚无力地瘫在床上,发出一声喑哑的悲鸣。   他还在陷在那人用柔情蜜意与功利算计罗织的陷阱坑洞里。   他出不来了。 第83章   锦衣应愚去了佐伊斯,公司里的不少事都交给锦衣应谦打理。   这位副总本就是个有野心的强人,一心都扑在工作上。她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工作量被迫增加而生气,很爽快地就接下了这部分工作。   甚至还放话说,回头锦衣应愚不想干了,这些个工作和权利就此彻底交给她也可以。   手握大权时,就连加班都是快乐的。   锦衣应谦一直工作到晚上十一点多,这才身体疲惫但内心充实地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来到地下车库,准备开车回家。   属于高管们的停车区域已经没有几辆车了,早上满满当当的车库此刻还挺空荡。她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空旷的回响。   然而——   锦衣应谦只不过是不经意地一瞥。却突然发现,靠墙的阴影里,似乎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锦衣应谦:?!   黑黢黢的影子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出一个高大的轮廓。但锦衣应谦完全可以确定,这绝对是一个Alpha。   但是,不管这个人是谁,会在这个时间点蹲守在华锦的高管车库内,显然不是一个普通人。他绝对带着点为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同那人还有一段距离,锦衣应谦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作为一个身体并不强壮,甚至还有点亚健康的Omega,这样的遭遇绝对是危险的。   但锦衣应谦并没有急着逃跑,她知道对方肯定听见了自己的脚步声,她想跑肯定跑不过对方。   于是她停下脚步,将自己的高跟鞋脱下来,拎在手里。   平日里,为了能比锦衣应愚高上些许,她习惯性地会穿一双至少七厘米左右的高跟鞋。此刻这恨天高的鞋子拿在手里,倒也能勉强算是个防身武器。   锦衣应谦一手一个高跟鞋,还不忘空出一根手指来,按住光脑的紧急报警键。   她定了定心神,扬声道:“你是谁?在那里做什么?!”   阴影里站着的人动了动,终于从那阴暗而逼仄的墙角走出,却没有向锦衣应谦这边过来,反而转身就想离开。   锦衣应谦微微眯了眯眼睛。   那人穿着一身暗色的衣物,适才几乎与阴影融为一处,还特意戴了一顶鸭舌帽,压低了帽檐,不让人看见他的面容。   但是那身高体格,还是有些辨识度的。   锦衣应谦顿时有了个猜测。   吓人的“歹徒”想要离开,但她反而开口叫住了对方:“褚夜行?”   一个名字,准确地将那人钉在原地数秒。   被认出的褚夜行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又把帽檐压了压,就想离开这里,却听锦衣应谦命令道:“站住。”   哪怕没有信息素压迫,这位Omega女强人的威慑力也不容小觑。   如果是寻常人,能得到华锦副总的垂询,只怕会喜出望外。   但是褚夜行却根本不想搭理锦衣应谦——更准确地说,他不想搭理任何人,除了锦衣应愚。   毕竟他就是为此而来的。   但是此刻叫住自己的人,是那个人的姐姐,所以褚夜行只得转身看向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锦衣应谦,低声打招呼:“谦副总。”   锦衣应谦走到他面前,仰头望着这个身材高大,但气场却莫名渺小的Alpha:“你为什么在这里?”   褚夜行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我来等先生。”   锦衣应谦嗤笑一声:“你不都和他掰了吗?还来做什么?”   “……”   褚夜行的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嗫嚅着:“我想再看看他。”   “掰了就掰了。”锦衣应谦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们俩都挺大个儿的Alpha,怎么分个手都磨磨唧唧的。难不成还想藕断丝连?也不嫌难看。”   褚夜行似乎被她的话刺到了,高大的身躯晃了晃,似乎如大厦将倾,随时可能摔倒。   他努力站稳脚跟,放低了姿态,用近乎哀求的话询问锦衣应谦:“先生他,今天来公司了吗?”   “没有。”   很冰冷而果断的两个字。   褚夜行似乎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肩膀都被巨大的失望压得塌了下来。   他对着锦衣应谦微微躬身,算作不请自来还吓到对方的歉意:“那我走了……我明天再来。”   “明天来什么,他明天也不在。”锦衣应谦虽然和自己的那位弟弟素来不算和睦,但是也不代表她会任人欺负锦衣应愚。   那天她去了华锦的顶层公寓,还是头一次看见自己那位一向意气风发的首富弟弟露出如此颓唐而无措的样子。   她看着褚夜行,冷声道:“滚吧。既然已经递了辞呈,也得到了批准,就不再是华锦的员工了。如果再偷偷潜入华锦大楼,我会直接报警——”   “我知道你是塔拉茨人,最好学学什么叫见好就收。既然得到了华锦的工作证明,那就去找新的工作吧,别毁了你近在眼前的长居卡。虽然那傻逼弟弟一时心软帮你担保了签证,但我也绝对有能力让你立刻滚出玄洲。”   玄洲的长居卡,这本是褚夜行踏上这片国土之初,最想要的东西。   这是他留在玄洲的唯一依凭。   没有长居卡,他只能狼狈地滚回对于Alpha来说堪称地狱的塔拉茨。   锦衣应谦本以为这个威胁可以奏效——这个Alpha应该会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而后承诺就此消失,不再对锦衣应愚死缠烂打。   但是他没有。   眼前高大的Alpha一脸疲惫,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似乎好几日都不曾合眼。   他依旧站在原地,不曾退却半步,只是低声道:“我想见先生……哪怕就见一面。谦副总,能不能请您告诉我,先生他,什么时候回来?”   话语里的爱意与痛惜太过诚挚,反而让锦衣应谦一时有些语塞。   她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撇开头:“我怎么知道……反正他暂时没买返程的机票。”   锦衣应谦稍稍缓和了语气:“按照原定的行程,至少也得半个月后吧,毕竟他还想去一趟斫霜散散心……不过,说不准他会提前回来呢。”   这个答案,说了但又约等于没有说。   褚夜行依旧不知道自己到底何时才有机会再见到锦衣应愚。   但是他还是对着锦衣应谦深深地鞠了一躬,语气恳切:“谢谢您。”   “行了,滚吧。”锦衣应谦的语气有些冷硬,“做你该做的事去,别人不人鬼不鬼地瞎晃荡。缘分尽了就别强求,你本来就和他不是一路人。”   听到最后一句,褚夜行的身形微微一颤,但最终,他只是向锦衣应谦点点头,转身离开,并没有答应那句“别强求”。   锦衣应谦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   她原本不想跟褚夜行说这些的,毕竟她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个害自家傻瓜弟弟失意难过的混账。   但是看这人今天的样子,她潜意识里觉得:如果不给他一个盼头,他只怕就活不下去了。   她不知道俩人是因为什么分的手,但是她看得出来——   无论是锦衣应愚,还是这个褚夜行,似乎都对彼此余情未了的样子。   果然Alpha这种生物,无论有没有异能,在某些方面都是白痴。   锦衣应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但她并没有立刻离开。   她将高跟鞋再次穿好,而后打开光脑——   给她的傻瓜弟弟发了个几条信息。   -   -   锦衣应愚正在失眠,所以这些光讯消息并没有打扰他睡觉。   作为华锦的总裁,他的身份足够高,几乎所有人在跟他说话时,都会好好斟酌一二。   赶在佐伊斯大半夜的时间点,对他连发几条信息,这实在不是一般人会做的事。   锦衣应愚拿过床头的光脑,扫了一眼发信人:嗯,果然锦衣应谦不是一般人。   也不知道是有工作汇报,还是来讽刺挖苦,反正自己睡不着,回复一下自家姐姐的消息也挺好的,就当打发这无眠的漫漫长夜了。   久处黑暗的眼睛骤然看着光有些刺痛,他虚着眼睛,懒洋洋地打开了信息。   然而,当看清上面文字的瞬间,他却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甚至差点从床上坐起来——   【锦衣应谦:你和那个褚夜行是为什么分的手?我看他好像还对你余情未了的样子。大晚上的在公司里堵你呢。】   【锦衣应谦:我刚刚问了保安,这家伙最近每天都来。这是根本舍不下你啊。】   【锦衣应谦:所以你们到底怎么分的手?】   一时间,锦衣应愚甚至说不清自己内心的感受,触动自然是有的——酸疼、讽刺、不可置信。   自己同褚夜行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那家伙不是选择了艾梅吗?   听说凯恩斯向他递了橄榄枝,他难道不准备去当对方的乘龙快婿么?   他是不是,还在爱着自己。就像一条流浪狗,蹲守在主人可能出现的路上?   ……   无数思绪涌上心头,但这些繁杂的心绪最终都被一种酸甜的感触淹没掉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回复锦衣应谦的消息,动作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急促。   他不想慢慢打字了,直接发了个语音,声音都有些颤抖:“你说的是真的?他每天都来?”   锦衣应谦也很快语音回应:“嗯,保安是这么说的。不过我才跟他说,你可能过段时间才能活,他这段时间大抵不会再出现了吧。”   锦衣应愚的呼吸都急促了:“帮我跟芊姐说一声,帮我买个回玄洲的机票,尽快。”   “你疯了吧?玄洲到佐伊斯的航线本来就少,你别祸害人芊姐。”   “那就帮我申请个航线,我坐私人飞机回。”   “……行吧,看在你上次帮了我的份上,我姑且帮你一次。”锦衣应谦到底还是松口了,但她还不忘讽刺自家弟弟一句,“等等,几点了你还没睡?也不怕猝死。”   锦衣应愚倒回柔软的床褥上,忍不住笑了笑,像是当了这么多天的行尸走肉,第一次活了过来:“放心,祸害遗千年,我死不了。”   -   -   佐伊斯的工作还剩下一点细枝末节,甩锅了。   和明家姐弟约好的在斫霜见面,鸽了。   总之锦衣应愚就这么兴冲冲地直接赶回了玄洲。   在华锦大楼里遇上了弟弟,锦衣应谦都愣了愣:“你这就回来了?”   “嗯,有问题?”锦衣应愚对她笑了笑,周身都盈满了春风得意的芍药花香,一扫之前的失意丧气。   “行吧。”锦衣应谦嘴角一抽,上下打量一番弟弟,“你怎么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也不怕林叔骂你。”   “随意吧,无所谓了。”锦衣应愚挥挥手,“这样骂人才有气势。”   他要狠狠痛骂褚夜行那小混蛋一次,等他把火气撒完了……他也愿意再听那混小子狡辩几句。   锦衣应愚就这么想着,回到了办公室里工作,或者说,装作工作的样子,其实一直在等着某个人上门。   然而,一直到下班时间,褚夜行都没有来。   锦衣应愚那期待兴奋的心情逐渐没有了,变成了疑惑不解:难道说,是因为姐姐告诉他自己这段时间都不在玄洲,所以那小子才没能及时来找他?   不能吧,他回归的阵仗还挺大的。就连一些媒体都报道了他提前结束了佐伊斯的行程,提前回到玄洲。   再等等好了。   ……   然而,随着时间逐渐推移,锦衣应愚心中的那份期盼也渐渐地冷却了。   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锦衣应愚看向光脑上显示的时间,这才发现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或许,那个混小子今天是不回来了。   他忍不住低骂一声。   以他的身份,从来只有他让别人等,何曾有人让自己这么等过对方?   时间是很宝贵的,他分分钟百万千万上下好吧?!   锦衣应愚觉得,下班了也不回家,就在办公室里等着褚夜行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傻缺。   他躁郁地站起来,准备自己开车回去。   诚然他可以让司机来接送自己,但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此刻傻缺的样子。   他为了褚夜行,提前从佐伊斯赶回来,结果兴冲冲地等了一天,却什么都没等到。   真是傻透了。   锦衣应愚一边想着,一边来到车库。   他过于专注地在脑海里将褚夜行反复鞭笞,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个人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嗯?”锦衣应愚正准备打开驾驶座,却突然透过窗户,看见自己的车后座上似乎摆着什么东西。   于是脚下多走两步,他拉开了车后座的门——   下一秒!   他的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锦衣应愚一惊,下意识要抬起另一只手要反抗这位不速之客,但却被抓住了两只手,直接反剪到身后。   “唔!”对方稍一使力,便将他推倒。   锦衣应愚一下子摔趴在了车后座的真皮座椅上,面前正好是适才引起他注意的那堆东西。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些是什么,身后的人便一手扣着他的两只手腕,一手从他面前的东西里抽出来一根绑带,将他的双手捆了个扎扎实实。   锦衣应愚:?!   他顿时警铃大作。   因为玄洲的治安一向优良,加之他不喜欢被人盯着,锦衣应愚甚少带保镖出门,没想到反而给了这人可乘之机。   这家伙绝对是有备而来,还做了信息素屏蔽。   锦衣应愚闻不到他的信息素气味,但通过对方的手劲也能感觉到,这绝对是位身强体壮的Alpha。   华锦的安保措施很严密,他是怎么进来的?!   他是谁,要做什么?!   锦衣应愚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尽量冷静地同对方谈判:“你想要做什么?要钱的话可以商量,要命的话——华锦是玄洲的血包,你要是弄死了我,整个国家都不会放过你。”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胆大包天地敢在他的头上动土,但是目的肯定不是劫财就是害命。   那人没有说话,不知是不是在思考。   锦衣应愚找准机会,虽然看不见对方,但是却依旧凭借着感觉猛地摆腿,想要将他踹开——   但那人比他更快,不仅躲开了他的攻击,还趁势将一条腿卡进了他的双腿间,同时按住他,不让他从车座椅上起来。   “啪!”   不算响的一声,却让锦衣应愚瞬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那人,那人居然,居然打了他的屁股,还犹嫌不足似的,颇为狎昵地捏了捏……   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   这人难道既不是谋财也不是害命,而是想劫色?!!   搞没搞错,他可是个Alpha啊?!   不等锦衣应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那人已然倾身压上了他的后背,手探向了他腰间的皮带。   灼热的呼吸落在耳畔,配合着刻意压低的声音,证实了锦衣应愚最荒谬的猜想:“要你。” 第84章   不要钱,不要命,只要他。   或许是怕身份被认出来,这个“歹徒”着意压低了声线,且只说两个字作为回答。   但即便如此,锦衣应愚还是瞬间确认了他的身份。   挣扎的力度一下子渐弱了,锦衣应愚不可思议地:“……褚夜行?!”   被喊出了名字,身后的人动作一滞。   还真是他……   锦衣应愚嘴角一抽。   白天自己在办公室里等了他半天,这狗东西脸都不露一个。结果大晚上的在停车场里搞夜袭?!   锦衣应愚自己都没意识到,当他知道身后那人是褚夜行时,自己挣扎的力度便已经渐弱了不少。   他被年轻的Alpha气得破口大骂:“混账玩意儿,你他妈又在搞什么花样?!”   锦衣应愚嘴上骂得凶狠,但是却忍不住想要转身,看一看身后按着自己的人:“我不是说了吗?你以后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然而,下一秒,他看见褚夜行的手出现在自己眼前,车后座的那堆东西里拿出来一只眼罩。   锦衣应愚:?!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好像是一堆少儿不宜的东西,脸色腾地一下红了。   但很快,那眼罩便戴在了他的脸上,将他的眼睛给蒙住了。   双手被捆着,身体被压制,锦衣应愚几乎无法反抗,他只能嘴上叫着:“你疯了吧?!这里是停车场!”   对于玄洲人来说加班是常事,哪怕现在已经过了十点,但华锦大楼里仍有不少员工在办公,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下班经过这里?!   万一要是被人看见他俩……   锦衣应愚只觉得细思极恐,声音都不由得上扬了几分:“你不都和我分了吗?!现在又来搞这茬做什么?!你放开我,我不要——唔唔!”   褚夜行的理智早就在这多日的等待与煎熬里被磋磨地所剩无多,他脆弱的神经听不得锦衣应愚再说出“我不要你了”这样的话,哪怕是会让他联想到也不行。   他早就做好了豁出去的打算,自然也做了万全的准备。   刚一听到那三个字,褚夜行便拿出准备好的口塞,直接塞进了锦衣应愚的嘴里,将对方剩下来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他贴在锦衣应愚耳边,低声道:“哥,您声音小点,万一被人发现就糟糕了。”   锦衣应愚一颤,似乎仍有不满试图挣扎,但发出的“唔唔”声已然小多了。   真乖。   褚夜行这才将锦衣应愚翻过来,望着面前那格外旖旎的芍药花,眼中的神色愈发暗沉,像是酝酿着一场狂风骤雨。   锦衣应愚并不知道,这段时间对于褚夜行来说有多么煎熬。   他确实想过要彻底放弃这段过往,可是他根本做不到。   他试着打起精神去投简历,找工作,却发现华锦的实力在整个玄洲可谓盘根错节,枝枝蔓蔓几乎渗透进了各个行业里。   他总会在不经意的地方看见那个标识,听见那个熟悉的名字。   每一次遇见都像是一击响亮的警钟,关于锦衣应愚的每一分记忆,都随之变得格外明晰,让他根本无法依靠时间来淡忘那个人。   “滚吧”“我不要你了”。   更可怕的,是那个人曾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会随之浮现,心头的伤口还没愈合,便再次被揭开血痂,鲜血淋漓。   锦衣应愚不要他了……   褚夜行近乎绝望而哀悔地发现,或许只有离开玄洲,他才能暂且逃离这令他撕心裂肺的痛楚。   理智逐渐被崩断,褚夜行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行为像极了变态——   他在网上搜寻许久,将能找到的,关于锦衣应愚的每一份报道资料都搜集起来,借着那些画像纾解。   可是平面的、冰冷的图像,根本无法满足他的渴求。   渴望在内心疯涨,终于冲破了理智的牢笼。   他蹲守在华锦的门口,伺机而动,等待着时机,而后再次以卑劣的手段强行攀折到这朵回到了高不可攀的神坛上的芍药花。   而现在,他成功了。   捆住锦衣应愚的手,是不让他反抗。蒙住他的眼睛,是不敢与他对视。堵住他的嘴,是不让他再说出那些伤人且残忍的话语。   他得手了,这朵芍药花再次以这样无害的姿态呈现在他面前,任他采撷。   褚夜行激动地手都在颤抖。   他俯下身,轻轻舔吻着锦衣应愚的耳垂:“哥,再最后疼我一次吧。”   “……”   锦衣应愚在片刻的沉默后,再次试图挣扎,他想要骂褚夜行混账,想问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但是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唔唔”的模糊声音。   该死的,都到这种时候了,这个小混蛋居然还要来挑战他的尺度么?!   但是……   锦衣应愚羞恼地发现,虽然遭遇了……这样的对待,但是身体里的某些渴望却再一起地冒了出来,似乎渴望着更加粗暴过分的对待,掀起难耐的燥热感。   锦衣应愚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有如此荒唐的时候。   虽然他一向喜欢追求刺激,但是这着实有些刺激到了荒谬的程度。   他能闻到停车场的空气中那隐隐带着霉味的干冷气息,能听到远处车辆进出时的声响,这些无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经,提醒着他正在一个室外的环境做着不该做的事。   他知道自己该奋力反抗,让褚夜行这个发疯的狗停下。   可是他感觉着对方的亲吻,体会着温暖到发烫的手在自己的身上,却可耻地感觉自己的身体非但违背了理智不想反抗,反而还隐隐期待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   理性在说着拒绝,但是他体内那被抑制剂压抑的洪流却再次冲破枷锁,叫嚣着,欢呼着告诉他——   这正是他所渴望的。   衬衫被解开,细密的吻落在他的心口,留下一串印记。   胸膛剧烈起伏,即将被强行占有的Alpha呼吸急促却只能发出含糊而暧昧的喉音。   锦衣应愚有些无奈地想着:自己的手被捆住了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褚夜行不能把自己全部扒光了。   只是这点好处着实等同于无,他的裤子鞋袜已经被褪了个干干净净,上衣也是大敞着,毫无反抗之力。   又或者,他似乎根本没有想着反抗……   明明只是半个月没见到褚夜行,但是他却已经无比想念对方了。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   意识到这一点的锦衣应愚终于彻底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无奈地承受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褚夜行虽然急切地想要再次占有对方,生怕锦衣应愚趁自己不注意逃走,但是却也怕自己所爱之人受伤。   毕竟有一段时间没有做过了,Alpha的身躯又变回了以前的生涩状态。   褚夜行用足了耐心做准备,直把锦衣应愚也磨得难耐不已。   “唔——”   Alpha动了动身躯,用气声表达着自己的急切。但却被身上的人误解了。   “哥,不许想着逃走。”在年长Alpha面前一向谦卑的年轻人表露出强势而冒犯的姿态,褚夜行再也不想见到或听到锦衣应愚以任何方式拒绝自己。   他把人用力按住——   分别多日的两具躯体再度结合,巨大的快意以及重新拥有彼此的喜悦席卷全身。   他们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哥,哥……”褚夜行一边动作,一边近乎魔怔地唤着身下人。   看着此时此刻的锦衣应愚浑身泛着粉色,不断因他的动作而微微颤抖,狼狈而颓靡的模样同新闻上风光无限的首富先生判若两人。看着神坛上的神被他这种人拉下神坛肆意侵.犯,甚至染上不洁的色彩——   他的内心隐隐生出一种变.态的快意。   在这几天,褚夜行不止一次地动过危险且扭曲的想法。   他想把锦衣应愚抓住,囚.禁在只有两人的房子里。   剥去他的衣衫,就像剥去贝类赖以生存的保护壳。   让他无时无刻只能看着自己,依靠自己,任自己为所欲为。   他想彻底占有对方的身心,妄想成为这个人的整个世界。这样锦衣应愚就再也抛弃不了自己。   可是他却也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这样做了,眼前的Alpha大抵会恨上自己。锦衣应愚再也不会温柔地呼唤自己,给予他想要的宠溺。   除了一具没有爱意的空壳,他什么也得不到。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已经无路可走。   他愤愤而不甘地张嘴咬在锦衣应愚的心口,在柔韧的胸肌上留下一个明显的齿印。   “唔!”锦衣应愚忍不住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不知道是因为此刻被蒙住眼睛所以感知更敏锐,亦或是车内空间狭小的缘故,他总觉得这次那令他脸红心跳的水声格外清晰,提醒着他正被一个小混蛋按着占有的事实。   锦衣应愚正臊得慌,猛地被褚夜行一咬,顿时一惊。他身体忍不住一阵颤抖,就连腰都拱了起来,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然而就在这临界点,褚夜行已经受够了会联想到“离开”的一切行为,他一把扣住锦衣应愚,将他用力楔回自己的身.下,几番猛烈迅疾的动作,将两人最后的理智撕得粉碎。   易感期未曾得到满足的渴望终于在一场满足里得到解决,锦衣应愚体会到了那渗透进骨髓里的舒爽,也懒得再去计较褚夜行的冒犯了——   这混小子,看似是做了完全的准备。眼罩、扎带一个不少,结果最关键的某件东西却没戴,居然全部弄在了他里面……   锦衣应愚有些昏沉地想着一会儿到底该怎么训这只狗子,却骤然听见了接连的几声“咔嚓”声。   似乎是……闪光灯?!   褚夜行这混小子又要拍照了?!   他陡然一惊,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虽然褚夜行以前也不是没偷偷干过拍他睡颜的事,但那照片虽然暧昧但姑且还算小清新,但此刻自己的情状……   这照片拍出来,估计打满马赛克都过不了审。 第85章   虽然锦衣应愚以前曾开玩笑说——   褚夜行拍照还挺会抓画面,放在某p开头小网站上都能放进收费区。   但是,他又不真准备下海!   他根本不希望自己会有艳.照这种东西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唔,唔唔!”他扭动着身子,发出模糊的声音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想要让褚夜行这小混蛋放弃做出这种荒唐事儿。   然而——   褚夜行似乎误解了他的意思。   闪光灯的声音停了,那个Alpha俯下身,在他耳边用带着鼻音、隐隐颤抖的声音道:“哥,我就要离开了,最后给我留个念想吧。”   离开?   ……离开?!   锦衣应愚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整个人都瞬间清醒了。   褚夜行说什么离开?!他要去哪里?!他今天来这里,难道不是为了跟自己解释坦白,再表白心迹的么?!   这个该死的倒霉玩意儿现在又在说什么浑话?!   锦衣应愚想要问清楚,但是嘴巴里却说不出话,甚至说不出一个清晰的字词来。   被捆住的手抓不住面前的人,就连可以赖以用眼神表达心绪的眼睛也被蒙住了。   锦衣应愚奋力挣扎,却依旧无法挣脱身上的桎梏。   明明褚夜行就在他面前,他却觉得自己抓不住对方了。   “哥,”褚夜行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悲伤,他再一次地误解了锦衣应愚的意图,“您连我最后的这点要求都不愿意答应么?您以前很宠我的……”   锦衣应愚简直要吐血了。   不愿意个头啊!倒是给他个张嘴说话的机会啊!   他还一句话都没说呢,怎么褚夜行这混蛋玩意儿就急着给他扣黑锅?!   锦衣应愚很爱玄洲,却少看自己国家的爱情电影,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里的爱情片制造冲突矛盾,全靠强行误会。   男女主长得挺漂亮,结果一个个要么是不长嘴,要么是长了嘴不会说话。   锦衣应愚很难不怀疑编剧是不是按照字数拿钱。   明明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愣是翻来倒去地说车轱辘话,就是不说重点。然后两人彼此误会,一个黯然离场,一个悲痛欲绝。   彼时看了这种电影的锦衣应愚对剧情嗤之以鼻——正常人谁这么谈恋爱啊,反正他绝对不会。   结果没想到啊……   他长了嘴,他也会说话,但奈何某个狗东西却堵住了他的嘴,根本不让他说!   褚夜行这混蛋显然是钻了牛角尖,一门心思地觉得自己不要他了,所以无论自己怎么做都是越描越黑。   自己还没说话呢,已然被钉上一个“狗子弃养罪”了。   锦衣应愚受不了了。他依靠腰部发力,猛地抬起上半身,额头重重地撞上褚夜行的脑袋。   “唔!”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年长的Alpha以为这点教训能让年轻的Alpha冷静下来好好谈,但年轻的Alpha却把这当成了对方的拒绝与反抗。   褚夜行揉了揉额头,眼里的痛意与悲伤更甚,他猛地将锦衣应愚按住,再次占有对方,一边动作着,一边沉声道:“哥,果然我将您的嘴堵住是正确的——这样我就听不见您的拒绝了。”   锦衣应愚:?!   他气得太阳穴都在疼。   他可谓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急火攻心,头脑一阵阵晕眩。   但“雪上加霜”的,是身体里再次席卷而来的爽快。   他的理智与思绪被逐渐冲垮,他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意识,却逐渐溃散在对方带给他的滔天快意之中,逐渐沉沦。   褚夜行像是临刑前的囚犯得到了最后的晚餐,只想着尽可能地将这饕餮盛宴扫荡干净。   鱼h湍堆   他一无所有,便也无所顾忌。他不知收敛地,趋待将所有美味都吞入腹中,到了黄泉路上再反复回味。   这些日子以来,巨大的心理与精神压力已经快将他给压垮了,他残存的理智已经不容许他在思考更多。   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在狼狈地逃回自己本该属于的地方前,他想最后一次地,再狠狠占有面前之人。哪怕会被对方的光芒灼伤,哪怕对方会因此恨上自己,他也知足了。   能有多久就多久,他贪婪而卑劣。   -   -   ……   锦衣应愚茫然地睁开眼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他坐在驾驶座上,有些怔然地望着车内屏幕上的时间。   车里静悄悄的,除了他自己的芍药花香,再闻不到其他任何多余的气息。   他低下头,望着自己齐整的一身衣服怔愣了片刻,直到那幻梦一般的记忆碎片逐渐浮现,他这才不可思议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猛地扭头看向车后座,却发现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没有那些个玩意儿,也没有那个人。   好像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嘶……”   锦衣应愚蹙起了眉,面颊上都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绯红。   如果不是某处传来异样的感觉……他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疲惫过度,所以累得在车里睡着了,然后做了这样一场荒唐的梦。   他迅速抬起手,解开了自己身上扣子扣得整整齐齐的衬衫,而后看着身上那一串的痕迹,忍不住露出一个森然的笑意。   好,很好。   褚夜行这个倒霉玩意儿,自己还真是小看他了。   不敢堂堂正正地来自己的办公室说话,居然背地里在停车场守株待兔搞偷袭。   捆他手、蒙他眼、堵他嘴,自己单方面地吃了个爽然后就这么逃了,甚至还将他的衣服整理好,把他抱到了驾驶室,装作无事发生。   亏他听姐姐说这狗东西一直在等自己还有些小感动……合着这混账玩意儿就只是为了c自己一顿吗?!   他稍稍坐直身体,却猛地一僵。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似乎仍有些那个人留下的东西……   他到后半程的时候,已经几乎昏过去了,分不清是被弄晕的,还是被气晕的。他都不知道褚夜行到底拖着他来了多少次,虽然那家伙有帮他清理过,但居然还有留下的……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他准备的那么全面,甚至还不忘在完事后给自己的腰腿贴上了缓解肌肉酸痛的药贴,怎么可能忘记带那个东西?!   锦衣应愚的脸色红了个彻底,有羞赧有怒意。   明明他没有高血压,但是他却丝毫不怀疑自己此刻的血压能高得直接冲爆血管。   他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呼吸,好悬才没让自己再次给气昏过去。   他用光脑打开光讯,想要找到褚夜行的联系方式,然后把对方痛骂一顿。   结果通话拨了出去,却始终无法接通。   没有感情的电子提示音在耳畔循环回响,锦衣应愚在等了片刻后终于放弃了。   手拍在方向盘上,用力地握住,仿佛是掐住了褚夜行那混小子的脖子——   这一刻,锦衣应愚是真的想要掐死那狗东西的。   但他到底是个足够理智的成年Alpha,也知道自己同方向盘较劲没有任何用处,甚至有点蠢。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又从联系人列表里翻出了另一个人。   虽然知道大半夜的扰人清梦很不合适,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很快,熟悉的、淡漠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喂,小愚。”   “哥,”锦衣应愚望向车窗外,声音格外幽冷,“帮我一个忙。”   锦衣应礼不等他继续说,便淡然而笃定地开口:“是关于褚夜行的。”   闻言,锦衣应愚不由一怔。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略带苦涩地笑了笑:“哥,你都知道了啊。”   “嗯。”大半夜的被自家发癫的弟弟打扰,锦衣应礼却也不生气,只是道,“别忘了,你是我带大的。”   锦衣应愚深吸一口气:“那,哥你帮我查一查,这个倒霉玩意儿现在在哪里。”   他现在不仅仅想骂褚夜行一顿了,他还要把这家伙按在地上狠狠揍。   然而,他本以为自己可能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得到答案,但锦衣应礼却很快回答道:“他现在应该在飞机上。”   “……飞机?”这个答案完全在意料之外,锦衣应愚不由得一怔。   “嗯,毕竟他是你身边的人,身份又特殊,我一直在关注他的动向。”锦衣应礼道,“几天前,他买了一张飞往塔拉茨的机票,单程票。是今天凌晨起飞。”   锦衣应愚一时说不出话了。   许久后,他才不可思议地轻声道:“……他要回塔拉茨?”   开什么玩笑……   褚夜行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吃了那么多苦,极力钻营、机关算尽,不就是为了再也不回那个鬼地方么?   明明他可以跟着凯恩斯去佐伊斯,也可以留在玄洲工作生活,但他却要回塔拉茨?   “他是疯了么?”锦衣应愚抬手扶住额头喃喃自语。   通话那头,锦衣应礼适时道:“需要我安排人把他拽下来么?”   “……”   过了许久,直到怒火逐渐冷却,锦衣应愚才终于无比疲惫地开口了:“不必了,他爱去哪,就去哪儿,他不想和我说,我也不想管了……”   “不过,哥,你再帮我个忙吧——帮我查查他在塔拉茨的地址,我要寄个东西给他。” 第86章   当飞机缓缓降落在塔拉茨境内,褚夜行旅客们一同下来。   他望着海关入境口那熟悉的国徽,恍如隔世。   他自己都没想到,兜兜转转,他竟然又回到了原点,还是放弃了更好的选择,胆怯地逃了回来。   “这位先生,”一位海关的Beta工作人员走上前,疏离而礼貌地开口,“外籍人员入境通道在那里,您可以在那里领取袖章。”   飞往塔拉茨的飞机上,大部分旅客都是Beta和Omega。在塔拉茨的国情下,鲜少有Alpha愿意踏足这片土地。   虽然塔拉茨人对于自己国民的Alpha相当苛刻,但是对待外国来的旅客还是比较友善的。   只是所有外籍Alpha在入境时都必须领取一个袖章,并且一直佩戴着——以免与塔拉茨本国的Alpha混淆。   褚夜行的身高体格在一众BO中很扎眼,加上塔拉茨的Alpha几乎无法出国,所以海关人员自然将他认成了来此办公的外籍人员,对他的态度算不上友好,却足够礼貌。   褚夜行看向这位Beta先生,摇了摇头:“我是塔拉茨人。”   他拿出了塔拉茨的护照。   适才还挺有礼貌的Beta瞬间变了脸色,眼中的嫌恶与惊疑几乎不加掩饰。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褚夜行,这才冷冰冰地开口:“好吧,那你站在队伍最后。”   褚夜行对这样的特殊对待毫不意外,没有任何异议地点了点头。   那名Beta最后看了褚夜行一眼,大步走开了,像是遇上了什么腌H的东西,生怕沾上了晦气。   褚夜行走到队伍的最末尾,抬头望向墙上的塔拉茨国徽。   略显讽刺的是,塔拉茨的国徽主体,是利剑与天秤。   天秤,象征着公平与法理。   随着时代的变迁与文明的发展,塔拉茨也有着众生平等的口号。   但很显然,有些群体比众生更加“平等”。   他打开光脑的通讯录看了一眼——   他在塔拉茨的联系人头像都亮了起来,而其他人则统统变成了无法联系的灰色。   这是专门针对Alpha的信息封锁,所有身在塔拉茨的Alpha都无法与海外联络,除非开通特殊权限。   所以,他无法联系到锦衣应愚,而锦衣应愚也无法再给他发消息了。   褚夜行的睫羽垂下,遮盖住眼眸里的痛意。   挺好的……   经过昨天那一遭,先生他一定很生气吧。大抵很想痛骂自己这个无耻之徒。   他不会接收到对方任何措辞尖锐的话语,他们之间的交流,定格在了半个月前的寥寥数语——   【佐伊斯那边有人安排住宿,不需要你来订酒店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分配,但你晚上来找我。】   【好,哥,我爱您。】   【噗,你什么毛病,突然这么肉麻?】   【哥,您能说爱我么?】   【……你小子,又忘了上次被我哥查光脑的事了?】   【哥,您哪怕是骗骗我都好。我想听您说爱我。】   【……】   【我爱你。】   褚夜行看着最后的那三个字,终于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意。   真好啊,先生说爱他。   这样的结局,已然足够成为他下半辈子的精神支柱了。   -   -   飞机刚落地的时候,褚夜行给兰景明发了个消息。   他这位弟弟虽然很意外他会突然回到塔拉茨,但是不假思索地回信说要来接他。   他在海关入境时耗费了许久时间。   等到褚夜行走出机场,兰景明也开着车来了。   周围大多都是Beta,年轻的Alpha哪怕只是来接人,也生怕引起注意。   兰景明打开车窗,对着褚夜行挥了挥手,用口型道:“褚哥。这边。”   褚夜行微微一愣,迅速走了过去。   兰景明从车上下来,打开后备箱。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在后备箱里铺上一层准备好的报纸,而后才将褚夜行的行李箱放进去,像是生怕弄脏了这车分毫。   褚夜行仔细看了一眼车标,确认自己没看错,这才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这车从哪儿来的?”   虽然不算顶级豪车,但是也绝对属于高端的商务车了。   这绝对不是一个塔拉茨的Alpha能买得起的。   坐在驾驶座的兰景明发动汽车,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是……先生的车。”   听见“先生”这个同款称呼,褚夜行有些许晃神。   片刻后,他回过神:“哪位先生?”   “林先生……林慈生先生。”   褚夜行愣了一下,这才不可思议地看向兰景明:“你怎么还在他身边?!”   “我是他的生活助理,帮他做些家务,”兰景明生怕自家兄长误会林慈生,急忙道,“先生他对我挺好的,并不像传闻中那么残暴不仁……你看,我跟他说要来接你,他就把车借给我了。”   褚夜行:“……”   介于他自己也算是锦衣应愚的“生活助理”,他很难不从一些暧昧的角度去理解两人的关系。   但是,兰景明和……林慈生??   如果说锦衣应愚是一朵外表华贵,触则温软的芍药花。那么林慈生在他的印象里,就是一朵食人花,而且是会把人撕成碎片,反复折磨后,吃人不吐骨头的类型。   褚夜行忍不住捏了捏眉心:“你疯了吧……你怎么能待在他的身边?”   “为什么不可以?我知道我们不相配,可是,我不能没有他。”兰景明放低语气,“褚哥,你是我最后的亲人了,我希望至少能得到你的祝福。”   褚夜行:“……”   说真的,他觉得这不是他祝不祝福的问题,他很怕自己在参与兰景明的婚礼前,会先参加他的葬礼。   但是他也做过这种不切实际的梦,干过飞蛾扑火一般的蠢事,他没资格说兰景明。   褚夜行一时有些沉默。   兰景明也转移了话题:“对了,褚哥,您住哪?”   “还能住哪呢?”褚夜行叹了口气,“回以前的‘狗笼子’吧。”   虽然以他在玄洲攒下来的存款,他可以住上更好的房子……但是房东们只怕都不愿意租给一个没有担保人的Alpha。   骤然想到担保人的事,褚夜行愣了愣,抬起手摸了摸空荡荡的脖颈,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的项圈还在锦衣应愚手中。   所有塔拉茨的Alpha此生只有一条,不得丢失,遗失不补。   但是无所谓了,他这辈子估计都不会有担保人了——他没有与任何Omega结婚的打算。   “嗯,好。”兰景明没有注意到他的失神,也没有主动去问褚夜行为什么突然回到了塔拉茨。   他知道褚夜行一直在为逃离这个泥潭而努力着,此番放弃了玄洲的长居选择回来,定然是遇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   等到对方愿意说再谈吧,他就不主动去揭这条伤疤了。   褚夜行感激他的温厚与体贴,也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   得尽快找到工作。   他想。   生活还得过下去的。   -   -   从前的褚夜行只能从事一些低端的体力劳动,但现在有了在玄洲的经历,他试着投了一些企业的文职岗位。   他本以为自己会被毫不犹豫地否决,甚至遭遇挖苦嘲讽,但是没想到,他很快就收到了一条面试邀请。   数日后,褚夜行坐在了一家名为域协医药的公司内。   这家企业专做信息素领域的医药产品,在专业领域内颇有声望,算是塔拉茨很不错的企业。   “还真是个Alpha……”Beta领导看看手中的简历,又看看坐在面前的褚夜行,面露怀疑之色,“你真的有简历里提到的证书,并且在玄洲华锦工作过?”   “是的。”褚夜行知道自己会被严格审查,于是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件递过去,“这是证书和资格证的原件,以及华锦的工作证明。”   这位Beta女士接过材料仔细看了看,又问了他几个专业性的问题。   褚夜行跟着锦衣应愚耳濡目染久了,回答的就算不出色,也还算过关。   Beta女士虽然一开始看着严苛,但听完褚夜行的回答,面上反而露出几分小小的惊艳,不时稍稍点头,表示认可。   “好吧,如果背调通过的话,你就来上班吧。”她稍稍松缓了语气,“到时候,我就是你的直属领导了,自我介绍下,我姓郑,郑妍之……不过先说好,员工工资和福利按照塔拉茨的法律来,你的工资只有同岗位Beta员工的三分之一。”   褚夜行早就知道塔拉茨对Alpha的限制,但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敢置信居然如此顺利,对郑妍之道谢:“谢谢您,郑女士。”   “啧,别谢我,”郑妍之撇撇嘴,“如果不是玄洲更改了企业资质的认证条件,要求必须有三性别雇员,你的材料都没资格递到我面前。感激自己的好运气吧。”   褚夜行点点头,心中颇为复杂。   域协医药有对外贸易。他们需要满足玄洲的标准,这标准也是世界范围内广泛使用的。   而这资质的认证条件,则是由华锦主导制定。   当初李铭殊的公司就是不满足认证条件,这才惹出了不少事来。但最后的结果,是被毫不犹豫地踢出局。   褚夜行看过这条例原文,原本的内容是旨在对弱势的Omega群体提供就业保护,要求认证企业的Omega雇员需要达到员工总数的一定比例。   但是现在,却变成了单一性别的员工数量,都必须达到这一要求。   这是锦衣应愚在听闻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塔拉茨Alpha的遭遇后修改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锦衣应愚又在关键时刻,拉了他一把。   想到那个人,褚夜行心中泛起更深的酸涩苦意——   或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对方了吧。   他同郑妍之道了别,收好自己的材料走出了域协医药的办公楼。   大楼门口,穿着安保制服戴着止咬器的Alpha颇有些艳羡地看着他——   同样是Alpha,居然可以穿着体面的工作正装,出入公司大楼。   这对曾经的褚夜行来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褚夜行终于可以在塔拉茨的商业区域抬起头来。   只是在这个军工大国,污染有些严重,天空总是灰蒙蒙的。   褚夜行看不见蓝天白云,也看不见太阳,但这阴沉的天空也足够令他感慨了。   片刻后,他终于收回目光,正准备离开,但手腕上的光脑却突然响了起来。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褚夜行弯了弯唇角。   是兰景明的,估计是来问他的面试情况。   正好可以告诉对方这个好消息,然后他们兄弟俩可以找个地方庆祝一下。   褚夜行这么想着,一边往外走,一边接起通话:“喂,景明——”   “我是林慈生。”   骤然传来的清冷声音,让褚夜行一下子站住脚步。   这如雷灌耳的大名以及冷冽的嗓音像是给他兜头浇了一桶冰水,让他遍体生寒。   褚夜行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林先生,您好——”   “嗯,”林慈生的嗓音还是冷冷的,但语气却有些许怪异,“褚夜行是吧,有一个给你的邮件寄到了我这里——”   他顿了顿,补充道:“是从玄洲寄过来的。” 第87章   从玄洲寄来的邮件?   ……玄洲?   这会是谁给自己寄来的?   他从来没给过任何人自己在塔拉茨的住址,因为他知道这些来自境外的快递大多到不了塔拉茨Alpha的手上。   寄送的人估计也是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直接寄给了林慈生。   在玄洲的,认识林慈生,会给自己寄东西的人……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让褚夜行几乎站立不稳。   他片刻才稳住身形,声音隐隐颤抖:“请问,我该怎么来取呢?”   “我这会儿正好有空,你现在就过来拿吧。”林慈生报了个地址,而后单方面地挂断了电话。   褚夜行:“……”   他怔怔地盯着光脑看了片刻,而后猛地反应过来。   他没有去查便宜但耗时更久的公共交通,直接打了个车。   哪怕不知道那邮件是什么,但只要一想到,这很可能会是那个人给他寄的东西……他便已经迫不及待。   -   -   片刻后,褚夜行出现在了一个高档小区内,站在了一套独栋别墅的花园外。   他对着面前的铁门深呼吸,而后按响了门铃。   大门很快自动打开,褚夜行几乎迫不及待地向着别墅走去。   这里显然是林慈生的私人住宅。   在一些坊间传闻中,对Alpha厌恶至极的林慈生家里甚至还有个地牢,关着抓来的Alpha,供他折磨取乐。   如果对一个塔拉茨的Alpha说,让他去林慈生住处的方圆一公里内,估计都够吓得人双腿打颤。   但是现在的褚夜行却已经忘记了这份恐惧,满心都是那份不知内容也不知来源的邮件。   别墅的电子锁打开,露出里面装饰简约的客厅。   褚夜行看到了门口的鞋套,自己拿了穿上,低声道:“打扰了。”   客厅里没有人,他环顾四周,却正好看见穿着居家服的林慈生从二楼下来。   褚夜行一眼就看见了对方手中的快递盒。   他正要上前,却被林慈生冷声叫停:“站那别动,离我远点。”   褚夜行将刚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   林慈生上下打量他一番,走到客厅那长条形的茶几边,将礼物放在茶几的一侧,而后他走到茶几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这才抬了抬下巴:“拿吧。”   褚夜行抬步上前,珍重地拿起快递盒。   “谢谢您。”他低声道谢,正要离开,却又一次被林慈生叫住了。   “在这拆。”林慈生抱臂靠在沙发上,很厌烦又没办法,“塔拉茨的Alpha收发海外邮件,必须经过审查。”   褚夜行点点头,默默开始拆邮件。   他有自知之明,自然不敢坐林慈生的沙发,也不敢坐林慈生的地毯。   于是他只能单膝跪地,在茶几边上开始拆开那包装精细的盒子。   他早就猜到了这个邮件应该来自锦衣应愚,打开包装时,他似乎还能隐隐嗅闻到那熟悉的芍药花香。   似乎这里面的东西曾被锦衣应愚带在身上许久,抑或是反复把玩了多次。   他的脑海里有过些许猜测——其中或许是一张信用卡,里面存着数额不菲却不带感情的分手费;或者是一封信件,里面痛斥他的所作所为以及不告而别;又或是其他的什么分手礼……   但他独独没有想过,他剥开层层叠叠的包装,其中竟然是两个精致的首饰盒。   褚夜行不由愣住了。   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在他看来荒谬至极的猜测自脑海中浮现,让他的双手都在颤抖,半天都没能打开那个好似重如千钧的首饰盒。   他像是置身于黎明前最浓沉而长久的黑夜,过了好久,他终于鼓足勇气,打开了一只首饰盒——   里面摆着一枚戒指。   做工精致,上面的钻石火彩闪耀。   他赶忙又打开了另一只首饰盒,看见了其中同款的钻戒。   这是一组对戒。   褚夜行知道锦衣应愚一向注重外表。首富先生有好几个首饰盒,里面摆满了高价定制或是拍卖所得的胸针、袖口、领带夹。   锦衣应愚也有不少手串或是吊坠,却独独没有戒指。   因为戒指有着特殊的含义。   那现在,他送给自己的这组对戒……又代表着什么?   褚夜行几乎不敢细想。   他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他缓缓地、颤抖地将其中一枚戒指拿起来——   当他看到戒圈内侧铭刻的【芍药&氯仿】时,他的眼泪瞬间决堤。   这是他们的对戒。   是锦衣应愚准备的,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戒指。   他甚至不敢去细想,在他因胆怯而逃回塔拉茨的时候,到底错过了多少。   原来先前锦衣应愚去了解戒指定制的细节,并不是为了某个Beta和Omega,而是为了他。   原来那个人早就在规划着,他所奢望的,属于两个人的未来。   如果他可以早一点开口询问,如果他晚一点选择离开……是不是,他就有机会为彼此戴上这枚戒指?   泪水不断落下,褚夜行却不敢抬手去擦,生怕那带着盐分的泪水弄伤了这珍贵无比的戒指。   -   -   林慈生觉得这事儿挺抽象的。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褚夜行的存在,毕竟他在和兰景明睡了的次日,便将这个Alpha的身家背景查了个底朝天。   他也知道褚夜行去了玄洲,并且留在那里工作过。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塔拉茨出去的Alpha,居然会和锦衣家的少爷扯上关系。   就在这么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他收到了来自曾经的学长锦衣应礼的邮件。   毕竟是要送到军部长官林慈生手中的邮件,那报关材料上写得清清楚楚——里面装着一组价格不菲的对戒。   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锦衣应礼要给自己寄对戒的林慈生:?   他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但好在他的思路比较清晰,随便一想都知道这对戒肯定不是送给自己的。   于是他就给锦衣应礼去了个消息,询问这位做人一向古板正直的学长少爷是不是看上了塔拉茨的哪位Omega,想要博美人一笑但不好意思直接送,所以由他来代劳。   锦衣应礼很快回复了:   首先,这戒指确实是要请林慈生代劳送出;   其次,要送的不是塔拉茨的Omega,而是给褚夜行;   最后,送戒指的人不是他,而是锦衣应愚。   看完这三点的林慈生:??   一部分的疑问得到了解答,但是却产生了更多的疑问。   华锦的总裁先生、世界首富、他血缘上的表弟锦衣应愚,要给褚夜行,兰景明情感上的兄长/一个低微的Alpha……送对戒???   他回忆起先前在玄洲晚宴上时,碰到的那位Alpha先生,一身的芍药花香贵气而优雅,举手投足都是风度翩翩。   但凡锦衣应愚要送戒指的人是个Beta或者Omega,他都不会这么意外。   介于自己也算是锦衣应愚的兄长,他忍不住同锦衣应礼多问了几句——比如俩人是什么关系。   但锦衣应礼的回答是:虽然俩人之间确实有些过往,但他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走到哪一步了。   林慈生:“……”   他莫名觉得有点细思极恐。   虽然他一向厌恶Alpha,但是考虑到送礼的人是锦衣应愚,而褚夜行是兰景明的哥哥,那他姑且愿意给褚夜行一点薄面,亲自把这特殊的邮件送到他的手上。   现在眼见着褚夜行拆开了快递,从里面拿出来一组对戒,他本以为这个Alpha会欣喜若狂。   毕竟……虽然不知道这俩Alpha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收到一组对戒总还是开心的。   更何况这是首富先生送的礼物,撇开其意义不谈,戒指自身的价值绝对不菲,说不定足够让这个Alpha在塔拉茨富裕而舒适地过完下半生。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当褚夜行看到戒指的那一刻,他的眼泪便跟决堤一样簌簌地落了下来。   他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落着眼泪,但那近乎绝望的悲戚,却依旧无法掩饰地表露出来。   林慈生看不懂了。   他只觉得果然Alpha全都有病。   “你应该知道这是谁送的。”林慈生淡淡地开口,“关于戒指的事,我跟他问了几句。”   闻声,褚夜行抬起一双泪眼,看向他,目露几分希冀之色。   “锦衣应愚让我带话给你——这对戒原本是给你们俩准备的,但是现在你跑了,他留着这戒指也没用。”   “毕竟你们也算,嗯,好过一场,这对戒就算给你的分手费了。这戒指就送给你了,你以后留着送人,或是卖了换钱都可以——”   “我不卖,我不会卖的……”褚夜行像是一瞬间被无形的尖刀刺刀了,整个人应激似的剧烈颤抖。   他将戒指迅速放回首饰盒里,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生怕会被人抢去。   林慈生看他这样子,嘴角一抽:“随便你,反正与我无关,我只是转述他的话罢了。”   毕竟锦衣应愚是他血缘上的表弟,名义上也是他的外甥,在拿到戒指后,他还是给对方打了个电话。   他能感觉到,这位一向运筹帷幄、游刃有余的首富先生虽然在电话里浑不在意,但却依旧透露出些许掩饰不住的别扭、伤感与不甘。   锦衣应愚嘴上说着不要了,戒指随褚夜行处置,反正他不缺这点钱。   好像真的云淡风轻似的,已经轻松地给这段感情划上了句号,准备随意揭过。   但是说完伤人的犀利话语后,他终究还是补上了几句——   “锦衣先生还说了,”林慈生道,“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好好活下去吧。嗯,珍重。” 第88章   近日来,华锦集团的气压有些低。   尤其是最靠近总裁办公室的秘书处,像是始终笼罩着一团阴云。   所有需要向总裁进行汇报的高管们也都有些胆战心惊,就连一向言辞苛刻的锦衣应谦和林缘生都没再用言语刺激总裁分毫。   所有人都看得出,锦衣应愚的心情很不好,像是压抑着岩浆喷发的活火山,就连他身上原本平和好闻的芍药花香都变得格外焦躁。   虽然锦衣应愚是个好领导,并不是那种心情不好就会对着下属撒气的类型,但他克制着火气的样子,反而令人心有不安。   作为首席秘书的玉食芊终于鼓起勇气做了第一个谏言的人:“总裁,您要不骂我们一顿吧?”   锦衣应愚揉着太阳穴,抬眼看她,笑了笑:“怎么了?芊姐,难道你们做了什么错事?”   虽然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自在随意,但笑容却格外勉强,就连眉宇间都凝着明显的郁色。   “咳,我只是觉得,那样的话,您的心情应该会好一点。”玉食芊道。   都说火气这种东西,要么往外撒,烧到别人,要么往内憋,灼伤自己。   她真把锦衣应愚把自己气病了。   锦衣应愚闭上眼,有些懊恼又焦躁地重重吐了口气:“我的状态,很不好么?”   玉食芊:“嗯……和您往日不太一样。”   “很明显?”   “有点。”   玉食芊建议道:“您可能是太累了,刚从佐伊斯回来就立马投入工作——适度休息也是很重要的。您要不给自己放两天假?”   锦衣应愚睁开了一双满是倦色的眼睛,似乎在认真思考玉食芊的建议。   “这两天暂时没多少行程安排,就明天下午有个高管会议需要您参与下。我可以安排到线上进行。”   锦衣应愚终于松口了,他往后靠坐在椅子上:“好,安排下去,改到线上吧。我一会儿就先回去了。”   “好。”   总裁劳逸结合,调整好了状态,他们做下属的也会更安心。   玉食芊点点头:“那您好好休息。”   -   -   锦衣应愚想要早点回去休息一下。   就算睡不着,闭目养神一会儿也是好的。   他将戒指给褚夜行寄出去了,甚至不是亲自完成了寄送这一步,而是请锦衣应礼代劳。   他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同那荒唐的、仓促的、美妙的过往彻底割席,将褚夜行抛之脑后,却没想到,自己对于那人的思念却在与日俱增。   恼他不发一言地逃跑、恨他抛下自己孤身一人,却又眷恋着那人带给他的过往。   那或温情、或颓靡、或轻柔、或刺激的相处回忆,几乎已经刻进了他的骨髓里,让他无法割舍。   锦衣应愚就这么头脑混沌地开车回了大宅。   “先生?”正在客厅里整理今日工作任务的钱叔看到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而后,这位很有职业素养的管家先生立马上前,帮锦衣应愚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您今天回来地好早,稍后要用些下午茶么?糖主厨准备了一些薰衣草和百合的糕点,有安神的功效——”   “不用了,我暂时不想吃。”锦衣应愚的目光扫过客厅,却在茶几上摆着的大纸盒子上定住了。   他对着那包装严实的纸盒抬抬下巴:“那是什么?”   “不确定。”钱叔道,“是明丹曦先生寄给您的,我就没有拆开。或许是礼物之类的东西?”   “礼物啊……”锦衣应愚轻轻按了按眉心,“对了,我之前和他们姐弟说好要去斫霜的,结果却把他们给鸽了,回头去收藏室里帮我挑几件礼物寄回去吧,就当还礼加致歉了。”   “好的。”钱叔应道。   锦衣应愚在沙发边坐下,将茶几上的盒子拖到自己面前,随手掏了把钥匙划拉了几下:“挺沉的啊……这包装还挺严实,帮我拿把小刀来。”   钱叔很快递过来一把小小的裁纸刀。   锦衣应愚手起刀落,“_”地划开了盒子上那层层叠叠的胶带,而后,他打开了纸盒的盖子——   下一秒,他又猛地将纸盒盖上了。   原本也好奇想要看一眼那位明先生又给自家先生寄来了什么东西的钱叔:?   先生他这是什么反应?   怎么脸都红了?   锦衣应愚用手捂着纸盒,像是生怕盒子里的东西会蹦出来一样,而后,看向钱叔,有些咬牙切齿地开口:“这些,是,明丹曦那小子寄的?”   “是的,快递单上有写寄件人。”钱叔道。   锦衣应愚想到自己适才看到的东西,只觉得脑子里像是燃了一把火,沸腾的脑浆突突地顶着天灵盖:“……快递单上,有写他寄的什么吗?”   “没有,”钱叔回应地非常自然,“是保密发货。”   他知道这位明丹曦先生以及他那身为斫霜总统的姐姐明丹景都是先生的朋友,经常给先生寄东西来,比如咖啡豆或是巧克力。上次品质极好的车厘子,也是从斫霜寄来的。   不过这一次,那位明先生是寄了什么东西,才会让先生露出这样的表情?   锦衣应愚捂着盒子,深吸一口气:“钱叔,帮我把这玩意儿扔了。”   “啊?”   扔了?   钱叔一愣,但很快准备执行主人家的要求,正要上前扔掉那一大盒“厚礼”。   但锦衣应愚却又立马叫停了他:“等一下!”   锦衣应愚看看钱叔,又看了看手中的盒子,似乎都有点语无伦次了:“你,你不用过来……不用你扔了,我自己处理。”   钱叔:“……好。”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锦衣应愚端起盒子往外走。   钱叔:“……先生,垃圾桶不在那边。”   “我知道,我去找个别的地方扔。”锦衣应愚的声音传来,别扭而恼火,“反正不能扔这里。”   ……   才从车上下来没多久的锦衣应愚再次回到了车上,而后,他看着副驾驶座位上的盒子,只觉得眼睛疼、脑子疼、太阳穴疼、哪哪都疼。   他知道斫霜一向民风开放,但是他确实没想到啊……   斫霜人居然已经放飞自我到了如此程度!   他好恨自己的眼睛居然没有一个打码功能,又或是快递盒打开前为什么没有一个R18预警。   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那一堆,不可描述/不能过审/不可名状的东西!   上面堵的、下面塞的、中间夹的,还有各种他认得出或是认不出用途的……   他觉得自己脏了。   锦衣应愚抹了把脸,一边发动汽车一边给明丹曦那小金毛夺命连环call。   对面倒是很快接通了,那熟悉的青年音响起:“喂?”   “明丹曦,”锦衣应愚阴恻恻地开口,“你他妈给我寄了些什么玩意儿?”   “嗯?你收到了?那他们发货还挺快的。”明丹曦非常淡定且坦然,“我以前在那个P字头网站上充过会员,没想到他们联系我,说要给我送一些试用礼物,嗯,都是好玩的。”   锦衣应愚:“……你别告诉我你留的是我的地址。”   “当然了,特意送给你的。”明丹曦说的那叫一个义正言辞,仿佛真的是一个懂得分享的好伙伴,“你不说你失恋了吗?我又安慰不了你,你就,嗯,用这些自给自足一下吧。”   “……”   一瞬间,锦衣应愚简直想通过网线把明丹曦抓过来,然后撬开他的脑壳看一看,他的脑子是不是跟他的头发一样金灿灿的黄。   “呵呵,”锦衣应愚被气笑了,“那我可真是谢谢你啊,这么乐于分享。你怎么不自己留着玩呢?”   明丹曦回得那叫一个欠扁:“我又没失恋,我和我家望舒关系好着呢。”   锦衣应愚:“……你应该庆幸我没有任何政治权利,不然我绝对得加征这种东西进入玄洲的关税。”   明丹曦:“……”   明丹曦:“哦。”   锦衣应愚很想拽着他的领子怒吼:你哦个屁!   但他听见了电话那头的对话。   “锦衣应愚是不是生气了?”他听见明丹曦似乎在跟别的什么人说话。   而后,是明丹曦那个看似呆萌,但说话总是能一箭穿心的Omega望舒:“他都失恋了,你让让他吧。”   “……”   锦衣应愚直接把电话挂了。   他觉得自己迟早被24岁的狗子系Alpha男生气死。   余光扫过在副驾驶上半开半合,仿若含羞带怯,格外引人遐思的纸盒子,又触电似的收回目光。   就算他最近没了某个人,是有些欲求不满,但是他就算憋死,就算从车上跳下去,他也绝对不会用这些东西一下!   这东西要是扔在家里的垃圾桶里,被钱叔、老金、糖姐他们看到,那他真是不用做人了。   锦衣应愚只能想办法找个地方销毁这些玩意儿。   但是扔街上好像也不行……   试想一下,首富先生抱着个盒子走到大街上,突然来到一个垃圾桶边,哗啦啦从里面倒出来一堆马赛克……   锦衣应愚打了个寒颤,觉得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然而,他走着神,开着车,不知不觉地,开进了一片别墅区。   片刻后,锦衣应愚愣愣地望着那熟悉的院门半天,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居然停在了自己送给褚夜行的那栋别墅门口。   褚夜行……   那个混小子,前段时间都是住在这里的吧。   只不过,现在他离开了,连这房子的钥匙也还回来了,估计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锦衣应愚看着这房子,原本不想进去的,他生怕自己触景生情,又从房子随意的一个角落窥见曾经两人的相处时光。   他知道自己该离开,该把这房子连同那段回忆一起封存,彻底抛之脑后。   但是鬼使神差地,他却停下了车。   他定定地看了房子半晌,忍不住哂笑一声:也好,既然这房子准备封存了,那就正好发挥下最后的用途,把明丹曦送的那些个东西全部扔在这吧。 第89章   锦衣应愚下了车,抱着那一箱子“成年人的小玩具”走向别墅,准备找个地方将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同他那结局仓促的感情一同封存在这里。   房子很大,他相信自己可以找到合适的一隅容纳这些。   虽然房子已经划到了褚夜行名下,但是却并没有换过锁,锦衣应愚似乎仍是这房子的主人之一,轻而易举地刷着指纹和瞳膜进了屋。   当他走进屋子的时候,脚步却不由一顿。   褚夜行离开时将自己那本便不多的行李都带走了,还格外仔细地关上了门窗。   封闭的空间内,空气流通不佳——   些许氯仿的香气仍然残存在这里。   对于锦衣应愚来说,这股甜香像是刚从Alpha的腺体里释放出来的,依旧能让他在顷刻间沉醉其中。   他在客厅里静静地站了片刻,目光落在了客厅里的沙发上——   第二次见面时,他坐在这里,褚夜行站在他身后,执着他的手说,可以将命给他。   那个混小子在缓解了易感期后,也曾跪在他的身边,将脑袋枕在他的腿上,用臣服一般的姿态将自己划入了他的所有物。   他们也曾一起靠在沙发上看电影、交颈厮磨、或是做着那些爱侣间会做的事……   锦衣应愚抿了抿唇,将目光收回来,向着楼上缓步走去。   最终,他停在了主卧门外。   原本这间房间是属于自己的,褚夜行住在他的隔壁。但后来,这个小子便堂而皇之地进驻了他的卧室,融入了他的生活乃至生命。   锦衣应愚一手抱着箱子,一手推开了卧室的大门。   空气里残余着的氯仿甜香比客厅里的更多。   褚夜行在离开玄洲前的那段时日,都是住在这间房间里。   锦衣应愚的目光落在床头,却倏然一怔。   他快步走过去两步,想要看清那床头柜上摆着的东西,但是手上一个不稳,那纸箱子便翻倒下来,里面那各种玩意儿琳琅满目地撒了一地。   锦衣应愚:“……”   看了看地上那些自带颜色的不可描述之物,又看了看床头柜,他决定先去看一看床头柜上的,毕竟那东西是白色的——   那是他的腰带。   彼时褚夜行易感期发作,压着他倒在这床上磨蹭着,手上就抓着他这条腰带不放。他拿这混小子没办法,便将自己的腰带解下来扔给了这家伙。   锦衣应愚都忘了这回事了,却没想到今日“故地重游”,居然又看见了这条腰带。   他这才惊觉,与褚夜行的每一点回忆都清晰地铭刻在他的脑海里,只要一点引子,便会再次席卷而来,携泥带沙,刮得他的心脏细细密密的疼。   他走过去,将那一条做工精细的布料拿起,但扑面而来的却是一股浓郁的氯仿甜香。   褚夜行似乎拿着他的腰带反复把玩了许多次,对他的渴望不加掩饰地借由这一条腰带发.泄,再通过信息素,无比明晰地传达给他。   锦衣应愚的呼吸顿时急促了。   他想放下那一条氯仿甜香浸满的腰带,转身离开这个房间,但脚下却踢到了什么。   锦衣应愚低头看去,面色骤然一红——   是一个柱状的、长条的玩具……一看就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忍不住低骂一声。   理智告诉这位一向自傲清高的Alpha,该把脚下那见不得人的东西踢地远远的,而不是跟这些东西一起留在这浸满氯仿甜香的房间里。   但是感性却已经先一步做出了行动。   锦衣应愚没有离开,他鬼使神差地捡起了那东西,像是被氯仿的气息麻醉、诱引、操纵。   当锦衣应愚回过神时,他已经靠坐在了床头,裤子散落在地上。   “妈的……”他低骂一声。   自己真是疯了,没救了。   他有些绝望地一手抓过床头的腰带,嗅闻着上面的氯仿气息,一手拿着那柱状的物什靠近自己那本不该如此使用的地方。   他想象着是褚夜行在拥有着自己,缓缓将那东西嵌合进身体里。   自己做这种事,简直是对生理心理的双重挑战。只是介于那东西相比较褚夜行的,实在是有点小巫见大巫。   他连那混小子过于夸张的东西都吃得下去,这点自然无法满足。   锦衣应愚犹豫纠结了片刻,打开了那东西的开关。   英挺好看的眉宇蹙起,他紧闭着眼,咬着下唇,体会着,片刻后,红着脸将开关推到了最大。   “唔!”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声。   磨蹭的动作弄皱了床单——   这床单被套和枕套,还是褚夜行买来换上的。   他对于这些东西不甚在意,但是那小子却格外认真地挑选了好久,最后才选出来这一套绛红色的。   他嘲笑褚夜行没品味,这红彤彤的看着多俗气。   但是那混小子却很认真地同他说,这颜色衬他的肤色。   然后晚上压着他,兀自欣赏了许久“美景”,就这么弄脏了新换上的床单。   ……   过往的细节再度泛上脑海,比任何催化剂都更有效地催化了他的渴求。   手攥紧了腰带,似乎这样就能将其中所剩的氯仿甜香全都榨出来。   他像是沙漠里渴望甘霖的旅者,急切地想要找到绿洲,但再怎么着急,却依旧站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忍受着干渴与无望。   不对,不对,还是不对。   这样的感觉同那渗透入骨髓一般的极致欢.愉相比,简直是毫无灵魂的。   莫说求真,就连拟态的程度都差得太远。   他想要拥抱,想要亲吻,想要听那低沉嗓音在耳畔说着令人脸红心跳的爱语。   这些都不是这一根毫无感情的机械所能带给他的。   锦衣应愚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悲鸣,他将那还在震颤的东西拔出来,懊恼地扔在一边。   他像是连着骨头也一并被抽出来了,整个人没什么力气地瘫软下来,半边脸埋在了柔软的枕头里。   他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平复着不安的呼吸。   安静的房间里,那东西发出“嗡嗡”声显得格外刺耳,像是在嘲笑着锦衣应愚适才的行为有多么傻逼。   锦衣应愚重重锤了一下床,难堪而懊恼地坐起身,将那玩意儿拿起来关了,又随手扔在一边。   而后,他盯着绛红色的床单看了半晌,迅速下床穿衣。   妈的,有哪家主人听见自家狗子说渴望自由,就真的把狗子给放生了的?   放生个鬼,褚夜行自己都承认过,是属于他的。   既然是他锦衣应愚的所有物,那就没有权利选择离开!   他势必把这小混蛋抓回来,好好教育一番,告诉他什么是狗子该履行的义务!   锦衣应愚穿戴整齐,大步走出门,而后“砰”地将门关上了。   -   -   “你刚刚说,让我把你加进赴塔拉茨的商业访问团里?”   钟鸣舒重复了一遍锦衣应愚的要求,脸上那营业性的笑容都垮了点,忍不住抬起手按了按眉心。   锦衣应愚大晚上杀到他家时,钟鸣舒正好在辅导孩子写作业。   平日里再处事圆到、为人精明的议员先生在面对自家那怎么教都教不会的熊孩子时,也会化身一个焦躁的老父亲。   结果孩子还没教会呢,锦衣应愚竟然不请自来地找上门,说要和他谈些工作上的事。   微微an屿mao   钟鸣舒好不容易才把被孩子气出来的火气憋回去,露出个贯常的礼节性笑容,结果没想到,锦衣应愚这是给他上血压来了。   “你想去塔拉茨么……这原本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只是现在情况有些特殊。”   钟鸣舒把好奇跟出来打招呼的孩子赶回书房写作业,同锦衣应愚在客厅坐下:“小谦没和你说么?关于塔拉茨的情况。”   “没有。”锦衣应愚盯着他,“什么情况?”   “我前两天还和持盈女士在讨论这件事呢,她应该和小谦说过的。”   “不管岚岚姐和我姐知不知道,钟鸣哥你就再同我说一下吧,”锦衣应愚问道,“塔拉茨怎么了?”   “好吧,政府这边刚刚确认,将塔拉茨列为中风险区域,建议国民非必要不前往。”   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   锦衣应愚皱眉:“为什么?”   “塔拉茨最近的恐袭事件发生的太多了,而且造成的流血事件几乎是无差别地覆盖在场所有人,并非是针对某一特定的群体。”钟鸣舒的面色有些凝重。   “如果不是因为合作涉及到能源,我们的商业访问肯定也得推迟。塔拉茨也没什么好玩的,你派个副总级别的下属去就行了,用不着你亲自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锦衣应愚的神情,希望从这位首富先生脸上看到退缩之意。   但是他失败了。   钟鸣舒叹了一口气,索性挑明了:“小愚啊,你身份特殊,可不能轻举妄动。别让我为难。”   锦衣应愚看着他,却毫无退让之意:“钟鸣哥,谢谢你为我着想。但我有必须去一趟塔拉茨的理由,我会做好万全的准备的。塔拉茨的签证我也有,在当地也有能说的上话的熟人,只要我想去,随时都可以走——钟鸣哥,你也别让我为难。”   钟鸣舒:“……”   很好,简而言之的意思是,如果他不把锦衣应愚加进商业访问团里跟着国家团队一起走,这家伙就自己跑过去了。   而且以锦衣应愚在玄洲的人脉势力,自己还真拦不住他。   钟鸣舒只觉得自己的血压又在升高。   偏偏这个时候——   “爸爸,我把作业做好了。”听着软乎乎的声音响起,钟鸣舒扭头一看,自家孩子正抱着作业本,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我可以玩会儿光脑吗?”   “做的怎么样啊?我看看。”钟鸣舒拿过本子,打开定睛一看,血压顿时又往上飙升,“说了几次滞胀不是通胀!你怎么还是分不清?!还有,你这写的是什么错别字?!”   给孩子讲了半天滞胀和通胀,结果打开作业本发现孩子写了个“智障”的钟鸣舒差点被原地气死。   “这么简单的经济定义都背不好,你以后可怎么办?!”   正好身边有个“别人家的孩子”,他一把拽过就拿来当典型教育自家小破孩:“你看看你小愚叔叔,当年人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把经济师证书考出来了!”   被钟鸣舒拽着的锦衣应愚:“……”   他看了看快被气炸的钟鸣舒,又看了看那快被骂哭的小孩,轻咳一声道:“钟鸣哥啊,要不这样——我来辅导侄儿的经济作业,你把我加进商业团名单里,怎么样?”   钟鸣舒面无表情地扭头看他:“你也非得气死我?”   锦衣应愚微微一笑:“总比我们两个气你一个要好。”   钟鸣舒:“……” 第90章   塔拉茨的城市大多都已经是极具现代化的商业区,似乎与世界上任何发达国家的大都市都没有不同。   但在商业区周围,却有一小片用带着铁刺电网隔开的区域,似乎文明在这里戛然而止,处处都充斥着脏污、穷困与落后。   只是被勒令只能在这里生活的,并不是什么罪犯恶徒,而是塔拉茨的Alpha国民。   这就是只有这个国家才有的Alpha聚集区,是Beta掌权者们施舍给他们的容身之所。   没有担保人的Alpha,没有资格生活在现代化的商业区,只能挤在这被人们称之为“狗笼”的地方苟延残喘。   灰白色的楼房被分割成众多狭小的,鸽子笼似的小房间,Alpha们哪怕工作再努力,也只够负担得起一个十来平米的小房间。   如今的褚夜行找到了一份还不错的文职工作,就算工资不高,但也足够他住上这里最好的房型了——一个十四五平的小单间,有独立的卫浴,还有一个小灶台。   褚夜行本以为自己住过锦衣应愚的大房子后,再回到这样的狗笼子会不适应,但他再次看见那些熟悉的面孔时,他这才发觉,他几乎没有任何的心理落差,只有一种略带遗憾的了然。   果然他是属于这里的。   住在这一栋楼里的Alpha们大多彼此认识,所以氛围也挺好,不像其他地方的Alpha,经常出现因易感期躁动不安,大打出手到头破血流的事件。   他们很多人从前都在诚源矿业工作过,是褚夜行父亲的工友。也挺照拂褚夜行这个晚辈。   对于褚夜行来说,这里倒也能给他几分家的温馨。   工作方面,域协医药的Beta不愿意同一个Alpha同处一个办公室,便将褚夜行“发配”去了杂物间,在那里摆了张桌子,就算做工位了。   而郑妍之这个领导还是不错的。虽然她不喜欢Alpha,却也不刻意为难。公事公办地布置任务、验收成果,除此之外,和褚夜行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这样的工作情况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会觉得遭遇了职场霸凌。但在褚夜行看来,尽量减少了和Beta们打交道,反而挺轻松。   他白天在商业区结束工作,晚上便回到这里,日子平淡而乏味,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头。   褚夜行本以为自己下半辈子可能就是这样了,如同一潭死水般平静无波。   然而,就在不久后的某一天,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落入湖水中,荡起了圈圈涟漪——   能感觉到自己的易感期快要到了,褚夜行同郑妍之请了假,稍早一些下班回家。   他还有一些从玄洲带来的抑制剂,不至于过得太过痛苦。   他原想早些回房间休息,但刚走入所居住的大楼,却见一群叔伯阿姨辈的Alpha们都挤在楼道里,似乎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气氛颇为紧张。   褚夜行粗略一看,发现这些人都是他认识的——他们都曾在诚源矿业工作过。   “陈叔,这是怎么了?”褚夜行走上台阶,问离自己最近一位Alpha。   “小褚回来了……”陈叔同他打了个招呼,似乎想要笑一笑,却忧心忡忡地笑不出来。   他无意识地摩擦着自己的小拇指,因为在矿井里出了意外,他的小指只剩下了最末尾的一段指节:“今天的新闻,你看了吗?”   “新闻?”褚夜行微微蹙眉,“什么新闻?”   “老张他被抓了……”旁边的一位女性Alpha颇为沉重地开口,“袭击玄洲的访问团。”   褚夜行猛地抬头看她:“洛姨,您说……什么?”   “当年诚源矿业倒闭后,老张过得很惨,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诚源倒闭,是因为玄洲的外资撤离的缘故,所以一直怀恨在心。”   被称为洛姨的女性Alpha眉头紧锁:“这次玄洲的商业访问团来,他居然自不量力地想要跑去报仇。那些玄洲人都是什么身份?他们的Alpha保镖都是四五级异能者……老张这简直是作死,人家都没碰到呢,就被抓住了。”   陈叔咬了咬牙:“唉!而且他自己作死还不够,还要拖着我们下水,他居然把所有失业Alpha员工的名单印了出来,撒出去给人家。他以为是在为我们大家鸣不平吗?!万一那些Beta,还有那些玄洲人想要追究,名单上的人,估计一个都跑不了!”   褚夜行怔愣了片刻,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陈叔的手:“玄洲的商业访问团来了?!”   陈叔嘴角一抽:“小褚,你的重点错了,重点不是那些玄洲人……”   “唉,虽然我也很厌恶那些玄洲人,毕竟是他们害苦了我们,”洛姨叹了口气,“但是老张没有被就地处决,估计还是看在那些玄洲Alpha面子上,明明都是Alpha啊。”   “只希望不要连坐追究。但我们的处境肯定又要变得更艰难了……”   褚夜行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   他知道玄洲和塔拉茨的商业项目,也知道华锦参与其中,毕竟他也曾出席了那场晚宴。   华锦作为玄洲的商业门面,肯定会派代表前来,只是不知道是哪位熟人。只要不是林缘生,他就可以有机会找到对方,借此联系到锦衣应愚,联系到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他迅速打开光脑搜寻相关信息。   他刚将“玄洲访问团”的关键词输入,一连串相关报道和视频便跳了出来。   陈叔探头一看,立马指向最上面的一个视频:“就是这个就是这个,Alpha袭击事件……”   褚夜行抬手点开。   视频是一家媒体发布的,他们有受邀跟拍采访刚刚落地的玄洲商业访问团。毕竟是专业人士,视频非常稳当,且十分清晰。   视频里,访问团成员刚从政府大楼出来,正准备上车前往下一个地点。那位被称为“老张”的Alpha男人便从人群里猛地冲了出来,一边叫骂着一边试图冲向玄洲访问团为首的人。   这位衣着苦寒,满面沧桑的中年人,同西装革履光鲜亮丽的玄洲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明明都是Alpha,却有着云泥之别。   塔拉茨的安保人员一左一右将他架住,让他无法靠近半分。   但老张却并没有就此罢休,他猛地从怀中抽出一叠纸张,扔向了玄洲访问团。   他哭喊着、嘶吼着:“你们为了名利,说撤资就撤资,有没有管过我们这些Alpha的死活?!有本事就杀了我啊!你们已经快逼死我了!!”   那一摞子纸张在半空散开,几乎撑满了镜头画面,纸张上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尽是无助者最后的悲鸣。   只是即便如此,玄洲的安保人员只是抬起手,那些纸张便瞬间定格在了半空——   是异能。   在场的塔拉茨人几乎都面色微动,就连老张都有一瞬间的哽咽,挣扎的力度也弱了许多。   玄洲安保手往下一按,那纸张便像是捆了石头似的纷纷落在地上,甚至都不能碰到那被当做目标的玄洲人分毫。   纸张纷纷落下,露出了其后仍然好端端站在那里的玄洲Alpha。   这一切在褚夜行眼中仿佛成了慢镜头,当那人的面容逐渐显现时,他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停滞了。   他看见了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面孔——   锦衣应愚。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种境况下,猝不及防地再次见到对方。   这个人,居然亲自来塔拉茨了。   褚夜行忘了还有不少Alpha长辈在旁边,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触碰那人的面容。   但是锦衣应愚却只是留给镜头一个淡淡的目光,他转身同身边作陪的塔拉茨官员说了几句,而后抬步向安排好的商务车走去。   从容而淡定,似乎刚刚遭遇袭击的人并不是他。   两位安保人员迅速上前,一左一右地护在他的身边。   褚夜行刚抬起一半的手僵了片刻,又不甘却无力地垂下了。   如果自己没有离开——锦衣应愚身边的位置,应该是他的。   他既为老张,以及包括他在内的所有Alpha长辈而担心,却又喜悦于自己所爱之人毫发无伤。   两种对立的情绪在他的胸腔内碰撞,让他不由自主地晕眩了起来。   “诶,小褚,你没事吧。”洛姨看他身形晃了晃,只当他是被吓坏了,宽慰道,“没关系,你的名字不在上面,应该也查不到你头上。”   陈叔也道:“是工作累坏了吧?先去休息吧。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们会告诉你的。”   褚夜行点点头,低声道:“那我先去休息了。”   “嗯,去吧。”   褚夜行同这些长辈告别,步伐有些仓促地上楼,往自己的房间走。   他进了房间,猛地关上门,这才抬起手腕,打开了光讯。   他的手都在抖,直到他看见了通讯录里被他置顶的联系人——   锦衣应愚。   头像亮起,可以联络。   他忍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   狂喜、紧张、害怕。   欣喜于自己与对方的距离终于再次拉近,却又害怕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   心中出现了类似“近乡情更怯”的感受,他打开了对方的聊天框,却望着最末尾的【我爱你】,半晌敲不下一个字。   然而,就在他斟酌之际,一条消息突然弹出来。   居然是郑妍之的。   这位从来没有给他发过消息的Beta领导居然在下班时间猝不及防地给他来了个消息。   但这却也将褚夜行从那近乎魔障一般的紧张中拉扯了出来。   他赶忙打开——   【郑妍之:临时通知,明天下午我司要派代表参与与玄洲方面的商业洽谈活动,你跟我一起去。注意着装仪表以及礼节措辞。】   明明是简短的、公事公办且不含任何感情色彩的信息,但是褚夜行的心却剧烈跳动了起来。   明天参与活动……   是不是也就是说,明天,他就可以再次见到锦衣应愚了? 第91章   塔拉茨的外交会馆内,锦衣应愚刚在保镖的护送下回到自己的房间暂歇,没多久就接到了内线电话,说是塔拉茨军部的指挥官林慈生来访。   锦衣应愚自然请人家进来,还给人家倒了杯茶:“我刚烧的水泡的茶,喏,给你。”   “……谢谢。”林慈生在沙发边坐下了,他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很快皱起眉头,“太甜了。”   “甜吗?我还挺喜欢这个花果茶的。”锦衣应愚一耸肩膀,“你要是觉得甜就没办法了,我这边目前只有这一种喝的,凑活一下吧。”   “我会同服务人员说一声,让他们给你备一些我们当地的茶饮,”看着在自己面前施施然落座的首富先生,林慈生的眼神有些复杂,“你这姿态,反倒像是主人家一样。”   明明锦衣应愚才是客人,怎么反倒像个东道主。   锦衣应愚笑了笑:“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算是半个主人家吧。”   “虽然你我都知道你的身世背景,但是别让塔拉茨的其他人知道。”林慈生的语气状似平淡,“我不太清楚大哥……我名义上的大哥,你的父亲,林缘生他当年具体做了什么——”   “但是我查证后可以确定的是,当年我的母亲遭遇绑架后,他便因愧疚离开了塔拉茨。这些年来,除了逢年过节时发一句祝福报个平安,他便再没有其他信息了。”   “包括父母在内,所有在这个国家里,认识林缘生的人,只知道他去了国外定居,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具体的婚姻状况……”   林慈生直视着锦衣应愚,说的话像是平铺直叙地唠家常,但是眼神却透露出强烈的警告含义:“更没有人知道,他作为塔拉茨的Beta,居然生了个Alpha孩子。而这个儿子,还是六级异能者。”   他含蓄地说到这里,但锦衣应愚已然明白了自己这位血缘上的兄长的意图。   他轻轻笑了笑:“我明白。在塔拉茨,盯着林家位置的人应该不少。我不需要借林家的名头抬高自己,而你们如果可以坐稳掌权者的位置,对我而言也是有利的——”   他抬手在嘴边做了个手拉拉链的动作:“我会在必要的情况下保持沉默的。”   林慈生叹了口气,声音似乎没有平常那般淡漠疏离了:“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有点庆幸遭遇袭击的人是你了。”   锦衣应愚眉头一挑:“我遇袭,你庆幸?”   “如果受害者是个不了解塔拉茨国情的人,说不定这次袭击就会上升成两个国家之间的外交事故。”林慈生看着锦衣应愚,像是笃定,又像是在探寻,“你不会深究的,对吧?”   “只要能确信这次事件不是恐怖袭击就行。”   “目前来看,确实不是。”林慈生拿起他带来的一个文件夹,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密封袋子,其中赫然装着被那个Alpha扔出来的名单,“有个叫诚源矿业的企业,你还记不记得?”   “我当然记得,”锦衣应愚道,“当年塔拉茨数一数二的资源开采企业,同华锦合作进行能源业务。只是他们对于Alpha员工的压榨行为过于恶劣,名下的矿场是货真价实的血汗工厂,于是华锦便选择了撤资。”   撤资的建议还是锦衣应愚提出的。   因为当时的华锦已经在塔拉茨以及诚源投入了不少,在那个时候撤资是个不小的损失。   董事会开了好几次,才最终通过了决定。   那已经是近十年前的事了,就算那时诚源的倒闭在塔拉茨国内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但是一个庞然大物倒下,总有新的企业踩在他的尸体上崛起。   十年时间,诚源已经成为了纸页上的历史,哪怕再度被人提起,也只能得到努力回想后,一个颇为感慨的叹息。   林慈生点点头,续道:“诚源过于依赖外资,而玄洲的企业则一向被视为国际企业的投资旗帜。华锦撤资后,外资纷纷撤离,加上国内市场的一些因素,没多久后诚源便宣布破产。”   “是么,”锦衣应愚道,“真遗憾。”   “根据塔拉茨的法律,失业金以及各项补助最优先发给Beta员工,其次是Omega,最后才是Alpha。”   林慈生淡淡道:“当年诚源的矿场一连发生了数次事故,不少Alpha员工因此残疾,却都没得到补偿。在因公司倒闭而失业后,他们过得并不好。”   这里自然而然的事。   在塔拉茨,Alpha就是轻贱如草芥的亚人种,他们的性命尚且无关紧要,至于过得好不好,更无人在意。   他说到这里,锦衣应愚便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位身份矜贵的Alpha目露几分了然与同情:“所以,这次袭击我的人,就是诚源的前员工之一?他认为诚源破产无法给出赔偿,是华锦撤资的原因,所以怪罪在了我头上?”   提及那个可怜倒霉的Alpha时,林慈生的语气格外冷淡:“你们选择撤资,不也是想要推使塔拉茨进行改革,以维护他们这些Alpha的利益么?变革总会带来阵痛,他只是被席卷其中的人之一。”   “话虽如此,但你还真是有够理性且冷漠的。”锦衣应愚看似微笑,却好像叹息了一声,“只是我们也没能做出什么改变。”   塔拉茨的Alpha还是一如既往地,过着过街老鼠一般暗无天日的生活。   林慈生不置可否,只是将那份名单搁在桌子上:“这次袭击的事,我们很抱歉,是我们的安保出现了疏漏。那个袭击你们的Alpha,我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会让他受到应受的惩罚。”   锦衣应愚顿时警觉:“你们不会要判他死刑吧?”   “袭击外国访问团,差点造成严重的外交事故,这必须得严惩。”   “……判个监禁吧,毕竟他这也算情有可原。”   林慈生看了锦衣应愚片刻,轻轻“啧”了一下,也不知道算不算松口了,他抬手点了点那份名单,推到锦衣应愚面前:“那其他相关人员,我们也会严肃审查并处理——”   “如果不知情就别处理了,我看他估计是将被辞退的Alpha的名单全部打印出来了,不一定是这些人全都参与,肯定他们中不少人都并不知情。”   锦衣应愚拿起那名单,准备塞还给林慈生,但是视线从纸页上扫过,却倏然一顿。   “等等。”他原本都要将纸张递到对方手中了,但是却一下子收了回来。   他真的只是随意地一扫,却骤然注意到两个紧挨着的名字——   褚晨生,兰谨言。   算是挺好听,但也有些普通的名字。   但是这两个姓——   褚、兰。   锦衣应愚还记得褚夜行说过,他的Alpha父亲同兰景明的Alpha父亲曾是工友。而这两个姓氏,都不算常见。   他也记得,褚夜行的父亲之所以后来会不得已去盗窃,还因此被判死刑,是因为遭遇事故残废,却没能得到工伤补偿……   难道,这么巧?   锦衣应愚望着上面两个紧挨在一处的名字,惊疑不定:“这个人,是谁?”   -   -   域协医药,经理办公室内。   郑妍之上下打量一圈褚夜行:“还行,看着有点人样,这西装不错。”   “谢谢。”褚夜行低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会场?”   他身上这身衣服,是当初锦衣应愚让人帮他量体裁衣,量身定做的。   这是锦衣应愚送给他的礼物,今天穿上再合适不过了。   一想到很快就可以看到那个人,他整个人都雀跃了起来。   “你急什么。”郑妍之瞥了他一眼,低头用光脑查着路线,“会场周围很多路段都封路了,我们坐地铁过去,就不开车了。对了,你身体没问题吧?”   褚夜行微微一愣:“没有。”   “哦,那就把信息素屏蔽贴贴好了,信息素有点漏出来了。别忘了我们公司里还有Omega,收好你自己那股味儿。”   “抱歉。”褚夜行立马抬起手,又将颈后的信息素屏蔽贴贴得更牢靠严实了些。   他昨天回家后,便易感期发作,虽然已经注射了抑制剂平静了下来,但是信息素仍有些不稳躁动。   郑妍之又看了他一眼,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了一瓶香水瓶样的东西:“我给你带一瓶信息素覆盖剂,万一你这屏蔽贴贴不住了,就跟我说一声,我给你拿这个喷上,这样其他人闻到的就是覆盖剂的味道了,信息素压迫力所造成的影响也会减少。”   她将那覆盖剂放进自己的手包内,再一次警告道:“如果不是玄洲方面大多是Alpha,我也不会带你出席。今晚的活动很重要,你可千万别掉链子。”   “我明白,谢谢您。”褚夜行应下。   不需要郑妍之提醒,在锦衣应愚面前,他必然会尽己所能地展现出最好的自己。   只是不知道待到那时,那个人看着他,还愿不愿意给他一个表白衷心钟情的机会?   他收拾好自己内心的情绪,跟着郑妍之一同下楼,坐上了前往会场的地铁。   ……   然而,无论是褚夜行、郑妍之,还是晚高峰时众多乘客都不知道——   列车的车顶上,起爆装置的数字正在逐秒归零。   当褚夜行从Alpha专门的车厢上下来,找到正在等电梯上楼的郑妍之时,轰然的巨响伴随着尘烟席卷而来!   刺耳的警报瞬间拉响,爆炸的余波之下,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乱做一团!   褚夜行也因那恐怖的爆炸声而头晕耳鸣,他几乎站立不稳。   “啊!”一声惊恐而痛苦的叫声传来,褚夜行定睛看去,却见正郑妍之跌坐在电梯边上,小腿被冲击波炸下来的钢筋石块擦地血肉模糊。   而在她的头顶,破碎的天花板上,一大块水泥正摇摇欲坠!   人在绝境里,会试图抓住一切救命稻草。她看向褚夜行,曾经眼中那或鄙夷或嫌弃的眼神只剩下了哀求与渴望。   一个在向他求援的Beta……该救吗?   一切发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但褚夜行还是很快做出了决定,他迅速冲过去,将胳膊挡在郑妍之的头顶,用肩膀生生扛下了砸落的水泥。   郑妍之怔怔地望着他,嘴唇颤了颤,似乎是想要说谢谢,却没发出一个音节。   然而,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落下的水泥石块砸在了郑妍之的手包上,将那一瓶信息素覆盖剂砸得粉碎。   类似Alpha信息素的气息飘散出来,却让本就处于易感期,对信息素极为敏感的褚夜行瞬间怔住——   那是,芍药花香。   这足以顷刻摧毁他的理智。 第92章   距离爆炸地点并不远的会场,一场国家之间的商业活动仍然在正常进行。   只是陡然增加的警卫数量,侧面证实了变故的发生。   锦衣应愚端着一杯香槟,找了个不容易引人注意的角落慢慢喝着。   虽然参加访问团的任务是他跟钟鸣舒要来的,他也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去认真应酬,替华锦和玄洲赚得更多的利益。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参与应酬社交活动的想法。   他的心里生出些无端的烦躁,总觉得有什么很不妙的事情发生了。   先前他已经请林慈生帮忙,查过褚夜行那个臭小子的近况,知道对方在域协医药上班。于是特意要求,将这家企业添加进了晚宴名单。   可是——   锦衣应愚环顾四周,直到现在,他也没看见那家企业的代表到场,也没有看见自己想见的人。   心中的不安愈甚,他端起香槟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却依旧无法缓解分毫。   正常晚宴,他都心不在焉,只是愈发心慌了。   而在晚宴散场后,回到酒店的路上,锦衣应愚接到了林慈生的消息,邀请他上门一叙。   锦衣应愚:“……”   光脑上,这位血缘上的表哥的消息足以证明他的不安感并非空穴来风。   褚夜行……那个混小子不会出事了吧?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难以压下,锦衣应愚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次日一早,他匆匆赶到了林慈生的住所。   “来了?”林慈生身上穿着整齐的军装,似乎即将去参与一场重大的军部会议。他坐在沙发上,冷冽的气质难掩威严。   锦衣应愚刚在沙发边坐下,兰景明便端着托盘从厨房走出来,给两人面前一人放了一杯清咖,而后便退回了厨房里。   他无声地来,无言地走,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蹙起的眉和泛红的眼眶似乎说明着什么。   锦衣应愚看了两眼他的背影,这才看向林慈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慈生点点头:“昨天晚上,晚宴会场附近的地铁站发生了一起爆炸袭击事件,造成了不少伤亡——褚夜行也在那里。”   一时间,锦衣应愚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扯到了嗓子眼,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没出什么事吧?”   “他出事了,”林慈生毫不留情地打破了锦衣应愚的侥幸:“但不是被爆炸伤到……他差点袭击了一位Beta。”   短短的一句话,锦衣应愚的心情像是坐了过山车一般大起大伏,他的身形晃了晃,只觉得头晕目眩:“怎么回事?”   “他正处于易感期,Alpha还真是……”林慈生冷嗤一声,似乎想要讽刺下这个性别,但想到面前的表弟也是Alpha,他又将没说完的讽刺收回了。   锦衣应愚按着眉心:“……我不相信他会对Beta出手。”   虽然Alpha易感期不受控是本能,但是对于Beta的恐惧也几乎是每一位塔拉茨Alpha的本能。   林慈生不置可否,只是站起身去拿了一样东西过来,同时冷淡地叙述道:“受害人是和他同行的上司,是一名Beta女士。因为知道他还在易感期,所以随身携带了一瓶信息素覆盖剂。”   他将手中的东西放在锦衣应愚面前的茶几上。   芍药花香的Alpha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个密封的透明袋子,其中装着一个破碎的,香水瓶样的东西,还有不少残留的液体。   “当时,就是因为这瓶覆盖剂碎掉了,加上刚遭遇爆炸时,人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这才引得褚夜行失控。”   “他差点咬了那位Beta女士的腺体,但是好在最后关头找回理智没有真正咬下去。所以执法队赶来时,才没有将他当场击毙,而是暂时收押……不过那名Beta女士已经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算是精神损失,这件事不能轻易善了。”   锦衣应愚:“……”   他没有立刻回应林慈生的话,而是在拿起了那个密封袋,打开了一个小口。   一股熟悉的气息从密封袋中蹿出,让他一下子怔住:“这个气味是……”   “域协医药的覆盖剂,可以模拟平和状态下的Alpha信息素。这一款的香型是——芍药花香。”林慈生道,“我想,你应该清楚他失控的原因。”   锦衣应愚再清楚不过了。   他的手无意识地握紧,直到被袋子里那仍带着棱角的碎片硌疼了掌心,这才如梦初醒似的松手。   他看向林慈生,声音有些干涩:“按照塔拉茨的法律……他会怎样?”   “如果他有担保人,可以支付一笔赔偿金保释,”林慈生报出一个数字,接近一个中产阶级白领一年的工资,“但如果没有担保人,则需要支付三倍。当然,这都得建立在Beta女士愿意和解的前提下。”   锦衣应愚皱起眉头:“以你们这Alpha的收入,根本付不起这个钱。”   “要么付钱卖命,要么直接枪毙。”林慈生冷冷道,“这是塔拉茨,不是玄洲。”   “……”   很显然,设置这种对于塔拉茨Alpha们根本无法达成的赔偿标准,原因只有一个——规则的制定者们并不想让Alpha活下去,他们想要让这些人去死。   “一个不算坏的消息是,那名Beta女士愿意进行和解,不需要褚夜行偿命。但是,关于赔偿金,褚夜行表示他拿不出来。”   锦衣应愚放下手中装着玻璃碎片的袋子,声音有些沙哑:“他怎么可能拿不出来……”   这钱对于褚夜行来说可能是个天文数字,但是那可是用来买命的。   自己送他的对戒,只要拿出来一只,就可以买他几条命。   “这个白痴……”锦衣应愚低低地骂着,“傻逼,混账玩意儿。”   但他骂完后,还是往沙发上一靠,重重吐出一口气:“反正只要出了这点钱,就可以把那混小子捞出来了,是吧?”   “原本是这样,但现在的情况,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林慈生微微皱眉,“父亲他……想要借题发挥,对国内的Alpha进行威慑。毕竟现在有证据表明,煽动并发动恐怖袭击的,有可能是一些地下的Alpha反抗者。”   “现在民众被频发的袭击事件搞得人心惶惶。给褚夜行扣上个恐怖分子的帽子,既可以就昨天的爆炸事件给个‘交代’,又可以强调Alpha的社会威胁性。是一举两得的。”   锦衣应愚听着林慈生的话,眼中的情绪愈发沉郁,他抬起手轻轻拉了拉手臂上的袖章。   上面印着玄洲国花君子兰,表明他与塔拉茨截然不同的身份立场。   片刻后,他沉声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我不管林耀安怎么想……褚夜行是我的人,我来保他。”   -   -   褚夜行被关进这暗无天日的牢房已经整整五天了。   整个房间只有一盏小灯,和一块床垫。房门一直锁着,唯一的铁窗只有在每天早上送饭时会打开。在这样的空间里待着,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他逐渐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也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什么。   那日,他真的是失控了。   当那芍药花香逸散开来时,他似乎看见了锦衣应愚在自己面前。   他抓住对方,下意识地张口咬向对方的腺体,想要留下象征归属的印记。   哪怕对方是Alpha,根本无法被他标记也无所谓,他想要尽量再拥有对方多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但在最后关头,他的意识终于恢复了片刻的清明:不对,不对……那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眼前海市蜃楼般的人物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恐的郑妍之。   他刚晕头转向地放开她,便被赶来的执法人员直接掀翻在地。   等到他清醒后,执法者根据流程问他是否有担保人,是否能支付那堪称天价的赔偿金。   他沉默许久,却最终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   他的光脑被收走,跟外界的一切关系被切断,随后,便被关入了这不见天日的牢房中。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出去,只能提心吊胆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结果——   上一次这牢房的门打开,是自己被关进来。   下一次,只怕就是要来处决自己了。   褚夜行颓然地坐在床边,双手觳觫着捂住面庞。   自己随时都可能迎来死亡,但却对此无能为力。   他唯一遗憾的事……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锦衣应愚一面。   哪怕对方对自己这样卑贱的存在嗤之以鼻,他也想告诉那人,他爱他。   墙上小小的灯泡只能用昏黄的灯光照亮方寸大小的区域。   他坐在黑暗中,怀揣着忐忑与恐惧,在黑暗中不安地等待着。   终于,房间的门被再次打开了。   光芒从暗室外涌入,让久处黑暗中的褚夜行双眼刺痛,几欲流泪。   他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能隐约看到有一个人,背光而立站在门边。   这是……来处决他的人吗?   褚夜行以为自己会被毫不留情地拖出去迎接死亡,但是那人却久久未动。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持久的静默。   久到褚夜行的眼睛终于适应了亮光,看清了站在门边的人——   锦衣应愚背光而立,静静地看着他。   他身上穿着他们初见晚宴时的那套西装,几乎与那铭刻在他心脏里的形象重合了,唯一的区别,是他的右臂上戴着外籍Alpha访问塔拉茨时的袖章。   这简直像梦一样……而且是甜蜜至极的美梦。   褚夜行整个人都忍不住战栗起来。   他的嘴唇颤抖,却半天都不舍得发出一个音节,生怕打破了这美好的幻梦。   “嗒,嗒。”   锦衣应愚一步步向他走近,近到他能隐约闻到那令他魂牵梦萦的芍药花香。   褚夜行仰头凝望着面前的Alpha男人,用贪婪而热切的目光描摹着对方的容颜,誓要将此情此景都摹刻进记忆里。   过了许久,他这才轻声开口:“先生,您的头发长了一点……很漂亮。”   闻言,锦衣应愚冷冷地笑了一声,声音隐隐地有些发颤:“这么久没见,你想对我说的话就只有这个?”   褚夜行:“……”   再次开口时,年轻Alpha已然带上了些哭腔:“哥,对不起……”   “对不起……我爱您。求您再给我个机会,让我回到您身边吧。”   锦衣应愚的心里有一个声音说:答对了。   正是他想要听到的。   事已至此,先前再多的怨怼与恼怒似乎都可以暂时搁置一旁,胸中郁结的闷气似乎也随之消散了。   见锦衣应愚不言,褚夜行忐忑地站起身,向着对方迎去。   然而,他刚走上前两步,锦衣应愚便同他擦肩而过,略过他,走到了适才褚夜行的位置坐下了。   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芍药花香的Alpha像极了古时的领主在挑选着最忠心的随侍。   现在人选已经确定,下一步就该是宣誓效忠了。   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Alpha,启唇道:“跪下。” 第93章   褚夜行几乎毫不犹豫地依言跪下,而后又迫切地膝行往前蹭了蹭,更靠近锦衣应愚些许。   他微微仰头,近乎痴迷地凝望着眼前人。   但是年长的Alpha却猛地勾过他的脖颈,动作有些粗鲁地将他的脑袋按下。   年轻Alpha的后颈被迫毫无遮掩地裸露出来,锦衣应愚眸子微微暗了暗。   他抬起手,轻轻摩挲着腺体那一块的软肉。   对于Alpha来说,敏感且脆弱的腺体就是自己的软肋。   就像是猛兽绝不会向他人坦露自己的颈项一样,被其他人这么触碰腺体,会让Alpha格外焦躁。   褚夜行的手握了握,却没有做出任何挣扎回避的动作,任由锦衣应愚肆意触碰着自己的腺体。   锦衣应愚看着他这副乖乖的模样,微微勾了勾唇。   下一秒,他张开嘴,直接对着那一块腺体软肉狠狠咬下!   “唔!”褚夜行发出了一声闷哼,双手紧握成拳,却依旧抗拒着自己的本能,强撑着不让自己做出任何的回避与反抗。   Alpha的犬齿刺破皮肤,芍药花香的信息素强势地注入进来,与腺体中带着氯仿气息的信息素相撞。   同属于Alpha的信息素无法融合,彼此抗衡,却依旧因为两位主人的意志纠缠在一起。   锦衣应愚很清楚Alpha之间无法互相标记,但是他从未想过草率对待这一场仪式。   这是他第一次试图标记另一个人,试图给对方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哪怕他隐约感觉到口中的血腥味,却依旧没有松口。   锦衣应望自己留下的印记可以留的更深刻,更长久,最好直接刻进褚夜行这个混小子的心里,将他属于自己这件事铭记一辈子。   他这次将褚夜行保出去……其实动用了一些钱财以外的特殊手段。   他已经懒得去纠结这个混小子到底能不能接受了,反正他认定了,褚夜行是他的所有物。   等到这边的事了结了,他就将这家伙带回玄洲去。   褚夜行自愿最好,不愿意也罢,他不介意做个恶人。   从这小子来招惹他的那一天起,就该有所觉悟——褚夜行的躯壳、性命、情感、灵魂,都是属于他的。   等到那芍药花香带着十足的侵占性在褚夜行的腺体里攻城略地,几乎压制了那氯仿的气息,锦衣应愚这才松口,满意地望着对方后颈上那一个渗血的齿印,这是他刚打下的签章。   感觉到年轻的Alpha在微微颤抖,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心软了。   年长的Alpha收起了自己的侵略性,放缓语气,轻声道:“感觉还好么?”   褚夜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Omega被Alpha标记,会产生强烈的归属感与喜悦感。   但对于被咬了腺体的Alpha来说,和被老虎狮子之类的猛兽叼了脖子差不多。   腺体在隐隐作痛,氯仿信息素在出于本能地排斥着芍药花香。   但是褚夜行却丝毫不生气,恰恰相反,他的内心已然被喜悦充盈了。   “有点疼,”他抬起头望着锦衣应愚,抬起一只手搭在对方的膝盖上,“但是一想到这是哥您给的标记,我就高兴得不得了。”   “有这个觉悟就好,”锦衣应愚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微微蹙眉,“瘦了好多。回头得给你好好补一补。”   褚夜行一震,一扫锦衣应愚刚见到他时的颓丧。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哥,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废话,”锦衣应愚冷笑一声,“你之前干出来的事儿我都懒得说你。你以后要是再敢跑,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他不等褚夜行回应,摸了摸口袋,拿出一个东西扔到这家伙怀里:“戴上。”   “……”   褚夜行双手颤抖地拿起——   是他的项圈。   手指从那一小块显示屏上划过,屏幕便顿时亮起。   不知是不是在黑暗的环境中待久了的缘故,褚夜行只觉得那从前亮度微弱的显示屏近乎刺目的耀眼。   屏幕左侧依旧是塔拉茨的国徽,但右侧的两行信息却发生了变化——   姓名:褚夜行   责任担保人:锦衣应愚   褚夜行说不出话来了,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担保人一栏的名字,生怕自己一眨眼,这个珍贵无比、梦寐以求的名字就会消失。   他想一字一句,一笔一划地将这一行字看一遍,但是泪水却已经盈满了眼眶。   锦衣应愚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心中也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他确实是用了不少手段,也动用了不少关系。   这几天时间,他就是在办这件事。   林慈生说得很清楚,成年Alpha的担保人必须是其婚姻配偶。   塔拉茨不允许同性婚姻,但这在玄洲是合法的。   褚夜行被关着联系不到,锦衣应愚便让林慈生帮忙,紧急弄到了这家伙的身份证件,还有各种跨国婚姻所需要的材料。   而后,他回了趟玄洲,把这个项圈找了出来。   玄洲是他的主场,虽然这件事有些灰色,但锦衣应愚还是成功地,在褚夜行这个当事人都没到场甚至不知情的情况下,扯了证结了婚。   现在的褚夜行,已经作为受玄洲法律保护的配偶,被印在了他的户籍上。   而他的名字,也作为褚夜行的担保人,在这个项圈上被显示出来。   此刻看褚夜行久久不动,锦衣应愚有些小小的心虚。   他这事儿是标标准准的先斩后奏,完完全全没有征询过褚夜行的意见。虽然是权宜之计,但是其中更多的还是他自己的私心。   这个年轻的小狗子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和一个比自己大了八岁的同性成了婚。   如果他生气不满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褚夜行曾经的梦想,是找个Omega伴侣。   “你,你就算是不愿意,那也晚了,”锦衣应愚故作镇定,“就算你想离,也得花一段时间去办手续。在那之前,你都是我的人……”   他的话音刚落,褚夜行便开口了:“我一直是您的人。”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点哭腔:“哥,我好高兴……谢谢您,谢谢您……”   锦衣应愚看着他这副似哭似笑的样子,低声道:“蠢死了。”   但是他的唇角也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褚夜行抬起手,用双手捧着那条项圈,像是给自己的神灵送上彰显虔诚的祭品:“哥,能由您来帮我戴上吗?”   锦衣应愚与他对视片刻,点了点头。   修长的手指不易察觉地颤着,解开了那条项圈,而后,锦衣应愚微微倾身,缓慢、仔细而郑重地,将那项圈戴在了褚夜行的脖子上。   皮质的项圈刚好落在腺体上那尚且泛红的齿印上,带来些微的刺痛感,却依旧盖不住那个印子,其下透出的些许芍药花香强势地宣告着所有权。   “吧嗒。”随着项圈的搭扣被扣上,锦衣应愚同褚夜行的内心不约而同地生出一种玄妙的感受,像是刚结束了一场神圣而庄严的典礼。   一直以来受人欺凌与白眼,不被人喜欢的野狗终于成为了家犬,有了家,成了主人所宠爱的心头宝。   褚夜行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起身,扑向锦衣应愚,一把将人压在怀里。   “诶。”锦衣应愚骤然被扑倒在床垫上,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但紧接着,细密的吻便已然落了下来。   褚夜行确然像是一只大型犬。   他化身成了迫不及待想要圈地盘的狗子,急躁地在锦衣应愚的脸上和脖颈上落下一连串细密的吻。   “哥,哥,我爱您,我好爱您……”   这样直白的示爱让锦衣应愚放下了原本因为害臊想要推开他的手。   年长的Alpha庆幸于室内光线昏暗,别人看不见他面颊上的红,但褚夜行接下来的话语,却让他的面颊又热了几分。   “哥,”褚夜行在他耳边呢喃着,“这么说,我是您的丈夫了。”   “滚你的。”锦衣应愚笑骂,“我是你的丈夫才对。”   “嗯,好,您是我的丈夫。”褚夜行从善如流地应下,但那不规矩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求您疼疼我……”   那故作可怜又哀婉的声音,伴随着灼热的呼吸落在锦衣应愚的耳畔激起他一阵战栗。   有段时间没做过那种事了,锦衣应愚其实也有点想。   但是他没忘记,自己还有话想要问褚夜行。   他抬起手,有些强硬地将这到处乱亲乱啃的混小子稍微撑开点:“对了,我问你,那些人要你交赔偿金,你为什么说交不出来?”   褚夜行顿了顿,从锦衣应愚身上起来,转为躺在爱人的身边。   他将芍药花的Alpha抱在自己怀里,而后才略带委屈地低声道:“我确实交不出来……我的存款不够。”   “啧,我给你的戒指呢?你应该收到了吧?”锦衣应愚道,“为什么不卖戒指?”   褚夜行垂下眸子:“我怎么可能卖那对戒指呢?那是您送我的……我爱您。”   锦衣应愚抬起手,轻轻弹了下他的脑门儿:“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痴情种呢?戒指还能再买,命没了你上哪儿买去?钱不是万能的。”   “可是如果那对戒指没有了,我也活不下去了。”褚夜行抱紧了锦衣应愚,让他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听着自己的心跳,“哥,我不想再和您分开了。”   锦衣应愚抬手回抱住他的,轻轻应了声:“好。”   “我会一直爱您,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   锦衣应愚本该呵斥他,让他收回这句不吉利的话。   但是沉默片刻,他最终低声道:“我也是。” 第94章   虽然地点不合时宜,但是气氛都到这儿了,两人都觉得应该做些什么。   但是没等褚夜行帮锦衣应愚宽衣解带,就被过来看看情况的林慈生打断了。   “别忘了,这是在看守所里。”林慈生冷冰冰地浇灭了俩人的火,“门都没关好,我刚过来就闻到了你们的信息素。”   虽然Beta受信息素影响较小,但是刚过来时,看见两个人叠在一起的“惊鸿一瞥”还是带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这位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军部长官转开脸:“你们这些Alpha就不能控制下自己?别在这种地方做那种事……”   等到锦衣应愚坐起身,整理好衣服,他这才转回目光,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位表弟:“别太得意忘形,就算你是玄洲人,也别做出扰乱我们国家社会治安的事情。”   “好,好,我明白了。”锦衣应愚举手做投降状,正好方便褚夜行替他整理衣服。   身材高大的Alpha小媳妇似的跪在床上,替自己新鲜出炉的Alpha丈夫细心地抚平领口,动作那叫一个殷勤。   这画面看得林慈生嘴角一抽。   但是不知怎的,看着褚夜行的作为,他的脑海中居然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兰景明的脸……   林慈生再次别开脸去:“既然解决了,你们就离开吧。褚夜行现在是你的人,你要是想带他去住你的酒店房间,我也没意见。”   “嗯,离开塔拉茨之前,我会看着他的。”锦衣应愚抓住褚夜行的手,轻轻握了握,“不过在那之前,我先陪他回去收拾下东西。”   -   -   “哥,您真的要跟我回去吗?”   车上,褚夜行坐在副驾驶,眼巴巴地看着锦衣应愚。   毕竟这小子被关了几天,吃不好睡不好,人看着憔悴又疲惫,锦衣应愚舍不得让自己狗子当司机,于是便亲自开车了。   “怎么?不可以?”锦衣应愚轻嗤一声,“我上不得台面么?”   “当然不是,”褚夜行立马道,小表情里有点开心窃喜,又有些窘迫忧虑,“Alpha的聚集区被称为‘狗笼’,条件很差的……”   锦衣应愚目视前方:“我都不介意,你叽叽歪歪什么?我也想看看你从小生活的地方。是前面路口左转?”   褚夜行这才点了点头:“嗯,对。”   ……   两人很快就开着车,来到了Alpha的居住区外。   这一片区域被铁栅栏围了起来,门口有持枪的Beta警卫把守。   锦衣应愚开的是辆刚买来没多久的车。   之前为了褚夜行的事,他在塔拉茨也运作了一番,没有代步工具实在不方便,就直接在当地买了一辆车。   以首富先生的身家,这车必然是低调奢华的大牌。   只是从来没有这样的车来过这里——毕竟塔拉茨有权有钱的Beta对低贱的Alpha们避之不及,而Alpha们也买不起这样的车。   Beta警卫看到车标,便直接将车拦下了。   很显然,他们在怀疑这车是不是赃物。   “我下车去跟他们说说吧。”看着端着枪向自己这边走来的警卫,褚夜行多少有点犯怵,但是他依旧选择去与Beta警卫交涉。   “要说什么?”锦衣应愚一脸的莫名其妙,“不就是业主回家么?”   褚夜行:“……”   您这话说的有点太天真了,我的好哥哥。   他正准备拉开车门,去同那些Beta警卫好言解释一二,但是锦衣应愚却已经直接打开了车窗。   首富先生对着持枪走近的Beta警卫摇摇手:“帮忙开个门呗,谢谢了。”   褚夜行:“……?!”   Beta警卫:“……?!”   从来没有一个Alpha敢这么对他们说话。   所有住在这里的人在看到他们时,无不会露出胆怯畏惧的神情,对他们卑躬屈膝、低三下四。   毕竟只要他们想,就可以给Alpha安上一个“疑似危害治安”的名头。哪怕直接枪毙,社会舆论依旧会站在他们这边。   这个Alpha,穿着一身西装革履,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他当自己是小区保安么?!   Beta警员正要发作,但是目光一扫,却看见了锦衣应愚手臂上的袖章。   脸上的鄙夷与怒意顿时消失了,他走过来,颇有几分礼貌地同锦衣应愚确认着身份:“请您出示一下身份证件。”   “又要查证件啊……嘶,不好意思,我出门急,没带在身上。”锦衣应愚拨了拨光脑,“护照的照片,可以么?”   “可以的。”Beta警员居然接受了。   一旁的褚夜行怔怔地看着,默默将搁到车门把上的手收了回来。   Beta警员登记了锦衣应愚的信息,打开了围栏:“下次来,请一定要带证件原件……不过您估计也不会再来了。”   锦衣应愚挑了下眉:“哦?为什么?”   “这里的Alpha,和您不一样。”Beta警员说完,转身离开了。   锦衣应愚关上车门后,褚夜行看向他的手臂,低声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警卫这么客气。”   “因为这个袖章吧。啧,真是麻烦死了。”   锦衣应愚瞥了一眼袖章:“说是为了防止错认成塔拉茨的Alpha,出门就得时时刻刻戴着。虽然不会被为难,但是到哪儿都有人盯着看,好像我是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似的……还总得查证件,防止我这袖章是偷来的。”   褚夜行叹气:“因为以前出过偷窃袖章,伪装身份享受外籍人士待遇的事情……”   “享受?这只不过是普通人所应得的。你住哪里?”   “前面那栋楼就是。”   “哦。”锦衣应愚看了看路边,“为什么这些人都躲起来了。”   他注意到,不少原本好好走在路上的Alpha在看到他的车后,都就近躲进了大楼里,只敢小心翼翼地窥探着他们。   “毕竟Alpha买不起这样的车,可能是把您当成哪位莅临视察的Beta大人物了。”   “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锦衣应愚在褚夜行指示的楼前停车,率先开门下车。   本以为车上下来的会是一位Beta,没想到却是一位气质不凡的Alpha。不少原先躲起来的居民都忍不住打量,在看见锦衣应愚的袖章时露出了了然而艳羡的眼神。   诚源的前员工有不少都住在这里,且对华锦抱有敌视的态度。褚夜行怕锦衣应愚被他们认出来,于是上前一步替他挡住从四处投来的目光:“走吧,哥。”   锦衣应愚点点头,同他一起上了楼。   墙面早已斑驳不堪,地面也因为水管的破损而总有积水,墙壁的角落长满霉菌和青苔。锦衣应愚跟着褚夜行走过走廊,最后在一间掉漆的门前停下。   住惯了大别墅和高级公寓的首富先生看了看四周:“你就住这里?”   褚夜行有些窘迫:“但我一直有好好打扫,不脏的。”   锦衣应愚笑了笑:“相信你。”   大门打开,露出了房间的真容。   虽然目之所及的一切家具都有些老旧了,且挤在狭小的空间内格外逼仄。但是诚然如褚夜行所言,房间打理得干净而妥帖。   房间内只有一张椅子,锦衣应愚走过去坐下:“你要不要先休息会儿?看你这憔悴的,睡醒了再收拾吧。”   褚夜行巴巴地看着他:“那哥您呢?”   “我坐在旁边陪着你。”锦衣应愚微微挑眉,“不然你想怎样?”   褚夜行走到他旁边,看了眼床,低声唤道:“哥——”   这暗示,可太明显了,简直是明示。   狭小的空间内,氯仿的气息比以往更加浓郁,锦衣应愚有些不自在:“你还能有精神做这些?”   “之前在看守所里被打断了——”   “这床太小了,我不要。”   “……”   褚夜行看了看那宽度不过一米出头的床铺,也舍不得让锦衣应愚在这样的环境里“受累”,他有些失落地应了声:“好吧。”   但年长的Alpha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宠爱的小朋友露出可怜样,本来也不是很坚决的锦衣应愚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好吧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   褚夜行眼睛一亮,立马扑了过去。   自从停车场那一次以来,锦衣应愚已经许久没能尽兴了,被褚夜行一番爱.抚,他也逐渐沉湎其中。   但是箭到弦上,褚夜行却又犹豫了:“哥,我这房间隔音不好——”   “都到这关头了你跟我讲这个?”锦衣应愚磨了磨牙,好悬才忍着没有一口咬在这混小子的肩膀上,“快,快点……”   褚夜行勾了勾唇角,沉身占有了自己的爱人:“那就只能委屈哥您忍一忍了。”   “唔!”   许久未曾亲近,锦衣应愚一时有些不能适应。   他险些叫出声来,但是褚夜行那句“隔音不好”言犹在耳,他只能又将临到嘴边的惊叫憋了回去。   周身盈满芍药花香的Alpha此刻眉宇蹙起,眼中含泪,紧咬着唇。在褚夜行看来简直我见犹怜。   他爱极了锦衣应愚此时的模样,当然心上人的每一幅面孔他都爱极了。   “哥,哥,好棒,好舒服,”他一边动作,一边不断低语着爱意,“我爱您,好喜欢……”   他似乎誓要用这缓慢而深沉的动作,将他们之间所有的隔阂全部磨掉。   这床也有些老旧了,哪怕他们的动作算不得激烈,但是也发出了令人脸红的咯吱声。   褚夜行怕其他人听见,从上下交叠的姿势变成了侧躺着,一手搬住锦衣应愚的大腿,慢慢地磨着。   床太窄了,两人又都是身材修长的Alpha男人,哪怕是面对面侧躺也极为拥挤,只能将自己嵌在彼此怀中,皮肉相贴,缓慢地厮磨,直弄得两人都大汗淋漓,这才勉强解了几分相思之苦。   事后,褚夜行看着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的锦衣应愚,决定下床去打盆水来帮他擦洗身子。   但是他刚刚下床,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这一次没被捆手堵嘴的Alpha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说,你不会又要像上次在停车场那样,做个c完就跑,拔x无情的渣A了吧?”   褚夜行的心猛地颤了颤。   他低声道:“哥,我就是去打盆水而已。我不会走了。”   他低下头,亲了亲爱人的面颊:“我再也不走了。”   锦衣应愚这才满意地松开手:“那行吧,快去快回。” 第95章   褚夜行将两人收拾妥当,这才试图挤上来。   他想让锦衣应愚靠在他的怀里,用这种亲密无间的姿势一起说说话。   但是锦衣应愚却轻轻推了推他。   迎上自家狗子有些错愕的目光,他轻咳一声,将手抬起来在褚夜行面前挥了挥:“戒指呢?”   褚夜行顿时眼前一亮。   联想到即将发生的事,他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了:“我去拿来,哥您等我下——”   “好,等你。”锦衣应愚坐起身,披着褚夜行的衬衫,靠坐在床头。   看着褚夜行打开储物柜里的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了细心保存,连边角都没磕碰到分毫的首饰盒,他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褚夜行很快拿着两个首饰盒回来了。   两只手拿盒子不方便,他将其中一个放在床头,打开了另一个,仔细看看戒圈:“这枚……应该是给您的。”   “哦?你怎么确定?”锦衣应愚寻思自己应该还没来得及同他说道这戒指中的心意,褚夜行应该不了解戒圈内刻字的用心。   褚夜行低声道:“这枚戒指是您的尺寸。”   他早就抚摸过锦衣应愚身体的每一处,一看就知道,这戒圈契合他的无名指。   锦衣应愚忍不住笑了笑,面色有些红。看着那戒圈,他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但他不想在一个小朋友面前露怯,只是故作镇定地抬起手:“帮我戴上吧。”   褚夜行抿了抿唇,极其郑重地拿出那枚戒指。   “手都抖了,别把戒指摔了。”锦衣应愚笑道,“这么紧张?”   “哥,您也是。”褚夜行握住眼前那指节修长、皮肤光洁,看着就很漂亮的手。而后,缓缓将那枚戒指推上无名指的指根。   锦衣应愚收回手,仔细地端详着,眼眶有些发热。   褚夜行看了他片刻,拿起另一个首饰盒想要戴上自己的那枚戒指,但锦衣应愚却一伸手:“给我。我帮你戴。”   褚夜行难得露出些羞赧,却还是将自己的手交给了锦衣应愚,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为自己戴上戒指。   而后,两人将手放在一处,无名指上的钻石闪着熠熠光辉,一看就是一对。   锦衣应愚看着就开心,却仍忍不住埋怨两句:“你看看你,要是当是不跑,我们也不用绕这么一大圈了。”   “对不起,哥。”褚夜行乖乖认错。   “妈的,停车场那次,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谈话的呢,结果居然c完就跑——”   “哥,其实我当时是有一个念头的,”褚夜行凑近锦衣应愚身边,揽住他,“我当时有想过,要把您带回只有我们俩的别墅去,然后把您扒光了关在那里——”   “停,这你还是别说了,怎么还越说越没脸没皮了呢?”锦衣应愚抹了把脸,又瞥了他一眼,“那你怎么没实施?”   “我想我要是真那么做了,你一定会怨我的,说不定还会恨我。我不想你更生气了……”   听褚夜行说得愈发可怜,锦衣应愚也缓和了语气:“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会想和我分手?说实话。”   虽然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尖锐,但确实必要的。   唯有问清楚,说开了,两人才能毫无芥蒂地好好过。   褚夜行明白他的意思。   他沉默了片刻,将一切前因后果都慢慢说来。   从他在审讯室听见锦衣应愚说的那些伤人的话,再到诚源矿业的撤资案,还有锦衣应礼对他的警告,以及他对钻戒的误解……   锦衣应愚认真地听完了,而后才道:“我之前说和你只是玩玩的那些话,不是真心的。让你难过了,我很抱歉。”   褚夜行弯了弯唇角:“我知道。”   “但是,”锦衣应愚话语一转,“听见我说要买戒指,就想当然觉得我是买给别人的,然后自己暗自神伤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对我们的感情就不能更自信一点吗?”   褚夜行又乖乖点头:“我错了。”   “啧,我哥他们的言论你不用管,我们自己过得好就行,至于诚源矿业,”锦衣应愚稍稍正色,“那天遭遇袭击后,我就去调查了一下当年诚源破产的事。”   骤然听到这个话题,褚夜行脸上原本的温存也少了许多,他微微蹙眉,望着自己的爱人。   “明面上,诚源破产是因为外资骤然撤离导致的资金流断裂,周转不开。但是撤资不是很简单的事,不可能说走就走。哪怕是华锦,也是在多次上会讨论后才做出的决定。”   “我稍稍动用了些人脉,去联系了当年在诚源持股最多的几家外资,”锦衣应愚拨弄光脑,调出了一系列表格,“具体的数据我就不和你一一罗列了,但从我得到的信息来看,诚源的破产非常突兀,其中必然有问题。”   褚夜行沉默地看着那几张表格,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和之前比起来,破产清算的时候,固定资产怎么少了这么多……”   “毕竟是十年前的事了,哪怕是我,能查到的信息也没多少,但是凭借着现有资料也能看得出端倪。喏,你看,这资金流向也有问题。”锦衣应愚道,“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以诚源的体量,就算破产了,也不可能连员工的赔偿金都发不出来。”   他冷笑一声:“只怕是有内部高层通过将违规固定资产变现之类的手段挪用了公款。”   本来应该发给那些因公伤残的Alpha们的补偿金,成了他人的豪车豪宅。   想到自己的父亲,想到那些因此家破人亡的Alpha们,褚夜行的手紧握成拳,骨节都泛白了。   突然,一只好看的手轻轻搁在了他的拳头上:“别折腾自己。”   褚夜行看向锦衣应愚,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抑或是说,他已经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情了。只是他的眼中却带着怒火、悲愤与茫然:“哥……”   锦衣应愚望着他:“怎么样?要查么?”   褚夜行咬了咬牙,却只是颓然地垂下头。   锦衣应愚蹙眉:“怎么?你不想让那人付出代价?”   “我当然想,可是,哥,这么多年了……”年轻的Alpha脸上显露出痛苦与不符合年纪的沧桑,“已经十几年了,这超出了塔拉茨的案件追溯时间。”   “那就不管塔拉茨的法律了,”锦衣应愚已经大概领略到了塔拉茨是个什么德行,非常果断道,“我们就把这些人找出来,让他们把该吐的赔偿金都吐出来。”   褚夜行感激地望着他:“哥,谢谢您……”   “谢什么呢,我这也是为了我自己,我可不喜欢替别人背黑锅,”锦衣应愚揽过自家狗子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低笑道,“再说,以我们之间的关系,还用的着道谢么?”   -   -   两人休息地差不多了,褚夜行便起身收拾行李,将小房间里的东西都试图装进箱子里。   锦衣应愚看着他认真地叠衣服:“这些衣服就不带了吧?回玄洲了再买就行了。”   “不要,”褚夜行难得拒绝他,兀自认真地将那些衣服折成一个个方形,再将边角都抚平整,“这些都是哥您送我的东西,我不能扔。”   “好吧。”   这个理由不错,他喜欢。   锦衣应愚看了一眼他的行李箱:“衣服就算了,这个玻璃缸也得带着吗?”   话说为什么褚夜行会有一个玻璃缸?明明他也不养鱼。   “这也是哥您送我的,我一直好好珍藏着。”   锦衣应愚:“……我什么时候送了你这么一个朴实的大缸?我怎么没印象?”   褚夜行直起身看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眉眼都弯了弯:“情人节那天,我们一起去做的插花,是那时候哥送我的。”   锦衣应愚:“……”   好吧,他想起来了。   他那时候造了一缸子荷花,当做情人节礼物送给了这个小子。   虽然花已经败完了,但是这个缸还被他如珍如宝的收藏着。   明明就是再质朴普通不过的玻璃缸……   锦衣应愚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里酸酸甜甜的。   他正准备再过去给自家狗子一个吻,但是手腕上的光脑却响了起来。   他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锦衣应礼给他打的电话。   锦衣应愚想了想,还是去一旁接通了——   然而,或许是他的光脑刚刚开通了塔拉茨的特殊权限的缘故,信号并不好。   通话内,锦衣应礼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地传来:“小愚,帮我送个药来……”   “药?”锦衣应愚微微蹙眉,专注听着,“哥,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你快些过来吧……”   “喂?哥,我听不太清你在说什么。”锦衣应愚自然不可能飞回玄洲给他送药,“你要什么药?我让艾维斯给你送吧。”   “艾维斯?……可以。”   锦衣应愚努力听了半天也没听清他家哥哥说的到底是“可以”还是“不可以”,但就是邻里间送个药的事,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那就这样吧,我让艾维斯去看看,晚些光讯联系吧,我实在是听不清。”锦衣应愚就这么挂断了电话。   再对着电话练听力也于事无补,远水解不了近渴,让住在隔壁的艾维斯帮忙是最佳的选项。   他扒拉了一下光讯,锦衣应礼没有再给他发信息来,也不知有事没事。   他找出艾维斯的联系方式,给这位Omega发了个消息:【我哥需要人帮忙买个药,我实在是不方便,只能劳烦你了。他的钥匙在门口信箱里有个备用的,如果他真的遇到什么问题,你就拿钥匙开门,谢谢。】   然后,他又给艾维斯转账了一笔,就这么把这件事暂且搁置到了脑后。 第96章   要查一宗十几年前的陈年旧案,而且还是在塔拉茨的地界上,就算是以锦衣应愚的手段也会处处掣肘。   褚夜行本以为还需要再等待一段时间才能找到蛛丝马迹。   但是没想到,这线索出现得比他想象得要快得多。   ……   域协医药公司大楼内,褚夜行向郑妍·之递上了辞呈。   他对着这位相处时间不算长,但还算融洽的Beta领导深深鞠了一躬:“郑经理,那天的事,我很抱歉。这段时间承蒙你指导照顾了,我感激不尽。”   郑妍之看着他,目光复杂:“嗯……”   她拿起褚夜行递来的辞呈翻看了一两页,这才有些不自然地开口:“你不用跟我道歉……虽然上次的事确实挺吓人的,但那只是意外,你没什么错。”   她转过脸去:“毕竟那天你也救了我,我们算是扯平了。至于赔偿金,那个金额不是我要求的,而是法律判决的。虽然你是个Alpha,但是作为一个下属……你的工作能力还是挺不错的,如果你是怕我追究才递了辞呈,可以现在收回去,我没有那么小鸡肚肠。你也知道,这样的工作机会对于你们这些Alpha来说,还是挺难得的。”   这是褚夜行第一次从一位塔拉茨的Beta口中得到赞赏,他有些错愕地抬头看向郑妍之,片刻才反应过来,笑了笑:“谢谢您。不过我不是因为您的缘故才选择辞职的。”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颈项上的项圈,脸上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骄傲与欣喜:“我有爱人了,他是玄洲人,我要跟他待在一起,跟他一起回玄洲。”   “这样啊,玄洲么?好地方,挺好的。”郑妍之将那份文件放回到自己面前,拿起笔签字,“既然这样,那我也不留你了。你的离职证明,我会好好写的。”   而后,郑妍之将签完了字的辞呈交给褚夜行:“拿去找人事签个字吧。”   褚夜行点点头:“好,谢谢您。”   他正准备走,却被郑妍之叫住了:“等一下。”   “经理?”   郑妍之拉开抽屉翻了翻,找出来一份文件:“说起来,我们公司准备在玄洲设立一个子公司,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到时候可以过去任职。毕竟这个子公司到时候由我来对接,相比较招募新的员工,还是你这样熟悉的人用起来放心。”   虽然自己大概率是不会去域协的子公司,而是继续回到华锦工作,但是褚夜行还是没有直接拒绝郑妍之的好意,他接过那份公司介绍的资料,道谢:“谢谢您。”   “你都道了多少声谢了,”郑妍之摆摆手,“去工作吧,虽然离离开也没几天了,但也要有个好的收尾。”   “我明白。”褚夜行点点头,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位。   他准备将郑妍之给的这份材料放下再去找人事,但是目光粗略扫过了公司的介绍,却在看见实控人的姓名时一下怔住——   郑竺源。   普通的姓氏,普通的名字,但是组合起来,却一下子触动了褚夜行的神经。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诚源矿业的总裁,叫郑竺诚。   -   -   “郑竺诚、郑竺源?这一看就是亲兄弟吧?”   玄洲访问团的酒店内,锦衣应愚趴在床上,一边享受着自家狗子的按摩,一边看着对方拿来的材料:“而且末尾两个字合起来,就是‘诚源’呢。”   褚夜行伸手按着他的腰,缓解着这里的酸痛,也道:“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像巧合,要不就从这家子公司开始查?”   “查,当然要查,”锦衣应愚冷笑一声,“而且你没发现么?合伙人里还有个老熟人呢——殊和医药,李铭殊还不死心,想要借他人的手重新归来呢。”   褚夜行自然也记得那个差点给他打出个脑震荡的李铭殊,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真没想到居然这么巧,”锦衣应愚倒是表现得非常轻松,甚至显露出几分兴味来,“我们还没查呢,他们居然就自己送上门了……嘶,对,就这里,再帮我揉了揉。”   他把那几张纸搁在一旁,抱着枕头指挥着褚夜行。   感觉到那带着温度与力度的手,他享受地眯了眯眼睛:“你这手法有点东西。”   褚夜行语气温存地低声道:“哥您喜欢就好。”   “哼,夸你两句,这小尾巴怎么就摇起来了?”锦衣应愚觉得自家狗子太容易恃宠而骄,于是开玩笑似的打压两句,“也就是还不错罢了,不过是一点表面功夫。”   但褚夜行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俯身凑近他:“只是还不错么?哥,其实我不只是会一点表面功夫的。”   他刻意压低的语调,在把锦衣应愚的思路往某些不可描述的方向引诱:“如果您想的话,我可以将您的‘里面’也一起照顾到——”   “停,你真是够了,”体会过褚夜行那“由内而外”的照顾,锦衣应愚立马叫停,他抹了把脸,“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清一清谢谢。就是因为你这两天太不知节制,我才会腰酸背痛需要按摩的好不好?你要是不想服务,我就叫个理疗师上门了。”   褚夜行自然不希望来一个什么理疗师打破他们的二人世界,于是他乖乖坐正,尽职尽责地地为首富先生提供着按摩服务。   锦衣应愚懒洋洋地享受着:“说起来,我之前查过域协医药,说这家企业最开始是一个家族企业。你的那个Beta领导,也是姓郑吧?”   褚夜行点点头:“是。”   “说不定她同郑竺诚、郑竺源也有点亲戚关系。”锦衣应愚抬起一只手,晃了晃,“我在塔拉茨这边没什么人脉关系,可能得由你去和你们这领导打听打听了。”   “我来打听吗?”   “对,你来打听,你来做局。他们在塔拉茨之外的活动我可以试着去查,但是在这里发生的事,我不太方便牵扯进来。”   褚夜行看着锦衣应愚的发顶,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小声道:“哥,是出了什么事么?”   “嗯?没出什么事,只是之前为了捞你出来,我去找了林耀安。”   褚夜行顿时一怔。   林耀安,这个前任军部总指挥,因为女儿遭受恶劣绑架案,对Alpha的态度可谓极端。在塔拉茨Alpha们的风评中,是一个比林慈生更狠辣的恶魔。   但这个人,是林缘生的父亲。从血缘上来说,他是锦衣应愚的外祖父。   想到林耀安这茬,锦衣应愚颇有些好笑又无奈:“我当时见他时,他对我的态度又冷漠又不屑,口口声声地都是说,我一个玄洲人,没有必要共情塔拉茨的Alpha,更没有资格插手他们的决策。但是,我当着他的面,说出了我父亲是林缘生这件事,并且喊了他外公。”   褚夜行:“……”   锦衣应愚说的轻松,但是他简直无法想象当时林耀安的表情该是何等的恐怖。   “您不害怕么?”褚夜行轻声道。   林耀安说不定会想办法把锦衣应愚杀死,将这个“Beta家族的污点”彻底消除。   “是有点害怕,毕竟他当时都拔枪了。”锦衣应愚抱着枕头,声音有点闷,却充满感慨,“但是到最后,他还是暂且放过我了,还允许我把你捞出来。不过他也警告了我,说这是最后一次通融,让我老老实实地跟着访问团参加活动,然后赶快滚回玄洲去。”   “所以啊,我现在在塔拉茨算是受监视的状态呢,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自然也不方便调查了。很多事,都得由你亲自来做。”   “……”   “既然塔拉茨的法律无法维护Alpha们的利益,那就该自救自强。”锦衣应愚冷笑一声,“去把当年侵吞了诚源资产的家伙找出来,让他吞下的赔偿金全部吐出来,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话完全就是褚夜行想做的事。   但是……   褚夜行低声道:“哥,我真的可以吗?”   他真的有能力,同塔拉茨的Beta抗衡,去翻动一桩沉寂了十年多年的旧案,让逍遥法外多年的罪魁祸首付出应有的代价,为自己死去的父亲还有众多Alpha们夺回本该属于他们的利益?   这样的目标光是想一想,都让他心潮澎湃,却也难以置信。   但是锦衣应愚却很果断地回应道:“有什么不可以的?你现在可是我的人,不需要畏首畏尾。”   他翻过身,坐起来,同褚夜行面对面地对视,伸手握住褚夜行的手:“你是我的人,有我为你兜底,还有什么好怕的?”   年轻的Alpha用充满爱意与感激的眼神看着他,戴着同款戒指的两只手缓缓交握在一处。   -   -   “你看了之前那份子公司的资料?”   次日,褚夜行借口在离职前表示感谢,请郑妍之一起吃个午饭。   郑妍之看着眼前的Alpha,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以及之前的变故,她对Alpha的认知已然有了不小的变化。   席间,褚夜行装作不经意地提及了子公司的实控人:“我看那个总裁也是姓郑,所以冒昧吻您一句。”   “哦,这样,”郑妍之点点头,倒是没想隐瞒,很淡定地回答道:“那个郑竺源,郑总,是我的堂哥。”   “原来是这样,”褚夜行道,“您兄妹二人都是年轻有为。”   “我就算了,到现在也就是个经理。我这堂哥以前生意做的可大了……”郑妍之说着,但是想到了什么,又将话题打住了。   “以前?”褚夜行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后来不做了吗?”   “后来吧,遇到了点事,公司就破产了。但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了解,”郑妍之道,“他这几年一直在海外打拼,近来找到了新门路,这才换了名字回来,准备东山再起。”   “换了名字?”褚夜行试探问道,“他以前是经营哪家企业的?”   “告诉你也无妨,毕竟也这么多年了。”郑妍之道,“他以前叫郑竺源,是诚源矿业的总裁。” 第97章   但回应完后,郑妍之看着褚夜行陷入沉思的表情,微微眯了眯眼,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褚夜行低声说完,但是看着郑妍之,又试探着问道,“那天玄洲访问团遭遇袭击的新闻,您看了吗?”   “我看了,真没想到,十几年前就该了解的事怎么时至今日还能生出这么多事端。”郑妍之蹙了蹙眉,“不过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家族里当时就觉得这事很奇怪。钱不该不够的,毕竟Alpha的赔偿金也没多少。但是就是凭空多出来了很大一个缺口。”   “是不是公司内部有人在偷偷挪用公司资产?”   “可能是的吧。”郑妍之盯着褚夜行,“说起来,小褚,我之前都没问过你,你的双亲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问到这个份上,很明显是郑妍之已经有所怀疑。   褚夜行索性也不装了,直接道:“我的父亲曾经也是诚源的员工,没能拿到应得的补贴。我一直想知道,这个钱到底去了哪里。”   “这样……节哀。”郑妍之点点头,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碗盘,佯装不经意地报出一个名字:“这是当年诚源的财务总监,你要是想查,就去问问他吧。”   褚夜行有些错愕地望着郑妍之,完全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坦诚地将如此重要的信息给他了:“告诉我这些,真的可以吗?”   诚源算是郑家的家族企业,郑竺诚也是她的表哥。   “你要是真有能力查出来再说吧。”郑妍之垂眸道,“反正我们家族里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好……再说,我也只是在做对的事情罢了。”   -   -   褚夜行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有了这条线索后,他立马想办法找到了当时诚源的财务总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财务过得并不好,完全不像褚夜行所想象的那样,拿着偷来的钱财过着挥霍无度的生活。   恰恰相反,他居然缩在Alpha聚集区的附近,一处没有人愿意去的老旧楼房里。他似乎一直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极易受到惊吓,就连精神也有点失常了。   褚夜行想了点办法,连哄带骗的,哄他交出了曾经的账本。   总共两份,数据不同,非常典型的阴阳账。   “哥,您觉得他是因为心中有愧,才变成那样的么?”褚夜行回到酒店,同锦衣应愚说了账本的来历,而后低声问道。   锦衣应愚冷笑一声:“我觉得他有愧的可能性很小。而且,做了坏事后,第一件事应该做什么?”   褚夜行懵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当然是毁尸灭迹啊。”锦衣应愚抬起手,轻轻敲了下褚夜行的脑袋,“这个财务把自己吓成这样,十有八九是被郑竺诚威胁了,他不是分赃的同伙,而是属于要被毁的‘尸’,被灭的‘迹’,毕竟他知道的太多了。这套阴阳账,就是他为求自保的依凭。”   锦衣应愚看着面前的厚厚的两大册账本:“这玩意儿就跟他的护身符差不多,真亏你能从他手里哄出来。”   “其实我也没全部哄出来,只要到了最后的两册。”   锦衣应愚:“……嚯,看来郑竺诚当年作为公司总裁,背着家族董事会捞了不少呢。”   “哪怕不论以前,光是这账里的数字已经不少了。”   不查不要紧,一查简直吓了他一跳——   “当年诚源破产清算时,居然有19亿资金的流向下落不明……”褚夜行望着眼前的两册账本咬了咬牙,这其中有多少是本该分给那些伤残甚至死亡的Alpha的?   郑竺诚害惨了多少户人家,却自己带着钱逍遥快活,甚至还改名换姓想要东山再起?   “您说这19亿会在哪里?”褚夜行抬眼看向锦衣应愚,等着自己的爱人给出答案。   锦衣应愚反问一句:“你知道19亿是什么概念吗?”   “……”褚夜行摇了摇头,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锦衣应愚笑了笑,抬起手,用打算盘的手势对着半空拨了拨,仿佛眼前有个无形的算盘:“大概是23吨……2375立方米,这相当于是一辆中型卡车的载重量。哪怕是我,也不会把一辆中型卡车天天停在家里的。”   “所以,只能是存在银行了?”   gz#h沉$舟&渡+海%楼   “存在塔拉茨当地的银行肯定会被追踪到的,他估计是存进了外资银行,向海外转移。”锦衣应愚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对他的表现颇为满意,“你能查到这里已经挺不错的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离开塔拉茨还有三天,我一定在那之前给你解决。”   “哥,”褚夜行格外感激地看着他,一把将人抱在怀里,“谢谢您。”   “说了不用谢,诶——”锦衣应愚刚准备哄哄小朋友,却突然意识到这狗东西似乎居心不良。   他被迫跟着褚夜行的动作往后倒退两步,然后一下子栽倒在了床上。   来到这么一个地点后,锦衣应愚顿时警铃大作:“停——”   他抬起手,捂住了作势又要亲上来的狗嘴:“不许再来了,回家再说。”   褚夜行轻轻一舔锦衣应愚的手心,激得年长的Alpha又缩回手去。而后,他这才看向身.下的爱人,眼中满是渴求:“可是离我们回家还有三天……”   “就三天了,你稍微忍一忍。”锦衣应愚皮笑肉不笑地冷笑一声,“早就跟你说了节制点,再说,这个地点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褚夜行四下看了看,多么奢华的套房,多么大且软的床铺,可以尽情滚来滚去,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地点了。   锦衣应愚的面色有些红:“可我不想再面对打扫阿姨的眼神了。”   前两天褚夜行收拾了行李住到了他这儿,两人就已经来过了一次。   虽然打扫卫生的阿姨出于职业素养什么都没说,但是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和看似留足体面的沉默,可谓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着实是对他脸皮厚度的一种挑战。   “好吧。”褚夜行颇为遗憾地起身,小表情看似平淡,但透着点委屈。   锦衣应愚最看不得他这样,他支起身,凑过去勾住自家小狗的脖颈,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一个吻:“等回家好不好?回家了一定满足你。”   褚夜行目露期待地看着他:“真的?”   锦衣应愚面色泛红,却仍然笑了笑:“真的。”   -   -   首富先生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当初郑竺诚自以为自己这财产转移的做的很隐蔽,过了塔拉茨法律的追诉期后,就开始大肆挥霍,四处购买不动产。   但是锦衣应愚给【花园】里的同伴发了几个信息,打了几个电话,没多久就把他分布在多个国家的数套房产全部挖了出来,顺带送上了查封大礼包。   购买房产的资金本来就不干净,郑竺诚自以为聪明地洗了几遭,但是依旧不够干净。就算这些资产被收走了,他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这些钱很快就会原封不动地回到塔拉茨。   当时老张扔过来的名单林慈生还留着,锦衣应愚跟他要了过来,这些钱将依据这份名单分给名单上的人,或者他们尚还在世的家属。   虽然这笔赔偿金来得太迟了,但也算是一种慰藉。   锦衣应愚觉得做了件好事,走路都是带风——   其实在了解了那位老张袭击他的前因后果后,他也是心怀愧疚的。   确实,曾经的他有些太高高在上了。自以为撤资是最正确的决定,是帮助诚源的Alpha们脱离苦海,却忘了这片“苦海”也是Alpha们赖以为生的地方。   他虽然将他们从这片苦海中拽了出来,却又将他们推入到另一个深渊。   他愿意做出力所能及的补偿,弥补自己当初犯下的错。   ……   室外,空气中的尘霾减少,阳光从乌压压的云层间照射下来,这是塔拉茨鲜少有的好天气。   锦衣应愚从下榻的酒店走出来,仰起头望着来这里后的第一个晴天,却也是他待在这个国家的最后一天。   锦衣应愚一时间有些恍惚。   以后,大抵不会回来了。   褚夜行说了,今天是他在域协医药工作的最后一天,会比较早下班。   自己今天没什么行程安排,要不就去接自家狗子下班吧。   锦衣应愚这么想着,去把自己的车开了出来。   他一边开车上路,一边给褚夜行打了个电话——   “喂,哥?”   年轻的爱人的声音从通话里传来,锦衣应愚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还在工作呢?”   “嗯。”褚夜行的声音刻意压低,几乎是在用气声回应,“还有一会儿下班。”   “你还真乖啊,”锦衣应愚笑了,“我算了算时间,到你那应该差不多。”   “哥,”褚夜行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立马雀跃起来了,“您要来接我下班吗?”   “嗯,我到时候在你们大楼门口等你——”锦衣应愚专注于给自己的爱人打电话,完全没有注意到,当他开着车从入住酒店出来时,就有两辆车尾随着跟上了他。   域协医药的位置挺偏的,锦衣应愚开车上了高速。   此刻不是下班点,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只有他……以及右边和后方的两辆车。   锦衣应愚正要挂断电话,下一秒——   “砰!”一声巨响从后方传来,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差点撞上方向盘。   追尾了?!   他的脑海中刚出现这个念头,右边的车辆猛地左打方向盘,向他狠狠撞来! 第98章   一下子遭遇两次车祸,车的外框架已然出现的严重的变形。   弹出的安全气囊撞得锦衣应前发黑,头脑昏沉,几乎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他隐约听见褚夜行在通话那头焦急地喊着什么,但下一秒,车门被人大力扯开,有人将他极其粗暴地从车上拽了下去。   通话被强制掐断,没了爱人的声音吊住头脑中最后的一丝清明,他彻底陷入昏迷之中……   -   锦衣应愚是被一桶冷水泼醒的。   “咳,咳!”咳嗽两声,迷迷糊糊的他才悠悠醒转,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住了。   环顾四周,自己只怕是身处一处废旧工厂内。   锦衣应愚:“……”   多么标准的绑架案场景。   因为玄洲的治安很好,他出门几乎从来不带保镖。访问团虽然配了安保人员,但是他还是更喜欢没有拘束的自由活动……   唉,真是坏习惯啊。   锦衣应愚在内心感叹一句,但很快镇定下来,看向面前的几人:“谁是郑竺诚?或者说郑竺源?”   “我是。”为首的那人冷冷开口。   “哦,真意外。”锦衣应愚上下打量他一番,一身腱子肉,两条大花臂,和他常见到的生意人形象相去甚远,“果然人不可貌相。”   “别说这些屁话了,”郑竺诚将手中的桶一扔,粗声道,“锦衣先生,我劝你最好认清楚你的处境。”   “行吧,我认清了。不过我觉得你也该认清下你自己的,”锦衣应愚看着他,抬了抬下巴,“你不会觉得把我抓住了,你那些不动产就能回来吧?你要是弄伤了我,非但拿不回那些钱,还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他一边同郑竺诚对峙,一边冷静道:“不过呢,我现在确实是落你手上了,你想要多少钱?开个价吧,如果你能有命花的话。”   “我知道你不差钱,首富先生,我索要再多,估计对你来说也只是皮毛。所以,我不要钱,我要你的命,”看见锦衣应愚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郑竺诚冷冷地笑了一声,“我郑某以前就是混黑的,犯在我手上的人可不少,就连Beta我都敢杀……比如那个背叛了我的财务总监,更别提你一个Alpha。”   锦衣应愚的面色沉了下来,他能感觉到,郑竺诚并不是在虚张声势地恐吓。   但他还能冷静地分析:“那你图什么呢?那些房产对你来说确实是大出血。但是以你的家底,这些损失应该还不足以让你做到这一步吧。是不是有人指使你、收买你,还告诉你杀了我会帮你背锅?”   闻言,郑竺诚的神情微变,哪怕他立马矢口否认,但是那一丝被揭穿的不自然还是让锦衣应愚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顿时了然:“果然。”   郑竺诚虽然口口声声地想把自己说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但是这其中多少有点虚张声势的意味。那个财务总监虽然被他恐吓得不轻,但是说到底这么多年了,也还好端端地活着呢。   郑竺诚还想着东山再起,没道理冒着和整个玄洲作对的风险来对他下手。   至于背后的主使——   锦衣应愚冷笑一声:“李铭殊。是他要求你这么做的,对吧?”   “真聪明啊,我的好弟弟。”一个声音从旁边传出,在略显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锦衣应愚应声看去,看见大门口的位置摆着一大摞、擂到两米多高的废旧钢管,而一个人从这钢管堆后走出,赫然是许久未见的李铭殊。   他和上次见面时一样穿着件白大褂,只是脸上的表情愈发的阴鸷险恶。   他走到锦衣应愚面前,上下打量着,似乎试图从被绑着的Alpha脸上找到些恐惧的神情:“看见哥哥我,就是这个表情么?”   锦衣应愚看着他,依旧神色平静:“我早就说过,我只有一位兄长,但那人不是你——”   “砰!”李铭殊被戳中了痛处,一下子癫狂起来,他一脚踹在锦衣应愚身上。   “唔。”Alpha手脚被捆住,被他踹翻在地,发出一声闷哼。   但李铭殊不准备就此放过锦衣应愚。   他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将人拽起来些许,整张脸因为过于强烈的嫉恨而扭曲了,神情堪称可怖:“你他妈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说白了不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不过是冠了锦衣的姓氏,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就是因为你,我的公司才不得已离开玄洲……我好不容易找上郑大哥合作,你为什么还要跟我作对?!”   “我劝你想清楚再开口,你以为你现在还在华锦的总裁办公室?你信不信我真的弄死你?!”   锦衣应愚身上隐隐作痛,但是神情却比李铭殊更加气定神闲:“想清楚了,不信。”   “你!!”   “真亏你特意跑到塔拉茨来抓我,但是你抓到我又能怎样呢?你依旧进不了锦衣家的门,甚至你现有的一切都会被损毁殆尽,还会面临牢狱之灾,”锦衣应愚淡淡道,“我帮你算算吧,你这是纯粹的赔本买卖。”   “别在那散发你那股芍药味儿了!”李铭殊拽着锦衣应愚的领子,大吼了一句。   但是吼完,他却又露出了一抹诡谲无比的笑容:“呵,呵呵呵……”   锦衣应愚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疯子。   李铭殊将他摔回地上,掏了掏白大褂的口袋,从中掏出一枚袖章:“看见这个了么?”   “……”锦衣应愚的脸色有些微变化。   “戴着这袖章,你是玄洲商业访问团的成员,塔拉茨人无法碰你分毫。但如果没了它,你和这个国家的Alpha又有什么区别?”   “这里是诚源废弃的矿场。”他抬起脚,踹开了脚边的一枚螺丝钉,“一个Alpha小贼想要偷窃一些遗留的材料,被企业以前的Beta员工发现,抓捕过程中‘不小心’致死,你觉得这个说法怎么样?”   他用近乎狂热的语气,诉说着残忍至极的凶杀计划:“或者说,把你扔进矿井里怎么样?等到被发现,估计你的尸体都已经烂得辨认不出模样了——届时还有谁会想到,这具尸体是首富先生呢?”   锦衣应愚:“……”   他的心骤然一沉。   李铭殊是有备而来。而且看他这精神状态,只怕和正常人类已经相去甚远了。   哪怕知道弄伤自己毫无好处,他也会为了解一时心头之恨这么做。   锦衣应愚擅长对商业对手进行心理施压,但是那也是基于对方有足够的理智,会权衡利弊的基础上。   但是面对李铭殊这样的疯子,他心里也没有底。   他看着在那兀自癫狂的李铭殊,内心迅速盘算起来——   对方有十来个人,而他只有他自己一个。   而这还是目前能看到的,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人看守。   芍药香隐隐散发出来,他试图运用【盈亏预见】的异能进行利弊分析。   继续激怒李铭殊,亏。   向李铭殊求饶,亏得更狠。   努力周旋再伺机逃跑,同样亏。   该怎么办……   但来不及他细想,李铭殊已经一脸狞笑地向他靠近:“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并不准备让你现在就死——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说着,他摸了摸白大褂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了一支……针管?!   锦衣应愚面色骤变!   李铭殊感觉到了他的紧张,语调因兴奋而隐隐颤抖:“这药物是我们公司最新研制的,会对腺体产生不可逆的破坏性,你那引以为傲的六级异能非但会彻底消失,而你,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也会在极度痛苦中死去——”   “你他妈疯了吧?!”锦衣应愚忍不住失声大喊,“李铭殊,你就没有想过后果吗?!”   “后果?”李铭殊笑着,向锦衣应愚走来,“到时候你都死了,还能做什么?塔拉茨官方估计也只会认为是一次恐袭——”   “砰!!”   他话音未落,一声巨响传来!   下一秒,厂房的大门被一辆车用力撞开,汽车的引擎盖都因此变了形!   一个人从车上冲下来,直直冲着李铭殊猛扑过来!   李铭殊猝不及防:“?!”   他一下子被扑倒在地,手中的针管都扔了出去。   原先站在一旁的郑竺诚等人在一瞬间的愣神后立马反应过来,猛地冲上前和那人扭打在一起!   “褚夜行?!”锦衣应愚没想到自家狗子居然这么快就能找过来,但是此刻还远不是高兴的时候。   就算褚夜行人高马大,但这么多人围着他一个打,他根本占不到丝毫便宜。   眼见着郑竺诚带来的人掏出了刀子,在褚夜行的身上割开新的伤口,他心急如焚。   褚夜行没受过专业的格斗训练,但是这豁出去的、不要命的打法还是缠住了郑竺诚等人。   锦衣应愚见没人关注他这边,在地面上找了块锋锐的碎石,再咬出绳子,手口并用,愣是将捆着手的绳子给弄开了。   随后他迅速解开腿上的绳子,终于站了起来。   “他要跑了!抓住他!”参与围殴褚夜行的李铭殊注意到了,立马尖声怒吼,命令道。   一个人立马要来抓锦衣应愚,但褚夜行却猛地上前一扑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那人被绊了个趔趄,一声怒骂,抬腿就踹向褚夜行。   拳脚相加的声音让人听着就心头震颤,但是褚夜行却丝毫没有退缩之意,他对锦衣应愚大声吼道:“哥!快跑啊!”   “跑个鬼,闭嘴。”锦衣应愚咬牙骂了一句,撩起袖子,冲了过来。   虽然首富先生看着是个久坐办公室的文化人,但是这防身格斗的技术都是请顶尖教练手把手教出来的。   他居然还真的撕开了一条血路,愣是将褚夜行从这群人的围追堵截中扯了出来。   他一脚踹开试图冲上来拦住他们的Beta,释放出压迫力极强的信息素:“跑!”   Beta虽然对信息素不敏感,但是Alpha的信息素压迫并非全无作用,这些人除了李铭殊都是Beta,还真的被他镇住了片刻。   但是他们很快反应过来。   就在褚夜行同锦衣应愚即将跑到门口时,一个持刀的Beta冲过来,割开了钢管堆的捆扎带!   那钢管向着两人倾倒下来,一下子绊住了他们逃跑的步伐。   然而,就在这时,追上来的李铭殊居然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一支针管:“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他一边怒吼着,一边将手中的针管向着锦衣应愚扎来!   锦衣应愚来不及躲避,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针管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恍惚能看见针尖的寒光。   然而——   下一秒,他被猛地扯进了一个温暖怀抱,针尖和李铭殊都看不见了,他只能看见一个宽厚的胸膛以及上面的血迹。   “褚夜行??!!”他几乎声嘶力竭地大喊。 第99章   疼痛袭来,褚夜行一时不察,脚下踩到了一根钢管,一下子摔得跪倒在地。   锦衣应愚想要去拉他,却被他往前一推:“哥,快跑,别管我……”   “闭嘴!”锦衣应愚厉声呵斥,哪怕是自己直面死亡威胁时,他都没有这么慌张,几乎六神无主。   褚夜行还想推开他,但他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反抱住褚夜行。   跑不掉了。本能比头脑更快地开始为每一种选择进行排序。   他不假思索地得出了当下的最优解——   他要保护褚夜行,保护他的爱人。   他眼睁睁地看着李铭殊抢过旁人手中的刀,再次向他袭来,却只能无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中居然只有一个想法——就算他死了,他也希望褚夜行可以好好的。   下一秒——   “砰!”   一声枪响。   伴随着子弹射入胸膛时的血溅声,李铭殊应声到底。   锦衣应愚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发现赶来的是持着枪的武装部队。   林慈生一声军装,军靴踏地的每一步都掷地有声。   他一挥手,所有得到命令的军士们立马向着李铭殊以及郑竺诚等人发起进攻。   郑竺诚等人虽然是黑道出身,但是同真正训练有素的军士们相比还是相差甚远,几乎立即丢盔卸甲,举手投降。   锦衣应愚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些许。   他正要松口气,但是一低头,看见褚夜行此刻的情状,那刚刚放下的心又立马悬到了嗓子眼。   平日里看着格外沉稳可靠的Alpha青年此刻面色惨白,眉头皱紧皱,仿佛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他的氯仿信息素也不受控制地四处逸散,似乎要将他的腺体能量全部掏空。   锦衣应愚惊惶地扭头,发现不远处横着一只破碎的针管,里面剩余的些许药水洒在了地上,洇湿了那一小片地上的灰尘。   李铭殊说,这药物会对腺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会让人在痛苦中挣扎死去……   适才,褚夜行又替他挡下了李铭殊的一击,那针只怕是扎在了他的身上。   “喂,”林慈生想要走近看看情况,却又因为那不受控的氯仿信息素而停在了数米开外,“你们还好么?”   锦衣应愚猛地看向他,近乎凄厉地哀求:“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锦衣应愚一向表现地游刃有余,从来没有露出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林慈生皱眉:“他怎么了?”   “他被注射了药物,会破坏腺体的药物……”锦衣应愚看着怀中近乎昏迷的褚夜行,一想到自己的爱人可能会再也醒不过来,他眼前就一阵阵发黑。   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准确提出自己的诉求:“帮我安排最好的腺体医学专家,现在!!”   -   -   医院内,腺体医学科。   锦衣应睁睁地看着褚夜行被推进了抢救室,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都被抽离了,随着自己的爱人一起,一并被关在了大门的另一边。   他望着那红色的“抢救中”,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惶惑不安。   一位护士走出来:“里面那位Alpha的家属在吗?需要签个字——”   “我,我是他的家属。”锦衣应愚立马迎过去。   “你?”那护士完全没想到过来的所谓家属会是个Alpha,忍不住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   林慈生也在场,替他作了证明:“让他签,他是家属。”   护士这才点了点头,将那份材料递给锦衣应愚。   她说的各种注意事项和可能出现的不良后果锦衣应愚都不想听,他的耳畔像是放了个鼓风机在不断发出噪音,也几乎听不清护士在说什么。   他动作急促而粗鲁地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动作用力地差点划破纸张:“要用什么药或者要上什么仪器都尽管上,钱不是问题,我只要治好他。”   护士点了点头:“我们会尽力的。”   公事公办的回答根本无法安抚锦衣应愚的内心。   当护士再次回到手术室内,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几乎脱离地瘫坐在椅子上,焦躁却无力地捂住了头。   林慈生在他旁边坐下了。   毕竟这是自己的表弟,此刻旁边又没有旁人,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锦衣应愚的肩膀:“会没事的,腺体医学可一度是我们国家的强项。”   “……”锦衣应愚重重吐出一口气,这才满脸疲惫地抬头:“说起来,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出事的?”   林慈生移开目光:“不得不说,那个Alpha是真的很喜欢你……听他说,你出事时正好在跟他通电话?”   锦衣应愚点了点头。   “他意识到不对劲后,立马想办法来见了我。冒着被门口卫兵直接枪毙的风险,冲到了军部大楼门口。”林慈生回想到那个场面,内心止不住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如果不是我刚好从大楼里出来,他还不一定会被怎么样呢。”   彼时的褚夜行都被卫兵按在地上,拿枪指着头了,却依旧对着他大喊着,让他去救锦衣应愚。   “不过我也有点想不明白,等他脱离危险了,你可以代我问问他。”   林慈生看向抢救室:“在得知你出事后,我立马调了监控,并且着手安排人去救你。可褚夜行没有看到监控,就先行一步离开了——但是他居然比我们更先找到你。”   一向冷面的Beta军官牵了牵唇角:“看来Alpha也并非完全一无是处,还是有些能耐的。”   ……   许久之后,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医生刚从里面出来,锦衣应愚便迫不及待地迎上去:“怎么样?什么情况?”   “人是抢救过来了,目前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不过腺体可能还是会有一定程度的损伤。”医生道,“不过他既然是塔拉茨人,本来就没有异能,那这点损伤不会对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   锦衣应愚点了点头,低声道:“谢谢医生。”   林慈生也跟着站起来:“你要回去休息下么?顺带也跟代表团的其他人报个平安。”   “我就不休息了。我去病房陪着他,等他醒了再说。”锦衣应愚的目光跟着被推出手术室的褚夜行走,对林慈生的回应显然心不在焉,“报平安的事,就请你代劳了。”   林慈生看着锦衣应愚一脸倦色但是完全不听劝的模样,暗道一声“果然Alpha是无法理解的生物”。   “至于郑竺诚那些人——”   听见这个名字,锦衣应愚这才给他分了些目光。   林慈生:“包括郑竺诚在内,所有参与此次事件的罪犯,都会被全力搜捕归案,并受到法律的制裁。我听景明……兰景明说了当年诚源矿业的事情,我会要求再次对这桩案件展开调查的。”   锦衣应愚点点头,眼神发寒:“那就麻烦了,务必要让这些人付出应付的代价。”   “这是自然。”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林慈生有不少善后工作要做,他又礼节性地关心了几句,而后便选择先行离开了。   独留下锦衣应愚跟着医护人员一起去了刚安排好的高级病房。   -   看着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面色惨白的年轻Alpha,锦衣应愚有一瞬间的恍惚。   眼前的一切似乎同过去的某个时刻重合了——   之前有次出车祸,褚夜行也是这样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护在了怀里。   后来躺在病床上,他也是这副模样。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当时是头上裹了纱布,此刻则是脖子上缠了白色的一圈。   高大的身躯似乎很伟岸强壮,却又透露出些许脆弱。   锦衣应愚在病床旁边坐下,手探进被子里,握住了褚夜行的手。   “你怎么这么多灾多难的呢。”他低声道,“这次是我对不起你……我太轻敌,太自以为是了。”   他想当然地对郑竺诚他们展开了围剿,自以为有能力掌控一切,却忘了这些人在鱼死网破之际,也会拼尽全力地反咬一口。   幸好褚夜行没事,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再怎么后悔都于事无补。   锦衣应愚光是想想都觉得后怕。   他望着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褚夜行,在内心期盼着对方可以快些醒来。   但是褚夜行这一次却睡得格外的沉,格外的久。   锦衣应愚从晚上坐到黎明,而后又从黎明等到傍晚,褚夜行依旧没有醒来。   期间医生来查过两次房。虽然不喜欢Alpha,但他的职业素养还是让他认真做了检查。   “一直醒不过来可不是个好兆头。”   医生的一句话让锦衣应愚的心再次悬了起来:“会有什么问题吗?”   “目前来看问题不大,再等一等吧,等到他醒了,才算是真正脱离危险了。”医生看完了褚夜行,又看向锦衣应愚:“你要不也去休息会儿吧,不然身体撑不住的。”   算上昨天到现在,他已经整整三十个小时没合眼了。   但面对医生的建议,锦衣应愚只是摇了摇头,明明他的身体也已经疲惫至极,用头痛发出信号,提醒他该休息了:“我再等等。”   医生见多了人情百态,也不多劝,就这么离开了。   病房里又陷入一片寂静。   随着太阳沉入地平线,房间里最后一丝光亮也从窗户溜走。   一直枯坐在病床旁的锦衣应愚终于动了动,抬手打开了病房里的灯,而后又坐回了原位。   曾几何时,他最看不上这样毫无意义的等待,因为他觉得这纯粹是虚度时间、浪费生命,什么都改变不了。   但是现在他却心甘情愿地将时间用在了“等褚夜行醒来”这件事上。   不过他也并非什么都没做,他在这漫长的等待里想了很多。   只是繁杂的思绪无法满足逻辑性的思考,他胡思乱想了许久,却也只明确了一件事——他真的不能没有褚夜行。   锦衣应愚缓缓探身,轻轻地在褚夜行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他迫切地想让爱人醒来,但是此刻的动作却轻柔地像是生怕打搅了他的好梦。   “醒来吧,好不好?哥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宠你。”   就在这时,褚夜行的睫羽颤了颤,居然真的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的瞬间,锦衣应愚一下子怔住了。   若是他在电影里看见这种场景,只觉得这是老套的煽情套路,但是此刻放在他自己身上,他只觉得快喜极而泣了。   褚夜行看着他,笑了笑:“哥,您说的是真的吗?”   锦衣应愚也笑了,只是声音轻柔而沙哑:“当然是真的。”   褚夜行的睫羽颤了颤,居然落下了两颗眼泪来。   锦衣应愚错愕片刻,很快笑了笑,抬手替他拭去:“你这么大一个Alpha,怎么能做得到说哭就哭的?   “我哭只是因为太高兴了。”   “啧,要不是看你重伤,我真要骂你了,就这么莽过来,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甚至说不定还没等到他找到自己,就在军部门口被直接枪毙了。   明明那么怕塔拉茨的Beta……   褚夜行的声音同样沙哑,他抬起手抓住锦衣应愚的手腕,明明他才刚刚脱离危险,但手上却出奇的有力:“我当时来不及想那么多了……我不能没有您。我说过的,我可以把我的命给您,只要您不嫌弃。”   锦衣应愚用格外怜惜的目光看着他,叹息道:“我怎么会嫌弃呢。”   “那就好。”褚夜行笑了,声音不大,旖旎而郑重,“哥,我也会好好爱您的。” 第100章   锦衣应愚原本有些犹豫要不要在塔拉茨多留几日,等褚夜行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回去。   但是两个人讨论了一下,觉得都不太想在塔拉茨这个“多事之地”多待。   加上锦衣应愚有信心,可以在玄洲给自家狗子安排到更好的治疗,于是便按照原定行程同访问团一起打道回府。   机场的贵宾候机室内,褚夜行透过玻璃窗望着外面的停机坪,一时间有些恍惚。   在他狼狈离开玄洲回到塔拉茨时,他曾以为自己不会有机会回去了,也无法再看到自己所爱的那个人。   但是现在,他即将再次踏上那片土地,并与自己的所爱之人一起,长久地生活在那里。   他正想得出神,锦衣应愚走到他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手还颇为故意地在他颈项的项圈上一勾:“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以后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吧。”   “怎么?不舍得吗?”   褚夜行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对这个国家没什么感情……但是我会记着在这里的那些人。”   比如兰景明,还有陈叔洛姨他们。   这些人都相当于是褚夜行的家人了。也是褚夜行对塔拉茨为数不多的牵挂。   锦衣应愚了然地点点头:“我会和林慈生说一说,让他给兰景明的光讯开个权限,这样你们就可以随时联络了。”   “真的吗?”褚夜行看向锦衣应愚,眼中闪着感激的光。   “当然是真的。”锦衣应愚笑了笑,他乐得宠着自家狗子:“至于诚源的补偿款,我也会敦促着尽快让这些钱到位的,早些把这些钱还给原本该拿到的那些人。”   “哥,谢谢您。”褚夜行无比感激,低声道。   锦衣应愚轻轻拍了下他的脸:“都说了不许再说谢谢了。”   “好,那我不说了,”褚夜行深以为然地点头:“我会用实际行动道谢的。”   这个实际行动是指什么样的行动呢?锦衣应愚同他对视的瞬间就明白了。   锦衣应愚:?!   妈呀,他的狗子越来越会耍流氓了!   他的脸皮又开始泛红了:“什么行动,你就不能稍微正经点吗?”   偏偏褚夜行还故作正经:“我说的行动是好好爱您,您以为是什么?”   锦衣应愚:“……我也是这么以为的,谢谢。”   啧,狗子更胆大包天了,都会给他下套了。   -   -   在与林慈生讨论后,锦衣应愚遭遇袭击的事被公开了一部分,以此为契机,十多年前的诚源矿业破产案被再次翻到了台面上。   在深入调查了郑竺诚等人,并确定了他们犯下的罪行后,塔拉茨的法院对他们予以重罚。   这在塔拉茨还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毕竟为了一群拿不到赔偿金的Alpha,如此重罚一位Beta,实在是不合理。   这时候,郑竺诚参与袭击绑架玄洲访问团成员的事才被公开,增加了这么一出性质恶劣的事件,自觉丢脸理亏的塔拉茨人这才接受了判决结果。   虽然事情算是妥善解决了,但是褚夜行也曾有些疑惑——为什么郑妍之会那么轻易地告诉他那些关键线索?   明明郑妍之和郑竺诚还是堂亲……   但这个问题,在他再次看到郑妍之时得到了解答——   这位昔日的经理作为子公司的总裁出现在了玄洲,得以在更广阔的天地施展拳脚。   ……至于李铭殊,他被林慈生的那一颗子弹打中了大动脉,当场死亡。   锦衣家不追究,他的母亲家里也毫无势力可言,只有锦衣应谦专程来了一趟塔拉茨,把哥哥的骨灰带了回去。   锦衣应谦带着骨灰回到了家,却遭遇了Omega母亲的责骂:“你还回来做什么!之前就让你好好扶持你哥哥,你却根本不管他……现在他被害死,你居然还在华锦待着,还在给那个杀人凶手当属下!你这个狼心狗肺,毫无廉耻的东西!!”   锦衣应谦将李铭殊的骨灰盒放在她的面前,几乎面无表情地:“没有人害他,是他自己作死。他都把自己玩死了,你却还觉得该由我来扶持他?”   “你,你不懂……”她那Omega母亲依旧哭骂着,“他可是Alpha啊,迟早会有出息的……”   “好吧,”锦衣应谦冷冷道,“我期待着他的坟头草长得能比别人高。顺带一提,别忘了,你现在的所有生活开支,全都是我给你的。”   那个Omega的哭骂有一瞬间的停滞,片刻后,哪怕还在愤愤不平地继续骂着,声音却小多了:“没良心的东西……不过是一个Omega……”   明明她自己也是个Omega,但是却依旧看不起Omega。   以前也算是有份体面的工作,后来傍上了她那人渣Alpha父亲,过惯了仰人鼻息的生活,已然彻底化作了一株只会攀附人过活的菟丝花了。   锦衣应谦懒得理她,径自离开了。   但是走出了大门,她又觉得不爽,憋了一肚气没处撒。   于是她给锦衣应愚打了个电话,劈头盖脸地将这个弟弟骂了一顿。   而后,她重重吐出一口气。   呼,爽了。   继续回去工作。   -   锦衣应谦怎么处理李铭殊的后事,锦衣应愚并不在乎。   莫名其妙被自家姐姐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也无所谓。   反正他已经达成了自己此行最大的目的——   把他的狗子从塔拉茨成功带了回来。   总之他此刻心情好着呢。   本来锦衣应愚回到了玄洲,代为履行总裁职务的锦衣应谦就该将位置归还给对方。   锦衣应谦勤勤恳恳地工作了数日,虽然当总裁很爽,但是她以一己之力挑大梁还是有些力有不逮。   她急需自己这位弟弟回来分担,数日前,当锦衣应愚出现在她的办公室里时,她还是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稍微放松些了,可没想到锦衣应愚却大手一挥,表示姐姐你不急着还,我还得再请一段时间的假。   见不得他人躲懒的工作狂锦衣应谦非常不解,但是这位弟弟却对着她状似不经意,实则每个角度都充斥着刻意地抬起手,对她道:”我要去度个假。”   锦衣应谦成功被那一枚含义明确的钻戒硬控数秒:“……”   她将即将说出口的骂声又憋了回去,目光复杂地看着弟弟:”是上次那个Alpha?你认真的?”   “当然,”锦衣应愚笑笑,“姐你不也说了么?让我当一个负责的人,别学我们那人渣爹。”   锦衣应谦:“……虽然这确实是我说的,但我觉得你的理解是不是有点出入?”“有吗?”   “我觉得是有的。”   “哦,那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他很好,我会和他认真地、好好地过。”锦衣应愚的回答颇有霸道总裁之姿,“反正工作暂时交给你了,李铭殊那事儿也交给你了,总之再辛苦你一段时间了。”   锦衣应谦:“……你信不信我抽死你?”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硬邦邦的:“行吧,总之,祝福你。”   “谢谢。”锦衣应愚微笑颔首。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又被锦衣应谦叫住了:“对了,说起来,你们之前到底是分了还是没分?”   这是个有点犀利的问题。   面对着姐姐的疑问,锦衣应愚笑着摆摆手:“过去的事无所谓了,反正我们以后绝不会分。”   “行吧……”锦衣应谦叹出一口气,“那就足够了。”   -   -   锦衣应愚从大楼里出来,一眼就看见了正停在门口的车。   他忍不住勾起唇笑了笑,大步向着那等着他的车走去。   锦衣应愚拉开副驾驶的门,果不其然看见驾驶座上,褚夜行正在等着他。   看见自己那风姿绰约的心上人来,褚夜行眼前一亮,但他注意到了锦衣应愚手中的一只深色袋子:“袋子里是什么?”   “嗯?你晚些会知道的,”锦衣应愚的回答格外含糊,“我去顶层公寓拿了点东西……走吧,我们回去。”   他径直坐上副驾驶。   “好的,哥,”褚夜行道,“不过我真的不需要去和芊姐以及睿哥他们打个招呼吗?”   “以后多的是上班见面的日子,你不必这么急着回去当牛马。”锦衣应愚开了句玩笑,又低低笑了声,“你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都是我的。”   “我以后的时间也都是您的。”褚夜行毫不犹豫道。   “真有觉悟。”锦衣应愚笑了,“走吧,去之前给你的那栋别墅。”   去之前的别墅?   这点有些出乎褚夜行的预料。他本以为锦衣应愚会选择回到大宅里,毕竟那里有钱叔他们帮忙打理生活。   但是他也想和锦衣应愚单独相处。于是他保持沉默,开车载着自己的爱人回到了那栋别墅。   打开门,目之所及的一切同他离开时毫无分别,像是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龃龉,而这间一切如旧的屋子在无声地欢迎着两位主人家归来。   褚夜行的内心难得生出点感慨来,缓步走着,四处看着这些家居。   就在这时——   “咔嚓”。   他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一声金属的轻响,伴随着细碎的……锁链声?   褚夜行知道自己的爱人,这位高高在上的首富先生一向喜欢追求自己。   但饶是他心中已经有所猜想,但在看到锦衣应愚的动作时,还是不由得一愣:“哥……”   他终于知道锦衣应愚从公寓拿来的东西是什么了——   他把那副手铐带了过来。   此刻,首富先生将手铐的一边拷在自己手上,将另一个环和钥匙都递向褚夜行。   他虽然表面上故作镇定,实则耳朵已经红透了:“我仔细复盘了一下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我觉得虽然你很不是东西,但是我确实也有做错的地方……我有在想着怎么补偿你。”   “哥……”褚夜行情不自禁地低声呼着,向着他走去。   看着面前的Alpha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感觉到对方愈发深沉的目光与强势的信息素,锦衣应愚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去:“上次在你那房子里的时候,你不是说想对我玩囚禁强.制什么的吗?”   “我现在给你个机会,满足你。” 第101章   褚夜行的呼吸几乎瞬间就变得沉重了,他手中拿着那手铐的另一只环,稍微一拽,便将锦衣应愚直接拽进了怀里。   唇齿相贴,用力厮磨,锦衣应愚不甘示弱地回应着,一个吻绵长而旖旎。   一吻毕,褚夜行一弯腰将对方打横抱起,   锦衣应愚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这么急?你身体恢复了?”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褚夜行抱紧了他,“谢谢哥的关心。”   “那就好。”锦衣应愚放松地靠着他的肩头,一副任人为所欲为的姿态,还在他的颈间嗅了嗅,“你的信息素好像比以前更香甜了。”   “是吗?那哥您喜欢吗?”   锦衣应愚轻笑一声:“自然,喜欢的紧。”   褚夜行闻言,立马大步往楼上的卧室走去。   锦衣应愚忍不住在内心感叹一句年轻人身体素质就是好,却也止不住对即将发生的事期待起来。   脑中控制不住地浮现出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让他的面庞都止不住微微发热。   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就在褚夜行的手搭在了门把上时,一瞬间,锦衣应愚终于想起来他到底忘了什么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惊恐:“等,等等——”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咔哒”,褚夜行抱着他,打开了主卧的大门。   ……   许久之前,锦衣应愚将那一大堆明丹曦赠予他的,不可描述/不能过审/不可名状的的道具玩具带来了这里。   刚进卧室时,东西洒了,满地都是那些个应该打马赛克的东西。   后来锦衣应愚匆忙离开时,并没有收拾。他也忘了安排人来收拾。   于是,当褚夜行打开门时,那该打马赛克的东西便以势不可挡之姿冲进了两人的视野里,格外发人深省,引人深思,令人震撼。   褚夜行沉默了。   锦衣应愚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睛,脸上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再见了,他本来便已危如累卵的节.操。   褚夜行在片刻的震惊后,率先反应过来。   他忍不住低笑出声:锦衣应愚素日里总是一副优雅矜贵的正经人形象……   “真没想到,哥,您私底下居然玩得这么大。”   他笑的时候,胸膛在微微的震颤。   锦衣应愚感觉到了,只觉得愈发羞耻。   他抹了把脸:“别说了。”   但褚夜行完全没想着轻易放过他。   能发现首富先生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他已经兴奋不已。   他将锦衣应愚放在床上,拿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东西抵在爱人的小腹上,轻轻戳了戳,带着明显的暗示:“哥,我不在的时候,您就是用这些东西玩的吗?”   “……”   “这东西比我的差远了,能满足您吗?”   “……”   锦衣应愚别开脸,咬着唇不愿意回答这种问题。   没有得到回应,褚夜行也不恼,只是语带诱哄,像是伊甸园里怂恿亚当去吃苹果的蛇:“哥,您是怎么做的?现在再来一次给我看看好不好?”   这太破尺度了。   锦衣应愚平时在街上看到卖这种东西的店都会移开眼,暗道一句“非礼勿视”。上次动手用了,已然是鬼迷心窍。   现在让他当着褚夜行的面……实在是有些太突破下限了。   他故作镇定,试图把这一遭揭过:“但你现在不就在这里吗?”   “可是,我想看哥您自己玩。哥,用给我看,好不好?”   “……”锦衣应愚咬牙,“不好。”   撒娇不成,褚夜行立马切换了风格。他微微附身,更加贴近自己的爱人,低沉的嗓音配合上氯仿信息素,麻醉着锦衣应愚的神经:“听话,玩一次给我看。”   他还不忘来一句威胁:“你答应过,在床上都听我的。如果不乖的话,这几天时间,我会把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挨个在你身上用一次。”   锦衣应愚:“……”   小腹上的那东西转着圈划着,明确地告诉他这话可不仅仅是威胁。   锦衣应愚拒绝思考这些东西里到底都有什么,联想到之前惊鸿一瞥看见的那些上面堵的/下面塞的/中间夹的……   相比之下,当着这混小子的面用道具做那种事,好像还算可以接受了。   锦衣应愚在内心追悼着自己碎成渣渣的节操,红着脸,手微微颤抖地解开了皮带。   褚夜行知道自己的目的即将达成,愉快地笑了:“真乖。”   ……   “乖孩子,继续。”   年长的Alpha战栗不止,浑身上下都泛起了粉色。   明明这次只开了最小的档位,但是他却几乎拿不稳手中的道具。   是因为被年轻的Alpha用看待一餐飨宴般的眼神盯着吗?   身体与心理的感受都被那眼神催化到了极致……   不对,没有到极点,还差一点,差最重要的……   锦衣应里带着朦胧的泪意,用目光向褚夜行无声的求助,向他诉说着自己此刻最想要的是什么。   褚夜行明白的,但他明明知道,却不准备轻易给予。   他是这一场游戏里的掌控者,操纵着爱人的需求。   他抬起手,带着茧子的指尖轻轻蹭过对方的唇,得寸进尺地继续索求:“哥,您还记得吗?那天在您的办公室里,我用嘴侍候了您一次。您当时说,如果让您满意,您就投桃报李也让我舒服下——”   “要不,就现在吧。”   -   ……   当锦衣应愚清醒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天了。   褚夜行不在身边,根据那隐约飘进房间里的香气推断,那狗东西此刻应该在厨房忙活。   锦衣应愚艰难地翻了个身,呈“大”字瘫在床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   他数不清昨天褚夜行到底玩了多少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花样,那一场疯狂到最后是怎么结束的,何时结束的,在哪里结束的,他都记不清了。   他像是做了一场荒唐至极的美梦。只是彼时无比爽利畅快,此刻却要用腰酸背痛来偿还。   他已经不能用“年轻真好”这样的理由来替褚夜行“开脱”了。   锦衣应愚回忆了一下自己年轻气盛、精力旺盛的时光,但是就算是那时候,他也没褚夜行这样的体力。   而且那倒霉玩意儿看着还挺正经老实的,但这乱七八糟的花样是真多啊。每一样都在突破着他的尺度。   如果不是褚夜行还记着在最后抱着他洗个澡,帮他清理下,他真的会炸毛的。   锦衣应愚隐隐有些后悔答应了那混小子这几天可以随意对待自己了。这才第一天,他就已经被玩成这样了……   接下来还有几天……   他很难不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活着离开这张床。   他慢吞吞地坐起身,揉了揉手腕。   手铐已经被解开了,只余下一圈浅痕,同他身上那些印子比起来,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他准备下楼去找褚夜行,一来是为吃饭补充体力,二来是为了告诉这只狗子让他稍微收敛点——   再这么造下去自己的身体绝对受不住。   他颇有些怨念地慢慢下了楼。   然而当他走到了厨房门口,看见褚夜行正围着围裙,站在烤箱前认真做着小饼干时,心就像是松了口的气球似的,那点怨念之气一下子都消散了。   锦衣应愚走过去,环着褚夜行的腰:“早上就吃饼干吗?”   Alpha磁性的声音微微沙哑,听着格外勾人。   褚夜行手上沾着面粉,稍稍向后靠了靠他:“不是,我煲了粥,一会儿给您盛……这个是给您当小零食的。我知道您喜欢吃甜的,多放了些糖。”   “不错。我已经期待着品尝了。”锦衣应愚看着那饼干,“哟,还做成了小狗形状呢。你这是要把你送给我享用?”   褚夜行一副乖顺的模样,还不忘暗戳戳地往后贴进锦衣应愚怀里:“那哥您喜欢吗?”   “喜欢……嘶。”胸前的某处被碰到,锦衣应愚小小抽了口冷气,“别蹭,痛。”   褚夜行颇为无辜:“好吧……”   “叫你哪儿都啃。”锦衣应愚想到就羞恼来气,抬手给了褚夜行的脑袋一下,“真是个狗东西。”   “嗯,我是哥您唯一的小狗。”   “现在装听话就是马后炮,”锦衣应愚放开他,“我去盛粥,你洗个手,先一起吃饭再做这些吧。”   褚夜行当然想和锦衣应愚一起吃早饭,立马点了点头,安置好手头的东西去洗手了。   一个洗手,一个盛粥,再随意搭几句没营养的话,伴随着米粥香和碗筷声,俨然有了家的幸福。   片刻后,两人在桌边坐下。   锦衣应愚正拿起勺子准备喝粥,但他的光脑却突然响了起来——   是锦衣应礼的电话。   看到亲哥的名字,锦衣应愚其实有点心虚。   毕竟之前哥哥不赞成他和褚夜行谈恋爱,也不赞成他跑去塔拉茨。结果他偏偏都做了,还干脆和褚夜行扯了证……   哦对,他已婚的事,还没和锦衣应礼说。   难道,是哥哥从哪儿听到了这个消息,来找他兴师问罪了?   当初被哥哥痛揍的回忆依旧明晰,锦衣应愚有点不敢接电话了。   但偏偏锦衣应礼似乎不等到他接电话,就绝不罢休,电话铃还在不停想着。   锦衣应愚终于放下手中的勺子,接起了哥哥的电话。   然而,他刚开口:“喂……”   对面的锦衣应礼便已语气凝重地迅速道:“这几天你有见过艾维斯吗?”   “艾维斯?”锦衣应愚一愣,“艾维斯怎么了?”   当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褚夜行也放下了勺子,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咳,”当着自己合法丈夫的面谈自己以前的包养对象,锦衣应愚多少有点心虚和尴尬,他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平静且随意,“我这几天都没和他联系过,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找不到他了。”锦衣应礼一向淡漠端肃的声音透着焦躁与不确定,“他应该没出事吧……”   说出后半句话时,他的声音很低,不像在询问弟弟,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锦衣应愚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哥,怎么回事?那天我让他去看看你的情况来着,他有去吗?”   “应该有的,”电话那边传来轻轻的声音,像是锦衣应礼在敲自己的额头,“但我记不清了。”   锦衣应愚皱眉:“记不清?哥,你当时是怎么了?我听说最近流感多发,哥你是不是——”   “不是,我是易感期发作。”   “哦哦,易感期……”锦衣应愚下意识应下,但猛地反应过来,声音都拔高了,“等等,易感期?!”   幸好褚夜行还没烤好小饼干,不然他这会儿肯定“吓得小饼干都掉了”。   锦衣应愚脑瓜子嗡嗡的,忍不住开始思考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居然,让艾维斯一个Omega,去看望一个易感期中的Alpha?!   这和送羊入狼窝有什么区别?!虽然他哥哥不是狼,是个古板正经人……但是谁知道Alpha易感期上头能做出什么事来?!   锦衣应愚自己也是Alpha,他太懂Alpha了。   他心中止不住后悔,早知道自己当时就多关心亲哥几句了……   唉,都怪褚狗子太误人。   锦衣应愚也开始敲额头了:“哥,那您没对艾维斯做什么吧?”   锦衣应礼沉默了许久:“我记不清了。这一次易感期有些严重,虽然有人给我送了抑制剂来,但不是我常用的那种,效果不太好……等我清醒时,房间里就我一个人,我没看到艾维斯。”   “我很担心出了什么事,想要找他问问情况,但是发消息他不回,我去隔壁敲了门,也没人回应。”   锦衣应愚:“……”   这真的越听越让人细思极恐。   像极了锦衣应礼真的做了什么,而艾维斯在躲着对方。   他又敲了敲额头:“我稍后也试着联系下艾维斯,如果他不回复的话,我就过来看看情况。”   “那就麻烦你了。”锦衣应礼沉声道,随后挂了电话。   锦衣应愚正准备艾维斯发信息,结果一抬头,却看见自家狗子正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虽然褚夜行一句话都没说,但是那神情里就是有几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可怜。   锦衣应愚有点微妙的心虚。   他清了清嗓子,解释:“我和艾维斯清清白白的,我只是出于朋友的角度关心他——”   “我明白的,哥。”褚夜行低声道,“您要去找他吗?我开车送您。”   锦衣应愚:“……”   是他的错觉,他好像闻到了一股以退为进的茶味儿。   “如果联系不上的话再说吧,”锦衣应愚给褚夜行的碗里夹个块小菜,“你知道的,我只喜欢你。”   “真的吗?”褚夜行就喜欢听锦衣应愚的表白,“哥,您能再说一遍吗?”   “真的。”年长的Alpha乐意宠着自己的小朋友,颇有些好笑又无奈地重复,“我只爱你。” 第102章   锦衣应愚给艾维斯发了几条短信,又给他打了个电话,但都没有得到回应。   他想了想,又查到了艾维斯的经纪人,给对方打了个电话。   得到首富先生的电话,经纪人可谓受宠若惊,满心以为艾维斯又赢得了这位前金主的芳心,话语里那油腻的奉承与谄媚几乎要化作实质溢出来。   锦衣应愚觉得恶心,却还是不冷不淡地问了几句。   然而——   “我这几天都没和艾维斯联系过,他没来公司。手头上暂时也没通稿……您如果需要的话,我这就让他来找您。”   “不用了,”锦衣应愚果断道,“我自己去联系他吧。”   这经纪人真是太不负责了……   一个Omega在异国他乡莫名其妙地联系不上,很难不让人往不好的方向联想。   锦衣应愚把艾维斯当朋友,更何况还有锦衣应礼的关照,自然不能把这事儿轻易揭过。   他让褚夜行开着车,载着他来到了艾维斯的公寓门口。   锦衣应礼已经在那儿了,只是从他那紧锁的眉头来看,估计是敲门无果。   “来了?”看见弟弟时,锦衣应礼打了个招呼,结果又看到跟在弟弟身后的褚夜行,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怎么还带着他?”   “我不带着他,那带着谁?”锦衣应愚对着艾维斯的门抬了抬下巴,“还是没人吗?他会不会出门旅游了?”   “不会。”锦衣应礼非常笃定,“我调了监控,他没出过这栋公寓的大门。”   锦衣应愚:“……你都调监控了,为什么不干脆让人直接开门?”   锦衣应礼:“我原本想这么做的,但又怕唐突了他。”   一个Alpha去强闯一个Omega的家门?怎么想都像是一个法外狂徒。   “别真出什么事了,总得先确认他的安全。”锦衣应愚皱眉,“这片公寓是华锦下面公司开发的,我去联系安保部门开门。”   兄弟俩都做好了实在不行直接强行破门的准备。   但当安保部门的人来了,正准备用特殊手段开门呢,锦衣应愚的光脑却再次响了起来。   “……艾维斯?”看见上面备注的名字,锦衣应愚微微一愣,他同哥哥对视一眼,抬手让安保人员稍后再动,“喂,艾维斯,是你吗?”   “是我。”电话里,Omega的声音传来,只是明显有些沙哑,“不好意思,先生,我刚刚一直在睡觉……我没事,让您担心了。”   艾维斯问道:“您是在门外吗?我怕传染给您,就不请您进来坐坐了。”   锦衣应愚:“你没事就好——”   锦衣应礼上前一步:“艾维斯,你还好么?是身体不舒服吗?”   低沉的嗓音响起,难得透着点关切与担忧。   艾维斯似乎手抖了一下,让光脑掉到了床下,一阵小小的兵荒马乱后,他终于捡起了光脑,这才道:“……礼先生,我没事,只是……感冒了,最近流感比较严重,我可能是中招了,这几天一直在家休息。”   “只是流感吗?”   “嗯。”   “那天,是你来找我的吗?”   “……”   艾维斯沉默了片刻,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锦衣应礼盯着通话上显示的名字,像是在试图通过那几个字符看见其后的Omega青年。   他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有做什么吗?”   艾维斯再次沉默了许久:“您还记得您说过什么吗?”   “什么?”   “没什么……”艾维斯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您什么都没做……我那天,帮您注射了抑制剂,然后就离开了。”   “真的?”   “嗯,真的。”   锦衣应礼顿时松了口气,语气都松缓了不少:“那就好。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那你好好修养,我们就不打扰了。”   他顿了顿:“我就在你隔壁,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告诉我。”   “谢谢您,但是不用麻烦您了……”   “不麻烦。”锦衣应礼的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你上次也帮了我,邻里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嗯,好……那再见了。”   确定了艾维斯没事,安保部门的人便先行离开,不来打扰这些个“老板”。   锦衣应愚也准备带着自家狗子回去,锦衣应礼送他下楼。   电梯里,只有兄弟俩外加上褚夜行三个人。   锦衣应愚看着哥哥:“确定了艾维斯没事,你怎么还皱着眉呢?”   “……”锦衣应礼摇摇头,“那天发生的事,我还是想不起来。”   “艾维斯不是说了吗?无事发生。”锦衣应愚拍了拍哥哥的肩膀。   他相信以他哥哥那堪称古板的性格,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伤害艾维斯的事的。   “希望如此。”锦衣应礼只得叹息一声。   他抬眼看向弟弟,目光在锦衣应愚以及他背后的褚夜行之间逡巡,片刻才颇为复杂地:“所以你们这是……”   锦衣应愚一把抓过褚夜行的手,十指交扣抬起来,将两人手上的戒指展示给大哥看:“我们结婚了。”   锦衣应礼:?!   突然得知自家弟弟已婚的哥哥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他瞳孔地震。   但很快,锦衣应礼终于回过神来,目光复杂地打量了一番两人:“嗯……嗯,祝福你们。”   锦衣应愚:“……就这样?”   这反应怎么和他那姐姐差不多呢?   他都做好他哥再给他两耳光,并且逼迫他们分手而他宁死不从表示自己非褚狗子不要的准备了。   结果,就这?   就这点反应?   他都感觉有点不真实了。   锦衣应礼目光幽幽地看着他:“如果我说不同意你和他在一起,你会和他分开吗?”   锦衣应愚回答地毫不犹疑:“那不会。”   锦衣应礼:“……”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翡翠芍药花被不知道哪里跑来的野狗给嚼了是一种什么感受。   他抬起了手。   锦衣应愚下意识地一缩脖子,闭上了眼睛。   他是真的以为自家哥哥又要给他一巴掌了。   然而,想象中的巴掌没有落到脸上。   锦衣应礼只是秃噜了一把他的脑袋,像是小时候那样,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你都决定了,我自然不会阻挠,你们好好过吧。不过——”   他话语一转,又给了一个忠告:“毕竟你的身份特殊,你们结婚的事,别太张扬。”   “明白。”锦衣应愚点了点头。   -   -   锦衣应礼送弟弟还有新出炉的弟媳……弟婿上了车,而后便回到了公寓内。   看着自家哥哥的身影消失在单元楼后,锦衣应愚这才拉上了安全带,颇为感慨地叹息了一声:“真没想到啊,哥哥的接受度居然这么高,我一直以为以他那古板到有些刻板死板的个性,会试图给我们‘棒打鸳鸯’呢。”   褚夜行看着他:“如果礼先生不接受的话,您准备怎么办?”   锦衣应愚扭头看着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青年人脸上的些许紧张。   他忍不住笑了笑:“能怎么办?凉拌呗。他说任他说,我就当左耳进右耳出了。他要是打我——”   锦衣应愚一抬手,打开了座位面前的小柜子,从里面掏出一个袋子来:“跌打酒,筋骨贴,活血化瘀膏,我全都准备好了。”   褚夜行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已经做好了如此万全的准备,心中的感动更甚了几分:“哥,我会护着您的——”   锦衣应愚抬头看了他一眼:“想什么呢,这个当然是给你准备的。”   褚夜行顿时一噎:“给……我?”   “那当然,我哥肯定舍不得对我下狠手,但对你可就说不定了。你看,我对你是不是非常贴心?”   “……嗯。”   褚夜行很感激他的周到,但还是觉得这份心意永远用不到比较好。   他发动汽车,带着锦衣应愚往回。   已经为了那个艾维斯浪费了不少二人时间,接下来的这几天假期,他一定要好好珍惜,将每一分每一秒都利用起来,绝不荒废。   褚夜行盘算着等会儿回到了家该做些什么:先把饼干烤上,然后和锦衣应愚一起看部电影。昨天自己确实有些过分了,今晚还是让他休息一下吧,能抱着爱人睡觉,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褚夜行畅想着接下来的安排,只觉得舌尖似乎都泛起了蜜意,整个人都在冒粉红泡泡。   然而就在这时,锦衣应愚突然开口了:“对不起。”   正好是一个红灯,褚夜行踩下刹车,懵然而犹疑地看向他:“哥?”   好好的,道什么歉?   芍药花香的Alpha垂下眼帘,望着自己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哥哥提醒的对,我的身份特殊……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关系到华锦的股价甚至是玄洲的财政。我和你结了婚,却不能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我甚至不能为你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他抬起手,屈起手指,用指节轻轻刮了下褚夜行的脸庞,像是想要说个玩笑缓和气氛,但又带着掩饰不住的歉疚:“听着有点像要委屈你无名无分地跟了我似的。”   褚夜行心下了然:原来他是在为这事道歉。   能够成为锦衣应愚合法的配偶,对他而言已然是美梦成真,他不敢奢求更多。   婚礼什么的,他原先也没有考虑过。   不过锦衣应愚这么一提,他确实也觉得有些遗憾。   褚夜行微微侧了侧脑袋,反过来用面颊在锦衣应愚的手背上蹭了蹭:“不委屈,也不是无名无分,我现在是哥哥您唯一的爱人,不是吗?”   锦衣应愚叹了口气:“我总是希望能给你更多,毕竟我有这个能力。”   眼睛一瞥,红灯已经变成了绿灯。   他轻轻拍了拍年轻Alpha的小臂:“先开车吧。”   褚夜行点点头,再次踩下油门。   锦衣应愚望着前方,片刻后,终于有了些想法:“虽然不能大办特办,但是找一些亲朋好友来给我们送个祝福还是可以的。你觉得怎么样?”   褚夜行忍不住笑了笑:“都挺您的,我觉得非常好。”   “那就这么定了。”锦衣应愚一拍手,“正好那房子里不是有个台球室吗?明天我喊钟鸣哥、岚岚姐还有哥哥姐姐他们一起来家里打个台球吧,好好商量下怎么安排——诶,对了,你会打台球么?”   “不会,哥,您教我吧。”褚夜行低声道。   明明只是在陈述事实,但落在锦衣应愚耳里,却像极了撒娇。   周身的芍药香似乎都在欢欣鼓舞,他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几分:“好,我教你。” 第103章   “台球是绅士的运动。衣服必须得穿得合乎礼节,衬衫、马甲、西装裤、皮鞋。”   锦衣应愚带着褚夜行来到了台球室,将一根球杆递给他:“不过我们今天毕竟只是在家里自己玩玩,就不那么严格了。”   话虽如此,他的身上也穿着优雅的衬衫和西装裤,袖箍环在上臂,落在褚夜行眼中,已然带了几分性感。   看得出来锦衣应愚又兴致勃勃地想要当老师了。褚夜行自然不会拂了他的兴致,很乖巧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讲。   锦衣应愚很满意他的配合态度,便认真地充当老师做起了示范。   “握杆时手腕自然垂直,让小臂垂直于地面。脚下踩稳后身体向下俯,像这样趴在球台上。”   年长的Alpha很自然地俯下身,半伏在球台上,进行瞄准:“台球是一个需要脑力的运动,不要想着大力出奇迹,找准击球的方向和力度——”   锦衣应愚微微抬头,看向褚夜行:“哦对,根据礼仪,在对手击球时,不要站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明白。”褚夜行应下,绕到了他的身后。   锦衣应愚:“……”   虽然褚夜行这么做很正确,但是为什么他却觉得有点怪怪的?   其实他觉得这小子站在他的左边或者右边都不错……为什么这小子要绕着球台走一大圈,绕到他的身后来?   锦衣应愚强迫自己忽略掉那些许异样,继续当一位好老师,认真教学道:“除了身姿,手部的姿势也很重要,我来给你讲几种常见的手架,你过来看——”   他话音未落,便感觉到年轻Alpha那有力的身躯从后贴了上来,手覆上了他的手背,借着台球手架五指微微分开的手势,将手指塞入他的指缝中。   锦衣应愚能感觉到这混小子那略显灼热的呼吸,却仍强自镇定:“你做什么?”   “我在学习您说的手架,老师。”混小子这话说得似乎是义正言辞。   如果锦衣应愚没感觉到某个抵住自己的东西的话,他说不定会相信这小混蛋的鬼话。   此刻两人的动作可以说是有些过于暧昧了,但是年长些的Alpha却好似并未察觉到这小家伙的心思。   他甚至没有试着挣脱,只是似笑非笑地开口:“哦?是吗?你这样能学到什么?”   “老师您刚刚教的内容,我都记得了。”   “可我才说过,‘台球是绅士的运动’,你觉得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和绅士这个词有半分关系吗?”   “抱歉,看来是我学得不够好。”褚夜行嘴上说着很诚恳,但是却丝毫没有放开锦衣应愚的意思。   他望着怀中人的侧颜,明明眼中已经被名为占有欲的火苗填满了,但是说话的语气却依旧无辜:“都怪老师您引诱我。”   锦衣应愚嘴角一抽:“……我什么时候引诱你了?”   他轻轻一挣:“放开我,看演示。”   褚夜行原本还想再和他温存下,或者顺势去做一些打球以外的运动,但是见状,也只得颇为遗憾地放开了锦衣应愚。   但眼睛却依旧眼巴巴地盯住了眼前人的腰臀。   哪怕他还没有真正击过一球,但是他自忖已经懂得了台球的一部分魅力——面前的Alpha在弯腰击球时,那随着动作而翘起的臀部,以及被牵扯着突显出来的腰线,简直让他移不开眼睛。   偏偏锦衣应愚好似没察觉到空气中那逐渐波动的氯仿气息,兀自讲得认真。   一球击出,极其漂亮的二库解球。   他支起身,绕着球台专注地观察了片刻,换了个方向,再次趴下。   褚夜行:!   这次,锦衣应愚并不是和先前那样,两脚着地弯下腰来。他一条腿抻地笔直,另一条腿则屈起跪在了球台边沿。   他给几乎看呆了的年轻Alpha抛了个了然的、含笑的眼神,而后才看向面前的球,几乎没怎么瞄准,却依旧打出了漂亮的得分。   褚夜行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这一球是炫技,但适才抛给他的眼神却是赤裸裸的挑衅与邀请。   他看得真切而分明。   年长且身居高位的Alpha到底手段了得,一个身姿一个眼神,便已让他难以自持。   褚夜行快步走到锦衣应愚面前,而那芍药花香的Alpha也直起身,面带笑意地望着他。   “诶。”   锦衣应愚确实只是想逗一逗这个年轻的Alpha,他自己的小狗子,那近乎明示的暗示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但是此刻褚夜行过来,一把托住他的腰,居然就这么把他抱到了球台上,这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   锦衣应愚面色也有些泛红,却只是笑着道:“怎么?又想‘办坏事’了?”   褚夜行气息灼灼,有些急切地想要去吻他的脖颈,口中略显含糊地:“那老师您允许我办坏事吗?”   “当然不允许。别蹭了,痒。”锦衣应愚缩了缩脖子,抬手试图拨开褚夜行的脑袋。   被拒绝了的褚夜行:“……”   他看着锦衣应愚的眼神隐忍而委屈。   把人火挑起来了,却不给对方灭,这听着确实有点不道德。   只是——   锦衣应愚轻咳一声,红着脸移开视线:“今天真的不行……你昨晚太过分了,我现在还有些腰疼。”   “……”褚夜行有些挣扎。   年长的Alpha托着他的脸,轻轻落下一个吻,而后放低了姿态,以依恋地姿势贴在他怀里,低笑道:“我的好人儿,今天就放过我吧。”   褚夜行被他这眷恋的依偎姿态取悦了,格外怜惜地抱住他,抬手帮他按摩着腰:“真的很疼吗?”   “还好,但你总得让我休息一下吧?反正我以后的时间都是你的,不必急于一次吃够本。”   以后的时间都是他的。   以后……   褚夜行将这个词咀嚼了一下,欢欣而满足地放开了锦衣应愚:“好吧,那我们还是先说说台球吧。”   -   -   次日,在锦衣应愚的邀请下,锦衣应礼和锦衣应谦都来了。   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关系并不算亲近,两人见面,各自点了点头。在客厅的沙发上落座后,便是程式化的,略显疏离的寒暄。   持盈岚很快也来了,手上拿着两把路上刚买的花:“军部门口有位老人家挑了个水桶在卖花,我觉得挺水灵好看的,就买了些。”   “岚岚姐你可真是太客气了,来都来了,还买什么花呢?”锦衣应愚笑着接下了,转手递给褚夜行让他找个瓶子插起来。   “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持盈岚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另一束明显开得更热烈的花递给了锦衣应谦:“喏,小谦,这束送你。”   Omega女子顺势接过了这位Alpha递来的花,非常坦然淡定:“好,谢谢。”   旁观了一切的锦衣应愚:?   不是……你来我家玩,给我带束花当登门礼物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给我姐姐单独来一束?   锦衣应愚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但没等他想出些名堂来,受邀的钟鸣舒也到了。   “诶呀,小愚说这是咱几个好朋友的私下小聚,我就把我这孩子一起带来了。”钟鸣舒把他那孩子往前一推,“叫叔叔阿姨。”   小朋友明显是刚下辅导班,背后还背着个小书包。被他爹推到一众大人面前难免有些紧张,有些怯怯地挨个打了招呼。   “小侄儿也来了,正好,你小褚叔叔才烤了饼干,”锦衣应愚扭头看向褚夜行,“昨天烤的小饼干是放厨房了吗?拿过来吧。哦对,顺便再帮忙切些水果。”   褚夜行点点头,帮小朋友放好了书包,而后往厨房走去。   听见锦衣应愚对褚夜行的称呼,钟鸣舒立时有所察觉,微微挑了挑眉。   如果只是普通的助理或者是管家侍从,锦衣应愚断不会用“小褚叔叔”这样的称呼来介绍给孩子。   听着明显是将那个年轻人摆到了和他自己一样的位置上。   这个年轻人他见过。在打高尔夫球时,锦衣应愚对于他的介绍,还只是一个“不重要的小助理”。   唔,看来今天确实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即将发生呢。果然锦衣应愚突然找他们来打台球,并不是一时兴起,想要赢回上次打高尔夫输掉的钱。   作为一名政客,钟鸣舒敏锐地捕捉到了些许真相。   锦衣应谦看向弟弟,目光颇有些复杂:“对了,林叔今天来吗?”   “我邀请了他。”提到自己的Beta父亲林缘生,锦衣应愚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不过他到现在都没给我回复,大抵是不会来了。”   “这样啊……”   锦衣应礼皱着眉开口:“你有跟林叔说你们的事吗?”   “说了,但他还是没给我任何反馈。”锦衣应愚叹了口气。   饶是对人情世故不够敏锐的持盈岚也察觉到了什么,她的目光在兄姐弟三人之间逡巡:“小愚,你今天邀请我们来,是有什么事要说么?”   “是啊,有事,有件大事——我的人生大事。”锦衣应愚笑了笑。   褚夜行正好端着提前准备好的果盘和点心盘过来,放在茶几上。   锦衣应愚朝他伸了伸手,他便立马会意地走到了锦衣应愚的身边。   年轻高大的Alpha站在首富先生的身后,像是一位忠诚的骑士。   只是骑士并不会与他誓死守护的君主十指相扣,极尽亲昵。   锦衣应愚握住他的手,抬起来,让周围几人看清两人手上那明显是一对的钻戒:“我们结婚了。”   一时间,全场寂静。   饶是早就知道此时的锦衣应礼和锦衣应谦都是一脸复杂。   持盈岚:“……”   钟鸣舒:“……小愚,你在开玩笑吧?”   “没有开玩笑哦。”锦衣应愚抬手勾过褚夜行的脸,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大大的吻。   褚夜行:!   旁观的几人:!!!   哥哥姐姐的神情愈发复杂,持盈岚一脸魂飞天外。   钟鸣舒抬起手,捂住了他儿子的眼睛。   在确认锦衣应愚并不会再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举动后,他这才笑呵呵道:“真没想到啊……你们已经领证了吗?小愚,恭喜你们。”   “领了,谢谢。”锦衣应愚颔首,“我今天请你们来,不仅仅是想宣布我们的喜讯,还有一件事——我想和他办一场婚礼。”   在持盈岚和钟鸣舒开口前,锦衣应愚率先道:“我知道我的身份不方便公开操办,但我也不想漏掉这样重要的仪式,不然我会很遗憾的——”   “我并不准备办得多大张旗鼓,可能是会选择租一个国外的私人海岛,请我们的几位亲朋好友参加。”   “哥,姐,还有钟鸣哥,岚岚姐,”锦衣应愚望着面前的四人,“你们是我重要的家人和朋友,我希望至少你们可以参加,并且给我们送上祝福,可以么?”   而后,他望着面前的四人,等着他们的回应。   锦衣应礼看着他,点了点头。   锦衣应谦靠在沙发上,撇了撇嘴:“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问我什么呢……”   钟鸣舒和持盈岚相视一眼,也很快点了点头,笑道:“那是自然。” 第104章   几位兄姐朋友一起打了场台球,说了会儿话,吃了顿家常便饭,便都陆续离开了。   锦衣应礼原本是不太赞同锦衣应愚和褚夜行在一起的。   虽然他口口声声的不会反对,但还是难免用挑剔的目光审视着这个欺负了他弟弟的年轻Alpha。   然而眼见着都不用锦衣应愚多说什么,褚夜行便非常自发地忙里忙外,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似的整出了一大桌子的饭菜,虽然手艺算不得多高超,但是却带着一股子名为家的烟火气。   锦衣应礼便将最后的劝分环节也略去了,只说让他们好好过,婚礼如果有需要他帮忙张罗的地方,就尽管开口。   锦衣应谦倒是没跟这个弟弟客气,毕竟整个华锦现在都担在她一人的肩上。锦衣应愚要办婚礼,那必然得把工作继续甩给她。   她把秀发一甩:“我要奖金,我要买Luxe新出的白金包,现在。”   “可以,但现在人家门店开门吗?”锦衣应愚打开光脑就开始转账。   “我是vvic客户,原本预约了今晚去看货的。都怪你。”锦衣应谦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明天还得早起回公司上班,比不得某些人,谈了个恋爱就开始消极怠工了。”   持盈岚站起身,跟上她:“这么晚了,我陪你一起去看包吧。”   “这就不用麻烦你了吧,岚岚姐,我只是看个包而已……”   持盈岚道:“我也是Luxe家的vvic,常买他们家的衣服,如果你要挑几身服装配包,我或许可以帮忙参谋下。”   锦衣应谦闻言,立马揽上了她的手臂:“岚岚姐,我们走。”   于是两位女士就这么相携离开了。   锦衣应愚看着她们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尤其是持盈岚对她姐姐的态度……   锦衣应礼倒是对她们的友谊颇为赞赏,他和持盈岚是军部同僚,自然了解她的为人,在他的印象里,持盈岚一直是一位有点高冷、实力卓绝的Alpha将领:“没想到小岚私下里倒是个乐于助人的热心肠。”   唯有钟鸣舒看破不说破,只觉得锦衣家的兄姐弟三个人都是一样的货色——都够迟钝的。   他把吃水果和饼干吃得不亦乐乎的儿子拽着,同房子的两位主人道了别,跟锦衣应礼一同出门离开了。   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了锦衣应愚和褚夜行两个人。   锦衣应愚一下子松缓下来,大剌剌地瘫在沙发上,用力吐出一口气。   他懒洋洋地笑了笑:“小家伙,我好开心啊。”   “是吗?”褚夜行坐到他身边,拿签子扎了果盘里的葡萄喂到锦衣应愚嘴边,“哥开心,我就开心。”   “能得到亲朋好友的祝福,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新婚礼物呢?”锦衣应愚笑着将那枚葡萄含进口中。   但是过了片刻,他脸上的笑意却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落寞:“爸他还是没有来。”   一直到其他人都离开了,林缘生也没有露面,甚至没有给他任何回信。   和他相处不多的林慈生都表示说一定会带着兰景明过来。   就连他那不作人的Alpha父亲也给他回了个消息说“恭喜”,并且象征性地问他需不需要自己到场——不过锦衣家兄姐弟三个人商量了一下,都一致觉得没必要让那个晦气的渣A参与。   虽然锦衣应愚早就知道林缘生并不爱他……但是他们毕竟血脉相连。期盼着能从这位父亲这里得到爱意,或者说一丁点情感回馈,早就成了一种习惯。   褚夜行靠着他坐下,将自己的体温分享给他,低声安慰道:“或许,林总只是在犹豫……”   “犹豫什么犹豫,他这是故意躲着我呢。”锦衣应愚嗤笑一声,“我问你,如果说朱门或者芊姐跟你说,他家有喜事要办,邀请你过去参加,你去不去?”   褚夜行几乎没怎么思索,就点了点头。   “看吧,相熟的同事领导要办喜事,怎么说都得表示下吧?如果是朋友,就更得去了,更别提……我和他,怎么说都还是父子呢。”锦衣应愚猛地坐直,“算了,他装看不到是吧,那我再去找他一次。”   经过之前和自家狗子的情感拉锯,锦衣应愚学会了一点:与其内耗,不如直接硬刚。   他再次调出林缘生的光讯,给对方发了条消息:【爸,我知道你是看见了却装作没看见。如果你不来也没关系,舅舅说他会出席。】   目睹了一切的褚夜行:“……这能有用吗?”   “有用的。”锦衣应愚抬起一只手,“五,四,三,二……”   不等他倒数完,一通电话便直接打了进来。   果然是林缘生的。   锦衣应愚刚接起,对面便用略带颤抖与怒意的声音劈头盖脸砸来一句:“你哪来的舅舅??!”   “林慈生舅舅啊,或者说,表哥?”锦衣应愚施施然地靠回沙发上,好整以暇地面对着父亲的盛怒。   果不其然,林缘生被激怒了。   一向神情淡漠,处事妥帖的Beta几乎咬牙切齿地:“那个野种,他不是你舅舅——”   “怎么不是?我和他,不是一样的存在么?都是个错误。”   “你不是!你,”林缘生一下子卡了壳,他深呼吸了一下,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语气冰冷而僵硬,“谁跟你说的,关于那个野种的事。”   “我去了一趟塔拉茨,见到了林慈生,也见到了林耀安。我的外公,您的父亲。”锦衣应愚淡淡道,“当年姨妈出了事后,您便逃离了塔拉茨。”   “我不知道您有没有打听过您家人的近况,但因为您选择逃避,而姨妈又精神失常,外公这才选择培养林慈生,并对外宣称那是他的小儿子。”   “现在林慈生是林家的接班人,接手了军部的势力。虽然外公对他算不上亲近,但也已经接受了他的存在——相比较林慈生,他更不能接受的,反而是我。”   通话那头,林缘生像是被扼住了脖子。   他许久没有说话,只是呼吸急促。   锦衣应愚耐心地等着。   许久之后,林缘生的声音沙哑地开口:“父亲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和我说,您这种惩罚自己的方式,是最愚蠢不过的。这么多年下来,你一直用这种方式惩罚着自己,但是没有人得到任何赔偿或是好处。”锦衣应愚望着光讯上的名字,睫羽颤了颤。   “爸爸,”他轻声唤道,“就连外公都暂且放下了过去的仇恨,选择向前看。他接受了林慈生,哪怕是出于功利的目的……您为什么不能也放下对我的恨意呢?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   “我结婚了,婚礼的日期待定,但应该就是近期。”锦衣应愚摩挲着手指上的钻戒,“我希望得到您的祝福,所以我再郑重地邀请你一次,不过也是最后一次了……您会来么?”   锦衣应愚话音刚落,一只手伸过来,将他的手握住。   他微微一愣,扭头却正对上褚夜行的目光。   他忍不住笑了笑,缓缓与对方十指相扣,借对方的体温暖着自己。   许久的静默后,林缘生终于开口了:“我就不来了。”   他顿了顿,低声道:“你大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就好……不过,祝你幸福。”   原本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扔进了一池冰水里的锦衣应愚:“……”   在听完最后一句话后,他又觉得自己的心被打捞起来了。   虽然还是刺骨的冷,但至少可以呼吸了。   他释然地笑笑:“好,谢谢。”   -   -   平心而论,锦衣应愚是很想自己操办属于自己的婚礼的。   但是奈何他确实没有多少艺术天赋,更没有相关经验,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   他在深入研究学习了几个案例后,深感操办婚礼乃是一件极为奥妙的事,果然专业的事还得专业的人来办。   【菟葵】就是他唯一的专业人脉。   坐在书房里,锦衣应愚同伊兰希打了个电话。   卢克斯集团最重要的产业是奢侈品,少不得举办各种秀场、鉴赏会之类的大活动。   举办一场私人定制的婚礼,对他们而言简直是信手拈来。   在耐心地听完锦衣应愚的诉求后,伊兰希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哦——”   她略带打趣:“还是上次那个人?”   原本口口声声说要铭记教训,绝不在一个坑里栽两次,还差点把戒指扔了的锦衣应愚用手指刮了刮脸,也有点不好意思:“你就说你能不能办吧。”   “能,当然能。”伊兰希道,“地点以及人数,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准备办地低调些,请亲朋好友来就行了。至于地点,你帮我挑几个私密性好的地方,不在玄洲也行。”   “好,那我晚些把几个合适的地点选择发给你。”伊兰希记下他的要求,“还有别的需要告诉我的吗?”   “唔……”   锦衣应愚抬起头,褚夜行正在打扫着书架,感觉到他的目光,对他微微一笑。   年长的Alpha目光深了几分,忍不住笑了笑:“按照玄洲这边的习俗,新婚夜,揭盖头,喝合卺酒什么的,都帮我把加进去。”   伊兰希:“这个没问题,不过揭盖头什么的他给你揭还是你给他揭?”   锦衣应愚:“……当然是我给他揭。”   “喔~”伊兰希又拉长音调来了一声,但那软乎的声音听着莫名有点嘲讽。   赶在锦衣应愚炸毛前,她转移话题:“预算呢?”   “啧,上不封顶。”   “真爽快。”伊兰希笑了,“行,你就交给我吧,一定让你们满意。” 第105章   一个月后,锦衣应愚和褚夜行的婚礼如期举行。   他们把地址选在了靠近斫霜的一处私人海岛上,应邀而来的嘉宾们都是他们的亲朋好友。   虽然来宾不多,但排场却一点也不小,来来往往的服务生们安排调度着,将婚礼现场布置得极为盛大——红毯自海边铺到海上的庄园别墅前,又穿过别墅,来到海岸另一边的婚礼现场。   两排整齐的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餐点,哪怕只是一枚小巧的点心,也充分展示了佐伊斯人的美学素养。   “怎么样,还满意吗?”别墅的二楼,更衣室内,伊兰希笑着问刚刚换上衣服的锦衣应愚。   “已经很好了。”已经换上了新郎装扮的首富先生近乎叹息。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胸口插着一朵粉白色的芍药。   这种颜色的芍药,意味着温柔的诉说,甜蜜的开始。   “人都到了吗?”锦衣应愚问道。   虽然他过问了仪式的每一个细节,但是实际执行却都交由伊兰希操办。   伊兰希看了看手腕上的光脑:“基本上所有在邀请名单上的嘉宾都到了。除了这个林缘生先生——”   “他跟我说了,他不会来的。”锦衣应愚虽然有点小遗憾,但是并不意外,“其他人呢?”   “还有一位艾维斯先生,他也没有来。”手中的光脑笔转了一圈,伊兰希好奇一问,“是我们佐伊斯的那位小明星吧?”   “哦对,他也联系过我,说他有事不能来了。”锦衣应愚点了点头。   他原先是想邀请艾维斯的,但是邀请函发过去,对方却很惋惜地说自己有事,不能来参加了。   非但如此——   艾维斯说他准备回佐伊斯发展,以后大抵不会再来玄洲了。   一个人想要回归故乡,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锦衣应愚挽留了几句后,便同艾维斯好好告了别。   他最后帮艾维斯同玄洲的经纪公司解了约,并为他买了飞回佐伊斯的机票,算是给他们这段不同寻常的友谊划下一个句号。   “那人就齐了。”伊兰希笑道,“我去下面再最后确认一遍——你该准备出场了,新郎官。”   锦衣应愚笑地随意:“好啊。”   但即便他想要表现得淡定,却还是忍不住又将身躯挺直了些许。   ……   来到这里的几乎全是锦衣应愚这边的亲朋,褚夜行这一边的来客只有兰景明一人。   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凑齐两队伴郎伴娘实在是有些不切实际,于是锦衣应愚大手一挥,直接将这部分人员削减了。只由现场的服务生代为完成一部分任务——比如收份子钱。   是的,哪怕结婚的人是首富先生,他依旧要收每一位来宾的份子钱。   没有人能阻止玄洲人赚钱。   持盈岚和锦衣应谦走过去,留下厚厚的两个红包,并且让人把钱款记在了锦衣应愚这边的来宾栏里。   兰景明看着那厚厚的红包的,又摸了摸自己口袋里薄薄的信封,不由得有些踌躇,他希望自己能给褚夜行“撑一撑场面”,但又确实没有能力。   跟他一起来的林慈生看了他一眼,在兰景明拿出那信封之前,将两个厚厚的红包递了过去:“我跟他的一起送,不分开算了,都记在褚先生名下吧。”   兰景明有些诧异而惊喜地扭头看他,低声唤道:“先生……”   林慈生淡淡地:“把你的那点钱收好吧,攒着也不容易。”   “谢谢先生。”兰景明格外感激,眼巴巴地望着他,走出去几步,又开口问道:“先生您为什么愿意和我记在一起?”   一般只有作为一家人出席时,才会把份子钱记在一起的。   林慈生步伐一顿,不自然地撇过脸去:“两边差那么多,我强迫症。”   “……”   锦衣应愚除了邀请了素日里关系亲近的亲朋好友,也邀请了【花园】里的伙伴们。   但是大家要么有公务要忙,要么是暂时不想“网友面基”。   来到现场的除了【菟葵】伊兰希,只有【向日葵】明丹景。   两位Alpha女士彼此打了个招呼。   伊兰希看向跟在明丹景身后的年轻人,微微挑眉:“这两位,就是你弟弟,和你那传说中的弟婿?”   金发金瞳容貌璀璨的Alpha女士点点头:“明丹曦,望舒。他们之前在玄洲待着时,也承蒙锦衣先生照顾了不少,这次自然要来一起送个祝福。你那弟弟呢?怎么没带来?”   “他要代我看着集团,忙着呢,走不开。”伊兰希好奇地看向明丹曦肩头的两只鹦鹉,“带小动物参与婚礼……是你们斫霜的习俗吗?”   “不是。”明丹曦一个肩膀搭着一只金刚鹦鹉,颇有些“左牵黄,右擎苍”的豪情,只是说的话槽点颇多,“他俩也是弯的,所以一定要来见识见识。”   伊兰希:“……”   明丹曦身上搭着两只金刚鹦鹉,但不耽误他牵着他的Omega不放。   他的金瞳四下望了望:“锦衣应愚呢?怎么没看见他?”   “楼上,换衣服呢,这会儿该下来了,”伊兰希回头望向别墅的方向,正好看见一对相携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Alpha恋人,不由得笑了,“哟,来了。”   ……   片刻前,锦衣应愚刚换好衣服,就想要下楼一边招呼宾客,一边等褚夜行换完。   然而,他刚从这房间里走出来,对面的更衣室的门便几乎同时打开。   锦衣应愚同褚夜行彼此对视,皆是一愣,眼里流露出一模一样的惊艳。   身上的婚服是卢克斯集团最顶尖的设计师为他们量身定制的。   两人的服装有些许不同,但只消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配对的两套服装。   乍一看只是普通的白西装,但是精雕细琢的细节,却可以确保将身形的每一处优点都放大到极致。   “可以,很帅。”锦衣应愚上下打量了一番,颇为满意地笑了,“不愧是我的Alpha。”   他这一笑落在褚夜行眼中,简直有着勾魂夺魄的能力。   年轻的Alpha到底不如年长者沉稳,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抬手想要触碰爱人的面颊,却又怕碰伤了他心目中这近乎完美的存在。   锦衣应愚只是笑着看着他。   片刻后,褚夜行终于抬手,将锦衣应愚轻轻环在怀里,如视珍宝:“哥,您太好看了。我都不想让其他人看见您了。”   “诶呀,那怎么办?”锦衣应愚故意逗他,“你今天也非常好看,我也想把你金屋藏娇了。咱这婚礼还能办吗?”   “办,”褚夜行毫不犹豫,收紧了怀抱,“当然要办。”   “好。”锦衣应愚笑了,等他松开怀抱后,牵住了他的手,“那我们下楼吧。”   -   -   婚礼仪式开始,两位新人携手走在红毯上,伴随着庄重的音乐与众人祝福的目光,走到搭建好的舞台上。   因为两人都是Alpha,所以锦衣应愚去掉了“新娘走向新郎”之类的步骤。相比较一个人站在原地等着另一个人走来,还是两个人携手同行更好。   他们的面色都有些泛红,分不清是夕阳暮色落在脸上,还是喜悦的心情染红了面颊。   海风的气息伴随着香氛的气息,锦衣应愚闻着,只觉得仪式还没开始,他便已然有些熏熏然了。   但他还是与自己相爱的人相携着,稳步走上了舞台。   一身司仪装扮的钟鸣舒站在台上,笑着看着一对璧人,开始根据婚礼一贯的流程进行提问。   但他却只提问了一次:   “锦衣应愚先生,褚夜行先生。你是否愿意让面前这位Alpha成为你的丈夫,并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褚夜行的嘴唇颤抖着,巨大的喜悦已然如洪水冲破堤坝,让这位一向处事圆到的青年变得笨嘴拙舌,甚至一时失语。   但锦衣应愚却只是微笑着,用鼓励与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微微沙哑,却带着万分的虔诚:“我愿意,我将永远爱您,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锦衣应愚的眼里有些许泪光在闪烁。   褚夜行的这句表白他已经听过一次,但是再次听见,依旧让他无比动容。   他开口道:“我愿意。谷则异室,死则同穴,此生相伴,白鬓共头。”   他鲜少这般咬文嚼字。但是在这个场合,他恨不能将所能想到的恩爱誓词全部念上一遍,却犹嫌不够。   本来问答之后,该是交换戒指的环节。   但是,两人手上已经戴好了戒指,此刻倒可以略过这个步骤了。   钟鸣舒刚刚微笑地宣布:“现在,你们可以亲吻自己的爱人了——”   两人便几乎同时上前一步,抹消了彼此间的最后一点距离,h脸接唇,灵魂相依。   台下掌声如雷,随着海浪、海风的声音一起,织成最热烈的祝福,披在这一对新人的身上。   剥去身家、财富、性别之类的外在,他们说到底都是同样的人,有着温热的血肉,赤诚的心魂。   无需在意旁人的眼光,只要他们彼此相爱,便足够了。   锦衣应愚和褚夜行都坚信着,只要他们携手并肩,往后依旧可以和从前一样,无愧于天,无怍于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