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记的是前男友他叔》作者:祈幽   文案:霍星河,身高腿长、容貌俊朗、清冷贵气,却沉迷种地   前男友觉得他疯了,霍家子弟为了争夺家产已经把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   霍星河却扎根田园,格子衫工装裤,天天胶鞋,不修边幅   【我和他谈恋爱一年了,他碰都不碰我】   【没有物质的未来屁都不是】   【送叶子送花,约会去动物园喂猴子、看恐龙繁衍的全息大片,脑子有病才和他谈恋爱】   霍星河什么都没说,把准备送出去的玫瑰扔进垃圾桶   一天暴雨,霍星河在地里捡到了个面色潮红的漂亮omega,他声音暗哑,说话喘息,嘲讽地说:“你也想标记我?”   霍星河一声没坑,把omega扛起来带回了住处,并拿出抑制剂给他来了一针   漂亮的omega震惊   可是这该死的抑制剂竟然过期了,霍星河被omega逼到了墙角   那个风雨夜,霍星河差点没坚守住自己坚持种地的道心!   翌日醒来,omega扔下一沓现金扬长而去   霍星河:……   ···   秦斯是秦家第三代中最出色的孙辈,却要低下头颅去重新追求霍星河   他是拒绝吃回头草的,谁让霍星河手上握着公司最需要的专利   秦斯放下手段去到霍家,虚掩的房门里传来了omega撒娇的声音   沙哑软糯,藏着难耐,“霍星河,你是不是不行!”   随后是alpha无奈又耐心地安慰。   “乖,听话……”   “医生说,刚怀孕需要克制。”   秦斯听出来了,撒娇的omega竟然是他冷漠孤傲的小叔!!   房门打开   他看到了腰上仅缠着一条浴巾的霍星河,一米九、公狗腰、肩宽腿长、目光凌厉   霍星河扫了一眼秦斯手上拿着的东西,淡淡地说:“要谈专利的事情明天去我办公室,太晚了,不方便见客。”   房门关上,关在门外的秦斯静静地碎掉了。   看文小技巧:   1.每天上午十点十分更新,日更;   2.平行世界点亮黑科技,有AI伴随等等;   3.主攻文,双洁;   4.私设极多,作话会有补充;   5.多多支持、多多收藏,鞠躬感谢。   内容标签:生子因缘邂逅美食ABO轻松暖男   霍星河秦枂   一句话简介:老男人先嘟后爱   立意:不忘初心,牢记使命;赓续力量,一往无前。 第1章 001   晴空碧蓝,蓬松的云移动得很快。   九月的天气抓住了夏季的尾巴,温度依旧居高不下。   大楼内开着恒温的空调,秦斯仍然嫌弃冷气不够充足,打开了电扇对着自己吹,比起体表的热,他的心火更热。   “心静自然凉。”   “凉个屁,一想到要和那个傻逼去参加什么家宴,我就更烦了。一个多月不联系,成年人的默契就应该是默认分手了,他突然联系我,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秦斯用手扇着风,不耐烦地看了眼时间。   “我要说句公道话,是你妈联系介绍人,介绍人又撮合你们两个的。不喜欢就说清楚,别拖着。”   秦斯气恼地翻了个白眼,“你都说了是我妈催的,我妈说了他家大业大、一表人才,我说个不,她能够吃了我。我只能先拖着,稳住我妈再说。”   “那怎么办?家宴欸,你只要一去,你们两个人的关系就板上钉钉了。”   秦斯烦躁地抓着头发,视线扫过摆在窗台上要死不活的一排绿植,他吐槽,“好歹是个大学老师,送男朋友礼物就送一些不值钱的花花草草,这一年我养死多少了?就上次约会,去的动物园给长颈鹿喂叶子,长颈鹿紫色的大舌头伸出来,我背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记得啊,你吐槽过,接了个闹钟说有事跑了的那次。”   “再不跑我就要去看恐龙啪啪啪的全息大电影了,靠,怎么会有这种科普电影!让你给我打电话,你半天没反应,我只能够自力更生。”秦斯在好友身边坐下,秀气的脸蛋上精致的眉毛皱了起来,“我和书呆子完全没共同话题,我说过的他喜欢种地,在郊区弄了个农场,收集鸡屎说是堆肥,他带我去鸡窝里捡鸡蛋,我硬着头皮伸进去在稻草里摸到一个热乎乎的鸡蛋。”   秦斯看着自己的手,生无可恋地说:“上面竟然沾了鸡屎,啊啊啊,我的手不干净了啊!”   朋友安慰地摸摸秦斯的脑袋,“可怜的,那就是个傻逼,相亲能有几个好的。”   “不行不行,我不能和他去参加家宴。”秦斯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我找个借口,就说我热感期快到了,不能出门。”   “他说,宝别怕,我用信息素温暖你。”朋友捏着嗓子,用低沉的声音深情地说。   秦斯一阵恶寒,嫌弃地皱眉,“我怀疑他说自己是Alpha是骗人的。”   “嗯?”   “就上次快热感期的时候我信息素不稳定,路人都感受到了,他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是个Alpha正常的反应吗?”   “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朋友啧啧出声。   “我换个借口给他发信息。”   门外,工作室的前台姑娘尴尬地看着身边高大挺拔的男人,按在门上的手不知道是该放下还是该用力,带着老板的男朋友来找老板,恰好听到老板在吐槽男友。这一刻,她连辞职信怎么写都想好了。   前台妹子偷睨了眼男人,她个子不矮,一米七加上五六厘米的高跟鞋,勉强到男人的肩膀,男人估计有一米九,穿着黑色的西装、内搭白色的衬衣,领口微开露出一点性感的锁骨。他们工作室是做服装设计的,整天与时尚为伴,前台能够看得出来男人没有刻意的打扮,只是最简单不过的穿搭,但往这里一站,就是那些好看的模特用力凹造型也够不到的优雅矜贵。   黑色半边框的眼镜给沉稳矜持的他又添了几分书卷气,看着不像是老板口中的书呆子,而是在主席台上稳操胜券的儒雅教授。   真是没办法想象这么帅气的男人扛着锄头、踩着雨靴、提着化肥桶施肥的样子。   反正前台妹子是想象不出来。   “发过去了,霍星河最好直接说嗯,别纠缠。”   霍星河看向了手机,【我小叔晚上的飞机,我要去接他,不能和你去吃饭了啊,抱歉抱歉。】   来自秦斯的。   霍星河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花束扫过前台的肩头,她猛然反应了过来,小跑着追过去,“霍先生。”   霍星河脚步微顿,垂眸看向前台。   前台对上他冷凝的眸子,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远。   霍星河大步走出了写字楼,风中的热气立刻包裹住了他,他脚步不停,直到走到垃圾桶旁才停下,把花束放在了垃圾桶上。红艳的玫瑰花瓣有着丝绒质地,在阳光下有着流动的珠光,被黑色的精致包装簇拥着,像极了一位婀娜的美人。   霍星河转身边脱衣服边走,外套随意地搭在左臂臂弯处,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拧袖扣,贴服在手腕上的袖口顺势打开,他撸起袖子,质地丝滑的衬衫瞬间出现了自然的褶皱,露出来的手臂上尚带被花束压出来的红色印痕。   “好漂亮的花。”   “就这么扔掉了啊,好可惜。”   霍星河微微侧头,看到两个路过的女孩围着花说着可惜。   “喜欢可以拿走。”他说。   两个女生惊诧,准备说谢谢时发现刚才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拿不拿?”短发的姑娘问。   “拿啊,这么漂亮。”披发的姑娘伸手拿花,“我去,好沉,来帮忙。”   坐上车的霍星河看着两个姑娘费力地抬着花走向了公交站台,表情吃力,但她们的眼睛都在笑。也许这一幕有暖到霍星河,他已经没有刚从写字楼出来时的恼怒,心里面更多的是困惑。   当他“适龄”后,身边突然就跳出来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给介绍对象,他都拒绝了,直到一年前妈妈让他去见秦家的小儿子,介绍人说小秦先生喜欢花草、喜欢小动物、喜欢亲近大自然,你们兴趣相投,会有很多话题。   他如约见到了秦斯。   秦斯一如介绍人说的那样是个优秀漂亮的omega,对时尚和明星如数家珍,喜欢短腿的折耳和断尾的柯基,爱好各种瓶插水养的鲜花,性格更是明艳大方,热情开朗得霍星河有些招架不住。   霍星河邀请秦斯去野生动物园约会,提前订了里面的酒店,能够近距离接触到可爱的小熊猫。   可惜刚看完呆萌的水豚,秦斯接了电话说有事急匆匆走了。   现在霍星河知道了,那只是个闹铃。   相亲之初就说过,不喜欢可以提出来,友好地分手。   为了应付父母,勉强拖一年,既难为自己又难为别人,何必呢……   霍星河发动了车子,对AI说:“Alex,定位到农场。”   Alex:“好的,主人,定位柳树村农场,已经为您规划好路线,预计用时一个小时四十分钟。主人,秦斯来电,接听吗?”   霍星河抿了抿唇,“忽视。”   Alex:“好的,主人。”   黑色的汽车汇入车流,驶离了北邑区,路过湖畔的博物馆后进入城市高架,于高架上能一瞥南湖的秀美风光,高架两侧种的三角梅仿佛夹道欢送一样一直把霍星河的车送到城外的绕城高速。   东州城大,环南湖而建,俯瞰弯月似的南湖又与大江相连。城市的发展总有个先后快慢,东州东侧更靠近大江的地方发展就滞后了许多,远远能看到大地上树立着高大的白色“大风车”,叶片在风中快速转动。   今年第三号台风预计在今晚影响到东州。   绕城高速出来后进入国道,于路边高密的夹竹桃里看到一块写着“柳树村”蓝底白字的牌子,那就是霍星河的目的地,他在柳树村承包了二十亩地,其中十六亩专门种阿拉伯婆婆纳,一种寻常可见的蓝色小花,对它的提取物研究是霍星河主要的课题。   余下四亩地,霍星河请人盖了砖木混合的小屋,周围围出了一个院子,盖了暖棚、树了种植架、搭了鸡窝,半散养了二十多只鸡。秦斯初夏的时候来过一次,看到霍星河和工人清理沼气池,清理出来的沼渣与其它有机物废料混合后堆肥发酵,那味道肯定是不好的。他又带着秦斯参观农场,让秦斯捡鸡蛋……像是个一厢情愿展示自己心爱玩具的孩子。   霍星河按了下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在这段感情中他也有许多做不到位的地方,把介绍人说的情况作为了第一印象,忽视掉了秦斯的真实感受。   Alex:“已经到达目的地,本次导航结束。主人,路上忽视了秦斯电话18次、妈妈电话2次。妈妈发来信息询问:星河,全家都等你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秦斯发来信息:霍星河你个傻逼,你他娘的总是这样,打电话总是找不到你,呵呵,都听到了是吧,那你再仔细听一次,我和你分手了!”   霍星河,“……”   ALex没有感情起伏的声音问道:“主人,需要为您回拨电话吗?”   霍星河面无表情地关闭AI。   ALex:“再见主人,祝您生活愉快。”   车载大屏上^_-笑脸缓缓淡去。   霍星河看着屏幕,缓缓吐出了一种植物,“草。”   关掉了ALex,却没办法关掉手机,拿起保持静音的手机就看到了触目惊心的未接来电,大多数来自秦斯。以前也是如此,只要他不接电话,秦斯能够疯狂电话轰炸到他接为止,不管他是在上课、还是开组会,亦或者埋头在实验室等数据。   清理掉锁屏上的通知,霍星河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第2章 002   柳树村就在南湖边,又临近大江,到了这里感觉风又急又紧。霍星河用了一些力才顶着风推开了院门,刚走进院子就听到轻快的脚步声,抬头看去,一张笑脸映入眼帘。来人沾着泥巴的双手在空中挥动比划,嘴巴里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农场帮工林小铁用手语说:“老板,你好呀。我正在固定花架听到车子的声音,就知道你来了。”   林小铁刚满二十,瘦条条的身板、肉嘟嘟婴儿肥的脸蛋,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许多。他已经在农场做工一年了,可看到农场老板依旧腼腆羞涩。手语继续说:“老板,你不是说不来的吗?”   因为请了听障患者的缘故,霍星河去了解了一下手语,只要林小铁比划慢点,他能够看懂八|九成。   “台风天我不太放心。”   林小铁是后天因为的药物致聋,装了人工耳蜗之后能够听见。   林小铁乖巧点头,比划着自己继续去忙了。   霍星河,“你去吧。”   农场小屋门上装的指纹锁,里面做的通间,只有四根大柱作为承重。霍星河走进去换衣服,他经常来农场,在这里东西都是齐全的,脱掉了西裤皮鞋,换上更轻松便利的纯棉格子衫和工装裤,穿上防水大黄靴,霍星河给水壶接了水煮上,这才走了出去。   长袖格子衬衫的袖子挽起,露出了一看就勤于锻炼的小臂和半截大臂,上面被花束压出来的印痕已经消失。   他走了出去,农场的另外一位固定员工林大盛喊着,“老板。”   林大盛是林小铁的父亲,他们父子两都在农场工作。   霍星河点点头,加入进去一起干活。   台风到来前要把能够搬进仓库的都搬进去,不能搬的比如花架、种植槽等等进行加固,四周的栅栏、暖棚、鸡窝都检查过去,末了林大盛带着儿子去院外的果林里面转一圈,确保没有检查遗漏的地方,第三号台风中心风力已经有11级,东洲只是被路过,也要提前做好防范。   霍星河在院外洗完手之后提着两只湿漉漉的手回到室内,抽了几张纸巾擦干净手,抓了一些白毫银针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拿出计算机,打开文文件开始工作。   分手了,工作要继续,论文接着写。   忽!   砰!   一阵疾风,把推到外面的窗扇猛地掼到窗框上。沉浸式写论文的霍星河茫然地抬起头,刚好看到大雨倾盆而下。   不知不觉天彻底黑了。   他摘下眼镜,闭着眼睛捏了捏发酸的鼻梁,睁开时眼睛清楚不少,这才看向计算机右上侧的时间,已经六点多,难怪觉得肚子有点饿。   霍星河拿起手机,看到妈妈又给自己发了信息,问他在哪里?来不来了?   霍星河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给妈妈回了信息:妈,我们分手了。   不等妈妈回信,他退出聊天界面后看到“柳树村1群”里面信息不断更新,打开看是村里面提醒防洪防漏,村干部和党员已经出发去巡堤,有什么情况及时在群里面更新。   还有人专门@了他,让霍老师注意安全:   【霍老师,你的车停在路边不安全,车灯一直开着,你要不要去看看?】   现在的柳树村重新规划过,村民们集中住到了后方,霍星河的农场距离最近的人家有六百多米。   风裹挟着雨水打进了室内,霍星河赶紧站起来把窗户关上。外面黑沉沉的夜幕压得农场周围的路灯光线黯淡,霍星河有些呆愣地看着这一切,忽然他行动了起来,换上了雨衣雨裤和雨靴,拿了手电筒出门。   出去后,风果然很大,他走路有些费劲,但这还不是最大的时候。   霍星河打着手电走着,雨水拍打着脸,他不时抬起手擦一擦,走出五十多米果然看到了被雨幕压制的车大灯灯光。手电扫过去,霍星河看到黑色的卡宴狼狈地斜停在路边,右前轮卡在了路边沟渠里,已经动弹不得。   手电移动,光线透过雨幕照到了车子的另一侧,给靠在车上的人勾勒出朦胧的侧影。   贴靠在车上的男人身形清瘦高挑,他低垂着头,一动不动,雨水已经把他彻底打湿。   霍星河手上的手电对准了车子照着,他迈步往前,走近了后他敏感的在雨水中捕捉到了柑橘的香气,脑海中霎时联想到午后的阳光、阳光下饱满的橙子、橙子里水润的果肉……霍星河喉结下意识上下滑动。   又往前走了一步,他疑惑地皱眉,除了水汽外,他捕捉不到别的味道。   那缕香气,仿佛自己的错觉。   “需要帮助吗?”靠近后霍星河大喊着,水声风声让他的声音失真。   靠在车上的人睫毛轻颤,缓缓移动了脑袋,看过来的视线不成焦距。   霍星河呼吸一滞,他又感受到了沁人心脾的幽香。   靠近的脚步猛然顿住,霍星河在惶惶的心跳中突然意识到面前的男人是个正处在易感期的omega,而自己竟然能够感受到他的信息素。   霍星河的心绪没办法平静,凝视在男人脸上的眸光逐渐加深。   侧头的男人颧骨和下巴上有伤,看过来的眼神凶狠孤绝,他扯动嘴角,弯起来的弧度冷漠尖锐,“你也想标记我?”   霍星河皱着眉头没有松开,他是个血气方刚的Alpha没错,又不是随便发|情的禽兽。   “车上有抑制剂吗?”   男人愣了下,脑子里像是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过了几个呼吸之后他才别过头,嘟囔的声音散在风声中,“要是有,能有现在的狼狈吗?”   “你等等,我回去拿。”   说完,霍星河转身离开,五六分钟后他再次出现,手上拿着一管抑制剂。霍星河在漂亮omega戒备的目光中慢慢靠近,近到彼此的信息素在空气中接触、缠绕,倏地,二人目光相对,视线轻碰后迅速分开。   雨声很大,滴滴答答在耳边鼓噪,霍星河深吸一口气,一口浓郁的柑橘芬芳。   “你看下,是你惯用的牌子吗?”霍星河举着抑制剂喊着。   男人摇头。   霍星河说:“先注射一剂,看情况半小时后补一剂。”   不同牌子的抑制剂含量不同,不是常用的牌子说不定抑制效果没那么好。霍星河生理知识学的不错,他还知道omega易感期的时候,抑制剂效果会打折扣,有伴侣的omega度过难熬的易感期最好的办法是和伴侣在一起,没有伴侣就多打两针抑制剂。   男人木木地点头,易感期已经搅得他头昏脑涨。   霍星河说:“我靠近了,你别太激动,我打了抑制剂出门的。”   我很冷静,我不会受你影响。   霍星河向omega传达着意思。   靠在车上的男人眼神中的决绝淡许多。   走到男人旁边霍星河才发现,他隐没于黑暗中的那只手提着个小型的灭火器,灭火器上有着明显的擦痕,很显然不久前抡圆了使用过。霍星河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有什么不轨举动,这灭火器立刻会招呼到自己脑袋上。   霍星河用牙齿配合着右手撕开了抑制剂的包装,另一只手拿着手电筒不方便双手操作。   “我打了。”   男人乖顺地垂头,露出了纤细的脖颈与脖子一侧细腻的肌肤。霍星河的眸光不受控制地黏在了那块皮肤上,右手机械地抬起,冰蓝色的抑制剂按在了omega右后侧脖子靠近腺体的地方,他拇指微微用力推注,微凉的液体进入了男人的体内。   男人闭上双眼,口中发出细微的叹息。紧绷到现在的神经猛然松懈,用力握着的灭火器从僵硬的手指上松脱,扎进了被雨水浸烂的泥土里发出沉闷的声音,这一声却像是在霍星河绷紧的神经上炸响似的,他猛然抽离了按在omega脖子上的手指,雨水顺着指尖滴滴答答滑落,可omega肌肤的触感还贪婪地黏在上面……   霍星河咬了咬后槽牙,声音艰涩地问:“能走吗?”   男人轻轻地点头,他撑着车子刚费力地站直身体,下一瞬身体便软软地往地上滑。霍星河眼捷手快地伸手捞了一把,omega无力地扑到了自己怀里,活跃的信息素猛地直冲颅腔,冲击太大,霍星河狠狠地咳嗽了两声。   “omega的信息素原来这样。”霍星河嘴上嘀咕。   他双膝微弯,把omega甩上肩头。   分量比想的轻多了,扛着他走在风雨中也不费力。伴随着柑橘的美好气息,霍星河带着昏昏沉沉的omega往农场走。步子是稳中有乱的,思绪更是不知道飘到了哪里。秦斯吐槽他的点没有错,身为Alpha,他几乎感受不到omega的信息素,上医院检查过,他的腺体发育没问题、转化情况完全。   最后得出了很神棍的结论,缘分到了就能够感受到omega的信息素了。   霍星河觉得东大附院的那个男A科老大夫很适合在医院旁边的公园里挂牌算命。   胡思乱想间到了小屋,推开门,霍星河拿过一把椅子放在门口,弯腰把omega轻柔地放了上去。软软地坐在椅子上的omega懒懒地抬起眼睛看了眼霍星河,霍星河在对方询问的目光中说:“你身上都是水,先在门口坐会儿,我去放热水,你洗个热水澡出来看要不要补一针。”   霍星河边说话边脱着雨衣雨裤,脱下来的雨衣雨裤抻平整了挂在衣架上,内里穿着普通圆领白T和系绳灰色卫裤的他趿拉着拖鞋去放热水。   与世界仿佛隔了一层的秦枂迷迷糊糊地想为什么依旧会被Alpha的信息素吸引? 第3章 003   握着冰蓝色抑制剂的手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栗,空气中如同柑橘的气息活跃得厉害,霍星河按住了脑门上跳动的神经,思考着要不要给自己也补种一针抑制剂。   上学时生理老师的谆谆教诲涌入脑海,老师说过信息素是没有特定味道的,你潜意识里喜欢什么味道,那你感受到的信息素就是什么味道,那是激发你心底深处欲望的味道。   临退休老教师和蔼的声调渐渐在脑海中扭曲成了诱惑勾人的声音,嘶嘶嘶地在耳边徘徊,霍星河的视线不知何时直勾勾地落在了浴室的方向,浴室里潮湿的水声完全压盖住了外面的风雨声,他受蛊惑地站了起来,当指尖感受到浴室门把手坚硬的触感时,脸上平静的情绪开始一寸寸皲裂。   没人和他说过omega的信息素对alpha的影响这么大啊!   门恰在此时打开,头发上滴着水的秦枂看到不合时宜出现在门口的霍星河没有惊讶,他嘴唇翕动,仔细听,听到他在说:“没作用。”   用力向后退了一步的霍星河有点无地自容,他扒拉了下头发,看向别处的眸子暗暗的、深深的,“抱歉。”   秦枂不在意地摇摇头,绕过霍星河准备走去床边,他垂落的视线看到霍星河手上握着的抑制剂,幽幽地说:“给我。”   “嗯?”   “抑制剂。”秦枂伸手从霍星河的手中抽走了抑制剂。   小指长的抑制剂里面有10毫升液体,推注后即刻产生效果,易感期时使用能够减轻不适反应,易感期前24小时使用更是能够让omega无易感期症状、安全度过……秦枂的易感期不稳定,没办法提前做准备。   拖着沉重的双腿慢慢吞吞走到床边坐下,秦枂拿起抑制剂看着,涣散的视线对焦了几次才看清楚抑制剂上标注的数字,M219年9月3日12时前使用。   “过期了。”秦枂喃喃自语。   今天三号,现在晚六点多,抑制剂的有效成分很敏感,超过有效期一个小时都会失活。   秦枂抬起头,看着带自己回来的男人,眼角泛红的他像是委屈地抱怨,“抑制剂过期了。”   霍星河听到了,他的心脏砰咚漏跳了一拍,紧绷的嗓子艰难地开口,“村里面诊所应该有抑制剂,我去拿。”   他的衣服下摆被用力抓住,更加浓郁的信息素纷涌而来,使他口干舌燥、头晕目眩,潜藏在血脉中的原始本能渐渐抬头。omega只是轻轻的拉拽,霍星河却像是喝了三斤假酒一样脚下不稳跌坐在了床上,大腿碰到一起,隔着薄薄的棉质布料,不费吹灰之力地感受到了omega的体温,只要手向旁边挪动三公分就能够感受到他鲜活的心跳。   霍星河双手撑在omega的身体两侧,眼睛捕捉着他的视线。他用力地吞咽了下口水,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他听到自己暗哑的声音说:“对不起,没站稳。”   “没关系。”   秦枂目光幽幽地看着男人,忽然他抬手摘走男人的眼镜,抬起的手没有落下反而顺势勾住了男人宽阔的肩膀,手指松开,虚虚地按在他的肩头,察觉到瞬间绷紧的肌肉蓄满了力量。   失去了支撑的眼镜顺着霍星河抬起的背向下滑落,霍星河猛地埋下的腰部又让眼镜滑落得更远。   第三号台风正式影响东州,大风裹着瓢泼大雨拍打着小屋的墙面和屋顶,窗户吱吱嘎嘎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仿佛随时会被大风带走。灯管闪烁了两下,受到风雨影响的照明系统率先罢工,轻微嗡鸣声后蓝幽幽的应急灯亮起。   至于供电线路哪里坏了?   管它呢,现在一点也不重要。   应急灯亮在房屋的一角,被抬起的双腿在墙上落下了修长匀净的影子。   ···   生物钟顽固得像是寄居在高大乔木上的斜叶榕,浅着根、深缠绕,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整个生命系统,到点脑袋就恢复清醒,哪怕昨晚鏖战了好几个小时。意识回笼,霍星河僵硬地握拢右手,手指麻得几乎没有感觉。   细微的活动让枕着胳臂睡觉的人嘟囔了一声,霍星河低头与惺忪的睡眼对视,对方打了个哈欠,拢着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觉。霍星河抽出了胳臂,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昏暗中被子摩擦的声音分外明显,他把右手搭在腿上缓解过电似的酸麻,等缓和了才弯下腰捡起了眼镜。   镜架松了。   看着眼镜,他不需要仔细回忆各种片段就在脑海里挤挤挨挨出现,呼吸骤然急促,真是一点也不能多想,   霍星河戴上眼镜甩甩头,站起身拿了衣服裤子穿上。戴上手表时看了眼时间,六点五十,再拿过书桌上的手机,打开,浏览了下信息,妈妈发消息说:回家说清楚,别逼着我在大好的日子打电话骂你;第二条:风太大,别来了;第三条:你在哪里,给妈妈回个信。   霍星河看了眼背对着自己埋头睡觉的身影,刻意放轻了脚步走到门边,轻轻地推开门又轻轻地合上,站在门口他给妈妈回信息:在农场,别担心。   嗡,信息秒回。   【打电话】   霍星河认命地拨通电话,电话没响两声便接通,听筒里传出妈妈珠落玉盘的声音,不给霍星河任何一点解释的空隙。   “分手就不回家了?昨天一堆亲戚问你为什么不回来,我只能够一遍遍解释,说我儿子大教授,忙着做研究,忙着为国家做贡献,为人类造福。我脸上笑着,心里面已经给了你好几个大耳刮子了!!!那么大的风、那么大的雨,不回来也不发个信息说自己在哪里,妈妈胡思乱想了一整晚,一会儿想着我儿子失恋伤心在哪里买醉,一会儿想着会不会开车不注意掉南湖里!!你倒是吭一声啊,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你要是在我跟前,我肯定抽你。”   霍星河,“……”   你连声说这么多,也没给我机会说话啊。   霍星河,“晚上有点事情,没看手机。”   “为什么分手?”   霍星河听到妈妈那儿被子掀开的声音,心不在焉地说:“性格不合。”   “你们都谈一年了,现在才发现性格不合?”正在倒水的杨女士气乐了,觉得儿子在糊弄自己。   “真的。”   霍星河已经草草地在院子里走了一遍,除了一排种植架倒在屋子墙上砸坏了线路,其它问题都不大。握在掌心的卡宴车钥匙有点硌手,他拿手机的时候顺手拿出来的,打开院门走出去,看到路上铺着一层树枝树叶。视线远眺,村子里倒了几棵柳树,有五六个人围在柳树边说着什么。   嘴巴上敷衍的嗯嗯,霍星河往卡宴那边走。   杨女士,“……你听了吗?什么嗯嗯嗯。”   “听着。”   “听个头,和你爸爸一样打马虎眼。妈妈想不通,你和小秦怎么会性格不合,他喜欢活的,你喜欢死的,你们两个爱好太一致了,共同话题肯定很多。”   霍星河哭笑不得,什么死的啊,他只是喜欢收集一些植物标本。至于“活的”,秦斯很喜欢鲜切花,从枝头剪下的昂贵玫瑰在绽放最灿烂的时候插在花瓶里,水养两三天就换新花,不知道这算几分活。   “分了就分了吧,没缘分,妈妈再遇到合适的omega男孩子就托人给你介绍。”   有个不喜欢主动社交的儿子实在是太心累了!   “不用了妈,我不要相亲了,你不用操心,我会带人回家的。”霍星河发动了卡宴,轮胎在草地上打滑,开不出来。   杨女士听出了点苗头,她清楚自己儿子,越是追问越是不说。   忍下了猜测,她说:“妈妈知道了,你自己谈,只要你喜欢的,爸爸妈妈绝对支持。”   “嗯,谢谢妈。”   霍星河挂了电话,放弃自己把车子从沟渠里挪出来的打算,打电话给林大盛,让他带几个人来帮忙。   在村子里搞承包的不只霍星河一个,但最特殊的肯定是他,其他外地人盖暖棚种菜,只有他撒野草种子就为了收一季野花野草,后面宁愿把地荒着长杂草也不种有用的庄稼。   搞研究的大教授神神秘秘的,柳树村的人谈起他能够说上一车话。议论归议论,大家还是蛮喜欢霍教授的,长得精神又体面的年轻人,帮着村子里解决了好几件事情,特别是林大盛家的小铁,要不是霍教授帮忙联系了个公益项目,小铁的人工耳蜗掏空家底也装不起。   因着这些事情,霍星河在村子里的人缘不错,听到他要帮忙,好几个男人跟着林大盛来了,有大家一起推车,车轮陷进沟渠的卡宴开了出来。霍星河给大家伙儿散了一圈烟,谢过之后把车开到了门口,林大盛一起来的,然后一起去查看了果园。   霍星河在柳树村承包了三年有余,果树是头年就栽下的,种的不多,稀稀拉拉的三十来棵,有桃树梨树橘树等等东州常见的品种,树龄还小,还未挂果,在林大盛的精心养护下长势喜人,经受住了台风的考验,根扎得都很牢固,只有枝叶断了一些。   “我看围院子的栅栏有断的,等会带工具来修。”林大盛说。   霍星河想也没想地说:“下午来吧,鸡窝的屋顶有点坏,有一排种植架倒了砸到了电线,都要弄。”   林大盛不疑有他,老板说啥他做啥,“成,下午我来弄。”   送走了林大盛,霍星河从院子的后门进去,路过鸡窝时打开鸡窝门伸手进去摸了下,母鸡受到惊吓,固定每天一颗蛋一天能收到十多颗新鲜鸡蛋的日常没有在今天出现,他只找到三颗鸡蛋。拿着三颗鸡蛋往小屋去,霍星河盘算着做什么早餐,不知道他喜欢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霍星河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赶紧向前走,正好看到卡宴在倒车。   霍星河紧走了几步,学的知识在面对交颈而眠的人时没了用武之地,他口舌就和被猫儿叼走一样只拙笨地说着:“还没吃早饭。”   卡宴的车窗下落,露出了一张姣好精致的脸,omega脸上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红润的唇抿紧,脸颊上的酒窝越发明显。   在霍星河希翼的目光中,他沙哑的声音说:“不吃了,还有……”   车子颠簸了下,秦枂黑着脸说:“你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说完,秦枂给了一脚油门,性能优越的车子消失在眼前。   霍星河,“?!!” 第4章 004   台风过后,地上一片狼藉。村干部先带人集中处理村子里倒伏的柳树、倒塌的墙壁、积水的洼地等等,暂时腾不出手清理路上的残枝枯叶。高底盘的卡宴走过断枝车身依旧平稳,几乎没有颠簸,对,只是几乎,但现在小小的颠簸都能让秦枂脸色难看一分。   农场的小屋连带那个人消失在后视镜内,卡宴驶入国道的时候,秦枂额头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沈医生我想问下什么牌子的避孕药效果最好?”秦枂拨通了自己主治医生的电话,对方在国外,那边刚进入深夜。   二人认识蛮长时间了,说话客气礼貌之外又有几分朋友才有的亲密。   听到秦枂说的,沈医生立刻不困了,他推荐了一个牌子,“这个效果最好,适合你用。”   秦枂赶在沈医生问之前开口,“别问、别打听、不说。”   沈医生遗憾地咂嘴,“那我可要睡不着了。”   秦枂揉了揉腰,“看论文,看一篇不困就看两篇。”   沈医生瞄了眼放在床头柜上的平板,睡觉前他刚看完国内东大霍教授最新发表的论文,数据详实、字字珠玑,看的时候可一点不困。   “就问一点。”   “说。”红灯停下,秦枂松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打开手机找最近的药店。   “体验如何?”沈医生问。   秦枂扯动了下嘴角,“你以什么身份问?”   “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要了解你的身体情况。”抽了个靠枕放在身后的沈医生接着直白地说,“作为朋友,我想八卦一下。”   红灯即将结束,秦枂不自在地把T恤的领口扯开一些,后颈腺体的位置稍微一点点摩擦就让他止不住地浑身战栗,敏感得没办法接受哪怕一丝轻轻的风。昨天的衣服湿透,他穿着农场屋主的衣服仓促溜走,圆领白T质地纯棉,有年轻Alpha成熟内敛的气息,像裹着Don Julio龙舌兰的巧克力——丝滑的巧克力在口腔里缓缓融化,清新的柑橘气息随之释放。   “体验……”秦枂甩甩头,没办法用语言概括。   沈医生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   秦枂臊得慌,言不由衷地吐槽,“像个打桩机。”   ···   拿着鸡蛋回到室内的霍星河看到桌子上整齐地放着一沓现金,目测有三万。   他随手把现金塞进了收纳盒里,拿着鸡蛋去做早饭,煎鸡蛋和培根放吐司面包上,再去院子里摘个西红柿,切片后一并放在吐司上,做最简单的三明治。流动的清水冲洗着新鲜饱满的西红柿,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简单的早饭还没做好的霍星河脑袋里再次蹦出那句话:进步空间很大。   如雷声滚滚,在耳边经久不去。   学生的论文写的太差,他也是这么说的。   高情商的鼓励,代表着技术太差的事实……   霍星河深吸一口气,完全没办法平常心。   扔了西红柿,他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响了很久才终于接通,对面的人带着起床气的声音说:“你最好有正当的理由找我,不然你就死定了。”   “我需要一些指导。”霍星河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搭在桌子上的手指心不在焉地画着圈圈。   “你那个课题我可指导不了一点。”江淮打了个哈欠,趴在床上准备随时挂了电话睡回笼觉。   “不是研究方向的,是生活。”   江淮猛地坐了起来,“吞吞吐吐,霍教授什么时候这么不干脆了,你先别说,让我猜猜……我去,不会是我猜的那样吧?!”   瞌睡虫一秒离开身体,江淮不可思议地说:“认识你十来年了,我特么以为你要去当和尚了,没想到浓眉大眼的你背着我偷偷干了坏事,说说,发展到哪一步了,需要哥哥怎么对你的情感生活做指导?”   霍星河歪了歪头,“我需要一些技术上的指导。”   电话那头传来了噗通闷响,霍星河觉得江淮这一下摔得挺疼。   坐在地上揉着屁股的江淮顾不上疼,他连连惊呼,“你行啊,太行了,之前和相亲对象一直处得不温不火的,竟然不声不响地抱一起了。”   “不是他,我们分手了。”   江淮呃了一声,就没追问为什么分手、需要技术交流的对象又是谁。   朋友关系是很铁,可也要保持距离和空间。   顶着睡成鸡窝的脑袋,江淮从地上站起来说:“作为东大最大的种子选手,我是有很多技术秘籍分享给你,你只要看过几个,理论结合实践,肯定能够一展所长、屡创辉煌。”   “发来。”   “不行啊大哥,我年纪轻轻的还不想被警察蜀黍请去喝茶,给朋友私发带颜色小视频也算传播那啥啥。你啥时候有空,到我这里来拿,我给你整理在硬盘里。”   霍星河拿过手边的平板打开日历看日程安排,却听江淮说,“忘了忘了,明天组会来着,到时候碰头。提前给你提个醒,院领导估计找你谈话让你接老王那个班,老王的情况你知道的,生病的老婆、抑郁的儿子,他自己又查出毛病,大概率是要提前办病退了。”   “大一吗?”   “好像是。”   霍星河点头,“多谢提醒。”   挂了和好友的通话,霍星河又在微信列表里找到一个人,给他发了一串数字组合:江A9XXX,黑色卡宴。   霍星河有两个舅舅一个小姨,小舅做的律师,进入了行业内顶尖的律所,霍星河确定他有办法能够帮自己找到卡宴的主人。等待回信的时候,霍星河的目光扫到了那沓整整齐齐摆在收纳柜内的现金,崭新的百元大钞,尚带着油墨的味道,三万块想买断他们的关系,把这一夜当成过去翻过去,不可以。   直到下午小舅才发来信息:调查他人隐私犯法的大外甥。   霍星河当然清楚,触及法律的事情他不会去做的。   ——这辆车应该是公司用车,隶属公司和具体用车人我找不到。小舅,帮帮忙,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拜托了。   小舅发来了惊讶的表情:啧啧,看来关系匪浅、事关重大,我忙着开庭呢,等忙完了给你查查。   ——好,谢谢小舅。   他留下的线索太少、留下的空白却很大。   霍星河需要有耐心去填补空白。   ···   翌日。   改色的大G开进了东大位于老城区的明桢校区综合楼下停车位,霍星河推开车门走了出去,他穿着简单的藏青色POLO衫和黑色休闲裤,荔枝纹皮带束着劲瘦的腰。他关了驾驶座的门后打开后座车门,拿出了计算机包,抬头便看到了站在综合楼门口的江淮。   江淮用力挥手,等霍星河走近了他挤着眼睛,暧昧地拍拍自己的公文包,“给你带着了,分门别类、内容丰富、超大容量,包君满意,包看包会。”   霍星河真想捂住江淮的大嘴巴,“你声音再大点,就可以昭告天下了。”   “我说的这么隐晦,要是听的人联想到别的,只能够说他脑袋里颜色太黄。”进了电梯后,和霍星河身高差不错的江淮上上下下打量着霍星河,他感慨着,“有种我家有儿已长成的老父亲之感,好大儿终于知道去拱白菜了,你知道我昨天接到电话时心情有多激动吗?”   撅着屁股给霍星河看,“激动得从床上摔下去了,屁股现在还疼呢。”   “要不给你揉揉?”   江淮是真敢给的,“来吧。”   霍星河抬腿用膝盖顶走伸到自己跟前的屁股,电梯门打开率先走了出去。   江淮追在身后,腿脚很利索,完全不像是疼的样子,“秘籍还在我手上呢,小心我不给你了。”   霍星河放慢了脚步,他是心中有鬼的那一个,江淮语焉不详的话听在他耳朵里让他浑身不自在,就怕路过的哪位同事凑过来问什么秘籍?他猛地转身往回走,在江淮哎哎哎的声音里把他拽进了厕所。   等从厕所出来,江淮嘟囔着,“我失去了一样东西,你多了一样东西。”   两个人本科时就一个宿舍,认识了十来年了,霍星河很清楚江淮是个什么德行,提醒着,“进会议室了。”   暗暗警告他不准再说。   “知道知道,绝对不在领导跟前曝光你的小秘密。”   两个人的铭牌放一块,走过去坐下。坐下后不久霍星河带的研究生王萌找过来让他看修改过后的PPT,旁边站俩是今年新带的萌新,正吃力地听着老师和学姐全英文的交流,专业词汇太多了,对于新生来说是个挑战。   开完组会,果然如江淮说的那样院领导喊霍星河去他办公室一趟。   进去半个多小时后霍星河出来又去了一趟教务处,从教务处出来,霍星河对等在外面的江淮挥了下手上拿的早有准备的课程表,“一周六节课,周二周四的上午。”   “还行。”   霍星河把课表对折后塞计算机包夹层里,手指碰到里面的硬盘,他的心忽悠悠地动了一下。胳臂被推搡,霍星河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嗯?”   “和你说话呢,半天没反应的。”江淮凑过来眯着眼睛说:“清心寡欲三十年的霍老师开荤后一直走神为那般?”   霍星河从容地推了下眼镜,他换了一副黑色全边框的眼镜,眼镜后的眼神一如往昔般锐利清冷,完全没有受好友调侃影响。   “装,你就装吧。”江淮嘿嘿笑着,他停在原地,看着霍星河看似从容实则稍显急促凌乱的步伐,他喃喃自语地说:“秋天,也可以成为万物繁衍的季节。” 第5章 005   开完组会已经十二点多,霍星河和江淮去了食堂简单吃了一口,分开时江淮勾着霍星河的肩膀说:“星河,晚上小烧烤就啤酒?恰不恰?”   “不吃。”霍星河摇头,“我要去实验室看数据出的怎么样了。”   “去东华的实验室?”   霍星河在东华研究所有属于自己的实验室,三年前对阿拉伯婆婆纳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后获得挂牌,成为了东华研究所最年轻的有自己实验室的研究员。   故江淮有此一问。   “不去研究所,就学校里,我让王萌一直看着,卡这个数据快半年了。”霍星河扶了下眼镜,无奈地说:“要是还不对,我要去相信一下玄学。”   进展停滞、项目推进不下去,望不到底的支出和大量人力、精力的耗费,霍星河嘴上不说,心理压力是巨大的。   “唉,无趣的成年人。”   江淮吐槽,可心里面清楚霍星河承受的压力,他在这个项目上已经倾注了近十年的心血,三年前取得的重大突破更是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所有人都盯着这位药研专业的新星,有人等着他出成果、有人等着他出岔子……拔剑四顾,仿佛皆是豺狼。   “不着急,老教授们不是说了做科研就要做好长期坐冷板凳的心理准备。”江淮耸肩,“学校现在对科研的要求越来越高,我原先就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教师,没想到卷生卷死压根躺不平。好兄弟,下次出论文,加我个名字吧亲,二作三作啥的肯定不用,小的只要在尾巴上添一笔就好,看在我为了你的科研事业添砖加瓦、赴汤蹈火的份上。”   “好像哪次没想到你一样。”霍星河带着大型挂件艰难前行,清俊的脸上尽是嫌弃,可他也没想着要甩掉人形牛皮糖。   “嘿嘿。”   江淮笑得和缺钙似扒在霍星河身上,两个人能够成为朋友多靠他死缠烂打、死磨硬泡、死不要脸,他完全是占了两个人从本科时就是室友的先机,“近水楼台”地做了霍星河的朋友,不然以霍星河清冷的性格、目下的地位成就,两个人成为朋友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江淮大叫,“这就是缘分!”   江淮下午有课,二人就此分开,一个去教学楼、一个去实验楼,霍星河来到实验室听到里面俏丽的声音大喊着,“星门永存。”   脸部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下,有人比他先一步相信了玄学。   “你们记住了,做实验前一定要喊一遍,增加幸运buff。”王萌煞有介事地叮嘱着学弟学妹。   两个萌新不觉明历地点头。   听到开门声,大家看过去。   留着利落的短发,瓜子脸看着特认真的是王萌,她喊着,“师父,数据分析出来了,还是达不到要求。”   霍星河脚步微顿,很有让王萌换个口号喊的冲动,换一个能够加更多正面buff的口号。但他沉闷内敛惯了,心里面再多的吐槽面上依旧沉稳淡定,“1:4的稀释比例不对,换成1:5再做。”   “好的,师父。”王萌爽快地答应。   她有师父顶在前面,纵使不断地枯燥地重复着相同的步骤,也不带怕的,她对霍星河有着蜜汁自信,觉得他做的事情一定会成功,过程的是艰难的、前途肯定是光明的。   霍星河本人就没有这么良好的心态了,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接着说:“王萌你进来下。”   王萌放下手上的东西跟着霍星河进了办公室,霍星河说,“我接下来要带大一的课,还有一个班的班主任,王萌你明天跟我一起去,早八三节课,合致楼101阶梯教室。”   “明白了老板。”王萌晓得了,这是让她去当助手,收作业、批改作业之类的,以后就是她的活儿了。   “新的稀释比例……”   办公室内霍星河交代王萌的时候外面两个研一的萌新对视了一眼,他们目前对自己导师所有的了解皆来自于学校官网上的介绍以及对他所发表论文的拜读,第一印象就是年轻有成、第二印象就是认真严谨,见到真人后产生了第三印象,真是又高又帅,比官网照片中帅多了。   “老师看着高冷但实际好像挺好相处的,王萌学姐在他跟前一点也不拘谨。”男人突发奇想地说:“我们也要叫师父吗?大师姐,二师兄,三师妹?”   男生比女生先一步来的学校报道。   女生摇头,很认真地说:“你傻啊,王萌学姐是本校保研的,研一被霍老师带着去了国外学术交流一年,是霍老师带的第一个研究生,情分不一样,她可以喊师父,我们不行。咱学院三年前改名为明桢学院,你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考这里肯定做过了解的,何明桢院士是本校出来的,以他的名字命名。”   “霍星河硕博是跟着何明桢院士念的,院士亲口说过霍星河是他亲自的带的最后一个学生。”   “嘶……”男生倒吸一口气,完全没想到带自己的副教授有这么牛逼闪闪的光环。他之前还因为霍星河只是个副教授耿耿于怀呢,觉得他一个新人能够拿到的科研资源肯定很少。   “当然啦,他本人也超厉害!”和成强强盲目投到“星门”下不同,李芸是做过功课主动投来的,她暗暗握拳一定要努力得到霍教授的赏识,得到老师的赏识才能够用到他的资源。   “老板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啊,表情冷冷的,他淡淡的视线扫过来我腿肚子转筋。”   成强强和李芸再次对视,未来三年的研究生生涯,想要在霍星河手底下混好了真是个巨大的挑战。   成为他人“挑战”的霍星河有自己要挑战的,晚上下班后他步行回家,小区停车场车位紧张,反正离得近,他有时候就直接把车留学校里。学校旁的小区建成于八十年代,两千年后产权改革,允许个人买入,他留校任教后又从这些住户手中买了房子,十六栋西户1-3三层他一并买了下来,按照自己的喜好装修住了进去,只偶尔回父母那边。   从沿河的内部路走二十分钟就能到小区门口,门口左侧的炒饭馄饨店他经常光顾。这是家夫妻店,做的都是小区里的熟客生意,走进半旧不新却干净卫生的店内就能看到老板娘对着门口包大个儿的馄饨,手法赶紧利落,馄饨个个饱满胖大。   “霍老师来了,今天还吃馄饨不,青菜肉的。”四十多的老板娘一看到霍星河就眉开眼笑的,平板上正播放到高潮情节的H剧都不看了。   做外卖单子的老板哼哼,“情敌”来喽。   霍星河,“今天吃炒饭,卤肉香肠双拼的。”   “老梁炒饭,给霍老师多加一个蛋。霍老师别和我客气,我看到你高兴,我请客。”   炒饭的老板扁扁嘴,他手上不小气,多拿出一个鸡蛋备用,盯着霍星河问:“在这儿吃还是带走?”   老板娘的热情总是让霍星河招架不住,每次他来店和走的时候都能够得到老板娘笑盈盈地招呼,但吃饭的时候绝不打扰,也不自来熟地瞎打听什么,距离保持得刚刚好,霍星河不拒绝留在店内吃饭。刚想说在店里吃,拎在身侧的计算机包碰到了大腿,里面7cm长、5cm宽,容量1TB的全黑色硬盘强势地提醒了自己的存在。   被碰到的地方滚热发烫,隆隆热意一条直线似地越过胸腔直达颅内。   霍星河喉咙紧了一下,不自然地改口,“打包带走。”   “好咧,老梁打包。”   老板哦,声音轻快了不少,给了霍老师一个赞许的眼神,打包好啊,省得在这儿吃自家媳妇当电影看。   霍星河急着回去,没有接收到老板的眼神。   炒饭很快的,老板专业炒饭二十年。本店虽然主打炒饭馄饨,其实有卤鹅的隐藏菜单,只有老顾客知道,一天就卤三只,霍星河让老板娘一并打包了最后一条鹅腿、一个鹅胗切片和两段鹅肠、一块鹅血,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剩下的这么点被他包圆了,其他人想吃明天请早。   之所以说到卤鹅,是因为老板炒饭的时候最后会淋一勺卤鹅的卤水,普通的炒饭一下子具备了不一样的灵魂。   看着霍老师提着炒饭和卤鹅离开,包馄饨的老板娘感慨,“看人家霍老师,人长得和H剧里面的霸总似的,多有范儿。”   “臭着一张脸的范儿?”老板脑袋上能拉警报了。   “你不懂,霸总流行禁欲高冷风。”   “整天冷着脸那是不讲理的霸王。”   “和你说不通。”   刷脸进了小区的霍星河步子加快,长腿优势体现得淋漓尽致,走得比人家跑的还快。小区绿化极好,多的是种植了三四十年甚至更加久的老树,树木成荫之地有风来,鸟雀也安然。   第三号台风的影响已经在小区里看不到分毫。   一路向里走,夜幕星垂,暗暗光影里,十六号静静的、悄悄的。   一步跨过五级台阶,脚步声叫亮了楼道里的感应灯,指纹轻触,咔哒弹响后门打开。   门内,同步启动的AI开始说话。   Alex,“主人,欢迎回家。为您打开室内灯光,空气循环系统已经开启,室温恒定26℃。一楼窗帘打开,室外花园观景灯点亮。电视开启,调至央视13频道。还有什么是Alex能够为您做的吗?”   AI的声音跟随着霍星河移动,最后停在餐厅。   餐桌旁是玻璃落地移门,视野通透敞亮。门外一个开放式的阳台,室内一致的橡木色地板一直延伸到此,再外,与室内有十公分落差的是个20㎡的院子,种着两棵无花果树和一棵金桂,其余地方铺着草坪。   霍星河买下这里,就是喜欢这个院子。   “Alex,把窗帘合上。”   Alex不会问什么,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好的,主人。”   奶咖与淡灰拼色的亚麻布窗帘合上,霍星河把晚饭和计算机包都放在餐桌上,他的视线在二者之间徘徊,是先吃饭呢还是先打开计算机?   “吃饭吧。”   打开计算机他怕看到的内容太刺激,会失去吃饭的胃口。 第6章 006   晚饭和计算机包被扫到长餐桌的一侧,深空灰的笔记本插着扩展坞,通体黑色的硬盘又连在扩展坞上,计算机屏幕上只有一个打开的活页夹,上面分门别类的子活页夹有五个,分别取名:口版、手版、牛版、晋级版、精品集。   Alex:“主人,要为您打开活页夹播放视频吗?”   霍星河猛然清醒,色厉内荏地说:“不需要。”   Alex:“主人,需要小A为您打开全息投影设备吗?”   霍星河捂脸,人工智能有时候真的很人工智障,他虚弱地挥手,刚才看到的内容在脑子里重放……真是震碎了三观,竟然可以这么玩?!   Alex,“好的主人,Alex等候您的召唤。”   Alex静默,餐桌上的屏幕^-^在闪烁。   啪!   霍星河把屏幕扣在桌子上,他嘀咕,“怎么会有人用嘴去碰别人的那个?”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只是传统家庭出来的小古董,对负距离的接触只有最直接简单的理解,江淮整理的内容一下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可以这样、竟然能够这样、怎么做到这样?他这台搭载了老版cpu的脑子有点运转不过来了……   视线不自觉投放到计算机屏幕上,霍星河的手鬼使神差地在触摸板上移动,只要轻触两下,就能够打开活页夹,再点两下,就能够播放一个视频。   叮,手机猛地响起,霍星河激灵灵地抽回了手,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后,他苦笑地按住额头,“我在心虚什么?”   单身男人在家看点带颜色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手机不知疲倦地响着,他拿过手机看是小舅的电话,立刻接通。   “小舅。”   “大外甥,卡宴的车主欠你钱了?你一天问了我四五次,这可不是你做事的风格。”电话那头的小舅揶揄着,要是人在面前肯定满脸是调侃的笑意。   “小舅,查到了吗?”霍星河忽略掉小舅的调侃,直接问。   “忙着呢,官司刚打完,胜诉。”   “恭喜。”霍星河眉头皱了皱,声音不疾不徐地说。   “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查起来是要一点时间的,我已经叫人去做了。这辆车归属方不明,像是刻意抹掉了一些信息,使用者对隐私保护得很好。星河,小舅可是搞法律这行的,违法的事情咱不干哦。”   小舅表面上是规劝霍星河遵纪守法,实则暗暗提醒别招惹是非。   霍星河心中一暖,他七岁前是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的,小姨是他的玩伴,小舅经常带着他们两个到处疯跑,他从不觉得父母不在身边自己的童年有什么缺失。   “知道了小舅。”   “知道就行,你做事自有分寸。”   那头有人喊杨律,霍星河说,“小舅你忙,我挂了。”   挂断电话,霍星河推开计算机拿过炒饭开始吃,吃完了也不急着继续研究视频,而是洗了澡,盘腿坐在床边的羊绒地毯上用毛巾擦头发。   他说,“Alex播放视频,按顺序播放。”   全屋能够跟随的Alex积极响应:“好的,主人。”   计算机屏幕上蓦地跳出个播放软件,小视频开始播放,花园里、泳池边,白色的沙滩椅上,远处是夕阳西下、近处是鲜花水果,气氛很重要,手法也很重要……   Alex:“主人,现在音量过小,需要提高吗?”   霍星河从容淡定地说:“不需要。”   保持一格音量就可以了。   ···   梦里真是什么都有。   霍星河低头看了眼自己,掀开被子走了出去。   浴室里很快传出了水声,压抑的喘息隐没在其中。   你是谁?你在哪里?   霍星河的脑海里徘徊着这个问题从浴室出来,他光着上身,露出了肌肉匀称的身体,隐约可见的人鱼线没入运动裤的腰带内。   拿起手机看到昨晚十二点多发来的信息。   小舅:有点眉目了,等着。   霍星河呼吸一窒,很想立刻发信息问小舅“眉目”是什么,但他忍住了。   再等等,再等会儿,很快就知道他是谁了。   ···   上早八的每一天都需要一副痛苦面具。   原霞和室友急匆匆赶到合致楼,踩上教学楼楼梯的时候看了眼时间,“还好,还有十分钟,咱没迟到。”   “我就说不用急,在食堂吃了早饭赶过来也可以,老王很和蔼的,不会说什么。”   “你忘了啊。”原霞惊讶地看了眼室友,“换老师了,老王说是身体原因不能够继续工作,我们不仅换了老师还换了班主任。”   “我艹,啥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班级群,你是一点都没看。”   十分钟走到教室绰绰有余,两个人溜溜达达地往101阶梯教室走,进门前原霞说:“新老师姓霍,叫霍星河,官网上查过他的人说蛮年轻的,不知道严格吗?“   门开着,边走路边吃的两人走进去的一瞬间就觉得不对劲,原霞抬头一看,心里面大喊了一声植物,讲台上站着的男人颀长挺拔,手边分子式的全息投影给他镀上了一层科技的冷光,不过是侧了侧头用眼角余光淡淡扫过来一眼,原霞就觉得头皮发紧,赶紧拉着室友灰溜溜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埋着头说,“我去我去我去。”   “新老师好吓人。”室友拍胸口。   原霞抬头偷瞄,她疑惑地咦了一声,“苗苗你看呀,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什么?”苗苗也抬头看新老师,“没有吧,长这么帅,见过我肯定不会忘记。呃,投影仪上是什么?”   “打卡签到,快扫二维码。”原霞一脸郁卒,换老师果然不行。   讲台上的霍星河扫了一眼座位,通识课三个班合计102名学生,他垂下眼看签到打卡的人数,已经来了九十多个。作为华厦top学校之一,东大学生的向学之心很浓厚,打卡签到不过是一种督促手段。   距离上课五分钟的时候,霍星河手掌张开,拇指和无名指抵着镜框推了一下,他说:“大家好,换老师的事情应该都知道的吧,王教授身体有恙,不能继续给大家授课,以后这门通识课由我给大家上。我叫霍星河。”   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落下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具体信息就不介绍了,感兴趣的可以上官网搜。上课前和大家先说明一点,我的课可以迟到,但不可以缺席,给你们三次机会,缺席三次就以挂科论,重修最好不要落到我手上,我会更加严格要求对待你。”   然后又介绍了王萌,让各班学委以后作业交给她。   废话就说这么多,开始上课。   向学氛围浓,不代表没有老6,听到霍星河这么说后下面立刻有人开始摇人,把早八不愿意起床的、在外面熬夜通宵的喊回来。不是和蔼老王了,是严格老霍。   明桢学院会比其它学院提前一个月开学,提前来学习专业英语和打下通识基础,换了老师有点适应期实属正常。   不是贬低王老师,只是二者上同一门课,总会被拿来比较。原霞觉得这个叫霍星河的男人的确有几把刷子,讲课深入浅出、旁征博引,理论知识一听就非常扎实,他提到了野采遇到的意外、实验时出现的问题以及药理的实际运用,老王只会读PPT。   “想起来了!”   “嘘,老霍看过来了。”   原霞埋下了身子,激动地说:“前两天我们在北邑逛街拿到的花,就是他,就是那个给我们花的男人。”   “我去,还真是,难怪觉得哪里见过。”苗苗捂嘴。   两个人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同时看向了讲课的霍星河,是什么人拒绝他的鲜花啊?九十九朵玫瑰,她们给班上十六人每个人都分了鲜花,这要是课后和大家说了,肯定会大叫着缘分,注定的师生啊。   认真听课,时间就过得很快,讲课的同样感觉如此,霍星河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下课铃打前他说,“强化一班课后留一下。”   原霞和苗苗也在留下的人中,她们俩目光灼灼地盯着霍星河看,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实则那些个小动作讲台上的霍星河看得一清二楚,他记忆不错,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两个女生是那天拿走花的人。他心里面暗暗吐槽,世界特么太小了,面上叮嘱班上学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学生解散时,有胆大的男生问,“霍老师,你结婚了吗?”   其他人起哄,拘谨生疏的氛围瞬间活跃了起来。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外向的吗?!   “我不回答和学习无关的问题,下课了,快去吃饭。”   男生不依不饶的,“我觉得和学习挺有关的,你要是不解惑,我们会一直有疑问,就没办法认真上课了。”   放在手边的屏幕亮了,扫过一眼的霍星河嘴角有了温暖的弧度,他说,“未婚,但有想负责一生的人了。”   等王萌和学生都走了,刚才挤挤挨挨的阶梯教室一下子空空荡荡、冷冷清清。霍星河靠在讲台上,认真地看着小舅发来的信息,从字里行间了解着一个人。   小舅:查到了,江A9xxx黑色卡宴归属于合致纺织服装实业有限公司,用车人秦枂,现年32岁,男性omega,合致分管销售的副总。   接着,又来一条。   小舅:秦枂,单身未婚,有追求者。   霍星河立刻发信息追问: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小舅发了个笑脸:追求者正跟我发信息呢,你说是也不是?   霍星河:…… 第7章 007   霍星河脑海中闪现几个片段,汗湿的鬓角、颤抖的浓睫、紧咬的下唇、柔软的后劲……空荡荡的教室内,他扯开了下领口,呼吸稍显凌乱。   霍星河:暂时别和我妈说。   小舅:懂,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可以上合致官网,有很多他的照片。行了,不聊了,原告给律所开了个庆功宴,这回的官司赢得太艰难了,我要多喝两杯。   霍星河:好。   放下手机,霍星河立刻打开浏览器搜索了“合致”,他对这家企业并不陌生,现在脚下踩着的合致楼就是该公司捐资建成,是东州市纺织服装领域的龙头企业,学校曾经组织去纺织园区做过党日活动,他在活动中见过合致的几位领导,可没有见过他。   打开合致官网,霍星河拉动网页找到了“企业风采”,各种活动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   礼堂里,穿着雅致的素色针织开衫的秦枂在主席台上讲话;篮球场上,一身运动打扮的秦枂跳起投篮;植树节,蓝色工装的秦枂和其他几个人一同挖着一个坑……不同场合的他,皆是那么耀眼夺目。   “秦枂。”   两个字抵在舌尖,霍星河喃喃着。   他笑了起来,“找到你了。”   可怎么与秦枂取得联系?   如果他找去合致……霍星河当即甩头,不能被秦枂当成找上门的过激分子,他不是变态。但今天想做点变态会做的事情,官网上有企业联系电话,一串很好记的数字,他扫一眼就记住了。拿起手机,将那串数字一点一点按了上去,手指悬停在拨通上即将行动的时候他犹豫了。   “算了,太变态了。”霍星河无奈地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说:“不能做这么变态的事情,这是要上社会新闻的痴汉行为。”   检查门窗、空调等的楼管走进来的时候没想到教室里还有人,他忙说,“老师你还有课要用阶梯教室?”   楼管出现的太突然,霍星河吓了一跳,他稳稳心神说,“课上完了,我这就走。”   他拎起计算机包,朝楼管点点头后往外走,低头看了眼握在手上的手机,感觉天塌了,电话竟然拨出去了。   霍星河忙把手机放耳边,听到那头的声音,“喂,你好。喂,你好,请问还在吗?”   还有小声的嘀咕:   ——不知道谁打电话来,一声不吭的。   ——打错了,或者推销电话,挂了吧。   霍星河,“你好。”   那头传来小小的声音:有声音了。   紧接着听筒里传出办公室行政温柔的女声,“先生你好,这里是合致服装,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想找秦枂秦总,请转接。”   “请问哪位?”   霍星河迟疑了,该怎么介绍自己?   “东州大学霍星河,与秦总算是认识,麻烦让他接个电话,或者告知我他的联系方式。”   “不好意思呢先生,秦总不在公司,我们内部联系只有短号,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抱歉。有什么事情您说,我会转告。”   霍星河苦笑,就知道会这样,哪里会把领导的联系方式随便给出去的,哪怕心里面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期待。   “把我的联系方式交给他,柳树村农场,你这么说他就知道了。”“   “好的先生。”   行政礼貌地答应了下来,但彻底挂断前,霍星河听到那边模糊的声音说:有个人说什么农场的,一定要找秦总,不会是神经吧?   更远的声音响应:现在诈骗可多了,听听就是了。   ···   台风过后连续晴朗的天气,路边种植的栾树嗦嗦地向下掉落细碎的黄色小花,栾树花开、始知一秋,早晚明显寒凉,中午温度依旧偏高。霍星河没去食堂,他沿着主干道一直走出学校,路边的行道树也从婉约的栾树变成了苍劲的梧桐。   在古城区外建起的老城区也成了东州市历史中的一部分,两车道的马路已经不适应现代化城市的高速发展,车辆拥挤,道路两侧高大的梧桐树冠相连,肥大油绿的叶片在风中轻轻摇摆,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水泥路上投下点点光斑。   闲暇时学生们喜欢来这儿逛街,霍星河与年轻轻快的身影擦肩而过。   这条路四五百米长,走到底便是车水马龙、高楼大厦。   新老城市间没有竖起楚河汉界般鲜明的藩篱,而是由一条充满怀旧风情的路缓慢过度。   霍星河推开了“一棵树”咖啡馆,不大的店铺内充盈着咖啡的香气,擦得锃亮的玻璃展台里摆放着各色甜品。吧台内忙着做咖啡的老板看到霍星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她说:“我们限量版咖啡师今天上线,接下来由他给大家做咖啡。”   老板朝着霍星河使眼色,让他快去洗手上岗。   本来只是想来咖啡馆吃个午饭的霍星河,“……”   在老板的催促下,认命地放下东西,认真洗手后从柜子里抽出属于自己的浅咖色围裙围上,他替换了老板的位置。   旁边用于直播的手机屏幕上顿时刷起了密集的弹幕。   ——帅哥咖啡师上线,今天蹲直播间真是没错   ——又看不到脸,哪里帅了   ——就素就素,露出脸我才承认帅   ——楼上的算盘珠子蹦我脸上了   做咖啡的直播是“一棵树”咖啡馆的额外收入来源,每天固定有一千多人收看,当霍星河来的时候人数还会有所上升,老板很满意。   当年十六岁刚上大学不久的少年推开店门时单薄的身影,一晃十来年过去,已经被高大挺拔的成熟内敛取代,老板在心里面感慨的时候默默加了个性感,肩宽腿长腰窄,她一个女性Alpha也想上手摸一摸肱二头肌、肱三头肌、胸肌、腰肌、臀肌……咳咳,只是单纯的对人体结构感兴趣,认真脸。   “你做外卖的单子,我做店内的,今天爆单了。”   霍星河已经开始动手,油柑美式、小青柠美式等等,打工人的怨气快冲出外卖单了。   “其他人呢?”   “小何早晨上班的时候被狗撵,摔跤崴脚了,要休息几天。小田里面做蛋糕呢。旁边写字楼直接打电话过来点了五十杯冰美式,小王骑着小三轮送过去了。”老板怨念十足地看了眼霍星河,幽幽地说:“我要做块牌子立在门口,拒接二十杯以上的订单,我刚才做得都快比美式苦了。”   “姐,直播呢。”   ——没事没事,咱都是姐的家人   ——知道姐的苦   ——哈哈,被狗撵,下次请假我也这么说   “你呢,咋有功夫临幸小店?”   “走着走着就来了。”霍星河扭头看着纤长窈窕的女店主,“姐,你确定要和我聊天吗,又有外卖单子吐出来了。”   孟百合手动给自己嘴巴上拉链。   十六岁时走进这家店,那时候年轻气盛,不想用家里面一分钱,看到店铺门口挂着招聘,毫无做咖啡经验的霍星河厚着脸皮进来了,就此他与刚从蓝带毕业开了属于自己的甜品咖啡店的孟百合开始了长达十四年的友谊。   时间就和手中的咖啡一样溜走,做完蓝莓美式的霍星河等了等发现外卖单是真的告一段落了,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外卖单刚停,店里又热闹了起来。   霍星河就开始帮着孟百合做线下单,孟百合做,他交给客人,调转杯子看着上面的标签,霍星河喊着,“秦先生,您的冰美式好了。”   踩在心尖尖上的姓,让霍星河送出去咖啡时抬头,视线似越过了重重迷雾,跃进了一弯碧净的湖水。   他伸手送出咖啡,对方同时抬手来拿,于冰凉的杯壁上,指尖碰到另一个人的指尖。   一点点接触,却滚烫到心里面。   霍星河张嘴,在对方抗拒的眼神中,他眼里冒出来的光一点点沉了下去。   秦枂仓促地垂下眼,“谢谢。”   霍星河抿抿嘴,“不客气。”   店铺不大,小而精致,供人休息的圈椅随意地摆在圆形小桌边。   秦枂在背对着吧台的椅子那儿脚步顿了顿,继续走,坐进了面对吧台的椅子。没料到午休出来买杯咖啡竟然会遇到他,真是尴尬死了,i人几乎想夺门而出,手脚却好面子地按照原计划坐下。   大前天秦枂下飞机就直奔合致,和公司里其他人碰头开了个会,会后受园区商会的邀请一起吃饭。   他的腺体转化因为意外并不完全,易感期和普通omega比起来,不稳定、突然性,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按理来说,大前天不是他易感期的时候,可能工作压力大、内分泌紊乱,易感期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来了,毫无征兆,也让他毫无防备。   酒店里干倒了好几个循着信息素来的傻逼Alpha,他跳上车仓皇地离开。   易感期让他脑袋不清醒,竟然开进了环湖公路,又绕进了小道,后来车子卡住了前轮动弹不得。   秦枂喝了一口冰美式,冰凉的口感压了压乱跳的心脏,他是一点抬头看的心理准备都没有。   第二天他其实提前醒了,躺在陌生Alpha的怀里惊得他五雷轰顶,假装刚睡醒翻个身继续睡,他现在回想挺佩服自己的心大,在清爽舒适的被窝里竟然又睡着了!   醒来便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他竖着耳朵听到脚步声走远后赶紧下床……是咬牙下床,肌肉疼得堪比跑完半马。   车里有从财物提出来的货款,秦枂留三万溜了,留下那句话,完全是因为踩油门的时候扯到了不可言说地方,恼怒之下脱口而出。   秦枂扶额,真是狭路相逢。   吧台那儿,孟百合伸了个懒腰,“在线线下终于忙完了,顺便帮我也做个三明治,早晨到现在没进一口,饿死了。”   霍星河用吐司刀切开了刚刚出炉的恰巴塔,把用美乃滋拌过的油润金枪鱼肉涂抹在大气孔的恰巴塔上,动作很慢,做得很细致。孟百合看了一眼后露出了兴味十足的笑容,她了解霍星河,这是在压抑心中的情绪,她扫视了眼店内,是谁,拿捏了霍星河的情绪,Alpha的信息素在有限的空间内跳跃呢。   孟百合拿出了信息素抑制空气清醒剂,嘶嘶嘶,在霍星河旁边喷了一圈,可别太激动了,影响了店里生意。   把恰巴塔合上的霍星河缓缓地吁了一口气,他发现自己对秦枂的在乎犹如梅雨季节潮角落里的苔藓,正疯狂生长。 第8章 008   风铃轻响,又有人走进了“一棵树”咖啡馆。   孟百合,“欢迎光临。”   她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小声和霍星河说:“这身高杠杠滴,就比你矮一丢丢,太瘦了,估计一百四都没有。”   霍星河也看着。   走进来的男人戴着墨镜、蒙着口罩,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完全遮住了脸。身上穿着黑色的丝质衬衫,下摆慵懒松散地塞在宽松的休闲阔腿裤里,露出一点松糕鞋的鞋头。走进来的男人目标明确地走向了秦枂,稳稳地在他对面的圈椅上坐下,坐下后,男人摘下了墨镜放在手边,他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说了什么,随后二人握手。   男人伸出来的手也很瘦,白皙的皮肤上青筋明显,修长的中指上迭套着戒指。   “看不到脸,算了,不用在意。”   不!   霍星河垂下眼,他超级在意。   凭什么握秦枂的手、凭什么和秦枂说话、凭什么让秦枂等待……   他缓缓吐了一口气,动作更加和缓地切着牛油果,把切片的牛油果放到金枪鱼肉上,拿过黑胡椒海盐的瓶子,现磨的黑胡椒与海盐细碎颗粒索索地掉落在牛油果上,旁边微波炉叮地脆响,微好的无菌蛋颤巍巍地流心,霍星河把鸡蛋盖到牛油果上。   他做得很细致,做得很慢,每一步都如同实验室里面做实验一般精准,没什么优美动作,可就是给旁观者一种优雅从容之感,弹幕里刷疯了。   啧。孟百合暗暗发出一声,信息素消除喷雾她喷了又喷,霍星河身上内敛蛰伏的信息素小范围地沸腾,惹得她后颈腺体应激似地发烫,有被挑衅到。   “霍博士,适可而止,你要是控制不住,老娘要把你扫地出门了。”   霍星河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抱歉。”   “把抑制贴贴上。”孟百合嘴上嫌弃,手却伸向抽屉掏出一包抑制贴拍在霍星河跟前。她走到直播的手机那儿,扬了扬嘴角,笑着说,“宝子们,今天直播结束了哦,明天再见,拜拜。”   ——啊啊,不要啊姐,帅哥没看够   ——为什么帅哥跟前出现抑制贴?说话声音太小了,听不清啊   ——肯定是受到刺激开始释放信息素了,光想想我就忍不住颤抖,合不拢腿   ——楼上的套上你的裤衩,这不是无人区   ——就素就素,网上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   ——把你的素质捡起来   直播退出,孟百合关掉手机后转头看到霍星河已经打开一片抑制贴贴在了腺体上,求偶期,能理解。   她调转了视线看向了口罩男,的,对面,一个漂亮的omega,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笑起来脸颊上绽放出酒窝,很温暖、很好看,他这个年纪肯定没有二十岁出头的娇俏,可成熟的魅力就像是水蜜桃,勾人欲念的诱人。   孟百合摸了摸下巴,“我二十岁的时候就喜欢这类型。”   霍星河猛地看过去。   孟百合吓了一跳,拍拍胸口说,“吓死姐了,瞪过来干嘛。“她朝着外面努努嘴,“你的情敌在外面,不是我啊。”   受刺激的Alpha真是太不友善了。   霍星河推了下眼镜,再次冷静地说,“抱歉。”   孟百合嘀咕,“装,你就装吧,心里面抓心挠肝的。”   座位那儿,秦枂皱起了眉,“你这个要求过分了,我没办法答应。我们品牌高端线做的一直是女装,不可能突然调转风格生产男装,而且是为了捧人生产男装。”   “秦总,男装市场这么大,你们就这么拱手让给别人,不自己去尝试吗?我现在人气很好,再有点商业实绩,就能够打开时尚资源,也能够给你们合致带来更多曝光。”潘司琦探出双手要去握秦枂放在咖啡杯旁边的手,但被秦枂躲开了,他不在意地改为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低沉磁性的嗓音温柔绅士地说,“秦总,这是双赢的事情。”   秦枂缩回手,合致的确需要更多的明星代言提高曝光度和知名度,在高定圈内更进一步。   “你的提议我们不做考虑,高定女装由一个男人,还是个男性Alpha来代言,完全不符合女性期待。”秦枂坚定地摇头,拒绝了潘司琦的提议,“潘先生,我们今天见面只是商量下晚上H&Q盛典的红毯细节,你这么说,就是没得谈了。”   “陪你们给那个小丫头造势,呵。”潘司琦的脸被完全挡着,但听声音就知道他脸上表情是嘲讽的,“既然是秦总要求的,我当然积极配合。”   他手掌撑着桌面,半坐起了身子,更加靠近了秦枂。   属于年轻Alpha 的信息素不是温顺的羊,它深情款款又蓄势待发,势要给眼前的omega一点Alpha的震撼。忽然,潘司琦吃痛地嘶了一声,腺体刺痛,他一屁股跌坐了下去。系着围裙的店员从身边走过,潘司琦精修过的眉毛皱起了一个疙瘩,无声地打量着店员,比自己挺拔、比自己健壮,内敛的信息素仅仅是探出一角就让他狼狈地退缩。   “什么破咖啡馆啊,真是不礼貌。”潘司琦给自己挽尊了下,他看向秦枂,“秦总,我会做好配合工作,你们答应的记得履行。”   说完,潘司琦戴上了墨镜,站起来匆匆走了出去。   霍星河放下恰巴塔三明治,“牛油果金枪鱼鸡蛋三明治,慢用。”   “我没点。”后仰躲避的秦枂放松了身体坐了回去,他没发现自己看到霍星河后眉眼带上了一些笑意。   “我做的,请你吃。”霍星河的语气有点无奈的生硬,他说:“要是不喜欢,就扔了吧。”   “谢谢。”秦枂不是不识好歹。   霍星河点点头,没有过多纠缠走了回去。到了吧台,听到孟百合酸溜溜地说:“人家饿了呢,也要吃牛油果金枪鱼鸡蛋三明治,”   “霍教授,我也要吃,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后头做蛋糕的小田怪叫着囔囔,他也要饿死了。   三明治看起来很诱人,巴掌大的恰巴塔外壳烤得焦香,内部组织气孔很大、质地柔韧,牛油果和油润金枪鱼的搭配在黑胡椒海盐的中和下,别具一格,更有溏心蛋,咬开一口,橙黄的蛋液缓慢流淌。不违心地说,很好吃,午餐没吃的秦枂情不自禁地把三明治全吃完了,吃完后喝一口黑咖啡解腻。   他靠坐在椅子上,满足地吁了一口气。衣领不小心蹭到了贴着抑制贴的腺体,酥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那天晚上男人留下的临时标记隐隐有点发烫。   从身后钳制住自己腰的男人健壮精悍的身体贴合过来,容不得他半点拒绝和逃离,只能够在紧张发抖中感受腺体被啃咬、被舔舐。   他在自己颤抖的“不要”中克制住了本能,只是轻轻咬了一口,完成了简单的标记。   事后秦枂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是感激的,有人愿意为了自己克服兽性的本能。感受到了易感期omega的信息素,很少有Alpha保持理智、维持人类的清醒,他们更愿意彻底放纵,屈从于血脉兽性的他们以彻底占有omega为傲。   生活和职场经历多了,秦枂觉得说自己厌A完全没毛病。这些傻逼Alpha表面上装得再绅士、再儒雅,骨子里都是一副“我是Alpha我牛逼的”的傲慢,会用信息素去试探、挑逗、压制omega,就和刚才那个潘司琦似的。   他来给自己解围了。   秦枂抬头大大方方地看着吧台,那天的一切印象是模糊且光怪陆离的,记不大清他的长相,只记得了他的味道、他的动作、他在耳边的低喘、他有力的臂膀和仿佛不知疲倦的力量……秦枂垂下了视线,慢慢低下了头,一点点弯下了腰,遮住了脸上不合时宜的红晕。   店里面最忙的一阵子已经过去,送咖啡的小王回来了继续做咖啡,这给了霍星河和孟百合喘息的机会,孟百合推搡着霍星河到外面去,“你到外面吹吹风冷静下,多大人了,还控制不住自己,青春期的小Alpha都比你强。”   他们午餐是三明治和咖啡,霍星河的馥芮白和孟百合的燕麦拿铁。   “做给自己吃,鸡蛋都不流心了呢。”孟百合揶揄地说。   霍星河沉默吃自己的。   孟百合摇摇头,调侃一块木头很没意思。   她看到旁边椅子上落下了一片梧桐叶,拿起来捻着叶柄把玩,“凤无梧桐不栖,每天对着这些梧桐树,我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嘛。”   “凤凰落下的梧桐应该是青桐,你手上拿着的是伦敦梧桐的叶子,学名悬铃木。”   “不是正经梧桐啊,我就听过法国梧桐,怎么还有伦敦梧桐?”孟百合随口提出了疑惑。   “可以按照种球的数量划分,园艺上……”   “停停停。”孟百合让准备上课的霍星河打住,她没有这么多吸纳知识的好奇心,“那个,我去店里面看看,小王一个人看起来忙不过来,你继续吃。”   说完,她忙不迭地溜了,年纪大了,一点也不想听掉书袋。   没有满足科普欲望的霍星河抿了抿嘴。   “园艺上什么?”   霍星河猛地抬头。   拿着半杯冰美式的秦枂笑了笑,“抱歉,我刚出来就听到你说悬铃木,我恰巧对这些有点感兴趣,第一次听说依靠种球数量分辨的。”   霍星河扶了扶眼镜,语调平缓地介绍起了里面的区别。 第9章 009   坐在孟百合刚才那个位置上的秦枂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区分的,随处可见的东西都没有特意去在意过这些小细节,今天受教了。”   霍星河的目光从秦枂拿着梧桐叶上挪动到他的脸上,不动声色地探究、仔细地端详,没有从的他的眼里看到抗拒和若有若无的防备。   察觉到这一点,霍星河暗暗欢喜。   霍星河薄唇轻抿,心里面拿定不了主意。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悄无声息地停靠在了路边,喇叭按了两下才让人注意到它的存在。   秦枂放下了叶子,笑着说,“多谢科普,我先走了。”   “等等。”霍星河知道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如果不行动,再想找这么合适的机会就难了。   秦枂疑惑地顿足。   他心里面警铃大作,心想我不和你刻意提那晚的事情就是想事情翻篇了,我不纠缠、你也别纠缠,看你给我解围又知道保持分寸的情况下,才坐下聊天的。天哪,这个人可千万不要死缠烂打。   霍星河嚯地站了起来,身高的优势让秦枂下意识躲避,后退了一步。   霍星河的眼神暗了暗,他说,“那天你穿走的衣服什么时候还我?”   秦枂错愕。   一旦开口,说话就顺溜多了,霍星河表情认真地说:“白色的T恤和黑色带字母的运动裤,就那一身。”   三万块够买一堆了!   秦枂忍着没有吐槽出口,他说:“你留个地址,我寄给你。”   “邮寄太麻烦了,而且你转身忘了怎么办?”霍星河用淡淡的表情说着最离谱的话,“那身衣服是我妈亲自挑选的、亲自洗干净了、亲手送来给我的,我很喜欢,对于我来说意义非凡,我希望尽快拿回来。”   杨女士买衣服的添头,保姆洗干净、熨烫好,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给儿子塞满冰箱的时候一并送来。   霍星河穿都没穿过就带去了农场小屋做备用。   秦枂嘴角抽动了一下,“我让人立刻送到咖啡馆来。”   “我是给朋友帮忙的,不在这里工作。”霍星河把所有紧张的情绪压到深处,他随意地说:“我们交换个联系方式,约好时间,你把衣服给我。”   图穷匕见,醉翁之意在联系方式也。   这要是还没有发现面前人兜一大圈子的用意的话,秦枂三十多年那就是白活了。   实在是没忍住,秦枂笑了一下,他抬起手遮掩了下嘴角,带着笑意的声音说,“你这是……我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停在路边的迈巴赫嘟嘟了两下催促。   如果霍星河直截了当地要联系方式,秦枂肯定本能地升起厌烦,义正言辞地拒绝,可偏偏他没有这么做,他选择了一种蠢笨拙劣的方式迂回地要着,谁都懂他意欲何为,可这笨拙的举动不令秦枂抗拒。   他笑着打开手机,打开,朝着霍星河展现了二维码。   霍星河眼中的狼狈尽去,化为从容的笑意,他扫了二维码。   “加了。”   “好。”秦枂通过了好友申请,他看到霍星河的头像是一片粉色带绿边的水滴形叶子,就出于本能地好奇问,“这是什么植物的叶子?”   “秋海棠的一种,我养在办公室的。”   “哦,挺好看的。”秦枂收起手机,他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太久了,他指了指外面,“我先走了,衣服有空还给你,哈哈,当然,会和你提前说一声。”   霍星河脸上也带着笑意,“好,我叫霍星河,星河璀璨的星河。”   秦枂摆摆手说:“秦枂,木月枂。”   看着秦枂上了车,霍星河脸上的笑意没有消失反而变大了不少。他双手揣着兜,目送迈巴赫越走越远,秦枂的头像是合致的logo、名直接是合致·秦枂,很显然这是个工作号,只要能得到联系方式,工作号也罢、私人号也好,他都迈出了很大的一步。   视线垂落,那片巴掌大的梧桐叶安静地待在桌子上。   霍星河拿了起来,笑着说,“凤无梧桐不栖。”   ···   孟百合送出去一杯咖啡,看到霍星河终于舍得进来了,调侃着,“霍教授咋样啊,我看你们加好友了。我还想着给你当僚机,没料到啊,孩子长大了,会主动追男朋友了。”   “挺好的。”霍星河边走边摘围裙。   “不待会儿了 ?”   “我小姨打电话来让我帮忙,马上就来接我。”   “哦,要不要带杯咖啡给小姨?”   “她的声音听起来挺上火的,我觉得她需要一杯椰子气泡美式降降火。”   孟百合当即开始做起了咖啡,气泡美式刚刚封口,霍星河的手机响了,小姨一分钟都等不及已经赶来了“一棵树”,从店里往外看,奶白色的大眼睛mini停在了路边。霍星河拿起了计算机和美式,和孟百合说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走到路边打开mini的车门,霍星河蜷缩起了自己的长腿,艰难地在副驾驶座位上“抱团”坐下。   车门刚带上,小姨不等霍星河系好安全带就发动车子,油门接连踩了两下,速度极快地开了出去。   “小姨,注意驾驶安全。”   霍星河护着咖啡的同时赶紧系上安全带。   “赶时间,我刚从你家过来,就你爸妈那边,把你妈新给你做的衣服带出来了,现在就去君临,化妆师等着呢。”   霍星河看了眼后座,有用防尘袋套着衣服和一个手提袋,“哪家君临?”   “湖湾那家,君临至尊店,H&Q年度盛典在君临旁边的音乐厅。”   小姨杨佩佩从老东家辞职后开了自己的公司,做起了独立经纪人,近几年收罗了不少年轻的面孔培养,有几个据说势头不错。霍星河不关心娱乐圈,不知道那方“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大舞台的风云变幻,但他关心小姨的事业发展。   小姨在他这个大外甥这儿不是报喜不报忧的,好不好直说,霍星河知道小姨的公司正良性发展,蒸蒸日上。   打电话给他,是小姨需要他去充个场面。   “需要我做什么?”霍星河问。   “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不要笑不用说话地跟在我身边就可以。”   霍星河疑惑,“你那边应该不缺当吉祥物的男人。”   杨佩佩叹了口气,给了霍星河一个“你不懂”的眼神,“缺,你以为找个吉祥物的男人很容易吗?身高、长相、气质,缺一不可的花瓶很难找的!!!我手上那个男孩子崴脚了,连红毯都没法走,要直接抬进活动现场,其他人挑来挑去没一个合适,只能够找你撑场面。”   杨佩佩挺了挺胸膛,作为事业型女性,这是她从老东家出来后遇到的最大活动,绝对不能够在同行面前露怯!   等红灯的空挡,杨佩佩扭头上上下下把霍星河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   就冲霍星河这身板、这长相,业内人士谁看了不眼馋一下下;看到她手上有这么顶的男性Alpha在,谁不羡慕一下下。   杨佩佩心满意足地甩动了长发,刚好绿灯,她斗志昂扬地喊着,“出发!”   霍星河,“……”   杨女士生霍星河的时候不满二十,和最小的妹妹差了十来岁,导致霍星河和小姨年纪没差太多,霍星河是在外公外婆手上长大,小时候是小姨的跟屁虫,长大后的相处比长辈晚辈的方式更多了一份姐弟似的亲近。   不是上下班高峰,到湖湾的君临至尊店花了近一个小时。杨佩佩把车钥匙扔给酒店工作人员泊车,她提了衣服和手提袋,催促霍星河,“快走。”   “活动五点半开始,还有两个多小时。”霍星河觉得不用着急。   “化妆、换衣服,预留出时间以备不时之需,两个小时时间很紧了。”杨佩佩不断地梯按钮,她知道这么做于事无补,但心里面急啊,怎么电梯停在二十楼不下来了!   “我也要化妆?”霍星河惊。   杨佩佩斜睨,品鉴了一下自家大外甥的长相,“淡妆来一个,不然灯光下看着没精神。不准拒绝、不准退缩,都到这里了,要是你敢打退堂鼓,我就告诉你妈你故意带着小秦去动物园,把人气跑了。”   “……我们分手了。”霍星河跟着小姨走进了电梯,“我不是故意约会约在野生动物园的,是介绍人说过小秦喜欢动植物,我是投其所好。”   他只是没料到秦斯那么讨厌长颈鹿,伸出舌头吃叶子的长颈鹿眼睛又大又圆、睫毛又长又密,明明很可爱。   “分手了啊,不喜欢的不强求,我真是怕你就这么稀里胡涂地相亲着结婚。”   电梯上行的过程中不时打开关上,有人上去或者下去。酒店今天聚集了许多艺人、媒体、主办方邀请的嘉宾等等等,很热闹的一天,杨佩佩未能免俗,秉持着就近原则,也在君临开了房间,高楼层的观景套房定不起,十来层的小套房更有性价比。   敲开门,杨佩佩就推着霍星河进去,早有工作人员在里面等着,短发的女性化妆师看到霍星河时眼睛一亮又一亮,“佩佩,哪里找到的这么顶的男人?” 第10章 010   “别想了,我外甥,东大教授,来帮忙的。”杨佩佩还不了解手底下员工的想什么嘛,果断掐断了她的幻想,“快干活,时间不等人。”   “好可惜,要是咱公司的艺人,拍短视频我一天能有八百个灵感。”   门在身后带上,化妆师一脸姨母笑地看着霍星河,霍星河被比自己小的女生这么看,浑身不自在,求助地看向了小姨。   杨佩佩抓住化妆师的手腕子往里面走,“适可而止啊亲爱滴,我外甥只喜欢男性omega。”   “啧,肤浅,一个女的看帅哥就是想和他谈朋友吗?大no特no,看建模脸帅哥只是养养眼睛而已,看帅哥心情好。”   杨佩佩认真反思了下,“你说得对,是我肤浅了,难怪当时我大学毕业后一脑门扎进娱乐圈的,就是想看美女帅哥。”   她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星河,去洗脸。”   霍星河摇摇头,认命地去洗脸。从单人沙发那儿走过时他说了一声借过,小客厅里堆满了化妆箱、衣架、旅行箱等等,在他们来之前已经有五六个工作人员挤在客厅,加上他们两个后更是把小客厅塞得满满当当。   单人沙发上坐着的年轻男人笑着点点头,他费力地搬动自己的脚,给霍星河让路,霍星河这才注意到年轻男人的脚受伤了。   “崴脚,软组织挫伤。”年轻男人注意到霍星河的视线后,他耸了耸肩解释。   霍星河点点头,这位是他今天遇到的第二个崴脚。   小心地避开年轻男人,霍星河走去卫生间发现旁边的卧室里被女艺人占据了,好几个工作人员围着女艺人化妆、编发等等,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他看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霍星河心下感慨,小姨的公司不大,事儿是真不少。   摘掉眼镜,用清水洗脸,扯了一张洗脸经擦拭掉脸上的水,他清清爽爽地走了出去。   “星河,这里。”杨佩佩把控全场,看到霍星河从卫生间出来的瞬间就喊着。   霍星河走了过去,在化妆镜前坐下,自然光从窗外温柔地洒进室内。窗外,泛着层层涟漪的南湖湖面在阳光下似洒金工艺,是大自然的匠心制作,湖边垂柳颜色在四季轮替的脚步中逐渐加深,在湖上嬉戏的黑天鹅优雅仰颈。   他听到杨佩佩和化妆师说他是素人,皮肤底子好,不吃浓妆,简单护肤后修一下眉毛、上个淡妆就可以,自然光源下化妆更自然通透等等。   有别于学校、实验室、农场的体验,随着眼镜被拿走,霍星河的眼前变得模糊,他没有刻意去寻找焦点,有意放纵了自己,任由杨佩佩和化妆师摆弄。等眼镜戴上,眼前重新清明一片时,霍星河在镜子里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自己,说熟悉是因为这就是他啊,说陌生,是因为经过修饰,更加精致。   “perfect。”化妆师双手合十,眼睛里都是星星。   杨佩佩满意点头,“还好长得更像我姐,要是遗传了老霍家那矮个子,就丸辣。星河,去把衣服换了。”   霍星河今天来就是被摆布的,当然是小姨说什么就是什么,拿了衣服去换。   防尘袋里套着黑色西装、西裤、黑色的衬衣,霍星河把外套拿下来甩在沙发上,自己拿着衬衫和西装去卫生间里换。   “我去,小心点,有褶子就不好看了。”杨佩佩扑过去解救被主人毫不怜爱的衣服。   “这是……”化妆师靠过去拎起西服的袖子端详,“不会是今年Gio Armani秋冬高定最新款男装?”   袖子烫手,她赶紧扔了,“还没涂护手霜,我的糙手可别给衣服摸拉丝了,赔不起。”   坐在沙发上的杜嘉文也在看那件西服,看起来不是很突出特别的剪裁,拿在手上的料子质感很好,要不是对高定西装有了解的压根看不出它是GA出品,低调的奢侈。   霍星河从卫生间换好衣服出来,他抬起手臂拧动袖扣时不经意地侧了侧头,属于成熟男性Alpha的内敛却绝不低调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知道谁发出了小小的惊呼。   合适正装是男人装逼的利器。   此言不虚。   量体裁衣的高定西装腰间是扣子,不需要皮带,这一身很含蓄地凸显放大了霍星河身高腿长的优点,柔韧精壮的腰、宽阔蓄力的肩膀以及贴服在胸肌上恰到好处的衬衫前襟,会随着他的动作拉扯出优美的褶皱。   套上西服外套,简单利落的剪裁丝毫不减优雅精致,遮住了黑色衬衣覆盖的躯体,却更令人想入非非。   “绝了,这特么要是咱公司的艺人,我能跪着求他多放物料。”化妆师被眼前一幕震撼了。   “如果我外甥愿意出道,资源在后面跪舔的好不好,他自己就能成最大的资本。算了算了,他不靠脸吃饭,靠才华。”   穿正装有拘束感,霍星河试了试之后就把外套给脱了,“不如T恤轻便。”   “不如和同事拼的一百块三件的pxxPOLO衫方便,我替你说了。”杨佩佩指了指手提袋,“把你的儿童手表摘下来,换手表,换上鞋。”   “然后呢?”霍星河看了眼时间,他踏进屋子里到换好衣服,拢共享了三十分钟,这富余的时间太充足了吧。   “等。”   轮到杨佩佩坐化妆镜那儿了,化妆师挤了泡沫在她头上,开始给她干洗深酒红的长卷发。   霍星河懂了,这两个小时不是给他预留的,是小姨自己要用。   摘下iwatch,霍星河坐在崴脚男人旁边的长沙发上,长手越过杂物够来沙发另一头的手提袋,从里面翻出手表盒子,打开后看到蓝面的Patek Philippe,“小姨,你把我爸的手表拿来了?”   “我去你家拿衣服,顺带问你爸借表,你爸说这表给你了,现在属于你了。”洗完头正在擦头发的杨佩佩说。   霍星河眼底深处闪过戏谑,他戴上了腕表,又从手提袋里拿出了鞋盒,里面是薄底亮皮的皮鞋,翻开看到鞋底是红色的。   霍星河,“……小姨,你让我穿红底鞋?”   “什么?”杨佩佩吹头发了,听不清楚霍星河在说什么。   霍星河站起来走过去,把鞋底亮给杨佩佩看。   吹风筒声音停下,杨佩佩疑惑地抬头看霍星河。   “红底的。”   “嗯,然后呢?”这不是明摆的。   “你让我穿红底的?”   杨佩佩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她勾勾手指,让霍星河弯腰、脑袋凑过来,然后说:“这可不是我准备的,你妈给我拿的衣服鞋子,她说红底的皮鞋正合适我儿子闷骚的性格。”   霍星河脸上隐隐有点黑,不愧是亲妈。   “行了,安静地等着,我忙着呢。”杨佩佩嫌烦地挥手赶人。   霍星河无奈提着鞋回去坐下,穿戴完毕后当然不可能空耗时间等待,他拿出计算机放在腿上,发现邮箱里多了几个未读,其中有学生王萌发过来的论文。   王萌是他带的第一个研究生,自然给了更多的关注,她自己也争气,愿意钻研、肯吃苦、有毅力,最主要的是脑子好,说什么一点就通并且举一反三,否则她得不到霍星河更多的关照。   把论文下载下来看,霍星河眉头慢慢皱了起来,直接拿出手机拨打了王萌的电话,“你被夺舍了吗?论文是你用脚写的,还是用脸滚键盘随便打出来的,文献综述引用错误这种低级的问题你怎么会犯?”   对面说了什么,他也丝滑地切换了英文。   霍星河声音不大,语气听得让周围人头皮发紧。   给杨佩佩做发型的化妆师小声说,“当老师的真吓人,你外甥现在一点都不帅了,他就是内个男的。”   ···   H&Q是四大时尚刊物之一,现在纸媒式微,不过这种刊物又不是单靠卖杂志挣钱的。每年H&Q都会办年度盛典,与往年不同,今年是H&Q创刊一百五十年、华夏大区创刊三十年的特殊年份,今年的盛典空前盛大,云集众多文体坛明星、企业品牌代表、媒体记者等等,把东洲湖湾区都点亮了。   字面意义上的点亮。   盛典五点半正式开始,九月份东洲的天还亮着,但君临三十六层的至尊酒店以及旁边的音乐厅等一众建筑已经披上了雅致的灯光,升起的无人机与全息投影配合在空中展开了H&Q的巨大logo。   碎金一般慢慢洒落,与今天好天气交相辉映。   看吶,天边有落日夕阳,天上有玫瑰金色慢慢过渡到紫罗兰色的流云。   霍星河绅士地曲起臂弯,臂弯处搭着杨佩佩的手腕,波浪长发自然垂落,穿着露背礼服的杨佩佩明艳照人。正如之前杨佩佩说的,霍星河遗传了杨家人的高个子,她杨佩佩本人裸高一七五,踩上细高跟站在霍星河身边丝毫不弱。   作为普通beta,杨佩佩有不输于Alpha的强势,她笑着小声对霍星河说:“按照我之前和你说的,我们沿着红毯往前走到湖边观景台,在那边要待三十分钟,你只管绷着表情就好,别人搭话别吭声。”   等了半响没回应,杨佩佩拍了一下霍星河的手臂,“听到了吗,别给小姨掉链子。”   “听到了,你已经叮嘱过好几遍了。”   “嫌我烦?”   “不敢。”霍星河收回视线,疑惑在脑海中挥散不去,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第11章 011   长二十米的的观景走廊面向观众的那一测做了一面长三米、高两米五的玻璃墙面,乳白色半透明磨砂玻璃,灯光自下而上将之点亮,人走过去会显出朦胧的影子。霍星河挽着杨佩佩从这道玻璃幕墙走过,思考着这么做的用意。   “这次年终盛典的主题叫做‘一帘影梦’,明星走过玻璃墙时做点动作,营造氛围感,许多明星出圈的不是直拍,而是不经意的‘街拍’,盛典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杨佩佩作为圈内人介绍着,末了感慨,“帅的不是脸,而是一种感觉。”   霍星河不太懂,但点点头。   “nono,霍教授,请纠正下自己的动作。”杨佩佩微笑着纠正。   霍星河无奈地单手推了下侧边镜框,黑色细边框的眼镜让他看起来更加锐利清贵。   他矜持颔首,薄唇轻启地说,“小姨,别太过分。”   杨佩佩唇边的笑意变得真挚,“大外甥多配合配合嘛,过年给你压岁钱。”   “我都多大了,还压岁钱呢。”   “按照老家的习俗,不结婚的都有压岁钱拿,你外公外婆过年时候还给我包压岁钱呢。”   两个人说话间就走过了玻璃墙,来到了悬空的观景台,下面就是哗哗拍打着岸边的南湖水,晚上开始起风了。   已经有零星几人到了这里,杨佩佩和认识的打招呼,打招呼的时候那些人用隐晦的目光打量着霍星河,霍星河表情不变,淡淡的、冷冷的,冷漠又高傲。   五点四十二,天色半暗不明的时候明星开始走红毯。   在如此名利场,出场顺序就代表了咖位的大小,越早出来的越没有人关注,聚集而来的各家媒体镜头都懒得给,就是如此的势利。   杨佩佩作为经纪人,是和其他同行带着手上欲要进圈或者不太火但想要曝光度的艺人待在观景平台作背景板的,有三十分钟的时限,三十分钟一到就会有躲在暗处的工作人员示意下去,换另外一批人上来。   入秋后早晚寒凉,待在湖边,风裹挟着森森水汽,就更冷了,霍星河能够明显感受到穿着露背装的杨佩佩在哆嗦,可观小姨的表情,依旧是恰到好处的得体笑容,眉头未因冷轻皱一下。   “在观景台待着有着装要求吗?”   “嗯?”杨佩佩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冷得不想开口,怕一开口就腮帮子打哆嗦。   霍星河无奈地摇摇头,他单手解开西装的第一粒扣子,把曲起的右臂从小姨手里面抽出来,右手拽了一下左边的袖子,合体的西服流畅地顺着手臂滑落到手上。   他抖开衣服披到了杨佩佩的肩头,杨佩佩没有拒绝,带着暖意的西装穿在身上,她微眯着眼睛松了一口气,“女明星不是好当,要不是公司发展期,我一个老板没必要亲自来走这一趟。”   霍星河没有吭声,因为他看到有人来了。   来人与杨佩佩年岁相当,毫不客气地打量着霍星河,“佩佩好久不见啊,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手上带的新人?”   杨佩佩咬了咬后槽牙,甜笑着说,“丽娟姐也来了啊,竟然现在才看到你。”   王丽娟面上笑呵呵,“长得不错,就是太胖了,上镜显壮。”   霍星河第一次被人说胖而面无表情。   “我们星星不靠镜头吃饭呢。”杨佩佩实在是不耐烦和前同事阴阳怪气,她挽着霍星河的手臂说:“我们时间到了,回头见。”   不等他人给反应,杨佩佩带着霍星河按照主办方给他们划定的路线走,不能够入了拍明星的镜头。明星会有个走下观景台楼梯拍摄机位,那是整场最好的机位,居高临下地慢慢向下走,如果掌握得好会有仙子落凡尘的脱俗感。   霍星河刚踩上后侧楼梯的阶梯就听到阵阵欢呼声,他侧头看了过去,看到了身穿拖地长裙的年轻女明星,美得几乎有攻击性。作为一个丝毫不关注娱乐圈的人,只有特别火、代言满大街的明星才能进入到霍星河的眼里,眼前这张漂亮的脸他就见过。   “章倩雯,我以前带的新人,没想到我离开公司三年,她已经从籍籍无名成风头最劲的小花了。和她一起走红毯的是潘司琦,童星出道,年轻时候很红,各种奖项拿到手软,后来慢慢糊了。今年暑假他们拍的《织梦境》大火特火,潘司琦成功翻红。剧播完后两个人就没有同台营业过,潘司琦那边应该是想要提纯粉丝。”   声浪一声高过一声,CP粉宛若过年。   “女主角是织梦者帮人编织梦境弥补遗憾的那个电视剧?”   “你竟然知道?”杨佩佩惊讶地看着霍星河,她一直以为大外甥是元谋人的同类星谋人。   “暑假研究所食堂天天放这个,我看过一些零星的片段。”   “难怪了。”杨佩佩拍了下胸口,真怕老古董霍教授会四下无人时冷脸看偶像剧。   章倩雯身上穿的礼服有两米长的拖尾,她和潘司琦在阶梯上互动时能够明显看出裙子不是靠裙撑撑起来的,里面是堆栈的布料,难怪裙子能够自然地如同玫瑰花一样绽放。鹅黄渐变成水粉的色彩很衬章倩雯,章倩雯的美丽和青春灵动也让裙子熠熠生辉。   这条长裙来来自于合致旗下高端女装品牌Qin,九十年代初在香江创立,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酝酿、沉淀,已经跻身入高定圈,但还不够,知名度不够、时间不够,后者没办法,前者合致一直在加大广告投入,请明星代言就是其中一种手段。   看着中场靠后出来的章倩雯成了没有争议的焦点,站在场外关注着一切的秦枂满意地笑了起来。   “秦总,章倩雯和潘司琦接受主持人采访了,很快就去休息室换衣服,咱也到会场里等吧。”助力韩琳琳垫着脚看了一番现场情况之后说。   秦枂点头,“让联系好的媒体把推文发出去,热搜可以上了,粉丝那边造造势,等章倩雯的工作室发推了,我们的官博、官微要及时认领美照。”   虽然这些在会议上就布置过,但真的这一刻,秦枂还是忍不住一遍遍叮嘱着。   韩琳琳不断点头,大拇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跳跃,“秦总放心,各部门已经就位了。”   秦枂最后看了一眼漂亮的章倩雯身上明艳动人的长裙,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按照章倩雯的要求修改了拖尾的长度,使得拖尾看起来臃肿了一些。   “走吧。”   他利落转身,把温柔给女人披上衣服的霍星河抛在脑后。   ···   明星需要换下大礼服换上盛典会场内穿的小礼服,走过红毯后就去了休息室重新弄妆造,现场看不到几个明星大腕,但品牌代表、娱乐公司负责人和经纪人等等不少,端着酒杯到处串场子的大有人在,进行着成年人的交际。   偏后座位处的霍星河拿着菜单看,冷餐、甜点、酒水,都是些看着好看但不好吃的菜。   杨佩佩披了条羊毛披肩走了过来,“和几个同行说了说话。”   她看到被提前用轮椅推进来的杜嘉文几次看自己,欲言又止,“小杜你要说什么?”   “杨姐,热搜爆了。”杜嘉文凑过来小声说,“章倩雯的导演男友的女朋友在撕她,每五分钟发一条实锤,各种聊天记录、照片、录音,基本上锤死了章倩雯当小三。”   杨佩佩愣住,随即眉头皱了起来,“不对啊,章倩雯的男朋友是她的大学同学,两个人好了很多年了,我带她的时候就知道。”   她拿起了手机打开V博开始看,V博卡顿,热搜词条点进去没办法立刻刷新出内容。   在场许多人都和杨佩佩一样,当红小花的石锤瓜实在是太劲爆了。偌大的大厅内,作为背景的音乐声更加明显。   霍星河和杨佩佩说了一声,杨佩佩乱糟糟地点点头。   霍星河对八卦兴趣不大,关键这些明星他都不认识啊,章倩雯就一个角色脸熟。他站起来往前走,对面的人也向他迎了过来。两个人碰到后,握手交谈,翻译小姐姐微笑着在旁边等,她的视线随着CEO的动作落在了高大的男人身上,不认识,应当不是什么明星。   通过二人的交谈,翻译小姐姐心里面惊讶不断,眼前的男人竟然手握CEO强烈需要的专利,难怪这个严苛的老白男这么热情,是有求于人。   身着款式简单大方白色长裙的H&Q总编带着灿烂笑容地走了过来,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霍星河后和铂萃雅的华夏大区总裁Robert Smith拥抱、贴面,史密斯先生顺势就介绍了霍星河,“Shirley,我要给你介绍一位优秀的年轻人,Dr.霍,婆婆纳精华的研发人,多伟大的一项发明,是所有爱美人士的福音。”   霍星河微笑着刘雪莉握手,年过五十的总编女士看着就是位精干知性的女性。   婆婆纳精华是他在研究阿拉伯婆婆纳时点亮的侧枝,也是近十年冷板凳后给他带来最大荣誉的东西,本科时从老师那儿接触到阿拉伯婆婆纳开始,经过近十年的研究、动物实验、临床实验等等,三年前正式对外公布了这项成熟的研究成果,两年前和铂萃雅合作。   和史密斯先生、刘女士道别,霍星河婉拒了他们坐去前排主位的邀请,回到座位后看到杨佩佩愁眉不展,于是问:“怎么了,小姨?”   “没什么,就是感叹女孩子不要太恋爱脑了。你认识刘雪莉?”   “刚认识。”   杨佩佩挑眉。   霍星河未加隐瞒地说:“那个外国男人是铂萃雅的华夏区总裁,拉着我想谈下婆婆纳精华的独家使用权,那位刘女士刚好来了,就介绍了我们认识。”   安静坐在旁边的杜嘉文侧目,琢磨着老板外甥是在吹牛还是实话。   “我外甥牛逼。”杨佩佩忽然拍了下手,“想起来了,你手机响了几次,你看看。”   霍星河手机没电了,放在座位上用杨佩佩的充电宝充电,手机一直倒扣在桌面上,他翻开,屏幕亮起,上面显示了三条未接的语音通话,以及一条信息。   秦枂:救我。 第12章 012   霍星河站起来的动作太突然,把坐在旁边的杨佩佩吓了一跳,“怎么了?”   霍星河回拨,音乐声响了很久才接通,他听到那头传来急促压抑的喘息。   “秦枂,你在哪里?”   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含糊不清,霍星河皱着眉推开椅子大步往外走。身后哒哒哒的脚步声,霍星河的手腕被抓住,他看过去,在小姨不解的目光中他眼神恍惚了下,“朋友有事找我。”   “没事吧?”杨佩佩像是受到惊吓一般收回了手,担忧地问。   “目前不知道,会场太吵了,我去外面接电话。”   “嗯,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小姨能够帮忙的。”   霍星河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会场内光线暗,大门外白炽的光那么明亮,霍星河迎着光逆着人群走着,高大颀长的背影快速消失在眼前,站着没动的杨佩佩脑海中浮现出刚才霍星河扭过头来时的眼神,??冷锐如锋、暗不见底,扎得人生疼。   杨佩佩沉吟,暗暗嘀咕,“此友非简单朋友也。”   跨过大门,像是跨过了看不见的空气墙,世界突然就安静了,霍星河也听清楚了秦枂的声音,似痛苦呻|吟又似压抑喘息,人来人往的音乐厅内霍星河自后脊蹿上了一股邪气直达颅顶,他努力压制本能冒出来的愤怒、不悦,沉声再次问:“秦枂,你在哪里?”   “我在酒店里,我不知道第几层,不知道哪个房间。”秦枂的声音痛苦又压抑,细碎的呻|吟从他紧咬的牙关处溢出,顺着无形的线砸在了霍星河的耳膜上。   他停顿了许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后继续说,“有人对我用了诱导剂,快找到我。”   霍星河踩在音乐厅阶梯上的脚猛地顿住,他急忙说,“我一定找到你。你现在安全吗?”   霍星河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跳下了音乐厅的层层阶梯,旁边有人惊呼,抱怨的声音他只听到一个尾音,跑起来的霍星河耳边有风,也有秦枂带着哭腔的声音,“我在厕所,外面在砸门。”   “好,现在暂时是安全的。”霍星河已经冲进了君临的大堂,他奔去了服务台,对那边的秦枂说,“别怕。”   用身体全部力量抵着厕所门的秦枂低着头,生理性的泪水聚集在挺翘的鼻头后滴落,他看着消失在裤子上上的泪水,苦中作乐地说:“我可没哭,我也不怕,我只是难受。外面那个疯子被我的信息素刺激,已经变成野兽了。”   嘶哑的低吼伴随着一阵阵胡乱的砸门声,秦枂把手放在鼻子前,呼出来的气滚烫,眼前模糊的重影越来越厉害,“霍星河,快点找到我吧。”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   就像是世界上许多药物研发的初衷是好的,但在实际运用中发现还有偏门的作用,从而一发不可收拾……诱导剂一样,一开始是给腺体发育不全的omega使用,诱使腺体分泌信息素,只是后来有人发现给omega使用浓缩的诱导剂再凶悍的omega都会变得予取予求。   在诱导剂研发十年后世界上许多国家明令禁止市面上流通、使用,华夏亦然。   只是罪恶总会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滋生。   秦枂一收到章倩雯小三瓜的消息,就立刻去找她,与之同时让行政助理韩琳琳停止所有营销,立刻召集所有人开会,想对策。盛典前合致已经投入了大量资金开始预热合作,秦枂做了各种应急预案,唯一没料到的是代言人在官宣前一刻塌房。   他在明星换装休息区没有找到章倩雯,那时候身边传来了声音,说是知道章倩雯在哪里,他完全没多想就跟着潘司琦进了电梯。   秦枂用力甩着头,豆大的汗水甩到地上,脑子里用力地回想着发生的事情,是了,潘司琦推开了一扇门说章倩雯就在里面,他走了进去,门在身后关上。室内布满了像是老烟枪短时间连抽三包烟形成的烟雾,他只是吸了一口就头晕目眩。   本能催促他逃跑,但转身后秦枂看到潘司琦堵着门,口中说着对不起,他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秦枂伸手推开潘司琦,却发现自己力气绵软,记忆中因诱导剂引发恶劣事件的社会新闻冒了出来……后面的纠缠,靠在厕所门上的秦枂有点记不清了,各种破碎凌乱的画面刺激得他太阳穴一鼓鼓地疼。秦枂抬起手按住了脑门,口中无意识地喃喃,“霍星河你什么时候来啊?”   霍星河平稳有力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很快。”   秦枂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自己快没力气抵着门了,“嗯。”   距离秦枂直线距离不远的君临大堂内,该店的总经理在助理惊讶的提醒中直接穿过了大堂中央的全息投影,急匆匆走向服务台。   他四十多岁的人了,疏于运动的身材在剧烈跑动后气喘吁吁,“小霍先生。”   等在服务台的霍星河略过了所有寒暄,直接说,“我要查监控。”   张总为难地推脱,“小霍先生,这不符合规定。”   “给霍总打电话,立刻!”霍星河提高了声音后,又迅速压下沸腾的情绪,他说:“麻烦张经理给霍总打电话,我找的人对我来说很重要,他是一位男性omega,被人使用了诱导剂,你不想明天君临因恶劣事件引起舆情事件吧?omega保护协会可不会善罢罢休。”   张经理嘴唇抖动,赤|裸|裸的威胁,可也是事实容不得他狡辩。   “好好好,我现在向霍总打电话请示。”张经理看着霍星河噬人的眼睛,他好歹是个Alpha,面对一个即将发狂的Alpha,他的本能已经提醒他快点逃跑了。   他立刻拿出手机拨打了电话,拨通了东晟集团执行总裁霍元清的电话,属于是直达天听了。“霍总……”   往人群旁边走了几步,张经理连连点头后走了回来,将手机交给了霍星河,“小霍先生,霍总有话和你说。”   霍星河骨子里的涵养没让他做出夺过手机的过激举动,但也差不多,他接了电话喊着:“小姑。”   “星河,我已经和张金立说了,你可以去查监控。”   “小姑,给我授权。”   那头的小姑顿了顿,随即低低笑出声,“还真是难得见你这么失控,可以,给你授权。”   霍星河得到许可,仿佛心上搬开了一块大石头,“谢谢小姑。”   把手机还给张经理,霍星河的注意力转移到贴在耳边始终没有拿下来的手机上,仔细地分辨着那头的声音,艰涩的喘息已经越来越粗重,秦枂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小霍先生随我来,监控在服务台这台电脑上就可以查看。”张金立得到总裁的许可,自然不会有任何为难和拖延,立刻就打开了计算机,登录了监控平台,用秘钥给出最高权限。   霍星河跟了过去,嘴上说着麻烦让我看看,身体已经很诚实地推开了张金立,“数据线。”   “这里这里。”张金立从助理手上抢过一条数据线递了过去。   霍星河用数据线连接了自己的手机和计算机,他说:“Alex,立刻寻找秦枂,看他最后进入了几号房间。”   Alex,“好的,主人,Alex为您找寻秦枂。”   人眼一点点寻找太慢了,只有AI才能够短时间内找到秦枂最后去了哪里,所以霍星河找了小姑霍元清要了酒店监控的临时授权,绕开东晟总AI的监管寻找秦枂。   悬挂在君临酒店墙面上的时钟秒针哒哒哒移动,在场所有人的呼吸仿佛变得缓慢而悠长,周遭的一切宛若切入了另外一个空间,一秒钟被无限拉长。   Alex:“606。”   Alex有个微不可查的停顿后接着说,“主人,秦枂十六分钟前进入了606房间。”   1.23秒,Alex给了答案,随着最后一个字说完,凝固的时间重新加速。   霍星河得到房间号,不等Alex说完就抓起手机即刻起身开始跑,大堂内六台电梯都不在一楼,等不及了,他转身冲进了不远处的安全通道,几乎是两步跨过一层楼梯,转眼间就来到了六楼,一刻不停地到了606门口,拿了备用房卡刚刚接到通知走到606门前的楼层主管来不及惊讶,手快过脑子,把房卡怼上了门把手。   滴滴滴。   门打开,里面浓郁的柑橘气息瞬间把霍星河笼罩,还有男人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   霍星河眼神转暗,抬起手推门,门哐地砸在了墙上。   守在门口的楼层主管手上握着对讲机,她不敢往里面走,哪怕只是个普通beta她都能够感受到里面异样的气息。   “启动应对易感期omega客户的应急方案,各部门立刻行动,房间是606。”对讲机里传来了严肃的声音,楼层主管听到房间里面传出了男人痛苦的惨叫后缩了缩脖子,她按了对讲机说:“606里面诱导剂味道浓烈,已经扩散到走廊,需要封锁这一层。再说一遍,606里面诱导剂味道浓烈,已经扩散到走廊,需要封锁这一层。”   听到动静,楼层主管抬起头,看到刚才冲进去的男人抱着一位昏迷的客人出来了。   “同楼层有空房间吗?”霍星河问。   “有的,先生。”楼层主管做事不含糊,做了个左边走的手势,用手上的备用房卡打开了612的房间。   “太近了。”   主管没有二话,立刻把霍星河带去了最远636。   霍星河点点头,抱着秦枂走了进去。 第13章 013   636的房门打开一条缝,从里面伸出一只手。属于男人的手骨肉匀称,手掌平整,手指修长有力,中指的关节上有薄薄的茧,手指上没有戒指,手腕上佩戴着一块蓝面的手表。此刻,这只伸出来的手手背上青筋鼓起,皮肤上隐隐有汗湿之意。   楼层主管方雨没来由地心跳加速,垂下视线不敢去看那只手,她把从包装里拆出来的嘴套送到了那只手上。   门里传来了男人低沉克制的声音,“谢谢。”   “不客气。”   门在方雨面前合上,她呆呆地盯着门把手看了会儿,远处传来的嘈杂声猛地把她惊醒,她带着满脸的红晕脚步匆忙地离开。   门内,秦枂似脱水的鱼一样挂在霍星河的身上,他身上的外套胡乱地扔在地上,白色的衬衣有几颗扣子散开,他焦急地汲取着霍星河身上的味道,他大口大口地喘息却没办法缓解半分从身体深处蔓延而上的麻痒。   扯开的领口露出脆弱的腺体,上面贴着的抑制贴早就因为汗水滑落,露出了腺体上淡淡的牙印。   “我现在是不是很狼狈。”秦枂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是机械地开着口。从他口中呼出来的气滚烫炽热,烧灼着霍星河颈侧的皮肤,上面青筋立起,滚动的喉结压抑到极致。   霍星河在岌岌可危的理智中勉强保持着一丝清明,他单手将嘴套环在脸上扣紧,黑色皮革上绞着银色的细丝,冰凉的触感阻挡着他循着本能去啃咬秦枂的腺体。   “秦枂,我不能给你标记。”霍星河咬着后槽牙艰难地说着,“诱导剂让你的腺体现在变得格外脆弱,标记会给腺体带来不可逆的伤害。”   房间内除了压抑的喘息外,还隐隐有后槽牙咬得嘎吱嘎吱的响声。   懒洋洋地一声嗯贴着耳朵响起,霍星河猛然反映了过来,他霍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按着秦枂肩膀的手把他紧按在床上。他朝着床头柜探出另外一只手,明明那么近的距离他却抓空了三四次才将冰蓝色的抑制剂抓到了手上,“秦枂,不要乱动。”   秦枂在床上弓着腰,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没入了鬓角。   霍星河眼神幽幽如深潭静水,里面的野兽几欲脱笼而出。幽深的双眼牢牢地盯着秦枂,他单手操作褪掉了抑制剂的针帽,反手朝着自己的脖子上扎了一针,冰冷的液体进入了体内,却没办法像接力赛那样从上一支抑制剂的手中接过维持理智的作用。   他的理智拧成了一股细细的线,在脑子里与放纵拉锯,随时都会崩断。   “呼。”   双腿在秦枂身体两侧跪立着的霍星河低垂了下头,汗水已经彻底打湿了他的头发,一滴汗凝结在他的下巴上欲落不落。   静静的,他没有动,在暗色的灯光里犹如雕像。   忽然,那滴汗掉了下来,落在了秦枂的脸颊上,他缓慢迟钝地眨着眼,一片混沌的脑海里此时此刻印入了上方这张脸。   空气中属于Alpha的信息素浓烈地遍布整个房间,躁动的秦枂忽然安静了下来。   ···   铺着棕麻色地毯的走廊里有着淡淡的杏仁味,像是谁将杏仁奶倒在了地毯上,这是属于诱导剂的味道。小剂量的诱导剂能诱导腺体发育不全的omega释放信息素,高浓缩的诱导剂是邪恶的甜蜜毒|药能让任何一个omega发狂、无法反抗。   之所以出现诱导剂的事件会成为恶劣的刑事案件,除了上述原因外,还因为它会破坏omega的腺体。让腺体如琉璃一般脆弱,激烈的亲密行为甚至会致残致死。   踩着夜风、裹着一身清寒的沈新词匆匆走进了君临湖湾店内,有着长长拖尾的金色锦鲤全息投影从他身边游过,紧绷着脸的他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径直走向了服务台。   服务台的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小声说着刚才的事。   他们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压低的声音却惊讶连连。   “小霍先生冲过来的时候我以为他是来打架的,让我给张经理打电话,我又想不会是来打张经理的吧,打了张经理可不能够再打我。”   画着淡妆的女前台切了一声,“你脑子里除了找事儿,就不能够有其他了?”   “那么高一男的冲过来,就和准备攻击的雄狮一样,我能不多想嘛。”长得很温柔的男前台嘀咕,“更何况是个盛怒状态下的Alpha,他身上的信息素我感受到一点就腿软了。”   他是个omega。   “没想到是大老板的侄子,张总在他面前跟孙子似的。”另外有人说。   几个人对视一眼,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上班的牛马谁不吐槽领导啊。   “有人来了。”女前台提醒,她微笑地迎接客人,“先生您好。”   走到服务台的沈新词微微喘着,他两个小时前刚下的飞机回到医院,和院里面领导做了简单的碰头会,接到来自秦枂的电话时他正坐在医院内的咖啡厅里,拿着手机美美地欣赏着女朋友的美照,来不及穿上白服,他紧急通知了急诊科,坐着救护车赶了过来。   “我找霍星河,我是那位受伤的omega的主治医生,我姓沈,麻烦立刻带我过去找他们。”   女前台怔了怔,急忙说,“沈医生稍等,马上有人带你过去。”   沈新词点点头,放在服务台上的手指急躁地弹动着。   和他的腺体发育不全不同,秦枂是分化期的时候遇到了意外,导致转化不完全。自秦枂分化成omega后,他就成了医院调理的常客,沈新词的老师是他第一任主治医生,老师退休后,他就接手了秦枂的治疗,十数个春秋里已经记不清秦枂扎了多少针、吃了多少药,易感期障碍成了困扰他的慢性病。   上行的电梯里,沈新词吐掉了一口浊气,他实在是不想看到那么好的秦枂被诱导剂毁了。   电梯到达第六层,电梯门左右打开,提前穿好防护服的沈新词带着两名急诊医生走了出来。映入眼帘的一幕荒诞又滑稽,606房间房门洞开,门内门外都有警察,门口站了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瞧着像斯文败类的四十多岁男人,他正一脸严肃地对警察说,“施暴者狼子野心、胆大包天,不仅意图伤害我当事人的身体,还侵害了当事人的名誉权,对我当事人的精神造成了严重伤害,警官你们可一定不能姑息。”   警察一脸头大地别过脸,律师怎么来的这么快?他的视线落在地上,“豹子胆”的施暴者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一张脸扭曲变形已经看不出原先的帅气,背部肋骨那儿直接凹陷了一块进去,不知道断了几根肋骨,法医正在他身上取证。   义正言辞的律师注意到了沈新词的目光,他点了点头,隔空打了个招呼,沈新词愣了愣,也跟着点了点头。   楼层主管早就等候在了电梯门口,“沈先生,霍先生他们的房间在636,我带你们过去。”   沈新词说,“快。”   他提着药箱跟在楼层主管的身后跑着,一条走廊的长度过去后终于到了636。   站在636门口,沈新词提着心敲着门,过了许久门都没有打开,他的一颗心直直地向下坠。   把一个受到诱导剂影响被迫易感期的omega和一个血气方刚的Alpha关在一起实在是太危险了!谁的理智会战胜本能,谁的清醒会克服兽性啊……就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门猛地被打开,沈新词的眼睛一瞬间瞪大之后缓缓眯了起来,他心里面竟然不合时宜地蹦出了一个词——打桩机。   他摇摇头,应该是霍星河。   门内一手扶着门,一手撑着墙的男人高大又精悍,凌乱的黑色衬衣一边下摆从裤子里抽了出来,领口开了三四颗扣子,露出了脖子和一小片胸膛,上面红色的印子和小小的齿痕让精悍斯文的男人看起来异常的糜乱。   他脸上覆盖着黑色皮革质地的嘴套,露出来的眼睛赤红一片,都是压抑克制的红血丝。他的眉头不耐烦地皱着,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秦枂暂时睡着了。”简单的几个字已经用尽了霍星河所有的力气,他疲惫地松开扶着门的手,人顺势倒在了墙上,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他舔了舔牙齿,干涩的嘴巴里有着淡淡的铁锈味,他说,“我注射了两支抑制剂,但秦枂的信息素对我影响依旧很大。”   沈新词对身后两个医生说,“你们把他拖出去做身体检查,必要时可以静推一支镇静剂。”   两名急诊医生点头,两个人合力抓着霍星河的肩膀把他拖到了走廊。霍星河肌肉瞬间紧绷后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任由医生把自己拖了出去。   636的门轻轻合上,沈新词提着医药箱往里面走。   这里是大床房,走过卫生间便能够将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蜷缩在床上的秦枂身上盖着一件黑色的西装,他不安地抓着衣服的一角,眉头紧皱,昏睡中的他像是被遗弃在了大海里,身上的衣服是救命的孤舟……坐到床边的沈新词看到了完整无缺、腺体上没有血色牙印的秦枂时用力地松了一口气,这哪里是孤舟,是有人拼尽全力地保驾护航啊。 第14章 014   走廊里淡淡的甜杏仁味道。   厚实的地毯。   贴着温馨色调壁纸的墙壁。   精心设计的灯光打在墙上折射出舒适的色泽。   粗重的呼吸渐渐平和。   旋转的世界重新变得正常。   霍星河靠坐在墙上,一条长腿伸直、一条腿曲着,手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脑袋微垂,混沌的大脑慢慢变得清明,他从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挣脱出来,安静地坐着,久久没动。他垂落在身侧的手边,是黑色皮革表面绞着银丝的嘴套,柔软的内衬上依稀可见的牙印。   两个急诊医生已经给霍星河做了检查,采了指尖血用仪器做了简单的抗药化验。   滴滴。   仪器的声音在安静的长廊显得格外明显,一个医生说:“数据出来了。”   另一个医生,“怎么样?”   “52.85%%μg,血液内含抑制剂量数值正常。”   “你去调一针Ⅲ号抑制剂,剂量单位控制在25μg到27μg。”嘱咐完住院医之后,急诊医生蹲到霍星河身边,伸手去握霍星河的手腕,霍星河戒备地抬起了头,医生被吓了一跳,解释着,“霍博士,我给你把下脉。”   霍星河点点头,他刚才吃了一片镇静片,“认识我?”   医生看着手表把着脉说,“我们是星湖医院的,我以前去旁听过你的课。”   霍星河礼貌地应了一声。   “心率平稳下来了,我们先把抑制剂配着,看情况注射。”医生知道眼前的人是药研学科的专业人士,但该嘱托的一点也不能少,他必须把静推Ⅲ号抑制剂的副作用说清楚,“Alpha静推后会有一个星期左右的平静期,时间长短根据个人身体代谢情况来定。因为你是在omega易感期注射的这类药物,心里面会对这名omega一直有欲望,但身体不会有任何反应,医学上称之为空窗心瘾期,也许会让你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   医生是很专业地说着注意事项,“比如特别渴望这名omega的肌肤触感,特别想闻他身上的味道,特别想和他在一起,诸如此类的。”   他绝对说的是正经科普,照本宣科似的,只是心里面奇怪,眼前的Alpha没必要为了一个晚上的陪伴去难受一个星期吧?心瘾期可不是简单说说这么简单,很像吸食了违禁品之后的戒断期。   霍星河的眼镜在房间里,他捏了捏鼻梁,疲惫地说,“我知道。”   “注射前要签一下知情书。”   霍星河点点头。   636的门忽然打开,穿着防护服的沈新词出现在门口,“准备担架,我们带患者回医院。备用防护服拿给我。”   霍星河撑着墙站起来,皱着眉头说:“不移动更好。”   “秦枂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更何况整个第六层都是诱导剂的味道。”   霍星河慢慢踱步过去,盯着沈新词说,“我可以带他去顶层,他需要我的信息素。”   沈新词心头一跳,眼前的Alpha 眼底深处是浓浓的占有欲,对秦枂的占有,他不容许任何人带走他的omega。他无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霍星河眼里的警告意味太浓了,“医院里有各种监护设备……”   “我知道你们救护车上有,不用担心我……”霍星河倚靠在墙上,累得闭了闭眼睛,声音倦怠地说,“我会注射Ⅲ号抑制剂,不会伤害秦枂。”   沈新词挑眉,他看向同事,后者点头。   防护服内,他弯了弯嘴唇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话锋一转,“不移动肯定是最好的,霍先生你注射完之后来房间。”   霍星河扯动嘴角,光影交错下,直勾勾把视线凝聚在636门上他看起来很恶劣。   636的门再度打开,沈新词说:“霍先生,进来吧。”   他的目光掠过霍星河右臂肘窝,上面有个鲜明的针孔,Ⅲ号抑制剂又被戏称为贤者药,有一位Alpha要当一个星期贤者喽。   霍星河跟在沈新词的身后进了636,看到了被沈新词照顾穿上了防护服的秦枂,他脚步加快越过沈新词走到了床边,发现秦枂紧闭着双眼、呼吸急促,他猛地看向了沈新词,沈新词心里面低声咒骂了一声艹,占有欲爆棚的Alpha真是一惊一乍的,“用了镇静剂,你出去后他躁动得厉害。”   霍星河没说什么,弯腰抱起了秦枂,丢下一个房间号,“3601。”   顶层观景套房,又叫做总统套房,坐一号电梯直达楼顶,一梯一户,站在窗前能够一揽南湖景致、东洲夜景,非常符合安静这一需求。   霍星河抱着秦枂大步流星走着,沈新词小跑着跟在身后,仓促间什么都没有收拾,另外两位医生留下收拾东西后去救护车里把仪器带来。   沈新词停下来,扶着腰微微喘息,他看了眼抱着秦枂健步如飞的男人,“真是,腿长走得快了不起。”   抱怨归抱怨,他稍微平复下心跳后追上去,自己又是跨时差又是碰头会,几乎没有休息,救护车上灌了咖啡因的身体在抗拒,小心脏扑通扑通。   小跑着追上去,拐弯后沈新词看到霍星河停了下来,正和戴金丝边眼镜的律师说话,那个律师看到自己又点了点头,律师不知道说了什么,霍星河也看了过来。   沈新词满脑袋问号,为了平复快要从腔子里跳出来的心脏他停下来慢慢走。   小舅杨松说,“沈新词,你小姨男朋友,谈了有两三年了。”   霍星河懒得开口,只是跟着小舅往后看了一眼。   “你小姨准备带他回家见父母,提前给我们看了照片,他穿着防护服就漏出眼睛我照样认出来了。”杨青见外甥脸上露出了隐隐的烦躁和不耐烦,他低低笑了一声,“你放心,警察那边小舅会跟进,保证让那个明星永无翻身之地。”   他心里面啧啧了两声,外甥瞧着斯文儒雅,以为是个能够讲道理就绝对不会动手的类型,没想到啊一脚要了别人三根肋骨。   杨松承认,自己对霍星河有滤镜,没有反应过来,他早就是个一米九的高大男子,再也不是那个沉默低头、把眼泪和伤口藏起来的胖孩子了。   杨松拍了拍霍星河的肩膀,什么都没有说,侧身让开了位置。   霍星河沙哑的嗓音说:“谢谢小舅。”   沈新词带着一脑袋雾水地靠近,就听到霍星河这么喊人,他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亲戚啊,难怪呢,他还纳闷律师怎么会过来。   ···   楼层主管方雨早就按了电梯等候,等客人们进去电梯门缓缓合上后,她听到对讲机里的声音,“方雨在吗?即将对第六层进行空气消杀,你做好配合。”   方雨及时回应。   六层的住户已经安排换到了别的楼层,606的现场警方已经做好拍照、取证并带走了嫌疑人,是时候对空气中残留的诱导剂进行消杀了,还有606内被抑制喷雾勉强压制住的易感期omeg息素要一并清除。   普通人只能够闻到甜香的味道,是omega致命的毒药。   ···   安静的室内,有监护仪器的声音。   秦枂撑着眼皮悠悠醒了过来,他看到了输液袋,淡褐色的液体缓慢又平稳地滴落进入了他的血管。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扭头看到床头柜上摆着一副黑色细边框的眼镜,眼镜旁边横立的手机上O_O的表情在注意到他目光中变成了O_o→o_O的变化,就像是在眨眼睛。   秦枂继续扭头,看到不远处,霍星河躺在柔软的圈椅内睡着,睡得有些不安,两道浓眉皱着,睡梦里表情依旧严肃。他双手交叉放在腹前,两条长腿交迭地放在脚凳上,穿着黑色衬衣、西装的他充满了冷漠不可攀的禁欲感,换成了驼色居家打扮后,那种疏冷感减弱了许多。   他眨了眨眼睛,确定是霍星河就在那里。   纯净的龙舌兰带着清新的柑橘香和淡淡的甜,伴随着一丝辛辣和特殊草本气息,一角青柠慢条斯理地涂着杯口、虎口上撒着一点点细盐,一口闷掉杯子里的龙舌兰……秦枂闭上眼睛,Alpha的信息素让他微醺。   手机上用来看点滴情况的Alex表情里缓缓这样o_o?,小眼睛里都是思考。   Alex,“主人,点滴滴注完毕。”   没有睡熟、一直留心秦枂情况的霍星河立刻醒来,他坐直了身体,爬着红血丝的眼睛看了眼输液袋,已经空了,他忙坐到床边掀开被子,拔了吊针后按着伤口,防止出血。摸了摸秦枂的手,就算是放在被子里,因为输液依旧凉凉的。   Alex,“主人,秦先生醒了。”   霍星河下意识看过去,与尴尬装睡没装成功的秦枂对视。   秦枂,“……”   他笑了笑,“谢谢。”   霍星河紧绷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痕,和缓从里面慢慢泄露出来,他牵动着嘴角,表情开始变得柔和,“渴吗?”   秦枂舔了舔嘴唇,“嗯。”   “我给你倒水。”   秦枂,“谢谢。”   “不客气。”   视线追着霍星河的身影,看他倒了水、看他试了试温度、看着他端着水杯走来,秦月挣扎地要起来,却被霍星河拦住,霍星河扶着他,把水杯凑到他的嘴边。   柔柔的水温度适宜,刚碰到一点干燥的唇,秦枂就忍不住喝了起来,瞬间缓解了嗓子的干哑,喝完了一整杯他舒服地抿了抿嘴,“谢谢。”   “不客气。”   霍星河放下水杯,扶着秦枂躺下,秦枂条件反射地就想说谢谢。触及到霍星河的视线后,他笑了起来,“不说谢谢了。”   霍星河莞尔,给秦枂拉了拉被子,“你继续睡,我就在旁边,有什么需要喊我。”   “你还要睡椅子上吗?”秦枂问。   霍星河顿住,已经转过身的他扭头看着秦枂。 第15章 015   “你人高,坐椅子上睡着不舒服。”   让i人开口实在是太难了,秦枂说到这里有些气馁,工作中他应对自如,可生活里他是宁肯看一万条信息也不愿意接一个电话。   “床可以分我一半吗?”霍星河看了眼大床,眼里带着一点笑意。   秦枂忙点头,他正有此意,“我就是这个意思,睡床上吧,够大。”   “谢谢。”   霍星河绕到床的另外一侧,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一左一右,中间还可以再躺几个人,似楚河汉界一样界限清晰,可信息素不会乖巧地缩在角落里,它们是调皮乖张的精灵,越是在乎什么的时候就越是勾着小手,仿佛吐着猩红的信子说:来呀来呀。   霍星河闭着眼睛,尽量放空自己。   心底深处不断上涌的感觉却因为黑暗变得更加明显。   心痒难耐。   心瘾说的就是这个。   霍星河没有翻身,他听着不远处轻微的翻动声、听到了被子摩擦的声音……于细微处,他在脑海里勾勒秦枂的形象,猜测他要做什么。   秦枂小心翼翼地去够床头柜的手机,听到身后有声音说,“是要看工作上的事情吗?之前你的助理韩琳琳打电话找过你。”   秦枂停下了动作。   霍星河顿了顿,修长的眉皱了一下,安静不会帮助他控制自己,反而诱惑着他睁开眼睛。   他淡淡地复述着之前接到的电话:“她让我转告,公司里已经做了紧急公关,章倩雯的事情暂未让合致和Qin受到影响,后续他们会关注好舆情动态,有什么情况立刻汇报。”   秦枂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之前要不是着急找章倩雯,我也不会着了潘思琦的道。霍星河,谢谢了,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很谢谢。”   “不客气。”霍星河眉头微蹙,他有失平时的冷静忍不住说:“我们不需要这么客气来客气去的,不用说那么多谢谢。”   秦枂轻笑,他蹭了蹭柔软亲肤的被子,冷不丁开玩笑说:“是啊,咱这关系,理不清剪还乱的。”   “嗯。”霍星河低声应了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悄悄向秦枂那儿靠近了一点点,“睡吧。”   也许被子太舒适,也许身体太疲惫,也许不远处的Alpha带来了浓浓的安全感。   秦枂迷糊觉得自己点了点头,就陷入了黑甜的梦想。   而闭着眼睛睡觉的霍星河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他翻了个身,朝着秦枂的方向侧躺着,张开五指在黑暗的虚空中抓了一把,随后他把握拢的手送到鼻尖打开,清新的柑橘香真美。   霍星河沉默了下,暗骂自己一声变态。   闭上眼睛开始背元素周期表,催眠自己快点睡。   ···   秦枂伸出手在床头柜摸索着找到自己的手机,亮起的手机显示时间8:02。他嚯地坐了起来,床头感应灯跟着亮起,秦枂看清楚身处的房间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自己不是在家,是在君临酒店的套房里。   扭头看向床的另外一侧,床铺平整就像是从来没有睡过人,秦枂的手探过去,“一点温度都没有,他什么时候起床的?”   秦枂掀开被子,身侧窗帘随着他的走动按照默认程序开始打开,窗外的风景喧喧闹闹地进入了室内,把整个房间都点亮了。   给助理韩琳琳打电话的秦枂被窗外的风景吸引,直到电话内传来了韩琳琳的声音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倚在窗边看景看呆了。   “嗯,我听着呢,你说。”   韩琳琳的声音带着熬夜没睡的疲惫和脑子高度运转的亢奋,她说:“秦总,章倩雯的工作室凌晨三点的时候发了律师函,她声称自己是这段感情的受害者,和导演男友大学认识就一直在一起,从不知道男友在老家结婚生子,她是被小三的,网友也各种扒,导演才是欺骗所有人的大渣男。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网友完全不在乎。”   秦枂疑惑,“发生了什么?”   韩琳琳提高了声音,兴奋地说:“潘司琦塌了,现在满网都是他的新闻,公众视野已经彻底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他是个赌狗,欠了很多钱不说还在圈里面拉皮条,大家都在猜测他手上会不会有什么账本,公开出来那娱乐圈可就热闹了!网友扒潘司琦还来不及,哪里有功夫关心章倩雯的感情受骗问题。”   秦枂心里面有了些许猜测,他抿了抿嘴唇后试探地问:“肯定有很多媒体去采访潘司琦了吧?”   “这才是最奇怪的,潘司琦不见了,他的经纪公司在极力撇清关系,说也联系不到他本人。”   “我知道了。”有仇第二天就报了的爽感让秦枂弯起了嘴角,他的视线落在了澄澈的南湖水面上,语调轻松地说:“我们不用去蹚浑水,维护好品牌形象就好,后续与章倩雯那方谈好解约,具体事情等我来公司了再说。”   “好的,秦总。”   秦松放软了声音,“大家都辛苦了,你们先回去休息。”   韩琳琳可感动了,当牛马也要看是给谁当牛马,幸福感是完全不同的,遭遇到公关事件Qin平稳落地,年终奖肯定不会少。   “知道了秦总,我和大家说。”   挂了电话,秦枂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南湖上收回,他心里面百转千回,即将打开门时停住了脚步,打开手机开始搜索,手机屏幕定格在一条新闻上——警方从酒店带走潘姓男子,疑似危害公共安全。   新闻内容很简单,主要是提及了君临的应急处置能力和警方的出警速度,会严惩嫌疑人,全篇没有半点提及受害者的。   简简单单的枯燥内容淹没在了海量的信息里,掀不起半点水花。   秦枂弯起的嘴角没有落下,他心情愉快地打开了门,豪华奢侈的内饰他没多看,循着空气中食物的香味走向了厨房,开放式的厨房设计之初肯定没想过会有霸总在这儿下方便面!   还是红烧牛肉味的。   “蛋要溏心的还是全熟的?”霍星河看到秦枂的出现了。   秦枂坐在灶台对面的吧台旁,够着头朝里面看,见到锅里面是卖相很好的煎鸡蛋,“我能要两个吗,两种都要。”   “可以。”霍星河朝着锅子抬抬下巴,“红烧牛肉味的可以吗?”   “我以前加班的时候很喜欢吃酸汤肥牛的,不过红烧牛肉味的也可以,多来两根肠。”   两个人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笑意。   的确没想到,新的一天会从煮泡面开始。秦枂撑着下巴看霍星河煎鸡蛋,如果忽视掉空气中渐渐浓郁的泡面味,拿着硅胶铲煎鸡蛋的霍星河当真是赏心悦目,他还不忘往煮面里加小白菜叶子,肯定比泡的好吃。   吃面的时候,霍星河说,“沈医生走的时候说让你最近抽空去他那边做个详细检查,他怕诱导剂会对你的腺体有什么伤害。”   秦枂拿筷子的手顿了顿,无奈地说:“我只能够尽量了。”   “身体要紧。”霍星河说:“我在东大教书,周二周四上午有课,平时跑跑实验室,时间相对自由,你什么时候有空和我说一声,我陪你一起去。”   秦枂挑眉,他放下筷子说:“我们还没有熟到这程度吧?”   前意思是说咱什么关系呀,检查腺体这么私密的事情还要一起去。   室内温度调的有点冷,霍星河的眼镜镜片被泡面的热气熏出薄薄的雾,他坐直身体后那层雾慢慢褪去露出他认真的眼神,“我以追求者的身份,陪你去。”   秦枂不喜欢被强迫,他骨子里的倔强更不喜欢被管制。   他呵了一下,想让霍星河知难而退,于是他说:“我工作很忙,没时间去谈恋爱,更没时间去应付追求者。”   要是每个都应付,他就不用干别的了。   “那我们可以直接结婚。”   噗。   秦枂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霍星河,干净清俊的眉眼,眼尾尽是温柔认真的弧度,正处在一个成熟男性最有魅力的时候,是个很有气质的Alpha。   “开什么玩笑。”秦枂在他的注视中有些气恼。   霍星河说:“我从不开玩笑。”   秦枂慢慢闭上嘴巴,他竟然开始认真思索起来了霍星河的提议。说工作忙没时间恋爱,不是他的托词,他是真的很忙,合致的销售有自己成熟的渠道,目前在和世界顶尖西装品牌接洽,拿下这单合致站稳布料供货商头把交椅不成问题;倾力打造的高端品牌Qin在发展道路上却不是一帆风顺,刚谈下的代言就出现了问题……   公司的事情已经一堆一堆了,家里面爸妈话里话外催着可以找个合心意的人结婚了,妈妈说侄子秦斯那么爱玩不照样听安排去相亲,谈的教授男朋友长得可俊了。   秦枂蹙眉看了眼霍星河,现在这么多大学教授投放到婚恋市场上了?   说实话,霍星河的提议打动了他,霍星河这个人更打动他,昨晚给霍星河打电话求救的行为更是让秦枂意识到自己对霍星河的信任。   秦枂权衡着利弊。   霍星河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   一场无声的拉锯。 第16章 016   空气净化器忠实地工作着。   室内的智能系统根据太阳升起的高度调节着光线进入的角度,明艳的自然光伴随着外面湛蓝澄澈的天空一并出现。   秦枂心里面的小人在打架,一方面很心动,一方面觉得疯子才会答应。   他不着痕迹地偷偷打量了下霍星河,没办法从他沉静的面孔中看到别的情绪。   霍星河忽然站了起来,吓了秦枂一跳,他赶紧收回视线落在了面碗里。   “我吃完了,你慢慢吃。”   霍星河站起来端着碗去了厨房,把碗筷塞进了洗碗机里,他站在料理台边悄无声息地吐气,垂在身侧紧攥的拳头缓慢松开,手心里是一层薄薄的汗。   他不担心拒绝,一次的拒绝代表不了什么。   家电干净锃亮的金属面倒映出他微微扭曲的脸,方才的从容松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紧皱的眉和抿紧的唇,太阳穴那儿的血管突突跳着,他一直在忍。   秦枂不知道,他一出现,一举一动便开始牵动他的心神,心里面的一角像是在不断坍塌,需要秦枂去填补。   霍星河紧紧绷着浑身的肌肉,才能够控制住自己不大步冲到吧台那边,把秦枂扛起来扔到床上。   “呼。”   霍星河拿出手机给男A科的医生发了条信息,预约时间去做个检查。   能够去小公园挂牌的医生信息回得很快,“霍教授能够感受到omega的信息素了?恭喜恭喜,人生体验的一角补全啦。具体什么时候,我加到你的病历上。”   霍星河,“……”   他发了个日期。   医生说,“标注好了,现在是有什么不适的症状吗?”   “我静推了一针Ⅲ号抑制剂,大概25.63μg。”霍星河形容了下了自己的症状,期待能够从医生那边得到些科学指导。   医生,“缘分啊,我就说缘分到了自然而然就感受到了!”   在附院坐诊等病人进来的老医生拍大腿,光靠脑补他就知道过程多激烈了。   霍星河面无表情,回忆附院投诉电话是多少,想给医院点建议,赵医生不去小公园挂牌算命可惜了。   医生仿佛是透过手机用睿智的八卦眼神偷窥到了霍星河的表情,他发了一长串过来打碎了霍星河的企图,详细说明了下注射Ⅲ号抑制剂后的影响,并且给了很具有参考性的意见。   “我和几个同僚一直致力于研究你这类Alpha的情况,我们称之为AO之间的基因适配性,当然国际上研究基因适配的也很多,我们只是稍微领先了一点点。”医生这段信息发完之后隔了十几秒又发来一条,“我们的科研依旧缺少大量数据对比,不知道霍教授同为科研人,愿意支持下我们的研究吗?”   霍星河推了下眼镜,“目前不可以。”   “好吧。”文字是肉眼可见的失落。   霍星河自己是愿意的,但他需要尊重秦枂的选择。   更何况什么关系都没有确立。   “我考虑下。”   秦枂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霍星河点头,是考虑而不是一口回绝,就是个好现象。   “什么时候去医院?”   秦枂弯腰把碗送进洗碗机,他说:“你说得对,身体更重要,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得了。”   秦枂抬头就看到霍星河眼巴巴的眼神,他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点好笑,“你陪我去。”笑声溢出了嘴角,秦枂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得很好,他笑盈盈地说:“潘思琦的事情,谢谢了。”   霍星河:“举手之劳,以他的情况,短时间出不来。”   “那就好。”秦枂握了握拳头,长这么大第一次着这么恶劣的道,“需要我这个苦主做什么吗?”   “有律师协调,暂时不需要你做什么,如果有需要会联系你的。”   ···   外面果如室内看到的一样天气晴好。   君临湖湾店已经恢复如初,见不到半点昨晚H&Q年终盛典的影子。   霍星河和秦枂是分别开车来的,临别时也是各自开车走,走时约好了下午两点在星湖医院1号停车场见。看着秦枂的车子驶离君临,握着方向盘的霍星河有种诡异的尾随的冲动,他扯动了下嘴角,将危险的想法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Alpha占有欲作祟。   牢记老医生说的静心大法,做一些分散注意力的事情。   他就像是个偷树贼一样,路边的每一种行道树凡是掠过一眼便在心里面说出名字、生长环境、作用……   改成深墨绿色的大G很低调,不似旁边宝石蓝的mocan那么张扬,也不像对面红色的GT那样刺目,深墨绿色混迹在一众黑色、白色的车子里面显得毫不起眼,秦枂从后视镜里第一次看到斜后方一抹墨绿色的时候没有在意,当过了两个绿灯,那墨绿色还坠在后面不见不远的地方。   秦枂眉头皱了起来,他要生气了啊。   大G挺常见,但改色成深墨绿色的大G就独一无二了。   二十分钟前,秦枂刚在君临的停车场见到一辆,那时心中想高大的霍星河很适合这种内空间大的车。   “也许是想多了,这是往高架的方向。”   能够克制本能和冲动的霍星河,是个端正受礼的君子。   上高架前,秦枂看了眼后视镜,两侧都没有看到那辆改色大G的身影,他自嘲地笑了笑,“果然是我想多了,被迫害妄想症。”   他笑着摇摇头,保持最高限速80开着。   路两边种植的三角梅还处在花期,灿烂的玫红色似夹道欢迎,秦枂不时看一眼后视镜注意后车路况,忽然他神色猛地一变,视野里又出现了那辆改色的大G。   秦枂做了个深呼吸,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好心情荡然无存。   提前一个路口从高架上下来,过隧道后会进入老城区,绕点远路,多花点时间依旧可以到公司。扫了一眼后视镜,那辆墨绿色的大G也下来了。   秦枂勾起嘴角,嘲弄的弧度看起来却有着失落和茫然。   握着方向盘的手逐渐收紧,身体绷紧,秦枂呼唤了手机AI,“拨打电话给霍星河。”   在酒店时他们交换了手机号码。   响了三四声后电话接通。   秦枂以为自己会愤怒地吼出来,开口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委屈,“你跟着我干嘛?”   霍星河茫然,“啊?”   “你跟着我做什么?从酒店出来后你就一直跟着我,我提前从高架下来,你也下来了,一路尾随到这里,你要做什么?”   霍星河无奈的笑声低低的传来,“2854是你吗?我一直想着你开卡宴,没在意你换了车。”   秦枂从鼻子里发出哼哼,“靠路边,说清楚。”   “这边不让停车,再往前开两百多米右转,有成排银杏树的路边可以停。”   秦枂皱眉,禁停标志从身边掠过,他继续开,右转后停车。   大G紧邻着停在后面。   秦枂松开了方向盘,才惊觉自己刚才握得有多用力。从后视镜里看到霍星河正往自己这里走来,秦枂冷笑了下,解开安全带走了出去,“跟我一路了!”   霍星河指了指旁边的围墙,“我家。”   又指了指对面,“我单位。”   秦枂愣愣地跟着他的手指移动,心里面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是自己紧张过度了。   死挺着一张冷脸的面颊上逐渐染上尴尬的红晕,放在口袋里的手更是无措地收紧,他不敢开口,怕自己一开口就语无伦次。   这和被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i人地狱。   “我记得合致在纺织服装园区,你到老城区有事?”霍星河把秦枂的无措尽收眼底,可以忽略掉了导致他尴尬的话题,从容地问。   秦枂松了一口气,大方地说,“合致的销售部设立在室内,对了,有棵树咖啡馆那条路走到头的CBD里。”   “离得不远。”   “是啊是啊。”   两个人本质上都不是侃侃而谈、能够活跃气氛的那种,对话告一段落之后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去我家坐坐?”   “我回公司。”   他们的视线飞快对上后又错开。   “你回公司。”   “坐坐也可以。”   又是一同开口。   错开的视线再一次交汇,这一次少了许多拘谨、多了许多轻松和惬意。   秦枂笑着摇头,“算了,下次吧,公司里是真的有一堆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不是托词。”   霍星河点头。   “下次一定来做客。”秦枂指了指车,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车窗下落,他抬起头看着霍星河说:“霍星河,你真的是个好人,是我误会你了。下午,你来我公司接我吧,这么近,就不用开两辆车了。”   “好。”霍星河尽量云淡风轻地点头,目送车子驶远,他平顺的眉毛才慢慢皱了起来,脑海中回想起起老医生说的分离焦虑症,静推抑制剂之后的表现之一。   他钻进车子里果断调转了方向去了附院。   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信息素作祟影响了大脑的基本判断。   东大附院。   赵医生结束会诊回到办公室后就看到生人勿进的霍星河,紧皱着眉头站在窗边,头发被风吹乱,估摸着心情也跟着被风吹得波澜迭起。 第17章 017   听到赵医生和自己打招呼,霍星河绷紧着下巴点点头。   “赵医生。”   “先抽血做个化验,我给检验科打个电话加急做。”赵医生坐到计算机前,老花镜架在鼻梁上,用一指禅开化验单。   霍星河关上窗户走了过去,“有没有加快抑制剂代谢的办法?”   赵医生指了指桌边的凳子,“太高了,我颈椎不好,抬着头晕。”   霍星河坐下。   医生的视线从老花镜上方看向霍星河,视线在他脸上逡巡了一圈,他慢悠悠地说:“年轻人不要这么急躁,我看你心里面烦得很,这可不利于抑制剂的代谢,反而会加重副作用。”   打印机啧啧啧把化验单吐出来,赵医生转身拿化验单的时候从抽屉里摸了一颗糖出来,将化验单交给霍星河的时候一并给的还有那颗糖。   他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笑摸样和蔼可亲,“弄一颗糖吃吃,平心静气。”   霍星河做了个深呼吸,拿着单子先去抽血,排队等待的时候他打开手心看到掌心中躺着那颗糖,玻璃纸包着的绿色硬糖。   难道是想让自己吃点甜的放松放松?   霍星河扭开糖纸,把糖果包进口中,想象中的甜没有出现,一股薄荷的劲辣直冲脑门。再有一个人就轮到他了,他憋着一张脸忍在原地。   坐下抽血的时候,里面的医生看到一张苦大仇深的脸。   “不疼的,就像是蚊子叮,轻微扎一下的疼。”医生安慰着。   霍星河,“……”   脸色更难看了。   薄荷的刺激在口腔里回荡,的确转移了注意力。   霍星河捏着手臂上的伤口回到赵医生那边,赵医生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为什么,笑着问:“特浓薄荷味的,提神醒脑一绝。结果大概要一个半小时,你可以出去走走接触下大自然,当然,也可以和我这个糟老头子聊聊。”   霍星河放在桌子上的手指蜷了蜷,垂下的睫毛挡住了眼中激荡的心事。   “我辅修心理学的,周四可是有心理科的专家门诊哦,挂号费五十。”赵医生一副你赚了。   赵医生张开五指在霍星河面前晃着,似陈相识的一幕勾起了霍星河泛黄的记忆。   他被父母接到了城里上学,每年寒暑假都会在爷爷奶奶那边度过。   那座陈旧的古宅外有个小巧的花园,他会偷偷溜出门,在树木与花丛之间度过一个又一个白天。十三岁的暑假,他在公园里偷偷学抽烟,然后他就见到了那个少年。   那个少年皱着鼻子,抱怨他的烟味打扰了花的香味。   然后他和少年成为了朋友,少年大大方方地诉说着心事,抱怨着暑假的作业的太多,忐忑又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分化期。   一晃眼,十多年过去,他和少年早就断了联系,那样直白明烈的言行却在心里面扎根。   “我对一个人,起初只是责任。”霍星河松口了,他打开了心房缓慢地诉说着自己心中的纠结,“可是第二次见面,我发现自己对他产生了占有欲。昨晚,注射了Ⅲ号抑制剂的我心里面空当当的,想要把他装进去填满。”   “愿意承担责任,是个好男人。”赵医生引导着霍星河让他继续说下去。   霍星河慢慢吸了一口气,他轻轻吐出,继续说:“信息素影响了我的判断,我不确定对他是情感的需求,还仅仅是Alpha的占有欲作祟。”   “我从医三十多年了,遇到最极端的例子是Alpha对omega极度具有占有欲,相处的过程中不允许omega接触他人,亲人也不可以,最后他囚禁了omega把他吃了。”赵医生冷酷说着医学案例,他观察着霍星河,把他脸上迷茫的迷醉尽收眼底。   霍星河看了眼赵医生,“我没这么变态。”   赵医生笑,又成了即将退休的老头,“所以我说是极端案例。霍教授,你想对他做什么?”   在赵医生看透一切的目光中,霍星河像是被逼到了角落,退无可退,他闭了闭眼睛,直面着自己的内心,“我想彻底标记他,在他的腺体上留下鲜红的印记。我想在他身体内成结,让他从内到外都是我的气息。”   赵医生点点头,在本子上刷刷写上几笔,“正常范畴。”   “正常?”霍星河错愕,他觉得自己很变态了。   “静推抑制剂之后,你和他相处的过程中有什么逾越的举动吗?”赵医生问。   霍星河摇头。   “有搂搂抱抱这些亲昵行为吗?”   霍星河摇头。   赵医生抬起眉毛,“始终保持距离?”   霍星河点头,他愧疚地说:“我想过把他扔到床上去,我也想过尾随。”   “你只是想,你什么都没做,你等于脑子里在臆想,行动上始终保持距离,你这么克制我觉得才是变态。”赵医生嘴角抖了下,“没有Alpha不想这么对omega的。为什么会成立omega保护协会,因为过激行为的脑残Alpha很多,隔壁omega科室时不时要接诊被暴力伤害的omega。而你,霍教授你冷静克制得过头了,给你静推抑制剂的医生有没有说过,你会对omega的肌肤产生渴望?”   霍星河老实地就和做错了小学生似的,“有。”   “可以适当触摸来缓解心瘾啊,年轻人怎么让我一个老头来教谈恋爱了,你的老二虽然暂时站不起来,但你可以亲亲他、抱抱他……在他容许的范围内做一切。”   赵医生急得拍大腿,他真想打开霍星河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就剩下科研、数据、研究方向和论文了。   霍星河推了推眼镜,严谨地说:“我们还不了解彼此,没有确立正式的关系。”   “老天爷,老天奶,现在年轻人咋啦,我们那个年代还想方设法偷摸着拉小手呢,你和他该干的都干了,现在说没有确立关系?那就确立,追求啊,你的基因都那么喜欢他!”   “他说不想应付追求,他工作很忙。我直接提出了结婚。”   “就这样?”   “对。”霍星河不解地看着赵医生,吹胡子瞪眼干嘛?   “唉,真是,电影里怎么演的,求婚要有浪漫的仪式,鲜花蜡烛、琴声祝福,你怎么就干巴巴提出来了。”赵医生摇摇头,“他什么反应?”   “他说考虑下。”   这下轮到赵医生自闭了,过了好一会儿,他幽幽地说:“真是弄不懂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了,活该我快退休了。血检结果出来了,我看看,各项数值正常的,抑制剂估计七天左右代谢掉。”   “嗯。”   霍星河说了声谢谢,就站起来准备走。   “真是急死我老头了,霍教授你快冷静克制到我害怕了,该行动的时候行动啊,亲嘴,知道吗,要亲嘴!”赵医生急得站起来朝外喊着。   霍星河说,“知道了。”   霍星河不是年幼时无助躲避的孩子,他现在足够的成熟、足够的自立,尊重他人也懂得给彼此足够的空间,但这不代表他愿意原地等待,等待对方主动给予机会再行动。站在楼外,抬头看着湛蓝高远的天空,霍星河想自己应该热烈直接点。   ···   车子开到公司楼下停车场的秦枂趴在方向盘上,懊恼地轻轻嗷了一声。   “真是丢人死了。”   自己又不是金疙瘩,那么招人喜欢的。   霍星河说起结婚时,随意地就和说天气,那么理智理性的一个人做不出跟踪尾随。   大概也是年龄到了,需要找个人结婚吧,正好他们发生了关系,正好他出现了。   其实这样也不错,各取所需、各有所得。   秦枂下了车,进了电梯。   合致设立在市区的办公地点是公司在该CBD落成之际买下的房产,二十年前三四万一平米的价格让人觉得合致这个决定是疯了,二十年后的今天写字楼对外租售价格已经到了六十万一间,才让人感慨当时拍板决定买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电梯上行,很快就到了十六楼。   电梯打开,合致·Qin简约却不简单的logo映入眼帘。   再往上两层也是合致的,隐隐有电钻和榔头的敲击声音,上面在重新装修。   “秦总。”   秦枂面带微笑地点点头,对迎上来的行政说:“给我来一杯冰美式。”   “好的,秦总。”   秦枂回到办公室,挑高设计的办公室一面靠窗,另外三面是全透明的玻璃,能够看到下方所有员工在做什么。   他吩咐室内智能管家雾化玻璃,通透的玻璃墙成了磨砂质感。   投入到工作中的他渐渐把脑子里纷乱的想法抛开,他拨打出去的电话都有相应的员工上来汇报工作。冰美式入手冰凉,秦枂听着员工说昨晚的公关流程时不自觉把冰冷的杯子贴近了面颊。   “秦总。”   “嗯?”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的秦枂分神地应了一声。   “秦总,你的脸红得不太正常。”员工关切地说。   秦枂心里面咯噔了下,他从镜子里掏出镜子,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面颊发红、眼泛水光。   他淡定地让员工出去。   员工前脚出去,他后脚把门关严了。   打电话给沈新词,“新词,我为什么又有易感期症状?!” 第18章 018   刚把车停到小区门口的霍星河接到了秦枂的电话,他可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才几个小时没见秦枂就想自己了。   电话那头秦枂说,“霍老师,实在是对不住,下午不用来接我了,我要提前去医院。”   霍星河解安全带的手顿住,“那我现在就来接你。”   “不用不用,我打个车过去就行。”   “没法自己开车了?”霍星河发动了车子。   秦枂反手摸着自己的脸颊,烫烫的,浑身发软,他无奈地应了一声,“有点使不上力气。”   “发个定位给我,我来接你。”   秦枂听出了霍星河关切的语气中强势的味道,他半趴在桌子上,发现自己并不厌烦。   霍星河补充,“我已经开车出来了。”   “我给你发,你在楼下等我十分钟,我和副总交代一些事情就下来。”   “好,我等你。”   看到了发送来的定位,霍星河估算了下距离,脚上用力,车子开了出去。   Alex:“主人,附近学校路段限速40,您已经超速。”   不是上下学时间,路况很好,霍星河依旧保持着速度开着。   Alex提醒,“主人,该路段有限速拍照,您已经超速。”   霍星河眉头微动,微调方向拐进了旁边的小路。   老城区的规划有许多开放式的老小区。   Alex:“主人,您已经偏航,新路线快五分钟。”   改色的大G从小路上冲了出来,似摆脱了看不见的空气墙一跃从“泛黄的老照片”里,进入了繁忙的新时代,侧后方车子喇叭哔哔哔,那辆车擦身而过时副驾坐着的人特意放下车窗朝着大G翻了个白眼,“傻逼会不会开车!”   哑巴骂给聋子听。   一闪而过的车子霍星河压根不在意,他的目的地很快就要到了。   车子停下,霍星河看了眼时间,比预计用时少很多。   Alex:“主人,超速一时爽,亲人两行泪,请保持安全驾驶的行为。Alex将为您升级提醒模块,是否加载?”   “不用。”霍星河否了。   Alex在屏幕上- _-+用行动表示自己生气了,“好的,主人。”   霍星河平时开车四平八稳的,Alex成为车载AI第一次这么频繁地提醒他注意控速,它在运行日志上刷刷刷落下好几笔。   “我到了。”霍星河给秦枂发信息。   过了一分多钟,秦枂回,“这么快?你等等我,我还要十分钟。”   霍星河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点,他编辑了一条信息发出去,“刚才就在附近,开车很快,你不用急。”   秦枂没回,估计是在忙。   等待能够将十分钟无缝切换成漫长的岁月,霍星河以前不理解,倚靠在车上的他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大厦,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这句话。   烟叼在了嘴里,另一只手上的打火机火苗出现又消失。   小时候被激起了逆反心态,躲在小公园里偷偷学抽烟,长大后他对尼古丁却不依赖,一包烟放在车上,很久才会抽完。   吐出细细的烟雾,霍星河细数着虹彩的层数,一个玻璃一层,他不由想合致在几楼?   感应门打开,秦枂从里面走出来时就看到了霍星河,没人能够忽视这个男人的存在,哪怕他一点都意识不到自己的耀眼。身高长相与他身后那辆大G仿佛成了背景板,凝练的成熟气质凸显在画面中央,松开的白色衬衣领口在斯文儒雅中又添狷狂。   他低头看过来,锐利镜片后冷淡的眼渐渐多了温度。   秦枂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已经降温下来的面颊好像又开始发烫了,该死的诱导剂,让他的腺体变得不正常。   “霍老师,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   霍星河摇摇头,“才五分钟。”   走近的秦枂闻到烟味,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霍星河注意到了,赶紧拿下烟,他反拿着烟头,“不喜欢烟味?”   “我爸是老烟枪,小时候老拿带着烟味的胡渣子蹭我。”秦枂笑着摆摆手,他对味道敏感,的确很不喜欢烟味,可他不喜欢又不代表别人需要迁就他。   霍星河点头,“你先上车。”   他走到垃圾桶旁边按灭了烟头,准备走时他若有所思地皱了下眉,拿出来口袋里的烟盒和打火器一并扔了进去。   回到车上,霍星河说:“星湖医院有点远,你不舒服就先闭着眼睛休息会儿,到了我喊你。”   “没事的,我这一阵一阵的,给你打电话那会儿反应强烈,现在又恢复正常了。”秦枂看到车载AI^_^打招呼,他笑着对着屏幕挥挥手,“对了,还没来得及和你说,杨律师给我打电话了,潘司琦的案子他的同事在跟进,按照目前收集到的证据已经够送他进去踩十五年缝纫机了,律师说因他使用违禁药物,按照omega保护法,量刑会顶格处理。全程会保护我的隐私,不需要我出面,赔偿什么的会由律师代为处理。”   霍星河按照导航规划的路线开车,开得四平八稳的,绿灯倒数三秒即将跳黄灯他就减速停了下来。   “杨律师杨松,我小舅,擅长打经济官司。”霍星河理解小舅作为律师主动秦枂是工作需求,可该说清楚的必须说清楚,他们既然有结婚的打算,作为至亲以后肯定会见面。   与其等那个时候再介绍带来心里面的疙瘩,还不如早点说。   “昨晚我有点冲动,做事没考虑后果,只能够打电话让小舅过来处理。”他解释着。   秦枂不明所以地点头,他不知道潘司琦在被送去小黑屋前要先在医院里待一段时间。   淡淡的尼古丁味道融进了纯净的龙舌兰里,与清新柑橘和甘草的前调不同,丝滑细腻的它后调是微妙的木质和烟熏味,余韵悠长,慢慢合上眼的秦枂迷迷糊糊的想,自己并不讨厌这种烟草味。   霍星河看秦枂睡了就轻声让Alex放下些座椅,调节副驾的进光与空调的温度。   有秦枂在,他心里面躁动不安的兽温顺地蜷缩起了身子,大爪子似懒洋洋地玩着一颗橙色的橙子。   发现自己想了什么后,霍星河失笑地弯起了嘴角。   ···   南湖边一圈都是风景区,一年四季春有春景、冬有冬美,开发出来的住宅区挂上湖景房三个字价格能上扬三成。位于西临路上的星湖医院就绝对不是收费普通的医院,这儿以疗养康复出名,藏在里侧闹中取静的月子中心更是医院的王牌项目。   改色的大G进入一号停车场,车子刚刚挺稳,呼吸平稳的秦枂醒了过来,含糊地问:“到地方了?”   “嗯,正准备喊你。”   秦枂打了个哈欠,他无意识地拿起盖在身上的毯子蹭了蹭脸,上面有他喜欢的味道。   “我没睡熟,就觉得累累的,闭上眼睛休息休息。”   “下来走走,彻底醒神了再去找沈医生。”   霍星河下车去后备箱拿水了。   坐在副驾上的秦枂呆若木鸡地看着手上的“毯子”,他发现这压根就不是毯子,是一件薄款的羊毛开衫,浅咖色,不用二想,肯定是霍星河放在车上备用的衣服。   天啦噜,丢死人了,他刚才在这件衣服上又蹭又揉的,恨不得像猫一样把自己蜷缩进衣服里。   秦枂,“……”   脸,再见,你出去远航了。   笃笃。   身侧的玻璃被敲响,秦枂扭头看过去,发现霍星河手上拿着一瓶水等着呢。   秦枂咧了咧嘴角,打开车门走了出去,顺势把那件羊绒外套丢座位上。做完这个,秦枂藏在背后的手甩了甩,似要把自己的尴尬给甩掉,扔在地上再踩上两脚,保持微笑。   “没有热的,喝点水润润喉。”霍星河把矮胖的小瓶水递给秦枂。   秦枂开玩笑说,“你要是拿出热的我就要奇怪了。”   他朝着不远处的白色小楼抬抬下巴,“沈新词在A楼左手边第二个办公室。我分化期遇到点意外,后来一直吃药扎针调理。”   秦枂悄咪咪瞅了一眼霍星河,这是除了家人外旁人不知道的小秘密。   许多人一听到分化期不完全、腺体异常,就会流露出异样的表情,因为这症状通常与生育率低画等号,男性omega尤其如此。   既然说了会考虑结婚,秦枂认为自己的一些事情没必要隐瞒。   他决定了,霍星河一表现出不对劲,哪怕再喜欢他的信息素两个人也不会有未来。   霍星河淡然地点头,用自己的小秘密交换,“我有信息素感受障碍,分化后我一直感受不到omega的信息素,我父母也不知道。”   秦枂停了下来。   霍星河也跟着顿足,看到他的视线凝在自己的脸上,霍星河轻轻笑了起来。   秦枂不是惊讶,不是诧异,他心里面的情绪一点点浮现到脸上。   他怔怔地问:“也感受不到我的?”   难道昨晚在酒店,被诱导剂放倒的自己感受到Alpha变得癫狂是假的?等等,如果昨晚是真的,而霍星河感受不到信息素,那昨晚发癫的Alpha的是谁?   不行,他太乱了。   “可以。”霍星河掷地有声地说。 第19章 019   藏在绿海中的白色小楼瞧着不像是医院,进去后迎上来的工作人员穿着打扮也不像医护人员。温馨自然的装点,随处可见的绿植和柔软的织物,都营造了轻松的氛围,让人放下看病就医的忐忑和戒备。   电梯打开,交换完小秘密就一路无话的霍星河和秦枂走了出来。   双手插在白服口袋里的沈新词挑眉,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点小奇怪哦~   “秦枂。”沈新词笑着摆摆手。   秦枂快走了几步,他觉得这样抛下霍星河不太好,就侧头说,“我去看病,麻烦你在外面等等我。”   、   霍星河摇头,“不麻烦。”   他走过去,与秦枂并肩走到沈新词面前,伸出手微笑着说,“沈大夫。”   沈新词戏谑地看了眼秦枂,和霍星河握手,“昨天见面匆忙,没有好好自我介绍。沈新词,‘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的新词,我是秦枂的主治医生,也是他的朋友,星湖医院男O科副主任医师。”   “霍星河,东大药研专业副教授。”   旁边,秦枂忍不住以手遮面,把男朋友介绍给朋友认识的既视感。   “我拜读过霍老师的论文,你最新发表在cell上的论文我已经看了四五遍,受益良多。”   “谬赞了,什么时候有空,我和秦枂请你吃饭,感谢你昨天来得及时。”霍星河性格内敛沉默不代表不会交际。   沈新词嘴角笑意加深,“治病救人,身为医护工作者应该的,更何况我和秦枂认识了快十年了。”   秦枂咳咳,暗暗朝着沈新词使眼色,暗示他可以了!   “不耽误你们了,我在外面等。”霍星河主动提出。   秦枂撑起笑容,几乎是用拽的把沈新词拽进了诊疗室,看背影脚步匆忙。   门在眼前合上,霍星河微垂着头无声轻笑。身后不远处就有一溜靠墙的布艺奶白色沙发,他坐下后不久就有工作人员上前来问需要喝什么、看什么,霍星河要了红茶和杂志。   打开杂志,翻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页,cell作为学术界的顶级期刊,影响因子45.5,在这上面发表论文的要求非常严苛,霍星河这篇论文能够被cell采用已经为他在学术界的发展垒上了厚实的基础,不管是东大还是东华研究所都通过官方渠道发了祝贺做宣传。   翻过自己的论文,霍星河看起了其它,哪怕这一期他已经看过了。   ···   隔着百叶窗,沈新词能够看到外面等候的男人。   休息区的沙发高度对男人来说不是很友善,他的长腿曲着,手肘撑在腿上翻看着杂志,动作简单、气质随性自然。沈新词的目光放到了秦枂的身上,在秦枂无奈的神情中他摊开手说,“年纪轻轻就手握八篇顶刊的男人,偶像啊,我见到他没有表现得像个小迷弟一样已经很理智了。”   “很厉害?”秦枂不搞学术,他不懂里面的含金量。   沈新词点头,“超级牛逼,只要他保持这种学术精神做下去,未来成为药研专业的扛把子指日可待。你知道他的老师是谁吗?”   秦枂诚实地摇头,他觉得自己对霍星河了解还没有沈新词多。   “何明桢院士,这个领域的泰斗。院士的地位就是他说一句话,能让一个数万人懒以生存的行业消失,国之重器也。”沈新词感慨完后眼巴巴地看着秦枂。   秦枂正在消化沈新词说的,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心里面已经震惊连连,醒过神来时就看到沈新词殷勤地看着自己。   秦枂搓着胳臂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恶寒地说,“你干嘛?”   “小秦呀,等你和霍博士关系更进一步的时候一定要帮我美言几句,他的研究方向和我的工作领域还是有一丢丢重合的嘛,我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就是成为他论文上一个无足轻重的挂件。”   沈新词哼哼了两声,抱怨着,“咱一个私立医院搞什么毛线竟然把论文数量和质量作为考核指标之一,平时坐诊已经忙死了,哪里挤出时间去搞研究?!”   他带着秦枂来了旁边连通的B超室,示意秦枂躺上去。   秦枂不喜欢检查的时候有外人在,所以沈新词让辅助的小护士提前出去了。   秦枂趴下后头微垂着露出颈后的腺体,在公司的时候试着往上贴抑制贴缓解症状,结果发现腺体异常敏感,比如现在,冰凉的耦合剂涂抹在上面,他就控制不住地浑身战栗。   “放轻松。”   秦枂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他用力地抓着诊疗床的两侧,让自己忽视腺体上奇怪的感觉。   “就算是以后我们真的在一起了,我也不会去干涉他的工作。”这是回答刚才沈新词的要求。   沈新词就知道会得到这样的答案,“通过你搭桥牵线,至于能不能说动霍博士一起研究,就看我自己的了。”   沈新词移动着探头,看着显示器的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怎么样?”秦枂问。   沈新词唔了一声,他凑近了显示器仔细端详。   “听过爱能让血肉生长这句话吗?听着很感性,但细致的护理的确在康复中作用很大。你的腺体管和正常omega比起来生长速度慢、容易堵塞,导致你易感期不稳定,现在依旧如此,诱导剂催生的腺体管末端已经全都堵住了,可,奇怪的是旁路更粗的在替代生长。”   “简单说。”秦枂咬牙抵抗着不舒服。   “找个对的Alpha很重要,你的腺体在自我修复。”沈新词把干净的纸巾覆盖在秦枂的腺体上,“待会儿再做一个血检、一个信息素分析,要是霍博愿意配合,他的信息素我也想检查下。”   “好消息。”秦枂反手擦着腺体上耦合剂,忍着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奇怪感觉。“这个检查很重要吗?”   “我觉得挺重要,其实我以前说过的,有Alph息素的安抚你的易感期能够慢慢稳定下来,配合药物治疗事半功倍。”   秦枂耸肩。   “不是忙就是看不上,我懂我懂,但这个真的不错啦,考虑考虑。我们科室和东大附院的赵博士团队有合作,他们团队提出了基因适配的概念,检查基因就不用了,检查下你们两个的信息素合适度还是可以的,根据检查结果我可以给你制定一个更科学的治疗方案。”   秦枂脑海中跳出了结婚的考虑,心里面的天平更加倾斜。   抽血的护士在外间等着,秦枂让她抽了三管血,按着伤口的时候,沈新词撑着下巴惋惜地说,“我原来想把我女朋友的外甥介绍给你的,也是东大的教授,说不定和霍老师认识呢,佩佩说她外甥人又高长得又帅,是个很有能力的Alpha。”   “不用了,我不喜欢相亲。”   “哈哈,有霍老师这么顶配的放在这儿了,相亲个毛线。”   秦枂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斯的教授男友,沈新词女朋友的教授外甥,再加上一个霍星河,大学教授如雨后春笋一样piupiupiu冒出来,有种离谱的喜感,再来一个就可以凑一桌麻将了。   “他真的不错。”   沈新词夸张地说:“只是不错啊,是好的离谱。你知道了吗,他为了晚上能够照顾你,静推了一针Ⅲ号抑制剂。”   秦枂疑惑,“Ⅲ号抑制剂?”   “嗯嗯,专门给躁狂的Alpha研发的一款镇定型抑制剂,适量使用能够让正常Alpha不受易感期omega影响,军方用的比较多。”沈新词看秦枂惊讶的表情就知道霍星河肯定什么都没说,他心里面啧啧有声,就让他来当他们的助推剂吧。   “静推这个什么Ⅲ号抑制剂对身体有什么影响?”秦枂焦急地问。   “当一个星期贤者,会自然代谢出去,而这段时间里呢,会有个空窗心瘾期。”沈新词简单说了下空窗心瘾期的症状,他完全没有夸大其词,心瘾期的反应已经足够折磨人了。   秦枂猛地扭头看向窗外,那个男人依旧在那边等,连姿势都没有怎么变过。   古怪的地方一下子想通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在脑子里有了连贯,那个粗暴中带着温柔的Alpha是他、那个守护在床边平静的Alpha也是他,都是他。   秦枂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你不方便说,出去后我和霍老师说让他配合治疗,给点信息素。”沈新词没察觉到秦枂的异样,他跟着站起来往外走。   门外,把一半心思放在诊疗室门口的霍星河看到门开了,立刻放下杂志走了过去。   “检查得怎么样?”   “霍老师放心,B超检查结果挺好的,血检要明天才出来,还有一项信息素检查。”作为医生,沈新词给很多病人家属做过解释,但这次绝对最舒服,面对专业人士根本就不需要掰碎了说很多。   霍星河,“需要我做什么?”   沈新词暗暗给霍星河点了个赞,“需要一些霍老师的信息素和秦枂的放在一起做个适配培养,不是普通的信息素,是情绪激动后分泌的。”   霍星河尴尬了,他现在的身体激动不起来啊。 第20章 020   “当然,这项检查不用今天做。”沈新词说,“秦枂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适合情绪波动,会影响腺体修复。等过个四五天,你们再来,这样霍老师你血液里的抑制剂也代谢得差不多。”   霍星河认真记下了,“好的,麻烦沈医生提前一天和我们说。”   “肯定的,安排好后我会提前和秦枂说的。”   霍星河拿出手机,“沈医生,我们交换下联系方式吧,以后方便沟通。”   意外之喜!   沈新词按捺下心里面的激动,拿出手机和霍星河的碰了一下,屏幕上水波涟漪后弹出了名片获取,看着霍星河三个字,沈新词有种追星追到真人的不真实感。   “我会提前通知你们。”沈新词握着手机说。   霍星河点头,他看了一眼秦枂,秦枂自诊疗室出来后情绪就不大对,此刻正微蹙着眉怔愣地看着他们。   秦枂忽然转身往电梯那边走,突如其外的举动令霍星河不解,他匆忙和沈新词道别,追上秦枂,“秦枂?”   秦枂的脚步顿了顿,往旁边的楼梯走过去。走时他扭头看向了身后,微眯着眼睛警告沈新词不准做多余的事情。   沈新词拍拍胸口,他绝对不会为了“追星”出卖兄弟的,他可是秦枂的朋友,天然就会站在秦枂这一边。如若不是霍星河的学术地位摆在这里证明这人的可靠,不是他昨天的种种举动在前,他压根不会给霍星河和秦枂制造机会。   四五天的时间是真,给他们制造后续交集也是真。   沈新词双手插兜看着二人消失在楼梯口,他是乐见其成的。   “佩佩,我弄到那个牛逼博士的联系方式了!!!”沈新词给女朋友发了条信息,果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杨佩佩说了带着手底下小明星杀去了影视城拍电视剧,今天刚进组肯定忙着呢。   盘旋而下的楼梯铺着与医院整体装修一致的乳白色地砖,各种形状的化石构成了地砖上的自然花纹。   秦枂突然在楼梯半中央停住,跟在他身边的霍星河跟着停了下来,他观察着秦枂的反应,思考着为什么秦枂的情绪突然变化。   正当霍星河斟酌着字句怎么开口的时候,秦枂转了过来。   秦枂皱着眉往下退了一个台阶。   “小心身后。”   秦枂仰着头,发现这样更不对劲了,退后虽然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可也显得霍星河更加高大,仰视着他的自己彻底被霍星河笼罩。   往上走三个台阶,秦枂指着霍星河说:“你别动。”   霍星河配合地没有动,只是视线随着秦枂移动。   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的秦枂被自己的幼稚气笑了,他看着霍星河,“你不用为我做那么多,昨晚完全可以把我交给沈新词。”   “我的信息素对你有安抚作用,会让你舒服许多。”霍星河当即明白秦枂是知道了Ⅲ号抑制剂的事情,他推了下眼镜,冷静的思绪从他眼中流泻而出,“Ⅲ号抑制剂是经过十几年市场考验的产品,效果稳定、代谢快,对人体副作用小,我选择静推它是经过冷静思考的结果,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呵。”秦枂注视着霍星河的视线,他向下走了一步,步步紧逼,“霍教授,如果你是为了对雨夜那天负责任,大可以不必,成年人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你情我愿的事情;如果你是被信息素蛊惑,更无需有什么情感负担,AO的彼此吸引本来就是生物本能。总而言之,我不需要你这么做,我承受不起。”   霍星河一条腿向下迈出一步,使得自己平视着秦枂的眼镜,“我觉得,责任和信息素的影响,已经为我们的关系拉开序幕了,这两点客观存在,我没有忽视。秦枂,这只是我们认识的方式,不是情感有目的倾向性的底色。我想追求你、想和你结婚,仅此而已。”   “你分得清追求我是出于信息素蛊惑还是出于情感驱使吗?”在霍星河温柔缱绻的目光中,秦枂觉得自己的心理防线在一点点瓦解,他自嘲地笑了下,叹口气说:“可我自己都分不清呢。”   他继续往下,一点点靠近霍星河,逼得后者不断向后退,当霍星河的后背贴着墙壁的时候,他勾着嘴角说,“你的信息素很好闻,就连沈新词都劝我多和你接触,对我的腺体稳定性有好处,可这是哪门子情感?被信息素控制的下半身吗?”   有脚步声,两个人停了下来,动作一致地看向了下楼的路人,路人尴尬摆手,“你们继续,我只是路过, ”他匆忙往下走,快要下楼的时候忍不住扭头说:“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啊,只是下楼的时候刮了一耳朵。咳咳,那个啊,你的omega要爱。”   说完,他缩了缩脖子溜走了。   秦枂,“……”   霍星河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   “我去,别人说什么都信,爱个屁。”秦枂烦躁地爆粗口。   霍星河轻笑,“我也不太懂,我们可以学。我学上的不错,探究精神挺足的。”   秦枂张口结舌。   霍星河伸出手按在秦枂的后腰处把他往怀里带了一下,俯下身低头,声音在秦枂耳边响起,“如果我真的只是被信息素影响,你猜我现在想做什么吗?我想把你扒个精光,把你死死地按在身下,让你的脑子除了我想不到任何东西。秦枂,我说过的,我的信息素障碍只对你有反应。”   秦枂瞠目。   他侧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霍星河,他的黑眸深处跳跃着疯狂,有种发现班里面品学兼优的书呆子放学后喝酒抽烟打牌说脏话,脱掉干净的白色衬衣,背上还有一条大青龙。   霍星河眨眨眼,脱笼的野兽差点就放出来了,他笑着拉开了距离,“抱歉。”   秦枂嘴唇轻动,他突然垫了垫脚凑到霍星河的耳边说,“霍星河,那天快乐吗?觉得我的身体舒服吗?”   说完后,他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在霍星河错愕的目光中笑着往下走,走出几步,听到身后霍星河跟上来了。只是他一直没有走到身侧,而是落后一两个台阶跟在身后,有如实质的目光一直黏在身上了。   就这么一直走到了小楼外,秦枂才感觉到霍星河慢慢正常了,无论是气息还是目光都收敛了起来。   真是强大的自制力。   秦枂感慨的同时有点后悔自己的莽撞,这要是霍星河不受抑制剂影响,自己挑衅的后果不敢想。   “霍星河。”   霍星河借着抬手推眼镜的动作感受了下自己的脸,没什么奇怪的温度,他这才走到了秦枂的身边。   秦枂没有侧头去看霍星河,他说:“我说会考虑结婚,是真的。”   “嗯。”霍星河没怀疑这一点。   “领证前要做什么?”秦枂茫然,知识盲区了。   “你对婚戒的牌子有什么喜好吗?”霍星河只觉得从灵魂深处涌上来一股战栗,他垂下眼睛,镇定地说:“你看什么时间合适,让双方父母见面,或者,我们先挑个时间好好聊聊,增加对彼此的了解。”   “牌子无所谓,你定就好,不要复杂的。”秦枂觉得正在淡淡的发疯,他认真思考着爹妈和三个哥哥知道他要结婚了会是什么反应。   “简单大方,我记下了。”   “我妈生我比较晚,我父母年龄大了,我慢慢和他们说。”   “应该的,一下子说太突然了,老人家接受不了。”霍星河打开车门,让秦枂进去。“我父母年龄差比较大,我有三个异母兄姐。”   秦枂愣了下,他扭头看着推上车门的霍星河说:“好巧,我有三个哥哥,是我爸发妻留下的孩子。”   “你看,我们共同点挺多的。”   等霍星河上了车,秦枂笑着说,“如果硬要算的话,的确是个共同点。”   “怎么样,晚上一起吃饭吗?”霍星河发出邀请。   秦枂正要答应,手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他看了一眼遗憾地说:“不行了,我妈让我回去一趟。”   “可以改日约,地址,我送你回去。”   秦枂说了个地方。   霍星河设置了导航,“离我爷爷奶奶住的地方很近。”   “我爸以前在岛上当兵的,后来搬到市里面来就一直住在那边。说不定我们小时候见过。”   “那更好了。”霍星河莞尔。   秦枂说的地方也在老城区,只是距离东大明桢学院有点距离,与完整保留下来的古城区只有一河隔。   看着秦枂朝着自己摆摆手走进小区后,霍星河想既然已经到了这了,就去见见父母,和父母说自己要结婚的事情。   秦枂那儿,刚走进家门听到三嫂和侄子秦斯说:“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谁啊?”秦斯没心没肺地问。   “就那个老师,霍……”三嫂看到了秦枂,止住了话头,笑容中多了几许不自然,她打着招呼,“秦枂回来了呀。” 第21章 021   秦枂看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母子两,点点头笑着说:“三嫂。”   原本想假装自己戴着耳机听不到外面声音的秦斯注意到秦枂走过来了,只能够别别扭扭地站起来喊,“小叔。”   秦枂走过去,弯腰抱起了在秦斯椅子边喵喵叫的长毛三花,他拨弄着小猫脖子上没有舌头的铃铛,“秦斯,你把花花的垫子放哪里了?”   “什么垫子?”秦斯莫名其妙的,这只傻猫一直绕着自己转,还时不时伸出爪子扒拉自己,猫毛都蹭裤子上了。   “花花的垫子,哦哦,在这里。”成美兰左右看了看,从秦斯身后椅子的夹缝里拽出个薄薄的坐垫,“你坐的是花花晒太阳的椅子。”   秦斯尴尬,他也不知道啊。   秦枂拿过垫子,抱着花花往家里面走,花花不老实,一直在他怀里面扭来扭去要下地,秦枂把脸埋在花花柔软的毛里面狠狠亲了下,“小讨厌,我回来了也不跟我亲。”   他在窗边放下小垫子,怀里面九斤多的猫迫不及待地挣脱了束缚,跳到垫子上舒服地趴好。   秦枂在花花肥嘟嘟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臭喵,不给你买罐头了。”   花花耳朵超前摆,摆明了不听不听。   “小秦回家啦,小秦回家啦。”   站在架子上的鹦鹉嘎嘎叫着。   秦枂从食盒里抓了一个山核桃给鹦鹉,再走几步就是书房。   书房里精神矍铄的老头正一个人下象棋,他左手边的平板放着新闻,右手边的手机放着象棋对弈的视频。贺长明手上捧着印有XXX军区大比武第一名的搪瓷缸子,茶盖在手机边上,里面放满的炒胡豆已经不剩几个。   “爸,我妈呢?”秦枂探头问。   贺长明指指楼上,视线没离开棋盘,“楼上呢。”   “哦,少吃点硬的,小心牙齿。”   “老子牙好着呢。”贺长明眉头皱了皱,他看向门口喊着,“枂枂?”   没得到响应,秦枂已经上楼了。   老爷子抓着棋子手蜷了蜷,空气中留下的若有若无的年轻Alph息素像蛰伏的狼。   “这是有男朋友了?”   家里陈设简单,依旧保持着三十年前的样子没有大改,半新不旧的陈设是当年贺长明带人拖回来的白蜡木,请老木匠打的家具,审美放现在依旧不过时。秦枂在二楼自己的卧室找到了妈妈,秦女士不年轻了,却拥有着与年轻时差不多的身材,硬了一辈子的脊梁始终挺拔,她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枂枂,帮妈找找一张照片。”   “什么照片?”   “你爸抱着你在军舰上照的一张,我说他那时候没照顾好你,额头上碰了个大口子,哭着照相的。他嘴硬,硬说没有,我要把照片找出来给他看看什么是事实。”   “就这事找我回来的?”秦枂哭笑不得。   秦女士侧头看儿子,“你几天没回了,当妈的找个借口骗你回家。”   她和丈夫的反应一样,随着儿子的靠近,她心里面更是笃定了判断。   秦枂蹲下来找相册,秦女士低头看到了儿子露出的后颈上有一个淡淡的红印。   “他是谁啊?”   “什么他?”秦枂翻出一本红丝绒面子的相册站起来,脑子里没有反应过来。   “给我儿子标记的那个他。”   秦枂下意识捂住后颈,在妈妈戏谑的目光中他尴尬地笑了笑。   “喷了除味剂来的?欲盖弥彰了吧,你们接触的时间很长,那个年轻人信息素又强势,靠近了能够感受到。”秦女士在床边坐下,她拍了拍旁边,“和妈妈说说,他怎么样?”   秦枂抱着相册走到了床边,“他姓霍,霍星河,东州大学副教授……”   声音戛然,他发现自己的对霍星河的了解很少。   “霍?”   “嗯,他送我回来的,他说他爷爷奶奶也住附近。”   “姓霍,还住附近。”秦雪孺有了猜测。   楼下院子里种着瓜菜,竹制的凉亭旁深埋了大缸种着莲花、养着红鲤,秦斯挥挥手驱赶着鼻尖难闻的味道,小叔留下的气息刺得他腺体生理性地抗拒,又感觉莫名的有点熟悉。   “听妈妈在说话吗?”   “什么?”秦斯心不在焉地问。   “和男朋友的相处上点心,妈妈说过他家的。”   “什么?”秦斯站起来,拖着椅子到另一边坐下。   “霍家啊,一部霍家史,半个东洲城,东晟远洋是他们家的,你奶奶经营了一辈子的合致在东晟集团面前什么都不是。”   秦斯猛地坐直身子,依稀记得妈妈提过,但自己没上心。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冷峻的脸,淡淡的笑容、锐利的眼神,以及轻易接近不了的冷漠气质,他烦躁地摇摇头,“那也是他家的,又不是他的,他都说了不要爷爷的东西。”   “年轻人就是嘴硬,他就算是不要家里面一分钱,年纪轻轻做大学教授难道没有依靠家里面一点?”   “他本人是挺厉害的。”秦斯言不由衷地说。   “那就更要抓紧。”   “知道了知道了。”秦斯不耐烦地摆手,找了个借口溜出门。   看着儿子不上心的样子,成美兰恨铁不成钢地摇着头,比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小叔子突然回家更是让她心惊肉跳的。   呆愣了会儿的她猛地醒过来神来,她拿起手机翻出聊天记录,上面清晰地写着:那天杨女士托我介绍你们家的小儿子和她儿子认识,我一想你们家小儿子不就是秦斯嘛,两个人年岁相当,非常合适。和秦斯说上上心,那位小霍先生很优秀的。   “肯定是我多想了。”成美兰自言自语。   ·   完整保留下来的老城区黛瓦白墙、青砖小巷,云亭寺的诵经声顺着古街传出很远。   一条蜿蜒的小河把古城区圈在了东州市的核心,两侧高大的垂柳在世间投下浓荫。河边,玉韫园仿若从古老静谧的世界里撕开了小口子,以独特而神秘的姿态坐落在古城区和老城区之间,引入的河水从院子东侧的水门进入,穿过园子,从西侧的水门重新汇入小河。   东州人都知道,里面住着船王霍家。   霍星河走过游廊,对两侧美景视若无睹,他来到了父母住的院子。穿过月亮门看到妈妈正在阳光下修剪花枝,波浪卷的浓密长发用丝带随意扎着,黑色香云纱的裙子不是修身的剪裁,宽松居家的款式却格外显得她玲珑精致,霍星河的眉眼像她。   杨秀秀招手,让停在月亮门边的霍星河过去,“见过爷爷奶奶了吗?”   “见过了,爷爷摘了个甜椒给我,味道不错。”   “那棵枝上就结了三个果子,你爷爷宝贝着呢,谁也不让碰,竟然给你摘了个吃。”杨秀秀放下花剪,到旁边的青花瓷水盆里洗手,一对绿得沁人心脾的翠绿色镯子滑落到了手腕上,衬得手更加细腻莹白。“你三哥来了,正在书房和你爸说话。”   “哦。”霍星河从石桌上拿起了剪刀,拿起一米多长的大飞燕给根部剪了十字切口。   “诶诶诶,别给我剪坏了。”   “杆子太粗了,剪十字能够确保吸水。”霍星河说。   “那你把剩下的都剪了吧,这么粗我可剪不动。”杨秀秀双臂环胸上上下下打量着儿子。   “这么看着我干啥?”霍星河用掌根扶了下眼睛,有些无奈地看向妈妈。   杨秀秀秀眉轻蹙,“小秦不好吗?我当时听到她妈妈说他小喜好的时候,恨不得立刻过去毛遂自荐,说我家有个蚌壳嘴的儿子,人才品貌绝对拿得出手。要不是怕吓着人家,我就真的冲上去了,最后请画展的组织者冯珍女士做介绍人,介绍你们认识。冯珍那人,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妈妈为了请她帮忙,捏着鼻子买了一副她的画,那什么后现代艺术,我可看不懂,几十万还不如去买个包,好歹保值。”   那幅画在霍星河那边墙上挂着。   霍星河把修剪好的大飞燕插瓶,整理花束的时候他说,“妈妈,秦斯的妈妈应该不太了解她儿子,她儿子不喜欢大自然,他喜欢的是时尚。”   杨秀秀惊讶,她摇着头说,“不应该呀,他妈妈虽然年纪是大了一些,可头脑清晰、睿智干练,我偷摸着在旁边听她和朋友聊天聊了好久。”   她瞪了一眼儿子,要不是儿子不主动社交,她犯得着像小偷似地偷听别人说话。   “她说小秦小时候偷偷把蛤嘛带回家,大的逮到扔出去了,小的不知道蹦哪里去,后面几天家里时不时能听到蛤嘛叫,把他侄子吓得哇哇哭。和你小时候差不多,你小时候拿着一根小棍戳蛤嘛的屁股,外公找到的你时候你正提着蛤嘛的一条腿研究它的屁股,把蛤嘛吓拉屎了。”   霍星河,“……”   被妈妈揭老底,又尴尬又无奈,“我肯定不是研究它的屁股。”   “还不如研究屁股呢,你外公后来看了,那只蛤嘛身上有寄生虫,你好奇的应该是这个。”杨秀秀恶寒地搓搓胳臂。   霍星河眼露茫然,坚决否认这些是自己做的。   心里面隐隐冒出个念头,却觉得过于荒诞而放到脑后。 第22章 022   抱起花瓶,霍星河问妈妈:“送哪里?”   “送到你爸书房去。”杨秀秀顺手拿起了桌子旁另一瓶插花,半开放的粉色蝴蝶洋牡丹花枝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晃,她把这瓶花放在了小客厅。   随后母子俩走出院子,经过一小段游廊,踏入了苍翠园,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翠绿。翠竹夹着鹅卵石铺着的小路蜿蜒向里,以为小路会很长,其实绕过竹林就看到了雅致的小屋,屋檐下挂的竹帘卷着,一眼就看到里面的父子俩一坐一站,剑拔弩张。   杨秀秀小声说:“老三投资又黄了。”   霍星河淡淡点头,没有意外。   杨秀秀故意声音大点说,“晚上留家里面吃饭,我已经让阿姨准备了你爱吃的牛肋排,晚上吃酱烤肋排。”   里面的人听到了,僵持的气氛稍减,霍元琛紧皱的眉头松开不少,对三儿子霍辰泽说:“你也留下来吃饭。”   刚踏入室内的杨秀秀笑着说:“我也让厨房里准备了小泽爱吃的。”   她用手背碰了下霍元琛的茶盏,里面的水凉了,她自然地把茶水倒了注入了热水。   得到妻子柔软无声地照顾,又看到长身玉立的小儿子把开得正艳的花放到了茶台上,他扫走了桌子上打翻的小口杯,一行一动有章法有尺度,毫不拖泥带水。   霍元琛被三儿子气得肝疼的心情缓解不少。   “星河过来帮爸爸看看,这种蛾子哪里能弄到。”霍元琛曲着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一种蛾子的图片以全息的方式在桌面上出现,“我做的墨闻着味道不对,就问了一些人,说是把这种蛾子的卵晒干了碾成粉末,在制墨的时候加进去,能压制臭味带出特有的芬芳来。”   霍星河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站在桌边的霍辰泽,他走到爸爸身边,“松树飞蛾,我让朋友留意下。”   “问了一圈都说不知道哪里能弄到,还是我儿子厉害,一看就知道是什么。”   不远处沉着脸的霍辰泽讥诮地扯了扯嘴角,阴鸷的眼盯着这对母子装腔作势,他恨不得直接掀桌可他忍了,投资失败,他又在外面欠了不少,急需要爸爸拉一把好东山再起。   霍家老两口休息得早,相应的晚餐时间就提前了不少,霍星河吃完饭从玉韫园出来时天还没黑。他信步走去了小公园,高大苍劲的槐树下是造型奇诡的太湖石,垂枝的紫薇与枫树把剩余的空间填满,留白的美给了一高一低之间的天空、河水、古城。   霍星河在紫薇花树旁的石椅上坐下,侧头的瞬间仿佛时间倒转,一只纤瘦的手在眼前晃动,一个清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胖子,今天我们去做什么?”   “霍星河!”   霍星河眨眨眼,记忆的场景迅速倒退,下午才分别的秦枂抱着一只漂亮的长毛三花猫站在面前。   霍星河看着他,没说话。   秦枂矮下身子,与霍星河对视着,“呆呆的,你在想什么呢?”   “想到一些小时候的事情。”霍星河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后再戴上,他往旁边挪了挪给秦枂腾出位置,“你怎么到这来了?”   秦枂坐下后把花花放到腿上,大胖猫出门后就怂怂的,“花花在菜地里面转来转去,长毛上沾了许多土我才想起来它有半年多没洗澡了,就晚饭后带着它洗澡去。”   霍星河摸了下花花的脑袋,“它叫花花啊,很可爱。”   “窝里横,出来就没胆子了。”秦枂笑着捏捏花花的小爪子,“你怎么在这?”   霍星河指了指身后的玉韫园,“爷爷奶奶住这里。”   秦枂的视线跟着霍星河移动,落在了玉韫园神秘的高墙上,“你的霍,原来是这个霍。”   难怪妈妈欲言又止,应当是有这个猜测吧。   秦枂感叹完之后说:“我在一个慈善拍卖会上见过霍元清霍总,很干练飒爽的女性,和她聊了几句,她说……”   霍星河的视线凝在秦枂的脸上,他提着心等着他的反应,霍这个姓氏给他带来了显赫的出身亦是沉重的枷锁,许多人光听到东晟霍氏就彻底无视了姓氏下的这个人,也有人望而却步、从此客气疏远。秦枂既没有前者对霍姓的讨好献媚,也没有后者的畏惧疏离,他的恍然大悟中有着意料之中的了然。   霍星河慢慢笑了起来,在自己都没有察觉时看向秦枂的眼神格外的柔软。   “霍元清是我小姑。”   秦枂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他嘀咕着,“要不是同一个,真能凑成一桌麻将了。”   “什么?”霍星河没听清。   秦枂挠了挠花花的下巴,听着花花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他笑了下说:“霍总说她有个侄子年龄与我差不多,是个不喜欢社交的科研怪人。”   霍星河遗憾地说,“可惜了,姑姑没有早点介绍我们认识。”   话音落,二人对视一眼,都想起了他们的初见。   其实就是不久前,可短短的几天填塞的事情太多,反而觉得那个风雨夜已经是很远。   “在这边坐着可真不错,风景好,也安静,偷得浮生半日闲。”秦枂仰头看着逐渐变暗的天空。   “以前没来过吗?”霍星河的心咚咚跳了两下,他的潜意识很在意问题的答案。   秦枂点头,“应该是第一次,我要是来过,对那些石头就有印象了。真奇怪,我家离这这么近,我怎么以前没想过往这个方向走走,说不定我们就提前遇到了。”   一直老实趴着的花花突然跳了下去,哒哒哒地往太湖石那边跑,秦枂赶紧去追,“花花,别跑。”   霍星河站起来准备追过去,眼角余光刮到一个人影,他皱起了眉。   秦枂用猫条把钻进太湖石的洞洞眼里不肯出来的花花骗了出来,抓到三花半挂他高高抬起手掌轻轻落在了花花的屁股上,“臭猫,骗猫条吃呢。”   往回走,昼夜交替的昏暗光线内他看到霍星河正与人对峙,那人指着霍星河讥讽地说着什么,说话间二人产生了肢体冲突,那人狠狠挥手差点打落霍星河的眼镜。霍星河扶了扶眼镜,却什么都没有做。   秦枂赶紧往那边跑。   路灯亮了,瞬间驱散了黑暗,也让秦枂看清了霍星河的表情,这个样子的霍星河他从未见过,眼神锐利凶狠,表情是被逼到角落的决绝漠然。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杂种就是杂……”   “杂种你骂谁呢!”秦枂挤到了霍星河身前,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霍辰泽下意识说:“杂种骂……麻痹的,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这是我们的家事。”   “家事就更要留口德,你再撒酒疯,我报警了。”秦枂闻到了很冲的酒味。   霍辰泽切了一声,他抬头注意到霍星河的眼神,气焰嚣张的他突然像是被兜头泼了一大桶凉水似的,色厉内荏地说,“懒得和你们说,都是什么玩意儿。”   “霍星河,我们走,不和这种人纠缠。”和酒鬼没什么好说的,秦枂反手抓到霍星河的手腕转身要走。霍星河挣脱了下,秦枂的手顺着他的手臂下滑,不经意间二人的手交握在一起,秦枂觉得抓手更方便,拉着人往小公园外走。   “喂,你这个omega可要当心了,霍星河就是一肚子坏水的王八蛋!”霍辰泽吼。   秦枂扭头,“垃圾,滚!”   他抓着霍星河离开,安慰着说:“不和垃圾一般见识,和垃圾计较,胜了那不过是一坨垃圾;输了更惨,连垃圾都不如,左右都不爽,还不如早点撤。”   走出一段距离,秦枂停下来看向霍星河,笑着说:“对吧?开心点,花花给你撸,很舒服的。”   “谢谢。”霍星河看着秦枂,这一刻,似有星星落到人间。   小公园里留在原地的霍辰泽觉得又委屈又憋屈,“都是什么鬼,老表子生个小杂种,都不是东西,妈的!是他先打我的!!!”   他不会承认是自己口无遮拦、口出恶言,霍星河没有把他按在地上打,已经是带理智的表现。   霍辰泽忽然激灵灵抖了一下,他左右看了看,总觉得霍星河阴魂不散,刚才看过来那一眼警告意味太浓了。   “妈的。”   霍辰泽捂着抽痛的肋骨,霍星河下手太黑,他没反应过来就被狠狠捅了一下,那瞬间感觉五脏六腑都抽搐到一块儿了。   一场短暂的冲突消弭,秦枂要带着花花去洗澡了,霍星河说:“宠物店远吗,我送你们去。”   “一公里多,我原本打算抄近路走着过去当消食的。”拒绝的话在舌尖滚动了一下又给咽了回去,秦枂说:“花花太重了,我抱不动了,不耽误你时间吧?”   “不耽误。”   怎么会耽误呢。   霍星河在心里面默默说着。 第23章 023   花花是个外面怂,老老实实给宠物店洗香香,秦枂抱着它下车,和车上的人说了两句,笑着点头后走进了小区。霍星河的视线一直尾随,直到看不到秦枂的身影才不舍地收回,他没有即刻开车走,而是下车后靠在车上站了会儿。   “小伙子,这里不让停车,违停六分两百。”   霍星河扭头看到个挺拔的老头正看着自己,眼里的打量毫不遮掩。   “我站会儿就走。”霍星河站直了说。   老头从兜里拿出包烟,“来一根?”   “谢谢,我戒了。”霍星河拿出戒烟糖展示给老头看。   老头乐呵呵地说,“抽烟有害健康,还是你们年轻人意志力强,我一个土埋脖子的老头就不和自己过不去了。”他点了一根烟,悠悠地抽了一口,“我家老幺就不喜欢烟味,我趁他不在家偷偷出来抽一根,等烟味散了再回家,不然又要被说教,老了反而被儿子管起来了。”   他嘴上抱怨,其实得意着呢。   “都是为了您老好。”霍星河耐心地陪老头聊天,他听到车上Alex滴滴的提示音,“老爷爷,我现在要走了,再不走就真的要扣分了。”   “我看着这么老吗?!”老头儿不乐意了。   老人家精神很好,身姿挺拔不输年轻人,可满头华发,七八十肯定有了。   霍星河收回视线,立刻改口说:“伯伯,我走了。”   “走吧走吧,我随便转悠转悠。”老头满意地摆摆手,沿着马路牙子慢慢走,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个年轻人,看走路的姿态不是普通人。   上车的霍星河发动了车子,他朝着一直盯着自己的年轻人点点头,脚上用力给了油,加速离开了这里。那个年轻人的一只手一直揣着兜,如果霍星河有什么不好的举动,他毫不怀疑会有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   这里,是东州市的军区大院。   ···   老城区为了排水排涝,城建改造的时候开挖了人工河,把市内大大小小的自然河道贯通在一起,最后汇入南湖。河边种植了许多树木花草,沿河的步道是红色塑料的,霍星河沿着河跑,步道边一只小橘猫喵叫了一声,蹿进了蔷薇花从。   一群白鹭从宽阔的水面掠过,也有白天鹅在天色蒙蒙亮时来到了河中央,几只灰毛水鸭子扎进了水里,扑通水声后又在河的另一头冒了出来。   霍星河放慢了脚步,他略显烦躁地摘掉了耳机,汗水浸透了他身上的白T,湿漉漉地贴在了身上,上下起伏的胸膛上覆盖着精壮的肌肉,拥有几块腹肌也能够看得一清二楚。黑色的运动裤抽绳有些松了,裤子懒懒地搭在跨上。   他把衣服掀开,露出紧窄柔韧的腰,拿起抽绳重新打结。   “我去,我说谁家好人大早晨不睡觉,跑到河边露腰,原来是你。”   霍星河拉起衣服下摆擦脸上的汗,摘下的眼镜片上都挂着水,“你也不睡觉到这里做什么?”   江淮迈着被丧尸吃了脑子的颓丧步子挪到了霍星河跟前,哀怨地说,“您老说稀释比例不对,我们这些牛马就要辛辛苦苦重做实验。”   霍星河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不苦的老板,记得奖金多多的有。”江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都是红血丝眼睛再睁开发现霍星河竟然走远了,他赶紧追,“你等等啊,腿长了不起,走这么快。”   霍星河没走多快,他刻意放慢了速度,等江淮赶上了两个人就这次的比例做了讨论,江淮不是太抱希望,“林友之教授当年记录下来的数据是不是错误的?我们按一个错误的方向走,推导一个不存在的数据?”   霍星河摇头,“林教授离世前我和他聊了很久,他的思路没错,只是目前我们还没找到得到这个数字的正确路径。”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自信。”江淮朝着水面大吼了一声,“啊啊啊,行,老子就跟着你走了,把南墙撞塌了也要继续走!”   霍星河戴上了眼镜,一如往常般冷静的眸子藏着焦躁,心底深处似有一头困兽,不断扒拉着爪子下的大橙子,碰不得伤不得舍不得。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睛,睁开时发现江淮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   霍星河,“……”   江淮苍蝇搓手似的嘿嘿笑了几声,“你不对劲啊。”   霍星河继续往前走,“我挺好的。”   江淮从身后过来揽着霍星河的肩膀,“给你的数据觉得咋样,我那儿还有不少好货,这一批你不喜欢,我给你换一批。”   “还行。”   “啧,理论要结合实践啊,不然怎么能够提高。”   霍星河不愿意说,江淮就没有刨根问底地问他喜欢的是谁、那人咋样、你们进展如何之类之类,虽然他好奇得抓心挠肝的。   霍星河顿了顿,迟疑地问,“第一次不是太美好,会有心理阴影吗?”   江淮眨眨眼。   霍星河心虚地挪开眼睛,“当我没问。”   “你让我消化一下。”江淮喃喃,“我以为你是要提高战术,没料到战线都没有拉开。我去,霍星河你这三十年和尚没白当。”   “闭嘴吧。”霍星河脚步匆忙地往家里面走。   “啊啊,我的好大儿,你有雏鸟情节,加油啊。”江淮追上去,几次要和霍星河勾肩搭背,都被霍星河甩了出去,一直到霍星河家门口。江淮一脸严肃地说:“求收留,让我眯一觉,醒了回研究所再战。”   “随意,你放在客房的东西都在。”霍星河抓着领口单手拽掉了衣服,肌肉起伏,充满了力量。   江淮感慨,“估摸着以后我没法蹭你家的客房了。”   江淮从厨房冰箱里翻出了霍星河妈妈送来的牛肉包子热了几个,就着冷牛奶吃完后简单收拾就去睡觉,霍星河洗澡出来,在衣柜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了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外套小心放在沙发上 ,免得起褶子,他和秦枂约好了中午吃饭。   用咖啡机简单做了杯咖啡,拿走蒸箱里剩余的包子,吃完早饭后霍星河出门,他今天没课,直接开车去了学校旁边的东华研究所。作为国家重点科研机构,东华的各项经费是不缺的,里面人才济济,许多人鏖战一路杀到的终点只是进入东华的基础条件罢了。   在办公室坐下,看着叶片透粉的秋海棠,他没有如往常那般静下心来开始沉浸式工作,不到约定好的时间就出门。   “霍博士,你上次那篇论文……”拿着平板的同事眼睁睁看着霍星河大步流星走了,喊都喊不回来。   “咋啦?”   “霍博跑了。”   “可惜,等下次遇见了再问吧。真奇怪了,以前霍博来了研究所能够一屁股坐到深夜,今天怎么来了没一会儿就走了。”   “有事吧。”   把车停进地库,霍星河坐直梯到商场五楼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自己来的太早了,他们约好了十一点半见,现在十点钟才过了一点点,约定好的餐厅刚营业不久,站在门口迎宾的服务员看到踌躇的霍星河,笑着迎了过去,“先生几位?”   “两位,约的十一点半六号桌。”   服务员保持微笑,“先生可以进去等呢,可以先看看菜单,今天的白玉蜗牛很肥嫩。”   6号桌靠窗又不会阳光直晒,能够看到街景,霍星河落座后就开始翻开皮面的菜单,里面纯法语,点餐会有看台的服务员过来服务、介绍。好在霍星河学过一点法语,菜单勉强能够看懂,谢绝了服务员的帮忙他开始研究菜单,心想秦枂喜欢吃什么,如果他想尝尝蜗牛,自己也愿意尝试一下。   几次拿起手机看了时间,等十一点的时候,他发了信息:我到了。   另一头秦枂秒回:你等等,我马上来。   配了个猫猫快跑的表情包。   霍星河莞尔,他发:不用急,我也刚到。   秦枂:ok。   霍星河放下手机,忽然就想到了H&Q盛典时自己穿的那双红底皮鞋,妈妈说他闷骚……   甩了甩头,霍星河只需要再等会就行。   商场就在虹彩大厦旁边,是写字楼众多配楼中的一幢,中间有天桥相连。秦枂走过去只需要十二三分钟,他收到信息,免得霍星河等太久,就一路小跑着,七八分钟到了餐厅门口。随着服务员的引领,站在餐厅大堂里的他,一眼看到了那个他,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霍星河穿着黑西装、白衬衣,他身边的落地窗外是空中花园的蔷薇摇曳、是湛蓝天空和白色的云。秦枂低头看了看自己,老爹鞋的鞋头尴尬地碰了碰,和霍星河一比,休闲的他像个唱嘻哈的潮男,牛仔裤搭配绿色薄款针织套头衫,左边胸口有个撞色的粉色口袋。   临出门洞洞鞋换成了老爹鞋,要不然更加没脸见人了。   正当秦枂尴尬得准备逃回去换衣裳时,霍星河看了过来,秦枂看到,霍星河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第24章 024   花花娇滴滴地跳上了秦女士的腿,用大眼睛撒娇希望得到一个罐头,秦女士抚摸着花花蓬松柔软的长毛,叮嘱丈夫今天别出门下象棋,“上午小王过来给你检查身体。”   贺长明点头,他正在看早间新闻。   听到拖沓的脚步声,老夫妻两个一致看向了楼梯口,张大嘴巴伸懒腰的秦斯忙收起了懒散的样子,乖巧地喊人,“爷爷,奶奶,早啊。”   “昨晚几点回来的,我怎么三点多听到了开门声?”   秦斯站在地中央蔫头耷脑的。   “别说孩子了,年轻人作息能和你一样嘛。”秦女士嗔怪丈夫的严肃,招呼秦斯去吃早饭。   秦斯熬了大半夜,要不是被电话吵醒他是准备睡到下午的,把“我要出门”几个字给咽了下去,他乖乖地坐到餐桌边没滋没味地吃起了油条。   “枂枂怎么还没下来?”贺长明再度看向了楼梯间。   “小叔在试衣服。”秦斯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哈欠,擦着眼泪说,“他一开始穿了套黑色的双排扣西装,我说他像是去开董事会的。然后他换了一套灰色的休闲款西装,我说他像是去卖保险的。我建议他穿得休闲时髦点,牛仔裤薄毛衣,他拿出一件驼色的鸡心领毛衣,我说像送孩子的高中生家长。”   贺长明问,“他准备去干嘛?”   “小叔说中午和朋友约了吃饭。”秦斯撑着下巴,咬着油条含糊地说。   贺长明和秦雪孺对视一眼。   ·   时髦的秦枂在霍星河对面坐下,难掩尴尬地笑了下,“让你等了。”   “没事。”霍星河摇头,他脱掉了外套放到椅背上,又多松开了一粒衬衫的扣子,挽起衣袖时他说:“坐在窗户边晒着太阳,有点热了。”   秦枂噗嗤笑了起来,“霍星河,你太善解人意了,不用这么在意我的脸色。”   霍星河笑了笑,“也不是所有人需要我这么认真对待的。”   说话间,那点尴尬和生疏消失殆尽,霍星河展开菜单问秦枂要点什么,秦枂喝着柠檬水,绘声绘色地开始介绍起自己探店的心得,“中午不忙我就下来吃饭,周围一圈基本上都吃过,这家店的烤羊肋排味道不错,马赛鱼汤很正宗,红酒烩牛肉值得尝试下,一定要点培根蔬菜汤,没有加一滴水的蔬菜汤很鲜的。”   “那都点。”   “等等,我们吃不掉这么多啊。”   霍星河说,“我应该能吃完。”   秦枂挺心动,“要不再加个可露丽做甜点,可惜了你要开车,我要上班,不然这里的金标龙舌兰可以当做佐餐酒。”   秦枂撑着下巴看着霍星河,空气中就有着淡淡龙舌兰的气息,他已经有了银标的纯净清新,经过橡木桶陈酿的金标龙舌兰便更适合佐餐的时候抿上几口。   柔软的阳光里,浅淡的微醺。   霍星河闻言顿了下,他试探地说:“下次有机会,可以试试。”   “好呀。”秦枂一口答应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霍星河心里面计划起下次的约会。   约会啊,挺美秒的一个词,不像是“见一面”那么敷衍潦草,是有目的的为了未来携手共进的一个过程,他和秦枂共同确定了一个研究方向,组建了属于他们二人的课题组。霍星河觉得有必要为此写一篇论文,入手点他都想好了:论信息素障碍患者感受到信息素后的人生攻略。   餐点上的很快,霍星河找了个很安全的话题切入,他说:“牛肉的味道真的不错,很嫩。”   “用的牛腩肉烩红酒,用小火慢慢煨着,算是低温熟成的做法吧,我问过服务员的。”   “你对吃很有研究。”   秦枂耸肩,“我只是喜欢吃,一点也不会做,我妈说我天生就是炸厨房的命,小时候在岛上我把鸡蛋扔进了灶膛里,说是吃烤鸡蛋,结果鸡蛋在火里面炸了,差点把照顾我的小战士吓哭,他以为我把炸药塞进去了。”   “你那时候多大?”   “三四岁吧,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霍星河想到自己三四岁的时候妈妈给他请了许多家教,他早晨起来要写大字、要背诗、要学琴、要学英语……为得到霍家的认可做准备。   这些枯燥的过去,没必要拿出来讲。   反而是秦枂生动活泼的幼年时光令他向往。   “都是我在说,你呢?”   霍星河坐直了身体,他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你想了解什么,可以问。”   秦枂的叉子戳了戳羊肋排的骨头,眼前温文尔雅的面孔与昨晚小公园里独狼似的样子没法重迭在一起,他问:“昨晚那人,是谁呀?”   “就是我说的同父异母的哥哥。”霍星河推了下眼镜掩饰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身世是他的一部分,现在不说,未来也要面对的,“我爸妈年龄相差比较大,我妈认识我爸时他刚离婚不久,她那时还不到二十,高中毕业跟着同乡一起来东州打工,在山水居里做服务员。”   山水居早已关门倒闭,但里面的一个小服务员榜上了贵公子的事儿依旧在坊间谈资上有着一席之地。   “爸爸与前妻是青梅,很早就结婚生子,我出生时大姐九岁、双胞胎哥哥七岁,他们认为是我妈的介入爸爸才会移情别恋,让他们父母没办法复合,他们妈妈最后负气离开,遇到山体滑坡遇难。”   霍星河藏得很好,但他眼底深处的慌张泄漏了不安,出生就和原罪一样,哪怕他是正儿八经、走合规程序出生的婚生子,在有些人眼中,他就像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一样。   妈妈为了保护他,他七岁之前一直被养在外公外婆那儿,直到霍老爷子点头承认了才能够踏入玉韫园那座大宅。   “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受他们欺负?”秦枂皱眉问。   霍星河愣了下,他绷紧的表情柔和了下来,“一开始挨过几顿,后来我都还回去了。”   他垂于桌子下的手展开,手心在裤腿上擦着,不知不觉掌心里竟然都是汗。   “干得好,谁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   “欺负回去了。”霍星河莞尔。   秦枂,“你爸爸前妻是不是学的地质勘探?”   “对。”霍星河疑惑,秦枂怎么知道的?   “那就是了,我遇到霍总的那个慈善拍卖会上提到了那位女士,事发后三天人们挖到了她和她老师的遗体,她们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勘探成果,为我国稀有矿石的发现和开采做了杰出贡献。”秦枂唏嘘,“她明明是一位伟大的女性,她的孩子竟然因为她没有得到丈夫的爱而愤怒。”   小姑霍元清曾经和霍星河说过,吴女士完全是青梅竹马的滤镜才会恋爱脑上头嫁给她哥,等步入婚姻才彻底意识到霍元琛是个空有外表的草包。   这话霍星河没法说,那毕竟是他爹。   最后一道甜点送来,对半切的可露丽上撒着一层薄薄的糖分,切面的开心果绿看着很有食欲。   霍星河看到送甜点的人,皱了眉。   成强强结巴,“霍老、老师。”   “你出现在这里如果是为了就业经验,那尽快申请调离我的课题组,我教不了你。如果是生活有困难,回去后问王萌要东晟助学的申请方式,我会给你写一个介绍信。”   利用富余时间做兼职减轻家庭压力的成强强涨红了脸,他抖动着嘴唇,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他的解释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一点。   “同学也可以试着申请合致奖学金,考上东大的研究生多不容易呀,别轻易放弃学习的机会,等毕业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挣钱。”秦枂看了眼严肃的霍星河,仿佛窥到了他的另一面,镜片后锐利的眼神连他都有些招架不住。   成强强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朝着霍星河鞠躬,“老师,对不起。”   “别这样,你只要对得起自己就好。”霍星河避让开。   成强强红了眼眶,连连点头后跑走。   “不知道这位小同学会做什么选择?”秦枂说。   霍星河把可露丽推给秦枂,“我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秦枂觉得霍星河有言外之意,包括尊重他的选择吗?   霍星河表现得再谦逊有礼,骨子里的强势就和他的信息素一样又蛊又霸道。他退一步,把自己放在了选项的位置上,把选择权给了秦枂,这何尝不是一种以退为进,可偏偏秦枂很吃这一套。   ·   午餐吃得很尽兴,两个大男人没有逛街或者看电影的闲情逸致,再说了班要上的,便在天桥那分开,没有约定下一次见面的时间,但他们心里面都知道会有下一次的。   秦枂带着好心情回到办公室,看到桌子上的手提袋才想起来,忘记把衣服带着还给霍星河了。   秦枂拿出手机发信息,“衣服忘记带给你了,下班顺路送你家小区门口。”   “秦总。”韩琳琳敲门后走进来。   秦枂放下手机处理工作,这一弄就是一个多小时,等他再次拿起手机看到霍星河回信息了,他说:好。   “等等?!”   秦枂不可思议地看着“好”上面的那行他自己发出去的字:衣服忘带给你了,下班顺路送到你家。   他翻开手机背面看了看,“小区门口”几个字掉哪里了?!! 第25章 025   本来去往东华研究所方向的车在路口掉头, 直接回家。   到银杏路停好车,霍星河再度拿起手机确认信息。   秦枂:衣服忘带给你了,下班顺路送到你家。   霍星河逐字看着, 仿佛里面藏了什么深奥的大学问。他几次在输入框里打字又删掉, 他想问秦枂是不是发错了,又怕秦枂就是这个意思他这么发了信息后是在拒绝……如此几番之后,霍星河无奈地趴在了方向盘上。   亦或者, 他心里面是期待秦枂登门拜访的。   如果不喜欢他在老小区的房子,他们婚后可以置办新小区的高层亦或者秦枂有更好的选择。   霍星河推开车门走了出去,怀揣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回到了家。   闻着空气里淡淡的牛肉汤香味,霍星河惊讶, “你怎么还在?”   江淮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用一副睡不醒的颓丧脸看向霍星河,“睡不够, 还饿了, 艰难爬起来煮了东西吃, 你妈妈送来的牛肉汤好香啊。”   清汤煮过的牛腱子切片放冰箱里,要吃的时候用原汤重新煮开, 加入喜欢的蔬菜就是温泉牛肉汤, 江淮时不时借住霍星河这儿,深知他的冰箱里总有吃不完的好东西。   咀嚼着牛肉片,江淮生锈的大脑齿轮咔咔咔转动起来,慢慢的, 他瞪大了眼睛, “有人要来?”   不然霍星河压根就不会在意他还在不在。   江淮跟兔子似地蹦到霍星河身边,“男朋友要来?”   霍星河迟疑地点头,他们应该算是恋爱的关系吧。   “我去, 那我赶紧给你腾地方,两个人的关系可容不得我这么大一号电灯泡。”江淮跑回餐桌旁,拿起汤碗豪迈地仰头喝干,顾不得许多,他又匆匆跑进一楼的客房,把自己留在里面的物品全都打包好。   拎着包,江淮有点沧桑,“我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的。”   霍星河,“……”   江淮一点也不伤感,霍星河这么独的人能够找到喜欢的伴侣,他当朋友的个高兴还来不及。一点不带耽误的,江淮潇洒地转身,“星,我走了,记得要想念我们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每一天每一刻,我会在实验室想你的。拜~”   “走吧走吧。”霍星河哭笑不得地把人送到门口,“实验室那边最近你多看着点。”   “懂的,你好好谈恋爱的吧,争取年底结婚,明年抱娃,我给你包个大红包!”江淮头也不回地挥着手,姿态肆意地走进了阳光里。   霍星河看着江淮走了才转身走回家,“Alex打开窗户,打开空气净化系统,拨打家政电话,让王阿姨来一趟打扫卫生。”   Alex:“好的,主人。”   霍星河站在客厅中央,徐徐的风自打开的窗户里缓缓来,空气的味道是干净清澈的。有小孩儿嬉笑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还有老人说话的声音,再远,似有马路上的车鸣声……外界的喧闹被小区里层层迭迭的绿化过滤,传到小区深处只剩下若有若无。   等家政阿姨打扫完,霍星河上楼洗了澡,换了衣服,他挑了件V字领的薄款羊绒衫穿上,浅驼色搭配奶咖色的休闲裤。   只要不在外面走动晒太阳,在家里面这么穿一点不觉得热,终究是步入秋季了。   ··   银杏路上最后一个车位被秦枂抢到,另一辆同样瞄准这个车位的车只能够悻悻地开走去寻找别的车位。他提着手提袋下车后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改色大G,四平八稳地停在了车位上,车上有落叶,不知道停了多久。   秦枂左右看了下确定没车便过了马路。   霍星河住的小区秦枂知道,以前是东大教职工家属院,后来产权变更,允许住户自己买入后,小区的住户成分慢慢稀释,已经不局限于东大的教职工了。   小区地段好,旁边就是东大附小、附中,秦枂听有孩子的同事戏称这里是黄金学位区,   而且离他的公司也近,秦枂曾今心动过要在老城区买套房子,方便上下班的时候住住,不过转念一想父母年纪大了,他住家里面也能够照顾,买房的念头这才作罢。   过了马路,走到银杏路的尽头后转弯便能够看到小区的南门,远远的,秦枂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男人,一改白天时西装革履的精英路线,居家打扮的他距离感减弱了不少,无边框的眼镜柔化了面部轮廓,秦枂脚步顿了顿,觉得自己的看脸综合症被霍星河给治愈了。   “霍老师好帅呀。”坐在妈妈电动车后座上的小姑娘喊着。   “霍老师好。”   “霍老师等人呢。”   进小区的人和等候在旁边的霍星河打着招呼,霍星河礼貌客气但稍显距离地点头回应,直到看到了一抹绿色,他脸上才浮现出笑容。快走几步迎了上去,霍星河说,“停到车位了吗?下班时间附近车位都比较紧张,我不知道你会从哪个方向来,就在小区门口等着。”   霍星河的变化,秦枂看在了眼里,原本想把衣服送过来就走的,现在“再见”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真是稀里胡涂地就跟着霍星河走进了小区。   “我转了一圈,在银杏路上停车了。”秦枂回答霍星河一开始的问题。   小区的门禁比秦枂想的要紧,小区住户刷脸,非小区的还要做登记,秦枂疑惑地看着登记表。   霍星河解释,“之前小区发生过盗窃事件。”   秦枂在访客名单上留下了自己的姓名。   霍星河领着秦枂往里面走,随着天色变暗,小区里的路灯亮了,收敛的光束只能够照亮路面,影响不到一楼住户。   “我家在挺里面的,小区靠河,北边只有一个通沿河公园的小门。小区绿化比较多,物业入驻之后想清理掉一部分改造成停车位,业委会组织投票否决了物业的决定。”   “绿化多点好,你这里小区环境一看就舒服。”   一路往里走,小道两侧的树高矮错落,路灯透过树叶散发出来的光非常柔和。有时能闻到谁家做饭的饭菜香,踩着滑板的小朋友呲溜从身边过去,身后还跟着一条肉乎乎的小狗。   大概一切染上烟火气后都变得温柔,无论是小区的环境,还是身边的人,让第一次上门的秦枂少了许多拘谨。   霍星河点头,“老教授们也是这么说的,虽然有不少后来在这儿买房的,但基础住户群依旧是东大的教职工,很多教授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小区里孩子也多,车来车往的不安全,只有东边几十个车位,车位紧张不好抢,我也把车停在了外面,有时候停学校里,走着上下班。”   秦枂停下脚步,无奈地说,“你拐了一大圈是在向我解释,停车在外的不得已吗?”   “的确有此意。”霍星河没有回避,但他没有拐弯抹角的行为习惯,他说:“一是向你解释只能够停车在外的原因,二是和你说清楚这个小区的弊端,我考虑到我们以后结婚,肯定要出来住的,如果你不满意我这里,我们可以去看看别的楼盘,其它城区的也不错。”   没想到他想这么远。   秦枂咋舌,但这的确是需要考虑的事情,“我在北邑区那边有一套房,二十六楼,三居室,一梯一户大平层,推开窗户能够看到博物馆,找个时间我们去那边看看,两边都看过了,咱再考虑是不是要再换个适合的居住环境。”   “好,总要我们两个都满意的。”   说着话,已经到16号楼西单元,感应灯把黑黢黢的楼道自动点亮,霍星河指着西边说:“我把一到三层都买下了,顶楼有个小露台,地下还有储藏室,要不要绕着一圈看看?”   “前面有什么?”   “一楼带个小院子。”   天黑,光线暗,一路走来秦枂没发现一楼是带院的,“多大?”   “二十多平米。”   绕着房子走一圈,秦枂发现小区的绿化真的很好,他叫不出这些植物的名字,只能够通过清新的空气辨别环境的优良,闹市里找个森林氧吧可不容易。   霍星河见他对植物感兴趣,就一一介绍起来,“小区里靠墙种的这排树是朴树、金枝槐和香樟,再往前有两棵很大的合欢树,是很早以前这里还是村子的时候就种下的。矮一点的是海桐、小叶蔷薇、红叶石楠等,这个球一样的是女贞,靠房子的这排灌木是我种的小叶黄杨,前面一幢楼有个农学院的老教授种了一棵很大的山茶花,往东走,有人在阳台种了三角梅。”   霍星河指向一墙之隔的外面,“沿河种是水杉,秋冬变成红色,叶片掉下来会在地上铺一层,站在窗边能看见。”   秦枂的视线跟随者霍星河的指尖移动,在他眼里没什么区别的花草树木到了霍星河口中却成了各有各样,他介绍名称之于还说了这些植物的特点、价值等等,非常满足了秦枂的求知欲,他哪怕记不住,但他喜欢听呀。   走到了院子前,霍星河指着两栋楼之间的隔断绿化说:“这里有杨梅树、枇杷树,结的果子能吃的,不过抢不过小区里的孩子。”   霍星河轻抚院门上的电子锁,门锁打开,白色鹅卵石小路以及绿茸茸的草毯出现在眼前。   霍星河看向秦枂,眼含邀请,秦枂笑着先走了进去。   霍星河在他身后反手带上了门,“院子里种的金桂和无花果树,都是以前房主留下的,原房主是文学院的老师,退休后老夫妻两个跟着孩子出国了。”   他走过去从无花果树的枝头轻轻摘了一颗饱满的红色果子,“青皮和波姬红,挂果还可以,能够吃到十月份。”   枝头上最大最饱满的一颗果子送到了眼前,秦枂顺着这颗果子往上看,是柔软毛衫覆盖下依旧有力的臂膀,再然后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秦枂笑了起来,接过了果子说了声谢谢,“还有熟的吗,我也想摘。”   “有的,很多。”   秦枂踩着绒绒的精心养护的草垫,来到了无花果树前。   “Alex,打开院子里的灯。”   灯光打开。   ALex说:“好的,主人。”   “喵!”   一只藏在无花果树树根处的橘猫受到惊吓的叫了一声,它蹿的太快,没等两个人看清楚它的模样就缩到了阳台下的小空间里,在阴暗处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秦枂一跳,他下意识往旁边躲,后背贴紧了霍星河的胸膛。   虽然该该做的都做过,可意识清醒地这么靠近还是第一次。   隔着薄薄的衣料,能够感受到对方有力的心跳。   霍星河轻轻扶了一下秦枂的肩膀,微微弯下腰,“没吓到吧?”   秦枂摇摇头,他的头靠着霍星河的肩膀,以一种轻微仰视的姿态,刚好看到了霍星河挺直的鼻梁,镜片后浓密的睫毛微垂以及眼里面关切的目光。他说没事,站直身体时目光从霍星河线条干脆凌厉的下颌线扫到了性感的喉结上……   秦枂垂下眼说:“没事。”   他站直了准备拉开点距离,脚下却因草垫子太厚实而站不稳,下意识扶住了下最近的支撑物,那肯定是霍星河了。手刚好按在了霍星河左边靠中间的胸膛上,感觉到了手掌下的心脏跳动的速度在加快,不用抬头便能够感受到霍星河如有实质的视线,浓烈的信息素气息从四面八方拥挤而来。   秦枂干笑了下,向后退了一大步,彻底拉开了距离。   “那个,没站稳。”   人尴尬的时候真的会没事找出一堆事情来做,秦枂语速急促地说:“我看看刚才那只小猫咪,它吓得吱哇乱叫的。”   霍星河绷紧的肌肉缓慢放松,垂着头,额发低垂在脸上形成大片的阴影,夜风吹过,似带走了身上过剩的热度,他不动声色地扶了扶眼睛,默默感受了下失序的心跳正在平复。   夜本该凉如水,他却像是置身于午后阳光里的柑橘林,柑橘家族一共有……细数了下水果家族的成员,霍星河彻底恢复平静后转头看到秦枂蹲着在看猫。   阳台延伸出来的地板与地面有一小段距离,形成了个小小的躲藏空间,橘猫躲在最里面缩成了一个球,竖着耳朵证明它对秦枂的呼唤是有反应的,可胆子太小不敢出来。   “比花花胆小还小。”秦枂站起来时遗憾地说。   霍星河嗯了一声,“待会儿我放些吃的在外面。”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轻轻触碰后又挪开。   秦枂,“在野外的小动物冬天挺难过的,花花就是我妈两年多前散步的时候捡到的,那时候才两个多月大,缩在纸壳子里弱弱地叫。”   霍星河想到了花花洗澡时,水打湿了蓬松柔亮的毛发,里头是个实心球,一点也不虚胖。   “你们把花花养得很好。”   “哈哈,特别能吃。”   小宠物也是安全话题,聊着可爱的熟悉的萌物能够缓解尴尬和紧张的气氛,成年人的默契在于能够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转移视线、转移掉凉凉秋夜里的燥热。   换上拖鞋进了屋,小餐厅桌子上的显示屏Y_Y两根树杈子一样的Y在晃来晃去。   秦枂:“它为什么哭?”   霍星河扫了眼屏幕,“它在挥手。”   秦枂恍然,树杈子Y是手。   ALex:“晚上好,秦先生。”   “你好,ALex。”秦枂站着没动,视线也没乱扫,他有些踟蹰,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待下去了,衣服送来了、小区环境看过了、家也进了,告辞两个字抵在舌尖却没好意思立刻说出口。   ALex:“秦先生需要参观下吗?我可以随行介绍,参观结束可以享用主人为您准备的丰盛饭菜。”   屏幕上的树杈子变成了^_^。   站在餐桌边的霍星河身后就是敞亮的厨房,移门关着,透过玻璃能够看到料理台上放着的凉菜,霍星河都准备好了,蒸箱里有蒜蓉扇贝、烤箱里有酱烧烤鱼、电饭锅里闷了五常大米。霍星河没有开口强迫秦枂留下,如若不是ALex说破了他的准备,在看出秦枂有心离开,他有极大的可能任由秦枂提出告辞。   “家常便饭,留下吃晚餐吧。”   霍星河神色不变,提出了共进晚餐的邀请。   秦枂没有拒绝,他惊讶地看了眼霍星河,“都是你做的吗?”   霍星河眼神柔和了一些,语气倒是没什么变化,“我哪有这种本事,有些是我妈之前送来的,有些是叫的外卖,我唯一做的时候就是把它们从餐盒里拿出来换个漂亮的盘子,还有煮了一锅饭,这个我会。”   霍老师好严谨的,并不会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瞒天过海。   秦枂暗自点头,“比我厉害,我连饭都煮不好。”   “让ALex带你参观下吧,我把饭菜端出来,好了叫你。”   “我也来帮忙。”   霍星河笑着摇摇头,“又不麻烦,我来弄就好。”   “那多不好意……”   “不用客气。”霍星河打断他,“下次还要去你那儿,难不成你也要和我客气几回。”   这句话让秦枂笑出了声,霍老师很有涵养的,他跟着轻声漫语起来,“你说得对,我们好像过于客气了点。那你忙着,我参观参观。”   霍星河点头,他转身去了厨房,却有一大半的心思落在了秦枂的身上,秦枂开朗洒脱,想做什么就做、想说什么就说,清晰的思维逻辑之下是一颗坦荡无畏的心,他身上有光,吸引着霍星河不得不去在意。   ALex变身成了屏幕里的随行小狗,它能够跳跃在任何一片屏幕上或者全息投影上,物似主人型,霍星河谦逊认真、清冷淡然,他的AI也带着他身上的特质,是个冷静的电子小狗,不聒噪不过度热情。   秦枂对那个农场印象深刻,没有隔断的开阔空间,站在门口就能够将室内一览无余,他以为是农场不需要过度装修。到了霍星河家里,秦枂恍然大悟,霍星河就喜欢这种视野开阔的风格,一楼除了厨卫和一间客房外,其余的空间铺展融合到了一起,能够砸的墙全都砸了。   西侧窗户位置拓展出去,改造成了电梯和上下的简约楼梯。   秦枂扶着扶手,既能够看到霍星河在餐厅那边摆放饭菜,又能够将客厅尽收眼底。客厅中间放了博物架作为简单的隔断,一侧弄成了开放式的书房,一侧是休闲区,靠墙做的都是书架,分门别类放置了很多书。   除了令秦枂震惊的藏书量外,书架上的植物标本和博古架上各种各样的种子最让他挪不开眼。   他站在博古架前,小心地看着上面奇形怪状的种子,可惜种子只是作为装饰品放在架子上,并不会像博物馆里那样给每一样都贴上标签。   “秦先生,你现在看的是金钱槭翅果,主人清理掉了果实上果肉只留下漂亮的脉络。金钱槭是无患子科的落叶小乔木……”   Alex出现在大桌上的上方,简单线条的电子小狗全息投影缩到了角落,它调出了金钱槭的图片、展示了果实的样子,还放了一小段制作标本的视频。   秦枂觉得那双手很眼熟,就听Alex介绍说:“主人录制的制作过程。”   “博古架的种子都可以拿下来看的。”霍星河见秦枂感兴趣,于是开口说。   秦枂却没有立刻上手,他走向了餐厅,好奇地问:“你很喜欢收集各种植物标本吗?我看到墙上挂了很多叶片。”   “没有刻意去收集,随缘得到的,大学的时候跟着师兄去山里面野采,捡到了一个很大的豆荚,有一米多长,开始对各种种子感兴趣。”霍星河指向了博古架的一侧,风干的榼藤子豆荚像尚方宝剑一样横躺在架子上。   秦枂满眼写着羡慕,他的情绪完全被那些稀奇古怪的种子调动了起来,“我也喜欢这些,我小时候就想做个植物学家,穿着工装、带着登山杖,翻山越岭探询各种动植物的栖息地。”   他自然地拿起了桌子上的空碗,打开电饭煲盛饭,很显然这在家里他是做习惯做顺手的。   “后来怎么没去?”霍星河把筷子放下。   “小时候野地里面跑,毛毛虫什么的随便抓,长大后发现洁癖了,让我钻进树林子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霍星河看到了秦枂没有坚持的遗憾和放手的豁达,发现这一点后他忽然心里面一紧,心底深处竟然涌上来害怕,他想秦枂生命中拥有的美好很多,他不会对什么有刻骨铭心地执着……   两家都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他们自然地边吃饭边聊天,霍星河藏着一肚子的各种知识、拥有极强的科普欲望,恰好秦枂喜欢这些,他对植物、对动物拥有极高的兴趣。   吃完饭,他们流连在博古架旁,相比于Alex的照本宣科,霍星河介绍起这些标本来会说起得到他们的小故事、制作标本时发生的小意外,秦枂发现霍星河是一本封面纯色无字的书,不打开前压根不知道书里面讲的是什么内容,只有打开才能够发现书里面包罗万象、阅知不尽。   不早了,是该告辞了。   霍星河说:“我送你。”   “几步路就到小区门口了,不用你送来送去的。”秦枂手上提着自己带来的手提袋,只是袋子里的东西从衣服变成了霍星河送的叶脉挂画和几种晃动起来有声音的果实。   “可是我想。”霍星河坚持。   秦枂愣了下,随后笑了起来,不再拒绝。   二人走进夜色里。   八点多了,小区里几乎没有人走动,年纪大的也许早早躺在床上入睡、年纪轻的正盯着孩子做作业。   大概是在家里面聊得太多,他们走出来后并没有多少交谈,并肩默默行走也不觉得尴尬无趣。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秦枂随口说,“小区管得好严,我看到你家周围好多监控。”   “之前被偷的是我家。”   秦枂惊讶地啊了一声。   “三年前我把婆婆纳的发现发表了出来,没多久家里面就进了小偷,没丢什么贵重物品。”霍星河说起这事时情绪平稳,仿佛被偷被惦记的不是他,“校领导忽然意识到作为被大洋彼岸制裁的高校有必要加强安保,就给这里修建了围墙、增加了物业,并在比较重要的地方加密了监控,直接与公安系统联网。”   秦枂觉得自己要成网上啊出声的猫猫表情包了,他有些不安地动了动,“那我进你家不要紧吧?”   “你是我亲自接待的重要客人。”   ···   重要两个字在耳边恋恋不舍、久久回响。   秦枂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时不时回想起霍星河的表情,明明表情淡淡的、眼神静静的,可他好像看到了平静的波涛、冰层下的火焰。   “到家,不准想了。”   秦枂勒令不准想了,勒着手指的手提袋却提醒他今晚真的过得不错,霍星河比想象的更让他满意。   踩着楼梯,秦枂听到了脚步声,他扭头看过去,看到秦斯猫着腰偷偷摸摸走过来。   “咳咳。”秦枂提醒。   秦斯做贼心虚地停下,看到昏暗光线里站在楼梯上是的小叔,他立刻条件反射地站直了,“小叔。”   小叔没大他几岁,小时候说揍就揍,秦斯家里最怕的就是严肃的爷爷和真会动手的小叔。   “和男朋友出去的?”秦枂皱了皱眉,他从秦斯身上感受到了陌生的不太好闻的Alph息素。   秦斯讪笑,“是、是啊。”   “和男朋友相处得不错就找个机会带回家吧,可以先定下来。”秦枂觉得自己身为长辈,有义务关心一下侄子的终生大事,“男朋友怎么样?”   “挺好的。”秦斯支支吾吾地说。   霍星河那个王八蛋说分手就分手连个挽留都没有,他肯定是拉不下脸来去求复合的,外面的Alpha那么多,哪个不比霍星河风趣幽默、善解人意。可是回到家,秦斯不得不拉霍星河来挡枪,能够拖一天是一天,免得妈妈知道后唠叨。   “觉得挺好的就抓抓紧。”   秦枂心里面哼了下,你自己都没有着落呢,竟然还管我。   面上,他听话地点点头。   两个人往上走,走到光亮处,秦斯忽然注意到小叔眉眼带笑,心情很好,目送小叔进了房间,空气中留在原地快要消散的信息素气息却微妙地撞了一下秦斯的神经,熟悉又陌生,他肯定在哪里感受到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他想,难怪关心起他的婚姻大事了,是因为小叔自己步入了爱河。   回到卧室洗漱完的秦枂看到了椅子上放着的手提袋,他把挂画拿了出来放在茶几上,又一一把玩着那些果实,摇晃起来会有沙沙声。   他对霍星河撒谎了,不坚持自己的爱好不是因为洁癖钻不了草丛树林,是因为想符合妈妈的期待,合致是妈妈的心血,需要有一个人继续把它做下去。   沙沙沙。   像一颗星星的响盒子在手中发出声音,秦枂哼唱着年幼时的歌谣,歌里面有风有雨有遮挡。   最近遇到的风雨是那一夜,一想到这,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强行违背主人的意愿出现,秦枂甩都甩不掉。   为了驱赶满脑子限制级的玩意儿,秦枂随手拿起了茶几上的杂志看,秋季新款的衬衣穿在模特的身上真的很帅气,H&Q新启用的顶级男模,要气质有气质、要长相有长相,身材比例更是好的没话说,敞开的衬衫直接露出八块腹肌的丘壑。   可以前拿来当做梦素材的这些外国佬已经没什么吸引力了。   他拥有了更好的选择。   口舌发燥,心底冒火,秦枂扔掉了杂志扑到床上,打开了床头柜拿出了沈新词送的大号玩具。沈新词做了某个“玩具”公司的顾问,常能弄到一些大宝贝送好友品鉴品鉴,只是秦枂忙得要死要活的,晚上回家倒头就睡,实在是没功夫给大玩具做出使用心得。   试试?   秦枂做了充足的准备,找到了舒服的姿势,却总觉得差了什么。   他闭上了眼,耳边骤然出现了低沉的喘息……他学着霍星河的样子摸着自己的脖子,指尖又滑到后颈,轻轻在腺体附近徘徊……   秦枂缓缓拉起了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脸。   ··   看到信息的时候,霍星河刚上完课。   他靠在讲台上翻看着信息,自从那天晚上分开后,没有如同计划好的那样很快迎来新一次的约会,秦枂很忙,他自己也不轻松,周日更是跨越大半个华夏去首都开了个学术研讨会,今早刚赶回来赶上了给学生们上课。   虽然没有见上面,但他们保持着信息沟通,早上上班前或者晚上睡觉前会聊上几句,道一声早、说一声晚安。   霍星河不知道别人是如何谈恋爱的,他乏善可阵的经验提醒着自己这不是一个太好的信号。   程序化的沟通,不利于情感的持续加深。   比如现在,秦枂发信息:霍老师,明天有空吗?沈新词那边通知我了,可以去做信息素检查。   霍星河眉头蹙了蹙,字里行间里仿佛拉开了距离。   他回复信息:明天有空的,我来接你?   秦枂秒回:不用了,明天我们在医院停车场见呗,不耽误你的时间哟。   霍星河眉毛跳了一下,干脆不发信息了,直接打电话,另一头秒接,听筒里传来了秦枂的声音,“Holle,霍老师。”   秦枂的背景声由嘈杂变得安静,霍星河还能够听到那一头室外的风声。   霍星河,“秦枂,我不忙,不用觉得耽误我的时间。只要你有什么安排提前和我说,我会调整好计划,不会出现陪你的时候突然有工作打乱了我们的节奏。”   觉得自己语气生硬了些,霍星河补救了一下,“我们既然是奔着结婚去的,就不用和我太客气生疏。”   另一边,秦枂没料到自己开的玩笑需要霍教授打电话过来解释。   他不自觉笑了一下,抬起手示意助理别来找自己,他又往厂里的花园深处走了走。   霍星河的认真感染了他,秦枂觉得有必要说清楚,“是我没说清楚,我不在市里,在纺织园区的合致厂里。采购商签完合同,晚上还要一起吃个饭,我估摸着要今晚住厂里了,明天早晨我直接去星湖医院。”   霍星河转身打开计算机搜索了下地图,他说:“我知道了,你现在在忙?”   “嗯。”秦枂抱怨着,“采购商家里有个四十岁的Alpha儿子单身,合同谈得好好的,他就扯到他儿子,我都快笑不下去了。”   霍星河啪地合上计算机!   “副总帮我挡了几次,采购商估计是察觉到了,后半程都没有再提起他的好大儿,可怜天下父母心吧,他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他的做法我不敢茍同。”秦枂注意到韩琳琳在小公园外面焦急地走来走去,知道肯定有事儿,只能够结束电话了,“要忙了,霍老师,我挂了。”   没等霍星河说什么,秦枂就匆匆挂了电话。   空荡荡的教室里,霍星河的手指点了点讲台,没有犹豫,他拿起收拾好的东西走了出去。   车子就在教学楼旁的路边,霍星河打开后车门把包扔了上去,自己坐进驾驶室,“Alex导航到柳树村。”   Alex,“好的,主人。”   它设置好了导航之后,屏幕上出现了大大的问号,“主人,你刚才在计算机上搜索的是纺织园区合致,是否要重新规划路线?”   霍星河说:“不用。”   Alex,“好的,主人,Alex为您规划路线,距离柳树村56公里。从柳树村出发,走沿河公路,12.5公里后到达合致。学校路段,请谨慎慢速驾驶。超速一时爽,亲人邦邦给两拳。” 第26章 026   改色的大G停在农场小屋前, 霍星河拿着锄头和林大盛从车边走过,沾着泥巴的胶鞋在地上留下一串脚印,一路从田里延伸到他的脚下。他们刚忙完回来。林大盛帮忙放好了工具, 说了下地里面的情况后就沉默地搬了张小凳子坐到了鸡窝边, 接着忙刚才没有做完的活,给鸡窝里面编一些草垫子。   霍星河拉了条水管冲着胶鞋,看到林小铁提着篮子从西红柿地里面转了出来, 篮子里装满了红的绿的紫的小西红柿,同一批栽种的西红柿已经进入了丰果期,每一天都有许多果子成熟。   林大盛寡言、林小铁不太会说话,霍星河也不是个会主动挑起话题的人, 大家无言地做着各自的事情。   霍星河冲完胶鞋后回屋,看到桌子上有洗干净的西红柿,他捻起一个却没有立刻送进口中。   Alex, “主人, 距离合致车程12.5公里, 从沿河公路走十二分钟便可以到达。”   霍星河无视了Alex的聒噪,放下西红柿后拉开椅子坐下, 打开计算机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计算机屏幕上跳出了简笔画的小狗, 蹲坐在右下角。   Alex,“主人?”   “Alex,做好你的自己的事情。”   Alex低下了小狗头,“好的, 主人。”   对着计算机的霍星河却没有沉下心去, 古怪的想法在他心里面挥之不去,当车开到农场他是有冲动一脚油门直接超过,开上沿河公路, 直抵纺织园区的。冲动的蛊惑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理智就纷涌而来,他不能像尾随跟踪的变态,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就去了合致。   冲动与理智在脑海里拉锯,霍星河摘下眼镜,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追求秦枂不是做题,做题会有标准答案,能有几种不同的解题思路,能够定量定时地完成。追求他,就像是语文应用题,着急地翻到最后,答案上写着一个简单的“略”。   因为就没有标准答案。   这里面尺度的把握,他需要谨慎对待。   笃笃。   门被敲响的声音惊动了霍星河,他看过去,看到忙完的林大盛父子站在门外,林大盛说:“老板,鸡窝整理好了,小铁也把所有的西红柿收了,刚才过称一共16斤4两,按照之前约定好的,小铁按照每斤两块钱的价格收这批西红柿,老板,钱在这里。”   小院里的瓜果成熟后,霍星河不可能每天过来带走,他也消化不掉这么多,林小铁和他协商了收购,他会带去集市里卖掉,差价便是他自己的收入。   林大盛又说:“过几天要清理河塘,老板来吗?”   “清之前和我说一声,我视情况而定。”   “好的,老板。”   交代完工作,林大盛带着儿子走了,安静的小院子一下子变得更加寂静。于无声中,霍星河突然站了起来,趴在计算机屏幕上的电子小狗支棱起了耳朵,“主人,需要发动车子吗?”   霍星河没理会Alex,他手撑着桌面慢慢坐了下去,不过不是去面对计算机,而是拿出了手机发了条信息出去:忙完了吗?   对方没有秒回,隔了两三分钟才有了回信。   秦枂:合同签好了,现在去农庄吃饭。霍老师晚上准备吃什么?   霍星河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竟然四点多了。   他发信息:还没确定,也许下一碗面吧。   秦枂:方便面?   霍星河笑了下:嗯,我的手艺也就支持我做这个了。   秦枂开玩笑说:要不一起来吃吧,农庄的老灶鹅味道不错,我给你发定位。   霍星河收到了定位,一个在国道边的农庄,拉动地图看了看周围很荒凉。   他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落下几次却迟迟没有打出文字。   另一边,坐在车上的秦枂暂时还没有收到信息,他冲动之下发了定位,可心里面清楚从市里面出来到农庄不是个小距离,要是刚好遇到晚高峰,堵在高架上耗时更久。谁会心血来潮地开上这么久的车啊,霍老师又不是无所事事的游手好闲之辈,不是忙着上课就是刚从研究所里出来。   认识这段时间,秦枂算是见识了霍星河的忙碌和规划性,他仿佛把每一天的所有时段都填塞了计划进去,然后像个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按部就班地执行。   “小秦。”   “嗯?”秦枂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侧头看向了一定要上自己车的采购商杜老板。   杜老板年近七十,家里面三个不孝子一个个的都不想接手老子的事业、一个个的也不想结婚,他有一肚子的苦水和牢骚随处要说,“我家老大四十了,整天就知道弄他那个酒吧,每到晚上一群年轻人穿得和妖魔鬼怪似的挤进酒吧里,我看一眼就脑仁疼,像小秦这么优秀,看不上我那个大儿子很正常。我二儿子,三十五,当肝胆科医生的,有一米八五,会三国语言。”   秦枂保持着礼貌而克制的微笑,“杜总,我有男朋友……”   “小秦,你就别诓我了,唉,我打听过了,大家都说你单身。”杜老板沧桑地叹了口气,老头儿也不容易,满头华发、一脸岁月的褶子,“小秦你别觉得我烦,我已经魔怔了,看到合适的就想撮合撮合。”   “杜老板放宽心,令郎这么优秀,说不定姻缘快来了。”   “你也觉得优秀,要么见见?”   秦枂,“……”   心里面抓狂,却要假装微笑,好累啊。   他不断看手机,却没有得到响应,说失望谈不上,毕竟他没有正式邀请一起吃饭。可心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涩涩的,期待那个理智冷静的男人会为了自己来一次说走就走的冲动。   ··   位于国道边的农庄看起来毫不起眼,入夜后除了国道边幽幽的路灯光线,周围看起来更是鬼气森森的,鸡叫狗吠,有点瘆人。回字形的房子里隔出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包间,房子旁边还有半亩地的人工湖,现在天黑了看不大出来,白天的时候能看到湖周围有方便垂钓人休息的小棚屋。   农庄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做着饭,一盆盆红烧的老鹅端了出去,再由服务员送进包厢,必点菜绝对有它独到之处,老鹅做得软烂不柴,香辣咸得很均衡,丝丝入味,足够人大快朵颐。   送完鹅的服务员聚在一块儿,其中一个嘀咕,“有个客人真够奇怪的,就点了个鹅。”   “一桌子人吃一个菜?”   “不是,一桌子就一个人吃一个菜。”   “大晚上的从市里面开这么多路跑过来吃晚饭啊,怪人。”   当服务员时间久了,什么奇葩客人都能够遇到,几个人碰头嘀咕两句也就罢了,继续干活。没过多久,一个包厢里传出了喧闹声,引得各处包间打开了门,脑袋探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号包厢的门大开着,一个老头喝了点酒满脸通红,拉着一个年轻人的手就是不松开,眼泪汪汪地对年轻人说,“就看看吧,我觉得我儿子肯定喜欢你这样子的,长得好看又有礼貌、还有学问,公司里管着那么多的事情那么能干,我儿子眼高于顶他挑花眼了,他……”   “对不起秦总,我们老板心情不好喝多了。”秘书不断拉着杜老板,急得一头一脸都是汗。   秦枂的脸色已经有点不好看了,身边也有人帮他稳住杜老板,可老头喝了酒之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头。”杜老板眼睛里冒出狠厉的光,他打了个酒嗝声音又哀求地说,“只要你愿意,以后我们所有的布料都从你们合致进,每年几个亿的项目,这可不是小钱。”   秦枂去扯杜老板的手,“杜老板,我说过我有男朋友了。”   “别骗我了。”杜老板嘲讽地笑了下,他戏谑地说:“你打电话给他,我听到声音了才信。”   合致来的几个副总、助理看向了秦枂,大家都知道秦枂单身。副总凑到秦枂的耳边小声地说:“小秦你随便打个电话给朋友,先解围再说,老杜人还是不错的,就是着急他三个儿子的事情着急疯了,唉,早知道就不让你来吃饭了。”   秦枂皱着眉,他拿起手机,视线在几个号码间逡巡,目光在霍星河的名字上停留了两秒多,他觉得还是打电话给沈新词吧,让他装一把。   嗡。   静音的手机率先响了起来,显示霍星河来电。   秦枂的目光暖了暖,他接通电话,“霍老师。”   霍星河的声音却在身百年不远处响起,“秦枂,我来接你。”   秦枂扭头看过去,看到围观的人群有默契的分开,正放下手机的霍星河缓步而来。惊讶的表情刚刚出现就被灿烂的笑容取代,秦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高兴,总觉得现在能见到霍星河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从卫生间出来只听到老头逼着秦枂打电话的霍星河朝着秦枂周围的人点点头,他走到秦枂身边,看到老头用力地抓着秦枂的手腕,手腕处已经隐隐发红。   他眉头皱了下,提着裤子半蹲了下来,视线与老头齐平。   霍星河声音不大,也不狠厉,可眼底深处的压迫感容不得人拒绝。   “老人家,你可以松开了,我要接秦枂回家。”   杜老板的眼睛渐渐恢复清明,借着酒劲儿逼迫的他嘴唇翕动,最后流露出个苍白的笑容,“回,回家,跟着男朋友回家吧。”   他松开了手。   秦枂的手腕获得了自由,才觉得好疼。   霍星河拿起他的手腕看着,刚刚舒展开的眉毛又皱了起来,“都红了,老先生,你手劲儿真大。”   杜老板靠在秘书怀里面呼呼,竟然睡着了。   “算了。”秦枂无奈地说。   霍星河轻轻地握着秦枂的手,“我们走吧。” 第27章 027   霍星河虚握着秦枂的手, 把他带到了院子外的停车场。停车场里一排香樟树上挂着彩灯,在凉凉夜色里显得有些古怪,霍星河一言不发地打开了车门, 让秦枂坐下, 自己转身去了车后,打开后备箱拿出了医药箱,他扶着车门停顿了下, 做了个深呼吸才能够平复激荡的情绪。   说实话,他是生气的。   如果对方是个年轻人,他的拳头已经在人家脸上了,可问题那是个老头。   霍星河推了下眼睛, 眸子里倒映着树上彩灯幽幽的光,激烈的情绪在他眼中慢慢沉淀。他从医药箱里拿出了治疗跌打损伤的喷雾,推上车门往前走。   “霍星河?”秦枂喊着。   霍星河沉默地拿起秦枂的手, 手腕上的红痕已经非常明显, 他拿起喷雾对准了红痕喷着。   喷雾凉凉的, 秦枂往后躲了躲,“明天就会退, 小题大做了。”   “我应该早点来的, 这老头手劲真大。”   “怎么还自责起来了,又不是你的错。”秦枂不在意地笑了笑,大G底盘高,他这身高坐在上面都可以晃悠一下脚, “出来工作的, 总会遇到一些拎不清的人。”   “很多?”霍星河眉头皱了。   “不多不多,我参加这种交际的次数也不多,要是多这社会就完啦。”秦枂开了个玩笑, 但他看霍星河眉头没有松开,笑着推了下他的手臂,温声细语地说:“真的。”   “嗯。”霍星河不知道真信了还是假装信了,他轻轻点了头。   秦枂笑着说:“杜老板草根出身,年轻时候是做力工的,做成大老板很不容易。别看他现在年纪大了,手上力气可不小,真说起来,一些年轻人都未必能够比得上他。”   霍星河收起了喷雾,他松开秦枂的手,自己的双手相互揉搓热了之后再度握住秦枂的手腕,“以后他来,就别搭理他了。”   “嗯,绝对的,吃一堑长一智,总不能次次吃亏。”秦枂感觉手腕处暖暖的,没有方才肿胀的不适感了,“你还会这些?”   “我不是一直坐实验室的,为了得到最好的婆婆纳母本,去过很多地方,爬山涉水都做过。”霍星河松开了秦枂的手腕,“明天应该就看不出痕迹了。”   “嗯嗯。”秦枂动了动手腕,感觉真是神奇,“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来多久。”   霍星河神色不自然地推了推眼镜。   秦枂,“不让坏老头打扰我们的心情,我们回去再吃点?或者另外找个地方,吃晚饭吧。”   晚上压根没有动几下筷子,他还饿着呢。   霍星河刚说完好,身后的农庄院子里跑来个服务员,她着急地从门里面跑出来当看到霍星河的时候结结实实地松了一口气。   提着个打包盒,服务员跑了过来,“先生,您打包的老鹅没有拿走。”   秦枂纳闷地看向霍星河。   霍星河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先生,您的鹅。”   霍星河接过了打包盒,半只大鹅分量太大了,他吃饱了发现一整碗鹅只是受了个轻伤,就让服务员打包。去卫生间回来刚好遇上了秦枂被杜老板抓着不放,浑然忘了打包的事情。   服务员完成任务之后心满意足地走了,等她走后,提着打包盒的霍星河在秦枂戏谑的目光中,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我来的比你早,刚走进农庄就看到你们一群人走了进来,听交谈正谈着正事,我就没有来打扰你,想着等你那儿散场要走的时候我再出来。”   秦枂愣了一下,他没料到是这个答案,从市里面出来是不可能在他之前来到农庄的,那答案只有一个,霍星河很早就出了城,他在距离纺织园区不远的柳树村有个小农场,只有在那边才能够早他一步。答案几乎是肯定的,他看着霍星河,察觉他放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十分轻柔,好像答案又不那么重要了,他来了这儿才是既定的事实。   被秦枂看着,霍星河变得坦然了起来,“上完课我就出来了,计划明天一早从农场出发来接你。”   “我要是晚上心血来潮回市里了呢?”秦枂打断他,忍不住问。   霍星河镇定的表情里出现了一丝无措。   “霍老师,放下你的计划表,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在规划里面进行的,你可以出发的时候就打电话给我,不用担心会打扰到我的工作。”秦枂靠在椅子上做好,系上了安全带,“霍老师,上车吧,我饿了。”   霍星河看着秦枂脸上外露出来的不悦,心里面难免有些慌张。   其实他们并没有那么了解彼此,相处以来都是小心翼翼、礼貌而客气,霍星河更是占有欲与克制杂糅,成了个矛盾的共同体,坐进驾驶座里时他想,自己的确太自以为是,秦枂不是自己手上的提线木偶、不会跟着自己的计划走。   车子开动起来,心情不爽了一会儿的秦枂自己就想通了,他扭头看着霍星河说:“霍老师,我想我们还是不够了解彼此。”   “会熟悉起来的。”   “我妈也是和么说的,要培养感情就要多接触。”   霍星河坐直了身体,“你和他们提起过我?”   秦枂理所当然地说:“对呀。”   霍星河觉得自己有些紧张,他问:“他们满意我吗?”   秦枂:“我爸妈充分尊重我的选择,只要我喜欢,王八他们都会觉得是龙宫里的龟丞相。”   霍星河嘴角扯动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比王八肯定是高级上不少的,“秦总,你满意我吗?”   秦枂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那你呢,觉得我咋样?”   “很好。”   “你都不了解我,就觉得我很好?”秦枂故意挑刺。   霍星河飞快地看了眼身侧,注意到秦枂的眼里带着浓浓的笑意,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我知道你每天七点半起床,八点钟吃早饭,九点钟上班。我知道你每天一上班就要来一杯咖啡,不管喝不喝,它就要在手边出现。我知道你不忙的时候六点钟下班,有时候会去外面吃,有时候直接回家吃饭,喜欢一天饮食肉蛋奶齐全,没有特别讨厌的食物,喜欢的多吃点,不喜欢的少吃点。”   霍星河顿了顿,他们最近这段时间早安和晚安的打卡式聊天中,秦枂其实不知不觉透露了许多消息。   霍星河直接问,“秦总,我还能够了解更多一点吗?”   随着霍星河说的,秦枂慢慢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了解自己的比自己想的更多点。   “你说,你想了解什么?”   霍星河认真思索起来。   车子往前开了两公里,霍星河都没有下文,秦枂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胳臂,“喂喂喂,要了解什么需要想这么久吗?”   “需要深思熟虑一下。”霍星河笑着。   他觉得自己在责任、占有之上对秦枂更多了喜欢,不是流于表面的那两个字,是发自内心的欢喜。秦枂是与他性格截然不同的个体,拥有洒脱的、开朗的精神内核,而且很可爱,聊天时时不时蹦出来的小句子和小表情,就能够暖霍星河一整天。   秦枂哼了一下,转过身去开始弄手机,手指头在屏幕上戳得很快,看这频率,霍星河已经在他和朋友的聊天中体无完肤了。   可,霍星河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他不知道率先问出什么。   他太贪心了,他想了解秦枂的所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所有的一切。   路上,霍星河征求了秦枂的意见,是直接回市里还是就近去他的农场,在农场吃完了,再回去。   “去农场吧,我饿了,后面放着的打包盒一阵阵香味传出来,就更饿了。”   霍星河于是开车去了村子,车头刚开过夹竹桃的绿化带,咚咚咚的音乐就蜂拥而来,车内的两个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向了前面,距离村口不远处的小广场上正在跳广场舞,无论男女,在领队阿姨的带领下踩着迎合节奏的步子、甩着手臂、扭着腰,还有一群孩子在灯光下玩游戏,年轻人很少。   “想起来了,农场里没有面条。”霍星河说话的时候放慢了车速,“我去小广场旁的小超市买面条,想吃方便面还是挂面?”   “一起去看看。”秦枂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他往前走,却迟迟没有见到霍星河跟来。   秦枂疑惑地转身看过去,看到霍老师凝神看着自己。   秦枂往后退了几步,“怎么不走了?”   “秦总,刚才的问题,我有想了解的了。”   秦枂弯起了嘴角,挑着眉毛说,“说说看。”   “你介意在外我介绍你是我的男朋友吗?”   “什么?”音乐声太大了,秦枂没太听清楚。   霍星河往前走了一步,他微微弯腰,凑到秦枂的耳边说,“有人问起我们的关系,你介意我介绍你是我的男朋友吗?”   温热的气息喷在敏感的颈侧,秦枂下意识躲闪了一下,缩了缩脖子。   霍星河无声地笑了,迈步走了出去。   “霍老师。”坐在条登上聊天的村长看到了霍星河,站起了迎了过去,“这么晚还来村子里啊。”   “过来看看。”   村长递烟,霍星河摇摇头,“戒了,不抽了。”   四十多的村长愣了一下,他把烟塞自己嘴里,“不抽好,我也想戒了,但戒不掉,还是你们年轻人自控能力强,说戒就戒。”   未尽之言,狠人吶。   “我去小超市买点东西。”   村长点点头,不拦着掰扯些有的没的。这个城里来的大学老师性子冷,不太爱说话,大家都清楚的,不会没眼力见儿地攀交情,不过话说回来,霍老师虽然人性子淡了点,但有耐心、谦逊受礼,自从他承包了村子里的地,村子没少受他帮助。   往前走的霍星河被一个老奶奶拦住。   霍星河喊着,“小铁奶奶。”   林小铁的奶奶指了指他的身后,霍星河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看到了秦枂站在不远处。   霍星河笑了一下,等在了原地。   笑容包容宽和,好像无声地说着等待,秦枂心底深处狠狠地颤栗着,霍星河用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包裹着一颗温和柔软的心,他克制、隐忍,就像是在酒店里那天宁愿戴上止咬器也不愿意伤害他、宁愿承受静推抑制剂带来的副作用也要陪伴他。   他怎么能够用强硬的姿态去顺从?   秦枂不解,他走了过去,在霍星河的身边停下。   小老太太藏在兜里的手慢慢吞吞地拿了出来,她干瘦的手拉着秦枂的手,把一把带着体温的炒胡豆放进了了秦枂的手里,她说:“孩子,奶奶没啥好东西,这个拿着慢慢吃。”   “谢谢奶奶。”秦枂弯着腰说。   “霍老师是好人,你们好好过啊。”林小铁奶奶祝福着。   秦枂笑着看了眼霍星河,霍星河的眼镜镜片反着路灯的光,看不清他的情绪,秦枂点着头,提高了点声音在奶奶耳边说:“一定会的。”   秦枂注意到,霍星河抿着的唇弯了起来。   林小铁奶奶连声说着好,她慢慢吞吞地走着,到村长那儿时被村长拉住按在了条登上,一起看广场上的人学新的广场舞,大家学得四肢打架,引得笑声阵阵。   “感觉这里真不错,很和谐。”   霍星河说,“吵架动手的时候也有,但大面上是挺好的。”   “人嘛,不都这样,我们厂里七八百号人,我可是见过许多奇葩事儿的。”   秦枂与霍星河往前走,前后走进了村子里的小超市,看店的老板娘把视线从电视上挪开,“霍老师带朋友来村子里玩了啊。”   “我不是他朋友。”秦枂看了眼霍星河,率先开口。   老板娘啊了声。   秦枂紧接着说,“我是他男朋友。”   老板娘尾音上扬地哦着。   “难怪了,霍老师眼睛巴巴地一直看着你。”   秦枂去看霍星河,发现他的视线没有躲。霍老师有时候真坏,话藏在心里面不肯说,秦枂觉得心情悠悠晃晃的、痒痒的,真想做点什么。   霍星河看着秦枂,突然他轻声笑了一下,嘴角弯着、眼睛里都是柔柔的笑意。秦枂感觉到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轻轻碰触,他没有躲开。   紧接着,秦枂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温柔有力地包裹住。   秦枂去看霍星河,看到他一本正经、表情清冷。   秦枂噗嗤笑了,他展开手指握住了那只手,“买方便面吧,煮熟了泡进老鹅的汤里面吃。”   霍星河,“好。”   他补充了一句,“其实我做挂面的手艺没有泡面的好。” 第28章 028   从小超市出来, 外面的广场舞已经散场,玩闹的孩子也被家人拽回了家,一下子冷冷清清的, 秦枂和霍星河看了彼此一眼, 他们也该回去了。   距离农场五十多米时,夜色里的农场突然亮起了灯,周围一圈的路灯打开, 小屋里的灯亮起,霎时,砖木结构的小屋和木板围挡起来的院子成了诗书田园的真实写照。   再次来,秦枂的心情与第一次截然不同,   亦或者说,这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踏足霍星河精心布置的农场。   规划齐整的院落,敞亮的小屋, 屋子里面的陈设简单大方, 小院里种的瓜果稀奇古怪。   秦枂看到种植架里面挂果的西红柿, 惊讶地说:“还有成串的黑色小西红柿?”   “好像是光泽蓝玫瑰,里面还有别的颜色。”霍星河看出了秦枂的跃跃欲试, 他问, “要去摘西红柿吗?我还种了青椒、西葫芦、各种南瓜。”   秦枂低头看了眼自己,今天为了见客户,穿得比较正式,衬衣、西装加皮鞋。   霍星河忙说, “算了, 会弄脏的。”   “没事,脏了洗洗就是了,我是怕穿正装施展不开, 我脱了外套吧。”   “晚上挺冷的,我给你拿件针织衫。”   “好。”   那件霍星河放在车上备用的针织衫再度披在了秦枂的身上,柔软的带着霍星河的气息也再度将秦枂包裹了起来,他像是好不容易争取到秋游的高中生,提着篮子兴奋地钻进了种植架中间。   霍星河跟在他的身后,就像是那晚给秦枂展示博古架一样,给秦枂展示着自己的种植园。   这里每一个种植架的布局、每一种种子的收集,每一种植物从育苗到移栽到打顶剪枝到授粉挂果,都是他一个人逐步完成。   林家父子只是他雇佣的工人,他做每一步得到的喜悦没办法分享,他们也不理解种地而已有什么高兴的,农民种了一辈子地呢。   以前的霍星河就像是一只孤独的松鼠,忙碌了三个季节将洞穴藏得满满当当,蹲守在宝库里却发现没有另外一只松鼠分享自己的喜悦感和成就感。   他是寂寞的。   寂寞地抚摸着一颗颗“松子儿”。   秦枂用剪刀剪下了一串红彤彤圆溜溜的西红柿,提着它说:“这个我经常买,超市里两串这么大的就要三十多,吃起来甜甜的,不酸。”   “这个品种叫超甜。”霍星河笑着介绍。   “你脑子真好,看一眼就说出名字了,博古架上那么多种子也是。”秦枂继续走着,在枝头上寻找着成熟的果子。   一颗灯球默默飞了过来,照亮了他的视野。   秦枂弯了弯眼睛,他扭头看向霍星河却发现霍星河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视线轻柔的、和缓的,没什么攻击力,就像是在看一件薄胎的瓷器,怕看重了薄胎瓷就碎了。   秦枂摸了摸子自己的脸,“这么看着我干嘛?”   “你很喜欢这些。”   “我还以为你知道的。”秦枂挑眉。   霍星河垂下视线,轻轻地笑了一声,“嗯,我只是在陈述般的重复一遍。”   他惋惜地在心里面叹了口气,白天的时候林小铁摘过一遍了,现在成熟的果子不多,没办法让秦枂摘个尽兴。   “我想过的,等我退休了,就在乡下弄块地、盖个院子,种菜养鸡,挖个鱼塘。”秦枂说着自己的梦想,大概是镌刻在华夏人基因中的本能,都想弄块地过归园田居的生活,只是有人办到了,有人一直在梦想。   霍星河说:“不用等退休。”   秦枂怔了下,随即反应了过来,他嘴边笑意变大,“那我真是幸运,有现成的。”   “不,是我的幸运。”   夜风从二人中间吹过,缱绻温柔。   秦枂听到了鸡叫,咯咯哒,很轻的呢喃。   “养鸡了?”   “嗯,在前面。”   秦枂惊喜地往前走,看到了种植架的尽头是个鸡舍,五个平米大小,里面收拾得很干净,晚上了鸡都进了鸡窝里,不时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可以捡鸡蛋!”秦枂兴奋地往里面看。   “一般早晨捡,我要是在农场,就捡了鸡蛋带走,要是不在,给我帮忙的工人会来捡,林小铁,就是我雇的人按照五毛钱一个和我日结,他会拿去集市上卖掉。”   “真不错,现在会有鸡蛋吗?”   “可以进去看看,不过注意了,别被母鸡叼了。”   “嗯嗯,我有经验。”秦枂迫不及待地打开笼舍的门走了进去,他说:“我小时候寒暑假就在岛上过,我说过没,我爸在东兴岛上当兵的,岛上有军属农场,我妈在办合致前当过几年农场的场长,当然,等我出生的时候她已经在东州办合致了。农场上就养了许多鸡,我跟着小朋友去捡鸡蛋,被母鸡叨了也不喊疼。”   借着灯球的照明,霍星河找到了一颗鸡蛋,刚才咯咯哒的声音应当就是母鸡下蛋。   秦枂撸起袖子,眼疾手快地把鸡蛋拿了出来,一下子拿到了两颗呢。   他朝着霍星河得意地晃晃手里的鸡蛋,“待会儿煮了,一起吃。”   霍星河的眸子里,从始至终蓄满了笑意,他轻轻点头,“我去下面,热菜。”   “好,我再转一会儿。”秦枂很有自知之明,他不是不想帮忙,实在是不在行。   院子看着不大,实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秦枂从种植架里转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提着的篮子里装了许多西红柿、青椒,两根紫萝卜、两个黄色的飞碟南瓜,他拿去水龙头那儿清洗干净,洗的时候就把红艳艳的西红柿扔进了嘴里,一口咬开,西红柿的香味在嘴里肆意,甜丝丝的。   听到院门那儿传来了动静,秦枂侧头看过去,看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拘谨地站在那儿,他手上拿着手电筒。   “你找霍星河吗?”   年轻人摇头又点头,有些羞涩地抿嘴笑了笑。   秦枂走过去,他试探地问,“林小铁?”   林小铁忙点头,手上比划着:你好,看到农场的灯亮了,我来看看,还有给你们送点东西。   秦枂笑着摇头,抱歉地说:“我看不懂手语。”   林小铁抠了抠自己的脸颊,腼腆的红晕爬上了脸,他拿出手机把刚才比划的话写了下来,然后展现给秦枂看。   秦枂恍然,“是怕农场的安全吗?”   林小铁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他把挎在手臂上的篮子递了出来,示意秦枂接住。   秦枂疑惑。   林小铁急得啊啊两下,嘴巴里发出艰涩的声音,“吃,做、给你们吃,吃的。”   他是后天耳聋导致不会说话,有了人工耳蜗之后慢慢重新会说了,但说的不好,生性腼腆就不太爱开口,怕被笑话。   正当秦枂犹豫接不接的时候,屋子里面的霍星河听到了动静出来给秦枂解围,霍星河接过了篮子,“谢谢小铁,我把查看监控球的权限给你爸爸了,你们不用担心农场的安全,有小偷监控会自动报警的。”   林小铁点头。   “你等等,我把吃的拿出来,你把篮子带回去吧,替我跟你爸爸妈妈说声谢谢。”   见熟悉的霍星河人走了进去,站在院子空地里的林小铁束手束脚的,又控制不住好奇地看着秦枂,发现秦枂也在看他,他脸上更红了。   林小铁在手机上写:你是霍老师的男朋友吗?   秦枂大方地点头了。   林小铁:我奶奶在小广场看到你们了。   见他们去超市泡面,奶奶回家就说霍老师和男朋友还没吃饭,他妈妈就着急地开了火,炒了两个菜让他拿来的。   秦枂兜里还有小铁奶奶给的胡豆呢,刚才摘西红柿的时候他吃了一个,慢慢咀嚼有着甜味。   “谢谢奶奶的炒胡豆,很好吃,我爸也喜欢吃这个。”   林小铁开心地笑了。   很快,霍星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满的篮子进去满的篮子出来,碗盘他都洗干净了放在里面,除此之外还放满了巧克力和两瓶啤酒。秦枂见此,转身把放在水池边的篮子拿了过来,把萝卜和南瓜添了上去。   霍星河脸上的笑意藏不住,他把篮子还给林小铁,“虽然路不长,但注意安全,到家后给我发个信息。”   林小铁连连摆手,急得开口说话了,“不、不要。”   “别客气,不单是因为你送吃的给我们,这些本来就是给你的,白天你们走的时候忘记给了,巧克力是你奶奶喜欢的,哄老太太开心,巧克力下面放了筋骨贴,你爸爸托我买了,你妈妈腰不好,贴这个牌子的舒服些。酒是给你爸爸的,给你的发给你了,你转存到自己的云盘里,都是我整理好的种植教程。”   秦枂凑趣地说:“萝卜南瓜我摘的,第一次来只有这个能够拿得出手了。”   林小铁在二人鼓励的目光下,接过了篮子,他连连谢谢。   走出小院不久后,林小铁拆开一颗巧克力包进了嘴里,巧克力甜甜的,心里面又有点涩涩的。   那人看着就好好,各方面都很优秀的那种好。   霍老师看他的目光温柔又专注,林小铁第一次发现霍老师原来脸上能有那么多笑容。   林小铁咧嘴笑着,擦了擦红彤彤的眼睛,彻底放下了心里面那点小心思,带着释然的回了家。   农场那边,霍星河的菜热好了、泡面煮好了,泡面只是把面饼煮熟了,捞出来控控水放进了老鹅的汤汁里,煎鸡蛋是霍星河除了泡面外又一拿得出手的做饭手艺,与泡面为伴,放进了碗里。   林小铁送来的菜一并上桌放好。   “林小铁父母以前在工地做过,他爸爸扎钢筋,他妈妈给工人做饭,大锅菜的手艺,看着粗糙却很香。”霍星河介绍着。   送来的两道热菜和一道凉菜,热菜是大肉片炒灯笼椒、毛豆炒鸡丁,凉菜是凉拌白萝卜丝,里面放了芹菜叶子做点缀。   “我以前跟厂里面的老销售跑过业务,他带我在工地边的快餐摊吃过,用料很足、味道重,很下饭。”   “我也吃过。”   两个人开始吃饭,吃饭途中霍星河手机响了,是林小铁报平安的短信。   吃完又休息会儿,一看时间快十点了,开车到市里差不多半夜。秦枂扭头看向窗外,茫茫夜色,真有点怕出门,霍星河也舍不得单独相处的机会。   一个有意一个配合。   他们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答案,今晚不回去了。   洗完澡躺床上,秦枂脑袋下是霍星河的枕头、身上盖着他的被子,浑身上下都是他甘醇清新的龙舌兰气息,真是醉了,才不愿意回家、才想留在这里。   床的旁边,霍星河支起了折迭床。   江淮来玩过,他带了一张折迭床放这里,要是留宿了不至于打地铺。   没料到,有一天霍星河会支开它,睡在上面。   很晚了,他们各自睡着。   黑暗中,霍星河面向着秦枂侧躺着,只是一臂距离,他就能够触碰到他的皮肤、感受到他血管里血液的流动、听到他的心跳,他以为自己会做出很多越轨的行动,其实他一动不动地躺着,静静地闭着眼。   晚安,秦枂。   暗夜里,霍星河听到秦枂说,“霍星河,晚安。” 第29章 029   单人床上的被子动了动, 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向了床头柜,摸了半天摸了个空,手的主人默默把胳臂收了回去, 过了会儿, 被子掀开,秦枂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他打了个哈欠, 揉着眼睛看到旁边的折迭床已经收起。   房间里静悄悄的,霍星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出的门。   Alex:“秦先生早安,主人出去散步了。”   “Alex,早。”   随着秦枂的起床, Alex控制着室内的家居设备,紧闭的窗帘缓缓打开,饮水机呼噜噜出水, 它再次询问,   “秦先生需要洗澡吗?”   “不需要, 我没有早晨洗澡的习惯。”   “好的,秦先生。”询问完, Alex又变成了安静小狗。   秦枂从枕头旁边摸到了自己的手机, 七点三十五,和自己平时起床的时间差不多。他扔下手机时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身干净的家居服,秦枂发现它们很眼熟,拿过来打开看, 就不只是眼熟了, 这就是他穿过的那身。   再度看到这身家居服,秦枂觉得有趣,当时穿着这一身回市区的时候他肚子里满是牢骚, 还头疼、腺体疼、就连敏感的地方也各种不舒服,风雨夜那晚的霍星河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他那时候发誓,以后绝不会和这个牛劲Alpha再有交集。   “真是世事难料。”秦枂双手灵活地拿着运动裤的抽绳打了个蝴蝶结,感慨地说:“现在关系越扯越深了。”   他个子不矮,一米八三的身高很容易让人忽略掉他男性omega的事实。可穿上霍星河的衣服,有种小孩儿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必须把裤腿向上挽上两道。   挽好裤腿站直了身体,秦枂看到了书桌上的平板,以及书桌上的收纳盒,里面整整齐齐地靠角落放着三万块钱。   看到钱,秦枂耳廓红了红,没料到霍星河就这么大咧咧地放在书桌上,那天他从财务提的十万结算款时肯定是没有想到其中三万会用来“打发”霍星河的。   很快他的视线被平板吸引,看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上面的画面是实时的。   Alex,“秦先生,这是农场的实时监控画面。主人购买了三颗监控球,24小时监控农场及农场周围的情况,若有小偷的踪迹,会直接报警。”   秦枂点点头。   “秦先生请看第四个监控画面,主人还有五秒钟会进入到该监控范围。”   秦枂心里面嘀咕,我从监控里看他干嘛,眼睛却没有离开,001、002……AI的计算不差分毫,五秒过后霍星河出现在了画面里。从空中俯瞰的景象让他看起来有些失真,他穿着白T和黑色的运动裤,早晨冷,他额外穿了件黑色的运动开衫。   四下无人的田边,慢慢走着他的显得有些清冷、有些寂寥,看得秦枂眉头轻蹙,想立刻走出门陪他散步。   画面里的霍星河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他抬头看向了监控球的方向,清俊的脸上缓缓出现了笑容,笑容驱散了他身上的清寒。   “长这张脸真是作弊了。”秦枂喃喃自语,嘴角却悄悄弯了起来。   ···   霍星河腿长,他迈出一步就跨过了能够陷入卡宴车轮的沟渠,走到了小路上。今天天气不是太好,天空中蒙着淡淡的云翳,光线毛绒绒的没什么温度。他没有晨跑,只是沿着田埂走了一圈,看着地里面的婆婆纳静静生长,等待着明年的鲜花绽放。   他脑子里既有科研的相关数据和遇到的瓶颈,又有原材料的提取和种植环境的调整,当然,这些以前占据了他全部大脑的内容现在被挤到了很小的角落,挣扎着求关注也没法与秦枂的分量相比。   霍星河叹了口气,他遇到了此生最大的难题。   “霍老师。”   霍星河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小屋那边,洗漱完毕的秦枂站在小院内,他守在种植架边看着灌溉系统开始工作,喷淋、滴灌等不同模式的浇灌方法湿润了植物的根茎,经过一夜又成熟了一茬的西红柿表面淋到了一些水,看起来越发鲜嫩。   白天看和晚上的感觉截然不同。   秦枂觉得让自己待在这里一个星期都不会觉得烦闷。   听到刻意放重的脚步声,秦枂笑着扭头看过去,“散步回来了。”   霍星河的心被轻轻撞了一下,他愣了愣,笑着点头说,“回来了。”   霍星河身上带着晨风的清冷,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他扒拉了下头发,借此掩盖了眼中几乎溢出的占有欲,他怀疑Ⅲ号抑制剂还没有完全代谢干净,不然为什么自己看到秦枂的剎那心底深处开始止不住骚动。   两条鱼尾巴甩动发出啪啪的声音,不甘寂寞地提着霍星河手上正提着它们。   “回来路上遇到有人在河边收笼子,他给了我两条鱼。”   霍星河一再拒绝,可收鱼笼的村民一个劲儿地往他手上塞。他与村人接触过一段时间了,知道自己坚决拒绝不要的话,会让村民觉得伤了面子,盛情难却,霍星河就收下了两条鱼。   “这是什么鱼?”秦枂好奇地走过来打量。   “昂刺鱼,有地方叫做黄辣丁。”霍星河解开了草绳子,把两条鱼放养到了水池里。   “原来长这样,小时候吃过,和酸菜一起煮汤。”   霍星河说:“可惜了,我只会煮泡面和煎鸡蛋,这么新鲜的鱼没办法做来吃了。”   秦枂面露遗憾,他善解人意地说,“你要是什么都会就十项全能,霍老师给别人一条活路吧。”   霍星河莞尔,“行,两条鱼就留给林小铁吧。”   他心中却是滚动着一个想法,炽热得他心头滚烫。   “林小铁妈妈手艺挺好的,就是味道太重了一些,我家平时吃得淡,你知道的我父母年龄大了,需要注意三高。昨天的菜吃完了,总感觉嘴巴干。”   霍星河默默记在心里,他说:“要让秦总早晨跟我继续吃泡面了,或者我翻翻还有什么吃的,面包、麦片这些。”   “要溏心的煎鸡蛋。”秦枂忍不住看向放在小屋门口的篮子,他早晨捡过鸡蛋了。   霍星河,“这是我的拿手菜。”   霍星河不是经常待在农场,所以这里准备的东西并不齐全,打开冰箱,开封的牛奶已经过期了一个星期。没办法,只能够继续吃泡面,可以在泡面里加西红柿、鸡毛菜、鸡蛋,勉强能健康一些。煮面的时候秦枂接了个电话,他嗯了一声后说,“我知道了,待会儿来。”   霍星河以眼神询问。   秦枂解释,“我的助理韩琳琳,问我白天去不去厂里,有份文件需要我签字。要是我不去,她就带回虹彩的合致,等我签完了,再送回厂里。”   他看着霍星河,笑着说:“所以,霍老师,我们吃完后麻烦送我去一趟厂里,然后我们再出发去星湖医院。”   “没问题。”   农场距离合致的厂部不远,12.5公里的距离,从沿河公路出发开慢点十来分钟就能够到。此起彼伏的建筑成了纺织园区的天际线,作为国内最早做集群纺织产业的地区之一,东州的纺织园区规模已经是世界之最,合致更是行业内的翘楚。   厂区里绿化极多,各种设施齐全,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工厂的压抑。   大G停在了厂部办公楼的楼下,韩琳琳早就等在了这里,她跟在秦枂身边快十年了,自认为比较了解老板的动向和爱好。当大G的车门打开,她只是瞥见驾驶座上男人的侧颜后,心里面就猜测老板这是要脱单啊!   “秦总,你的车我开回公司,停地库里。”   秦枂看了韩琳琳一眼,笑着说,“可以。”   韩琳琳在心里面暗暗点头,猜测十拿九稳了。   办公楼里传出了一阵嘈杂声,秦枂和韩琳琳看向了大门口,看到移门打开,合致的总经理和几位副总、办公室主任等等几人送杜老板走了出来。   韩琳琳不解地皱眉,“我明明看到杜老板走了的,怎么还在这儿?”   秦枂斜睨了一眼韩琳琳,疑问的嗯尾音微微上扬。   “杜老板很早就过来了,说是为了昨晚的事情向您赔罪,王总招待他的,安抚住了他,我亲眼看到他上车的。”韩琳琳看到杜老板走过来了,懊恼地说:“对不起秦总,我没有注意到位,要是知道他还在,我就不喊你来了。”   秦枂脸上扬起了程序化的淡淡笑容,他小声说,“没事,一个老头还不会对我怎么着。”   可韩琳琳不这么想,她戒备地盯着走过来的杜老板,身体向前了一步,暗暗地挡在了秦枂的身前,昨晚没有反应过来,竟然让杜老板拽着秦总这么久,今天绝对不会了。   杜老板往这儿走,作为小辈又是接待方,秦枂不可能就这么等着,他拍了拍韩琳琳紧张的肩膀,绕过她迎向了杜老板。   杜老板远远地就开始拱手,“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年纪大了,稍微喝点酒就上头,秘书和我说了昨晚的事情,我真是一张老脸臊得慌。王总安抚我说你不会放在心上的,我上车之后还是想想不对,就让司机调头,不亲眼见到你,和你说一声对不起,我就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杜老板言重了。”秦枂说。   杜老板还要说什么,他的秘书匆匆走过来在他耳边小声了几句,杜老板脸色大变,“伤的重不重?”   秘书尴尬地看了眼旁边的秦枂,小声说,“断了一条腿。”   “报警了吗?”   “报警了,打人的已经被控制住,警察初步调查就是口角纠纷,大公子喝了点酒,和人产生了冲突。”   杜老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混账东西。”   “大公子说……”   “说什么?”   “他听到那些打人的说什么父债子偿。”   杜老板浑浊的眼睛里瞳孔骤缩,老迈的脸上神色数变之后复杂地看向了秦枂,秦枂不明所以,只是保持着礼貌的笑容。   杜老板叹了口气,他强撑起笑容说,“秦总,我老人家酒后失德,还请你见谅。”   说完,他竟然要鞠躬。   秦枂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没了,他让到了一边,“杜老板,你这样做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了。”   “唉,秦总高抬贵手。”杜老板拱拱手,带着秘书匆匆走了。   旁边人更是看得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道杜老板突然抽了什么风。   厂部的总经理姓王,他走过来安慰了秦枂几句,秦枂无奈地说:“王叔,我没什么受委屈的,大家已经护了我很多,你们可千万不要告诉我妈,她会担心的。”   得到保证后,秦枂表明自己有事,和众人说了再见。   车内,看到秦枂和众人告辞后走了过来,霍星河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慢慢松开,他垂下的视线锐利冷厉,刚才杜老板靠近秦枂的时候,他已经打开车门准备下去了,压制在心底深处的猛兽低声嘶吼,他可不敢保证下车后的自己能够善待老头。   秦枂坐到了身边,系上了安全带。   温暖的柑橘气息自他身上而来,安抚了霍星河躁动不安的心,他不着痕迹地吐气,平复着情绪。   “处理完了?”说出口的话听不出什么异样,霍星河松了一口气。   秦枂嗯。   霍星河发动了车子,“那出发了。”   秦枂点点头,他探究地看向霍星河,棱角分明的侧脸、冷静专注的眼神,他一直看起来是干净清冽的,就和银标的龙舌兰一样,如水一样清澈。霍星河疑惑地移动了视线,秦枂失笑地摇摇头,“没什么。”   他想,霍老师那么光风霁月的人怎么可能会做打人的勾当,肯定是杜老板家的大儿子行为不端、喝酒上头,和客人发生了口角才会被打。 第30章 030   到星湖医院, 秦枂给沈新词打电话,沈新词在电话那头压低了声音说:“我这里遇到个棘手的病人,你们俩先检查, 检查完了来我办公室。”   秦枂说:“知道了。”   挂了电话, 沈新词的紧随而来。   秦枂朝着霍星河挥了挥手机说:“在C楼的检查中心。”   霍星河点头,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秦枂身上还穿着霍星河的家居服呢,他提着袋子说:“我先找个厕所换衣服。”   到合致厂区后, 秦枂拿了自己放在那边的备用衣服,怕赶不上预约的检查时间,就没有在宿舍里换,而是直接提着过来了。   “我观察过, 停车场边上就有。”霍星河指了个方向。   这下换秦枂惊讶了,“我来了这么多次,我怎么不知道停车场边有个厕所。”   “在那棵夹竹桃的后面, 我看到指示牌了。”   秦枂将信将疑地跟着霍星河往那边走, 果然在夹竹桃后看到了公共厕所, 他不得不佩服霍老师的观察能力。   栽种在停车场边缘的夹竹桃高大健壮、叶片肥厚油绿,霍星河拈着一片叶子猜测着它的品种, 想着开的话会是雪白还是淡粉, 不需要认真去思索,夹竹桃的药用就在脑袋里闪现,犹如ppt刚好卡在了这个章节。   “换好了。”   霍星河站直了身体看过去,欣赏的目光里滑过惊喜。秦枂换下了家居服, 穿上了剪裁细腻流畅的白色衬衣和干净利落的黑色休闲裤, 绝不会出错的颜色寻常搭配会显得呆板无趣,做不到让霍星河眼前一亮,但此时此刻仿佛空气中有看不见的打光板对准了秦枂, 让他看起来精致从容。   柔软的衬衫衣料随着他的走动似水波涟漪。   简约而不简单。   “怎么了?”走近后秦枂问,“干嘛不说话?”   “很好看。”   秦枂脑袋里蹦出了问号,他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简简单单的,哪里好看了。”   “哪里都好看。”   秦枂扬起笑脸,觉得霍老师是偷偷吃糖了吗,好话张口就来,这不像他啊。迎上了霍星河的视线,秦枂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定格在了脸上,耳边似有秋日里凉凉的风,诉说着缱绻的温柔。   霍老师的目光太认真了,他在说心里话。   有了这个念头,秦枂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了起来,有些不敢去看霍星河的眼。   霍星河缓缓吐了一口气,温言说:“走吧,快到预约的时间了。”   “嗯嗯。”秦枂忙不迭地往左走。   “车子在右边。”霍星河提醒。   秦枂嘴硬,“我知道。”   他掉头往右边走。   霍星河轻笑,跟上了秦枂的步伐。   不是那身衣服有与众不同,只是因为穿的人不同,天然多了许多美感。   只因为他罢了。   把家居服送回车上,秦枂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看着霍星河调侃地说:“霍老师,我会洗干净了还给你的,这身衣服对你很重要。”   之前霍星河用衣服做借口要到了秦枂的,想到此,霍星河点头说,“的确很重要。”   秦枂心里面犯嘀咕了,难不成这衣服真的对霍星河意义非凡?   走在路上他狐疑地打量着霍星河,可是他的表情一贯的淡然,泄露不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好难猜,不猜了。   秦枂直接问,“这身家居服真的对你意义非凡,是你妈妈亲手挑选亲手熨烫亲手送来的?”   意义非凡的不是衣服怎么来的,而是它成了他们的媒介、因为它身上有秦枂的味道有他的信息素。   霍星河像是被戳破了心事一样窘迫地别过头,闷闷地说:“之前说的那些是借口,但它们现在意义不同了。”   明白了霍星河要表达的意思,秦枂一下子张口结舌,耳尖不在然地变得有点红。   走进C楼,霍星河和秦枂发现人比想象的还要多。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穿着医院里统一的蓝色制服,她对二人露出得体的笑容,“两位先生请随我来,在前台登记后就可以做检查了。”   走到服务台,里面的工作人员推出登记表以及登记表上颜色喜庆的一张卡片。   “恭喜二位即将结为连理,在星湖做婚检结束后有大礼包附送,都是业内知名品牌,健康的伴侣关系能为感情更添色彩。”   霍星河恍然,难怪那么多人看起来都是成双入对的,原来是来做婚检。他心中不由一动,他们以结婚为目的在相处,婚戒他已经请人去设计,那婚检也是应该提上日程。当然,他尊重秦枂的选择。   他看向秦枂,发现秦枂的视线落在了那张卡片上,反应有点震惊。   霍星河顺着秦枂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卡片上写着附赠安某套10片装x5、润某液x5、特色内衣x1等等,他佯装淡定地推了下眼镜,并且在心里面严谨地想55枚,量是不是太大了,什么时候用得完?   “不、不用了。”秦枂尴尬地开口。   “我觉得我们可以考虑做婚检。”霍星河的声音同时响起,他提议着。   霍星河的从容感染了秦枂,他甩掉了尴尬,飞快恢复了淡定,觉得霍老师说的有道理,他们是考虑步入婚姻的关系,做婚检是早晚的事儿,而且婚检是对未来的一种承诺,毕竟一些遗传类的问题会影响到下一代的健康。   “你说的有道理。”秦枂推开那张烫手的卡片,认真地看着登记表,上面有需要做的项目,星湖医院提供的服务是细致周到的,婚检不亚于一次全套的健康体检。   “我八月份刚做完体检,许多项目重合了。”   “我是七月份做的。”霍星河也在看登记表,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重复做,“我把体检报告给你看,我们学校统一在东大附院做的体检,挺齐全的。”   “我就在这里做的。”   秦枂看认真严肃的霍老师拿出手机当即就把体检报告发给了自己,他笑了笑也就跟着做了,交换完了之后他忍不住扶额,觉得他们的举动有点傻又有点好笑,还有着互相信任的熨帖。秦枂依稀听同事提起过,婚检的报告是不会交给对方看的……霍老师真是坦然而直率啊。   “二位既然不久前做过体检,可以按照需求做婚检项目,我推荐这几项内容。”工作人员不愧是经历过的,见到他们的反应,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她补充一句,“无论做多少项检查,赠品都是一样的,结束体检的时候拿着卡片到服务台领取就可以。”   “好的。”霍星河把卡片收起来塞进了口袋里。   秦枂看到了这一幕,他的心里面咚咚两下,声音带出了一些微不可察的紧张,他勾选了工作人员推荐的内容后说:“我们是做信息素检查的,预约的十点,检查室在哪里?”   工作人员这才明白自己搞错了,难怪眼前二人临时起意做婚检,她小声说了一声抱歉,指了个方向说,“请二位这边走,信息素检查室规格与普通检室比起来要求更高,每一次使用完之后都需要完全的清理,所以一定要按照约定时间来。”   站到了检查室的门口,工作人员按了下门口的门铃,“医生会出来接待二位。”   工作人员走后,等待医生出来的空档。   霍星河看着检查室的门说:“秦总,我突然要求做婚检的行为没有让你感觉到为难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一开始拒绝了,是我说了之后才同意的。”霍星河笑了下,他略显踌躇低落地说:“就怕引起你的误会。”   “我不介意。”秦枂先说了结论,他没有去看霍星河,而是如同霍星河一样看着检查室厚重的大门,“工作人员一开始误会,我的确是有些不高兴,不瞒你说我不喜欢别人擅自给我做主,那会引来我的反感。但你提议没有错,我们既然考虑结婚,就应该为了未来考虑,做婚检是应该的,老话说,折日不如撞日,一次性做了省得以后还要来一趟。工作人员说的不是说了,为了婚后健康的生活。”   霍星河垂于身侧的秦枂看不见的左手缓缓松开,他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强势地为你做决定。”   秦枂挑眉,他笑着说,“霍老师很会抓重点。”   霍星河谦虚地弯了弯嘴角,“你说的都是我要记下的知识点。”   如同换完衣服出来后霍星河说的那句“很好看”,秦枂再一次感受到了他的认真,他潜意识里有种感觉,霍老师不是在说甜言蜜语,他是在阐述事实。   越是这样,就越是真挚,越让秦枂动容。   检查室旁边的小门开了,里面走出个医生拿着单子喊,“霍星河,秦枂,来了没有。”   “来了。”霍星河说。   医生抬起眼睛扫了一眼,就指了指检查室的大门,“门开了,你们进去按照要求做就行。”   说完医生就转身走了回去。   咔。   很细微的锁扣弹开的声,门缓缓打开。   霍星河先让秦枂走了进去,自己紧随其后,等二人完全进去后门在他们身后严实地锁上。   整个房间二十平米不到,墙壁上镶嵌着许多捕捉信息素的探头,除此之外,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了许多书籍。秦枂就在桌子旁,瞟了一眼上面打开的一本,当下伸手把书合上盖住了不穿衣服的女人,女性杂志旁边还有专门提供给男性的,不用猜就知道里面肯定也是不穿衣服的。   室内还有个全息投影仪,可以播放帮助调动情绪的影片。   秦枂和霍星河对视了一眼,又假装不在意地错开视线。   没有玻璃窗,也没有监控能让医生看到检查室内的情况。   这里是全然保护隐私的。   医生的声音从内嵌在墙壁上的喇叭处传来,“你好,二位先生你好。”   他约莫是刚进星湖医院工作,还不大习惯这里服务与医疗技术双并重的私立医院文化,语气生硬。   “请二位保持放松,我会往室内释放微量的诱导剂,帮助二位信息素的释放。”   尴尬的医生遇到了尴尬的患者,尴尬对冲,好像无形中化解掉了尴尬。   霍星河敏锐地捕捉到了诱导剂三个字,他问,“秦枂前不久接触到过过量的诱导剂,再接触到,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   “霍先生放心,沈医生交代过的,我使用的剂量在安全范围内,是原剂量的千分之三,只会让omega放松、更容易意动,所以霍先生、秦先生不用担心,不会对身体产生影响。”   医生怕解释得不够清楚,接着说道:“现在使用的诱导剂类似于依兰香,用依兰香味道的沐浴露不会让人bo起的,只是舒缓精神而已。”   他生硬地开了个玩笑。   霍星河却笑不出来,他把信息素检查想简单了。   秦枂宽慰地说:“沈新词通知我的时候和我说过的,低剂量的没事,检查室内的探头检查的是我们信息素的适配度,就……”   他抿了抿唇小声说,“不会失态的。”   其实秦枂心里面要把沈新词骂死了,怎么不说清楚检查是两个人同时做!   霍星河干干地扯动了下嘴角,“嗯。”   他是怕秦枂的些微信息素就能够让自己彻底失态。 第31章 031   看着霍老师为难的样子, 秦枂朗声说道:“大夫,稍微等等。”   “好的,秦先生。”医生听不出明显情绪的声音从喇叭里传来。   检查室内, 秦枂拉着霍星河退到墙角, 小声说:“霍老师,其实这个检查做不做都不要紧,没必要为难自己, 我们不做了吧。”   “我向沈新词了解过。”霍星河学秦枂的样子,同样小声说,“做这项检查的目的是为了后续治疗方案的优化,抱歉, 也许涉及到了你的隐私,我和他的谈话中难免提及到了你的病情。”   “没事。”秦枂看了一眼霍星河,发现此刻两个人的距离很近, 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霍星河专注的眼眸和卷翘的睫毛。   距离真的能够淡化一切冷漠的表象, 他现在看到的只有霍星河双眸里的温柔和关切。   秦枂在看霍星河的时候, 霍星河又何尝不在看着他。躲在角落里说悄悄话,声音只要稍微大点, 就会被一墙之隔的人窥听, 所以他们靠得很近、所以他们交换着仿佛只有彼此知道的秘密,所以,世界那么大,而角落里只有他和他。   意识到这个, 霍星河心底深处微微颤栗, 他单手扶着墙壁,微微弯下腰,把秦枂圈在身前。心里面有个声音蛊惑着他, 只要再近点,就能够在秦枂的腺体上留下自己的标记,反复在齿痕上碾压、舔舐、加深……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他专注地研究着秦枂的侧颈,眼神渐渐流露出痴迷的神色。   靠着墙,低着头的秦枂浑然没有注意到霍星河的危险,他扒拉了下自己的头发,不自在地说:“沈新词能和你说的隐私也不多,其实也算不上隐私,就小时候一些事情,和你说了也不要紧。一般大家都十三到十五这段时间分化嘛,我十五岁生日过了依旧没有分化的迹象,那段时间挺烦的,正好暑假,就一直在外面疯玩。”   他顿了顿,很显然回忆起这段记忆对他来说并不是很美好的事情。   秦枂继续说:“我被绑架了,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在医院,腺体完成了分化,但因为意外分化得不彻底。事后我妈说,我失踪了五天,找到我的时候我在车子的后备箱里,藏我的车已经快沉入南湖了。幸好没有那段记忆,不然高低有个幽闭恐惧症之类的。”   霍星河心中一痛,他不由自主地抱住了秦枂,“没事了,不要去强迫自己回忆起不好的记忆。”   “想回忆也回忆不起来,那段时间就连那个暑假,在我脑子里都是空白的。”秦枂把头枕在霍星河的肩头,他故作轻松地说:“易感期紊乱不是太大的毛病,调理的方案换了好几套,都没有多大用处。霍星河,这个信息素检查我们不做了吧。”   “秦枂。”   “嗯?”   霍星河抬起手捏住了秦枂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从霍星河的角度,看到他双唇微张,控制不住眨动的双眼里有淡淡的不甘。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秦枂的下巴,柔和的面庞,以及绷紧的长颈,指尖不经意扫过颈侧,感受到身下人的战栗。   “秦枂,我以为我们来做检查前已经达成了共识,我会配合你做调理,这也是我追求你的快捷方式。”   “嗯……”   “你为什么退缩?”   “我、我怕你为难。”秦枂诚实地说,轻轻挣脱着,“信息素检查和我想的不一样,我以为是两个人分开做的。”   “我愿意配合你做检查。”霍星河强势地按着秦枂的肩膀,让他无处躲藏。“我说过不会强势干预你的决定,你也应该尊重我的选择。”   秦枂张了张嘴,他没办法反驳。   “秦枂,配合你腺体的治疗,是你的Alpha应该做的事情。”   秦枂轻轻笑了,柔声说:“嗯,是我想太多了。”   霍星河不舍的视线在秦枂的脸上留恋,他笑着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大步说,“不过,避免我会失态,我们应该离得远一点。”   秦枂说:“低剂量的诱导剂,对我不会有什么强烈的影响。”   “可你的信息素对我的影响很深。”   霍星河退后,拉大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靠到了另外一面墙上。   “大夫,麻烦可以开始了。”霍星河说。   耐心等着的大夫说:“好的,诱导剂已经释放,可以播放影片或者看杂志调动情绪,我这里会关闭通话,房间里的声音外面不会听到,请二位放心。另外,看到房间的颜色变成了淡红色,证明信息素收集完毕,通话会重启。”   霍星河说:“好的。”   看着平静的霍星河,秦枂慢慢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意思,脸上错愕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他是在说即使模拟的易感期信息素也会让他控制不住自己。   秦枂喉头滚动,半响说不出话来。   诱导剂释放了。   秦枂敏锐地察觉到。   也许是体会过一次高浓度诱导剂的伤害,现在空气中可以忽略不计的甜杏仁味道他立刻捕捉了,紧随其后,他感觉后劲腺体有一点点发烫和轻微的刺痛,他知道这是易感期的反应。   他无法感受到自己的信息素,本体的信息素对自己来说是无色无味的,但他可以感受到霍星河的。   秦枂猛地看向了霍星河,双手环胸靠在墙上一动不动的霍星河身上正涌动着如潮水一般的信息素,时时刻刻提醒他那边有个强大的、精悍的Alpha在。   秦枂腿软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一步,身后是坚强的墙壁,他退无可退。   信息素的影响从来都是相互的。   房间的灯变得很快,由亮白变成了淡红。   朦胧的色彩,好像给压抑的呼吸带上了更多有颜色的内容。   一墙之隔的控制室内,刚刷了会儿手机的医生就听到了滴滴的提示音,他看了眼时间,只过了短暂的36.29秒,他咦了一下,“速度真快。”   按照他的从医经验,时间越快适配度越高,   里面的两个人有着完美契合的信息素,如果做基因适配的检查,必定在98%以上,可以说非常完美的指标了。   医生在屏幕上操作了下,恢复了通话,“信息素收集已经结束,检查结果两到三天内会出,到时候会由你的主治医生与你联系。我现在会释放除味剂,请二位稍加等待,以免带着易感期信息素出去引起骚乱。”   检查室内没人说话,医生见过太多了,见怪不怪的,毕竟奇怪声音他都听到过。   嗡。   很轻微的声音响起,舒缓的气流轻抚过身体。   微阖着双眼的霍星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烦躁地交换了双腿交迭的次序,身体的变化敲击着绷紧的神经。不需要睁开眼睛,只是凭着感觉他就能够清晰而准确地锚定秦枂的位置,他像是一颗饱满多汁的香橙,正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只要他想,他能立刻过去……   霍星河收紧了下巴,他抿紧的唇缓慢而僵硬地勾起了冷冷的弧度。   越是想驱赶脑海中带颜色的画面,那些画面就越是在眼前不断闪现。   当听到检查室锁扣打开的声音,霍星河站直了身体,他睁开了眼,幽黑的眼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枂,他紧绷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我先出去。”   随后,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再没把视线落在秦枂的身上。   他怕自己多看一眼,就走不出去了。   “秦先生,可以离开检查室,即将对室内进行彻底清理。”   医生的话震醒了秦枂,他收拾了自己慌乱的心神走了出去,走到门外,茫然地不知道该去哪里。   霍星河去哪儿了?   秦枂不自觉地摸向了自己的后颈,属于腺体的位置体温要比其它地方略高,眼前闪回霍星河刚才极具侵略性的视线,他好不容易平稳的心跳再度加速,心慌得口干舌燥。   顾不上许多,秦枂往大厅的方向走,他现在需要人群,他不能够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   大厅内人多却不乱,看到那么多洋溢着兴奋笑容的面孔,秦枂慢慢放松了自己,才察觉到自己方才紧张着的后背肌肉正隐隐酸痛。   秦枂无奈地笑了。   他准备去旁边的咖啡厅等霍星河,转身时眼角余光瞥到一个身影。   “秦斯?”   戴着墨镜、蒙着口罩的秦斯头皮一麻,他想假装没看到小叔尽快溜走,可看到对方走过来了,只能够不情不愿地站在了原地。   秦枂,“我就说自己没看错,秦斯你怎么在这里?还打扮成这样,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秦斯嘀咕,“你不是也在这里。”   “我是来检查的。”秦枂看到侄子手上拿着的喷剂,上面写着什么信息素喷剂。   注意到了小叔的视线,秦斯赶紧背着手藏到身后,心虚地说:“我也是来检查的。”   “你不会……”秦枂拧眉。   “想什么呢,禁止乱想。”秦斯举起双手在身前打叉,制止小叔危险的想法。   他可以不怕爸、不怕妈,可就是怕了这个没大自己几岁的小叔叔。他淡淡的嗯一下,秦斯就能够在脑子里复盘三天之内自己做过什么,有没有被抓到小辫子,   爹妈可以杠,小叔是真打……   秦枂笑了,上上下下地看着秦斯,确定他手脚其全、外面看着没什么异样,“你是成年人,我不该管你,但发生关系前一定做好保护措施,要是有了,就要对新生命负责。”   “啊啊啊,你说什么呢小叔!”秦斯心里面我靠,他拽掉了脸上的口罩、墨镜,露出了下巴上长着一颗红色大痘痘的脸,“啥小生命啊,我可是一直有吃药的。”   他猛地捂住嘴。   秦枂,“……”   秦斯放下手干笑着,“成年人、成年人,理解一下。”   “感情这么稳定,可以考虑带回家了。”秦枂头疼地劝着。   秦斯往前走了一步凑到小叔的身边,嘀嘀咕咕说:“小叔,我在为此做准备嘛。”   他把刚从药房拿的喷剂展现给小叔看,“那个他,是个劣质Alpha,没啥信息素的,就是个银样镴枪头,谁让我爱他呢~~”   秦斯要把自己说感动了,心里面嘿嘿笑,尽情编排霍星河,博取小叔的同情。   “我妈问我身上怎么一点Alph息素都感受不到,我能说实话吗?必须不能的,要是说了实话,我妈会拆散我们。我就到医院来买模拟信息素喷剂,处方药,只能够到医院来开。我往身上喷点,等带他回家的时候往他身上喷点,绝对能够蒙混过关。”   秦枂听完后有些同情那位素未蒙面的侄婿,三嫂是个完美主义者,他有如此大的缺陷,势必在三嫂那边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欺骗只是一时,没办法蒙蔽一世,你找个机会好好和你妈妈谈谈。”   秦斯敷衍地点点头,他要是有能力说服妈妈不要死盯着姓霍的当儿婿,还用得着用信息素模拟喷剂来糊弄人嘛。   “知道了知道了。”   凑近了,秦斯感受到了小叔身上熟悉又让自己不舒服的Alph息素。   还说他呢。   秦斯垂落视线落在了小叔的肚子上,“小叔,爷爷奶奶思想传统,不太接受未婚先孕的。”   秦枂,“……没有。”   秦斯嬉笑着躲过了小叔要敲自己脑袋的手,他挥挥手,“小叔,他在外面等我呢,我先走了啊。”   “嗯。”秦枂摆摆手。   秦斯往外跑,没看路差点撞到人,他连忙说:“对不起。”   “没什么。”   秦斯定睛一看,今天啥日子,遇到了小叔,又遇到了霍星河。   “秦斯?”霍星河看清了人,长眉微蹙,他也没料到会再见到他。   秦斯哼哼,“霍老师,你平时弄得自己怪正经的,现在看着可不像是个正经人哪。”   霍星河刚从厕所出来,他用水洗过脸,有些凌乱的头发上带着湿意,凉水能够压下脸上的潮红可盖不住眼睛里红晕,哪怕他穿戴整齐,衣服下摆、腰带扣子都严丝合缝、一丝不茍,可糜乱的气息在正经清冷的表象包裹下更加骚动。   只是他气势太强,没人敢多想。   秦斯是个例外,他冷哼哼,嘲讽了两句后甩头丢下霍星河。   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对他说分手两个字! 第32章 032   霍星河没去理会秦斯远去的身影, 他正看着玻璃上自己若有若无的倒影。   也许秦斯说得对,他现在看起来的确不太正经,凌乱的头发、解开的衣领以及不在正位的皮带扣……都像是在无言地说, 他刚刚去厕所做了什么。   霍星河摘下了眼镜, 有些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他咬了咬后槽牙,把血脉中叫嚣的冲动给硬生生地压制了下去,明明抑制剂已经完全代谢了出去, 可他心里面是兽依旧在低声咆哮、不满地叫嚣着,它想要更多,他也想。   “先生,需要帮助吗?”   霍星河淡淡地看了过去。   工作人员的微笑僵硬在脸上, 他忍不住向后仰,可职业习惯让他的双脚牢牢钉在原地。   霍星河摇摇头,戴上眼镜往里面走。   年轻的Alpha工作人员看着男人步履从容地走向检查室的方向, 差点以为刚才的一幕是错觉。   “咋啦, 一个人站在这里嘀嘀咕咕的?”   “刚刚遇到个男人, 我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他瞥过来一眼仿佛要把我杀喽。”   “……”   “别一脸无语的看着我啊, 我说真的, 冷厉的眼神具象化了有木有,我像是踏入了健壮雄狮的领地,真是怕怕的。”   戴上眼镜仿佛上了封印的霍星河找到了秦枂,他歉意地说:“让你等了。”   霍老师温文尔雅, 脸上有着不热情但温柔沉静的笑容, 看到一切如常的霍星河,秦枂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一些不得劲儿。   究其原因,他认为是自己小小的虚荣心作祟, 想看到一个冷静理智的Alpha为自己发疯。   自我反省了一下,秦枂摆正心态笑着摇摇头,“也没多久,我一开始想在门口等你的,但怕你找不到,就在这儿等着。不用去沈新词那边了。”   霍星河眼露疑惑地询问。   秦枂耸肩,“沈新词那边还没忙完,他那个患者非常棘手,有可能需要多科室会诊,不知道忙到什么时候呢,他说等我们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再和我说。”   霍星河看着表情生动丰富的秦枂,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好,我们刚好还有几项婚检没做。”   他悄声对自己说,藏好了、耐心点,不要吓到秦枂。   “现在就去,做完了正好出去吃午饭。”秦枂兴奋地分享着自己吃过的宝藏小店,“星湖医院离北邑区不远,我知道那边有一家很好吃的私房菜馆,择日不如撞日,哈哈,好耳熟,你之前说过。”   “嗯。”霍星河笑着点头。   “正好去我北邑区的房子看看。”   “好。”   “我也有好久没去了,估计里面挺多灰尘的。”   “不介意。”   “霍老师你太好了,一直这么绅士有涵养,一直包容我,我像是在欺负你一样。”   霍星河弯起了嘴角,他幽幽地说:“没有,我没有你说的那样好。”   他更加小心翼翼地藏起了自己……   做的几项婚检都比较简单,从里面出来时时间只过了三十多分钟,工作人员和煦地说,“请把登记表送到服务台,顺带可以领走小礼品哟。”   小礼品?   秦枂猛地反应过来了,啥套啥液的,婚检送这些干什么?!   他偷偷看了眼霍星河,见霍星河面色如常,自然地掏出卡片、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礼品袋,好像从店员手中接过一杯咖啡那样落落大方。   秦枂自嘲地想,是自己太拘谨了,婚后干点负距离的事情本来就是稀松平常,应该泰然处之。   霍星河,“接触皮肤使用的,没有什么致敏物质吧。”   工作人员愣了下,赶紧说,“先生放心,我们的赠品选用的是国际知名品牌,在业内有口皆碑的,配方温和、不刺激,没有易敏物质。不过,东西使用的时候因人而异,先生不放心可以做过敏原测试……”   不不不。   秦枂觉得低估霍星河的承受能力了,他红着脸推着霍星河快走。   霍星河茫然,过于严谨了?   ···   北邑区一如既往地充满了文艺气息,街头上走的时尚年轻人要比其它地方多得多,大G拐进了一个巷子停在了一个陶瓷馆的下面,打着哈欠睡眠不足的长发男从旁边走过,他瞅了大G一眼,暗暗发誓以后自己也要买这么酷炫的车。   从车上下来的秦枂领着霍星河踏上了陶瓷馆外墙上的铁皮楼梯,穿过了布满小广告的楼道,在一家喧闹的台球室旁边找到了垂着“静”字门帘的私房小店。   掀开门帘子,哈欠连天的长发男抠着眼角的泪水说,“今天不开火。”   “阿泰,是我。”   林泰睁大了睡眼惺忪的眼睛,“我去,姐姐姐,姐啊。”   “干嘛呢,鬼叫鬼喊的!”从里面走出个女人,她贴着头皮的毛茬短发用个性十足的红色围巾包裹着,满是英气的脸上表情从不耐烦变成了惊讶,“秦枂,你竟然带男人来了。”   “给你介绍,我的朋友林燃,也是合致的摄影师,她给很多明星拍过照。长头发的男人是林燃的弟弟林泰,这家私房菜馆的老板,他当兵的时候是炊事兵,野外拉练的时候也能够炒糖色。”秦枂看了眼霍老师,在朋友揶揄的目光中,他坦然地介绍,“霍星河,我男朋友。”   林泰伸出了自己的手,“林泰,算不上啥老板,都是秦哥抬举我,我就是个做饭的,有朋友喜欢就吃两口。”   霍星河看了眼林泰的手,他握了上去,“霍星河,东州大学副教授。”   “姐姐,还是个文化人,教授啊。”林泰激动地在姐姐耳边说着。   林燃翻了个白眼,“你声音再大点,外面也听到了。”   她朝着霍星河伸出手,“自由摄影师,我和秦枂是大学同学,认识有十来年了,你是第一个他带来给我看的男人。看你斯斯文文的,能不能照顾好秦枂啊。”   霍星河握住林燃的手,他笑着说,“我练过几年,而且体格放在这儿,一般人应该会知难而退。”   “挺幽默,好好待秦枂,不然我放弟弟咬你。”林燃打量着霍星河。   林泰生气地喊,“姐?!!”   按着张牙舞爪的弟弟,林燃带着审视的目光没有放过霍星河,她拍过的明星很多很多,咖位大的、糊得查无此人的、进去吃国家饭的……那些鲜亮的面孔,表现得或礼貌或傲慢或冷漠等等,包裹着各式各样灵魂的完美面孔,不过是一个个精心打造的人设。   她从霍星河的身上嗅到了类似的气息。   这个男人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人畜无害、彬彬有礼。   霍星河任由林燃打量着,“我不会给你弟弟机会的。”   秦枂噗嗤笑出了声,没料到霍老师一本正经地讲出来这么有趣。   林泰郁卒,“喂喂喂,当事人在这里呢,你们再这样不给你们饭吃了。”   林燃扒拉着林泰的肩膀让他去后厨做菜,等林泰愤愤不平地走进去了,她反手打开酒柜的移门,请二位坐在吧台边,“我给你们调酒,喝什么?”   “开车来的。”霍星河礼貌婉拒。   林燃看向秦枂,秦枂早就对一款酒意动,今天带霍星河来见朋友,冲动之下何尝不是早有预谋。从昨晚柳树村小广场边,他不介意在外介绍霍星河为男友开始,他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恰好是今天执行了这个想法。   “蓝色玛格丽特。”   林燃疑惑地皱眉,“怎么想到喝这个?”   秦枂看了眼霍星河,笑着说:“觉得和今天很搭配。”   “蓝色可有点忧郁。”   “是沉静。”   龙舌兰、蓝橙力娇酒和青柠汁的搭配,酒精度数不高,微微熏然,就像是身边男人身上自然散发出来的、淡淡的信息素气息,宁静、平和,像湛蓝的海,飘着洁白的帆船。   林燃调酒很快,很快蓝色的酒液注入了冰过的酒杯里,她按着杯底推到了秦枂的面前,“请。”   放下雪克杯,林燃问霍老师,“教授,需要什么饮料?”   “橙汁就好。”   “小店鲜榨的没有,粒粒橙可以不?”   “可以。”   林燃翻了翻,没有翻到粒粒橙,就问:“农夫果汁可以吗?”   “可以。”   林燃拿出来的农夫果汁只剩下半瓶了,她说:“这可没法拿出来给客人喝,没办法了,橙汁粉泡水,霍老师可以吗?”   霍星河淡淡笑着,镜片后的眼睛深幽平静地看着林燃挑刺,他说:“可以。”   林燃挑眉,她兴味十足地看了眼霍星河,问出的问题同样尖锐,“霍老师,你没有脾气吗,什么都可以。”   秦枂伸手拉住林燃的胳臂,疑惑的声音中有一丝不悦,“林燃!”   他喊了一声,制止林燃过激的行为。   秦枂不解,待人赤忱的林燃为什么要处处针对霍星河。   霍星河沉静的眸子里划过笑意,他看着林燃说:“脾气急搞不了科研、当不了老师,见过的学生多了,什么脾气都会被磨得圆滑的。”   “姐,他说你是学生里的刺儿头,他无限包容。”在后厨炒菜的林泰插话。   林燃,“……”   霍星河浅笑,他伸手拿出了吧台里面的果汁粉,浅浅的橙色粉末装在玻璃罐子里,舀出两勺粉末倒进玻璃杯里面,冲进去常温的纯净水,得到一杯味道寡淡的橙汁,冲泡得一点也不好喝,在林燃的注视下他又往里面加了一勺,抿一口后依旧觉得不好喝。   “果汁粉干嚼才好吃。”秦枂分享着小时候吃果汁粉的秘诀。   霍星河遗憾地放下勺子,不是冲饮的果汁不好喝,是他心里面已经有了最好的“橙子”,其它都没办法满足罢了。   欲壑难平……   林燃和霍星河之间小小的火药味有秦枂的干预,已经冲淡消失,但这不代表着秦枂不介意。   等霍星河进卫生间的时候,秦枂舒展的眉皱了起来,“小燃,你不喜欢霍星河?”   “不是,或者说我喜不喜欢不重要。”林燃摇摇头。   “那你针对他做什么,也就是霍老师脾气好,不然你刚才那样,话赶话两个人要吵起来了。”   这让夹在中间的秦枂很为难,他是把霍星河介绍给朋友的,不是让朋友给霍星河下马威的。   林燃怔住,她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对不起,秦枂对不起,等霍老师回来了,我也给他道歉。秦枂,之前给你推荐潘司琦,我后悔了,幸好他没对你做什么。那天H&Q盛典后,潘司琦塌房失踪了,你知道吗?圈内人透露给我,他是因为给一个omega用了诱导剂,有人要整他,把他所有干过的烂事都翻了出来,从重从严、顶格处理,没二十年出不来。”   诱导剂的事情,朋友间除了沈新词是主治医生知道外,其他人,秦枂一概瞒着没有透露。   交给律师全权处理后,秦枂就将潘司琦抛在脑后,不让垃圾人影响自己的心情,是丝毫不知道潘司琦刑期会这么重。   而从圈内人那儿知道了一些内情的林燃一直自责和不安,她一方面瞎想潘司琦伤害的会不会是秦枂,一方面又很自责,怪自己看走了眼,没发现潘司琦是披着羊皮的畜生。   现在看秦枂开开心心的,还带了男朋友来见自己。   林燃提着的心缓缓放下,还好潘司琦没对秦枂做什么,却又担心霍星河会是另外一头狼。、   林燃忽然抬起头,她看到了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霍星河,安静矗立的男人挺拔稳重,可反射了灯光的镜片让她更加看不透这个男人,可她隐隐觉得那双眼睛的主人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   霍星河走了一步,他走了过来。   林燃自嘲地笑了下,觉得自己真是草木皆兵,想太多了,霍老师那双眼睛哪里会看自己,完全是放在秦枂的身上。   除了秦枂,霍星河的眼睛里,再无其他了。 第33章 033老实点,不准干别的……   “对不起。”等霍星河坐下, 林燃大大方方地道歉。   霍星河摇头,这么点小小的语言攻击于他而言真不算是什么,让秦枂陷入两难才会让他烦恼, 很显然, 在他离开的时候秦枂和林燃说了什么,林燃态度才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地改变。   秦枂在好友面前维护自己。   想到此,霍星河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起来。   “刑期二十年, 三十多的人进去,五十多出来。”秦枂有些不忍心。   林燃切了一声,“那就是个人渣,二十年对他来说便宜了, 这种人应该把牢底坐穿。”   林燃嘴唇翕动终究没说出更多,圈内人透露的消息黄暴的太多,她用自己的嘴巴说出来都嫌弃脏了嘴, 更不想脏了秦枂的耳朵。   “你放宽心好了, 傻逼狗东西不值得你怜悯啦。他那么对待omega, omega保护协会没有要求化学阉割他,已经是客气的了。”   林燃瞅了眼霍星河, 抛开一开始的有色眼镜不谈, 这个男人真的是相当出色了,无论是外表、气质、谈吐、容忍度,她摸着良心讲,是她见过最出色的人物了。   如果这些流露出来的都是伪装, 那他能够伪装一辈子, 伪装也成了真。   “霍老师真的对不住了,刚才那么针对你。实在是我以前给秦枂推荐的人是个狗东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怕咱小秦再遇到狗东西。”林燃拿起龙舌兰,给自己倒满,她朝着霍老师敬了敬,自罚一杯。   霍星河以果汁代酒,仰头喝了半杯。   “我给你调一杯不含酒精的果酒吧,喝果汁怪没意思的。”林燃兴致来了,转过身去酒柜里面翻找,发现自己要的东西不在里面,她撂下一句“我去厨房找”就急匆匆去了后厨。   不大的私家小馆子里,就剩下霍星河和秦枂两个客人。   霍星河,“林燃说的没错,你别把潘思琦的事情放在心上,不值得。”   秦枂叹了口气,有点不落忍地说:“乱发善心吧,二十年太久了。”   霍星河说起潘司琦时极其冷漠。但为了宽慰秦枂,语气才有了柔软。   “他刑期这么久不单是因为你,别给自己心理增加负担。你想想,他用诱导剂的手段这么纯熟,肯定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高浓缩的诱导剂哪里来的?背后是否有产业链,利益团伙都有什么人,其它受伤害的omega怎么样了,等等很多事情,他判得一点都不冤枉。”   霍星河甚至觉得太少了,如林燃说的应该把牢底坐穿。   秦枂只是一时间没有想通,他不是第一天踏入社会,霍星河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更多。   慢慢的,秦枂的眉头皱了起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人是狗,哪里能知道。”   他嘀咕,“最讨厌这种表里不如一的人了。”   霍星河扯动嘴角,只能够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来。   他呢?   他眼中划过一丝茫然,要是秦枂知道自己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温和守规,会不会也讨厌他?   准备掀开“厨”字门帘的林燃满脸惊骇,她能够注意到霍星河淡淡瞥来的眼神,他知道她已经走到了门口,他是故意在告诉她,秦枂的确遭受到了意外,不能因为没有伤害就一笔勾销了。   秦枂为了维护朋友,可以按下这件事情不说。   但霍星河不会。   林燃苦笑,同时也隐隐感觉到了霍星河的冷酷,不在他心上的人是不值得他怜惜半点。   林燃收拾好情绪才往外走,她接收到了秦枂的好意,她要让秦枂觉得自己不知道潘思琦的事情。   “阿燃,你脸色怎么一下子差这么多?”秦枂看到重新回来的林燃吓了一跳。   林燃故作无所谓地耸肩,把在肚子里面酝酿过一遍的谎话说出来,“估计是一口气喝猛了,你知道的,龙舌兰入口辛辣、霸道,几乎一条线下去了,我早晨到现在没吃啥,有点难受应该的。”   “你又熬夜了?”秦枂不赞成地问。   林燃心虚地说:“还好啦,就稍微晚睡了一点点。”   林泰端着菜出来,揭他姐姐的老底,“是深夜一两点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   “晚上是缪斯女神临幸的时候,我愿意为了女神牺牲一点睡眠。”林燃摇晃着雪克杯,冰块在杯子里面撞击发出搁楞搁楞的声音。   林泰问,“小秦哥,坐哪里?”   秦枂以眼神询问霍星河,霍星河说:“窗边吧,光线好。”   秦枂说:“阿泰,放窗边。”   私房小馆客人坐的地方五十多平米大,靠墙放着七八张小桌子,中间是两张大桌,来这儿聚会的人多了,大桌可以拼凑在一起变成更大的桌子,一次性容纳更多的人。   店内陈设简单,东西都用了有些年头了,看起来半旧不新的,实木的桌子甚至因为磕碰出现了破损的痕迹,可就是因为这样,才让这儿看起来温馨恬淡。   来的基本上是熟客,熟客带自己的新人朋友来,下次新人也就变成了熟客。   两扇朝外推的窗子打开着,窗外就是普通寻常的街景,有人声车声自窗外传来了。   霍星河看到旁边的窗户那儿,有一辆无人机悬浮停靠,没多久,林泰探身出来,把外卖箱放了上去,随后无人机飞走。   秦枂顺着霍星河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这一幕。   他解释:“阿泰没有接入外卖平台,附近点单的会直接打电话给他,他用无人机送过去。”   霍星河点点头,他们面前已经有了两菜一汤,据林泰说还有一道肉菜需要花点时间,主食给他们准备的菌菇卤肉炒饭。   秦枂小口喝着青梅酒,不是雕花青梅泡在高度白酒里面得到的青梅酒,是捣碎的青梅经过时间的沉淀酿制出来的酒。小巧的玻璃酒杯里酒液是深琥珀色,把玩在他的指尖之上,显得玲珑精致。   “下次我们打车来,阿泰酿的酒很不错的。”   龙舌兰作为基酒的蓝色玛格丽特已经喝完,秦枂又要了一小壶的青梅酒,小小的酒瓶里有二两。   霍星河给秦枂布菜,“别空腹喝酒。”   “嗯。”秦枂笑着点点头。   “可以找代驾啊。”   随着醇厚的香气,林泰把最后一道菜端了过来,土色的砂锅其貌不扬,气孔里溢出来的味道却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锅盖。   等真正地揭开锅盖,颤巍巍Q弹的猪脚伴随着浓厚的香气扑面而来。   林泰得意地介绍说,“我用陈年花雕炖出来的猪脚,买的农家土猪的猪蹄,放足了料,费功夫做的,绝对好吃。”   “不太喜欢别人碰我的车。”霍星河解释为什么不找代驾的原因。   每个人都有些怪癖,林泰点点头,他说:“不打扰你们吃饭了,慢用。”   又有人掀开“静”字门帘走了进来,林泰去招待了,把空间彻底留给了霍星河和秦枂二人。   在秦枂期待的目光中,霍星河每道菜都尝了过来,辣炒花甲胜在一个鲜、铁板牛仔骨又辣又嫩、冬瓜瑶柱汤清淡解腻,压台出场的花雕煨猪脚丝丝入味、回味无穷,他把自己对每一道菜的印象说了,又吃了一勺子炒饭。   “米粒松散,又不干硬。”霍星河看了眼勺子,“不油。”   “霍老师,你不愧是是当老师的,说起来头头是道。”秦枂拿起酒杯敬霍星河对美味的认真,他也不吝啬于对霍老师的夸奖,带着笑意的眸子有喜悦在熠熠生辉,“我挺喜欢吃的,以后要是带着你到处探店,你可别嫌烦。”   霍星河当然不会。   柔和阳光照射下,秦枂懒懒地撑着头,手上拿着的酒杯闲适地旋转。   霍星河看着这样的秦枂,忽然心中一动,他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地前倾,“秦枂。”   秦枂微眯着眼睛,从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声音,“嗯?”   “再喝就要醉了。”   “哪有,低度数的果酒喝了才不会醉呢。”秦枂不认可地反驳,“我酒量很好的,半斤白的下去脸不红、气不喘、脑子也不乱。”   霍星河轻笑,使着小性子的秦枂格外不同。   “真的!”像是要说服霍星河,秦枂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趣事儿,他的酒量可是一点点练出来的。他第一次喝酒是在岛上,偷拿了爸爸啤酒和小伙伴在芦苇荡里面喝酒,几个人喝完了在芦苇荡里喝到天黑。   “后来呢?”霍星河温声问。   秦枂皱着眉头低下头,嫌弃阳光太刺眼,“我们几个人的爸妈着急死了,到处找我们,差点就发动家属院的人集体出来找。小时候很有趣,长大后烦恼可真多,霍星河。”   霍星河抬起手为秦枂挡住阳光,他着迷地看着影子落在秦枂白皙的肌肤上,他手指轻动,影子也在动,就就像是影子在触摸秦枂的脸。   他轻声地应着,“嗯?”   “你那天把我弄疼了。”秦枂不悦地嘟囔。   霍星河视线凝固,他迟疑地问,“很难受吗?”   “嗯。”秦枂很认真地点头,他控诉着,“力气又大,耐力又好,一股子莽劲儿,烙大饼烙了一晚上,第二天感觉浑身都疼,比大学三千米体测后肌肉还疼。”   霍星河的心随着秦枂的话乱了方寸。   秦枂打了个哈欠,呢喃地说:“还是很爽的。”   霍星河的心再也没办法平静。   窗外的风徐徐进来,把街道上的声音一并带进了室内,旁边出来聚餐的人时不时发出爆笑声,再远,有后厨炉灶打火的声音、微波炉嗡嗡旋转的声音,一道门帘之外,台球室里的声音更多更杂……这个世界是喧闹的、嘈杂的。   霍星河的喉结上下滚动数次,凝在秦枂脸上的目光深深的、沉沉的,几乎要化为实质。   桌子的两侧,小小的窗边空间里,只有他和他两个人。   霍星河觉得,就这样坐着,也是不错的选择。   时间一点点流逝,杯盘已经冰凉。   提了一扎酒给聚餐那桌送过去的林燃顺势过来问问霍星河和秦枂吃得咋样。“我弟的手艺还不错吧,他当兵去别的没学会,做菜的手艺却登峰造极了,还是组织会培养人,他以前韭菜和麦子都不分。”   “挺好吃的。”霍星河说,“结账吧。”   “嗯?”林然疑惑地挑眉,“不能你们谈恋爱了就只想着二人世界吧?秦枂以前每次来,吃完后都会坐下再和我聊聊的,霍教授,不能这么小气,霸占着秦枂不放。”   霍星河眼露无奈,“秦枂醉了,我要带他回去。”   “不可能!”林燃一口反对。   旁边秦枂小鸡啄米似地不住点头,“就是就是,阿燃你和他说呀,我酒量很好的,”   “秦枂能喝半斤白的,大学毕业散伙饭那会儿,我和他还有其他人连手把几个老师喝趴下。”   “班主任特能喝,一斤白的脸都不红。”秦枂补充。   霍星河没有反驳,他柔声说,“秦枂,我们走了。”   “欸。”秦枂乖乖站起来。   霍星河扶住秦枂的胳臂,秦枂满脸笑模样地贴着他站好,特别乖、特别温顺,一点也没有平时的距离和成熟稳重。   林燃缓缓张开嘴,她仔细观察着秦枂,把他反常的行为都看在了眼里。   “买单吧。”霍星河淡淡的眼神落在林燃身上。   林燃猛然惊醒,她显得失落又茫然,这么多年的朋友竟然从未注意到秦枂特别容易醉,就连秦枂自己都没有在意到。   有人醉了会胡言乱语,有人醉了会借酒闹事……   秦枂都不是,他看起来几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一样的张弛有度、一样的从容不迫,态度随和又给人距离感。可只要自己观察,就发现不和他说话,他就安静垂头坐着;和他说话,他就乖巧地一问一答,率真直接。   林燃看着高大的霍星河毫不费劲儿地架着秦枂走远,失落和沮丧在她身上交迭出现。   “人都走没了,看什么呢?”林泰出现在姐姐的身后,跟着一起看空荡荡的走廊。   林燃叹口气,啥都没说。   “你别这样。”林泰搓着自己的胳臂,恶寒地说:“你知道你现在像啥不?”   “什么?”林燃提不起劲儿,懒懒地问。   “像失恋了,小秦哥带男朋友过来,你像是突然失恋了。”   林燃,“……”   林燃突然大吼,“孽畜,找死。”   ···   上了车,霍星河给秦枂系上安全带。   “秦枂,我们不去看房子了,直接回家,好吗?”   “不要!”秦枂突然坐直了身子,“去看我在这边的房子,Alex,去湖庭一号。”   Alex,“主人?”   “导航吧。”霍星河觉得秦枂这个状态,去那边睡一觉也挺好的。   Alex,“为您规划路线,湖庭一号,前面路口左转……”   秦枂伸出手指头戳了戳车载大屏,搁在平时他绝对不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而现在他羡慕地说:“我也想养这样的电子小宠物。”   Alex,“秦先生,Alex不是电子宠物,Alex是主人的生活管家、工作助手、网络安全捍卫者。”   “是我说错了,Alex。”   Alex露出了笑脸^_^。   “我爸妈年纪大了,特别是我爸,不太喜欢接受新鲜事物,我就没有给AI升级。”秦枂软软地靠在座椅上,“霍星河,我父母年纪大了,我不想他们一直操心,我们尽快结婚吧。”   呲。   霍星河猛地踩了剎车,车子钉在了马路中央。   幸好后面没车,不然这一举动很有可能酿成事故。   Alex,“主人,您激动的心情Alex能够理解,可安全驾驶的行为一定要遵守哦。”   霍星河扶了下眼睛,他松开剎车,车子以龟速开始移动,“秦枂,我们本来就是向着结婚去的。”   “嗯,那动作快点。”秦枂说完后肯定地点点头。   霍星河,“希望你醒酒了,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我没醉!”   “秦枂。”霍星河问出了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他斟酌着语句问,“我的技术真的很烂吗?”   秦枂嗯嗯点头,寻求认同似地嘟囔,“就知道朝着一个方向怼怼怼,像打桩机似的。”   霍星河,“……”   知道了,死心了。   “我会努力改进的。”   “嗯。”秦枂拍拍霍星河的肩膀,“加油,我配合你。”   霍星河忍不住笑了,“你要是酒醒了,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可别不理我。”   “放心好了,不会的。”秦枂特大度地摇头,他看了眼外面,“到小区南门了。”   湖庭一号是三恒小区,恒温恒湿恒静,一梯一户大平层设计,秦枂刷脸后车子驶入地库,霍星河按照秦枂说的停进了车位,两个人进了最近的电梯直达二十一层。如果不是确定秦枂真的醉了,他一系列如常的举动真的很具有迷惑性。   推开房门的一瞬间,秦枂就想睡觉,连床都等不及过去了,直接就想躺地上。   霍星河一把拽住了秦枂,对方就顺势软倒在自己怀里。   “困了,想睡觉。”   霍星河拦腰抱起了秦枂,“主卧哪一个?”   “不要去房间,好几个月没来了,被子没晒过,潮湿,想睡沙发上。”秦枂伸手环住霍星河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侧,因为醉酒提高的体温蹭在霍星河腺体附近,几乎烫得他晕眩。   霍星河稳了稳心神,把人抱去了沙发。   弯腰准备把秦枂放下,秦枂却搂得更紧,“你身上舒服。”   霍星河顿了顿,重新抱着秦枂站起来,他转过身在沙发上坐下,让秦枂半躺在自己怀里,“这么睡吧。”   “嗯。”秦枂用脸蹭了蹭霍星河的下巴,柔软的样子像极了撒娇的小猫儿,可他一点都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本能地去寻找着让自己舒服的方式,他闭着眼睛将睡未睡的时候呢喃着,“老实点。”   霍星河苦笑,那一夜究竟给秦枂带来了什么阴影,竟然酒醉的状态下还要提醒自己老实点。   “我什么都不做。”   得到的是秦枂平稳的呼吸声。 第34章 034   室内静静的, 只有空气循环系统轻微的声响。   不知道什么家电突然吧嗒了一声,秦枂蹭了蹭枕套,悠悠醒来。映入眼帘的不是被子、床单, 也不是卧室的天花板, 近在咫尺的是浅灰色的衬衣和衬衣上光泽盈润的贝壳纽扣。   秦枂僵硬住了身体,视线缓缓移动,落在了霍星河线条凌厉的下巴上, 他侧头倒在沙发上睡着,而自己正窝在霍星河的怀里!   “醒了?”霍星河的声音尤带刚刚睡醒的低沉沙哑。   已经没机会让秦枂装睡躲过尴尬了,同样的招数只能够使用一次。   他点头,“嗯。”   霍星河扶着秦枂的肩膀准备坐直身体, 却嘶了一声,表情有点痛苦。   “怎么了?”秦枂忙问。   霍星河说:“一个姿势保持的时间太长了。”   “我起来。”秦枂挪动着双腿准备爬起来,奈何布艺沙发太过柔软, 他非但没有爬起来, 还重重跌倒在霍星河身上。   霍星河双手接住跌到的秦枂, 苦笑着说:“虽然我很赞成我们多亲密接触,但现在我真的不行。”   秦枂赶紧手脚并用地从霍星河身上下去, 赤脚站在地板上, 他无措地说:“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血液不循环,手脚麻了。”霍星河按着双腿,双腿都像是踩了电门似的麻木。“拉我起来。”   “别别, 不能动, 等这阵子过去就好了。”秦枂把手背到身后。   “没事的。”霍星河手撑着沙发扶手,长眉中间拧出一个疙瘩,他嘴上说, “动一动,血液循环就好。”   秦枂叹口气,走过去撑起霍星河,“何必为难自己呢,坐着缓一缓也会好的。”   霍星河轻笑,他靠在秦枂的身上站直了双腿,没有应声说为什么要坚持这么做,他只是不喜欢脆弱的样子。好在缓过来的很快,因为这小小的插曲,在沙发上睡作一团的尴尬也消弭殆尽,秦枂领着霍星河开始参观他的房子,介绍着是三年前买的,看中的就是能够赏景。   但凡带上湖景房三个字,房价肯定便宜不了,秦枂买的更是湖庭壹号光照最足、前无遮挡、景色最好的楼栋,他掰着手指算了算,每平米的价格惊得吓人。   实在是想不通那时候为什么脑子一热,就把房子买了?   买了,自己又不住,图个什么?   走到厨房,秦枂闻到了奇怪的味道,“味道怪怪的?”   两个人在厨房里翻箱倒柜,秦枂在抽屉里找到了一袋螺蛳粉,包装漏气胀袋之后发霉了。   “黑曲霉、桔青霉,戴上手套再碰。”霍星河翻到了厨房用一次性手套,戴上后拿起螺蛳粉扔进了垃圾桶里。   秦枂咋舌,他又随手打开电饭煲,里面彩色的霉菌正在旺盛生长。   “杂色曲霉,剧毒,连内胆一起扔了吧。”   秦枂啪地合上了锅盖。   “我一个夏天没来过啊……”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他想起来了,有一次在这附近见客人晚了,懒得回去,就到这儿睡了一晚。“算了,不重要,都扔了吧,厨房也通通风,我现在感觉这里空气都不干净了。”   “没事的,霉菌浓度不够,不会影响呼吸道。”   霍星河知识面广,搞科研的专业性又强,他说的,秦枂相当认可,于是放下了惴惴不安的心,但窗户通风还是需要的。   从厨房出去,秦枂带着霍星河走到阳台,环绕式的大阳台面向的便是平静无波的南湖,这一段的水面并不宽阔,两岸种着杨柳,岸边最标志性的建筑当属博物馆。日头微微偏西,太阳已经没了夏日的灼热,多了秋天的绵软,给世界万物都蒙上了绒绒的毛边。   很好看。   看着窗外的景色,两个人的心情都静了。   “和我那边比,你这里视野更加开阔。”霍星河说。   秦枂向前一步,双手撑着窗边扶手,“你那边距离你的单位和我的公司都很近,这里到东大,走高架要三四十分钟,遇到堵车时间更久,通勤时间太长了。”   “北邑这儿氛围更活跃,周边设施完善,路平整开阔。老城区遇到学生上下学,拥堵不比高架上的少。”   看着眼前的风景,秦枂脑海里是霍星河家小区外成排的水杉,是小区里多不胜数的绿植,他下意识为那边小区说话,“老小区邻里关系更好一些,你那天站在小区门口等我,很多人和你打招呼。”   霍星河眸中闪过惊讶,“我待人并不热情,邻居大多不认识。”   “霍老师,你确定吗?”秦枂笑着看他,觉得霍星河实在是太轻看自己了一些,“就我那天看到的,十个人有七个和你打招呼。”   霍星河失笑,“真没注意到。”   他独来独往惯了,学校里和同事间相处得平平淡淡,邻里之间的关系在他这里更是省略项,从来没考虑去经营,秦枂却说他相处的不错……   霍星河有心反驳,却听到秦枂举起双手在脑袋两侧比着小发辫的样子,“坐妈妈电动车后座上的小姑娘,扎两条小辫,遇到你就说好帅呀。”   “住我家前面的,数学不好……”霍星河闭上嘴巴。   秦枂挑眉,“还想反驳我呢,明明连个小姑娘都知道住哪里的。山茶花、三角梅,谁家种的也知道。霍老师,你没自己想的那么冷漠啦。”   “有可能吧。”霍星河自己都不太确定了起来。   秦枂还想继续和霍星河掰扯掰扯,听到了门铃声,他嘀咕,“这个点谁啊?”   与之同时,他揣在裤兜里的手机也震动了起来,嗡嗡声很响。   “我去看看。”霍星河指了指秦枂的口袋,“你接电话。”   秦枂点头。   拿出手机看到是林燃打电话来的,接通电话,林燃的声音在喧闹嘈杂的背景声音中显得格外显目,“秦枂,醒酒了?”   “我才喝了多少,醉什么醉呀。”秦枂斜倚在窗户上,视线落在外面无边的风景中。   “你真不知道自己醉了?”   “你说什么呢,年少轻狂的时候咱两试过的好吧,你都喝吐了,我什么事都没有。”   两个人踩着啤酒箱,在大排档喝了三四个小时,啤酒当水喝,林燃直接喝吐了,秦枂尤记得自己脸不红、气不喘地扶着她回了学校。真是青葱岁月啊,小十年竟然过去了。   “屁,你醉了!”林燃哼了好几声,把他在店里面的种种表现说了个全,末了她感慨,“霍老师太细心了,这都能够发现,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竟然不知道你几杯酒就醉,就连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却一下子发现了,啧啧,嫁了吧,这关心程度,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了。”   随着林燃的讲述,悠闲的秦枂慢慢站直了身体,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否认三连,“不可能,不会的,我没醉。”   “店里有监控,要不要看?”   林燃的话撕掉了秦枂心里面最后一点坚持,他仿佛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我会不会说胡话?”   “那就不知道了,具体问霍老师,他带你回家的。啧啧,你啊,特别乖巧地站在他的身边,小媳妇似的,要不是这样我还不能够百分百确定你是醉了,救命啊,这么多年了,你都是在装清醒。这什么牛逼体质,喝酒后竟然一点也看不出来。”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秦枂揉着脑袋,压根记不住起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记得上了车、来到了小区,非常困想睡午觉,然后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舒服。   “小秦同学,以后不准喝酒了,以前觉得你千杯不醉,出去应酬喝酒没什么事,现在可不行,碰了酒遇到坏人怎么办?”   像潘思琦那种傻逼,人生中遇到一次已经够了。   秦枂干笑,他听到了霍星河走过来的声音,“我挂了。”   “哦,霍老师来了?”   通话在林燃哈哈的笑声中挂断。   秦枂脸上情绪复杂,他既震惊自己竟然是易醉断片的体质,又不安地想自己失去自控能力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啊?   脑子里乱糟糟的,他的记忆明明有连贯的过程,怎么就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霍星河走了过来,“物业,让关窗户。”   秦枂反应慢半拍,“啊?”   “说开窗户破坏室内空气循环的稳定性了。”   “想起来了,我为什么不喜欢住在这里。”秦枂的注意力被带跑了,他抱怨着三恒小区的种种缺点,“室内恒定27度,不能够自家安装空调,大夏天回来家里没有外面舒服。窗户都不允许开,我喜欢自然风。”   霍星河也喜欢自然风徐徐吹来,风里面有草木香气的最好、最安定人心,哪怕这边俯瞰的风景很美,他却不觉得是长久居住的舒适之地。   “我们可以另买房子。”霍星河给了一个中肯地建议。   “嗯。”秦枂胡乱地点点头,他眼神晦涩地看了眼霍星河,“我喝醉了?”   霍星河算是明白秦枂为什么现在这样了,和林燃联系过了吧。   “嗯,以后喝酒只能够小酌,不能喝多了。”   秦枂捂着脑袋低声哀嚎,“我没说什么吧?”   霍星河眸光闪动,犹豫只在脑海里停留一秒就让他扔到了角落,他往前走了一步,抬起手按在了秦枂捂着脑袋的手上,“秦枂,我们结婚吧,不是征询意见,我很肯定地对你说。”   秦枂怔愣,同样的话霍星河之前说过,那时候两个人不熟悉,只是他的一个提议、他也只是犹豫考虑,但现在,他差点脱口而出“好”。   酒醒之后,秦枂重新变得理智谨慎,“我喝醉的时候说了结婚?”   “嗯。”霍星河没有半点犹疑,直接用一个字封死了秦枂的退缩,“说你父母年纪大了,应该结婚让他们安心。”   秦枂抿嘴,这的确是他的心里话。   “秦总,戒指的设计初稿已经发给我了,我也做好了随时去见你父母的准备,我想邀请你去玉韫园,见我父母和爷爷奶奶。”   两个人贴那么近,能够感受到彼此的体温,秦枂躲不了,他面对着霍星河的步步紧逼,有些狼狈,心底深处拱起一堆火。   秦枂轻轻挑眉,“霍老师,第一次咱不熟,草草说结婚那也罢了。而现在,你求婚就是这么没有诚意的吗?”   霍星河低声地笑了下,他的视线一直专注地落在秦枂的脸上,把他细小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给我几天时间,我做准备。”   “好。”秦枂说完这个字,竟然如释重负,提起来的心情反而落实到了平处,有种被逼一下后水到渠成的错觉。   “秦枂。”   霍星河克制着自己的战栗,他揽过秦枂的肩膀,把他按在怀里。怀里的人没有抗拒,霍星河从小心翼翼的试探变成了彻底地拥抱,紧紧地搂住了秦枂,专注地喊着他。   秦枂挠了挠耳尖,“行了行了,别喊了。”   “嗯。”霍星河听话地停下了,可手没有松开。   “我想别买房子了,我们婚后住你那边吧,我喜欢你那儿的环境,很舒服。”   “好,听你的。”   “上班也近,我要是愿意,可以走着去虹彩,或者骑自行车。”   “河边的步道跑步、散步都很惬意。”   “嗯。”   他们畅想着,已经开始期待了。   ···   从湖庭一号出来,霍星河先把秦枂送回了家,他看着门口警卫核对完秦枂的身份后秦枂走进小区,走进去的秦枂忽然站住,转过来朝着门口挥挥手,离得远,但霍星河确定看到了,直到看不到秦枂的身影他才收回视线。   指尖在方向盘上轻叩,霍星河说,“Alex,分别给爸爸妈妈发信息,说我快过来了,有事情要和他们当面说。”   Alex,“好的,主人。”   霍星河发动了车子,往玉韫园的方向去。   玉韫园里,霍元琛拿着手机找到了妻子,“星河给你发信息了吗?”   “发了。”杨秀秀正在柜子里翻找着东西。   “这孩子头一次这么郑重地要当面和我们说事情,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初中让他出国他不愿意,自己决定要在国内上学。中考一声不响地考上了东大的高本硕博,也不和家里面说一声就自作主张去住校,大学的时候拜入何明桢院士的门墙也不说,要不是后来东大校庆看到了他跟在何院士身边,说不定直到现在我们都被瞒着。”   霍元琛在紫檀木的桌边坐下,感慨着小儿子当真是省心又不省心。他说了半天,没有得到妻子的响应,霍元琛纳闷了,“你找什么呢?”   “找到了。”杨秀秀拿出的是一本宣传册,封面上烫金的艺术体字写着某某婚礼策划公司的字样。她坐到了丈夫旁边,翻开了这本宣传册。   “你哪里弄来的这个?”   “杨风酒液老板的儿子结婚,请我们去的,记得吧,婚礼布置得大气又别致,我就找他太太要的策划公司的联系方式,她给了我这个。”   “然后呢?”   杨秀秀看了眼霍元琛,闲情逸致了一辈子的少爷永远都不用操心琐事,压根也看不到儿女的心事和变化。   “儿子要结婚,我当然先和婚礼策划公司联系下,等见了人,问问他们年轻人喜欢什么样的风格,是想室内婚礼还是室外,是喜欢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等等。”霍元琛打断了杨秀秀,他惊讶地问,“星河有男朋友了?”   “是啊,要不是需要我们出面了,你看他会找我们吗?”   “哪家的孩子,多大了,做什么的?”霍元琛连连问着,怎么儿子要结婚了,他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   杨秀秀无辜地看着丈夫。   霍元琛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了,妻子也不知道。   “真是,真是,真是……”他拍了下桌子,沉声说,“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杨秀秀悄悄勾起了嘴角,她儿子只是独了点,可比另外三个省心多喽。   霍星河到玉韫园和父母面谈的时候,秦枂发现爸妈不在家。   “周阿姨。”爸妈找不到,秦枂开始找照顾爸妈十多年的保姆。楼上没找到,他走去厨房,“周阿姨?”   在厨房忙的保姆放下刀,对秦枂说,“小秦别找了,周姐跟你爸妈出去了。”   “去哪儿了?”秦枂疑惑,他看了眼时间,四点多了。   “去疗养了啊。”保姆奇怪地皱眉,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贺司令和秦董都会去一趟海边疗养,和老朋友见见面。“昨天早晨走的时候,秦董和你说过的。”   秦枂张张嘴,“我给忙忘了。”   疗养最起码一个月,国庆后才会回来。   秦枂抿了抿嘴,拿起手机给霍老师打电话,“霍老师,到家了吗?”   “没有回家。”   秦枂来到院子里,坐在爸爸的摇椅上,他翘着腿摇了摇,“那你在哪儿?”   “玉韫园,我和爸妈说了咱们的事儿,我对他们说我要结婚了。”   “咳咳咳。”秦枂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他坐直了身体,紧张地问,“他们怎么说?”   “我爸一开始让我滚。”霍星河靠着游廊的柱子,看着园子里红了的枫叶以及枫叶下的池塘,池塘里锦鲤悠闲地游着。   “啊?”秦枂惊疑地叫出了声。   “他们很欢迎你到玉韫园来做客,只是我爸让我滚出来反省反省,为什么直到要结婚了才和他们说,让他们做父母一点准备都没有。”   霍星河脸上是浅浅的笑意,不夸张,但他心情真的很不错。   秦枂慢慢坐了回去,他开玩笑地说:“不是讨厌我就行。”   “我妈妈很喜欢你。”   “阿姨还没见过我呢。”   霍星河也很疑惑,他刚介绍了秦枂,妈妈就说我看中的准没错。   现在回想复盘下,霍星河觉得有什么事情是自己没有注意的,或者忽视掉的,他准备找妈妈再问清楚、问明白,不要遗漏了重要信息。   “秦枂,你准备什么时候来玉韫园,我听你的安排。”   “这周六,怎么样?”秦枂很干脆地做了决定。   霍星河恨不得就安排在明天,可他知道两个人都有工作,安排在本周六已经是最近的了。   虽然遗憾不能更早,但他愿意等。   “好。”霍星河笑着追问,“我呢?”   “什么你?”秦枂明知故问。   “我什么时候能登门拜访?”   秦枂也遗憾,他说:“星河,我给忙忘了,没和你说,我爸妈去海边疗养了,最起码一个月才回来。”   “你第一次这么叫我。”   “嗯?”   霍星河喉咙发紧,他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说:“能再喊一遍吗?”   秦枂揉揉耳朵,觉得耳朵尖发烫,他做贼似地左右看,没有别人在,才对着手机喊,“星河。”   “嗯。”   轻轻风吹过,一时间,耳朵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秦枂觉得坐在外面了冷了起来,才接着刚才的事情说:“我爸妈去疗养了,要等他们回来,才能够领你上门。”   “秦枂,我很有耐心,会耐心等待的。”   “哈哈哈,好。”   又说了两句挂了电话,秦枂哼着歌站起来准备回屋里,看到三嫂正走出来,“三嫂。”   “小秦,刚要喊你吃饭呢。”成美兰说。   大家称呼秦枂为小秦,真不是客套、也不是单位里工作使唤人,是小时候家人都喊他枂枂,他觉得女孩子才会被叫枂枂,坚决让大家改口,在他十来岁囔囔着要改名的时候宣布大家先叫自己小秦,等改名了再喊别的。   因为十五岁那场意外,名字没改成,小秦的昵称却有了。   秦枂说:“来了,刚好饿了。”   “小秦,三嫂好像听到你说什么领回家,有男朋友了?”成美兰关切地问。   秦枂大方承认,“嗯,有了,等爸妈疗养回来,我就带他回家,给大家见见。”   “那差不多国庆后面,刚好大哥二哥他们放假也会回来,大家一起见。”成美兰看秦枂的脸色,发现他笑得很甜,还隐隐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就知道他很满意那个男人。心里面一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只要小叔子有喜欢的人了,那她就不用纠结那场相亲提到的“小儿子”究竟是谁了。   成美兰继续问,言语里带着打趣,“他哪里人呀,做什么的?”   “东州本地人,东大的老师。”秦枂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等霍星河上门大家也会知道,不如提前说说。   成美兰眉毛狠狠地跳了几下,她笑容有点干,没来由的心悸让她脸色不太好看,“好巧,秦斯男朋友也是东大的教授。”   “是很巧。”说起这个,秦枂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呢,东大多少适龄男老师啊,怎么都出现在了他的生活周围。“说不定他们还认识。”   “是啊。”成美兰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问不下去了,她找了个借口仓皇离开,等走远了才捂着胸口喃喃自语,“怎么这么巧的?应该继续问问秦枂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的。”   “妈,你在这边干嘛呢?”秦斯从厕所出来,看到妈妈站在楼梯下面神经质地自言自语。   成美兰朝着儿子皱眉,“秦斯,你和霍教授处得怎么样了?”   “好着呢。”秦斯头疼,他妈妈真是认定了霍星河不放了,可偏偏他很烦霍星河那副冷了吧唧的样子,装什么清高啊,竟然提分手、竟然不过来道歉。如果霍星河来道歉求原谅,自己会考虑再给他一个机会。   “抓紧点,你小叔要把他男朋友带回家了。”   “我去,小叔谈了,什么人啊?”   “也是东大的教授。”   “呃,东大教授真不值钱,怎么哪哪儿都是。”   “瞎说,男老师那么多,刚好让你小叔遇到了罢了。”成美兰拽着儿子,继续给他做思想工作,靠近了儿子,感受到他身上的信息素气息,成美兰总算满意了点,最起码儿子和霍星河总黏在一起的,不然不会有信息素沾到儿子的身上。 第35章 035   三四天时间过得很快的, 几乎是转眼间就到了周六的早晨。   霍老师如往常一样早早起床,他沿着河边步道跑了一圈,回去后就洗澡刮胡子, 把自己捯饬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随后站在衣帽间里,对着衣柜挑挑拣拣,却觉得任何一件都不太能够入眼。   如此纠结的原因无它, 待会儿他要去秦枂家吃早饭,然后接秦枂去玉韫园。   第一次登门,哪怕秦枂父母不在家,霍星河依旧不愿意让自己怠慢。   “Alex, 给小姨视频。”   Alex,“好的,主人。”   嘟嘟嘟。   短促的提示音之后, 挂断了。   Alex, “主人, 小姨拒绝了你的视频通话,并发了条信息骂你傻逼。”   霍星河, “……”   三四个呼吸后, 语音通话回拨来了。   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直接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看看现在才几点!”   霍星河冷静地推了下眼睛, “八点十五。”   “才八点, 才八点!!大哥,才八点啊。”   “小姨,是八点十五, 现在八点十六了。”   杨佩佩,“……”   听筒里传出犀利索罗,被子摩擦的声音,大概是杨佩佩在床上坐起来了,霍星河还听到了男人在睡梦中发出来的呢喃。   霍星河挑眉,检查结果出来后他和秦枂又去了一次星湖医院,在那里沈新词给出了调整后的治疗方案,让他多配合配合,适配度高的Alpha的信息素对omega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霍星河深以为然,越发觉得应该加快结婚的进程。   医生的谈话内容结束后,沈新词以朋友的身份又聊了会儿,他兴奋地说自己要休息三天去看女朋友。   现在霍星河知道,休息的沈新词已经出现在小姨的床上了。   等杨佩佩的声音再度出现,霍星河难得调侃地说:“小姨,我听到声音了。”   “切,听到了就听到了,你未来小姨夫在你小姨床上呢,我还能够说更多劲爆的内容,但我偏不说,长辈的事情小孩子别管。”   霍星河轻笑,“等你把他介绍给我。”   “好说,等我带他去见你外公外婆了,我再介绍给你认识,争取在你前面领证。”   “好。”霍星河尊重小姨的决定,就不提前揭穿自己已经知道未来小姨夫是沈新词了,把这个秘密放在见面的时候绝对更加有趣。   “找我什么事情?”   “我拿不定主意穿什么,帮我参考下。”   “哦,你要干什么?什么场合穿?”影视城的酒店里,穿着轻薄蕾丝睡衣的杨佩佩站在阳台上懒洋洋地问。   “第一次去男朋友家登门拜访。”   “我去。”杨佩佩抻平了没站相的身体,惊讶地抓住凌乱的长发,“你动作怎么这么快。”   霍星河谦虚地骄傲了一下下,“不好意思,赶在你前面了。”   “看你显摆的。见对方父母,穿正式点,把你那些一百块钱三件的POLO衫藏起来。”杨佩佩切了下,开始给大外甥出谋划策,务必让霍星河留下个好印象,“别空手过去,烟酒茶,你有没有问过老人家喜欢什么,送礼要投其所好。”   “不是见父母,只是登门拜访,他爸妈去疗养了,不在家。”   杨佩佩转身坐到了藤椅上,哦了一声,“不是正式见面啊,那也不能够空手去,买点水果、鲜花什么的,不能被人说咱家的人小气,给人家家人留个好印象。也不要穿太正式,免得吓着人家,显得太夸张了,上次H&Q盛典上那套西装呗,休闲轻松款。”   “不行,他见过。”霍星河的视线在套着防尘袋的西装上扫过一眼,很快就否定了这个选择。   杨佩佩好奇了起来,“能说说是哪位优秀的omega吗?”   “秦枂,合致的副总,你见过吗?”霍星河像是等着小姨问呢,把就在舌尖的名字说了出来。   “好像听过,但又不太确定。”杨佩佩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找不到相应的痕迹,她觉得能让外甥放在心上的人,除了长相让他心动外就是各方面都很优秀了。“等着你正式把他介绍给我们了,咱视频,让我给你参谋参谋,一定要把我外甥打扮得人模人样的。”   ···   “先生,您定的向日葵花束。”围着咖啡色围裙的店员抱着一束向日葵出来。   店员对这束花印象深刻,一是要的急,二是花束要用全系的向日葵很少见,常见的黑心向日葵做基,围边的是柠檬向日葵,间插了几朵油画向日葵增加花束的整体氛围,他又加上了喷泉草,使得花束层次分明、更具立体感。   店员做花束的时候就在想,会是什么人定这束花的。   客人的要求是耀眼靓丽、安静美好,像午后的橙树林,灿烂的阳关洒在香橙上,客人还说,他半个小时后来拿。   加急单,加钱的,拿了两倍的钱,店员赶起来毫无怨言。   此时此刻,花店里就站了一个男人,他很高,颀长挺拔,宽肩展开、双腿修长,拿起摆放在最高处的一盆秋海棠时,只需要抬起手就能够做到,不像有些号称一米八的男人垫个脚都未必拿得到。   听到声音,男人转过头来,清冷的眉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而柔和,银丝边的眼镜也帮着柔化了他略显凌厉的脸部线条。   薄唇微微勾着,一抹不经意就会错过的笑容,当真是个内敛沉静的男人。   白色衬衣搭配黑色单边扣西裤,看起来清爽又干净,除了一块绿色表面的金属腕表,全身上下再无别的装饰。   “谢谢。”霍星河欲要接过花束。   店员注意到客人微微弯腰时能从打开的领口看到他的锁骨,利索干练的线条和他这个人一样,令人挪不开眼。   “嗯?”霍星河迟迟接不到花束,疑惑地发出一个单音。   店员回过神来,他忙收回自己失礼的视线,笑着说:“先生,向日葵护理起来很容易,花瓶里放三分之一的水,放上我送的保鲜剂,再往水里面滴几滴84,未完全绽放的能够水养半个多月。”   搁平时,店员是不会叮嘱这些,毕竟送花收花的很少是真正为了水养花而买的,但他私心里觉得男人是爱花惜花之人,多一嘴这些不会有错。   “好,我还要这盆手鼓。”霍星河晃了晃手上的秋海棠。   店员惊讶了,“很少有人能够说清楚秋海棠的品种,先生,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   “有许多绿植爱好者分得更清楚,我刚好认识这个品种罢了。”   店员感慨,长得帅的男人还这么谦虚,遇到他,今儿个一天心情都变好了。   “先生,一共八百五十六,算您八百五十,祝您生活愉快。”   “谢谢。”霍星河抱起了花束,带着秋海棠一并离开。   店员两手抱的花,霍星河单手拿着放进了后备箱,有浸满水的花泥在里面,花束能够稳定的立起来。后备箱里已经放好了从超市买来的水果,颗颗饱满的阳光玫瑰、紧实红艳的石榴、一颗颗滚圆的橙子和一箱燕窝果。   霍星河介绍起绿植来头头是道,但挑水果他并不在行,就让超市的店员推荐买了时下市面上最好吃的几种果子。   带着忐忑的心情,霍星河的车再度开到了熟悉的小区门口。   这一回他不是等候在门口驻足的人,而是能够进去了。   等在小区门口的秦枂扶着车窗说:“霍老师,你再不来,早饭我就要吃光啦。”   “我准备得时间长了点。”   “我爸妈又不在家,你要准备个啥。”秦枂接过霍星河的手机,屏幕上是电子身份证,交给守在门口的警卫登记。   “你父母在家,我就需要更长的时间做准备了。”   警卫的速度很快,他们核对了身份证和霍星河本人一致并做了登记后抬起档杆放行。   秦枂上了副驾,指着方向,他故意说:“霍老师,我就说一次,下来你来就自己开车走,我可不指路了。”   霍星河莞尔,“我希望下次快点来。”   霍星河的直白反而闹得秦枂有点不好意思,他看向窗外,说起了自己在这儿长大的趣事。   落成二十多年的小区,当年稀疏的绿植早就长得高高大大。记忆里宽阔的小区内道路不知何时变得狭窄,门墙也变得斑驳,攀援在铁栅栏上的蔷薇花枝干粗壮,不远处公园里用来小憩的长廊里紫藤花架也非儿时的稚嫩,花架下坐着的邻居从壮年迈入了老年,新生的孩子似秦枂小时候那样在小花园里跑来跑去。   秦枂下车的时候说,“竟然到了我往家里面领人的年纪了,真不可思议。”   霍星河收回了看向小花园的视线,绕到车后打开了后备箱,“秦枂,本来我是有点小紧张的,听你说这么多后,我变得更紧张了。”   “哈哈,别逗了。”秦枂随霍星河走到车后,看着霍星河认真的侧脸,他笑着笑着没声了,惊讶地说:“不会吧,真的啊?”   “嗯。”霍星河用手指抬了抬眼镜,眉眼里的紧张压根不需要隐藏,他琢磨了下,自己各种考试没有紧张过、见何明桢老师没这么心脏乱跳过、第一次登上国际舞台没这么惶惑过……   “为什么啊?”秦枂小声问,他的小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了。   “这里是你长大的地方,周围的邻居看着你长大,他们都是你的长辈,他们都会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我怕自己入不了他们的眼。”   有道是爱屋及乌,因为在乎秦枂,所以对事涉他的一切都变得在意。   秦枂捂了捂胸口,“你说的我都紧张了。”   霍星河僵硬地弯了弯嘴角,他为了缓解紧张做了个深呼吸,“正式见你父母的时候,我希望自己不要这么紧张。”   “那今天紧张的应该是我,我要去见你爸妈欸。”秦枂忽然笑了起来,觉得躲在车后的二人像极了背着爹妈悄咪咪干坏事的小朋友。   后车门打开,秦枂瞪大了眼睛,“你买这么多?!”   “多吗?”霍星河犹豫反问,“我还怕买少了。”   “……够多了,我们两个人已经拿不回去了。”   “没事的,我多走几趟。”   “霍老师,你别这样。”秦枂忽然抬起手揉了揉霍星河的脸,让他放松点,“紧张得都幼稚了,我打个电话让保姆过来帮忙拿。”   霍星河被揉变形的脸上眸子里满是喜悦,他温声说,“好。”   从贺家走出两个保姆帮忙拿东西,秦枂双手抱着花束,霍星河反而成了最空闲的那个,就拿了一盆秋海棠。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向日葵的?”秦枂好奇问。   “我猜的。”   秦枂笑着说:“那霍老师猜得真准。”   霍星河绝对不会告诉秦枂,他早已把合致的官网研究了一遍,上面有关于秦枂的消息只言词组都没有放过,犹如躲藏在暗处的阴湿疯批那样在晦暗的角落里窥看着秦枂。   他看着抱着花束的秦枂,阳光又美好,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行为绝对不能诉之于口。   秦枂家距离小花园旁的停车场不是很远,沉重的大铜门打开,一块菜园子露了出来,秦枂介绍是他爸爸精心伺候的宝贝,等天气再冷点会扣上保温大棚。   “虽然这个点了,但霍老师呀,我说好了一起吃早饭的,现在凑合吃一口呗。”   “好。”霍星河补充问,“你还没吃?”   “吃了一点点,主要想留着肚子一起吃。”   “我来晚了。”   秦枂眼波流转,笑着说:“下次来早点。”   刚走进屋门,秦枂看到打扮好的三嫂,很显然要出门。成美兰也看到他们,她的视线在秦枂身上扫了一下,就落在了霍星河的身上,眼睛里流露出赞赏,小叔子看上的人果然不一般,要是儿子带回来的霍教授和眼前的年轻人一样,那就好了。   听说霍星河个子挺高,长得周正帅气,是个让人过目难忘的小伙子,成美兰觉得那些虚无缥缈的形容词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具象化了。   “三嫂,要出门?”秦枂问。   霍星河点头打招呼,暂时没开口喊人,喊阿姨那肯定是不合适的、喊姐姐那更加不可能了、跟着秦枂喊三嫂怕别人以为他蹬鼻子上脸,只能够缄默微笑最安全。   成美兰不舍地把视线收了回来,她现在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催儿子把霍教授领回家了,有种让两个年轻人比比高下的冲动,她成美兰挑丈夫没挑到最好的那个,但儿子选老公选的是人中龙凤,这就够了,能够弥补她的遗憾。   “是啊,为后面的演出活动做准备。”成美兰说话时,手机嗡嗡响了,她微笑着拒接。   秦枂,“那是要好好准备了。”   他给成美兰做介绍,“三嫂,我男朋友霍星河。”   秦枂介绍时,成美兰手机又响了,她准备挂断的时候按错了,按成了接听键,电话那头立刻着急地喊了起来,“成老师,舞台布置出了点事故,需要你亲自过来看看啊。”   声音很大,焦急已经溢了出来。   成美兰听到后跟着急了起来,从艺三十年的汇报演出是她这小一年都在精心筹划的活动,小到演出服上一粒扣子的选择,大到歌单、舞美、舞台设计等等都亲自把关。   完美主义者的追求,她这一辈子错失了完美的姻缘,就在其它领域不断找补。   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她压根没听清楚秦枂说了什么,就接起电话说,“你们先把情况稳住,我马上就来。”   挂了电话之后,成美兰朝着秦枂和霍星河流露出为难和歉意的神色,“小秦,我忙着要出去,就不陪你们了。等改日小郭过来的时候,我一定好好陪着,哈哈,那天爸妈肯定也回来了,大哥二哥两家人也在,我们一起好好聚聚。”   秦枂点头,他说:“三嫂你别着急啊,路上慢点开车。”   成美兰脸上露出牵强的笑容,她实在是没功夫耽误了,朝着霍星河点点头后踩着高跟鞋匆忙离开。   等成美兰走了,秦枂介绍,“三嫂是歌唱家,市里面、省里面有活动都会邀请她去,今年筹备她从艺三十年的演出,事事亲力亲为,很忙的。”   “难怪有些眼熟,好像见过。”   “你们学校旁边的东艺,她是声乐系的老师。”   霍星河点头,“那应该在学校活动上见过。”   秦枂把花放下,就抱了这么会儿功夫,他就手酸了,真够沉的,“刚才三嫂叫你什么来着,小郭还是小霍?”   “霍吧。”霍星河的心思在秦枂的身上,真没注意到成美兰喊了什么。   “那我应该是听错了。”秦枂招呼着霍星河吃早饭,“早饭我喜欢喝牛奶,从一天的早晨开始就肉蛋奶齐全,不喜欢喝粥,喝粥升糖快,不准我爸妈吃的,主要是让我爹控制血糖。”   落座后,保姆把早饭端了上来,刚出锅的牛肉馅饼和两面煎熟的鸡蛋,以及从冰箱里拿出来在室温回暖的牛奶。   “你呢?”秦枂问。   未来一起生活,需要磨合许多生活习惯的,多了解一些,未来摩擦就少一些。   “不瞒你说,我妈送来什么,我吃什么。冰箱里存货吃完了,我就去食堂吃。”霍星河毕竟是个只会做泡面的选手,亲自下厨是不太可能的。他苦恼地皱眉,“我们结婚后,在家吃饭有点难了。”   秦枂说:“这有什么难的,多的是方法解决呢,二四六到我爸妈这儿吃饭,一三五去你爸妈那边,礼拜天我们下馆子。”   “好。”霍星河笑着应下,心里犹豫着是否告知秦枂,自己其实不太回玉韫园。   他的犹豫错失了最佳的说出口的时机,看秦枂接起了电话,霍星河知道只能够下次找机会说了。   秦枂接着电话,对那头喊,“妈。”   秦女士大声说,“秦枂,你眼里还有我们当父母的吗?把男朋友带回家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和我们说!你知道我接了多少个电话吗,老张老王他们全给我和你爸爸打电话了,我们做父母成了最后一个知道你带男朋友回家的。”   秦枂稍微把手机拿远了点,讨好地对那头说:“妈,我知道错了。”   “你啊你,你爸气得血压都高了。”   “对不起嘛。”   “视频,让我们见见你带回来的小伙子,真是的,要是你早点说,我和你爸爸就赶回来了。”秦女士无奈地按了按脑袋。   秦枂拿开点手机,往霍星河那边靠了靠,小声说,“我爸妈要见你,我开视频了。”   霍星河立马坐得笔直,严肃地点点头。 第36章 036   海边的椰子树又高又大, 疗养院外的沙滩上聚着一群老头老太太准备坐船去海钓,其中一个喊着,“老贺, 钓鱼去了。”   贺长明摆摆手, “不去了。”   “咋啦?”   “没啥。”贺长明没明说,等儿子结婚发请帖就是了,现在囔囔啥。   他推拒了旁边年轻人的帮忙, 自己拉了一张椅子坐到了妻子的身边,凑过去看,“怎么样了,视频了吗?”   话音落, 秦雪孺手上的手机有了反应,她说:“来了。”   通话接通,老两口头碰头地看着屏幕, 仅仅是看到儿子秦枂的脸, 贺长明嘀咕, “还以为一下子就看到了呢。”   “当孩子听不见啊,小枂, 别挡着了。”   秦枂移动了手机镜头, 露出了身后的霍星河。   霍星河礼貌地说:“伯父伯母好,我是霍星河,秦枂的男朋友,工作单位是东州大学明桢学院, 目前是副教授, 同时在东华研究所任职,在研究所内有自己的实验室。我今年三十岁,有房有车, 收入稳定,身体健康,没有不良嗜好,没有债务纠纷。父母身体健康,有三个异母的兄姐,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父母为了就近照顾,暂时一同住在玉韫园……”   贺长明和秦雪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笑意。   霍星河看似从容地自我介绍,实则紧张地恨不得让单位打一个函调证明,白字黑子写上自己背景青白。   秦枂挪动了镜头,身体后仰地小声对霍星河说,“霍老师。”   “嗯?”霍星河检索自己有什么没介绍的。   秦枂轻笑,“没什么,你放松点,我爸妈很随和的。”   霍星河扯了扯衣领,压低了声音问:“我说的太多了吗?”   秦枂摇摇头,他调回了镜头,看到了父母满含打趣的眼神,他们没有注意到贺长明眼中一闪而过的“果然如此”,那天在小区门口他看到霍星河就觉得不大对头,这人的信息素与儿子身上的一模一样,如果自己猜不出来些什么的话,白活这么大把岁数了。   只是贺长明按下不表,冷眼看着儿子自己处理,毕竟日子是他们自己过去的,父母过多的干涉只会逼得孩子逆反。   贺长明笑着揶揄,“我一个糟老头子要不要做自我介绍?”   霍星河笑了,放松了不少,他的记忆力是有科研成果背书的,自然认出了贺长明就是那天抽烟的老头。   又聊了会儿,秦枂看时间不早了打断了父母,“爸妈,我要去玉韫园做客,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秦雪孺眉头一跳,“你要去见小霍的父母?”   秦枂和霍星河齐齐点头。   秦雪孺扯了扯嘴角,她直接说:“秦枂,我们单独聊聊。小霍,你随意,不用太拘谨。”   秦枂看了眼霍星河一眼,示意自己出去后拿着手机走到了院子里,手机那头,秦雪孺恨不得戳儿子的脑袋,“把人领回家不和爸妈说一声,去他家也不说,秦枂,你胆子肥了啊?”   秦枂讪笑,“妈,别生气嘛,再说了做事需要一些冲动,不然后面就进行不下去了。”   孩子大了,主意正,秦雪孺说了两句之后就开始叮嘱秦枂注意事项,第一次登门如果受到刁难一定不能忍着,咱家不是好欺负的,孩子不能够做受气包。   秦枂听得心里面暖暖的,“妈。”   “行了行了,别撒娇了,既然做了决定,你们就好好过,我看小霍为人不错,是个有担当的男人。”秦雪孺是认可霍星河的。   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两句,秦雪孺挂断了视频,她看着湛蓝平静的大海幽幽地叹了口气。   “惆怅上了?”   秦雪孺手上比划着,“刚出生这么大点的孩子,竟然打算要结婚了,我们也老喽,不知道还能够看孩子多少年。”   贺长明沉默,他在妻子的肩头按了按,心里面何尝没有一样的感慨。过了会儿,他把打开的平板放到了秦雪孺的面前,秦雪孺看了眼平板上的内容后看向贺长明,贺长明老神在在地喝着茶,“尊重孩子的选择是一方面,父母盯紧点是另一方面。”   秦雪孺滑动着平板,上面赫然是霍星河的生平事迹,他压根不需要自己介绍那么多,贺长明这边早就把他查得底朝天。   “是个好孩子,一心搞研究的,能沉得住,待人是冷漠了点,但同事、邻居对他的评价都不错,可见为人是没什么大缺陷的。”   贺长明放下茶杯,稍微皱了下眉头说:“就是这个家庭情况复杂了一些,霍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霍老头的几房子女为了家产挤在玉韫园里面,成天打机锋,瞅着就不太平。他爸也是个不省心的,说好听点是追求风雅、文人情节,说难听点就是附庸风雅、沽名钓誉,三十几岁的时候招惹不满二十的小姑娘,啧啧。”   这点,贺长明就很看不上眼。   秦雪孺哂笑,“他爸妈要是不在一起,怎么有小霍,这种长辈过去的事情就不用为难小辈了。而且啊,我看你是小心眼,在冯珍举办的画展上被霍元琛压了一头不服气。”   “老子是个武夫,比象棋输了就输了,我输得起,怎么可能记仇这么久。”贺长明立刻否认,他补充说,“他就不该那么放炮,真是个书生,用阴招,一点也不讲究。”   秦雪孺笑容变大,嘴上说什么不在乎,小一年过去了,当时斗棋放的炮还记得,谁信他不在乎啊。   秦雪孺不再看平板,她感慨,“我记得画展上霍星河的妈妈找我搭过话,言语间提及自己有个儿子是大学教授,很优秀。我看她年纪轻轻的,就有个当大学老师的儿子,家庭情况肯定复杂,进了这种家庭过日子和打仗一样,没意思。我当时转移了话题,没让她继续说下去。没想到,小枂和霍星河有这样的缘分。”   “是不是想着早知道那时候就继续说下去了,说不定能让两个孩子早点见面。”   秦雪孺无奈地笑了下,“是啊,年纪大了,没了年轻时候的锐意进取,变得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总是想过去,会有后悔情绪。”   “别想那么多,有缘分的,早晚会遇到的。”贺长明安慰着,让妻子别那么多愁善感,他说:“你看,兜兜转转的,他们还是遇到了。”   “是啊。”   同一时间,与秦雪孺有相同感慨的杨秀秀对着镜子理了下自己的长发,她左右看了看身上的旗袍,端庄秀雅的暗红色,披肩搭了条红色羊毛的,整体看起来很像个有三十岁大儿子的女人。   “很漂亮了。”霍元琛说。   杨秀秀看了眼自己觉得缺了点啥,她赶紧去梳妆台上翻找,找了个翡翠的簪子把头发一丝不茍地盘起来。   霍元琛不建议,“这么看着显老气,披发好看。”   杨秀秀嗔怪,“就是要看着稳重些。”   她从不后悔年轻时候的选择,但在儿子带男朋友回家的重要时刻,她希望对方看到的是霍星河妈妈的温婉沉静,而不是联想到当年的风月八卦。   “那随你。”霍元琛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上显示的时间,“还好臭小子知道结婚这种大事儿,是要通知父母的,我之前是真怕知道自己儿子结婚是因为儿子给我发了请帖。”   “你儿子没这么随心所欲。”   霍元琛可不敢茍同,当别人当面夸奖儿子、恭维地说虎父无犬子,他才知道儿子又获得了什么成就,这种心情谁懂啊。   “合致服装的秦枂,那孩子我没见过,秦董和她丈夫我有点印象。”   “肯定有印象,一年前冯珍的那个画展,你忘了了啊,你和贺司令下棋,你赢了贺司令的。”   霍元琛记起来了,他拍了下自己的大腿,“那个老头啊,下棋的手段真够阴的,趁我不注意吃掉了的车,还好我扭转乾坤、化险为夷、反败为胜,哈哈,那老头当场脸色就青了。”   “别老头老头的了,以后是亲家了。”杨秀秀最后看了眼镜子,确定自己看起来无一丝破绽之后说:“以后下棋让着点,小秦爸爸年纪大,可禁不住你那么气的。”   末了,杨秀秀嗔笑着说,“星河前段时间还和我说和小秦分手了,没什么共同话题,说不到一块儿去。才过多久就领着到家里面来了,真是心口不一的别扭,像了谁了。”   “肯定不是我。”   杨秀秀轻轻翻了个白眼,“我家可不这样。”   “那就像他姑,清清小时候就这么别扭。”霍元琛一点没有心理包袱地甩锅。   “什么像我?”霍元清穿过月亮门走了进来。   ···   秦枂眼睁睁看着玉韫园的门从眼前走过,他赶紧说:“霍老师,该停车了。”   “那是侧门。”   对着公园那扇门是侧门,路过时霍星河压根没有减速,直接开了过去,等开出几百米后打了个方法,车子右拐,他开始减速,车子停在了玉韫园的正门口。   逢年过节都未必打开的正门,今天在霍星河的强烈要求下打开,他下车后小跑着绕到秦枂那侧,打开车门后在秦枂震惊的目光中笑着说:“秦总,已经到这边了,可没有退缩的余地了。   “那是……”秦枂扯着嘴角,露出个干巴巴的僵硬笑容,“霍老师,搞这么隆重?”   “当然。”霍星河扶着秦枂下车。   秦枂看着大门洞开的玉韫园,如雷贯耳的名字以前觉得是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地标建筑,压根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进入到里面去,门里面还等着霍星河的家人,他粗鲁扫了一眼就觉得乌泱泱都是人,不是简单的只有霍星河父母两个。   “这么多人?”   霍星河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好像我姑姑,和我那些兄弟都在,别怕,有什么事情推我身上就可以了。”   他只是让父母开正门迎接秦枂,没有让全家人都出现给秦枂压力,亲戚可以婚礼上草草见过,亲近婚后自然会熟悉起来,不重要的亲戚压根不需要接触……可现在,人头攒动间,他甚至看到了爷爷其他几房的子女。   霍星河浑身冒着寒气,他甚至有瞬间产生了拉着秦枂走的冲动。   秦枂抬起手按在了霍星河的后背上,让他放松些,“来了就大方应对,可不要冷着脸,就是我带的礼物不多。”   “有些人我都不认识,不熟。”霍星河坦然地说,“我问问妈妈如何应对。”   秦枂点头,“好。”   大概是一下子看到的霍家人太多了,反而冲淡了秦枂的紧张,他就和刚入职的时候被妈妈领着参加董事会一样,微笑、问好、握手,流程化地进行下去。霍星河妈妈果然提前有了应对,她准备了许多红包,介绍人的时候就顺手发了,他从霍星河的妈妈身上感受到了从容和维护,初来的尴尬尽去,等进屋的时候,秦枂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和霍星河妈妈亲近了不少。   真是一位能够百炼钢化绕指柔的温柔女性。   看着霍星河提着东西,跟在父母身后往屋里走,姑姑走在霍星河身边与之说话。   站在一块儿的姐弟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霍辰泽呸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你们俩结婚的时候玉韫园的门都没打开,今天真是让小杂种长脸了。”   “够了,他也姓霍、身上流着和我们一样的血,你骂他杂种,我们又是什么。”长姐霍辰云冷声斥责着最小的弟弟。   “就是,老三,早就让你嘴巴上留点口德了。”老二附和。   霍辰泽呵呵,“行行行,你们倒戈吧,最后坏人都是我。”   霍辰云神色不明地看着霍星河离开的方向,“我们和他不是一路人。”   “那你们不让我骂他。”霍辰泽委屈。   霍辰云了淡淡笑了下,嘲讽地说,“呈口舌之快,有什么意思,你打得过他吗?他十三四岁的时候你就打不过,现在的他,你更加讨不到半点好处。”   “早知道小时候多揍他了,妈的,吃一样的米粮,为什么他就和吃了化肥似的长那么高。”霍辰泽不服气地挥拳头。   老三的话把霍辰云一下子拽进了记忆里,得到爷爷认可、接进玉韫园的霍星河已经七岁了,在乡下他被养得很好,白白胖胖,推一下就会摔倒,根本不会打架。她领着两个弟弟欺负他,照着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掐,一掐一把软肉,她以为小胖子会跑到爸爸和爷爷跟前告状。   结果是没有。   他一直忍了下来,学着忍、学着沉默、学着反抗……   瞒了好几年,直到霍星河的舅舅领着他去水上公园玩,才看到了他身上的青紫。   霍辰云依旧记得那时候杨秀秀像疯了一样维护着自己的孩子,温顺的她头一次大哭大闹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从那次以后霍辰云发现原来爸爸也是会关心孩子的、爷爷是会过问孙辈的。   如果他们的妈妈还在,肯定也会这么维护他们的吧。   “姐!?”   霍辰云醒过神来,“什么?”   “和你说话,你怎么没反应。”老二关心的问。   霍辰云摇摇头,“有点累了。”   “那我们走吧,啧,爸真是给霍星河长脸,把我们都喊回来,就为了见他小儿子带回来的男朋友。”霍辰泽怪声怪气地说着,言语里何尝没有羡慕。   “那就让他们一家人过。”霍辰云皱着眉,厌烦了讨论他们。   老二忽然感慨,“霍星河竟然都三十了,我一直记得他刚来玉韫园的时候追着我们喊哥哥姐姐,从兜里掏东西分给我们吃。”   “乡下带来的玩意儿谁特么稀罕。”霍辰泽刺了一句,紧接着就和大姐二哥陷入了沉默。   ··   霍星河领着秦枂去自己在玉韫园的房间看看,一路上他有点控制不住情绪,兴奋外露地说:“爷爷是生在、长在玉韫园的,晚年后他别的地方不肯去,只想在这儿安享晚年,所以近几年我爸妈都住在玉韫园里,好能够照顾他们。”   他说小心脚下,走下游廊,两侧有假山、枫树,地上铺的青石组成了精致的图案。   再走过一个月亮门,就到了霍星河的住处。   不大的院落,离父母那边很近。   “看着没有阳光。”   “嗯,稍微潮湿了点,但这里有个好玩的。”   进了屋子,霍星河直接略过那些陈设,他搬了一把椅子到后窗下,踏上椅子踩上了窗框,只要简简单单迈出一步就是假山。   霍星河朝着秦枂伸出手,他眼中有着笑意和期待,他在分享小时候的秘密基地。   秦枂没有犹豫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借着霍星河的力量爬上了假山。假山一侧靠着房子,另一侧种着三棵高大的银杏树,假山顶和银杏树之间构成了个秘密的小平台,霍星河长大了,已经做不到小时候那样躺在上面看着天空。   “小时候被打了,我就躲到这里来,想着下次怎么反击回去。”   “被打?”秦枂皱眉,他们第一次吃饭的时候霍星河就说被欺负,那时候他问过霍星河欺负回去了吗,霍星河说有。   霍星河不在意地笑了笑,“站在这里看着玉韫园的房顶,心情会跟着平静。”   “就刚才那三个人吗?”秦枂不容霍星河转移话题。   霍星河莞尔,轻轻说,“嗯。”   秦枂不爽地挥拳头,“我们小时候住这么近,竟然没有提前遇到,不然我和你一起打他们,他们仗着人多欺负人,我们就让他们看看,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霍星河眼睛闪烁,仿佛秦枂说的成为了事实。   站在假山上,连绵的黛瓦间偶有楼阁、偶有高树冒头,很别致的视角,看久了心情会变得平静。霍元清从假山下走过的时候看到了站那么高的两个人,她提高了声音说,“你们俩站这么高干嘛,风景不错吗?”   “小姑。”霍星河喊,他准备和秦枂下去。   霍元清摆摆手,“我上来。”   霍元清提了提裤子,一下子踩上了假山,霍星河下去接人,霍元清没客气,抓着侄子的手臂站到了假山上头,她伸了个懒腰,“真是好久没有爬上来看过了。”   “小姑以前上来过?”   “那当然,你应该问玉韫园哪座假山、哪个房顶、哪个房间我没去过。”霍元清笑着扭头,看的是秦枂,揶揄地说:“秦总,好久不见。”   秦枂很想大大方方地接受调侃,可脸上不争气地流露出了不好意思,“小姑。”   霍元清哈哈笑了起来,她说:“那次慈善拍卖会上,我和你说的大学教授就是这位,我那时候说什么来着,我有个侄子,长得帅气、气质沉稳、为人可靠,是个有责任感的Alpha。”   秦枂也回忆了起来,他记得自己说,“我好像说自己要专心工作,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啧啧。”霍元清笑着打趣。   直把秦枂和霍星河弄得都不好意思了,她才放声笑了起来,“这就是缘分,小秦,霍家家庭情况是复杂了点,但不影响星河的,他专心做着自己的研究,以后你们关起来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了。”   霍元清毕竟是大忙人,在假山上面待了会儿偷偷懒,很快就下去,把空间留给了霍星河和秦枂。   霍星河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秦枂,“我和爷爷提过,他身故后不用给我留遗产,那些我不要了。”   “可以啊。”   霍星河寻求认同似地追问,“你不觉得我傻吗?”   秦枂纳闷,“怎么会?哪里会有人这么认为。”   霍星河曾经和秦斯提起过不争家产,被秦斯骂了傻逼。   “你又不是靠着家族遗产过日子的纨绔子弟,你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取得了成就的事业,钱和地位未来都不会缺,不要遗产就不要嘛,还避免了许多纷争。”   他是看到了那些霍家人的,一张张面孔,何尝不是奉承在老爷子的周围,等待瓜分遗产,他可不希望霍星河的脸上出现那些谄媚的表情。   秦枂拍拍胸口,“你就算是成了穷光蛋也不怕,我可是搞实业的,合致的资金链非常健康,咱不缺钱。”   霍星河低声笑了,他弯下腰把头搁在了秦枂的肩膀上。 第37章 037   微风和煦, 阳光正好,逐渐变黄的银杏叶子发出嗦嗦细响,像情人间的絮语。   秦枂反手拍了拍霍星河的脑袋, 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脑袋很重诶。”   霍星河,“我想申请一个拥抱。”   “打申请要走正规流程,办公室起草文件, 套红盖章,走流程各部门审批。”秦枂开着玩笑,他感觉腰间多了一条手臂,他没有反抗, 顺着手臂施加的力量跌进了霍星河的怀里。   后背贴着坚硬的胸膛,隔着薄薄的布料,稳健有力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与自己胸膛里那颗渐渐同频。   霍星河的声音在头顶传来, 带着胸腔的共鸣,“我想越级打申请, 我的申请报告直接递交经理室。”   “你已经先斩后奏了。”   霍星河莞尔。   “望秦总不要驳回。”   秦枂哈哈笑了起来, “我们现在像不像上学的时候钻小树林?”   “我钻过很多林子,但你说的那种钻小树林我没有试过。”   秦枂挑眉,“那你上学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很乏味枯燥。”   “说说。”   “中考考上了东大附中的高本硕博,两年读完了高中, 两年修完了本专业本科后直升硕士, 同时辅修植物遗传学,跟师兄在愁狱山连续待了六个月找婆婆纳原始植株,后来博士毕业, 做科研、学校任教。”   换别人写自传要大书特书半本内容,霍星河浓缩成了两行字。   “……以后孩子笨,可别太鸡娃,开心快乐就可以了。”   霍星河胸腔里重重扑通了一下,几乎漏跳了一拍,他喉结缓缓滑动,柔声说,“不会的,我是开明的家长。”   秦枂哭笑不得,“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那样的脑子,我是按部就班上学的,大学毕业后出国读研,毕业后回合致上班。以后孩子说不定在你看来就是个小呆瓜,两岁唱鹅鹅鹅、三岁掰手指算加减、五岁哭着说不想去上学。”   “我会送孩子上下学的,尽量给他快乐的童年。”霍星河觉得这些自己完全能够做到。   听到了霍星河温柔的声音,发散话题的秦枂笑着点头,有些期待未来的生活了。   ··   霍家老爷子夫妻用饭早,作息和饮食习惯与年轻人不同,他们用完饭之后赶着儿女离开。随后,晚宴在水榭二楼开的席,霍星河时不时给秦枂布菜,秦枂隐隐觉得别人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放在了他们两个人身上,可真正循着目光看过去,又什么都没有。   晚餐吃得是温馨舒适的,走的时候霍星河的后备箱填满了保温箱,各种吃的能够塞满他那儿的对开门大冰箱。   往外走时,杨秀秀落后一步,慢慢走到了秦枂的身边。   秦枂,“阿姨。”   杨秀秀自然地挽住了秦枂的胳臂,“小秦,之前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和你单独说说话,我家星河性格闷、不太会说话,但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只要你在,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你的身上。阿姨谢谢你,谢谢你的出现,我这个儿子啊太独太冷了,怪癖得很,我之前怕他就这么一直单下去。”   “阿姨,星河性格挺好的,他只是情绪不喜欢外露,但不尖锐刺人,他有关系很好的朋友,有对他友善的邻居。”秦枂抿了抿嘴,他本能地抵触杨秀秀说霍星河冷漠怪癖,眉头皱了一下后舒展开,他一字一顿地说:“阿姨,星哥很优秀,以后他身边还有我,我会对他好的。”   杨秀秀猛地愣住了,她心底深处涌上来一股颤栗,连着她微微张开的唇微微哆嗦。   看到杨秀秀这样,秦枂懊恼自己把话说重了,“对不起阿姨,我不该这么说的。”   杨秀秀眼里泛出淡淡的泪光,她的笑容有点勉强,幽幽地说,“我对他,了解的都没有你多,你说得对,我的孩子从来不古怪,他只是个内向喜静的人。”   她错就错在不应该把小小的他直接扔在玉韫园里,企图博得老爷子的宠爱;她错在不够关心孩子,他说没事就真的当没事……   杨秀秀的眼泪刷地滚落,却很快抬起手擦掉了泪珠,她的笑容真挚诚恳了许多,看秦枂的目光柔软满意,“小秦,谢谢你能够理解他。”   慌了手脚的秦枂在杨秀秀温柔且坚定的目光中恢复了镇定。   晚上走的侧门,霍星河的车已经停在了外面,他们挥手告别了父母,坐在车上,秦枂感慨地说,“霍老师,你有个好妈妈,她温柔又强大,坚韧的女性。”   “你妈妈也很强,我看过围绕她拍摄的纪录片,看完之后我想秦女士真是能量很足的女性。”霍星河猜测刚才妈妈和秦枂说了什么,才让秦枂有感而发。   秦枂一向觉得霍星河很敏锐,能从别人的情绪和只言词组中猜测发生了什么,也许和他的成长经历有关,也许是像他的妈妈。   他从兜里拿出一块紫红色丝绸帕子,打开后露出一块春带彩的鸳鸯玉佩,玉肉不是很好,里面飘着花,但做工很细腻,一对鸳鸯雕刻得活灵活现的。   “阿姨给我的,说是你去了滇省买了块原石,开出了春带彩的翡翠,她用那块料子做了一对镯子,镯子芯雕刻了这块鸳鸯佩。”秦枂拿在手上把玩,美滋滋地说:“我今天真是赚了,你爸妈你姑姑分别给了我一板砖的红包,你爷爷奶奶一同给了我一张卡。”   “我也有礼物。”   秦枂感兴趣了起来,“什么?”   “ALex。”   ALex控制屏幕,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气势英武的马犬,坐在训导员的腿边,双耳竖着,目光沉静地看着镜头,特别帅。   “好酷!”秦枂眼睛亮了起来。   “这份礼物要征求下你的意见。”   “你说。”   “愿意养它吗?它叫闪电,今年六岁,是春城警犭大队的在编警犭,获得过两次三等功、一次集体二等功的功勋犬。”   秦枂疑惑,“功勋犬可以收养吗?”   “可以,手续繁琐了一些,但可以。”霍星河扫了一眼车载大屏,闪电的训导员两天前联系的他,问他愿不愿意领养闪电,他打心底是愿意的,可未来的规划已经不是一个人的独来独往,他需要征求秦枂的意见。   “闪电为什么退役?六岁的它还是壮年吧?”   “在追击犯罪嫌疑人的时候□□贯穿了它的左前腿,伤了肌腱,养好之后走路受累,已经不适合高强度的工作,它原本可以在警犭队里养老,但闪电看到小伙伴出任务,它不能去,会躁动不安,专家评估它不适合里面的生活环境,时间长了会抑郁。”   秦枂,“ALex,有更多闪电的照片吗?”   ALex,“有的,秦先生。”   “直接发我手机上。”   ALex,“好的,秦先生。”   秦枂的手机连续响了几声,秦枂查看起了接收到的照片,狗狗很酷,用英姿勃勃、帅气逼人来形容毫不违和。大型犬只,坐着就有成年男子半人高了,浑身肌肉看起来硬邦邦的,秦枂觉得不用怀疑,闪电跑起来自己绝对拽不住它。   霍星河惴惴地观察着秦枂的反应。   秦枂眉头微蹙,“东州市能养马犬吗?”   “我查询过,可以办狗证,但闪电是大型犬,出门一定要带嘴套、牵狗绳,不然被探头抓拍到,会有罚款。”   秦枂心中犹豫,他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他说,“让我考虑下。”   “好。”霍星河有点失落,但并没有就此生气挂脸,或者说他心里面是赞成和欣赏秦枂的态度,不是顾虑别人、头脑冲动地做下决定,而是真的在为以后的生活犹豫考虑。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此,霍星河心里面的雀跃有些抑制不住。   等两个人回过神来时,大G开进了霍星河家所在的小区,车子停在了十六号楼楼下。   两个人对视一眼,秦枂挑眉看霍星河,霍星河无奈地笑了下,“直接就开车到这儿了,我送你回去。”   “很晚了,你这边又不是没有客房。”秦枂弹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有衣服给我穿吧?”   “肯定有。”   哪怕没有,霍星河也会变出来的。   到家九点多了,小区里静悄悄的,偶有鸟鸣猫叫,反而衬得小区更加幽静。感应灯亮了起来,从屋内走出来一台机器狗,霍星河把保温箱放在机器狗的背上,机器狗哒哒哒稳稳地上了两节台阶后走进了楼道,进入家门。   “上次来,你家还没有。”秦枂惊讶。   “刚买的,给ALex准备一个可移动的身体。”霍星河觉得ALex很喜欢小狗的形象,就买了机器狗,而非其它拟态机器人。   “哦哦。”秦枂点头。   “我去停车,你先回家。”   秦枂比了个OK。   发动了车子的霍星河想了想,他打算去小区内的停车场看看,没位置再出去。他很幸运,刚好有一辆车开出去,他停车入库一气呵成,下车后往家走,他的脚步轻盈而快速。   他想,回家后做什么才不会气氛尴尬呢?邀请秦枂喝杯茶,带他参观下楼上的环境,给他准备换洗的衣服……乏味、务实,霍星河的脚步顿住,他犹豫地停在原地,思索自己是不是应该营造些气氛,比如放点轻音乐,看一场电影,亦或者……他不知道如何去做好这道填空题了。   “回家了。”   “我走了。”   “嗯。”   “我真的走了,你别跟着呀,我妈会在阳台看到的。”   “明天学校见。”   “嗯。”   “明天早晨给你带好吃的。”   “好呀。”   絮絮的简单对话断断续续传进了霍星河的耳朵,他下意识侧头看过去看到两个穿着东大附中校服的男孩子黏黏糊糊、难舍难分。大概是霍星河的目光惊动了早恋的他们,两个稚嫩的男生火速弹开,不再腻乎在一块儿,其中一个小声地喊了一声,“霍老师。”   喊完后,埋着脑袋冲向了楼道,随着感应灯的亮起,一口气跑到了三楼。   留下的男生大喇喇看着霍星河,他推着自行车靠近,“霍老师你是大学老师,可不准管我们高中生的事儿。”   霍星河淡淡的目光穿过镜片后落在了男生的身上,“快点回家吧,附中的作业是没法在晚自习全部完成的,你要是不立刻回家,做作业是会做到很晚的。”   男生挫败,他抬起长腿跨上了自行车,“真烦,那么多傻叉作业,放学了还要做。”   “要是放学后立刻回家,你现在应该已经快完成作业了。”霍星河淡声说。   男生哼唧,他不爽地瞅了眼附中传奇,他们老班每学期都要提的人物,总是拿学霸和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比,“霍老师,人生不是只有做作业的,我们愿意拿出点时间腻腻乎乎,这是我们调剂枯燥学习生活的方式,懂啊?我看你老古董也不懂,走了,霍老师再见。”   被说是老古董,霍星河并未生气,他只是陷入了茫然,拿出宝贵的时间只是用来腻腻乎乎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什么是有意义?   什么又是宝贵?   霍老师觉得自己大概年纪大了,没了年轻人的潇洒放纵,他迈步往家里面走,裹着一身清寒进了家门,他看到秦枂坐在阳台上,一只橘猫蹲在他的手边吃着羊奶粉泡的猫粮。   霍老师说到做到的,秦枂第一次来做客时惊跑的小猫他说了会喂就是会喂,只是他倒的猫粮,小猫从来不会立刻出来吃。   听到声音,秦枂和橘猫一同看了过来,秦枂的眼里有笑意,他说:“回来了,车停哪里了呀?”   霍星河觉得身上清寒尽去,他迈着坚定的步子一步步走向了秦枂,“刚好遇到小区里有个停车位,我停里面了。”   “水煮了,喝点热水去去寒。”秦枂指了指冰箱,“吃的我都收拾出来放冰箱了,里面还剩下的牛蹄筋和红烧肋排我放在了外面,今天带来的我放里面,先把蹄筋和肋排吃了。”   霍星河看着秦枂,他放下了杯子,走到了秦枂的身边坐下。   小猫发出喵呜的戒备声音,顺带朝霍星河的方向哈了哈气,但秦枂伸手顺顺毛,它安静了下来。   霍星河告状,“它朝我哈气。”   “它胆子太小了。”   “每天都能见到,它还朝我哈气。”   “哈哈哈,霍老师你变幼稚了。”   霍星河弯起了嘴角,不需要特地去安排听音乐、看电影的节目,腻腻乎乎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就很舒服。   秦枂双手撑着地板,后仰着身体看着暗色的天空说,“星河,我挺喜欢小动物的,小时候的梦想就是猫狗双全、归园田居。”   “嗯。”   “把闪电接来吧。”秦枂眼睛亮晶晶的,他坐直了身体后拿出手机给霍星河播放视频,不是ALex传给他的,而是他上网自己搜到的关于闪电的信息。“它太帅了,动起来简直是长在了我的心巴上了。”   “心巴?”霍老师老古董,不懂不懂。   “就是这里。”秦枂抬起手放在了霍星河的胸口,心脏的上方。   霍星河直视着秦枂的眼睛。   喵。   哈基米都困了呢~   ···   九月中旬到下旬有为期一周的国际纺织服装的博览会,今年展会定在了东州的会展中心,合致在里面有展台,秦枂最近都在忙这个,每天加班到十一二点,索性就歇在了公司里,听到韩琳琳挂断了和男朋友的电话,秦枂也意识到自己有三天没见到霍老师了。霍老师去滇省开学术研讨会,开完会后滞留两天办手续,要接回闪电,现在远在千里之外呢。   “秦总,会展中心快关门了,展台这里放着我们收拾吧。”韩琳琳说。   秦枂站起来活动着手脚,他看了眼外面,“天怎么这么黑?”   “突然变天了,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的,秦总你快点回家吧,好几天没回去了。”   “天气预报总算正确了一回,你们也早点走。”   “秦枂。”有个声音喊秦枂。   秦枂掩去了脸上不耐烦的表情,他礼貌地笑着,“吴圳,你还没回去。”   带着金丝边眼镜、穿着一身灰色西装的男人爽朗地笑了笑,“秦总都没走,我怎么好走呢。外面下雨了,下雨天,留客天,我有幸邀请秦总共进晚餐吗?”   秦枂拒绝,“不了,我要去公司。”   吴圳眼里带着狩猎者的揶揄,“我可是听到你的助理说,让你回家的。”   韩琳琳插过来,客气地说,“吴总听错了,秦总要和我们一起去公司。”   吴圳脸上闪过不悦,“那我正好有事情想要和秦总谈,刚好和你们一起去合致。秦总的车不是坏了嘛,早晨我看你打车来的,我让司机直接开车到会展中心门口,我和秦总路上刚好聊聊合作的事情。秦枂,我可是以公司的名义和你谈合作,不是我私人的事情。”   秦枂心里面呵呵,国外读研时碰到的烂桃花,特么的又和狗皮膏药一样黏过来了。   秦枂了解吴圳的性格,越是和他唱反调他就越是来劲儿,他刚要开口答应下来,韩琳琳抢先说,“秦总,霍教授说他马上来的。”   她朝着秦枂眨眨眼睛。   秦枂心里面升起的喜悦慢慢戛然而止,韩琳琳这是帮自己解围呢。   “就门口。”韩琳琳隔开吴圳,拉着秦枂往外走。   吴圳看着秦枂的背影,他勾起嘴角笑了下,秦枂掩饰得很好,但眼中那抹无奈当他没看见吗?   他敢打赌,秦枂压根没有男朋友。   吴圳追上秦枂的步伐,自顾自地说:“秦枂,我妈态度已经松动了,她说可以接受男性omega。”   秦枂翻了个白眼。 第38章 038   “秦总, 我让小王把车开到会展中心门口,我们出去后就立刻上去,甩掉姓吴的。”韩琳琳捏着嗓门小声地在秦枂耳边嘀嘀咕咕。   秦枂失笑, “他又不是没长脚, 铁了心要跟上来,你拦得住吗?”   明知道韩琳琳用霍星河做借口,可真听到了韩琳琳的详细计划, 他心里面不得劲儿得很。   “我堵着门口啊。”   秦枂忍俊不禁,“你的小身板,哪里能够挡住他。”   听着后头追过来的脚步声,秦枂涵养再好也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他好好地在国外发展,回来干嘛。”   “你直接问我不就行了。”吴圳追了上来,他抬起手臂理了理不存在褶皱的袖子, “我们做床品的怎么会放过国内这么大的市场, 怎么样, 秦总,我们合作吧, 合致出原料、我们做成品, 吃下国内八成高端酒店床品的市场不在话下。目前我们在和君临接触,君临是东晟旗下,作为东州的本土企业,你肯定比我熟悉。”   秦枂看了眼吴圳。   吴圳摸摸鼻子, “为什么这么看我?”   秦枂收回了视线, “我妈和我说,做企业就和做事情一样,不能够三心二意。”   合致的生产线供应的是服装面料, 床品是另外的执行标准。   “秦枂,这里面的市场潜力很大。”吴圳皱眉,“你可不能因为需要合作的对象是我,就感情用事。”   秦枂呵呵。   吴圳是他国外读研时认识的,两个人背景相似,家里面都是纺织行业相关,自然多了许多共同话题,一来二去的,从普通朋友发展成了情侣关系。   曾经一度想着毕业回国后结婚,但是出国看望儿子的吴圳妈妈发现儿子竟然和一个男性omega谈恋爱,直接就闹到了秦枂家,把正在做毕设的秦枂弄得焦头烂额,差点就误了正事。   这是梁子不假,但秦枂不会因此误了合致的发展。   无利可图、费心费力的事情,不做。   吴圳循循善诱,他说:“秦枂,咱们年龄也大了,不能像二十来岁的时候那么意气用事对吧,我们两家企业合作加上我们两家联姻,完全能够实现双赢。”   “吴圳,你还真够自说自话的。”   韩琳琳不断点头,她再次挤到秦枂和吴圳两个人中间。吴圳垂下视线看了韩琳琳一眼,韩琳琳假装没看见地在手捧的平板上点点戳戳,“秦总,霍教授快来了。”   听到韩琳琳又扯着霍星河当挡箭牌,冷着脸的秦枂表情柔和了下来。   一直盯着秦枂看的吴圳眉头狠狠跳了一下,他忽然意识到一个致命的问题,秦枂真的有男友了。究竟是哪个混蛋,竟然抢先一步?   吴圳干笑,“秦枂,当年是我的错,没有坚持到底。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做我妈的思想工作,她已经慢慢学会接受男性omega了。”   “那关我什么事?”秦枂拍拍韩琳琳的肩膀,示意继续往外走。   吴圳提步跟上,他嫉妒到言语酸溜溜的,“秦枂,感情上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我们先遇到的,你听到我的名字都没那么笑过,这不公平。”   秦枂扭头奇怪地看了眼吴圳,“吴圳,我真奇怪二十几岁的我究竟看上了你什么?”   “我帅,学业优秀,家底殷实。”吴圳细数自己的优点。   吴圳继承了家业,另辟蹊径不再执着于走到窘境的家用四件套的设计和销售,而是转入了酒店等商务使用,把岌岌可危的家族企业打造成商务床品的领头羊,秦枂不否认他的优秀,就像是不否认吴圳的自说自话、唯利是图一样。   刚走出会展中心,压抑的天空忽然哗啦啦开始下雨,疾风骤雨,豆大的雨点仿佛要把地面砸出一个坑。   他们是最晚一波走的,门外已经没多少人。   有人抱怨着,“搞毛线啊,下这么大的雨还不准车子开上来接,让我们怎么出去?”   “谁说不是呢,简直有病。”   韩琳琳看了眼平板上跳出来的通知,是司机小王发来的信息,“韩助,会展中心的管理人员不允许大车开上平台。”   平板的通知音开着,韩琳琳看到了,站在旁边的秦枂也看到了。   疾风吹了几下之后就像是被突然抽离一样消失,雨稍微收敛了一下下,从胡乱打人的大雨变成垂直砸地面的大雨。   “秦总,我是诚心的,我的车已经开了过来,共进晚餐如何?”吴圳再次发出邀请,他无奈耸肩,“不谈恋爱,可以谈生意啊,执行标准不同对合致来说就是多开一条生产线,但对于我们的合作来说就是一项长期稳定的收益。”   “你的车怎么能够上来?”秦枂眉头微蹙。   吴圳愣了下,委屈地说:“你怎么能就关注这个啊。”   秦枂即将转头的时候,他老实说:“大车不允许上来,有出入证的小车可以。”   过来设置展台的企业很多都用的商务车,刚好卡在了限制门坎上,被工作人员提示绕行,两车厢的小车已经有陆续上来接人的,不需要吴圳马后炮,秦枂也知道了。他和韩琳琳头碰头小声说了什么,韩琳琳没犹豫地点头,她早就想摆脱掉吴圳这块狗皮膏药了。   他们对视一眼,笑着点点头之后准备冲进大雨里。   秦枂的手臂突然被猛地扯了一下,他脚下趔趄,差点被吴圳带进怀里。   “你脑子有病啊!”秦枂生气了。   吴圳松开手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抱歉抱歉,我怕你淋雨。秋雨很冷的,你宁愿冒着感冒的风险也不愿意坐我的车吗?”   “对!”秦枂冷笑。   “秦枂你……”   “秦枂。”   几乎重合的声音,一个气急败坏、一个沉稳有度,差点让秦枂以为是错觉,他惊愕地扭头,正好看到霍星河收了伞,他眼中一点点迸发出喜悦,脱口而出地说:“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霍星河看了眼吴圳后,笑着走过来,“刚到,给你打电话不回,我就来会展中心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在这找到你。”   秦枂连忙拿出手机,看到好几个未接来电,他懊恼地皱皱眉,“我静音了,都没听见。回东州后直接来这里的?”   “我的车没有出入初入许可证,停在停车场走过来的。”   秦枂这才想起来不应该全都看着霍星河的脸,他视线下落,看到霍星河的裤腿湿透,地上已经洇出一片小小的水迹。   霍星河有意无意站在吴圳前面,把秦枂彻底拢在自己的范围内。   他的身后,吴圳不爽地嘶了一声,不只是他,在场的Alpha都不太舒服,纷纷看向了霍老师的方向,他们嘀嘀咕咕地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霍老师的影响范围。   这个Alpha的锋芒太强了,本能告诉他们,不招惹为妙。   被针对的吴圳觉得腺体刺痛,他准备走人,忽然瞥到了霍星河的侧脸,他惊讶地喊着,“霍博士。”   这下换霍星河和秦枂惊讶了,秦枂看向霍星河,霍星河摇头,他不认识。   霍星河脑子好,过目不忘做不到,但交流过的人再见肯定有些印象的,而现在这个信息素弱到几乎感受不到的Alpha他没有任何印象。   “霍博士,A国的织染技术研讨会上,我们见过的。”吴圳做着自我介绍,他手上比划着,“当时我站在Stevens Cheung博士旁边,听你们讨论植物染料,真的受益匪浅。此后我一直想联系你,只是苦于没有博士的联系方式,今天能够遇到,真是三生有幸。”   霍星河眸子里闪过若有所思,他客气且疏离地说,“抱歉,我没有什么印象。现在天色不早了,我要带着爱人回家了。”   秦枂在旁边无声地弯了弯嘴角。   霍星河收回视线,温声说:“我们走吧。”   在旁边看了一场Alpha交锋的韩琳琳主动说,“韩总不用管我,我让小王撑伞来接我。”   秦总说,“雨大,你让他慢点开车,回到公司了在群里报备一声。”   韩琳琳点头,“知道了,秦总。”   霍星河撑起伞,搂住秦枂的肩膀,带着他走进了大雨里。   他们身后,韩琳琳笑嘻嘻地给小王发信息,让他来接自己。   吴圳觉得韩琳琳脸上的笑容那么碍眼,他冷哼,视线透过雨幕落在了秦枂和霍星河的身上,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差点扭曲。最后定格在疑惑上,和秦斯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吴总别看了,我们老板和他爱人走远了。”   吴圳恢复了一贯的优雅,他笑着说:“只是谈恋爱罢了,没结婚吧,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说罢,他就走向了开到平台上的车。   韩琳琳嘀咕,“装,装模作样的,脸都扭曲了还装优雅呢,真讨厌。”   她朝着大雨握紧了拳头,仿佛在加油打气,“霍老师加油,把秦总娶了,我看好你!”   ···   伞面被大雨打得噼里啪啦,伞下,秦枂被霍星河护得严严实实,他看到霍星河另外一边的肩膀被雨水打湿,“不用全顾着我。”   “到了车里脱外套就可以了,不要紧的,你穿着单衣,被雨水淋湿了可不行。”   “长痛不如短痛,我们速度快点。”秦枂拽着霍星河的手腕开始跑起来,霍星河步调一致的跟上。   雨太大了,跟走路速度和伞的大小毫无干系,到停车场两个人难免都被淋湿了一些。雨大,路灯的光被雨水压制到角落,秦枂大致扫了一眼,没看到熟悉的大G,正打算问,发现霍星河领着他走向了一辆灰色的古斯特。   随着霍星河的走近,古斯特上的飞天女神缓缓抬升。   “汪汪。”   狗叫声也从车里面传出来了。   秦枂赶紧往前走,差点走出雨伞的范围,他扭头看向霍星河,霍星河解释说,“带狗坐公共交通工具都要办手续,闪电是烈性犬,手续更加繁琐,太耽误时间了,我等不及要回来,就到春城的君临酒店要了一辆车,直接带着闪电开车回来的。明天要把车送去君临,小姑可不会直接把它送给我。”   “打底十八个小时,霍星河你疯啦!”秦枂算一下驾车的时间,心里面就咯噔咯噔的,这么长时间开车,回来后不打盹地就来找自己,他心底就和现在的天气一样泛滥了一片。   霍星河的声音微带疲惫,他从身后搂住秦枂,垂头把自己埋在秦枂的颈侧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想等了,我中间有休息过,没有连续开车疲劳驾驶。”   大雨下,两个人站在车边,秦枂任由霍星河抱着自己,听着他声音中的疲惫,他妥协地放弃了继续说什么,做都做了,也更加没必要去指责。   “好了好了。”秦枂拍了拍霍星河的手背,“再这么站下去,我们都要湿透了。”   霍星河很应景地打了个喷嚏。   秦枂无奈。   霍星河无辜地松开了秦枂。   秦枂转身推着霍星河去坐副驾,“霍老师,你老实待着吧。”   “没事,我能开。”霍星河挣扎地要站起来。   秦枂不容拒绝地看着他,“雨天视线不好,你给我好好歇着吧,我可不想因为疲劳驾驶两个人蹿南湖里去。”   霍星河轻笑,“不至于。”   “很至于。”   秦枂不由分说地关上了车门,他撑着伞去驾驶室。   坐在车内的霍星河视线贪婪地黏在秦枂的身上,因为短时间的分别,亦或者归罪于大雨,他心底深处湿滑的苔藓控制不住地扩张。他一路开车来身体是疲惫的,但精神格外的亢奋。   “看什么呢,眼睛瞪那么大的。”   霍星河低声地笑了一声,他说,“看你。”   秦枂,啊啊啊,为什么他总是能够这么认真地说情话。   他咳嗽了一下,“哦,慢慢看,回家喽。”   “汪。”   闪电叫了一声。   霍星河和秦枂齐齐看了过去。   坐了十几个小时车,狗都要疯了,闪电的眸子里仿佛在说:人,够了啊,可以赶紧让狗下地了。   “好帅的狗,就是看起来癫了点。”秦枂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觉得闪电整只狗看起来又癫又凌乱,仿佛一条即将崩溃的老狗。   六岁,正是壮年的闪电生无可恋地在古斯特的真皮座椅上趴下,再在车里面待下去,狗命要交代了。   它是警犭不错,但警犭的命也是命啊。   霍星河沉默了会儿,说:“它在抗议了,想下车。”   “好好好,快点回家。”   秦枂开车,下雨天,不敢开太快,其他人也是如此,路上堵堵的,再高端的车这时候也得老老实实地龟速前行。   秦枂从后视镜上看到霍星河给闪电喂水,他把心里面的疑问问了出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吴圳了?”   他心中闪过疑惑。   霍星河那一刻的眼神告诉他,他应该是在记忆里翻出了什么。可霍老师嘴上又说不认识,秦枂就有些胡涂了。   “原来他叫吴圳。”霍星河眼中闪过狡黠,他不喜欢社交而已,又不代表什么都不懂。   只是各种花招不需要也不应该在秦枂跟前用,他直截了当地说,“有点印象,他说的Stevens Cheung博士邀请我一起研究自然植物染料的遗传作用,我婉拒了,自己这儿一摊子事情做不好,没必要跨大步地去涉及其它。我当初辅修植物遗传学,只是想更好地在药研这条路上深入地走下去。”   他继续说,“我不喜欢他。”   秦枂默,心里面叹息,霍老师你直白得好可爱啊。   “我也不喜欢。”   “我能问吗?”霍星河礼貌地咨询。   秦枂笑着说,“你要是不好奇,我心里面才嘀咕呢。”   霍星河莞尔,“他和你什么关系?”   “前男友。”秦枂大方承认了,谁的青春路上没个渣男呢。如果没有,那么恭喜你,真的很幸运也很了不起。   霍星河沉默,嫉妒在心里面疯狂生长。   秦枂没什么隐瞒,把国外读研时发生的事情说了。   说到吴圳的妈妈,他忿忿不平地说:“竟然威胁我,如果抓着他儿子不放,就到学校去闹,让我没法毕业。就她那个宝贝儿子,送给我我也不要了。”   霍星河不断点头。   “分手就没有了联系,我很干脆的,不喜欢就分手,分手后绝对不会藕断丝连,我的逆鳞是不能够欺骗,吴圳这狗东西一直骗他妈谈的对象是个女性omega,他妈看到我之后才会更加愤怒,他欺骗了他的妈妈,也欺骗了我,两头骗,王八蛋。”   霍星河更加点头,牢记这一点。 第39章 039   赶上了下班晚高峰, 湖滨大道高架成了停车场。在上面堵了半个多小时,车子才进入了老城区,到这里后速度加快, 很快就进了小区, 古斯特停在了16号楼下。   停下后秦枂看到有个男人站在楼道口,“找你的?”   “应该是君临过来接车的。”   霍星河刚推开车门,等候的男人就撑起了伞迎了过来, “霍教授,公司通知我来取车的。”   霍星河点头,“麻烦了。”   他伸手打开了后车门,早就按捺不住的闪电疲惫地睁开眼, 真是狗命要交代在车上了。它慢吞吞地跳下真皮座椅,挪了几步跳下了车,它抬头看着霍星河, 像是在询问这个新主人, 自己以后住哪里。   霍星河拍拍闪电的狗头, “闪电,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闪电喉咙里发出呼呼声, 很敷衍地响应。   绕过来的秦枂刚好看到了霍星河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他无声地笑了下,“霍老师,车上还有什么要拿的吗?”   “有的。”霍星河看了眼来取车的男人,男人会意, 跟着霍老师的步子, 亦步亦趋地走到了后备箱那儿,打开后露出了霍星河特地在春城采购的特产,云腿饼、鲜花饼等等。   他没让秦枂动手, 自己弯腰把东西提了出来,在后备箱里留了一盒鲜花饼。   “有劳了。”   来取车的人笑容诚恳了不少,拿人的手软,打工人淌水走这一趟算是有点慰藉了。他琢磨着要给霍老师正正名,谁说他不近人情、不通世故的。   车开走了,霍星河和秦枂领着闪电回家,闪电受伤的那条腿微微勾着,秦枂有心去抱起闪电带着它进屋,却被闪电戒备地闪开。   “闪电的训导员说,闪电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受伤,不需要刻意地照顾,它察觉出来的话会有抑郁表现。”   秦枂了然,他看了眼霍星河又看了眼闪电,忽然觉得物似主人型这话没错,骨子里的倔强真是像足了。   “我之前没问你,闪电退役,他的训导员为什么会找你收养它?”秦枂反手关上了门,看到闪电来了陌生的环境后警惕地没有进去,而是戒备地坐在门口的脚垫上,耳朵向前、肌肉绷紧,随时做好了准备。   说实话,在别的地方看到这样的狗,秦枂是会害怕的。   但霍老师在身边,秦枂只是在好奇他收养的原因。   霍星河把外套扔进了脏衣篓,又拿了一条厚实的浴巾披在了闪电的身上,给它擦擦狗毛。   “它救过我。”   秦枂惊讶,“发生了什么,让警犭救你?”   “我跟师兄进愁狱山遇到了偷猎者。”霍星河闪烁了一下,选择说一半隐去一半。   秦枂听出了霍星河有未尽之言,但霍老师不说,他就没有追问。   “闪电退役,我不是最好的领养人,对我的评估是未婚、未来家庭情况会有变动。”霍星河拍了拍闪电的肩胛骨,在他的安抚下,闪电眼睛里的抵触慢慢消失,它开始审视起来自己未来要住的地方。   霍星河站了起来,眼角眉梢有着笑意,“我对训导员说我有稳定的交往对象,他是我要结婚的人,他喜欢动物。训导员重新对我的情况做了评估,我得以入选。这回去春城,和闪电相处了几天,它不排斥我,也不排斥你的味道。谢谢你,秦枂。”   霍星河去春城带了秦枂的衣服给闪电闻的。   秦枂脸上浮现出不好意思,“是你自己努力博得了闪电的好感,怎么谢起我了。”   霍星河笑着,“先洗澡吧,然后吃饭,闪电也十几个小时没吃过正经饭了。”   在霍星河专注的目光下,秦枂几乎落荒而逃。   那目光太平静了,平湖静水一样,可越是如此,他越是从中看到了平静下的波涛汹涌,能够瞬间没顶。他,他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淋了雨,身上湿的;在人来人往的博览会,他在那儿待了一个白天;他还没有洗澡、没有漱口、没有做好准备……   秦枂逃进了客房,把霍星河越发浓郁的信息素隔绝在了门外。   他靠在门上,摸着自己扑通扑通跳的心脏,后颈的腺体烫烫的。   “竟然逃走了,真是丢死人了。”秦枂苦笑了下,现在打开门好像有点迟了吧。   如果江淮再次来霍星河家的话,他会发现客房的陈设完全变了,除了床架子,床垫、床品等等都是全新的。   霍星河这个占有欲旺盛的男人小气得很,在秦枂不知道的角落,他几乎替换掉了客房的所有。如果秦枂不在意,他更希望秦枂睡去楼上。   霍星河叹了口气,他喃喃,“果然对亲密接触有阴影吗?”   闪电打了个哈欠,它趴在了地上。   它只是一条狗,不懂你们人类信息素的缠绕。   霍星河没去管闪电,给它空间,让它自己慢慢适应新的生活环境。他迈着有些仓促的脚步上了楼。很快浴室里面传出了水声,隐隐有种压抑的喘息,可竖着耳朵仔细听,却又什么都没有。   雨稍微小一些了,淅淅沥沥地打在院子里的无花果树上,把裂口的成熟果子打落到地上。浑身湿透的橘猫翻阅了小院的围墙,它叼起了地上的果子,快速地穿过了小院跳上了开放式的阳台。   它知道这儿的角落,屋里那个冷漠的男人给它准备了柔软的垫子,还有吃不完的猫粮和干净的水。   “喵!”   橘猫弓起背叫着。   它柔软的小窝此刻趴着一只大狗狗。   从小橘猫嘴里掉下来的无花果滴溜溜地滚到闪电的爪子边,它抬起爪子盖住了无花果,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吓坏的小猫。   小橘猫不甘心地哈气,但很显然它根本就打不过大狗狗,只能够不甘不愿地跳下来了阳台,钻进了阳台下面的角落。   蜷缩在角落里,小橘猫气得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叫声。   在城市的另外一个角落。   四个圈的A8 进入了地库,从车上下来的男人提着打包好的寿司进了电梯,随着数字变大,电梯不断上行,停在了写字楼的十二层。   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指示牌,指明the spirng要往东走。男人哂笑了下,脚步往东,推开了工作室的门,在助理的阻拦下,他彬彬有礼地说:“鄙人吴圳,秦斯的朋友。”   “呵。”里面传出一声冷笑,秦斯说:“装什么腊八蒜,你吴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了,进来吧。”   吴圳耸肩,他提着打包盒往里走,进了秦斯的工作室,看到他神色不明地站在人台前,人台上打板了一半的服装看得出来做的是一件女装。   秦斯看了会儿人,忽然伸手把人台上的布料全给撕了,动作粗鲁地扔进了垃圾篓里。   吴圳说:“吃点寿司,再找你的缪斯女神沟通下灵感。”   秦斯扒拉了下头发,他翘着嘴角嘲讽地看着吴圳说:“在我小叔那边碰壁了吧,不然哪有闲工夫到我这儿来吃寿司。”   吴圳拿了一块盖着金枪鱼大腹部的寿司沾了沾酱油,“我咋觉得你很高兴啊,你也不说清楚你小叔有男朋友了,那个Alpha看我的眼神,我毫不怀疑,这要是古代的话,他会一剑攮死我。感谢现在的法治社会。”   “你傻逼吧,我说过的,我小叔有男朋友,我妈见过了。”秦斯坐到对面,扒拉了下打包盒里面的东西,拿了块北极贝吃。   “是嘛?”吴圳放弃了在脑子里回想,满不在乎地说。   “呵呵,吴圳你麻痹的就是个牲口,畜生都比你有良心,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的就是你这种王八蛋。”秦斯被吴圳的态度气到了,狠狠地骂着。   吴圳笑笑,他说,“被说没良心是对我最大的褒奖,我爹够有良心吧,早被那帮狗日的亲戚掏干净气死了。”他话锋一转,探究地问:“你小叔的男朋友我见到了,是东大的教授……”   “停停停,我现在听到教授两个字就犯恶心,你给我打住,长辈的事情我不知道,少到我这里来打听。”秦斯连连摆手,嫌恶地让吴圳闭嘴,他说:“真后悔当年把你介绍给小叔认识,早知道你有那种不讲理的妈、早点看清楚你畜生的本质,打死我也不会介绍你们认识,老后悔了。”   吴圳哈哈笑,扯了一张纸巾后玩世不恭地说:“我他妈的要早点是畜生,秦枂我早就得手了,犯得着惦记那么多年。你小叔特么的也太传统了,交往的时候拉拉小手都躲开,参加派对,别人早就滚作一团了,你小叔脸色一变,找借口跑了,啧啧,你们真不像一个家庭出来的。”   秦斯翻了个白眼,“谁特么都像你一样是个发情的牲口,我小叔也就是太传统了,不然就不会喝过两次咖啡、吃过几顿饭、看了几场电影就觉得你们在谈恋爱。”   吴圳放声大笑,眼底里有深深的眷恋,但很快就被利益熏心取代,他呢喃着,“不知道他和教授男朋友发展得如何了,秦斯,有机会说动下秦枂,帮我牵线搭桥一下,我真的有项目要找霍教授帮忙指导。”   低头看手机的秦斯耳朵里刮到一点动静,霍教授郭教授什么教授?他草草摆手,“你自己想办法,我可不想招惹小叔。”   外面突然打了一声雷。   惊得屋内两个人纷纷看向了窗外,秦枂周皱眉问:“现在深秋了吧,打雷有什么说法吗?”   霍星河打开烤箱,从里面拿出烤全鸡,“不太清楚,我可以问一下气象专业的老师。”   “不用这么严谨,我就说说。”   秦枂忽然觉得自己腿上有点不大对头,低头看过去,发现待在阳台不肯进来的闪电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它的椅子下面,正努力把自己的大头挤进他的小腿之间。   秦枂不可思议地说:“闪电不会怕打雷吧?”   霍星河也很惊讶,“可是它叫闪电啊,我问问训导员。”   语音发出去没多久,训导员响亮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咱闪电可是警犭,有着优良的血统,它的爸爸妈妈可都是功勋犬,奋战在防爆和搜毒的第一线,它同一窝的兄弟姐妹也个个悍勇。”   听到这儿,霍星河和秦枂都有些惭愧了,不该质疑警犭的专业素质。   训导员的第二条语音发了过来,同样响亮的声音说,“它各方面身体素质都很优秀,心理素质更是超越了许多狗,情绪更是稳定得很,稍微有点怕打雷声能够理解的。打雷的时候,它只是怕第一声,后面适应了就好了。”   霍星河,“……”   他发语音,“知道了,张哥。”   秦枂哈哈笑了起来,他用两条腿轻轻夹住了闪电的脑袋,捂住了它的耳朵,“人无完人,狗无全狗,怕第一声雷声,能理解的。”   闪电呜呜了一声。   秦枂抽了抽鼻子,“好香啊。”   脸带笑意的霍星河端着烤鸡走了出来,“我妈新送来的烤鸡,鸡肚子里面料很多,我撕开了,柴的部位可以沾着料汁吃。”   烤盘里撕开的鸡肉被微微粘稠的酱汁包裹,咖啡色的酱汁里面还有烤得外焦里面的土豆、胡萝卜和一粒粒粉粉糯糯的鹰嘴豆。   霍星河还用黄瓜做了个简单的凉菜。   “虽然我不会做菜,但我会吃,所以这道拍黄瓜是霍老师做的吗?”   “看视频学的,就放了一些醋和酱油,尝尝看。”霍星河说得轻描淡写。   只有住在他手机里面的ALex知道主人下载了多少做菜app、关注了多少美食博主、购物车里多了多少调味料。   秦枂在霍星河期待的目光中吃着脆脆的拍黄瓜,说实话,醋放得多了点,但胜在黄瓜很新鲜,脆嫩、水分足,而且是霍星河做的能够掩盖掉一切缺点。   “好吃。”   霍星河松了一口气,“好吃就好。”   “霍老师,你真的要全能了,你都会做菜了。”秦枂竖起了大拇指。   霍星河心里面涌现出雀跃,他笑容内敛地说:“只是拍黄瓜而已。”   “大厨都是从拍黄瓜和西红柿炒鸡蛋开始的。”   霍星河不自在地动了动,他身后的厨房垃圾篓里,正躺着一道失败的西红柿炒鸡蛋,原本今天晚上能有三道菜的……西红柿炒鸡蛋并没有网上那些新手教程说的那么容易。   ···   大雨过后,接连好天。   大概是一场秋雨一场寒,温度较之前一下子冷了许多,就是白天也需要多穿一件外套了。   霍星河从科研所的办公楼里走出来时看到推着报纸、刊物等的门卫往楼里面走,本来只是普通的点头擦肩而过,今天门卫却喊住了霍老师。   “霍博士,那个姓吴的又来了,还送了果篮,我让他拿走,他放下就走了。”   霍星河皱了皱眉,“果篮扔了吧,还有我不会见他,下次他来依旧这么说。”   “知道的霍老师。”门卫大叔想了想,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霍老师,咱眼鼻子浅,那位吴先生送来的果篮挺贵的,小赵搜了搜说那个葡萄千把块一斤,扔了怪可惜的。”   霍星河脸色未变,他说:“扔了或者怎么处理不用告诉我,如果他后面再来,送了什么贵重物品的话,麻烦告知我,我会报警处理。”   门卫大叔惊讶了下,他忙点头。   研究所密级高,外表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实则安保系统是顶格的,所里面有很多业内大牛,研究成果觊觎眼红的人很多。大叔能够在这儿当门卫,肯定知道里面的轻重,霍博士报警处理的话,那位吴先生真的会被请去喝茶。   告别了门卫,霍星河继续往停车场走。   路上遇到了同事,那些人调侃着,“霍老师走了呀。”   霍星河点头。   “啥时候结婚,我们都等着吃喜糖呢。”   “快的。”霍星河说。   说哈的同事眼睛亮了起来,“看来好事将近了,咱有喜酒吃了。”   霍星河的变化太明显了,他从以前的板凳坐穿的工作狂变成了自由下班的“狂徒”,也就这小一个月的事儿,大家都在猜测拿下霍老师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看霍老师的样子,大家实在想不到他的喜好究竟是什么。   总的来说,那位肯定很优秀,身上有独一无二的闪光点吸引着霍星河。   告别了同事,霍星河上了车,他没有急着开车,而是敲着方向盘想着调查的事情,确定了吴圳的目的。   床品的发展终究有限,目前几个知名品牌瓜分了百分之八十的中高端市场,剩下的部分给了小鱼小虾。吴圳家的产业经过洗牌重组之后,只能另辟蹊径去酒店用床品上一争高下。   在企业的发展中,吴圳手段可以用残忍来形容,他先是断尾求生,又是各种吞并残杀,游走在法律的边缘线。   这次来东州接触秦枂,不是什么旧情复燃,而是想利用合致的生产线,生产自己所需要的床品面料,借鸡生蛋。   他终究是放不下家用床品这块蛋糕。   霍星河皱了皱眉。   吴圳反复来找自己,是他们那边研究的植物染料中出现了瓶颈,他已经找了许多人解决不了,那位Stevens Cheung博士就推荐他来找自己试试。   霍星河不是研究这个的,找他没有用。   更何况,他也不想帮忙。   霍星河扫了眼后视镜中的自己,冷漠的脸上嘴角微勾,真是恶劣。   霍星河压下了嘴角,恢复了一贯的样子,发动车子去超市,买完东西之后再去合致。   等霍星河到合致已经是四十分钟后了,他提着两箱沃柑上楼,到达合致之后发现应该待在前台的人不见踪影,这在合致很少见。   走进去,霍星河知道为什么了。   是里面在分蛋糕,而吴圳正拿着一块蛋糕走向站在角落的秦枂,秦枂沉着脸拒绝。   “秦总,我可是以友商的身份来的,好歹给个笑脸,咋样?”吴圳笑着低声说,“我又不是来追求你的,被你一再拒绝,我是那种脸皮厚的人嘛,当然知道好歹,我只是想见见霍教授。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赏脸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不要。”秦枂头疼,真是沾上吴圳就怎么都甩不掉了,“吴圳,霍老师不想见你,我不会强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你不用多花心思了,与其有时间浪费在我这里,还不如回去好好琢磨生意怎么做。”   吴圳的脸冷了一瞬,很快就露出了笑脸,“你们两个真是穿一条裤子的,你要是不答应,我可要使用些非常手段了。”   他慢慢走向秦枂。   秦枂皱眉,不断往后躲,“这么多人,你发什么神经,疯了吗?”   吴圳黑压压的瞳仁里面闪烁着癫狂,“你和霍星河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打听打听他的为人,我是疯子,他可是杀人犯,他杀过人的。”   秦枂冷笑,“就算是他真干过,那也是对方活该。”   吴圳笑了,“那我可赌对了啊,你那么信他,难怪他把你放在心上……我不信了,我对你动手后,霍博士会置之不理,不见我。”   话音刚落,吴圳的脖子就落入了一个人的臂弯中,刚好卡着他的咽喉,他控制不住地开始咳嗽。   霍星河朝着秦枂点点头,他拽着吴圳往外走,“你的目的达到了。”   吴圳赔笑,勉强跟着霍老师的脚步,“霍老师,我开玩笑的。”   霍星河沉默地把吴圳拖到了厕所,松开吴圳后,霍星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第40章 040   被松开后, 吴圳捂着被勒疼的喉咙,难受得咳嗽了几声。他暗暗打量着霍星河,传闻不如见面, 见面后发现这个男人比传闻的还要冷厉, 他气势很强,锐利的视线带着审视,仿佛自己是他实验台上的标本, 被评估着价值……   吴圳有瞬间觉得,自己在霍星河这儿毫无价值,他会被当成实验耗材,扔进垃圾桶里。   “霍教授。”   霍星河却一反常态地笑了一下, “你调查我?”   “霍教授别误会,我只是想更多地了解你。”吴圳连忙解释,他从容笑着, 想用一贯的手段来化解目下的危机。   在商言商, 他对合作者做背调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知己知彼才能够对症下药。   霍星河摇摇头,不明用意地转换了话题, “我从事的是药物研究, 对植物遗传学的了解不过尔尔,你投资的项目遇到瓶颈不应该找我,而是复盘,从头开始找问题, 是否从一开始研究方向就是错误的。”   吴圳眉头狠狠跳了一下, 霍星河言辞不激烈,平常心听的话甚至觉得他是在好言相劝,可吴圳从中听出了拒绝, 夹带着冷冷的锋芒刺得他后颈腺体隐隐作痛。   “霍教授,这么说是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了吗?我是诚心诚意来邀请的,张博士看了我们的项目之后向我推荐你,不只是他,业内好几个专业人士都是如此,你在植物遗传学的造诣不如药研专业,但你掌握的技术刚好能够打破植物遗传的壁垒。我有钱,你有技术,咱们合作,是合作共赢,对合致的发展也是利好。”   吴圳不想放弃,他放低姿态,循循善诱地说,“现在人更加注重对生活质量的追求,纯植物染料亲肤、不致敏,但固色效果差、颜色不够鲜艳,这不仅是我遇到的麻烦,也是合致需要攻克的问题。霍教授,双赢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霍星河弯了弯嘴角,他轻声说,“我不会与你合作。”   吴圳的心仿佛被重重扎了一下,霍星河清俊的脸上那抹恶劣的笑容实在是太刺眼了。   “霍老师,你杀人的事情秦枂不知道吧,你身边的亲戚同事朋友都不知道吧,你的学生不知道吧。”吴圳收起了恳求,立刻换了一副面孔,他冷笑地看着霍星河,“霍老师瞒得那么好,要是周围的人知道秦枂找的男人是个杀人犯,那些人会用什么眼光看他?”   “你威胁我?”霍星河眉头微挑。   “也不能说是威胁,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霍星河低了低头,这一举动在吴圳看来就是在妥协,他稳操胜券地扬起了嘴角,狠狠地在对手的软肋上踹几脚的招数的确屡试不爽且非常有效,再铮铮铁骨的人都会低头。   忽然,吴圳看到霍星河往前迈了一步,他下意识抬起的手臂在刚猛的攻击下丝毫没有作用,等反应过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按在了洗手池上,从不远处的镜子里,他看到霍星河面无表情地单手按着自己的头,被按在洗手池上的自己脸部挤压变形,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反应过来后吴圳开始挣扎,但更令他崩溃的是,霍星河不知道做了什么,竟然完全压制住了他。   攻守易型不过转瞬间,发丝微微凌乱的霍星河脸不红、气不喘,他平静的视线落在吴圳惊恐的眼睛里,仿佛下一刻就会松开吴圳。   吴圳心里面大大松了一口气,觉得霍星河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但,下一瞬,他看到霍星河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他的手扬起,带着劲风的猛地落下。   吴圳双腿打颤,他直着眼睛看悬停在自己眼球前的笔尖。   笔尖在眼前变得模糊,眨眼睛时睫毛能够扫到钢笔……   霍星河淡声说:“你知道杀人是什么感觉吗?子弹穿过人的皮肉骨头时,在那一刻甚至能体会到它冲破阻碍的错觉。杀人,没想的那么难,钢笔刺眼球后直达颅内只需要五秒,掐住你的脖子让你窒息只需要三十秒。吴圳,我不在乎你威胁我,但你不能够把秦枂牵扯进来。”   吴圳想起了一件事,他爸病入膏肓的时候把他喊到床前,对他说过用他人软肋威胁别人的手段不能做,软肋可以成为攻击人的武器,也是他人的逆鳞。   他现在知道了,秦枂就是霍星河的逆鳞。   霍星河松开了手,吴圳趴在洗手台上一动不动。   他没有理会吴圳,而是把双手放到了水龙头下,水龙头感应了开始自动出水。   霍星河仔细洗着手,水哗啦啦地流着,脑海中的记忆纷至沓来,最后定格在一张惊惧扭曲的脸上,那人脖子上的血洞冒着血,水声一样哗啦啦一样,他第一次知道动脉破裂后血能够飙升多远。   “星河?”   霍星河自顾自地洗着手。   秦枂双手握住霍星河的胳臂把他拽离了洗手池,他再一次喊着,“霍星河!”   霍星河眨眨眼,没有焦距的眼神凝聚在了秦枂焦急的脸上,他露出个疲惫的笑容,“你来了。”   “走了走了,好心情都被傻逼破坏了,咱回家吧,吃完饭去遛闪电。”   霍星河点头,“好。 ”   秦枂握着霍星河的手往外走,走了几步他停了下来,对霍星河说,“你等等我。”   霍星河疑惑地嗯。   秦枂转身走向了从洗手池滑坐到地上的吴圳,“傻逼,分手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别再来找我。再来,我就见一次打一次。”   他抬起脚狠狠踹了好几脚。   毕竟不是经常打人的,秦枂下盘不稳差点摔跤,但他后面站着霍星河,他知道自己摔不着。   “走了。”秦枂反手握住霍星河的手,带着人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霍星河乖巧地跟在秦枂的身后,他看着秦枂的背影,猜测他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会不会追问他杀人的始末、会不会就此嫌弃他……以前吴圳的威胁对霍星河来说毫无用处,他听到了甚至会发笑;可现在,霍星河如困兽一般的内心知道威胁见效了。   在进入车内前,二人一直没什么交流。   霍星河忐忑不安地没有启动车子。   秦枂发出疑问,“霍老师怎么了,开车呀,我提前翘班出来可不是在地库里呼吸浑浊的空气的。”   霍星河狼狈地看了一眼秦枂,等待审判。   秦枂凑上前,仔细看着霍星河,“打吴圳累了?他那人皮糙肉厚的,我刚才踹他也累了。真是个二百五,我跟你说哦,刚认识的时候他装得可好了,彬彬有礼的沉默书生,就连笑容都是拘谨的,我想着找一个不聒噪的男朋友省心。没想到他是披着羊皮呢,霍老师和这种垃圾生气犯不着。”   说到这儿,秦枂陷入了怔愣,他忽然发现记忆中初见的吴圳像是披着霍星河的外壳一样,内敛沉静,不太喜欢说话,却会用专注地眼神看着你,举手投足间是从容的、优雅的,说话做事是干脆的、不拖泥带水的,是温文又适当强势的。   这些仿佛在哪里接触过的气质吸引了那一刻的秦枂,再发现那都是吴圳的表象才会生气、老死不相往来。   可吴圳穷尽所能假装的,却是霍老师天生就具有的。   霍星河就像是一块温润的玉,精雕细琢之后已经非常吸引人,可再接触接触发现作为美玉本身就已经令人错不开眼睛。   在秦枂不说话的时候,霍星河变得更加沉默。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逐渐攥紧,心里面鼓噪着各种想法,有声音叫嚣着:他讨厌又怎么样,你一定要抓紧了,牢牢地不松手,哪怕死死地握着他的心脏,   又有声音劝着:做人不能太自私,普通人都会怕手里有人命的人,他害怕就放手吧,祝他幸福就好。   之前的声音反驳:乱世先杀圣母,现在是我们世界的塌方,先把良心杀喽,然后去买一根细细长长的漂亮锁链,缠绕在秦枂的脚踝上,细银的颜色肯定与他的皮肤非常相称。最后,把钥匙封印在水泥里,驱船到马里亚纳海沟的中间把水泥块扔下去。   劝说的声音发出了尖锐地爆鸣:不可以的,非法拘禁他人是犯法的,你喜欢的事业、秦枂倾心的合致,不能够放弃呀。   那个声音伴伴随着锁链的拖动声:锁着他,在他逃跑时握住他的脚踝把人拖到自己的身下,俯身下去用力咬着他的后颈标记他,在他身体里成结!   尖锐的爆鸣渐渐止住,劝说的声音竟然有了一丝动摇:虽然标记他、在他身体里成结,我也很想干,但前提是不能够伤害他,他更喜欢自由的。   霍星河摘下眼镜,疲惫地捏了捏眼角。   他在心里面厉声喝着:都给我滚!   心里面安静了,可心底深处的空洞更大了。   霍星河声音艰涩地说:“秦枂,我要坦白,吴圳说的没错,我杀过人。”   “然后呢?”秦枂困惑地反问。   听到反问,霍星河错愕了,“什么?”   “杀的是偷猎者,对不对?吴圳说了后,我搜了搜新闻,搜到一条四年前春城的新闻报道,上面写一直活动在愁狱山的偷猎者在热情市民的帮助下被抓获,其中一人被枪杀、一人坠崖重伤。报道上对事涉人员的名字都做了处理,只是化名,但说了热心市民是进山考察研究的,我猜测,就是你们吧?”   秦枂满不在乎的态度反而让霍星河惴惴不安了起来,怕给未来埋下什么隐患,他问:“你不怕吗?”   “怕什么?”秦枂忽然凑近了一些霍星河,戒备地看了眼周围,压低了声音问:“不会是那伙偷猎者还有同伙、余党?或者他们不单是偷猎,还贩D?不会来找你报复吧?”   霍星河紧绷的心弦缓缓松开,他学着秦枂的样子靠近,压低了声音说:“一共八人,抓捕的时候死了一个,重伤住院的那个救治的时候死了,剩下的六个按照犯罪程度分别判了死刑、死缓、有期徒刑二十年,不会来复仇的。”   “那不就行了。”秦枂用正常的声音笑盈盈地说。   “可……”   “嘘。”秦枂竖起手指抵在霍星河的嘴边,他不赞成地皱了皱眉,“你怎么婆婆妈妈、拖拖拉拉的,你杀的是偷猎者,不是无辜的人,他们在山上盗猎肯定不单单是猎杀动物吧,还有进山的驴友、考察员等等,新闻里简单提了两句,没有披露更多细节,但我想手段肯定很残忍。杀这种人是为民除害,我爹说了,这叫除暴安良,他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是干过的,你别以为和平年代,军人只是救灾的。”   用那句用了很多的话来说,万家灯火下是有人负重前行。   秦枂从小耳濡目染,骨子里是有点像他爹那样铁血强势的,所以霍星河的出现才会吸引他的目光。   omega易感期的时候,不是脑子里只有欲望,他们会本能地追逐吸引自己的特质,霍星河给他注射抑制剂的体贴绅士、扛起自己时的强势强大……无不吸引着秦枂。   霍星河眨了眨眼,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柔软的唇在敏感的手指皮肤上滑动,微微带着说话的潮湿和热意,秦枂像是烫手一样收回了手。   他蜷缩着手指,坐回了一点,拉开了距离后,说,“霍老师,这事儿成不了你的把柄,周围人知道了只会觉得你了不起,别听那个姓吴的瞎扯,他脑子里只有生意和小人手段。”   秦枂现在也不会自我唾弃自嘲了,嘲讽看上傻逼吴圳的自己也不咋样,因为他忽然拨开云雾的发现,他看上的是吴圳身上蒙着的类似于霍老师的假象。   约等于,他好几年前就看上了霍老师?   秦枂被自己想的逗笑了。   他侧头看到霍星河的脸上依旧有点化不开的云翳,就问着,“霍老师,事儿都说开了怎么眉头还松不开啊。你不会还有什么隐瞒着我吧?”   霍星河苦笑一声。   秦枂挑眉,“不会吧,真有?”   “我坦白,我在认识你之前相过亲,算是断断续续谈了一年,就在碰见你的那天刚刚说了分手。”   秦枂无所谓地笑了,“我还当多大事儿呢,不就是相亲嘛,我有前男友的事儿你也知道了啊。”   “在此之前,没什么感情经历,所以动作发挥上都是发乎于本能,没什么技巧。”   “哦,哦……哦?!”秦枂后知后觉地发现霍星河一本正经地在讲什么了。   他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地说:“说你技术有待提高,那个……这个……”   秦枂吱呜了半天扭头看向了车外,他总不能说自己以前都是吃独食,想什么尺寸就有什么尺寸、想什么长度就什么长度、想什么力道就什么力道、想脑补什么就脑补什么……单机版,尽在自己掌握,毕竟沈新词是某品牌的顾问,论玩具,他是能够得到很多的。   猝不及防从单机小游戏变成了联网的双人模式,一改单机版的温吞,他不习惯很正常。   霍星河启动了车子,他看起来沉着镇定、从容有度,说着语气节奏没什么变化的话,“我查看了许多资料,研究了不少内容,掌握的理论应该能让实践提高很多。”   他在邀请,他几乎直白地说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秦枂听懂了霍星河隐晦的意思,蚊声一样嗯了一声,“见过我爸妈之后咱就去领证。”   “好。”   领证后就可以合法开车。   霍星河也懂了。   他从容平常的态度影响了秦枂,一直扭头看着窗外的秦枂不知不觉翘起了嘴角,除了脸上的热潮暂时没办法退去,其它方面看起来已经如常。   可,若他转过头去看霍星河,会发现他的手只是虚握在方向盘上,车子的控制权他交给了ALex。   现在的他可不是开车的状态。   看外面的天还亮着,又想明天霍星河没课。   秦枂问,“霍老师,明天忙不忙?有事吗?”   “不忙,实验室那边进展缓慢,我让大家都放松下,没必要紧绷着神经守在那边。最近也没有什么学术会议的邀请,不需要出去上课交流,唯一要做的就是上课吧。”   霍星河认真地说。   霍星河的严谨认真往往能够取悦秦枂,他温声提议,“我们带着闪电去农场吧,住一天,明天晚上再回来,怎么样?”   “好。”霍星河莞尔,“闪电肯定会喜欢的,它以前活动空间大,现在待在家里就逗猫了。”   “哈哈,小橘快被它烦死了,闪电离开一天,它肯定很开心。”   每天都能够听到小橘猫的骂骂咧咧。   回到家收拾东西,拿起包走的时候,霍星河喊,“闪电。”   穿着小T恤的闪电趴在地上,它连眼皮都不想抬一下,这个家太小了、日子太清闲了,它很不适应。   “闪电,走了,带你出去玩。”秦枂补充,“农场很大,你可以尽情奔跑。”   闪电一下子坐起来,支棱着耳朵捕捉到了熟悉的字眼。   “旺。”不能骗狗。   “走了!”秦枂招手。   等出了门,看到打开的后车门,不太好的记忆涌入脑海,闪电立刻原地剎车,朝着后车门呼呼呲牙。   “走啊。”秦枂发现闪电有些抗拒,他联想到花花,抗拒的时候只要自己陪着就好了。于是他也坐进了后座,拍拍旁边的座位,“闪电走了,很快就到了。”   闪电的眼睛里闪过迟疑,但大空间的奔跑吸引了它,它走了几步跳上了车,一本正经地坐在了秦枂的身边。   看着全过程的霍星河,“……” 第41章 041(修改)   “闪电, 喜欢吃苹果还是沃柑?狗能够吃水果吗?我家花花什么都要扒拉两口。”秦枂拿出两样水果放到闪电面前。   闪电看了眼秦枂,很配合地旺了一下。   “那就两个都尝尝,喜欢的多吃点, 不喜欢的少吃点。”   秦枂第一次养狗, 不大放心,还是决定上网搜了搜,他发现只要输入“狗能吃……”就会跳出一堆相关的词条, 看来大家都在很认真地养狗,为了狗命负责。   他看了下,从闪电爪子前拿走了沃柑,很遗憾地说:“网上说了狗不能吃橘子, 会让狗腹泻、呕吐。”   闪电眼睁睁地看着沃柑飞走了,“旺!”   秦枂给闪电看屏幕,“你看, 沃柑属于柑橘类水果, 橘子不能吃, 沃柑大概率也不能吃,为了保险起见, 最好还是不吃了。”   闪电无奈地叹了口气, “旺。”   苹果这种可有可无的水果,狗也不太想吃啊。   秦枂拍拍狗头,养一条大狗是他的梦想,以前纠结过萨摩耶、哈士奇或者小型犬柯基、西高地等等, 在付出行动前, 妈妈直接灵魂提问:有时间遛狗吗?   遛狗人遛狗魂,风里雨里都不能停。   秦枂可没办法很早起来去遛狗,晚上也没时间。   养狗的想法就此搁置。   秦枂玩着闪电的耳朵, 手感很像肉感很足的木耳。摸着狗的他不自觉地把目光放到了霍星河的身上,闪电到家后,秦枂在那间客房住过两天,甚至有一天定了闹钟提前起床陪着霍星河跑步遛狗,他心里面感慨,闪电这种运动量很大的狗也就适合霍星河这种又自律又运动天赋高的人。   见过东州市六点钟的清晨吗?   入秋后,沿河步道的一侧水杉仿佛一夜之间就红了,铁锈色的针叶铺满一地。秋色浓浓,河面上有淡淡雾霭,清晨灰蒙的光景里,一人一狗慢慢跑着。那天秦枂跟着运动了一会儿就跑不动了,他在路边等着霍星河回来,停在原地的他看到的就是这样和谐的画面。   为了遛狗,霍星河竟然能够调整生物钟,提前一刻钟起床!!!   这男人认真得真迷人啊。   “旺旺。”   秦枂匆忙松开闪电的耳朵,“抱歉抱歉,捏疼你了?”   闪电眼中闪过无奈,人,摸狗的时候可不可以认真点?   开车的霍星河眼中划过笑意,他是专心开车不假,可会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一下秦枂,他像是个第一次得到新奇玩具的孩子,一会儿摸摸狗头、一会儿摸摸狗爪、一会儿捏捏狗耳朵,口中发出喃喃的赞叹声,感慨真是一条好狗。   闪电的脾气很好,作为警犭的标准就是情绪稳定,闪电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不管被秦枂怎么摸,闪电都很淡定从容。   不知道从哪个时刻开始,秦枂捏着狗耳朵陷入了呆愣中,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霍星河思绪微动,他在猜测秦枂想着什么……   他心中忽然就有些悸动,有个人会为了自己愣神。   这种情绪很微妙,说不上是喜悦还是烦恼,二者像是天平的两端,而他的情绪在两端游走,喜悦于秦枂是因为自己而出神的,烦恼于不知道他具体想着什么。   霍星河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情感真是比科研难一万倍,难怪会成为亘古不变的、贯穿人类历史始终的哲学命题。   ALex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安静,“主人,王萌来电。”   “接。”   “师父。”王萌喊着。   霍星河,“什么事?”   王萌很显然非常习惯自己老板的直接,她巴拉巴拉地汇报了一下自己看实验室得到的成果、自己论文的进度以及学弟学妹的安排等等,“师父,新闻今天放,要看啊。”   末了,王萌补充了一句。   霍星河处理信息的能力很强,他带出来的人在汇报实验进度、论文进展以及普通日程安排时也是详略有度的,没有过多情绪化的词汇,相应的,他点评起来也是条理清晰、布置任务同样简单扼要。   电话里传出了笔尖摩擦纸叶发出来的沙沙声,很显然王萌边听边记着。   等到最后,霍星河很平平地说,“知道了。”   挂断电话。   王萌看着自己记下的内容,拿起红笔勾画了下重点,对照了下自己的日程表,插入进行程安排中。这么做是她跟着老师学的,好的规划能让自己事半功倍地利用时间,达到最优状态。   随后,她又打开了平板,把师父提出来几点指导录入了进去,最近师父忙着追求心上人,已经不会把实验室坐穿了,好久没有当面地指点她的论文。   组会也是匆匆来、匆匆走,身边人皆发现了霍星河的变化,都乐见其成,没有打扰,静候佳音。   王萌放下触控笔,她摘掉耳机后双手戳着自己的脸颊感慨着,“师父虽然在谈恋爱,但也不忘百忙之中抽空看我写的论文,这样我要是干的不好,真是有愧。”   旁边成强强和李芸对视了一眼,距离开学没有过去多久,他们在霍星河高强度高标准的要求下拼命追赶、已经能够适应东大的学术风格、更是勉强能够跟上老师的脚步,并渐渐往最卷的那波靠拢。   他们从其他同学口中知道了老板的外号,东大自然卷。   不少老师自嘲,自己的努力在霍星河的天赋面前不堪一击,他无意识的一个举动就够别人追很久了。   鲶鱼效应的小故事大家都知道,往水槽里放入一条鲶鱼会激发其它鱼的活跃度,如果霍星河长得一般点、抱歉点、嘴巴大一点,说不定东大自然卷的外号要变成东大鲶鱼王了。   在他手下做事,得王萌这种卷二代才跟得上。   谁家好人发sci像喝水似的,老师给指导还不抢一作!!   同学们说起来时又畏惧又羡慕。   李芸还听说霍星河第一年带研究生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国外大学的学术交流,他把王萌带上了,王萌等于什么额外手续没办,直接拥有了世界名校的一年留学经验。这种待遇可遇不可求也,他们没有赶上好时候,还赶上了老师求偶期,只能够哀叹时运不济了。   “最近师父忙,我会带你们做实验、教你们写论文,饭一口一口吃、事一步一步走,不用太着急。”王萌看向了成强强,“师父向我问过你的情况,成强强你的申请提交了吗?以你的情况,东晟的助学金很快就能够批下来,你好好学,咱学校的奖学金很肥,还有,咱师父从来不是苛刻的人,补助会足额给我们。”   王萌俏皮地挤挤眼睛,她跟着师父后已经是个小富婆了。   成强强连连点头,他很感激,没想到清冷严肃的老师竟然没忘了他,“师姐,我会好好干的。”   “那当然,入我星门,就不能给师门丢人,期末保二争一。”   成强强哭丧着脸,“师姐,没有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吗?”   “没有。”李芸认真脸,抢在前头回答,“星门之人,只有名列前茅。”   成强强,“……”   东大的实验室是一起用的,其他人依稀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觉得眼前一黑又一黑。   室内恢复了安静,忽然不知道谁大吼了一声,“和你说了多少遍,离心机一定要配平!请把这一条吸烟刻肺,不然就从实验室滚出去。”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   王萌往吼叫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点,叮嘱着成强强、李芸也要注意这一点,谁都不想被炸飞,说完后她点了点屏幕上的电子小狗,ai配合地四脚朝天露出柔软的肚皮。   “旺。”   闪电很克制的叫了一声,身为警犭,它以前可是带编,怎么可以摸公务员的肚子。   秦枂发现闪电肚肚上都捏不出什么软肉,以前的训练生涯给它带来的是发达的腱子肉,“花花的原始袋可好捏了。闪电一天到晚吃这么多东西,肉都长哪里去了?”   等霍星河打完电话,和闪电玩的秦枂才吭声。   “它运动量大,不过退役后不需要高强度训练了,说不定会慢慢胖起来。”   秦枂弯着眉眼看着霍星河,他仿佛褪去了高冷严肃的外壳、从高高的云端走了下来,染上了世俗的烟火气,他窥见了霍星河工作时的一角,看到了他的另外一面。   秦枂的视线掠过后视镜,看到了霍星河的眼睛,他仿佛早就等在了那里,就等着这一刻的对视。   霍星河带着笑意的眸子似春日的湖水,静静的,也是暖的。   他笑着问,“怎么这样看我?”   “看你工作的时候和我看到的不一样。”秦枂把内心想法说了出来。   霍星河愣了愣,“很严肃吗?”   “不啊。”秦枂挑眉,“霍老师你是不是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工作中的男人最帅啊。”   霍星河笑了起来。   “哈哈,有时候我觉得你笑的时候情绪也很稳定。”秦枂疑惑地歪歪头,“就没有见过你情绪激烈的时候。”   “是嘛?”   霍星河呢喃。   他们的眼神在后视镜里对撞后,秦枂率先丢盔卸甲似地视线逃离。   情绪激动的时候他肯定见过,只是第一次受易感期影响、第二次受诱导剂影响……总之他都不太清醒。   秦枂干笑地看着窗外,发现路边风景自己没见过,“这不是去农场?”   “先去吃饭。”   “吃什么?”秦枂感兴趣地问。   “牛肉,新鲜宰杀的黄牛肉,吃牛杂煲、卤味拼盘,再点几样海鲜。”霍星河介绍着。   “这个点能够吃到新鲜的牛肉?”秦枂惊讶。   “嗯,我和江淮来过几次。江淮是我朋友,我们从大学开始就是室友,现在是同事,他还加入了我的实验室,一起做项目。”末了,霍星河说:“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好。”秦枂笑着点头,接触彼此的朋友圈,是结婚的必要过程。霍星河已经见过了自己的朋友,原来他也在计划着介绍自己的朋友给自己认识。   “湖湾区的海鲜市场旁边有个牛肉馆,每天晚上都有新鲜宰杀的牛肉送过来,那边主要做的夜市,通宵到凌晨才歇。我想,那边味道不错,你应该会喜欢的。就是地方偏了点,海鲜市场造好才两三年,周围还很荒凉。”   “人多了,吃饭就要排队,说不定成为网红店,过来打卡的人更多,吃个饭排队两小时,再好吃我也不大乐意。”   “现在不会。”   如同霍星河说的那样,车子越开,周围景色就越冷清,渐渐的仿佛已经离开了人烟稠密的城市进入了荒凉的遗弃之地。马路一侧的回迁房窗户还未安装上去,偶有一两盏灯亮着,显得庞大的小区更加荒凉;另外一侧,是大片大片不知道种了什么的荒地,几幢没有拆掉的农村自建房孤零零矗立在荒野中。   路灯明亮的光到了这里,显得白惨惨的。   光外的世界犹如另外一个位面,说不定会有长到很对不起人眼的怪物刺破黑暗冲了出来。   车子开在路上,很偶尔的时候才有另外一辆车从身边擦肩而过。   秋天日头短,五点半已经彻底陷入了黑暗。秦枂往闪电身边凑了凑,“白天我也没来过这里。”   “毕竟湖湾区离市中心最远,发展滞后,平时很难来到这里。”霍星河看着远处说,“已经能看到海鲜市场了,马上到了。”   “嗯。”   东州不是直接临海的城市,南湖是大江的支流,湖水汇入大江之后,大江再滚滚东去一二百公里才进入大海。   这不耽误海鲜溯江而上,停靠进南湖的码头,卸下琳琅满目的鱼获,流入到海鲜市场里面的各个档口。东州是有心把这个海鲜市场打造成省内甚至全国最大海鲜交易集市的,所以从一开始建设就往大来造,一栋主楼、两栋副楼,在夜色中仿佛蹲伏的巨兽。   这个点不是海鲜市场忙碌的时候,里面正在进行的的是各种小宗买卖。   如果凌晨来,会发现大宗贸易比比皆是,钱就和流水一样哗啦啦从一个账户滚到另外一个账户。   海鲜市场不远处是一小片未拆迁的自建房,被逐渐立起来的商品房围住,成了人们口中的钉子户。最出名的钉子户当属牛肉汤了,此汤不是喝的汤,是老板姓汤。和和气气的胖胖的中年男人逢人就说,“快拆了,不改地方,就在旁边买了三四个面门,继续做牛杂煲的生意。”   他站在自家排挡前面,见惯了豪车的汤老板没对停进车位的大G有什么格外关注,但当后车门打开,从里面跳下来一条精神奕奕的马犬时,汤老板眼睛亮了。   “好狗。”   跟着从车上下来的是个笑着的omega,个子要比普通omega高出不少,但身长纤细、面容柔和,市井里摸爬滚打的汤老板一眼就认了出来。   没过一会儿,驾驶室里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拿出了牵引绳和口笼。   “闪电。”   下车后站着没动的闪电听到霍星河叫自己,它走了过去。   霍星河半蹲下来给闪电扣上牵引绳并固定好口笼,做过专门训练的闪电没有丝毫抗拒。   看到这一幕的汤老板眼睛更亮了,他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真是一条好狗啊,霍老师,能不能割爱?”   霍星河握住了汤老板递过来的手,他摇头说:“汤老板,夺人所好可不是君子所为。闪电是我的爱犬,无价的,绝对不卖。”   “五十万。”汤老板见猎心喜,心里面就和有狗爪子在挠一样,忍不住开价。   霍星河但笑不语。   汤老板心里面咯噔了一下,他哈哈哈大笑掩饰自己的尴尬,“老毛病犯了,见到好狗就忍不住。真是一条好狗,遇到了更好的主人。”   他喊了一声:“豹子。”   一条漂亮的黑背旺旺旺地跑了出来,霍星河连忙挡在秦枂的身前。   汤老板忙说:“不怕,戴着嘴套呢,霍老师有阵子没来了,我养的新狗大壮,赛级犬,爹妈都是国际比赛上获过奖的。”   霍星河脸上这才有了一点点笑意,他让秦枂走在自己身边。   大壮很显然是一条充满活力又非常活泼的小狗,就一直凑到闪电身边,想和闪电亲近。闪电狗脸上一本正经的,丝毫不被小狗打扰。   汤老板是个爱狗之人,一路上絮絮叨叨着自己的养狗经,他的狗都是纯牛肉喂养,养得毛黑体壮。   才一岁多的大壮见闪电不理自己,它失落地呜呜,忽然想了啥,立刻挣脱了汤老板的手往里面跑。   汤老板懂狗会养狗,但不会狗语,不知道狗子究竟要干啥,就任由它去了。他给霍星河和秦枂介绍今天的新鲜牛肉,招呼了个服务员接待二人。   牛肉馆是吃宵夜的大排档,聚集的人群成分复杂,霍星河挑了个僻静点的地方坐下,把菜单给秦枂点菜时他先把招牌菜牛杂煲和卤味拼盘点了。   他又点了油浸带鱼和两只清蒸梭子蟹,秋天,这两样开始逐渐上市,不到最肥的时候,但可以提前尝个鲜了。   “再来两斤牛后腿肉切成块,直接用这个装着送来。”   霍星河从手提包里拿出个狗碗,很显然,这新鲜的尚带着热气的牛后腿肉是给闪电准备的。今天来吃牛肉,给闪电准备全肉宴。   被汤老板安排过来负责点菜的服务员瞧了一眼狗,接过狗碗之后说:“先生,我家老板有新准备的狗饭,要不要给你的爱犬准备?里面有牛肉、牛心、牛肝、蛋黄、南瓜等等,是我们老板亲自制作的,还有烤干的牛大骨可以给狗狗作为磨牙棒。”   “磨牙棒,走的时候我们给闪电买一个。”秦枂选了一些要下到牛杂煲里的配菜,又点了店里面的招牌牛肉饼,牛肉饼点了半斤肉馅一张的,份量更大的实在是没法挑战。   秦枂把菜单递给霍星河,霍星河扫了一眼后,没有再做增加,他把菜单给了服务员.   服务员问:“不需要饮料吗?”   “白开水就好。”霍星河知道除了适当的品酒,秦枂不喜欢各种甜味小饮料。   “旺旺。”讨好的狗叫声。   正说着话的霍星河和秦枂看过去,看到大壮叼了一根大骨头来,不知道谁帮它摘了嘴套。它呼呼着舌头,不断往闪电跟前送骨头。   闪电看了眼沾着哈喇子的骨头,淡定地挪开了脑袋,顺便往秦枂身边凑了凑。 第42章 042   自建房里头的大排档, 只是简单用红蓝白的塑料布搭了棚子,里面空间很大。主要吃宵夜的地方,过来吃晚饭的人寥寥, 霍星河和秦枂坐着的周围就他们一桌人。   周围没人, 霍星河就解开了闪电的嘴套。闪电靠在秦枂的腿边,把一颗小的塑料球踢飞了出去,与之同时, 一只年轻的黑背大狗汪汪汪地冲出去捡球。   大壮库库库把球捡回来,放到了闪电的身前,它退后两步对着大壮坐下。   大壮呼呼伸着舌头,仿佛催着说再来。   闪电扭头扭向了一侧。   威武英俊的大壮没有站起来, 它屁股摩擦地面挪动位置。   闪电,“……”   它很无奈又踢飞了球。   大壮,“汪。”   看到这一幕, 秦枂捏捏闪电的耳朵, “我们闪电交到朋友了。”   霍星河把用开水烫过的碗碟放到秦枂的面前, 他眼中带着笑意,“感觉大壮有点不大乐意。”   秦枂惊讶, “怎么会, 我觉得它挺开心的。”   他疑惑地低头观察闪电的反应,发现它每次都把球剔到不同的方向,虽然很烦精神旺盛的年轻狗,可又很用心地在逗它。反观大壮, 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嗖地跑出去嗖地跑回来,谁的话都不听,就喜欢粘着闪电, 朝着闪电快活地摇尾巴。   “逗孩子是挺累的。”秦枂同情地拍拍闪电的脑袋。   闪电低声地叫了一下,也许看着精力充沛的大壮它想到了自己曾经奔跑时挥洒的汗水,也许逗弄孩子本身就是一件解压的事情。   这是它离开警犭队、离开训导员后最快乐的一刻。   闪电用脑袋蹭了蹭秦枂的手腕,在秦枂疑惑的目光中它把脑袋放在了他的腿上,像是保护又像是感谢,它很喜欢今天出来的兜风。   “你说得对,闪电看起来乐在其中。”   霍星河心中补充说你也是。   暂时从繁复的工作中挣脱出来,看看不同地方的风景、吃吃从未吃过食物、见见不同的面孔……的确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他笑着对端上牛杂煲的服务员说了声谢谢。   服务员受宠若惊,回到传菜口那里,他唧唧咋咋地说:“那桌老板带进来的客人,就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男人,他竟然对我笑着说谢谢了。”   “他就是冷漠了点,又不是不会笑,态度很客气斯文的。”   “不不不,是笑,这么笑。”服务员撑着自己的嘴角往上,他强调说,“有弧度的,不是勾勾嘴角。。”   “下道菜我去送。”   “好的,姐。”   卤味拼盘是凉菜,和店里面附赠的几道小菜早就送上去了,那桌还有两道海鲜、牛肉饼并一些配菜。清蒸的梭子蟹很快出锅,自告奋勇的服务员满怀期待地送了过去,回来时她对围过来的小伙伴们说:“没看到笑,但是霍老师看他男朋友的目光好温柔,你们以后找男朋友就要找这样的,要眼睛里都是你。”   “姐,这难度高得离谱,你瞅瞅我妈给我介绍的那些三寸丁,我都觉得他们长得对不起他们父母。”凑过来的小姑娘叹了口气。   传菜口喊着油浸带鱼,小姑娘连忙说,“我去送。”   众人看着她端着菜走向了最远的那桌,客人对她说了什么,她连连点头,回来的时候脚下生风、满面绯红,对着众人好奇的目光她说,“他们问我牛杂煲里面都有些什么,我给做了介绍。”   最先送菜的小伙子眨巴眼睛,“那你脸红什么?”   “他们对我说谢谢。”小姑娘捧着自己的脸,“我就控制不住脸红了,霍老师的男朋友好好哦,笑盈盈的,感觉是个很开朗的人。”   “霍老师已经这么有距离感了,他要是再找个冷冰冰的,那过日子和冰箱有什么区别。”   有新来的好奇,“你们为什么都叫他霍老师?以前的熟客吗,我从来没见过。”   “你新来的不知道很正常,霍老师有小一年没来了吧。他是东大的老师,和他朋友来的最多的那一年刚好是老板儿子高三那年,汤小宝考了个不上不下的分数,老板两口子急得上蹿下跳不知道怎么给他填志愿。正好霍老师来吃饭,老板就上去问了问,没想到……”   说过去的老员工还挺会卖关子。   “后来呢?”   “别催,听我慢慢说。”   老员工说完后觉得不大对,问的声音不熟悉,温润好听,她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侧头看过去,发现问的压根就不是自己的小伙伴,而是霍老师的男朋友。议论到当事人跟前了,老员工有些脸红,她讪讪地说,“客人,霍老师是个好人,我们就是看他很久没来了,闲的没事说说。”   秦枂没有怪罪的意思,他有些好奇霍星河究竟做了什么。   来员工挠挠头,笑着说,“我们都见霍老师挺冷漠的,很不好说话,老板过去的时候就说他要碰一鼻子灰了,没想到霍老师是个外冷内热的人,看了汤小宝的成绩,见汤小宝问了问他对未来的规划、爱好什么的,然后推荐了几所学校。汤小宝最后上了他推荐的东州科技大学,去做机器人了,现在上第二年,汤小宝带着他的团队做出的机器人获国家大奖,好像直接就能够签公司,以后不愁工作。”   最后,老员工感慨,“要不是霍老师推荐,汤小宝肯定没有现在这么好。”   汤小宝的经历听得有孩子的员工眼睛睁得溜圆。   霍老师的指点是什么,是名师指点填志愿,外面没个几千块请不来的。   听完了故事,秦枂满意地点点头,“他就是这样,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真有事找他帮忙他不太会拒绝。”   这事秦枂已经从很多侧面去应证过。   只有霍老师一个人觉得自己是个铁血无情、冷酷无心的人。   “我要来点醋。”秦枂差点忘了自己来干什么的。   老员工赶紧去取醋瓶子,“我们这儿只有这种香醋,用来沾牛杂煲很好吃的。”   秦枂说,“谢谢。”   他拿着醋往回走,闪电跟在他的身边。   看着闪电亦步亦趋的样子,秦枂忍俊不禁,“弄得接你回来是我一样,你都不粘着霍老师。”   店里面没什么人,秦枂一时没有多加注意就低头和闪电说话,没注意到大壮呼啦呼啦冲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闪电挡在了秦枂的身前,朝着兴奋的大壮厉声汪。   大壮不解,它的大脑袋歪了一下,放慢的速度预备着重新提起来。   闪电,“汪。”   它呲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大壮害怕地停了下来,它慢慢吞吞地坐了下,两只大手手无措地按在一起。   闪电用身体推着秦枂的腿,示意他绕过大壮。   秦枂是被吓了一跳的,小心脏突突突,他笑着看向大步流星走过来的霍星河,“闪电真护着我,要不是它拦着,以大壮那架势,我肯定要被撞倒了。”   “幸好没事。”霍星河握住秦枂的手腕,皱眉看着大壮。   得益于优秀的基因,一岁龄的大壮已经拥有了健壮的体魄,加上毛量丰厚,整体看起来和一只小牛犊子似的。被它撞一下,可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   在柜台那边忙的汤老板注意到了这场冲突,他忙走了过来,“对不住霍老师,我没有看好狗。”   说罢,他对狗呵斥,“大壮过来,乱跑做什么。”   大壮不情不愿地挪到了主人的身边,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眼巴巴地瞅着严肃的闪电。   汤老板揪住大壮的耳朵,不让它再乱跑了,“先生没事吧?霍老师,我一定看好狗,不让它乱跑了。”   霍星河点点头,走子秦枂的一侧,用身体挡着狗。   坐回位置上,秦枂无奈了,“我又不是玻璃做的,犯不着这么护着。闪电已经很紧张了,你怎么也来添乱。”   “摔到碰到总是不好。”霍星河说。   秦枂摸摸鼻子,虽然不太赞成霍星河把自己护太紧了,但他又不是不识好歹,情分是领着的。   过不久,汤老板送来了两道菜作为赔罪,一道招牌卤牛腱子、一道是红烧蹄筋,牛腱子的花纹很好看,牛蹄筋更是炖得软糯、入口即化。伸手不打笑脸人,汤老板过来赔罪、还自罚三杯,他们总不好紧抓着不放,事情就这么轻轻过去。   唯一很难过的大概就是大壮,被上了口笼,用绳子拴在了服务台上,只能够望眼欲穿地看着闪电。但闪电一点也不想搭理这没轻没重的小狗子,社会上的年轻狗就是一点稳重都没有,不像是它老家那里,几个月的小狗崽子就有大将之风。   霍星河和秦枂的胃口不错,上的菜几乎都吃完了。   走的时候打包了几斤新鲜牛肉和一根带肉的风干牛大腿骨,够闪电用来磨牙磨一阵子的。   付账时,霍星河却听服务员说:“霍老师,老板说了免单的。”   霍星河去扫码,服务员忙用手按住,笑着说:“霍老师,别让我为难,让老板知道我收了你的钱,会说我的。”   霍星河已经扫到码了,心里面预估下了价格付了过去,“汤老板呢?”   “出去遛狗了吧。”   服务员还是听到了付款的声音,她欲哭无泪,“霍老师。”   霍星河摆摆手,转身往外走。   他走后没多久,躲到后厨去的汤老板摸着头走出来,“乖乖,我躲进去了就是不想霍老师拒绝,没料到还是让他付成功了。以后看到霍老师来结账,直接把收款码收起来。”   服务员点头,“那现在怎么办?”   汤老板嘿嘿一笑,“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哈哈,霍老师不得不承认的,姜还是老的辣。”   霍星河走出去看到秦枂在玩“我跑你追”的游戏,闪电在前面佯装逃跑,秦枂曲着手臂小跑着追,你追我赶,看着挺快乐。   等走近了车子,霍星河看到车子旁有个泡沫的保温箱。   秦枂带着闪电小跑着过来,“不是打包好了牛肉嘛,怎么又买了这么多?”   霍星河摇摇头,“不是我要的。”   他蹲下后打开泡沫箱盖子看,里面是抽真空的狗饭。   闪电看到了,汪了一声,晚上吃的就是这些,它觉得味道不错。   汤老板爱狗养狗好多年,做狗饭很有一手,不然大壮不会被养得那么精壮毛亮。   送礼送七寸上。   霍星河合上盖子把付账的事情说了,秦枂点点头,“现在送回去就打脸了,下次我们再来的时候多付钱给他就是了。”   “好。”   霍星河笑着点头,他高兴的不是找到了解决办法,而是听到秦枂很自然地说“下次”。   不仅是他,也包括他,都习惯且期盼着下一次。   这对未来是个好兆头。   霍星河开车的时候这么想。   “从这里走沿河路,到柳树村就快。”霍星河说,“就是我上次走的时候,有段路还没有装路灯,靠湖那一侧没有栏杆,瞧着有点吓人。”   “我还没有怎么在晚上走过沿河路。”秦枂挪了挪,趴在副驾的椅背上,看着窗外说,“霍老师,你去过的地方真多,和你比起来,我是一直两点一线,家、合致,合致、家,很少会偏离方向。”   他移动视线,轻轻地落在了霍星河的身上,唯一一次偏离路线,就在台风天拐进了柳树村,遇到了霍星河。   有时候站在原地扭头看向过去,真的会感慨一声命运。   霍星河轻轻地笑了一下,“以后,有功夫我就带你到处走走。”   “好呀好呀。”   车子开上沿河路,一路坦途。东州对这条环湖风景带投入巨大,观光路是下血本修的,两侧都加上了栏杆,霍星河之前开过没有照明的那段路已经树起了太阳能灯杆,已经能够照亮一路。   可路灯的光线毕竟是有限的,湖面不会照顾到。   湖边风大了许多,湖水哗啦啦拍打着堤岸,能够清晰听到拍打石头的声音。扭头往湖面的方向看,朦胧的黑暗中,湖面上似影影绰绰的有着什么,秦枂的幼年时代有很长一段时间待在岛上生活,睡梦中都伴随海浪声,他不怕看不见的水面。   湖面大,大海更是无垠。   他幼年时听到的故事充斥着各种与水有关的魑魅魍魉,小时候被大孩子吓得吱哇乱叫,现在心情已经没什么波澜。   只是,偶尔目光扫过黑黢黢的水面时,他会想故事里面那些鬼怪是不是就站在水面上静静地看着他们::::::   秦枂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情不自禁地哼起了一首歌,歌里面有风有雨有遮挡。身边有个有别于自己声线的声音应和了起来,霍星河声音低沉,普通的儿歌他哼唱着,让秦枂觉得耳畔发热。   秦枂惊讶,“你也知道这首歌,我以为很小众了,长这么大,没人知道这首方言俚语用普通话唱出来的歌。”   “我小时候听人唱过。”   “哪里听到的?”秦枂好奇追问。   霍星河耐心解释:“玉韫园那儿的小公园,你带花花去洗澡时路过的那个。我小时候经常待在那边,暑假的时候遇过一个小伙伴,他唱给我听的。”   秦枂更加感兴趣了,“现在那个小朋友怎么样了,还有联系吗?”   “那年暑假过后就没了联系。”霍星河摇摇头。   秦枂说,“那真可惜。”   “有缘总能遇到的。”   秦枂:“你说得对。这首歌是小时候照顾我的姆妈唱着哄我睡觉的,小时候不懂俚语,她用别扭的普通话唱出来,我就更加不懂了,她会唱着歌拍着我睡觉。后来,姆妈家里面催她回去,她就辞职了。她刚走那阵子我闹着不肯好好睡觉,我妈就陪我睡,我说不唱歌我不睡。”   秦枂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霍星河受到感染,嘴角也弯着,“后来呢?”   “我妈拗不过我,就学着唱,我觉得她唱跑调了,我妈坚决不承认,说是我听岔了。其实,只要妈妈唱的,我都喜欢。”   霍星河点头。   他沉默了会儿,开口说,“我妈生我的时候年纪不大,她一直想上大学,遇到爸爸后就有了机会。生我时刚好大一的下学期,在教室里面上课的时候觉得腹痛。她忍着阵痛,一直上完了课,我外婆说,妈妈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孩子都露头了。爷爷并不接受我们母子,妈妈要忙学业,爸爸有他自己的爱好、他也从没带过孩子,我是长在外公外婆臂弯内的,不到周岁的时候他们带我回了乡下。”   霍星河不觉得跟着外公外婆在乡间的生活有什么不好,他被照顾得很好,有小姨带着自己疯玩。老家房子边是条河,有颗歪脖子的樱桃树长在那儿,小姨带着他爬树,从树干上跳进河里。   老家距离海边更近,小舅有空的时候会带着他们去赶海,脚丫子踩进滩涂里的时候,脚感很奇怪,每个脚趾缝都涌进了泥。   脚丫子在里面动,好像会有小螃蟹从脚指头前溜过。   很有趣。   霍星河说着自己的童年趣事,秦枂忽然大叫,他拍着副驾的头枕说,“能不能看到东兴岛啊,我小时候就在上面疯玩。现在那边只是保留了港口,军队驻地换到另外一个在地图上没有坐标的岛了。什么时候我们去岛上玩,有沼泽,有很多海鸟。以前岛上有三个大型农场,现在就剩下了我妈当过厂长的那个,那两个退耕还沼了。”   霍星河明白了秦枂为什么会叫,他心里面同样有着悸动。   他明白了,他们现在追溯过去不是真的在想小时候是不是真的遇到过,他们只是在寻找生命中无数次交集中的一个。   仿佛沙滩上的两颗贝壳,在海水轻柔的拍打下,曾经有无数次距离那么近,终于有一次,他们遇到了。   很奇妙。   他甚至想算一下这里面存在的概率。   “能够看到一条起伏的线,东兴岛就和一艘大军舰一样驻停在海里。”   秦枂脸上笑容变大,“那真巧。”   霍星河笑着说,“是啊。” 第43章 043   走沿河路真的很占便宜, 没有红绿灯、没有车流,一路通达,很快就能够看到树立在旷野里的“大风车”。在暗夜里, 白色的它们像是沉默的巨人。   Alex先一步打开了农场的灯光, 室内的空气净化系统也提前一步启动,毕竟有段时间没来,室内空气总有些浑浊。   霍星河停好车, 秦枂推开车门,提前一步把闪电放了出去,在车上待时间太长已经开始烦躁不安的闪电用力地在秋夜凉风中甩着脑袋。   “狗竟然也会叹气!”秦枂看到闪电的反应,带着发现新大陆的兴奋和霍星河分享。   霍星河已经绕到了后备箱那儿, 他打开了门,提前链接了机器狗的Alex动了起来,它哒哒哒跑到车边跳下去, 落地时遇到了石头, 它踉踉跄跄了一两秒钟后恢复了稳定。   “主人, 狗版Alex为您服务。”   闪电瞅了眼机器狗Alex,不大感兴趣地挪开了视线, 与这种退役前并肩作战的铁狗比, 它对眼前的农场和黑暗中广袤的土地更感兴趣。   城市里的房子太小了,能活动的空间局促,闪电嗅着大自然泥土的气息,身后的尾巴不断甩来甩去。   “我过来帮忙。”秦枂走过来。   霍星河说, “你带着闪电玩吧, 有Alex,东西不用我来拿。”   “是的,秦先生。”有了灵活的身体, Alex的性格好像也变得活泼了一些。   说话间,霍星河已经把打包好的牛肉等放到了机器狗背上,至于那个泡沫箱,他没有动。   “不拿进去?”秦枂问。   霍星河说:“明天要回去的,省得搬来搬去的麻烦。”   “你说得对。”见真的不需要自己做什么,秦枂笑了笑,他招呼着闪电进院子。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再次来这里,秦枂已经熟门熟路了,他今天穿得简单利落,咖色的卫衣搭配简洁的牛仔裤,白色的老爹鞋上头挂着一枚月亮挂饰。   他轻车熟路地打开了储物的小房间,拿了手套、剪刀和篮子等小工具,这回不需要霍星河启动灯球,他修长的指尖在灯球上按了一下,黑色的灯球便亮了起来,无声地开始浮空。   闪电汪了一声。   秦枂说,“我们先看看西红柿、南瓜、青椒,然后去看一下小鸡们。闪电,你会喜欢这里的。”   就像是他,也很喜欢霍星河精心布置的农场。   人的笑声与狗狗不时应答式的汪汪不断传进小屋,霍星河莞尔,他带着好心情地拉开椅子坐下,打开了放在这儿备用的计算机,打开邮箱看到一封的邮件,他眼中闪过晦涩难明的光,弯起来的嘴角一点温度都没有。   霍星河指尖轻点桌面,笃笃声听起来闷闷的。   没有立刻打开文件,他退出邮箱之后打开了监控,监控画面里不仅有柳树村的农场,还有分布全国数个地方合计十五个种植基地。时间已入暗夜,监控的夜视功能却让所有地方看起来犹如白昼,平整的土地上种的都是婆婆纳。   历经三四个月的休眠期,播种下的种子已经开始出苗,等到11月份便会到出苗高峰,来年四五月份开花。他从婆婆纳的花里面提取出了抗衰的精华,授权铂萃雅使用专利,研发了一系列的美妆产品,投放到市场近两年,市场反馈很好。   但这不是霍星河的目标,他要在婆婆纳里寻找的是提高肾脏细胞活性的物质。   全株或者根、茎、叶、花分别去提炼,都达不到该有的效果。霍星河有前人的笔记做指引,可弯路是一点没少走。   让ALex分析了下监控视频,确定没有异常后,霍星河才打开了邮件,把附件下载下来一目十行地看着,他沉吟了片刻,拿起手机找出Cheung博士的联系方式拨打了过去。   张博士最近在国内,两个人时差一样,对方几乎是秒接了电话,快活的声音从那头穿了过来,“霍,士别三日,如隔三秋”   那头有人小声嘀咕,“用不了成语就别用了。”   张博士不在意的哈哈笑着,“霍,我手上这个项目,感兴趣不?资料发给你了,看了没?前期投入了八千多万,他们竟然什么成果都没有做出来,真是暴什么来着,行,我用浪费。我让投资人追加一个亿,那个姓吴的老板竟然显得很为难,天哪,小于一个亿的研发资金是怎么好意思找我的。”   他夸张的语调让周围人笑了起来,霍星河听到了笑声。   张博士说:“不过我看了,很有市场潜力,我和吴老板说了,经费少点就少点吧,我可以尽量节省着用,但研究成果的专利必须给我,我可以免费授权给他用。吴老板同意了,年轻人挺想得通的。”   霍星河忽略掉了张博士的不着调,他直接了当地说:“数据我已经看过了,一开始的方向的就有问题,你要是接着做,只会被拖入到泥淖里。”   “泥淖是什么?”张博士惊讶反问。   霍星河,“……”   张博士那边有人解释了。   张博士连连点头之后严肃地说,“霍,我不是质疑你,只是觉得一个科研项目不应该这么简单地下结论,这是对广大参与者的漠视。不过你的建议我收到了,我会好好考虑。”   霍星河,“嗯。”   张博士的语气又变得欢快,“我最近都在华厦,有去你的家乡东州的打算,到时候见。”   “好。”   “听说你谈恋爱了,到时候一定要带着你的男朋友一起来,我想见见是什么神圣让你下凡的。”   霍星河挑眉,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哈哈,你谈恋爱的事情圈子里都传遍了,霍,你让很多人心碎啊。”   霍星河无奈地捏了一下太阳穴,“我只是低调地谈了个恋爱,没有那么夸张。”   “nonono,霍,你太小看我自己的魅力了,哈哈,你可一点也不低调。”   又说了会儿,霍星河挂断了电话,他的目光再次投到了计算机屏幕上,上面正是吴圳所投资的自然植物染料的研究资料。   他打电话给张博士不是无的放矢,是已经联系了一些业内人士又结合数据得出的结果,方向性的错误那是致命的,推翻否定过去的心血从来,也不是所有人能够接受且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大概率吴圳自己也隐隐有这个猜测,但他投进去的钱和精力太多了。   沉默成本在这儿摆着,吴圳只能够紧抓着不放。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一是拉秦枂和合致下水,二是用秦枂来威胁他。   霍星河勾唇无声地冷笑着,眼中是锐利漠然的光,他很乐意帮吴圳一把,让吴圳彻底认清楚自己的投资已经成为泡影。   门外的声音传到了霍星河的耳朵里,把他拽到了温暖的现实。   他抚了一下眼镜,扫平了眼中的阴霾,站起来走了出去。   “汪汪。”   闪电叫了两声,受伤的那条爪子搭在秦枂的膝盖上。   秦枂说,“狗不可以吃辣椒,吃这个甜椒。”   闪电尾巴甩呀甩。   秦枂拍拍闪电的脑袋,把一颗红色的水果椒放在闪电的脑袋上,闪电立刻眼睛往上翻去甜椒,尾巴也不甩动了,整只狗变得认真严肃起来。   秦枂笑了起来,他看向了从小屋里走出来的霍星河,“闪电太可爱了,我拍了好多照片,有种挑几张发到朋友圈的冲动。”   “可以发的。”霍星河以为秦枂是在询问自己的建议。   秦枂拿走了闪电脑袋上的水果椒,闪电没有任何犹豫地伸长脖子、嗷呜一口咬掉了半个甜椒。   “我加好友的时候没有给他们分组,现在顾客、友商、同事、朋友等等混在一起,千百号人呢,一个个去分组太麻烦了。现在朋友圈,我除了发一些合致的消息,私人是彻底不发了。”   “可以发在小号里。”说完后霍星河有些懊恼,显得他很在意一样。   秦枂的眼睛亮了亮,“不是不可以,我再注册个小号,把亲友再加一遍就是了。”   说干就干,秦枂当即拿出手机开始注册小号,等注册实名后他朝着霍老师亮出二维码,“霍老师,加个好友。”   霍星河怔愣。   “霍老师?”   霍星河反应了过来,他连忙扫码添加了好友,看到列表里出现了“小秦”的新好友,头像趴着睡觉的花花。   他迟钝的神经开始重新高速运转起来,他从一开始加的就是秦枂唯一的号,而现在他又有了秦枂的小号,现在小号的列表里只有自己……   霍星河轻轻咬了下舌头,克制自己藏起独占的欲望。   他差点张口说,小号就叫我一个人的吧。   他心里面哂笑,真是可怕的欲望。   蔬菜摘了、鸡窝看了,霍星河带着秦枂去看玻璃暖棚,里面新一批的西红柿苗已经冒头,长大些后移盆,就种在暖棚里的种植盆里,避免遭受冷冬的侵袭。   一起育苗的还有草莓,霍星河今年打算多种一些,品种多一些。   “小时候草莓都是夏天吃的,我爸弄来的草莓苗,我在自家小院里种过。”秦枂食指和中指比了个小圆圈,他从一点点大的圈里面看到了霍老师温柔的眼睛,他脸上的笑容跟着柔软了许多,“结的果子就这么大,吃起来没有现在的甜,酸甜酸甜的,但草莓香味很浓郁。现在草莓已经变成冬天的水果了。”   “反季节草莓贵。”   秦枂揶揄,“我还以为你会科普一段。”   霍星河笑了起来,“我真有,传统露天栽种的草莓上市时间是六月初,不便于运输和保鲜。后来引入了外来莓果品种,十二月初成熟采摘。”   “原来如此。”   秦枂点点头。   霍星河的农场不大,但浓缩的都是精华,秦枂又拓展了新版图,看到了暖棚里都有什么。回到小屋,秦枂有些意犹未尽,他先去洗澡,出来时发现霍星河正站在折迭床边和跳上床的闪电对峙。   秦枂以为他们玩闹呢,但还是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刚打开折迭床,闪电就跳了上来,我让它下去,它也不肯,刚才和我吵起来了。”霍星河头疼地说。   秦枂眉头皱了皱,“你们吵起来?”   他洗澡而已,水声不至于隔绝掉外面所有的响声吧,他压根么没有听到一人一狗的争吵。   霍星河,“声音比较小。”   闪电呜呜叫了几声,它牢牢地躺在折迭床上,在它的意识里只要出任务,训导员就是会把床给它睡的,有时候训导员会和它一起挤着睡。   闪电往旁边挪了挪,给霍星河空出了一点地方。   霍星河声音提高了一些,“闪电,下来。”   闪电汪汪,像是在反驳,人,我出去就是睡床的。   “闪电。”霍星河不赞成地再次喊着。   闪电不大高兴,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秦枂笑着走过去,他坐在床边拍拍闪电的背,“别和它生气了,一米五的床不小了,我们一起睡吧。”   他抬起头去看霍星河,“怎么样,霍老师?”   霍星河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洗完澡怎么睡到的床上。   不是没有同塌而眠过,也不是没有意识清醒的时候一起睡过。只是心境不同,情绪就截然不一样,霍星河安静地平躺着,看着高挑的屋顶,半个身位的距离,他伸伸手就能够碰到秦枂。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手指碰到了秦枂的手背。   这一举动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秦枂滚了半圈,挪到了霍老师的身边。   “霍老师,你脑子里是不是在想怎么理论结合实践?”秦枂小声问。   不问还好,一问,那些看到的视频一下子充斥了大脑。   霍星河声音沉沉地说,“嗯。”   “我也是。”秦枂诚实地说。 第44章 044   霍星河关了灯, 连应急灯都关了。   窗帘闭合,外面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一些必备的电器闪着小小的幽幽的亮点。   咫尺之间, 就是秦枂。   黑暗里, 他近乎贪婪地凝视着他的方向,也许是alpha对omega天生的占有,也许是情感上无尽的需求, 如同秦枂说的,他是想的。   秦枂提出来的那一剎那,那些曾经看过的视频骤然浮现在脑海里。他看视频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太特殊的感觉,除了一些视觉冲击外, 他更多的是带着学习的态度来观摩的——   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一声声粘稠的喘息和诡异的啪啪声,和观察小鼠□□、生子,看恐龙繁殖的纪录片没什么感觉。   江淮曾经调笑他, 多吃点韭菜、生蚝……三十岁, 正是补的年纪, 保温杯里面可以泡枸杞和大枣了。   可只有霍星河知道,他看着那些视频没有任何欲望。   但现在, 只因为秦枂的一句话, 欲望便如排山倒海一样侵袭而来。   “我们现在像不像大学寝室里面的卧谈会?”   见霍星河冷静地关了灯,没什么其它逾越的举动,秦枂无奈地笑了笑,霍老师真的是个君子啊。躺在一张床上, 是曾经有过亲密接触的对象, 他都有些意动了,结果霍老师不动如山。   他失落了一下,又觉得这才是霍老师。   霍星河靠近了一点, 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秦枂打了个哈欠,他困了,并没有察觉到身边的异样。   “我那时候去的首都上大学,离家远,我爸妈铁血着,也不来看看我……”   霍星河的手已经搭在了秦枂的胳臂上,却听到了平稳的呼吸声。   他呼吸一滞,轻声喊着,“秦枂。”   睡梦中的秦枂呢喃了一声,他的身体下意识往霍星河身上靠了靠,信息素的诱惑是致命的,更何况霍老师身上干爽、清冽、炽热,对于有点怕冷的秦枂来说是个很舒服的抱枕。   霍星河灼热的气息喷在秦枂的面颊上,身体却僵硬成了石头。   久久的,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睡吧,睡吧。”   怪自己不够主动。   要是刚才冲动点、快速点,现在就是另外一幅光景了。   霍星河给秦枂掖了掖被子,听到闪电发出呜呜的叫声,他抬起头来查看,对上了一双绿莹莹的眼睛。   霍星河,“……”   闪电眨眨眼,好奇地盯着人类。   霍星河挫败地躺了回去,幸好没做什么,不然就被闪电好奇地看全过程了。   闪电在被窝里拱了拱,它伸头咬住了被头往上拉,没人疼就自己给自己盖被子。   秦枂是一夜无梦,醒来时一人一狗都不在,他伸手摸了摸身侧,霍星河那一侧尚有余温,证明没有离开太久。他拢着被子平躺着,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实在是有点不大对味。   这么好的时机,这么近的距离,就差临门一脚了,霍老师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秦枂拉起被子往里面闻了闻,“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啊?”   他都洗干净了。   秦枂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摸索半天却没有发现手机,倒是黑暗中传出了哒哒哒的清脆声音,是Alex在黑暗中移动。   Alex,“秦先生,你的手机没电了,主人给你的手机充电。”   秦枂收回了手,“哦。”   Alex,“需要打开窗帘吗?”   “几点了?”   “八点多了。”   秦枂猛地坐了起来,“八点多了?!!”   “是的,秦先生。”   秦枂又躺了回去,当领导的就是这么任性,给自己放一天假了睡懒觉怎么了?   “主人七点四十五起床的。”Alex说。   秦枂弯起了嘴角,他扭头看着机器狗,“闪电呢?没有闹他?”   “我打开了门,让闪电先出去了。”   机器狗的眼睛闪呀闪,在逐渐拉开的窗帘底下身影都变得高大了许多,它为这个家实在是操心太多了。Alex抬起自己的一条爪子,用平淡的语气抱怨着,“闪电等不及了,在我的爪子上尿了两滴,秦先生麻烦待会儿用湿巾帮我擦一擦,谢谢。”   “行,星河现在在哪里?”秦枂给自己套衣服的时候问。   “在果林那边与林大盛说话。”ALex如实说,“村子里面的河塘要清理,主人想带你一起去看看。”   秦枂穿拖鞋的动作一顿,笑容已经提前一步在脸上出现。   “现在,主人和林大盛说完话了,林大盛说村子里很欢迎你们去参与,那个河塘是村子里的共有财产,已经有两年多没有清过,最近有人看到河塘里有疑似黑鱼的身影,村长这才提议清塘。”   ALex简直就是包打听,村子里面大大小小的事情,问霍星河,霍星河肯定不清楚,但问ALex,它保证清楚。   悬浮在农场上方的监控球,当初安装的时候霍星河和村长说过,村长召开了集体会议征求了大家意见,一致同意之后才安装的,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帮忙把着进出村子的要道,霍星河同意了。   概因此,村子里发生的事情逃不过ALex的数据分析,一旦有紧急情况发生,它会第一时间报警,当然,目前没有,村子里太太平平的,大家都很好。   物似主人型,ALex不是个活泼话多的ai,秦枂问什么、它就说什么。   秦枂点点头,他刷牙的时候和沈新词视频。   已经结束休假,回到上班牛马状态的沈新词正驾车在路上,“早呀,小木月。”   “早呀,大词子。”   沈新词扫了眼屏幕,发现秦枂身边的环境非常陌生,他好奇地问:“你在哪儿呢?出去玩了?你在的地方不太像酒店、民宿之类的,生活气息很浓厚,而且属于一个干净整洁到带强迫症的Alpha,你在霍老师那里!”   “是咧。”秦枂放下牙杯,与另外一个靠在一处,他有些不解地转身打量着小屋的室内环境。   他已经习惯了小屋的一目了然、干净整洁,只是觉得这里很符合霍老师的性格,没有看出强迫症三个字来。   秦枂,“你弄错了吧,霍老师没有强迫症,他不会执拗地追求东西整齐一致。”   “这只是强迫症的表现之一,搞科研的有点怪癖很正常,你看看,他每一样东西的摆放都是规整有序的,他追求的是规则和秩序感,我大学时候辅修过心理学的。”   沈新词话锋一转,他继续说,“不过这种秩序感是他内化的自我要求,从你的表现上就知道了,没有强迫你做任何事情。”   相处以来,霍老师一直很尊重他,都有点纵容的意思了,秦枂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   但今天不是挖掘霍星河性格特点的时候,秦枂抿了抿嘴唇,小声问:“沈大夫,抑制剂会残留多久?”   刚到单位,把车子停进车位的沈新词微不可察地挑眉,随着称谓的转化,他们的关系也从朋友成了医患关系,沈新词知道秦枂现在急需要医生的答疑解惑。   “你说的是霍老师静推的Ⅲ号抑制剂。”   面对大夫,秦枂不隐瞒,他点头。   沈新词沉吟了片刻,没有立刻给出肯定或者否定的答复,“他对你没有反应吗?Ⅲ号抑制剂是一款经过几十年市场考验的药物,我之前说过,它安全、稳定、副作用小,在军队中有大量使用。但不能完全排除副作用,毕竟药物因人而异,我建议他来医院采血做个化验,才能够精准判断。”   “这样……”秦枂喃喃。   “当然。”沈新词还有话说。   秦枂看向沈新词,“什么?”   “也许霍老师只是单纯的很克制呢,亦或者你表现得不明显,他尊重你没有领会到?秦枂,这么大一活色生香、体魄精壮的顶级Alpha摆在眼前,你就不心动一下下?”   秦枂耳尖有点烧红,眼神躲闪着,就是不正眼看着沈新词,“我心动了。”   昨天差一点点就行动了。   沈新词轻笑,他推开车门走了出去,“如果不是抑制剂的问题,秦枂你想想,有没有说过什么特殊的话?我看霍老师这么追求秩序感,说不定你无意间说的话成了他的规则呢。”   秦枂转身坐到大书桌那儿。   以前忽视掉的很多细节经过沈新词这么一说,他想了起来,霍星河是个纽扣就松开一颗,衣服裤子都要整齐摆放的人,比如给他准备的家居服就老老实实地摆在床头柜上。   再看现在,书桌上东西摆放得不仅是整齐那么简单,中性笔要和中性笔在一起、钢笔必须和钢笔在一起,小小的笔筒里就充满着秩序,收纳盒里三万现金依旧一丝不茍地靠着一侧边边放着。   再回忆,台风天那次,他依稀记得霍星河把脱下来的雨衣雨裤抻平整了挂到衣架上。   秦枂扶额,“我说过,等领证后。”   “也许这也是一个原因。”   秦枂有点忍不住笑了,“我试着让霍老师再做个血液检查,至于其它的……等我爸妈疗养回来,我就带他去见父母,见完父母领证。”   “恭喜恭喜,那就合法开车了。”   闻言,秦枂莞尔,竟然对那天的到来有了前所未有的期待。   ···   霍星河手上提着个用布蒙着的小提篮,透过竹鞭的缝隙,隐隐能看出里面是几张烙得金黄微焦的鸡蛋饼。他推开小院的门走了进去,闪电跟在他的身边,朝着院子里汪了一声。   “嘘,说不定秦枂还在睡,乖孩子,小声点。”   闪电小声地汪了汪,秋日的早晨,它身上微带薄汗,很显然之前尽情地奔跑过,整只狗一扫退役后的阴霾,眼睛亮晶晶的,用精神焕发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霍星河带着闪电往里面走,放在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他抬起手腕看到手表上显示是江淮来电。他往放工具的小屋那边走了走,拿出手机接听。   “星河,哥今天终于无事一身轻了,到你那边秋游啊。”   关于婆婆纳的研究进度暂缓,霍星河不是周扒皮,不会压榨手下的研究员,就给大家放了假,让众人换换脑子,说不定再回到实验室就被幸运女神眷顾,他们停滞不前的科研进度能够重新推进。   江淮在学校还要带研究生、上课等,忙完了一阵子,今天终于闲了下来。   霍星河刚要拒绝,听到身后小屋门打开了,好睡一觉的秦枂显得精神奕奕,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有着他不懂的怜惜。   霍星河脑子里跳出了个问号。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他的迟疑在江淮看来就是同意了,他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我把我那套露营的东西都带来了,你贡献一只小公鸡,我再带点烧烤、啤酒,我再问问百合姐要不要一起秋游。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最适合出来走走了。”   江淮这么说,霍星河拒绝的话已经说不出口了,总不能泼冷水过去。   他索性就答应了下来,“好,秦枂也在。”   兴奋的江淮“我去”了一声,他反应过来了,“我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啊,那算了算了,我可以下次来。”   声音已经从一开始的兴奋变成了沮丧。   霍星河说:“来吧,正好介绍你们认识。”   江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说:“好咧,绝对不给你丢脸。”   等江淮挂了电话,霍星河看向秦枂抱歉地说,“答应朋友了,应该会来两个人,一个是江淮,另外一个是有棵树的老板孟百合。”   秦枂不介意,他怜惜地拍了拍霍星河的肩膀,霍老师原生家庭的经历,竟然把自己规训成秩序怪,孩子能长这么优秀,挺不容易的。   “没事,人多热闹。”秦枂抬头看着天空,蓬松的云很高很高,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温度也不冷,真的很适合露营小聚。他有些意动了,“我让杨燃杨泰姐弟来吧,沈新词要上班,我就多拍照片馋他。”   “完全可以,院子很大,搭个帐篷、支个天幕,再放桌子、椅子完全够用。”   秦枂高兴地点点头,低头发信息了,很快杨燃回信息说保准来。   “我给她发个定位,今儿个有大厨在,保证吃得开心。”秦枂吸了吸鼻子,他的目光随着味道落在了篮子上,“什么呀,味道挺香的。”   霍星河提起了篮子,拿掉了蒙着的布,露出了鸡蛋饼,“林小铁妈妈做的鸡蛋饼,给我们当早饭吃,冰箱里有牛奶,再摘点小西红柿、青椒,一起吃。”   秦枂从霍星河的手上接过了篮子,笑着说:“这么一大摞鸡蛋饼,林小铁妈妈把我们当大肚汉了。”   霍星河笑着说,“吃不完就喂给闪电吃。”   溜达进种植架里的闪电汪了一下。   吃早饭的时候霍星河说了一下今天的规划,“等朋友们来了先和他们汇合,杨燃姐弟第一次来,可以带他们参观一下农场,然后把露营设备搭起来,江淮不怎么出去玩,但东西买得很齐全。中午就一起烧烤,不喝酒,喝酒误事。下午河塘里的水晒暖了,进去清塘不冷。”   霍星河说着安排,当他触及到秦枂视线时,心里面的疑惑更大了。   “怎么了,这么看我?”   秦枂摇摇头,他说,“其实不用做这么多规划,大差不差就可以了。”   霍星河点点头。 第45章 045   霍星河清理院子的功夫, 就有一辆皮卡停在了农场的门口。有段时间没来的江淮推开车门站在了车子旁,呼吸着有别于城市的清新空气,“真舒服, 就是太远了, 不然天天住这里。”   “单次通勤一两个小时,遇到早晚高峰,三个小时起步。”孟百合也下车了, 她按着头上的草编帽子,举目看着澄澈高远的天空,她是非常赞成江淮的前半句话的,这里是真的惬意舒服。   她收回了看着天空的视线, 放平后去看农场小院,却恰好与听到动静出来迎接客人的秦枂视线略略碰了一下。   孟百合轻笑,那天霍星河在店里面的反常举动就让她嗅到了非同一般的气息, 果然啊, 以霍星河的性格在意的人是绝不会松手的。   孟百合朝着迎过来的秦枂伸手, “孟百合,有棵树的老板, 我觉得你很面善。”   “秦枂, 木字旁加个月的枂。我的公司就在老城区旁边的虹彩大厦里,经常去你店里买咖啡。”   孟百合面露遗憾,“你经常来,之前竟然没有遇到过星河。星河十六七岁的时候来我店里打工, 那时候我的店刚开, 一转眼的十来年过去,那时候的兼职生已经成我的合作者了。”   她朝着秦枂挤挤眼睛,轻声说:“星河看着冷了点, 其实人很好相处的,只要合理的要求他基本上不会拒绝,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他在乎你,你们以后好好过。”   秦枂感受到了话语中的郑重,他用力点头:“我会的。”   “你好,我是江淮,霍星河的同学兼同事,我还在他的实验室工作,算起来他还是我老板。”   “你好,经常听霍老师说起你。”   江淮哈哈笑了几声,“我认识星河可比百合姐早多喽,以后我们星河就交给你了。”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可秦枂心里面不大对味。他依旧保持热情的微笑,只是熟悉他的人察觉出他有一丝不高兴,很轻微,脑子里的想法转两下就会自洽消解掉的不开心。   孟百合用胳臂肘推了推大大咧咧的江淮,嗔怪地说:“什么我们的星河,霍星河是他自己的,哈哈,当然以后就是秦枂的了。”   秦枂,“他还是他自己的。”   把东西归置好的霍星河也走了出来,他刚洗完手,手上带着一点点潮湿,整个人头发微乱、脸颊因为运动轻微发红,他穿着酱色格纹衬衫搭配黑色工装裤和大黄靴,衬衫领口扣子开了一个,长袖挽起,露出一看就勤于锻炼的小臂肌肉线条。   孟百合和江淮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再看向霍星河时眼神里充满了揶揄。   霍老师明明还是以前的打扮,可整体感受就是给人柔和的感觉,不是那个做什么事情都会设置计划、划定日程的工作狂人了。   被他们看着,霍星河淡定地推了推眼镜,反倒是秦枂有些不好意思了。   恰好又有一辆车开了过来,车子副驾的窗户放下露出了林燃青茬茬脑袋和脸上灿烂的笑脸,大老远她就喊着,“阿泰这小子开错路了,不然我们早就来了。”   等停下车,从车上跳下来的林燃看到皮卡惊讶,“路上看到过。”   她扼腕,“早知道是霍老师的朋友,就跟着走了。”   霍星河给朋友们做介绍,两拨人合围到一块儿开始搭帐篷、支起天幕,江淮不愧是露营发烧友,小到打火机、大到帐篷,他都有。霍星河动手能力很强,和江淮、林泰三个人一起,很快就把小院子布置一新。   江淮拢了个火堆,摆上了木头,“等晚上了点燃篝火,就更有味道了。”   知道林泰开私房菜馆后,今儿个做饭的重任就交给他,他也很乐意做这些,往烤串上撒烧烤料的时候,林泰还说起了当兵时候的趣事,“百公里越野,我们炊事员还要求做鸡。”   “做鸡?”江淮感兴趣地看向林泰。   “可不是野鸡,谁知道刑不刑的,毕竟是训练,是指挥部提前投放的饲料鸡,抓到后手掐住脖子,划一刀就哗啦啦放血,放了血开始徒手拔毛、去内脏,撒点盐巴就烤,别管好不好吃吧,真行军打仗的时候只要能够填饱肚子,谁管味道。”   “牛。”江淮比了个大拇指,他继续追问还发生过啥趣事。   林泰眉头一动,他姐看了眼就知道这小子的保留节目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林泰说,“我刚下连的时候,班长对我说晚上上厕所,听到有人叫自己绝对不能回头,上完了就立刻回去。我那时候年轻,不信邪,听到有人喊我,我给自己壮壮胆,立刻转身。”   知道这是个恐怖故事了,大家的兴趣却被调动了起来,唯有听过好几次的秦枂和林燃碰了碰杯子,秦枂喝的果汁,林燃是酒,自从知道秦枂是易酔体质,她可不敢让他喝了。   林泰没有卖关子,他压低声音说:“我看到一个模模糊糊黑影,直接就用尿滋了过去,不是都说童子辟邪。听到骂骂咧咧的声音,我才发现喊我的是班长。”   “哈哈哈。”江淮就知道会是这样,不过嘛,他喊了一声,“星河,你之前在愁狱山遇到的事情和大家讲讲,百合姐肯定也不知道。”   正在摸狗头的秦枂猛地看向霍星河,他准备开口转移话题,毕竟这是霍老师藏起来的事情,让他广而告之有点太为难他了。   霍星河却给了秦枂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给烤茄子翻了个面,淡淡的声音说:“愁狱山里鬼怪故事很多,其中就有洞女,山里面村人说进山的人看到大洞不要就进去躲避,因为会有洞女把人彻底留下。”   听到此秦枂笑了下,他想多了,霍老师在愁狱山里那么久,发生的事情极多,牵扯到鬼神的更是数不胜数,他随便拿出一个说说,就是极好的佐餐小故事。   而且,霍老师声线低沉平淡,他没有加入过多语气词来渲染气氛,更像是简单地陈述一个事实。   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背上起鸡皮疙瘩。   林燃往秦枂身边靠了靠,小声问:“他都是这么淡然的吗,讲故事竟然语调上都没有什么起伏,听得我寒毛直竖,仿佛他亲身经历过一样。”   秦枂同样小声说,“霍老师只是不太喜欢用形容词,你不觉得他讲的故事很引人入胜吗?”   林燃顿了顿,默默给秦枂竖起大拇指,“情人眼里出西施,秦枂,你惨了,你坠入爱河了。”   秦枂按住了嘴角,差点笑出声,“可以了啊,都让你调侃完了。”   林燃嘀咕,凑到秦枂的耳边轻声问:“他有过情绪激动的时候吗?”   秦枂,“……”   他耳尖染上红色,红晕自耳朵蔓延到脸颊上,“我进去拿点饮料。”   秦枂脚步仓皇地跑了出去,霍星河注意到了,他询问的眼神看向了林燃。   哈哈笑得直拍大腿的林燃心里面咯噔一下,她后脊猛地僵硬,本能地感觉了危险,她讪讪地开口准备说什么,却见霍星河收回了视线,声音连贯地继续讲着故事。   林燃反手摸了摸后脑勺,这个男人的占有欲和威慑力太强了吧,还好没有恶意,不然她就是冒着杀头的风险,也会拽着秦枂逃跑的。   霍星河的故事进入了尾声,“洞女其实是那些被送进深洞里无辜死去的女孩,她们真有怨灵的话,早就把伤害她们的人拽入地狱了。我的故事讲完了,秦枂进去这么久了,我进去看看。”   其他人还沉浸在他的故事里,江淮喃喃,“真是天大的面子,星河总算讲了完整版了,他真有讲恐怖故事的天赋。”   “哈哈,值得我学习。”   林泰把烤好的一把烤串放到了盘子里,让大家自取,作为真大厨,他做的烤串成熟度刚刚好,让人看了十指大动。   林泰的视线不经意扫过了从小屋里并肩走出来的霍星河和秦枂,抿起来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味道。   等烧烤吃完已经一个多小时之后,秦枂说去摘一些西红柿给大家清清口。   林泰给自己老姐使了个颜色,林燃虽然不懂什么深意,但还是兴高采烈地说:“秦枂,我也来帮忙,我还没有摘过西红柿呢。”   走过弟弟时,林燃拽着他一起,“走了,站起来动动,今天就你吃得最多。”   坐下喝水的霍星河看了一眼姐弟俩离开的背影,他眼神暗了暗,没有起身跟过去。   走进种植架的秦枂那边,他纳闷地看了眼跟来的林燃姐弟,“来了也不摘果子,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林燃拽着秦枂往深处走了走,等走过去之后看向了林泰,“你要说什么?”   “霍星河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小秦哥?”林泰问。   秦枂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他约莫是知道林泰猜到了什么,“你察觉出什么?”   “霍星河杀过人,他口中的洞女,那个迷途的旅人是他自己吧,他进了洞女所在的洞,见到了枯骨,我大胆猜测,他在洞里杀过一个人。”   霍星河讲的那个故事,林泰敏锐地嗅出了真实的味道,鲜血迸出、骨肉分离的描述,没有经历过的人说不了那么详细。   林燃闻言,我艹了一声,她握着秦枂的胳臂,“秦枂,霍老师要是个变态,你发现不对,可一定要立刻报警。”   秦枂笑了,“我知道。”   他说完之后又忙补充一句,“我是知道他杀过人,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把一个新闻网页发给你们。”   林燃姐弟俩点点头,他们打开手机看新闻,林燃松了一口气,“正义行为那就没事,他能够制服偷猎者真是牛逼。”   林泰挑眉,“厉害啊,不知道怎么做到的?近身搏斗,还是远程射击。”   秦枂摇摇头,“这个我没问。”   林燃无所谓地摆摆手,“问那么清楚做什么,说不定霍老师也不想回忆呢,秦枂知道有这件事情就行。” 第46章 046   秦枂他们三个从种植架那边出来时手上提着的篮子已经装满。   今天没让林小铁过来摘西红柿, 所以能摘的数量和种类更多。林泰拿了白塘,当场熬糖给大家表演了一个做冰糖葫芦,闪电在周围跑来跑去, 显得活泼又兴奋。   一群人因霍星河和秦枂聚在了一起。   大概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一顿烧烤吃下来觉得彼此也挺对味,朋友的朋友也可以成为朋友。   吃完了饭,把自己灌得微醺的林燃钻进了帐篷小憩, 剩下人不想午睡就掼蛋。   开场之前,江淮说:“禁止霍星河下场。”   “为什么?”林泰好奇地问。   回答的是孟百合,她说:“他会心算,会记牌, 你手上剩下什么他比你自己都清楚。”   “我来,星河在旁边看着。”秦枂坐下后说:“我玩斗地主还可以,掼蛋一般般, 你们让让我。”   霍星河坐到秦枂身边。   江淮, “观棋不语真君子, 星河,你懂的。”   霍星河笑着点头。   打牌的时候发现秦枂是真的不太会, 完全随心所欲地出牌, 输的可能性很大,赢的话那完全是另外三个在放水。   好在他对输赢没什么太大的执着,主要是玩个开心,当脸上多了三根纸条的时候他依旧乐呵呵的, 开始第四把, 秦枂的手放在3上准备出,感觉手臂被轻轻推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看向霍星河, 发现霍星河正低头看着手机。   秦枂嘴角含笑,眼波流转后出了其它。   这一轮结束的时候,另外三个感觉自己像是被牵着鼻子走似的,秦枂宛如开挂。   秦枂笑着个另外三个人贴纸条,“我之前就是在摸索,看各位出牌的习惯,现在大概是明白点了,都是大家在照顾,继续继续。”   江淮狐疑地看向霍星河,霍星河目光坦荡,他一直在看手机。   江淮收回视线,“继续。”   第五、第六、第七……局,秦枂脸上纸条没有增加,其他人贴得都快看不见眼睛了。如果到现在大家还看不出来秦枂是带着霍星河的脑子在打牌的话,那他们的脑子就是被丧尸吃掉了,可谁都没有揭穿,就这么开开心心地继续玩。   霍星河没有太过分,不是开局即秒杀,总之让秦枂自己先出个三四轮之后才开始发力。   两个人就凭简单的动作、眉眼的变化,互通消息,简言之在大家的眼皮底下眉目传情,江淮几次朝着孟百合挤眼睛让她看啊看啊,孟百合真想给江淮戴上墨镜,他眼睛挤得还以为他们两个在互通消息呢。   等林燃醒了从帐篷里钻出来,她愣了一下,“你们仨眼睛还看得见吗?”   林泰把挡住视线的纸条子捋到脑后,和自己的长发相媲美,“还行。”   林燃摸摸比了个大拇指,“佩服你们屡战屡败的精神。”   开挂到现在的秦枂忍不住伏在霍星河的肩膀上哈哈哈大笑了起来,霍星河忍俊不禁,他看了眼时间,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快两点了,我们出发吧。”   “我就说不能和霍星河打牌,算得太清楚了,我们仨加在一起都不够他算的。”江淮虽然是抱怨,但眉眼间的笑意一点不少,他头一次在霍星河脸上看到那样的笑意,带着一点在爱人跟前炫技的得逞、炫耀和带着秦枂大战四方的快意。   这一刻,他是开心的、没有负担的。   既然如此,他们仨成为霍星河和秦枂谈恋爱的一环的又有什么怨言呢,就这么配合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玩了这么多局。   把东西都收拾好,霍星河指了个方向,江淮他们先出法,他和秦枂跟在身后。   霍星河最后出来的,他反手带上了门。   却见秦枂不走,而是眉头微挑地看着自己。   霍星河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没什么问题呀,“怎么了?脸上沾到东西了?”   秦枂欺身上前,抬起手揪住霍星河敞开一颗扣子的衣领,“我发现你平时都是解开一颗扣子的,那天去我家,领口松开的怎么比平时都大啊。”   他也是突然反应了过来。   早晨和沈新词通完电话,脑子一直盘悬着霍老师的强迫症和秩序感。刚才看霍星河关上门的时候,他忽然就在意到了霍星河的衣领,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曾经见过霍星河松弛的一面。   这才有如此一问。   霍星河眼眸闪烁,他如实说:“那天穿着我让小姨帮我参详了一下,她建议我解开的扣子多一点。”   秦枂疑惑:“为什么?”   “显得不太正经。” 第47章 047   杨佩佩的原话是:你平时太正经了, 看着不好亲近,领口开一点,衣服下摆松散一点, 头发抓两下……这样看着就不错, 不正经,不对不对,是平易近人了许多。   现如今, 霍星河看着笑起来的秦枂,本来浮现出窘迫神情的眼睛跟着柔和温润了下来,他嘴角上扬,含着几分轻松惬意, “你那天看到我眼睛亮了亮,我觉得,你应当是喜欢的。”   “哪有……”秦枂先是有些赧然, 随后轻声问:“眼睛真的亮了?”   “嗯。”   他们靠得很近。   轻轻的声音从他口中出来就进入了他的耳, 气息都交缠在一起。   霍星河是不太习惯与人这么近距离接触的, 可秦枂不是别人,他微垂着眼眸, 看到了秦枂光滑饱满的额头, 修长的眉和天生就带着三分笑意的眼睛,他鼻梁高挺,面部线条柔和,唇线清晰, 嘴唇是健康润泽的红色, 嘴角弯弯的,流连笑意。   秦枂浓睫轻颤,眼皮抬起, 一双干净的眼抬起来与霍星河的视线轻触。   他眼中闪过狡黠,“霍老师,看什么看这么专注呢?”   “看你。”   虽然心里面料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可真正地从霍星河口中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秦枂眼睛微微战栗,他率先扛不住了霍老师真挚的目光,升起了白旗靠在了霍老师的肩膀上,“霍老师,真是败给你了。”   霍星河,“嗯?”   秦枂笑了笑,霍老师永远认真地说着甜言蜜语,而他自己永远意识不到自己在说着什么。   站在不远处的闪电打了个哈欠,它叫了一声催促,真是逼得狗要说人话了。   “闪电等不及了。”秦枂提醒。   霍星河却有些想把日程计划扔到脑后了,“计划赶不上变化”,没想到有一天他想把这句话抬成人生格言。   “汪汪。”闪电再叫,已经不是催促,而是提醒。   霍星河:“……”   狗怎么可以煞风景?   不远处,有孟百合的声音和脚步声一起传来,“霍星河,秦枂,不晓得往哪里走了,来带路啊。”   秦枂往后推了一步,霍星河的手动了动,他觉得怀里面空了,真是遗憾。   “走了。”   霍星河点点头。   他和秦枂并肩往前走着,闪电跟一侧,看起来挺严肃一狗子,甩动的尾巴早就暴露了激动的心情。   霍星河揉了揉闪电的脑袋,刚才冤枉它煞风景了,闪电只是在提醒有人来。   闪电耳朵摆了摆。   霍星河的另外一手往旁边碰了碰,见秦枂没有躲开,他展开手掌握住了秦枂的手。   秦枂扭头去看霍老师。   霍老师目视前方,一本正经。   秦枂笑着没说什么,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着。   霍老师的手掌宽大,掌心干燥,修长的手指指骨恰到好处,虎口有一点点薄茧,不似中指上经常握笔那样留下的痕迹。秦枂没有猜测霍老师做什么留下的,只觉得霍星河的手就和他的人一样稳健而又踏实,很安全牢靠的感觉。   等在前面的四人终于把人盼到了。   江淮摊手,无能为力地说:“你指了个方向,我们却不知道怎么走,这边看着也不想有路的样子啊。”   “我说走田埂,不听我的。”林泰也很无奈,他的方向感很好,看向霍星河指的方向,远远的已经看到有人了。   结果其他三个没人愿意跟他走上田埂,坚持说等霍星河来。   林燃说:“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不小心走人家农村的老坟头咋办,那个我看了可是怕怕的。”   唯有细心的孟百合扫了一眼霍星河和秦枂交握的手,笑而不语。   江淮,“霍老师,带路吧。”   霍星河点点头,率先走上了田埂。   柳树村看着离市区不远,一两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实则已经远离了城市发展的规划。看这儿竖起来的高大“风车”就知道了,就因为这里短时间不会发展,所以才站了大风车;因为站上了大风车,那短时间内就更加不会发展了。   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出去了,留下的不是老人就是孩子,在这儿,身强力壮的年纪是五十岁左右的。   位于柳树村西北角的河塘占地不到三亩,是个天然河塘,周围的芦苇杂草已经顺应季节开始干枯变黄。三年前河塘承包出去过,给南方来的一个大老板养鱼,很显然那个大老板生意没有做下去,撤了在东州的投资回去了,河塘就闲置了下来。   那个老板走时雇人用网把河塘捞一遍,但总有“漏网之鱼”。   经过两年,里面的鱼又长大不少,从河边走过人经常能看到清澈河水下有鱼。   河边还经常栖息着一群白鹭,七八只成鸟从河上掠过,便有收获。这个小小的族群,在食物充足的基础上,大有扩大的趋势。   现在村子里来清塘,白鹭群只剩下一只大鸟站在高高的树枝上观望,像是在看这些人类究竟要对它们的栖息地做什么。   等霍星河他们一行人到,村长已经带了七八个人穿上了高到及胸的防水裤,旁边有人在整理大网,这是准备待会儿要下网的。   见到霍星河,村长上前来打招呼,“霍老师。”   他看了眼霍星河带来的诸人,特地朝着秦枂笑了笑,“特地多备了几身防水裤的,要不要穿着和大家一起下水?”   “谢谢,需要的,我有两个朋友要一起下水。”   霍星河是带了烟来的,等村长把三条防水裤给他,他和江淮、林泰穿上后,就带着二人和村民说话,说话的时候散一圈烟,那些一开始拘谨的村民就立刻热情了不少,有开朗的更是在旱地上就开始介绍待会儿网子要怎么拉、鱼要怎么赶。   “水里面都是淤泥,一脚踩进去会不稳,要注意些。”   “我们主要是赶大鱼,小鱼捞上来也要放了。”   “老三看到黑鱼了,这鱼凶,有它在,河塘里就不剩其它鱼了,今儿个一定要把它抓到。”   “我看老三是看错了,怎么会有黑鱼。”   大家说着说着就争了起来,村长站中间你给我一眼、他瞪一下的消弭了一场无意义的斗嘴。   村长把烟别在了耳朵上头,朝着霍星河三人歉意地笑笑,“平时斗斗嘴皮子,没什么恶意。”   霍星河摇摇头,不介意。   村长看了眼时间,两点零六分了,他紧了紧防水裤上的松紧带,扯着嗓子说,“准备好,零八的时候放炮,我们下水。”   起的村里面共同的河塘,村长请人看了时间,零八一到大爆竹就嗖地升空在空中啪地炸开,一连放了八个后穿了防水裤的人开始下水。   下水前,霍星河扭头看了眼秦枂,秦枂挥挥手,他笑了笑转身后跟在了村长身后踩进了水中。正如有个村民说,淤泥湿滑,踩进去就立刻没到了脚踝,把不太舒服的感觉透过厚厚的连体防水裤传了过来,霍星河站着适应了一下后,继续迈进。   霍星河听到身后江淮和林泰在说话。   林泰讲:“这哪跟哪儿啊,我们训练的时候穿林子,跳小山峰的时候不知道下面是个小水坑,跳进去的一剎那就没顶了,挣扎了好久战友才把脑袋弄出水面。只有脸盆大的水坑,深得不知道到哪里去,里面全都是烂泥,越挣扎陷得越深,还是我听到呼救把人从里面拔出来的。”   “才脸盆大,整个人扎进去了,真够寸的。”   “可不,谁能想到呢。”林泰心有戚戚。   “我老家是北方的,在来东州前我不知道一个城市能有这么多水。”江淮啧啧称奇。   “北方有暖气,留在这里冬天靠一身正气。”   “哈哈,一开始真不习惯,现在又回不去了,感觉回去后干。”江淮无奈地耸耸肩。   霍星河把注意力放到了身前,他往前走着,水渐渐往上升,到达了他的大腿,听村长说河塘不深,最深的地方不到一米六,个子矮的就不用参与了,个子高的尽管往里面走,不用犹豫。霍星河忽然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他踢了两下,那东西还不大肯动,他索性弯腰用手去碰。   “咋的啦?”江淮像鸭子走路往前走了两步,把淤泥踩出了咕叽咕叽声。   霍星河站了起来,沾着塘泥的手握着一个比手掌还大的河蚌。   “好大一个,能开好多肉。”江淮第一次参与到清塘里,看什么都觉得有趣。   霍星河把河蚌抛向岸边,“感觉水底下挺多,我又踩到一个。”   “取贝肉炒青椒吃。”林泰弯下腰,两只手在水里面摸。他摸到了几个螺蛳,把玩了一下后扔了回去,现在不是吃螺蛳的时节,里面的肉又干又瘦的没必要捡。等摸到了河蚌,他掂量了下,“真挺沉,两三个就够咱吃一顿了。”   “不能吃太多,性寒,脾胃虚寒的人不能吃。”霍星河叮嘱了一声。   摸上瘾的江淮和林泰点点头,手上动作却不停,抓了七八个后才意犹未尽地站直了。   村长乐呵呵地看他们抓,他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张着粗眼的网子说:“别看我们这个河塘不大,其实是连着南湖的。”   霍星河眉头微蹙,他的视线扫过河面,水波涟涟的小河塘竟然连着南湖。   “下面有暗渠沟壑吗?”   “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儿知道的,河底下没有什么洞啊渠的,有人落水了不会被冲到南湖去,但老辈儿传下来的,通着南湖。河塘的水是活水,五几年最干的时候,别的地方的河塘干透了,我们这河塘还是有水的。”   “活水的好。”   村长知道霍星河为什么这么说,活水的不需要打理,天生天养便可以。不像霍老师承包的那边挖出来的一亩地的河塘,每年必须清理一次,前不久林大盛刚带人弄过,捞出来的鱼个头都不太大,卖不出太好的价钱。   村长脚下趔趄了下,霍星河站得近,他眼捷手快,上手扶了扶,才避免了村长一屁股坐进水里。   村长说了谢谢后感慨,“年纪大喽。”   旁边六十多的村民笑骂,“你年纪大了,我们六七十的怎么办?”   此言一出,纷纷得到众人的响应,六七十都不服老呢,四五十的开始喊年纪大了。   气氛更加活跃了起来,有鱼已经禁不住开始跃出水面,在空中留下了青背白肚的身影,有人认出来了,是一条鲫鱼。   “之前那个老板养的什么鱼?”   “就是鲫鱼,抓回去炖汤喝。”   “鲜是鲜,但刺太多,不太敢给孩子吃。”   “就吃肚子,肚子上的肉嫩。”   “还可以炖汤后用机器打碎了,再用纱布过滤下,我老婆经常这么做给孩子吃。”说话声音显年轻。   霍星河看过去,和一个看起来有些谢顶,但年龄绝对不到四十的男人对视上了,后者愣了愣,礼貌地笑了笑。   霍星河回以点头,挪开了视线。   水里面忙得热火朝天的,岸边上看热闹的也不闲着,有人把扔上来的鱼、蟹、河蚌等等装盆,有人在芦苇荡里找野鸭蛋。   “这才多大一块地方,哪里来的野鸭子下蛋。”   “我上次看到的。”捡鸭蛋的人执拗地说。   秦枂看向林燃和孟百合,林燃已经撸起袖子跃跃欲试,“空军不要紧,关键的是要有参与精神。”   林燃是带了钓具来的,特有参与精神地准备下鱼竿。   孟百合觉得站也是站着,还不如钓钓鱼,说不定瞎猫撞到死耗子,能有收获呢。   林燃瞅秦枂,秦枂摇头,“我不要,我站不住,我带着闪电岸边走走。” 第48章 048   村子里平时没什么大事, 清河塘就是大事。   能走动的都出来了,大人帮忙,老人看孩子, 孩子到处玩。   秦枂遇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小铁奶奶, 老人家还记得他,笑着对他招招手。   秦枂走了过去,屈膝蹲下来点喊着, “小铁奶奶好。”   “秦先生好啊。”   估计是林小铁父子回去之后说起过他,秦枂忙摆手,对小铁奶奶说:“奶奶直接喊小秦就可以了。”   小铁奶奶抿嘴腼腆地笑了笑,她在兜里面摸了摸, 摸出一把炒花生塞给秦枂。   秦枂欣然接受,他也有东西给小铁奶奶,“奶奶, 我兜里也有吃的。”   小铁奶奶说:“不用了。”   “太妃糖, 甜甜嘴。”   临从小屋出发时, 霍星河抓了一大把糖塞他口袋里,起先秦枂不大懂里头什么意思, 到了岸边他算是明白了, 是让他做人情的。   给小铁奶奶塞了一把糖之后,秦枂又给围过来的小孩子们分糖。   孩子们有些羞涩,又有些畏惧地看着闪电,其中一个小朋友感冒了, 不断抽着鼻子, 三四岁的奶娃娃口齿很清晰,“爸爸说了,大狗狗要牵绳子。”   秦枂提了提挂自己手腕上的绳子, “我牵了。”   “那我可以摸一下吗?”   小朋友往前挪了一下下,用抬起来的小手比了个“一点点”——大拇指掐着食指指尖。   稚嫩的举动引得秦枂莞尔,他拍了拍闪电的脖子,让闪电紧靠着自己的腿,“可以呀,不过要轻点,拍重了闪电会疼的。”   作为警犭,闪电的服从性很强,它瞅了眼人类小“鼻嘎”后靠在了秦枂的身上。以前跟着人类同事上班的时候,就有小朋友跑过来问“我能摸摸吗?”,工作中它肯定是不给摸的。   但有时候,比如做宣传,就会给摸。   小孩的手小小的、软软的,有时候也有点没轻没重,又有点咋咋呼呼的,还有点可可爱爱的。   小朋友兴奋地叫了一声。   “叔叔,我们可以摸吗?”有个大点的小女孩问。   秦枂笑着点头,“可以的,不过,都要轻轻的。”   “还要排队。”最先问的小朋友大声说。   娃娃奶嗓子还挺大,比他大的孩子都听话地排到了他的身后。   秦枂笑得更开心了,他问:“宝宝,你叫什么呀?”   “叔叔可以喊我小豆豆,我哥哥叫大豆豆,他跑去捡鸭蛋了。”   “你多大了呀?”   “快四岁啦。”小豆豆伸出四根软乎乎的手指头,又收回了半根。   秦枂快要被小朋友给萌化了,家里人真的把这个孩子教得好好,三岁多说话表达就很清楚。   “小豆豆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   小豆豆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着闪电,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小脸上神情认真严肃,竟然还憋了憋气,脸颊泛起了红晕。他还没有闪电高呢,可临结束的时候他拍了拍闪电的脖子,甜甜地说:“小狗狗乖,下次遇到再摸你。”   秦枂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可爱了。   等摸完了狗,小豆豆从队伍里让了出来,走到秦枂的跟前说,“叔叔,谢谢呀,小豆豆是女孩子。”   小豆豆留着短头发,穿着红色的小T恤和蓝色牛仔背带裤,很中性的打扮,利索简单又方便孩子活动。   原来是她。   秦枂轻轻碰了下小豆豆的脸,柔声叮嘱着,“在河边不能够乱跑,要待在大人看得见的地方,知道吗?”   小豆豆安静地点头,“好的,叔叔,小豆豆听话的。”   她皱了皱挺翘的小鼻子,“哥哥不听话,回家让爸爸打他屁股。”   秦枂差点笑出声。   孩子们排队摸狗,竟然还混进来俩大人,秦枂错愕地看着他们两个,那两个人有些不自在,其中一个不好意思地说:“这么好的狗第一次见到,就混在孩子堆里了。秦先生,我们能摸一下吗?”   他说完后觉得这话有歧义,连忙摆手补充说:“是摸狗,摸狗。”   秦枂点点头,“可以的,闪电长得大,我还以为很多孩子会害怕。”   “闪电威风凛凛的,不怕。”旁边有个孩子大声说,“我听小铁哥说闪电是警犭,警犭不咬人。”   “竟然是警犭,难怪这么好。”   两个大人不可能像孩子那样摸狗,他们就稍微拍了拍就走了,感慨着不愧是警犭。   “养警犭可烦了,吃得比你都好。”   “要是有这么一条好狗帮我一起看鱼塘,别说吃得比我好了,我让他上桌一起吃饭都行。”   秦枂蹲在了闪电的跟前,拍拍闪电的脖子,“好孩子。”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肉干给闪电,带出了两颗花生。掉地上了没事,花生壳脏了,但里面的花生粒是干净的,自家炒的花生没放任何调味料、香精等等,是小粒花生天然的香气,他喜欢,闪电也喜欢,没一会儿他们两个就把一小把花生分吃干净了。   花生壳扔芦苇荡里,刚扔,就有两个孩子蹿出来。   闪电嚯地护秦枂身前,那两个孩子看了一眼,说了声对不起,就又钻了进去。   秦枂,“……”   他拍拍胸口,差点被吓到,对着里面喊:“小兔崽子,注意安全。”   隐约听到了有孩子不耐烦地响应“知道了”。   秦枂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岛上跟着小伙伴玩的自己也是这么在芦苇荡里钻来钻去。岛上芦苇多、杂草多,不仅有野鸭子,还有兔子、各种水鸟,没少被他们这些孩子祸祸。   站在岸边,他看着在水里面拉网的众人,陆陆续续又增加了不少人下水,粗略算一下已经二十多人了。但他一眼就看到了霍星河,无论是西装革履,还是粗衣草帽,他都显得格外不同,沉稳干练,仿佛稳操胜券。   也的确如此。   秦枂看到拉网的霍星河从容不迫,已经不需要别人来指点他应该怎么做,他已经完美地融入到了其中。   明明看起来贵气矜持,但脱掉了西装衬衣,又能够融入到村民的劳作中,并没有显得突兀。   忙着的霍星河突然抬起眼睛看了过来,嘴角露出了一点笑容。   他竟然忙里偷闲   秦枂唇边漾起笑意,和面对孩子们截然不同的,他朝着霍星河摆摆手。   霍星河嘴巴一张一合地说了什么,秦枂分辨了下,是让他注意河边安全。   秦枂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霍星河收回了视线,继续拉网,随着网子的收小,越来越多的鱼开始跃出水面,常见的鲫鱼、花鲢、青鱼等等,比村长预想的鱼类品种丰富多了。有个六十多岁的大伯抓到一只甲鱼,他笑着举起来给岸边的人看,甲鱼不断伸长了脖子想要去咬人。   “红烧好吃。”   “应该做汤,补身的。”   “你都快补得看不见脖子了。”   “我这是虚,虚胖。”   秦枂听到有人这么说,他弯弯嘴角。   “闪电,偶尔来村子里走走,是不是很有意思。”   闪电汪,是个有问必应的好狗。   秦枂,“以后有时间,我们就来住住,带你放放风。”   这肯定是闪电喜欢的,它喜欢在开阔的空间跳跃、奔跑,喜欢汪汪大叫后不需要顾虑邻居的感受。   “叔叔,狗狗为什么要穿衣服?”   秦枂吓了一跳,他低头看到了小豆豆。   他急忙看了看周围,皱眉问小豆豆,“不是让你不要乱跑吗?这里芦苇丛太密集了,人也少,不适合小孩子。”   小豆豆说:“有哥哥。”   秦枂脑子里一下子蹦出来了刚才那两个,“现在哥哥呢?”   “嗖地不见了。”   秦枂,“……”   他抓紧了小豆豆的背带裤带子,省得也嗖地不见了。   “叔叔,为什么给闪电穿小衣服呀?”小豆豆没有得到回答,再次问。   秦枂解释,“大型犬趴在地上经常摩擦到腿上的关节,而且闪电是马犬,短毛犬没有厚毛保护,就给它穿一件小衣服,能够保护它腿上的关节不受摩擦。”   霍星河告诉他的,秦枂现在又告诉小豆豆,这怎么不是一种知识的传承呢。   小豆豆似懂非懂地点头。   有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跑了过来,小豆豆喊着:“哥哥,叔叔,这是我哥哥。”   赫然是刚才从芦苇荡里蹿出来的两个男孩之一。   秦枂逮着人好好教育了一下,看着兄妹俩离开了,他对着闪电感慨,“我也成了无趣的大人了,竟然没法共情小时候的自己,絮絮叨叨说的都是不要玩水、不要钻芦苇荡、不要丢下妹妹,你看那个小哥哥,嘴巴上嗯嗯嗯,心里面不知道得怎么骂我呢。”   闪电不懂,就汪汪回应。   “我小时候玩也不想来个扫兴的大人。”   继续带着狗子往前走,秦枂的目标是饶河塘一圈。不时走走停停,时不时站在岸边看一下清塘的进度,看一下霍星河在干什么,很惬意。   他能听到有人喊着,“看到黑鱼了吗?”   “没有。”   过段时间又会有人喊,“抓到黑鱼了吗?”   “没有。”   黑鱼又叫做乌鳢、乌鱼等等,酸菜鱼片、青椒鱼片、西红柿鱼片……用黑鱼片做的更贵更好吃。黑鱼是凶猛的肉食鱼类,身体棍状,长长的,它甚至能趁着下雨天“搬家”,越过塘基,搬到更适合自己居住的地方。有黑鱼在,河塘里的其它鱼类就要成它的早餐午餐晚餐或者宵夜了。   但一个多小时了,竟然还没有见到它的身影。   有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这条传说中的黑鱼。   忽然,一道女声发出了飒爽的笑声,“哈哈哈哈,我钓到鱼了。”   已经绕到河对岸的秦枂赶紧站在岸边看看,他跟着笑出了声,是林燃钓到鱼了,孟百合拿着抄网,两个人合力把在水里面挣扎不断的鱼给捞了出来。   她们的动静引起了岸上河里的人注意,不少人围了过去。   看到抄网里的鱼之后,岸边有人大喊着,“是黑鱼,有七八斤重的大黑鱼,一条大鱼。”   人群中爆发出嗡的说话声,可不要激动地议论,今天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抓住黑鱼。   村长的声音嘹亮,站在河塘对岸的秦枂依稀能够听见,“行了,别看了继续拉网子抓鱼,注意看看,有没有别的黑鱼了。”   网子越围越小,等围得差不多了就开始抓鱼,这些事情霍星河三人不太在行,他们在旁边打打下手,刚才江淮抓鱼的时候被鱼尾巴打了好几次脸,他狠狠地说晚上要吃全鱼宴。   霍星河,“就要麻烦林泰做了。”   林泰说没问题,他要是不喜欢做菜,就不会开私房菜馆了。   有这么多新鲜的鱼,刚好可以一展身手。   霍星河边听林泰和江淮讨论晚上吃什么,一边扫视了一圈岸边,他眉头微蹙,没有找到秦枂的身影。大概是走到芦苇后面了吧,应该和他说别走那么远的,另一头的芦苇长得茂盛,人去的也少,半黄尤绿的芦苇荡不仅有野鸭子,还有蛇鼠。   “南湖边的孩子,会走路就会有游泳,以前咱祖祖辈辈可是靠着打鱼种地过日子的。”   “爸,河塘深,两个孩子就算是会游泳,我也不放心啊,更何况小的那个还不会。”有点谢顶的男人往岸上走。   突然,所有人听到了狗叫声,一声比一声响,急促得人心慌,一同传来的还有扑通的落水声,听动静是狗跳水里了。   “来人吶,救孩子。”   霍星河脸色骤变,他不由分说地开始往秦枂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走了两步反应过来自己在水里,果断身体前倾开始游泳。   他反应速度快,等他游出去六七米了,其他人才反应了过来,又有四五个人游着追上去。岸上的人也反应了过来,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跑。   秦枂捞起了小豆豆,让她趴在自己的肩膀上。   小豆豆被吓到了,都忘了哭,朝着哥哥的方向伸着小手手。   大豆豆那边,闪电已经咬住了孩子的衣服往岸上划水。   而岸上,还有两个湿透的孩子靠在一起瑟瑟发抖。   秦枂把小豆豆递过去,喘着气说,“接着。”   两个孩子忙不迭地点头、伸手,接住小豆豆之后就是三个孩子一起发抖。   秦枂转身,准备去迎闪电,闪电的一条腿受伤,划水不利索,而且那个叫做大豆豆的男孩子在水里面一直挣扎,大有把闪电一起拽进水里面的架势。这是溺水者求生的本能,但看得人真的很恼火,秦枂和闪电已经捞了三个孩子,现在去捞第四个,真的很想直接就把孩子的裤子扒下来,狠狠地打一顿。   秦枂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他重新进水里面后发现闪电松开了大豆豆朝着自己游过来了。秦枂心中一惊,“闪电,孩子呢?”   闪电呜汪,它扒拉着水靠近。   秦枂看到霍星河带着孩子往岸边游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胸口憋着的那口气松了,他也没力气了,一屁股坐进了水里,“还好还好。”   霍星河速度不慢,他已经在水里面站起来了,孩子挂在肩膀上控水,这孩子现在也没有多大活力,又哭又呕水的。   走到秦枂身边,霍星河一把捞起秦枂,手臂穿过秦枂的肩膀把人扶了起来。   秦枂攒了一点力气开始抱怨,“我听到声音的时候,这四个孩子已经成串到河里了。我和闪电下水捞孩子,两个离岸边近,小豆豆兄妹俩远,小豆豆快看不到头了,大豆豆几乎到了水中央,我推着前面两个孩子到浅水的地方让他们自己爬上岸,然后去捞小豆豆,闪电去找大豆豆。”   他嘴上抱怨,其实身体止不住地打摆子哆嗦。   秦枂在后怕,要是反应慢点,两个孩子说不定就没了。   霍星河温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他用力地搂着秦枂,秦枂反手抱住了霍星河,他小声说:“吓死我了。”   彻底理解小时候那些大人的良苦用心了。   这种事情一次都不想遇到。   岸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前面两个孩子被各自的大人抱在怀里,有个脾气急躁的奶奶直接就开始打了,边打边哭,急得她自己差点晕过去。   大人哭,孩子也哭。   更急的是谢顶的男人,跟着霍星河游过来发现落水中有自己的两个孩子,大儿子在霍星河的肩膀上挂着,但小闺女不见了啊。   他不知道女儿已经在岸上了,就一声不吭地在水里面找,疯了一般。   幸好有人发现了这一幕,把男人拽上了岸。   等男人上岸,有人把小豆豆放进了男人的怀里,小豆豆带着哭音的奶嗓喊,“呜呜呜,爸爸。”   男人一下子就崩溃了,抱着女儿痛哭。   等儿子上岸了,他又搂紧了儿子,把一大一小都抱在怀里。   “爸爸,我再也不敢了。”大豆豆搂着爸爸的脖子哭着说。   看着这一幕,靠在霍星河怀里的秦枂说,“我们回去换衣服吧,湿哒哒的真难受,也要把闪电擦干了。”   霍星河看了眼甩水的闪电,心想它快干了。   “我抱你。”   秦枂窘迫地往后躲,“不要。”   “我背你。”   霍星河看着秦枂,眼含坚持。   秦枂心软了,“行吧。” 第49章 049   秦枂趴到霍星河的背上, 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左右,是他多虑了,现在都在顾着孩子, 没人注意到他们这个小角落。   “这么大了还让你背着, 怪难为情的。”   霍星河声音平静,“没事,没人注意我们。”   他背着秦枂往小屋走, 两个人都是湿漉漉的,在地上留下一串湿润的痕迹,一直延伸到远方。   “等等,闪电呢?”秦枂拍了拍霍星河的肩膀。   “后面跟着呢。”   秦枂扭头去看, 看到闪电小跑着跟在他们身后,它会时不时停下来甩一下身体,短毛在阳光下很快就干了。   “闪电很厉害, 是它发现孩子们落水的, 汪汪叫着引起我的注意, 我踩进水里面的时候它纵身飞跃,扑通落进水里, 在狗界绝对是超人级别的存在。”秦枂双手环着霍星河的肩膀, 救人的肾上腺素飙升,他现在情绪很亢奋,絮絮叨叨有着说不完的话。   说着说着,秦枂察觉到霍星河格外的沉默, 只是简单的响应着嗯、好、是的等等词语。   “别生气呀。”秦枂抬起手拽了拽霍星河的耳朵。   小屋快到了, 霍星河加快了脚步,他说:“我不生气,只是有些后怕。”   “怕什么?”秦枂满不在乎地说:“我可是海军的孩子, 从小在岛上长大,水性很好的,更何况河塘不深,你们都可以在里面站着拉网,我也可以站在水里把孩子捞出来。”   “水是不深,但孩子落水的那边淤泥很深,水草芦苇也多……”霍星河的嘴巴被捂住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见义勇为是高尚的,值得鼓励的,但下次遇到这种事情,别冲动,好吗?”   掌心里暖暖的,霍星河呼出来的气好似羽毛挠着掌心最柔软敏感的皮肤,秦枂的手指蜷了蜷,他怕烫手一般抽回了手掌。   “嗯,一定不冲动。”   回到小屋,小院的门开着。   在秦枂提出疑问前,霍星河说,“林小铁来摘小西红柿。”   他们推门走路的动静不小,正在种植架那边摘西红柿的林小铁听见了,忙绕出来迎接。他看到霍星河背着秦枂,眼睛里闪过茫然,但手上没忘记比划着喊人,“霍老师,秦先生。”   秦枂摆摆手,笑着说:“小铁你忙吧,我们进屋洗澡,刚才进水里了。”   林小铁点头,他是第一次见霍老师这么狼狈。   进了屋,霍星河直接踩进了室内,把秦枂送进了浴室,打开热水开关后才退了出去,“你先洗澡,我给你准备干净的衣服。”   秦枂比了个ok。   从浴室退出来的霍星河原地站了会儿,他拿下眼镜,有些挫败地揉了揉脸,听到浴室里传出了水声和秦枂哼歌的声音,他又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秦枂独立、活泼、自愈能力强,他怕的是没办法及时救到人,而不是怕自己会受到伤害。   霍星河却只想顾好自己,听到秦枂呼救声的那一刻,他大脑里一片空白,就知道拼命往声音传出的方向赶。   幸好没事。   霍星河抬起手按在了浴室的门上,一门之隔,推开它会怎么样?   指尖下压,微微用力……   “星河?”浴室内的哼歌声骤然停下。   霍星河猛地收回了手,“嗯?”   “我很快洗好了,你做准备。”   “好。”   “你还在浴室门口?”   霍星河像是被撞破了恶作剧的孩子那样,心虚地往后退了两步,“嗯,还在。”   “闪电回来了吗?”   霍星河的视线落在同样蹲在浴室门口的闪电身上,闪电身上的小衣服也湿透了,“在的。”   “你放它进来,我给它用热水冲冲。”   霍星河,“……”   他伸出手捏了捏闪电的耳朵,换来了闪电不解的目光。   霍星河,“你洗自己的吧,我洗澡的时候给闪电冲冲。”   “哦,也行。”   霍星河无力地笑了笑,转身看到“来时路”,地板上都是泥脚印,视觉冲击太强,他顿时不知道是先拖地还是先把自己弄干净。   等秦枂洗完澡出来,发现闪电没有蹲在门口,小屋地板上干干净净的,拖地机器人正恪守本分地在干活。   “星河?”没有得到响应,秦枂又喊了一声,“霍老师?”   霍星河听到声音从门外探进了头,“洗完了?刚才豆豆们的爸爸和爷爷奶奶来了,要谢谢你,我说你在忙,让他们先回去了。”   “还是让他们回去得好,要是不断谢我,弄得我怪尴尬的,肯定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你快来洗澡。”秦枂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发现刚才那瞬间的别扭感是哪里来的了,“你换过衣服了?”   霍星河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他说:“天气不冷,我提了井水稍微冲了冲,先把干净衣服换上了。”   他从室内出来就打开了拖地机,让机器清扫室内,那些泥印子他看着不舒服。   怕秦枂担心,霍星河补充地说:“井水不冷的,闪电也冲过了,它正在晒太阳。江淮刚才给我打过电话了,他们正提着鱼回来,林泰问村长要了不少酸菜,晚上煮酸菜鱼吃。”   “好。”   劝说的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霍老师不是小孩子,他知道分寸。   不过,絮絮叨叨的劝说可以免掉,但喝点生姜红糖水还是需要的,秦枂自告奋勇地说:“我来煮姜茶,大家都喝一杯。”   “我来吧。”   霍星河跟着进了室内。   秦枂,“红糖水那么简单,我会做的。”   “姜丝交给我切。”霍星河使了个巧劲儿,拿走了秦枂手上的刀。剁剁剁几下,他切了半块姜的姜丝,又在秦枂找红糖的时候在电磁炉上煮了一锅水,待秦枂把红糖放进去时,他才把加入了姜丝,搅拌均匀等煮开了两个人各吃了一碗,还给江淮和林泰留了,毕竟也下水了。   闪电嗅了嗅空气中辣辣的味道,抬起爪子捂住鼻子,味道太冲。   ···   晚餐自然还是林泰主厨,他给大家秀了一手庖丁解鱼,又片出了许多厚薄一致的鱼片,用鸡蛋清和生粉稍微抓了抓滑入微沸的汤里面,看起来格外的诱人。   他还做了了蚌肉炒青椒,取出来的蚌肉用刀背把“舌头”那块敲敲,煮出来的蚌肉才不会老得吃不动,就如霍星河说的一样,这肉性寒,不能多吃,大家浅尝辄止。   黑鱼的鱼骨熬汤,奶白色的鱼汤给闪电泡了狗粮,它吃得头也不想抬一下。   菜过五味,杯盘半空,霍星河听到了敲门声,他看向半敞开的大门,看到了下午来过一趟的豆豆爸爸再一次登门了,同来的还有另外两个孩子的家长,孩子没有领过来,说是大的孩子受到惊吓早早哄睡了,小豆豆最小,有些发烧,精神萎靡,贴了退烧贴,从市里面赶来的豆豆妈正在家里抱着孩子哄。   礼物没有推辞,免得他们更不安,始终觉得有什么欠着的。   等他们要走的时候,霍星河把他们送到了门口,他说:“受到惊吓不要立刻哄着孩子们睡觉,惊恐情绪会残留在大脑皮层,造成ptsd。你们可以带着孩子看看电视、玩玩游戏,干点别的分散注意力,等他困了自然而然入睡。”   豆豆爸连忙点头,他信眼前的男人,“谢谢霍老师,我立刻打电话给我爸,让他别逼着孩子睡觉了。”   其他两个家长见此,也抛掉了将信将疑的态度,诚恳地感谢。   送走了惊惶未定的家长,霍星河他们的露营也接近了尾声。   “如果是夏天,都想睡这儿了。”江淮伸了个懒腰。   “有睡袋,一样的。”林泰不怕冷,他可是在零下三十度的冰天雪地里光过膀子的。   “算了,偷得浮生半日闲,有个一天休息不错了,明天继续搬砖。”江淮左右瞅了瞅,一下子没有找到霍星河,“霍老师?霍星河?”   “干嘛?”   江淮挑眉,这可不是霍老师回应的,是秦枂。   秦枂提着包从小屋里走了出来,“有人找他,正在打电话。”   “就问问你们晚上回去吗?”   “回的,明天还要上班。”秦枂坐到了野营桌旁,捏了一颗西红柿吃了。   “今天在岸边看到霍老师扛着个小孩子从水里走出来,又单手扶起了你,力气很大。”林燃揶揄地用胳臂肘碰了碰秦枂,她悄咪咪地用成年人的方式调侃,结果见到秦枂面不改色地点头,她就知道霍老师的体力真的很牛逼。   “游泳很快,自由泳的动作堪称标准,去游泳馆里当个教练教小孩子游泳绰绰有余了。”林泰耳朵里刮到一点姐姐的声音,没发现姐姐是在调侃秦枂,他实话实说地感慨着。   “霍老师懂真多。”林燃附和。   秦枂也觉得,霍星河像是个完美的代名词,教学优秀、科研能力一流,论文一篇接着一篇发表,得到业内外人士夸赞,他不仅会开车、会游泳,还在学着做菜。他难以驯服的生姜,霍星河接手之后刷刷刷几下就成了细丝。   “霍星河脑子好。”江淮没有半点吹捧,他就是实事求是地说,“而且,他是个工作狂人,搁以前的话我们实验推进遇到阻碍,他能够彻夜不睡地待在实验室里面,是能够把实验室椅子坐穿的男人。你们不知道吧,星河还会攀岩和潜水,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精力做这些的,一天24小时都在学习和工作。”   “还是我店里的金牌咖啡师。”孟百合插了一嘴。   “哈哈,你店里才几个咖啡师。”老朋友了,江淮不客气的拆台。   孟百合不介意,她朝着秦枂举起杯子,“以茶代酒,敬秦枂把霍星河带入人间。”   “太夸张了。”秦枂笑着举杯喝水。   “一点也不夸张,霍星河以前是冷漠的工作机器,遇到你才放慢了脚步。”   秦枂心中喃喃,我吗?   霍星河接完了电话从小屋里出来,看到外面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几乎是等他出来就可以出发返城回家了。   “出发吧。”霍星河如此说。   三辆车依次离开柳树村,又陆续进入了市区,江淮开的皮卡先离开的,他按了按喇叭表示再见,随后是林燃姐弟,最后霍星河和秦枂回到家。不赌小区里面有停车位了,车子直接停在外面,东西有机器狗驮着,秦枂和霍星河带着闪电,手上提着小件的东西往家里面走。   夜色深深,十点多,小区里偶有亮着灯的窗,大多数人已经睡下。   两个人并肩走着没有说话,只觉得这样安安静静地走着也很不错。   家门打开,各自洗漱休息,闪电也跳上了自己柔软的大窝。它喜欢通向小院的餐厅,霍星河索性把餐桌挪到了楼梯那儿,把小餐厅空出来给闪电做房间,安置了一个又大又舒适的窝,远看就是一张浓绿色的小床。   窝后面是一排壁柜,放满了闪电的各种零食、玩具、衣服等等。   闪电窝在里面,可以看到阳台一角放着的猫窝。   小橘猫听到动静就从窝里面蹿了出去,现在露出了半个猫头,两只耳朵向后摆,一双眼睛猫猫祟祟地看着室内,它警惕地盯着闪电看,看闪电闭着眼睛在睡觉,它才蹑手蹑脚地贴着阳台的边边溜到了猫窝那儿,把自己蜷缩进柔软的垫子里。   世界安静了。   夜风穿枝过叶,在叶片尖尖上流连片刻后继续远行。风过后,更多的水杉叶子落到了地上,有夜行的小动物在厚厚落叶里悄声走过。   突然,砰砰砰的声音把房门砸得很响。   睡梦里的秦枂猛地睁开了眼睛,恍惚间觉得自己在做梦,但逐渐清醒的脑子分辨出来是门外有人在砸门,然后是一阵脚步声走到门口,门打开了,秦枂听到了说话声。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摸索着找到衣服披在了身上。   来砸门的是住在对门的邻居,霍星河听到老太太急切的声音说,“情况不是很好,我喊不醒他,星河帮帮忙,送我们去医院。”   “你先别急,我过去看看情况。”   霍星河听到脚步声,发现是秦枂也醒了走了过来,于是扭头对秦枂说:“报120,我去隔壁看看。”   半夜被剧烈的声音吵醒,秦枂心里面慌慌的,他握着手机打120的时候往霍星河身边走了几步,靠在霍星河身上说:“一起去。”   对门住着一对老夫妻,妻子是建筑学院的退休老教授,丈夫退休前是银行工作的,退休后二人没跟着女儿去国外,老外的生活习惯不一样,吃的也不同,他们不喜欢,去过半年就再也没有去过。   秦枂没见过,霍星河住在对门却是经常见他们的,还帮忙搬过东西、调试过电子设备等等。   霍星河反手握住秦枂的手,带着他走进了老人的家里,家里面没什么异味,收拾得干净整洁,客厅、卧室、和厕所的灯都开着,一个老人面色苍白地卧在床边,平直的那只手上戴着血压仪,机器正在报警,显示血压太低。   梁老师眼眶红红的,她无措地站在床边,想去碰丈夫又怕碰坏了。   “血压太低了,梁老师你别害怕,120已经报了,急救人员马上就来。”霍星河查看了下,发现梁老师的丈夫还有意识,只是人太虚弱了,给不了太多回应。   秦枂挣脱了下,示意霍星河放手,他陪在老太太的身边。   梁老师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秦枂,她重复地说,“晚上还好好的,吃了饭,一起去外面散步,和人说了说话,给女儿视频她忙没有接,我们还说好晚点再打一个呢,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   她抹着眼泪。   秦枂把纸巾给她,默默听着她说话。   看着年迈的梁老师夫妻,秦枂没来由觉得心慌难受,他爸妈年纪大了,也没办法经受任何打击。   旁边就是东大附院,救护车来的很快,站在楼道口等候的机器狗ALex把救护人员领了过来,他们娴熟地开展着急救,随后用平车把老人送上了救护车。梁老师已经六神无主了,求救般地看向了霍星河,霍星河轻声对秦枂说:“医院你就别去了,回床上继续睡,我忙完了就回来。”   秦枂点了点头,他心跳得厉害,但理智知道分寸。   站在楼道口目送救护车闪着灯离开,那闪烁的颜色真是看得人心慌意乱。秦枂拿起手机看时间,才两点多,爸妈在疗养院那边肯定是在休息的,现在给他们打电话不是明智之举,可真想听听他们的声音。   秦枂叹了口气,拢了拢衣服说:“回去吧。”   ALex,“秦先生,这里去东大附院车程十五分钟,救护车用时更快,梁老师夫妻到达医院后会有专业人员帮助,主人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可以放心。”   秦枂勉强地弯了弯嘴角,“嗯,我知道,他就是去帮忙的。”   梁老师楼上两户在市里面另有新居,不住在这里,所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人出来查看。梁老师家的门还打开着,秦枂走过去准备帮忙把门关了,看到里面灯火通明,索性进去关灯,路过沙发时看到放在上面的平板不断震动,有视频打过来。   秦枂想了想,他拿起来接通。   梁老师的女儿没想到是个陌生男人接的,她愣了愣,眉头皱了起来,“你是谁,怎么在我爸妈家?”   “你爸病了,已经送去了医院。”秦枂语气有些冷硬,看到屏幕上的女人急得站了起来,又心软了下来,“我男朋友陪着他们一起去医院的,你爸血压很低,只有四十多。”   女人眼泪一下子从眼眶里滚了出来,“谢谢帮忙,我现在打电话给我妈。”   秦枂点点头,他有点累了,不想和陌生人多说话,就把视频挂了。   关了灯,带上了门。   回到家,躺回床上,秦枂心里面乱糟糟的一时间睡不着,自从进家门后闪电就一直跟在他的左右,现在得到他的允许已经跳到了床上在旁边窝着。秦枂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闪电的背,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   霍星河回到家已经是四点多钟,他换了一身衣服,轻轻推开了秦枂的房门,看一眼里面发现秦枂靠着闪电睡着,他准备关门走的时候,听到秦枂迷迷糊糊的声音问:“怎么样了?”   霍星河索性推开门走了进去,在秦枂的身边躺下,秦枂转了个身睡入了他怀中。   霍星河低声说:“到医院后血压还在降,医生怀疑是过量服用了降压药,我走的时候情况稳定了下来。”   “辛苦你了。”秦枂在霍星河怀里找到了舒适的姿势,“再睡会儿,离天亮还早。”   霍星河用下巴蹭了蹭秦枂的头顶,“嗯。” 第50章 050   鲜肉的馄饨被透亮的鸡汤包裹, 汤里面还放了切成丝的鸡蛋皮和切碎的香菜。除馄饨外,霍星河还热了几个荠菜鸡蛋的春卷,用空气炸锅复炸的, 没有下油锅的那么油腻。   准备好早饭, 秦枂刚好洗漱完毕走了过来。路过餐厅时他往旁边瞧了一眼,看到移门开着,闪电正在院子里玩猫, 把小橘猫欺负得上树。橘猫在树上哈气,自知自己不是大狗的对手,它在无花果树上几个轻盈地跳跃,很快就落到了窄窄的围墙上。   小橘猫朝着底下的闪电得意地喵呜了一声, 跳了下去,消失不见了。   闪电遗憾地眨眨眼睛,又回到了城市里, 它只能够追追猫、看看云、晒晒太阳, 百无聊赖, 已经开始期待下次的出游。   秦枂系着袖扣,他坐到桌边时说, “闪电更喜欢农场的自由自在, 我们俩去上班,它就要一只狗自己待在家里的了。”   “这是没办法的,以后有休息日了就多带它出去走走。”   霍星河看着秦枂,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今天天气略有降温, 他穿了绵绸质地的淡灰色衬衣,略显老成的颜色让他看起来更成熟稳重又不失温和淡然,衬衣领口处戴了银质的领针、袖子处是银质的袖扣, 整体显得矜贵优雅。   与之搭配的是一件黑色的西装,   不知不觉,秦枂放在他这儿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霍星河问,“今天有活动?”   “是啊,我嫂子从艺三十年的汇报演出。”秦枂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好鲜啊,霍老师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我做的就是煮一煮,东西都是现成的。”霍星河没有一味往自己身上揽工,预制品加工这事儿也没什么值得夸奖的,他问:“演出在哪里?”   “你们学校旁边的东艺,霍老师,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秦枂正拿着手机拍照。   美味,手机先吃。   霍星河,“上午还是下午?”   “下午一点半正式开始。”   “很可惜,行程上有冲突,下午组会。”霍星河看到秦枂发了个朋友圈,他打开朋友圈赫然就看到了秦枂发的内容。   画面构图得不错,两碗馄饨对角线放置,中间是春卷和小咸菜,照片的最上方,霍星河的一只手出镜,修长有力的手指自然地垂放,露出了手腕上戴的手表以及一小节袖子。   霍星河看向秦枂。   秦枂佯装没发现霍星河的目光,放下手机说,“嫂子整场演出三个多小时呢,你要是组会结束了,可以过来看看。”   霍星河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看到共同的好友已经点赞、评论。   林燃说:哟,公开秀恩爱了呀   林泰发了个大拇指。   江淮说:让霍老师也发一个。   孟百合:臣附议。   霍星河推了下眼镜,他很从容地把秦枂拍的照片下载了下来,发到了朋友圈。   很快后台就收到了点赞、评论,但他没去看。   “结束得早的话,我就过去看看,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秦枂比了个OK。   吃完早饭,霍星河送秦枂去上班,路上二人说起了对门邻居的事情。   “他们女儿在国外该多着急啊。”   霍星河点点头,他回忆起昨晚在医院,梁教授靠在他的身上不断呢喃着不能让女儿知道、不能让她担心,秦枂感性地皱眉,正忧心老两口的事情,他就按下不表了。   “我爸妈年纪大了,我就生怕他们情绪激动,或者身体有个不舒服的,也挺感谢三哥三嫂,他们选择陪伴在爸妈身边,我之前在国外的时候才能够放心。”   “以后我们也住在老城区,离得近,可以经常回去看看的,偶尔也可以回家住。”   霍星河很早就独立出去另住,而且父母身边最不缺的就是人,他没办法理解秦枂的担忧,他理性上甚至有点冷漠地想,真出了什么事情,专业的医护人员比子女更加有帮助。但这话他也就是在心里面想想,秦枂与他不同,秦枂是被父母托举着呵护着长大的,与父母的情感扭系更紧。   年幼时,父母给予了充沛的爱;年长后,是应该回馈同样丰沛的爱意了。   听着秦枂笑着说起和父母的趣事,霍星河更加意识到他需要好好过未来泰山这一关。   ···   “收到通知没?”   “什么?”霍星河往旁边让了让,让挤过来的江淮坐下。   江淮放下餐盘,他点了瓦罐汤,见霍星河吃的面条不错,有点后悔排队吃味道一般般的瓦罐汤了。   “下午的组会取消了,改到周六下午。”   霍星河手顿了顿,“不知道。”   “群里回个收到吧。”   霍星河点点头,下午不开组会,他可以去隔壁的东艺。   “下午有什么安排?”   “去东艺,看一个演出。”   “什么演出?”   霍星河和江淮同时看向了坐过来的两人,一个认识,是东大附院也是学校老师赵医生,另一个眉眼间有一丝霍星河熟悉的感觉。   赵医生是个自来熟,很快就做了自我介绍和江淮认识了,他带来的人却是个内向温吞的性格,没办法主动融入到与年轻人的社交中。赵医生介绍着,“建筑学院的贺老师,还在予航设计公司做顾问,参与了咱市里面新地标博物馆大楼的设计,很厉害的。”   贺连平连连摆手,“哪里哪里,我就是帮帮忙的,主要是年轻人的战场。”   “霍教授,你真是古道热肠,我们刚从附院看了梁老师夫妻回来。”赵医生唏嘘,“梁老师说了多亏了你们小两口,她先生才能够及时就医,医生说了再稍微晚点,老张说不定就陷入休克,那就神仙难救了。”   江淮不解地看向霍星河,霍星河三言两语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远亲不如近邻,梁老师作为长辈平时也帮助了我许多,她需要帮忙的时候我肯定不会推辞的。张伯伯现在怎么样了?”   “需要在医院里住一段时间了,不知道会不会引起中风,我看他说话嘴巴有点歪。”说完了梁老师夫妻,赵医生继续提出了刚才的提问,“霍老师要去看演出?我和老贺待会儿也要去看一个演出,或者说,只有我是去演出的,老贺是一定要到场为夫人鼓掌助威的。”   “那我们要看的应该是一个。”霍星河心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他试探地问,“贺老师和秦枂什么关系?”   他心里面有个笃定的想法,贺连平应该就是秦枂的三哥,今天在东艺演出的是贺连平的妻子成美兰。   贺连平眼底深处划过一抹疑虑,他想起妻子在家里面不断念叨的霍星河,秦斯谈了一年的男朋友,东大的教授、玉韫园霍家的孩子,就是眼前这个气质内敛冷淡的青年,令人过目难忘的Alpha,周身气场哪怕掩饰得极好,依旧强势凌人。   可他怎么问起了小弟?   贺连平心思百转,老实温吞的性格让他说话不自觉带上了一些迟疑,“秦枂是我小弟。”   霍星河听到江淮在旁边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去。   他眉眼些许柔和了一些,“听秦枂提起过你,说你是一位很出色的建筑设计师。”   “霍老师和我家小弟什么关系?”   霍星河微笑,“我是他男朋友。”   贺连平的心脏突突跳了两下,笑容变得难看了不少,“霍老师没有弄错吗?”   霍星河的笑容收敛了一些,“这怎么能弄错,我和秦枂相处的事情朋友们都知道。”   江淮点头,就连赵医生也在点头,肯定是让霍星河基因都喜欢的那个人啊。   “世界可真够小的,你们竟然有这层关系,以后霍老师要跟着男朋友喊老贺三哥了。”   贺连平强撑着嘴角弯了弯,儿子秦斯私下和他吐槽姓霍的冷淡乏味、没有风情,两个人分手了只是不敢告诉他妈这件事情,让他从旁敲敲边鼓,慢慢改变妻子的态度。   如果撇开错综复杂的关系,冷眼旁观的话,贺连平对霍星河是赞赏的,甚至会站在妻子的这一边,尝试说服儿子继续和霍老师试试。   现在得知霍星河竟然在和小弟谈恋爱,觉得两个人也是般配得很。   贺连平觉得这个世界哪里小了,简直是在一个家里面打转了!!!   “三哥。”霍星河为人冷漠了点,但社交能力一点也不弱,有了赵医生的话做引子,他是一点没有心理负担的喊人。   贺连平嘴巴苦,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纸包不住火,贺连平说,“秦斯是我儿子,秦枂的侄子,当年他出生的时候我老婆不知道从哪里找人给儿子算了命,说跟奶奶姓秦更加利父母,就坚持让孩子姓秦,单名取一个斯字。”   他深深看了一眼霍星河,话到这里,霍星河应该明白了。   霍星河眉头狠狠跳了一下。   “多谢提前告知,我会说清楚的。”   “我老婆对秦斯的另一半寄希望很高,很看好儿子的相亲对象。”顾及着有外人在,贺连平语焉不详地点了一句。   霍星河眉头微蹙,可是他们已经明确说分手了,这是两人达成的共识。   “贺老师,你们家家风传统吗?”   他和秦斯相过亲、谈过一年恋爱的事情,绝对不能成为他和秦枂之间的阻碍! 第51章 051   另外两个人不清楚有什么内情, 但看了眼霍星河和贺连平的反应,觉得不像是认亲的热情,里面大概率有着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赵医生想了想, 该给老友空间, 吃完了就先一步离开,说直接去东艺的演出厅了。   江淮是没有邀请函的,他也坐不住听两三个小时的唱歌, 索性告辞去了研究所,走的时候他看了眼霍星河,发现对方眉头微蹙,自己没办法帮忙, 只能够爱莫能助了。   就剩下了霍星河和贺连平两个人。   霍星河说:“贺老师,方便到附近的茶馆里聊一聊吗?”   “可以。”贺连平也有此意。   两个人换了地方。   茶馆内环境清幽,有人正弹着古筝, 和着音箱里放出的音乐, 应和有度。客人不多, 他们要了个角落的位置,落座后霍星河就直接了当地说:“贺老师, 我和秦斯是一年前相亲认识的, 彼此性情不投,但也陆陆续续交往了一年,在这个月月初的时候提的分手。”   “你也不喜欢他,他也经常抱怨你, 怎么就勉强凑合了一年?我听秦斯说过, 你还要带他去参加家宴,他很为难,不想去。”   霍星河薄唇紧抿, 拉成了直线。时间没办法倒流,后悔也是最无用的情绪,他坦诚地表示,“我那时候怕麻烦,有一个关系稳定的男友,直接结婚可以省略掉许多琐事,而且秦斯也愿意配合。”   那时候他并没有期待能够得到情投意合,谈恋爱和做实验一样极具功利性和目的性,秦斯能够容忍他的冷漠和忙碌,愿意配合相处的这个过程,他也就顺其自然。   现在想来这个举动太可笑太愚蠢了,亲手给未来埋下了隐患。   “真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了,感情的时候也能够凑合,我看得出来,我家秦斯不喜欢你,但有个教授当男朋友又很有面子,而且我老婆非常中意你,一直催着秦斯和你进一步相处。”贺连平眉头皱着,他看着眼前出色的年轻人,撇开混乱的关系来说,他是欣赏霍星河的。   年轻气盛、小有成就、未来可期,简直就是金龟婿的具象化代名词,父母见到了霍星河,绝对是满意的,和秦枂很配。秦枂小时候受过波折,就需要霍星河这样沉稳内敛的年轻人相伴。   可是……万事都怕这个“可是”的转折啊。   一想到霍星河和自己儿子秦斯谈过一年,转头就去和小弟在一起了。   老好人的贺连平心里面就不得劲儿。   “我父母年纪大了,我父亲八十多岁,秦枂妈妈七十多,他们经受过大风大浪,正是需要安享晚年的时候,就盼着秦枂能够找到个喜欢的人在一起。”   贺连平没有说家风,却胜似在说了,因为父母年纪大了,他们不喜欢有什么波折,需要求稳。   霍星河苦笑,“在今天之前,我不知道秦斯和秦枂有亲属关系。我认识秦枂,不是借由秦斯作为跳板,我是彻底结束了上一段关系之后,才和秦枂在一起的。”   “你们确定分手了吗?”   “确定,我有说分手的聊天记录。”霍星河拿出手机准备翻出记录展示给贺连平看,这种仓皇的自证举动发生在他的身上,可见霍星河是真的急了。   贺连平摆摆手,眉头从进茶馆后就没有松开过,他说:“秦斯对我说的也是分手了,但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秦斯一直瞒着他妈妈,在他妈妈面前一直假装你们还在谈恋爱。”   “我见过尊夫人。”霍星河说。   贺连平疑惑,“你们见过?跟秦斯一起见的?”   “不是,成女士不知道霍星河长什么样子,她知道的只是介绍人传达的霍星河的个人信息。”霍星河扶了下眼睛,冷静下来后他脑子迅速开始动了起来,一些古怪的地方他必须理清楚,“我前段时间跟着秦枂回过家,在家中见到的成女士,成女士知道我是秦枂的男朋友,但她依旧认为霍星河是秦斯的男友,请贺老师帮个忙。”   “你说。”贺连平开始好奇了起来,他很好奇年轻的年轻人会怎么摆平现在的情况?“事情隐瞒得一时,可隐瞒不了一辈子,你要想清楚了再做。”   “麻烦贺老师和尊夫人说清楚我和秦枂、秦斯的关系,明确告知她,我已经和秦斯分手了。”   贺连平点头,“这个不需要你嘱咐,我也是会说的,其他就要靠你自己了。”   “谢谢。”霍星河扫码结账,临走前他说:“我不会隐瞒,我会和秦枂说清楚的。”   从茶馆走出来的霍星河渐渐理清楚了思绪,他给妈妈打电话,过了许久都不接,就发了短信问:妈妈,你在哪里?我有事情要问。   随后,他进了停靠在路边的车,直接开车去了东艺。   在路上,他打电话给秦枂。   秦枂那边背景声音嘈杂,显然正在演出厅里面,“快到了没?你没有邀请函,我到门口接你。”   “秦枂,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什么事情?”秦枂声音中带着笑意,旁边有人隐约和他说了什么,才惹得秦枂笑了出来。   霍星河把车停下,“你出来,在外面和你说。”   “本来就要接你的。”秦枂对着旁边人指了指手机,示意自己出去接人。   他挂了电话往外走,距离演出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演出厅内已经坐满了八|九成人,三嫂成美兰去了后台做登台前的准备,媒体记者占据了最好的取景位,就等着成美兰登场拍下她的人生照片。   有人和秦枂打招呼,秦枂微笑着点点头。   看着走出演出厅的秦枂,不少人收回了目光。   “合致应该是好事将近了。”   “怎么说?”   “你瞧秦枂满面春风的,肯定是有男朋友了呀,老秦董即将迎来佳婿,我们等着收请帖吃喜酒就是了。不知道是哪家公子,被秦枂看上了。”   “我还想将家中子侄介绍给小秦总的呢,海归法学博士,年入百万。”   “我那个儿子就是太不成器,是个伸手向家里面要钱的纨绔,不然追求秦枂抱得美人归,合致可是他的嫁妆啊,多少分点股份?”   “做梦吧。”   秦枂走出门,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霍星河。他扬起笑脸走过去,注意到霍星河脸上有些许愁绪,不复平时的从容,“霍老师遇到什么难事了?”   霍星河看着秦枂,满腹心事总终究化为一声叹气。   “嗯?”秦枂纳闷。   霍星河的视线认真缱绻地落在秦枂的脸上,秦枂不解的渐渐收起来了笑容,他说:“秦枂,我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遇到贺连平,他是建筑学院的老师。”   “你竟然遇到了我三哥,是不是说起了我?我三哥为人很好的,就是有点慢性子,说话做事都比较温吞,但和他相处很舒服。”   三哥不是侵略性强的性格,得知霍星河是他男朋友,也只会认可,不会做出什么出格挑衅的事情。霍星河虽然为人强势、长相锋芒,可性子冷淡内敛、理性克制,两个人就不是能够会起冲突的样子。   能够让霍星河露出忧色的,肯定不是三哥。   秦枂笑了笑,“别吞吞吐吐的,都不像你了,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秦枂,我之前说过我相过亲,今天我从你三哥那边得知一个消息……”   “等等。”秦枂猛地扬起头直视着霍星河的眼睛,电光火石间,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很荒谬的想法,他干笑了一下,“那个人,不会这么巧,是秦斯吧。”   霍星河点点头。   秦枂,“……”   霍星河,“一年前,我爸妈参加一个画展,在冯珍女士的艺术长廊举办,于画展上我妈妈听到有几个人聊着自家的孩子,她觉得其中一个人说的自己孩子与我应该脾气相投,都是喜静又热爱动植物的,于是托冯珍女士做介绍人。隔几日后,我在咖啡馆内见到了秦斯,此后陆陆续续见过几次面,保持了近一年的相亲处对象的关系。”   秦枂敛眉,“秦斯不喜欢动植物,家里面花花往他身边走近点,他都觉得不舒服。”   介绍人能把人老、实话不多美化成人老实、话不多,喜好这么点信息不对称无伤大雅,现在问题是霍星河真和秦斯处过一年对象。   他喃喃自语,“难怪了,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大学教授,合着是你一个人搓麻将,别告诉我沈新词女朋友的外甥也是你。”   “是。”   秦枂惊讶地抬眉毛,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突然提起沈新词,但沈新词的女朋友是我小姨,他女朋友的外甥,没有意外就是我。”   秦枂按了按额角,觉得脑袋都大了。   “你让我捋捋清楚。”秦枂不管不顾地转身,要进入演出厅。   不能让他这么离开!   霍星河猛然抓住秦枂的手,“秦枂,无论发生什么,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对不对?”   秦枂抿嘴,他有些不敢看霍星河的眼睛。   “秦枂。”   秦枂视线垂落,他笑容有些无力,“霍星河,我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姓霍的男人在秦家叔侄之间倒手,这象话吗?说出去贻笑大方。”   “活着会被周围人议论纷纷,我不在乎他人的目光。”   “可我在乎我爸妈的感受。”秦枂看向霍星河,见到他眼中的执拗和落寞。他强迫自己挪开视线,他怕自己再看下去会舍不得。霍星河就像是一只即将被丢弃的雄狮,眼睛里写满了难过。   霍星河低声喊着,“秦枂。”   “星河,你让我想想……”   “不能说分手。”霍星河用力地握着秦枂的手,他恳求着,这两个字从嘴里说出来都是对灵魂的一次凌迟。   秦枂抿紧了嘴,哪怕不看霍星河,他也能够感受到对方如有实质的目光,他语气艰涩地说:“好。”   “绝对不说。”   “绝对。”   秦枂往外抽了抽手,“演出结束后,我们好好聊聊。”   霍星河不舍地松开手,“好。”   秦枂转身,脚步凌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演出厅。   注视着秦枂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霍星河久久没有移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两次后他才拿了出来,看到了是妈妈的电话,他接通电话,开口的一瞬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暗哑,“妈,你在哪里?”   “我给你发定位。”杨秀秀眉头微皱,知子莫如母,她立刻就听出了儿子的情绪不对,“星河,和妈妈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当面说,我有事情问你。”   杨秀秀点头,“好,路上慢点开。情绪不好,你找个代驾。”   “放心,我让ALex自动驾驶。”   “嗯,路上慢点。”   霍星河情绪是不大对,上车后他就让ALex按照导航自动驾驶,而自己梳理着从认识秦枂之后发生的种种细节,以及和秦斯相亲的始末。   太违和了。   有许多矛盾的地方。   给他介绍的相亲对象热爱动植物、喜静而温和,与秦斯对不上号,但和秦枂一模一样。   霍星河捏了捏眉心,对ALex说:“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妈妈那里。”   ALex,“主人,安全更重要。”   霍星河叹了口气,他现在恨不得瞬移过去。 第52章 052   Vone的私人秀场内坐着七八个人, 模特穿着冬季最新款依次走秀。秀场环境以栗色为主,辅之以淡淡的紫色,这就是今年冬季的流行色了。   霍星河甫一进入秀场就看到了坐在中间的妈妈, 他朝着工作人员点点头, 悄声走了过去在妈妈身边坐下。   杨秀秀身边站着的工作人员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霍星河,手在平板上划拉了几下做着备注,杨女士给儿子定了许多款冬装, 见到真人,根据霍先生的气质可以更好地向杨女士推荐与服装搭配的单品。   “模特身上这件大衣怎么样?”杨秀秀小声问。   霍星河随意扫了一眼,“还行。”   杨秀秀招来模特,摸了摸他身上大衣的料子, 身边自有工作人员介绍面料、剪裁、适合穿着的场景等等。   “铁灰色太古板了,我儿子已经是老古董了,穿着不好看。”   “可以定制其它颜色。”工作人员柔声推荐。   霍星河敛眉, 他不是来买衣服的, “妈。”   杨秀秀看了眼霍星河, 她唇边带笑地摆摆手,示意自己看完了, 模特离开又被其他人喊了过去。   “找我什么事儿?”   霍星河凑到妈妈身边悄声问, “妈,秦枂来玉韫园那天后我问你,你让冯珍做介绍人的细节。”   “我和你说了。”   霍星河抿了抿嘴,他来的路上把妈妈说的细节在心里面复盘后发现自己疏忽掉了一点, “妈, 我忘了问你,你在画展上见到的秦枂妈妈,长什么样子?”   杨秀秀眨眨眼, 她纳闷地看着儿子,“秦董的样子你应该见过的,去你们学校做过演讲。她七十多岁,花白的短头发做了卷,没有染色,看起来很随和的老太太,但你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人很要强,是不服输的性格。”   “果然如此。”霍星河叹了口气,提着的心真是要落不落的,“妈,你买衣服,我先走了。”   “等等。”杨秀秀抓住了霍星河的手臂,仰头问,“你和秦枂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了?”   “有点小误会。”   “情侣之间肯定会有点磕磕绊绊的,有误会一定要说清楚,不要闷在肚子里不解释、不吭声,要长嘴知道吗?”杨秀秀不放心地叮嘱着,就怕儿子关键时刻依旧闷葫芦,错过了一个喜欢的想要再找回来可就难了。   霍星河俯身抱了抱杨秀秀,“知道了妈妈。”   杨秀秀怔了怔,她眉眼间笑意加深,“行了行了,长成大人了竟然知道撒娇。”   霍星河说了声再见,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旁边和杨秀秀一起来看秀的王太太目光追着霍星河离开,她推推杨秀秀,“秀秀,你儿子谈朋友了吗?”   “我都在给他准备结婚的东西了,你说谈了没有呀。”杨秀秀心情大好,指着模特身上的衣服又定了三套,“刚才那件大衣改个颜色,要深蓝的。”   工作人员心里面算着自己能拿到的提成,态度就更加殷勤了。   王太太觉得好遗憾,“哪家的孩子呀?之前都没有听你说起。我有个侄子是个明星,长得可好了,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说,让两个孩子见见的。”   “明星就算了,我儿子性格沉闷,说不到一块儿去的。”杨秀秀很满意秦枂,一点也不想做个恶婆婆让两个孩子为难,“合致的小秦总,那孩子可好了,我很喜欢。我想着让他们先订婚,然后尽快选个好日子结婚,到时候给你发请柬,可一定要来啊。”   霍星河大步离开,走在路上时让ALex定位北邑的冯珍艺术长廊。   顺便打电话问询,“ALex,给画廊打电话询问冯珍女士在不在。”   ALex,“好的,主人。”   ALex在后台打电话询问,得到答复之后说,“主人,画廊的工作人员说冯珍女士在的。”   霍星河嗯,他已经在开车了,恰好绿灯通行,他加速冲了过去。   ALex,“主人,注意交通安全,当前路段限速六十。”   “知道了。”   霍星河现在很冷静,经由和妈妈核实情况后,许多违和的地方彻底想通了,答案呼之欲出,他原本的相亲对象就是秦枂,只是中间不知道出了差错变成了秦斯。如果早一点与秦枂认识……霍星河笑了笑,只要他们认识,那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时候。   早一点更好,晚一点也很好。   没必要去纠结是一年前,还是现在。   他现在要找到冯珍,弄清楚中间的差错究竟是什么。   ···   北邑的艺术氛围很浓厚,东州博物馆新馆在此落成之后仿佛把艺术氛围又拔高了一个层次。冯珍的画廊就在新馆的不远处,经营的现代美术作品,绘画、雕刻、布艺、纸艺等等,当然,身为画廊,始终以绘画作品为主。   霍星河走进画廊,他没有去看任何一副作品,直接问工作人员,“冯珍女士在哪里?”   “先生,冯珍女士在画廊里看作品,具体在哪里,我也不是很清楚。”工作人员微笑着说。   霍星河知道从工作人员口中得不到确切的答案了,就让ALex找出冯珍的照片,他进去自己找。   耳机里传来了ALex的声音,“主人,按照画廊官网上的介绍,冯珍女士喜欢三展区的油画,会花大量时间在那儿驻足。”   霍星河果断调整了方向,走向了三展区。也许是幸运女神的眷顾,不想让他浪费太多的时间,他一走到三展区就看到了冯珍,她正在看一副画着盛放玫瑰的油画。   “冯女士。”   身边出现一位年轻Alpha男性,恰好这位男性气场强大,冯珍想忽视掉这人的存在很难。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年轻人,可不会自恋地认为他是倾慕自己来的,“先生有些面善,以前见过吗?”   套路话,她压根看不出。   “霍元琛杨秀秀是我父母,一年前我妈托冯女士做介绍,介绍我和秦家幼子认识。”   冯珍恍然大悟,“难怪这么面善,我看过你的照片,真人真是比照片帅多了。前段时间我还和成美兰说起过你们,听成美兰说你和秦斯相处得很好,我是不是快有媒人酒喝了?”   她指向了不远处一副画,笑着说,“你妈当时还问我买了这幅画呢。”   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妈妈对冯珍是这么形容的。   霍星河收回了看向画的视线,他唇间挂着一抹淡淡的浅笑,“秦家幼子是秦枂,我一直和他谈恋爱的。”   “什么?成美兰的儿子我记得叫秦斯……”冯珍心里面想不对啊,秦家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秦枂……等等,她和成美兰熟悉,杨秀秀找自己做介绍的时候她下意识就想到了成美兰的儿子,她?隐约记得成美兰有个未婚的小叔子也姓秦。   冯珍看了眼霍星河,一年前杨秀秀找自己的场景跃然于脑海,杨秀秀托她介绍秦雪孺家的幼子。   秦雪孺的幼子……   秦家的幺儿……   冯珍倒吸一口凉气,自己给整茬了啊。   可自己和成美兰说起后,她半点都没有提起未成家的小叔,默认了秦家只有一个秦斯。   冯珍暗暗咬牙,她笑着说:“你和小秦谈得怎么样?”   霍星河说,“很好。”   看冯珍几经变化的脸色,霍星河已经明白相亲弄错人的岔子出在哪里了,真是造化弄人。   冯珍隐晦地说:“我当时和成美兰提的,介绍你和小秦认识,你们能够相处得好就好,年轻人有着落了,当父母长辈的也放心。”   这是提醒自己,弄错人的是成美兰。   霍星河暗暗摇头,究竟谁弄错的、为什么会弄错,刨根究底已经不重要。   从画廊离开的时候霍星河手上多了一副画,正好和妈妈一年前买的那副凑成一对,也本来就是一对。把包装好的油画放到后座,霍星河看了眼时间,一路没停,时间悄然来到了三点三刻,他再赶回东艺差不多是成美兰从艺三十年汇报演出的尾声。   事实和他想得也差不多,赶到东艺的时候恰好散场,霍星河逆着人群走到场内,坐到了秦枂的身边。   “都结束了。”秦枂说。   “只是演出结束了,我们去东大吧,有个食堂窗口的牛肉刀削面很正宗。”霍星河侧着身子坐着,他的视线凝在秦枂的脸上,自己此刻仿佛是等待午时三刻的犯人,等着刽子手落下那一刀。   是生是死,他应该握在自己的手上的,可今天这一刻,他无条件把它们交给了秦枂,静静地等待着秦枂的裁决。   是生,他会握着秦枂的手继续走下去;是死,他会强迫地握着秦枂的手继续走下去。“生死”是交给了秦枂,可后面的路,他不愿意放手。   男人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秦枂挑眉轻笑,霍老师温柔时间长了,他都差点忘了这个Alpha在床sh的强势和不讲道理,穿上衣服是会伪装的,脱了衣服才最坦诚。   “霍星河,我刚才一直在想。”   霍星河静静地听着。   “你和秦斯约会,都去的哪里?”   霍星河怔了怔,他想了许多可能,唯独没料到秦枂会问这个。   “一共约会了三次,第一次去的长滩公园,六月份的风车节。”他如实地说。   秦枂点点头,“第二次呢?”   “第二次他定的音乐餐厅,有人在台上唱rap,我发现和饶舌歌手贴面舌吻的是我的一个学生,他也看到我了。”   秦枂好奇地问,“后来呢?”   霍星河脸上流露出尴尬,他眼神有些游移地说:“学生看到我后腿软当场滑跪在台上了,大声对我说对不起,他领口别着麦,道歉的声音全场听到了,秦斯觉得很丢脸,丢下我走了。”   秦枂噗嗤笑了出来,“还不是你平时看起来太凶了,学生怕成这样。”   霍星河很无辜。   “第三次呢?”   “野生动物园,我定了里面的动物酒店,能够和小熊猫亲密接触。但他接了电话说有事走了,后来我知道那不是电话,是个闹钟。”   秦枂觉得这是秦斯能够做得出来的事儿,“我记得动物园八月份有个恐龙电影,很难约的,我想看但没有抢到票。”   “讲恐龙繁衍的科普全息电影,我抢到票了,但没有去成。”   “好可惜。”秦枂忽然抬起手捏住了霍星河的耳朵,他用力地拽了拽,看到霍星河随着自己的动作歪着头,但没有挣脱开。“好讨厌,本来简简单单的关系,怎么就变得这么复杂了!!!我要找秦斯的,但他突然出国,对我说他妈知道他早就分手了,他要出国避避风头。”   “秦枂,本来要相亲的就是我们。”   “嗯?”秦枂疑惑蹙眉,“世界上有这么阴差阳错的事儿?你可别开玩笑诓我。”   “我不开玩笑,我问过我妈,也去找冯珍确认过 ,一年前我妈就是从你妈口中得知的你,请冯珍做介绍,让我们认识,只是中间出了点差错,对接的时候从你变成了秦斯。”   秦枂松开手,改拽为揉,“但你和秦斯相亲认识一年,谈了一年对象的事儿是板上钉钉的。我不能让爸妈立刻知道这件事情,他们思想传统,一时间会接受不了的。”   霍星河眼神落寞,“难道我没法去见你的父母,要做你的地下情人。嘶。”   霍星河耳朵被拽了一下,他委屈地看向秦枂。   秦枂说:“什么地下情人,霍老师你脑子里想什么呢,谈恋爱当然要光明正大地谈,只是要徐徐图之,让我爸妈慢慢接受你曾经和秦斯处过对象的事情。”   “嗯嗯。”霍星河脸上出现笑意,只要不提分手,他转为地下完全没问题。   “还有,我也想去野生动物园。”   “好,这个礼拜就去。”   “带着闪电去放飞,那么好的闪电,我可舍不得它。”   霍星河,“……”   他笑着抱住秦枂,“狗的主人也很好,别放下他。”   ···   化妆间内,成美兰脸上精致的妆容没有卸掉,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实木讷的丈夫,“你瞎说什么呢,怎么会搞错人,和霍星河相亲的就是秦斯,是我们儿子秦斯。霍星河不单单是你们学校的老师,他更是玉韫园霍家的法定继承人之一,是东晟霍家的人,东晟千亿的资产,等霍老爷子走了,他就算是得到一根毫毛也比合致的腰粗。这么好的儿婿,你竟然往外推。”   “美兰,秦斯已经和我说了,他们早就分手了,只是怕你说,就一直瞒着。”   “他人呢,让他来见我!”成美兰脸上怒色越发浓重。   “就知道你会生气,他说出国一阵子,等你消气了再回来。”   成美兰怒极反笑,“为了你们好,你们却都觉得我是坏人。”   “美兰。”贺连平疲惫地笑了笑,他不是身体累,是心累,“霍星河打电话跟我说了一年前冯珍做介绍人的事情,她和你关系好,她找到你说秦家幼子,你是不是心里面清楚她说的是秦枂。”   “怎么可能!”成美兰目光闪躲,“是冯珍说的我们家最小的孩子,最小的就是秦斯,她做介绍人的,她怎么说我就怎么听。”   贺连平无奈地摇摇头,“霍家有什么好的,让你这么执着。”   “对对对!!!”成美兰红了眼眶,泪水在眼睛里倔强地打转,“没什么好的,就是比你们老贺家有地位、有钱,他霍元琛就是比你贺连平知道关心人,你看到他老婆了吗,那个小服务员,几十年过去了,还被宠得像个小姑娘一样。你看看我,三十年了,就是在小地方唱唱歌,来采访的媒体都是本地的,你能为我做什么?我想让儿子有个更好的平台和起点,有问题吗?” 第53章 053   演出结束, 观众陆陆续续走了出去。   成美兰卸掉了舞台妆却没有换上更适合生活的轻薄妆容,浓黑的睫毛、大地色的眼影搭配浆果色的唇,整个人显得更有攻击性, 她笑着和认识的朋友说话, 亲切地送众人离开。   “演出还算是顺利,多谢你们赏光捧场。”成美兰笑着,她眼角余光注意到小叔秦枂与一个高大的男人并肩从演出厅里走了出来。那个男人身姿挺拔、面容清俊, 侧头看秦枂的目光却是藏不住的温柔。   “秦枂!”正和成美兰说话的人惊讶地叫了一声,他绕过成美兰走向了秦枂,满面笑容地说:“秦总,好久不见, 上次在东晟的慈善拍卖会上见面……”   真是前倨后恭,与自己说话时可见不到半点殷勤。   成美兰心中冷笑,她斜睨着丈夫, 站在一边处处透着无所适从。   成美兰听到秦枂介绍的声音, “我男朋友霍星河。”   成美兰怅然, 她听过差不多的介绍,那天在家里, 不是郭而是霍, 只是她下意识不愿意联想、不愿意承认。儿子的敷衍、作假的信息素味道、催促带回家的男朋友却一次又一次往后推……在秦斯嘴里,霍星河忙得天天加班,学校实验室连轴转,可真正的霍星河挤得出时间陪男朋友。   “美兰。”贺连平追上快步走的妻子。   成美兰越走越快, 她想抛掉糟糕透顶的一切。   高跟鞋太高了, 成美兰左脚崴了一下,她咬着下唇继续走着。忽然一条胳臂扶住了自己,一起生活了快三十年的怀抱, 身体比脑子更快接受了它。   “别走这么快,崴了吗?我背你。”   “不要。”成美兰说。   贺连平叹了口气,“我扶着你。美兰啊,我知道你那时候参加东晟的活动认识了霍元琛,霍元琛比不上他的妹妹,如果他真有实力,早就在东晟内有一席之地,哪里会让霍元清独大。他长得很好,年轻时候帅气,年纪大了儒雅,走出去格外精神,我和他比差远了,不然他也生不出这么帅气的儿子。”   成美兰沉默地听着。   “他喜欢红袖添香,全然依附自己的女人,美兰,你的性格做不到这一点。”   贺连平说完后便没有再说什么,他扶着妻子慢慢走,同床几十年,他有时候也会自嘲地想自己是不是仅仅娶了成美兰的身体。   终于结束了话题把人送走了,秦枂长吁一口气,“三嫂的演出,来找我的比找她的还多,真是无语。霍老师,不跟你出去吃牛肉刀削面了,我要回家好好休息。”   “不回我那里?”霍星河有意把人带回自己家的。   秦枂挑眉,“不回。”   霍星河搬出了狗,“闪电见到你没回去,会难过的。”   秦枂笑了起来,“那就让它难过几天,你好好陪它。”   “真的不一起走吗?”   “嗯。”秦枂累了,他想冷静冷静。   霍星河挽留不住,眼睁睁看着秦枂开车离开。   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尽在掌握,就比如他没办法限制秦枂的自由、没办法掌控关于他的一切,秦枂是自由的,不是他实验室里面任人取样的素材。   一连三天见不到秦枂后,霍星河去了虹彩大厦的合致,从合致的员工口中听到,“秦总两天前带着韩助理他们出国了,我们和Vone的谈判正式开始,秦总接下来有一段时间不在国内呢。”   “去的哪个国家?”霍星河问。   工作人员抱歉地摇摇头,“都是公司机密,我不是很清楚呢霍教授。”   霍星河不再为难一个小员工,他走出了虹彩,带着一身萧瑟的秋风进入车内。他的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方向盘,直到ALex提醒研究所有个紧急会议,他才发动了车子离开。   ···   J国,高大的椰子树点缀着湛蓝的天空,忙得昏天黑地的秦枂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他漫步在酒店外的小花园,看到地上有一片树叶,他弯腰捡了起来。   “秦总喜欢收集叶子?”   Vone的副总罗伯特,只要听他标志的低沉烟嗓,秦枂就知道靠近的人是谁了。   秦枂捻着叶片的细柄说,“我有个朋友喜欢。”   “男朋友?”罗伯特进一步询问。   秦枂松开手指,任由叶子掉落,“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不是男朋友,那我显然还有机会。”   “你说笑了。”   “我是认真的。”   秦枂笑着摇摇头,“你要是在看文件的时候如此认真,我想我会更加高兴的。”   秦枂忽然扭头看向酒店门口。   “怎么了,秦?”罗伯特块头又高又大,秦枂在他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娇小。   秦枂摇摇头,“没什么,大概是看错了。”   他和罗伯特现在说话挺闲情逸致,其实双方的谈判已经胶着了一个星期,为了说服Vone,取得对方的面料供应权,秦枂率领的七人谈判团丝毫不敢松懈,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满盘皆输。合致想要的是vone独家供应,Vone想要侵占合致完成品牌的渗透。   双方各有所需,也各有短板,现在做的就是从中寻找到双方都满意的平衡点。   秦枂向后退了一步,离开罗伯特的气势范围内,“罗伯特先生,休息的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就合作事宜进一步谈谈吧。”   罗伯特耸肩,“秦,你步步紧逼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可爱。”   几十亿的生意,又事关到合致未来二十年的发展,他可一点也不想松懈。   秦枂说,“我和可爱可一点也不沾边。”   透过窗户看着秦枂的霍星河看不到他和外国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一个星期没见他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段时间里他们不是完全断了联系,但很显然秦枂很忙,往往没说两句就挂断了电话或者要隔好几个小时发出的信息才有下文。   “霍,学术讨论之后有酒会,一起参加呀。”   有人按住了霍星河的肩膀。   霍星河不动声色地抖开那条手臂,他说,“会后我有些私事要处理。”   “那太可惜了,我们好不容易见面,有许多事情想说呢。”   “以后有机会再说。”霍星河指了指前方,会议桌边已经围坐了不少,“不要让大家等了。”   “霍,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无趣,别人传你恋爱了,我还以为你会变得温柔点。”   霍星河笑了笑。   “我懂了,你的温柔只给你的爱人。”   学术讨论持续了两个小时,会后霍星河让三个学生自由行动,“陌生国度,最好结伴出行,不要去乱七八糟的地方,我可不想接到警察局打来的电话让我去捞你们。”   此次国际多个高校组织的学术会议,霍星河把三个学生都带出来了,让他们自由行动前该叮嘱的必须叮嘱,东大里可是流传着导师捞学生的恐怖童谣的,他可不想给这则恐怖童谣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王萌拍拍胸口,“老板你放心好了,我绝对看好他们两个,我们顶多景点走走,绝对不走远的。”   旁边二人忙不迭地点头。   霍星河给王萌转了钱,就当是提前报销了差旅费、会议津贴等等,看着学生们上了出租车走了,他转身走进了酒店,询问前台秦枂、合致的消息。   “霍老师。”   霍星河听到熟悉的国语,侧头看到的却是陌生人。“你是?”   “霍老师你不认识我啦,我一直跟在韩助理身边的,我姓张,霍老师喊我小张就可以了。”小张把一条纸条塞进了霍星河的手里,“我也不知道纸条上写着什么,韩助理让我在大堂等你,看到你就把纸条给你。”   霍星河紧握着纸条,他说:“麻烦了。”   学术讨论的时候霍星河一直留心着外面的情况,他注意到合致一行人进的就是旁边的小会议室,进去一个小时后小会议室门打开,他隐约听到秦枂他们说楼上、房间、休息等字眼,可以确定秦枂他们就住在这个有着百年历史的酒店内。   故,把学生哄走后,霍星河才会退回找。   打开纸条,上面是个门牌号,八楼106。   酒店已经有一百多年历史,许多东西都充满了古典的痕迹,比如某某房间某位名人曾经住过,电梯里的装饰曾经来自于哪位政要,窗外的风景某某也看过……霍星河在J国的旅游宣传图册上看过这酒店介绍,却没有真正踏足过这里。   他觉得酒店太老了,安全设施上有待加强。   来到了八楼,轻叩106的门。   霍星河在心里面预演着待会儿要说的话,门倏地打开,从里面伸出一只手紧紧拽住了他的领带,他顺势走了进去。   反手把门合上,另一只手搂住了秦枂。   秦枂趴在霍星河的怀里,他闭着眼睛疲惫地说:“我看到你了,我就说自己没有眼花。先什么都别说,我这个星期只合眼了二十多个小时,现在太阳穴像敲鼓一样,疼得要炸了。我需要你的信息素,陪我睡一觉。”   霍星河单手抱住秦枂,把他送到床上,自己脱掉了外套,躺到了秦枂的身边。   秦枂打了个哈欠,在霍星河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他含糊地说:“我怕自己一下子熬太久了睡不着,吃了退黑色。”   霍星河拍了拍秦枂的后背心,“睡吧,我哪里也不会去,就在这里陪你。”   “嗯。” 第54章 054   床头灯调到最暗, 半靠在床头的霍星河看着平板。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空气净化系统时不时发出换气的轻鸣声。   秦枂睡觉的时候很老实,一个姿势几乎没变, 霍星河手上的论文看着看着视线便出现了偏离, 落在了秦枂的脸上,他睡得很熟,嘴唇自然地抿着, 眉头却在微蹙,大概梦里面依旧在和Vone财团的人“争锋相对”。   浓密的睫毛很长,像鸦羽一样压在下眼睑上,霍星河脑子里突发奇想, 如果轻轻碰一下,睫毛会不会动起来?他这么想,手指也诚实地这么做了。   霍星河伸出手指在秦枂的睫毛上轻轻触碰了一下, 睫毛轻盈的质感在指尖残留。   秦枂动了动, 微蹙的眉头却彻底松开了。   霍星河弯了弯嘴角, 他像是个干了调皮事情捣蛋成功的小孩子,心里面十分雀跃。   他把视线挪回了平板上, 这回看了进去, 等看完最后一行字,霍星河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二十了,难怪会觉得困倦。   霍星河眉头皱了下, 半边身体僵硬, 他忍着不舒服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扶着秦枂的肩膀,自己抽身离开后在秦枂怀里塞了一个大枕头。   他慢慢活动着身体,垫着脚走到窗边, 窗帘没有完全被拉上,从镜子的倒影里霍星河看到了自己,嘴角愉悦的弯着,脸上表情柔和。   等等……   霍星河往前迈出去一步,定睛看着前方的黝黑大海。暗夜中,大海深邃无垠,缓缓的有浪拍打着沙滩。他的视线落在海面上,漆黑稠密的海面隐约跳动着橘色的亮光,像是幽邃深渊中开出来的花,灿烂、邪恶。   酒店的窗户推不开,但霍星河已经确定上方楼层靠左的地方着火了。   霍星河没有半点停顿,转身冲向了床边,“秦枂,秦枂。”   秦枂皱着眉,含糊地说,“干嘛。”   “着火了。”   秦枂混沌的大脑对此做出了反应,但意识不断被药物拉着往下坠,他挣扎地要爬起来,“快跑,带上计算机包,数据。”   他以为自己挣扎的幅度很大,其实就是胳臂动了动,声音近似呢喃。   霍星河掀开被子把秦枂背了起来,一只手托举着秦枂的身体,另外一只手拿起了秦枂说的那个计算机包,里面的数据真的很重要,秦枂是直接保管在床头的。   得益于丰富的野外救援知识和强健的体魄,霍星河背着秦枂几步就到了门外,推开门就听到了嘈杂的喊叫声,空气中有呛人的味道。水火无情,必须加快速度。   霍星河往应急通道跑,路过旁边的房间时他用力地踹着门。   声音太大,里面的人直接被惊醒,仓皇地过来开门,门口露出了韩琳琳苍白的脸。   霍星河说:“着火了,什么都别拿,跟着我跑。“   韩琳琳看着霍老师又去踹另外一扇门,迟钝的大脑猛然反应了过来,她冲向里面,下一刻拽着两名同事跑了出来。   另一个房间里的家伙睡得太死了,霍星河闹出来的动静吵醒了别的房间里的人,他们还没有醒。韩琳琳接替了霍星河,用力地拍着门,里面的小张才嘀嘀咕咕地过来开门,“干嘛?”   韩琳琳拽着小张的胳臂往外跑,“着火了,快跑。”   “发生了什么事儿?”房间内有声音含糊地问。   呆愣的小张忽然大喊,”着火了,逃命啊。”   走廊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张皇地不知道往哪里去,韩琳琳和同事就盯着霍老师背着秦总的背影,在人群里横冲直撞也管不了那么多,很快就跟着进了应急通道,她跟着不断向下跑着,甚至能够感觉到空气被烧灼的热度。   霍星河背着人直接冲出了应急通道,冲到了大楼外,站在空地上抬头看,火势已经蔓延,点燃了小半栋楼。   百年老酒店,当年建造的时候大概是使用了易燃的建材,帮助了火舌的移动。   韩琳琳几人围着霍老师站着,相互依靠的他们看着这残忍的一幕,只有靠着霍老师才能够觉得安全。   消防已经来了。   大楼外一片混乱。   “有人跳楼了。”韩琳琳小声说。   霍星河近乎冷漠地挪开了眼睛,“韩琳琳,你们人都在吗?”   “在的,在的。”韩琳琳急忙回。   霍星河点点头,“帮我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   小张说:“我来。”   他帮着从霍星河的裤兜里拿出了手机,霍星河让ALex给位于本地的君临酒店打电话,让他们派车过来接。霍星河带着学生出来住的就是君临,此一刻他很庆幸没有就近选择这家百年老酒店,学术研讨会前他出于习惯看了看酒店的平面图、确认的消防通道在的地方。   这些习惯无形中提高了他们逃生的几率。   大火中烟雾弥漫,逃生的人很容易就迷失了方向,吸入烟雾陷入窒息。   君临的车很快就来了,霍星河让小张留在这里等待后续情况,小张点点头,等一行人走了他找到了被逃出生天客人团团围住的酒店工作人员,客人的安置、灭火后行李的取出、赔偿等等,小张要看着点。   ··   秦枂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死,慢慢醒转的他隐隐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的,可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睁开眼睛,看到陌生的房间内饰,一下子就陷入了茫然,手撑着床坐起来。   “醒了,你吃的什么牌子的褪黑素,睡得太沉了。”穿着家居服的霍星河端着水走了过来。   秦枂下意识说了个牌子,“我觉得药效和安眠药差不多,我怕自己熬夜多了,精神紧绷睡不着,就一次性吃了两颗。”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好像是着火了?不是我做梦吧?”   “不是。”   霍星河打开手机给秦枂看新闻。   秦枂看了眼,他脸色白了白,“竟然这么严重,幸好有你在。”   “幸好我在。”霍星河坐到床边,他抬起手轻抚着秦枂的脸颊,目光温柔却坚定。   秦枂顺势侧了侧头在霍星河的手指上蹭了蹭。   逃过一劫,有许多话涌上心头,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什么。   合致的群里面已经炸开了花了,劫后余生的几个人在群里面大说特说,留在现场的小张更是做了现场直播,惨烈程度比新闻里播报的还要严重。   秦枂正和霍星河吃早饭的时候接到了国内的电话,妈妈打来的。   “我没事妈,星河正好也在,他反应机敏,救了我们。幸好有他在……什么?!”秦枂猛地坐直了身体,又缓缓地软下了腰,他解释着,“我想慢慢告诉你们的,不是有意瞒着你们。他们只是相亲,又不是领证结婚了,这有什么。”   霍星河看了过去,秦枂摇摇头。   电话里说了什么,秦枂脸色变得难看,他声音僵硬地说,“妈,我们不会分手的。”   秦枂挂断了电话,看向霍星河说,“我爸妈知道你和秦斯相过亲、谈了一年恋爱的事情了。”   “回国后,我会当面向他们解释。”   “我妈说,国庆最后一天让你去见他们,说清楚事情的始末。”   霍星河感觉到了前所有未有的压力,他点点头,已经开始想见面后如何解释,短短几个呼吸间否定掉了好几个开头。这种复杂的情绪归国的路上一直萦绕在心头,哪怕飞机落地了依旧没有散开。   霍星河的车就停在飞机场旁的停车场内,他们回国是晚上十点多,正值国庆,这个点机场内人依然很多。秦枂让韩琳琳他们上了公司来接的车,自己坐上了霍星河的大G,他坐在车内,连续与vone的谈判,高强度的工作结束后仅仅是一天的休息是没办法恢复元气的,他现在就很累。   “不太想回家。”秦枂捏了捏鼻梁。   霍星河系着安全带的手顿了顿,他脑子里蹦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我们去看海边日出吧。”   “你疯啦,驾车去海边二三百公里呢,开车要四五个小时。”秦枂掀开眼皮,震惊地看着霍星河,“这么大胆的想法,我想支持一下。”   霍星河莞尔,“一路高速,三个多小时就到了,现在这个点走,后半夜到海边,还可以休息休息。”   “我们换着开车。”秦枂说。   “不用,累了我就让 ALex来开。”   ALex,“ALex驾驶注意车速,遵守交通规则,会保证安全,请秦先生放心。”   “那就这么决定了,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霍星河说,“出发。”   距离国庆结束只有三天,也就是距离秦枂带着霍星河回家只有两天。与之前期待见父母的心情不同,霍星河与秦斯的事情没有任何缓冲地在父母那儿揭开后,见父母便意味着摊牌,说不定会受到许多阻拦、说不定会遭受到亲人的反对……秦枂看着窗外黑夜中倒退的风景,他的心情甚至有些抗拒。   没有交流的车内,霍星河何尝不是同样的心情。   察觉到副驾的秦枂睡了,霍星河轻声吩咐ALex调整座椅。   车在夜色里飞驰,霍星河多希望车子永远就这么开下去,不需要尽头。 第55章 055   高速两侧的路灯飞速倒退, 灯外是无边的暗色。偶有车子从身边飞驰而过,霍星河没有比拼快慢,他稳稳地压着速度、稳稳地开着车。   世界很安静, 车子里有他和秦枂, 恍惚间给霍星河制造了一种错觉,好像世界上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其实这样挺好的。   霍星河无声地弯了弯嘴角,有时候真怕自己心里面危险的想法被秦枂知道。   如果他知道自己想用一个漂亮的屋子把他藏起来, 细细的锁链穿过他纤细的脚踝,在他的后颈落下或深或浅的咬痕……这样的自己,还会让秦枂毫无防备地信任吗?他还会像现在这样,丝毫没有戒心地睡着?他还会朝着自己毫无保留地敞开身体吗?   霍星河轻轻地摇头, 心里面的小人好似在密林里面一铁锹一铁锹地挖土,挖出一个深深的坑,然后把各种占有的、疯狂的、邪恶的想法用锁链捆扎在一起, 最后一起扔进坑里面, 挖出来的土回填回去, 填满后还要踩上几脚,撒上野草的种子, 来年春天, 这个坑会变得和附近一样。   谁也不知道,里面埋了一个阴鸷贪婪的霍星河。   就如同几年前愁狱山内,他举着猎枪结束了那个偷猎者的生命,谁也不知道那时候的霍星河是冷漠残忍的, 他握着枪,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偷猎者的眼睛失去了神采。   冷风灌进洞里,似洞女残魂唱出来的挽歌。   霍星河扫了一眼后视镜,里面的自己仿佛就等着这一刻, 视线轻轻碰了一下随即错开。   “几点了?”   秦枂揉了揉眼睛,盖在身上的衣服缓缓滑落,明明里面衣衫完整,不知为何霍星河觉得呼吸凝滞,胸前内有什么像是草丛里爬行而过的蛇,慢慢的、稠稠的、阴湿的蜿蜒过去。   霍星河说,“十一点十分。”   秦枂拿过手机,眯着酸涩的眼睛看,“我才睡了二十多分钟,感觉睡了好久,浑身都累。”   “进入了深睡眠了,之前忙得太狠,睡一觉会觉得更累。”   秦枂嗯了一声,他扭身向后去拿放在后座的吃的,在机场买了汉堡、薯条、炸鸡块,喝了一口可乐,他嫌弃地吐吐舌头,“买成了无糖的,好难喝。”   随着他的醒来,副驾的在座位自动抬升。秦枂打开了炸鸡盒子,把西红柿酱挤在了盒子顶盖上,拿了薯条沾了沾西红柿酱,却没有送到自己嘴边,而是非常自然地递到了霍星河的嘴边。   霍星河张嘴咬了下去,唇缓缓划过了秦枂的指尖。   秦枂正低头看着导航,拖动地图看看他们现在到哪里了。收回的手再次拿了一根薯条,沾了点西红柿酱送到自己嘴边吃了,麦麦家的薯条他一直觉得比肯肯家的咸,今天的感受照样不例外。   霍星河的眼角余光把秦枂的动作尽收眼底,他眼神暗了暗。   “我查了查日出的时间,海边五点四十六出太阳,我们到了海边之后还要等,可以在车上睡一觉。”   霍星河轻声应了一下,“嗯。”   声音暗哑婉转,仅仅一个字,却呼噜噜地撞进了秦枂的耳膜里,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觉得有些奇怪。不是霍星河有了什么离奇出格的举动,他正正经经地坐着、认认真真开车,视线专注在车外,或明或暗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可那低低的一声似台风天那夜在耳边响起的呢喃。   秦枂觉得脸有点热。   眼睛控制不住地去观察霍星河,秦枂注意到认真开车的霍星河凌厉的下巴收紧……他忽然起了心思,伸出手按在了霍星河的胳臂上,瞬间感觉到一层衣服阻隔下,霍星河的肌肉绷紧。绷紧的肌肉很硬,摸起来手感很结实,蓄积着充沛的力量。   秦枂玩心大起,他捏了又捏。   他抬起头,看到了霍星河无奈的眼神。   “我现在在开车,现在车速85,离服务区还有二十三公里。”霍星河说。   秦枂讪讪地松开手,“吃不吃炸鸡?”   “你吃吧。”   秦枂忙不迭地点头。   二十三公里飞快到达,秦枂去厕所洗手,霍星河给保温杯里灌满了热水,出来后他却没有找到车。口袋里手机嗡嗡震动,霍星河拿出手机看到是秦枂打来的电话,他的声音带着笑意,“霍老师,我把车子开走了,你留在服务区过夜吧。”   霍星河眼中流露出笑意,他看了眼定位,提步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服务区里怪冷的,我宁愿走走舒服点,你在海边等我,我走着过来。”   “还有一百九十多公里路呢,霍老师慢慢走,我在海边等你一天一夜。”   “那可以在海边看日出日落。”   “还有潮涨潮落,月升月落,周而复始,循环变化。”   霍星河走了六百多米,在高大栾树围绕的停车场内看到了自己的车,ALex默默亮了车灯,坐在车内的秦枂也看到了霍星河,他笑着挥挥手,嘴巴一张一合地说:“我看你神经太紧绷了,开夜车危险,就在这里休息一两个小时,醒了继续开车去海边刚好来得及。”   最后的声音不是通过电话传来的,霍星河已经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在便利店买了咖啡,只有速溶的,冲一袋喝喝提提神。”   秦枂皱了皱鼻子,“虽然忙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挑,但我要说,速溶咖啡和泡面一样,让人想到加班熬夜通宵。霍老师,咱能眯一下吗,不用喝咖啡折磨自己。”   “早点去那边等也是一样的。”   霍星河甩了甩条状咖啡,准备撕开冲泡,秦枂笑着扑过去抢。   大G的车内空间是大,但和外面自由自在的空间绝对是没法比的,秦枂手臂磕了一下反向盘,身体吃痛地踉跄了一下,手下意识按住了霍星河的大腿。手下的肌肉瞬间绷紧,炽热的气息喷在自己耳后,秦枂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   现在,他得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故意把车开到了小停车场内,故意去抢的霍星河手中的咖啡,故意靠那么近,故意伸出手,故意……巧合太多了就不是巧合,是有心人的精心布置。   霍星河扶着秦枂的肩膀,他的视线落在秦枂微垂的后颈上,从衣领露出来的后颈洁白、纤细而脆弱,他轻声询问,“秦枂,我有很多次都想这么干了。”   “做什么?”秦枂明知故问。   “就像是这样。”   霍星河垂下头,把吻细细地落在了秦枂的耳后、侧颈、后颈……   秦枂缩了缩脖子却没有躲开,他伸出手按住霍星河的后脑勺,让他加深这些吻。   “上次从医院带出来的赠品礼包,还在车上吗?”秦枂问。   “在的,忘记拿回家里了。”   “算了……”秦枂的手无力地向下滑落,蜷缩起来的手指扣紧了霍星河的肩膀,“车上有湿巾,别下车去后备箱拿了。”   霍星河按着按钮放平了座位,他说:“好。”   车子贴了膜,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ALex贴心地关掉了车内的所有光源,打开了哨兵模式注意周围环境,它高速运转的算法让它在这一刻做了最高效快捷的选择,悄悄给自己点一个赞,ALex关停了自己的大部分功能,只剩下监控留意外部状况。   蹲伏在大树暗影里的车子犹如秋风里的一片落叶,不断被风吹落又被下一阵风给托起,上上下下、沉沉浮浮。   当它再一次开上路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副驾的位置彻底放平,秦枂系着安全带侧躺着睡在上面,霍星河的外套盖在秦枂的身上。秦枂觉得窗外不时闪过的灯光很晃眼睛,就拉起了外套盖住了眼睛,也挡住了晕红的脸和泛红的耳尖。   车内空调开着,霍星河还是看了一眼温度,二十六度。   他的视线放在车外,表情却和缓了许多,嘴角甚至带着一点点自嘲,心里面的小人挖坑挖了一个晚上,刚刚填满的坑又哼哧哼哧地挖开,他就像是贪足的兽需要直视自己那些蓬勃的欲望。   车子一直开着,终将有开到目的地的那一刻。   驶离高速,路边海边风景区的红色大字被灯光照亮,又被甩到了身后。处在开发阶段的海边风景区可以直接驾车上防洪提。   霍星河找了个位置把车停下,夜色里已经停靠了十好几辆车。   防洪提外,落差有五六米的地方是滩涂地。今夜是个明朗的天,有月光高悬在天空,给滩涂上一扭一扭的鱼镀上银白的边。   防洪提上没有安装路灯,只有静静的夜。   正值落潮,海岸线退出了一两公里远,哗啦啦的海浪声却就像是在耳边。   霍星河给秦枂拉了拉衣服,盖住了脚。   他心里面想以后应该在车上放一条毯子,而不是放一件衣服了事。   看了会儿,霍星河收回视线,推开车门走了出去。裹挟着浓浓潮湿水汽的风瞬间灌进了打开的衣领,霍星河放下了挽起的袖子,迎着风靠在车上。   听到脚步声,霍星河淡淡地看了过去,在防洪提上溜达的男人嘴上叼着烟,他手上拿着的烟盒往霍星河那边送了送。   霍星河摇摇头。   男人也不执着,啪嗒,他打开了火机点燃了烟,暗色里出现了猩红的一点,一闪一闪。   霍星河本就不嗜好抽烟,戒了就戒了。   风真的很冷,他又待了会儿就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去去寒气。   看了眼时间,快五点了,距离太阳升起还有一段时间。 第56章 056   五点半, 靠在椅背上小憩的霍星河醒了过来,睁开的眼睛眼神清明、毫无睡意。外面已经蒙蒙亮,有大群海鸥张翅在风中翱翔, 霍星河听着身边绵长的呼吸声, 忽然不想打扰秦枂睡觉了。   他是个执行力满分的人,说论文三号上午九点前给他,就一定不能差一分钟, 不然他铁定给学生不合格处理。   他不仅严以待人,也严以待己。   定下的计划绝对不折不扣完成。   但,他想秦枂多睡会儿。   清寒的海边早晨,昨晚的实践内容不合时宜地咕咕冒了出来, 一旦开闸,思绪就剎不住车。扎实的理论知识在实践运用的时候让他如鱼得水,霍星河就像是高中的时候又发现了一本没做过的数学习题, 打开翻页后发现全都是没有做过的题型, 那种搜肠刮肚, 要把学到的知识倾尽用上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秦枂惊诧错愕的反应, 更让霍星河战栗。   这本从未有人碰过的习题册, 纸业都是崭新的,没有卷边、没有描黑、没有破损、没有笔迹……每一笔、每一画,都是霍星河一一烙印上去。   如果要形容他此刻的心情,那就是妙, 妙不可言, 言语难以形容。   霍星河没有因为选择题简单就跳过,没有因为大题复杂就专心研究……他在选择题上蜻蜓点水,游刃有余, 把笔尖落在每一个空格上,让A有着落、B有章法;他在应用题上专心致志,重点攻破,不知疲倦,不会只写一个“解”就敷衍了事。   然后……   霍星河惊讶地发现自己掌握了一套解题的密码,能让秦枂唱最动听的歌。   原来,将理论运用到实践,又将实践玩弄得游刃有余,是这种融会贯通的享受。   霍星河突然就悟了。   他无声地弯了弯嘴角,有什么情愫自心底涌上唇边。   秦枂累了,让他再睡会儿吧。   日出一个人看,同样值得回味无穷。   静谧的车内,挪动衣服发出的嘻嘻索索声音格外清晰,秦枂动了一下就僵硬住了,他把头埋进衣服里,霍星河的西装,皆是熏人的龙舌兰气息,这酒太烈,每饮一口都把他的理智压榨到了角落,只能够丢盔卸甲地喊着求饶。可打桩的某人在这件事情上格外的执着,仿佛是在告诉他,技术不行只有一次,你看现在行不行。   太特么行了!   秦枂暗暗磨牙,行得他要散架了。   吃独食是要什么长度就有什么长度、要什么硬度就有什么硬度、要什么形状就来什么形状,自己了解自己,总能够找到最合适的角度。可经过昨晚,他仿佛被按进了橡木桶里,随着龙舌兰一起沉淀,这酒太烈了,轻抿一口就微醺,更何况他是全都浸泡在里面。   体会过再去看那些成年人玩具,真是索然无味。   大章鱼的触腕怎么了,能够比得上霍老师吗?   高倍数怎么了,能有霍星河进退有度吗?   持久怎么了,能像霍老师这么有耐性吗?   特奶奶的!   秦枂微笑,很想穿越回去,把那个扔下“技术有待提高”的自己掐死,说什么不好,你说这个,这不是在挑衅是什么!!!这下好了,霍星河这么具有钻研精神,你猜猜他都看了些什么,手是这么用的吗?嘴唇和牙齿能这么配合?腰摆动的频率掌握得那么好,你不要活了啊?!   秦枂刷地掀开了衣服,斗志昂扬的情绪在触及到温柔的眼神时,一下子泄气了。一点红晕自耳后往脸颊上蔓延,秦枂腻腻咕咕地问,“几点了?”   “五点四十。”霍星河看了眼时间说。   秦枂猛地坐了起来,他嘶了一下,“都这个点了,太阳要出来了。”   霍星河忙去扶秦枂,“坐在车子里看一样的。”   “一样个毛线,好不容易来一趟海边的,坐在车子里看和站在岸边看是两码事。”秦枂哀怨地看了眼霍星河,自己腰难受还不是拜他所赐。   “我的错,我的错。”   秦枂忍不住扶额,竟然还会读心术了,还有什么是霍老师不会的?   “下车。”秦枂龇牙咧嘴地挪了一下,他推开车门,果断地说:“今儿个这日出,我一定要看。”   “好。”霍星河忙把外套拿在手上,跟着下车。   海风很冷,他立刻穿上了衣服,又紧走几步把毛线开衫披在了秦枂身上。   “太冷了。”   “要冬天了呗,肯定冷的。”秦枂绝不逞强,就着霍星河的手把衣服穿上。他眼角余光注意到了旁边车子上发生的事情,很显然那辆车上的人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淡淡的眼神送了过来,秦枂心中感慨,真是一张漂亮旖旎的年轻脸庞,都帅得具有攻击性了。   “怎么了?”霍星河站在上风口,挡着风。   秦枂摇摇头,“觉得旁边车上下来的男人有点面熟,像是个明星。”   霍星河看了眼,让他喊出明星的名字无异于识别口红的色号,后者还更容易一些。不过,这个年轻男人昨晚有一点微末交集,他朝着自己递过烟。   隔壁车上下来两个男人,身高相仿,年龄却有差距。   “两个Alpha。”霍星河说。   “嗯,关系不一般。”秦枂忽然揶揄着挤挤眼睛,笑他们两个像村口讨论八卦的,“像不像?”   “我觉得不像,我们俩像会被他们八卦的。”   秦枂忽然拽了拽霍星河的袖口,他抬起手指着远方,兴奋的声音脱口而出,“太阳,太阳出来了。”   太阳依旧是那轮太阳,历史上无数名人看过、无数草民也看过,未来也会让无数或伟大或渺小的人看,夸父追逐的就是这轮太阳。但秦枂觉得今天的太阳格外的不同,它挣脱了大海的束缚,露出了一点绒绒的边,然后慢慢变大,像柠檬泰迪向日葵的花瓣颜色,不是炽热明烈的红、也不是苍白寡淡的白,它是淡淡的柠檬黄。   “好漂亮。”秦枂按着鬓边被吹乱的头发,感慨地说:“我以前一直想着到海边看日出看日落,但一直没有付出实际行动,要不是想天气太冷了,要么就是工作太忙了,要么就是起不来,总之就是有千千万万条理由往后退。星河。”   秦枂扭头,发现霍星河的眼睛就等在那儿,他意识到,霍星河的视线一直在看着自己,而不是看向了太阳。   “嗯?”霍星河疑惑地发出一声。   秦枂轻声笑了笑,“谢谢呀。”   霍星河行动力超绝,要做什么事情说干就干,拖延症永远不会在他身上出现,也只有遇上了他,才能够看上海边的日出。   秦枂眼睛弯了弯,他笑着问:“我眼睛里的太阳好看吗?”   霍星河欺身上前,在秦枂垂下的眼睑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很漂亮,是我这辈子看过的最漂亮的日出。”   等霍星河拉开了点距离,秦枂追赶了上去,在霍星河的唇上亲了下,他一本正经地说:“好看就行。”   二人听到了笑声,一同看了过去,看到是隔壁车两个Alpha善意的笑容,年长的那个与他们年纪相仿,还朝着他们摆摆手,好看的桃花眼里溢出了些许羡慕的光。而他旁边那个年轻Alpha冷了脸,不满意地嘀咕了句什么,风把年长者声音送到了秦枂和霍星河的耳朵里,他说:“被拍到就惨了。”   “我就说是明星吧。”秦枂其实想起来对方是谁了,但大家都是出来看日出的,就把八卦烂心里得了。   霍星河点点头,他指向了一个方向,“往那边开车十多公里就到我外公外婆家了,愿意跟我去见见他们吗?镇子上有一家卖早饭的很好吃,豆浆油条都是现做的,还有栥饭团和黑芝麻馅儿的麻球,我小时候就开着的,外公外婆经常买来给我吃。”   秦枂心里面泛起了一丢丢紧张,他低头看着自己,衬衫上的褶子多得像用力挤过水的咸菜,“我们这么去会不会太失礼啊?”   “外公外婆不介意。”   “不行,我介意。”   霍星河目露遗憾,“那下次有机会再来。”   “镇子上肯定有卖衣服的,我们换一身,然后在小旅馆里开个房间洗个澡。”秦枂小声抱怨,“身上黏黏的,湿巾擦不干净。”   “好。”霍星河眼底迸发出喜悦。   太阳已经彻底从大海里跳了出来,秦枂虽然靠在霍星河怀里打哆嗦,但精神上是亢奋的,“走了走了,真是冷死了,你就穿了这么件薄西装,摸着冷冰冰了。”   他的手按在霍星河的胸口上,触手冰凉。   霍星河按着秦枂的手背,也是冰冰的,“有热水,上车喝一口,要是冻感冒了,今天来看日出就不划算了。”   “嗯嗯。”   两个人相继上车,分喝了热水,等准备开车出发的时候发现隔壁那辆车已经开走了。秦枂说起了那个漂亮明星的事儿,霍星河时不时附和,其乐融融。   海棠是个海边小镇,当然,它有个更接地气的名字,闸口镇。作为东州下辖一个县级市里面的镇子,五六十年代的时候老辈人在这里修了六道闸,最后一道闸就在闸口镇,把南湖的水管了起来,不至于连年水涝。   之所以叫海棠镇,因为这里祖祖辈辈是种海棠树的,垂丝海棠、西府海棠等等海棠品种,已经有一两百年的历史。   海棠镇多美啊,自然就取代了闸口两个字成了正式官方名称。   霍星河的外公外婆就住在镇子下的一个村子里。   镇子不大,主要热闹的街就那么一条,霍星河把车停在了邮政的门口,然后带着秦枂去那家早餐店。正在做油条的店老板注意到了这二人,做了三十多年油条,把自己从二十来岁小伙子做成五十多岁大叔的老板一下子就把霍星河认出来了,“杨健奎的大外孙嘛,好久不见,你长得和你俩舅舅真像。”   霍星河笑着点头,“嗯,好久不见。我男朋友。”   秦枂不好意思扭头,人家又没有问你!!!   店老板愣了下,他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好,前天见到你外公还是说起你呢,有男朋友带回来给外公外婆看看,好事,好事。要吃什么?有新蒸好的小笼包,肯定好吃。” 第57章 057   一家早餐店能够坚持开三年就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更何况是三十多年,那味道、质量肯定是不会差的。   老面小笼包没有漂亮的褶子,但面皮吃起来有韧劲儿, 里面的肉馅入口就知道用的肯定是好肉, 只需要简单的调味,而不是用重料去掩盖品质的缺陷。   霍星河还点了豆浆、油条、兹饭糕,可惜芝麻馅的麻球卖完了, 不然咬一口流心的麻团吃起来也是回味无穷的。   昨晚下飞机后,两个人只分吃了从机场带出来的汉堡、炸鸡,又经历过车上的实践活动,早就饿坏了, 吃的拿到手顾不上说话先吃为敬。等各自干掉了一屉小笼包,才放慢了速度品尝美味。   不是霍星河说,豆浆就应该喝甜的, 搭配刚刚从油锅里捞出来香脆的油条吃, 是绝佳的搭配, 但凡提着东西离开摊位十分钟都吃不到现在的口感。   “咸豆浆也好喝,我出差的时候吃到过。”   霍星河眼睛里流露出微微的嫌弃。   秦枂挑眉, 他犹如发现了新大陆, 很少见到霍星河这么明显露出好恶,有时候他就跟个实验室里的精密仪器似的,只会精准冷漠地报数据,而不会对外物有太多的情绪化评价。   “粽子吃甜的还是咸的?”秦枂玩心大起, 他问着。   “咸的。”   “月饼呢?”   “广式月饼吃甜的, 苏式月饼吃肉馅的。”霍星河轻笑,他配合着秦枂的一问一答。   “豆腐脑呢?”   “咸的。”   “幸好你遇到了我。”秦枂肯定自己的点点头,他端起豆浆喝了一口, 现磨过滤的豆浆豆香味浓郁,有白糖的点缀更是突出了丝滑的口感。但冲酱油的咸豆浆味道也不差,搭配油条亦是早餐的不错选择。“你也知道我的,只要好吃的我都喜欢。”   “那我们家没有甜咸之争。”   “那是。”秦枂傲娇地扬扬头。   霍星河莞尔,他说“我们家”的时候秦枂是默认的,感觉真好。   吃完了早饭,他们就近开了一家连锁酒店,肯定比不上市里面的星级酒店,但房间还算是干净卫生。他们进了房间后就先后洗了澡,洗完澡一看时间还早,街上卖衣服的店铺都没开呢,索性躺床上睡一觉。   等秦枂醒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他看了眼时间,有点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都这晚了?!”   “村子就在镇子旁边,开车过去很近的。”   秦枂着急忙慌地掀开被子坐起来,他睡觉前可是想好的,就睡半个多小时,保持精神抖擞见霍星河的外公外婆。没料到脑袋沾枕头就睡,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心里面开始打鼓,发现自己紧张得有点想搓手,见霍星河的外公外婆比见他的父母还要紧张。   秦枂有些无措地坐在床边,求助地看向霍星河,“第一次见老人家,我去这么晚,希望他们不要有什么想法。”   “不会的。”霍星河笑着安慰,他把衣服递给秦枂,“放心好了,他们只会高兴你的到来,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信我。”   霍老师宽慰的笑容很好地化解了秦枂的紧张和不安,能够把霍老师教育成正直端方的人,很显然他的外公外婆也是很好的人。   衣服拿在手上,秦枂怔了怔,“干净的?”   “你睡的时候我让酒店把衣服送去干洗了。”   现买的衣服被别人试来试去的,没洗过不说,肯定也不会太合身。   霍星河看秦枂睡着了,就请酒店的服务员把他们的衣服送去了干洗,加钱总能能够办到许多口头上办不到的事情,洗干净的衣服果然在秦枂醒之前送来了。   秦枂看向霍星河。   霍星河目露疑惑。   “霍老师,我很早就发现你一个优点。”   “什么?”霍星河坐到了秦枂的身边。   秦枂提上了裤子,把扣子系上的时候说:“贴心啊,现在更加直观地感受到了。”   他已经套上了衬衫,敞开的衬衣里是带着痕迹的身体,可见车上的实践活动有多激烈,霍星河的视线触及到那些痕迹时不由得暗了暗。   秦枂忽然觉得有些痒,低头就看到霍星河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腰上。   啪。   秦枂拍掉了霍星河的手,伸出手指点了点霍星河的额头,“收敛点哦霍老师,不可以了哦。”   霍星河伸手按住秦枂的后腰,他轻轻用力就把秦枂带到了怀里,“嗯,我不会做什么。”   他的确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像给瓷娃娃穿衣服那样给秦枂系着衬衫的纽扣,一颗又一颗,速度很慢,动作很细致优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轻抚钢琴的琴键,弹奏着一区柔情蜜意和牵肠挂肚。   秦枂低头看着霍星河的一举一动,他慢条斯理的动作简直就像是往他心窝子里挠痒痒一样,太折磨人了,可自己偏偏不争气地挣脱不开,只能够任由他系上了每一颗扣子,又解开了自己的裤扣、松开裤腰,把衬衫的下摆塞了进去,最后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灵巧地把裤扣系上。   他的双手按着自己的腰,秦枂有些脱力地靠在霍星河的身上,手不满地拍着霍星河的背,嘴上嘟囔着,“真讨厌,扣个扣子而已,你怎么能这么会。霍老师,钻研精神可以放在你的学术研究上,真的,以后别看那些理论材料了,对我不好。”   霍星河轻笑,他很享受这个过程。   秦枂蹭了蹭霍星河的肩头,不能够再耽误下去了,他果断拉开了距离了,“可以了,咱要出发了。”   霍星河感觉很遗憾,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走了啦。”秦枂催促。   霍星河跟上,“来了。”   从小宾馆出来后,秦枂的眉头开始皱了起来,镇子上小超市里那些礼品他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看不上,可第一次去霍星河外公外婆家空手肯定不行的,总不能给老两口发红包吧,那显得自己多没有诚意。他忽然懊恼地捶了一下走在旁边的霍星河。   霍星河握住秦枂的手,“不用烦,我看到路边有卖青鱼的,提一条回去,再买点熟食正好回去吃了。”   秦枂心里面忽闪了一个想法,他狐疑地看着霍星河,“霍老师,你真的会读心术?”   “怎么可能,我只是比较了解你。”   霍星河是个安静内敛的人,这样性格的他其实很擅长观察别人,只是大多数人都不值得他挂在心上,他全都冷漠地选择了无视。可秦枂不同啊,他的一举一动、一娉一笑,都值得霍星河设立一个课题组,专门且潜心地去研究、去分析、去总结。   秦枂说他会读心术,大概率是吧,霍星河只是擅长去解读秦枂的微表情罢了。   “不对不对。”秦枂用力摇头,他无语揉了揉腮帮子,“我明明要说的不是这个,喂喂喂,霍老师,你不会是早就预谋好了要带我去见你外公外婆的吧,醉翁之意不在看海边日出?”   霍星河无辜地眨了眨眼,“没有。”   秦枂眯眼睛仔细打量霍星河,黑色细边框的眼镜镜片是有圆润弧度的长方形,柔化了霍星河脸部的棱角,视觉上让人觉得他亲近了许多。他心里面翻出了以前的霍老师,与现在的真是有着鲜明的对比,仔细想,霍老师锐利的眼神不见了。   细微的变化,却让秦枂心里面柔软了下来。   “哼,信你了。”   “也是看日出的时候产生的想法,我想,离老家那么近了,难得回来,刚好可以去看看外公外婆,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我谈恋爱了。如果知道了,肯定很想见见你。”   于是这个想法在心里面生根发芽,挥之不去,如果秦枂拒绝,他是不会勉强的,可偏偏秦枂没有。那“带着秦枂去见外公外婆”的想法立刻疯狂生长,拔不掉了。   卖鱼的就在路边,红色大塑料盆里长长的青鱼,盆里面有供氧,青鱼特别活泼地甩着尾巴,啪啪啪地把水甩了出来,溅湿了周围一片。天气转冷,虽说还不到做风鱼的真正时间,但勉强也可以做了,他们买一整条的青鱼回去不会给外公外婆添麻烦。   把青鱼提回了车上,霍星河又带着秦枂去菜市场买熟食。   秦枂第一次逛菜市场,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两个人没有洁癖,看到市场内的脏乱没有嫌弃,反而是兴致勃勃的在人群中走来走去,卖海鲜的地方地上干净不到哪里去,还有一股浓重的海腥味,可新鲜的小鲳鳊鱼看着就很不错呀,秦枂买了十斤让老板用泡沫箱子封好。   又跑去买了三百的大泥螺,小小一瓶大概就二三百克吧,蚕豆大的泥螺浸泡在老板特调的料汁里,闻着就很香,老板给了一个试吃,试吃完的秦枂比了个大拇指。   “你竟然会吃这个?”霍星河挺惊讶。   “你忘了啊,我也算是海岛上长大的,当然会吃。”   霍星河摇摇头,“那我也是海边长大的,我不会。”   “我教你,舌头舔一下就出来的嘛,很容易。”   秦枂现场教学,红色的唇微张,探出来的舌尖很快缩了回去。他不知道身边的清冷克制的男人满脑子的黄色废料,不说秦枂想不到,就连霍星河自己都没有料到会有一天,仅仅是看一眼秦枂的唇,他的脑子就立刻产生带颜色的想法。   霍星河冷静地扶了下眼镜,强大的意志力驱赶着废料进入到角落。   但他自己清楚得很哪,只是把黄色废料扫到了角落,又不是清除。这些堆积起来的带颜色的东西,迟早会卷土重来,届时他想用这个姿势、那个角度配合高低交替的速度……霍星河暗暗在心里面做着备注。   “星河,去哪里买熟食啊?”   霍星河弯了弯嘴角,泛着清辉的眸子深处压着疯狂,他指了个方向说,“那边,也是我小时候就开的,店里面卖的麻油鸭味道很不错,我妈就很喜欢。”   “那走的时候可以买一只带着回去。”   “走的时候肯定卖光了,现在就买着,让老板打个真空包装。”   秦枂点点头。   菜市场真的很热闹,看什么都新鲜的秦枂不亚于逛了一个景区,走的时候意犹未尽。   提了两手的东西上了车,秦枂说:“出发吧,霍老师。”   几千万上亿的项目在手里面经过,秦枂的心理素质同样强大,经过短暂的紧张之后他就恢复了从容不迫。   霍星河开车,驶入了邮政旁边那条水泥路,边开他边说着小时候自己在村子里、镇子上发生的趣事,二三十年过去了,周围的环境早就是今非昔比,但印在脑子里的快乐时光只会染上泛黄的颜色而不会消失。   东州的发展那是杠杠滴,市里面的繁华犹如触手一样蜿蜒到它的边边角角,小到村子依旧是欣欣向荣。边缘小村杨家村和城郊村子柳树村不会因为距离市中心的距离不同,而有什么天差地别的变化。   路两边时不时就能够见到大面积的暖棚和海棠,还有统一布局建设的农村小别墅,几乎都是三层楼的高度,看着像是商量好的规整。   车子开了二十多分钟,拐进了一条小路,路的一边是河一边是房子,河边种了合欢树,看粗壮程度树龄不会短。   “我出生前,它们就在了。”霍星河说。   秦枂放下车窗看着高大的树,树下很显然修整过,没有杂乱地长着芦苇和杂草。能够看到小河的另一边也有房子,沿河的人家在河岸上拉了网,养了大鹅和鸭子,地上走着咯咯哒的鸡,偶尔能够听到鸭子的嘎嘎叫。   已经中午了,空气里有饭菜的香味。   车子停下,秦枂意识到,自己其实蛮紧张的。 第58章 058   “星河的车, 他们来了。”   秦枂抓着安全带,听到声音立刻看向霍星河。   霍星河说:“我小舅的声音。”   秦枂愣住,“你小舅也在?”   “不知道啊, 我打电话给外公的时候, 他没说。”霍星河宽慰着,“小舅,你认识的, 杨松。”   “杨律?”   霍星河点头。   秦枂忽然觉得牙痒痒,他伸出手拽了拽霍星河的耳朵,“他竟然是你小舅,你也不早说, 不过我和他就通话了一次,后面就转交给他同事了,是那个同事在处理。”   “抱歉抱歉, 那时候没想到那么多, 没有提前和你说。”霍星河在反光镜上看到了秦枂的笑脸, 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小舅回来了。”   “星河哪里呢?”又有个声音传来。   乍一听和杨松的声线很相似, 仔细回想下却截然不同。   霍星河,“是大舅,大舅竟然回来了。”   秦枂不懂他的激动。   霍星河解释,“大舅当兵的, 几年才回一次家, 我有个三年多没见过他了。”   “也是军人啊。”   秦枂爸爸把大半生给了军队,大哥二哥也去参了军,自从他们去参军后, 一大家子很难凑齐整,秦枂听到霍星河的大舅也是军人后,心下就少了不少生疏。他长在军营里,总觉得穿着制服的人就是最可爱的人。   从车上下来,霍星河提着大青鱼和海鲜,秦枂提上了熟食,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院子。   杨家亦是三层小楼的格局,和别家不同,这里起了高高的院墙,为了安全,安装了无死角的监控。   等两个人进了门,伴随着汪汪汪的的叫声,一条狗冲了出来。   “闪电!”秦枂惊喜地喊出了声。   闪电蹭着秦枂的腿,喉咙里发出撒娇的呜咽。   秦枂放下东西揉了揉闪电的脑袋,霍星河在旁边说:“我出去开会,就把闪电寄养在小舅家。”   “大锅。”   跟着闪电跑出来的小男孩喊着,喊完后他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巴,七八岁的年纪正在换牙齿,犬齿掉了说话漏风。   “小舅的儿子当当。”霍星河介绍。   旁边有人过来接过了他们手上的东西,霍星河介绍了是大舅和小舅。   做律师的杨松,秦枂是见过的。大舅杨青粗看面容黝黑粗犷,细看其实兄弟眉眼长得特别像,他们都很友善地欢迎着秦枂的到来,外公外婆也是,给秦枂准备了见面礼。兜里面揣着沉甸甸的红包,秦枂跟着霍星河把楼上楼下转了一遍。   站在三楼的露台上,霍星河指着河边的树说:“我以前跟着小舅在树下钓龙虾,有一次上钩了一条鱼,它力气大,把我带进了水里,小舅急得跟着跳水,后来小舅被外公骂惨了,那时候我四岁。现在记不大清楚了,很多也是听外公和小舅他们说的。”   秦枂发现,待在这里的霍星河前所未有的放松,他冷峻的眉眼始终带着淡淡的却绝对没办法忽视掉的笑意,他发自内心地喜欢这里,对自己的童年是留恋和怀念的,不因为不在父母身边而产生愤懑怨怼的情绪。   霍星河的外公外婆对他肯定很好。   两位老人八十多了,身体还算是健朗,眼不花耳不聋,只是外公的腿脚瞧着不大好,秦枂观察到外公走路时是跛的。   霍星河注意到秦枂的视线落在外公的腿上,于是轻声说:“外公年轻的时候去内陆支教,在那边娶了外婆,我妈姐弟四人都是在那儿出生的。按照外公说的,他以为自己会在那边扎根一辈子。后来发生了变故,走山路出了车祸,对方逃逸,过了好久才有人发现了受伤的外公把他送去了医院,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留下了终生残疾。”   秦枂脸上露出惊讶,没料到有这样的过往。   霍星河继续说,“我妈那时候快要高考了,遭逢变故,没有考好,而且家里面给外公治病欠了很多钱,我妈就去上了两年制的大专,在学校的安排下和同学一起去的山水居打工,在那边认识了我爸。”   霍星河并不避讳这段过往,那是他的出生,也是妈妈的来时路。   曾经杨秀秀对霍星河说过,她贪财好色,不想辛苦努力。   那时候的霍星河看着妈妈,不知道她此言有几分真几分假,但看得出来,妈妈从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说话间,二人下楼到了堂屋。   秦枂看到墙上挂着的照片框,玻璃压着很多张照片,时间跨度很长,有年轻的外公外婆带着三姐弟拍的、那时候小姨杨佩佩还未出生,有抱着刚出生的杨佩佩拍的,有离开支教的地方回到老家拍的,也有霍星河年幼的时候。   他看到玻璃上烫着两行字,就念了出来,“秀骨青松不老,新词玉佩相磨。”   “这是外公最喜欢的两句词,辛弃疾的,妈妈他们的名字就出自于此。”霍星河说。   “新词玉佩,小姨遇到沈新词的时候肯定觉得有着命定的缘分。”秦枂觉得里面说不定真有什么玄奥的缘分。   “说不定的。”   外面有小孩子的笑声和狗狗的叫声,霍星河和秦枂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脸上的笑容。   ·   午饭出自于两位舅妈之手,两位舅舅不会做菜但会备菜,前期的准备工作都是他们做的,当当说自己一直有帮忙的。快吃饭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看到霍星河她惊讶地喊着,“大哥,这肯定是大嫂。”   “小表妹叮叮。”   秦枂被那声大嫂喊得微微发窘,在众人的目光中他落落大方地应下了。   人员到齐就是吃饭,吃完后秦枂和霍星河被推了出去,让他们两个带着叮叮当当玩就行,其它的不用他们管。   大舅收拾碗筷的时候,大舅妈在旁边小声说,“吃饭的时候你怎么都淡淡的,太不热情了。”   “太热情了,一直喊着秦枂吃这个、吃那个,添饭添菜,才让他不自在呢。”被太阳晒得黧黑,毛渣渣的头发贴着头皮的杨青有自己的用意,他手上动作顿了顿,感慨地说,“你们注意到了吗,星河的视线就没有这么离开过秦枂,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情绪都把我看肉麻了。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咱大外甥这么肉麻?”   “这是热恋,爱着呢。”大舅妈说。   小舅杨松是接到电话第一时间赶到君临处理事情的,心想他们两个还未热恋的时候,大外甥霍星河就表现出了极强的占有欲。只是这件事情涉及到秦枂的隐私,小舅默默想了一下就没有吭声。   “带着去见过咱姐了,姐已经开始在看日子,说不定很快就能够喝到他们两个的喜酒。”杨松说。   大舅反手摸了下脑袋,“再忙我也会抽空回来的。”   准备进门倒杯水喝的秦枂没有吭声地退了回去,他转身就看到了霍星河举着当当摘树上的绿皮小橘子,这个品种的橘子现在市面上几乎看不见了,它酸味较重,甜度很低,可橘子的香味很浓。光是看着那个绿色的皮,秦枂就觉得口舌生津了,等当当抱着小橘子塞自己手上的,他情不自禁地剥开橘子开始吃。   把旁边叮叮看得目瞪口呆,她皱着一张脸说:“小秦哥,你不觉得酸吗?”   当叮叮再一次喊大嫂的时候,秦枂让她改口这么喊自己,听起来更加亲切。   “酸。”   叮叮龇牙咧嘴的,“那你还吃啊。”   “但橘子的香味很重,你尝尝看,仔细品蛮好吃的。”   叮叮敬谢不敏,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看着就倒牙了。”   看秦枂快吃完一整个了,霍星河不由好奇地从他手里面拿了一瓣橘子吃了,入口的酸直抵脑门,他皱着眉头吞了下去,但酸完之后口腔里残留的柑橘类水果的香气非常浓郁。   看到秦枂的手在剥第二个,霍星河摇摇头,把果子拿走了,“小心倒牙。”   “是的啊,觉得好吃也不能这么吃,后面牙酸得什么都不下了。”大舅妈搬出了长条凳放到院子里,让大家坐。她在国企后勤里做事,天生脸上就带着三分笑意,哪怕不隔几年才回来一趟,和旁人说说话,几句话的功夫就能够消除掉生疏感。   大舅妈放下凳子,又拿出了点心盒子,脸上带出了几分怀念,“我怀叮叮那会儿就特别爱吃酸的,也差不多这个时候吧,跟着你们大舅回来,守着这颗橘子树吃了好几个橘子,结果晚上就腮帮子难受,什么吃不下。”   她看了眼秦枂,眼神里带着些许调侃的探究。不过很快就挪开了视线,去拿云片糕给孩子吃了。   听完这话,秦枂觉得心里面毛毛的,昨天实践课的过程中可没什么保护措施、课后也没有吃什么药物,种子不可能一下子就发芽了让他想吃酸的。   想多了想多了。   秦枂在霍星河身边坐下,从大舅手里接了水杯后轻抿了一口,井水煮的白开水喝起来有一点甜。大家坐一块儿闲话家常,可孩子们坐不住,吵着要去海边看看,舅舅们就带着妻子和孩子去海边看看,留下霍星河和秦枂陪着老外公和老外婆。   外婆抓了一把炒花生塞进秦枂的手里,抓着秦枂的手和他说话,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霍星河和秦斯相过亲的事情,秦枂心底深处对此是苦恼的,毕竟父母的态度并不算是友善。   “我觉得你是会错意了。”外公说。   秦枂和霍星河疑惑地看向外公。   外公说,“只是因为相亲谈过一阵子的恋爱,又不是结婚,你父母不会在意这个事情的。” 第59章 059   带秦枂回去见外公外婆是霍星河的私心, 他像是得到一颗最圆最漂亮果子的小朋友,迫不及待地想要给所有人看,让所有人都知道, 自己得到了一颗无与伦比的果子, 他的果子是最完美的、最无可挑剔的,他强硬地只想得到祝福,不想听到哪怕一丝丝的挑剔。   所以他急不可耐地带着秦枂去了玉韫园, 又按捺不住地带他来到杨家村。   暗暗使劲儿,霍星河企图编织一张大网彻底裹住秦枂。   可现在看秦枂陷入了茫然后,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秦枂。”   秦枂,“嗯?”   “如果你父母不同意, 我会努力争取到他们同意的。”霍星河看了眼后视镜,看到揉着闪电耳朵的秦枂笑了起来。   秦枂眨眨眼,茫然无焦距的视线立刻变得清亮, 他笑着说:“我觉得外公外婆说得不错, 你又不是和秦斯结婚了, 为什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觉得,是不是我理解错了爸妈的意思, 毕竟只是通话, 我差点陷入火海,我妈语气上不对很正常的。她只是让我带你回去,又不是反对我们在一起。”   霍星河点点头,反对与否, 在他这里都无效。   秦枂凑上前, 趴在椅背上说:“就算是反对,你也不会就此停止的,对不对?”   “嗯。”霍星河一如既往诚恳。   “哪怕是我退缩?”秦枂又问。   “我也不会。”   秦枂莞尔, “这不就行了,所以我们焦虑什么?回去好好睡一觉,然后精神抖擞地去我家。对不对呀,闪电。”   “汪。”   “你好,闪电也是这么认为的。”秦枂高兴地抱住闪电的脖子。   听着秦枂与闪电的声音,霍星河笑了起来,他已经问过秦枂他父母的爱好,人未回国就已经开始准备登门拜访的礼物。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那么爱自己的小儿子,爱屋及乌,给小儿子喜欢的男人一点面子,总应该会的,只要不把他立刻扫地出门,霍星河觉得自己就已经赢了。   车子刚进市区,秦枂就接到了电话,秦枂说:“我爸。”   他接通了电话,“爸,啥事儿?刚到市区……昨晚回来的,去的公司……”   撒谎被当场拆穿,秦枂转而说实话,“和星河去海边看日出的,现在准备回家,是是是,他回他家,我回我家,别生气嘛,再过个四五十分钟就到家。”   挂了电话,秦枂注意到霍星河已经调整了路线。   “我等你的召唤信息。”霍星河说。   秦枂比了个ok,“没问题。”   把秦枂送到家,霍星河去了玉韫园,得知爸妈都不在,他去见了爷爷奶奶后就离开了玉韫园,来时两手空空,走时两手提着袋子。坐上车,霍星河给妈妈发了信息。   东州的湖畔高尔夫球场,杨秀秀不热衷这项运动,她就是陪着霍元琛的,又在球场里遇到了几个认识的,聊了几句后分开。半下午,深秋的太阳已经不再炽热,杨秀秀摘下墨镜看着信息,她稍微提高点声音说,“老霍,你儿子把那套小叶紫檀的象棋拿走了。”   “霍辰泽那个小王八蛋!”霍元琛立刻皱眉骂着。   杨秀秀笑了笑,“是星河。”   “也是小王八蛋。”霍元琛眉头松开,脸上出现了笑模样,“拿着去讨好未来老丈人了吧,贺长明那个老头得了我这套小叶紫檀的象棋肯定眉开眼笑的。”   “拿走了两饼普洱。”   霍元琛摆摆手,“拿就拿吧。”   他顿了顿问,“不会是红印园茶吧?”   杨秀秀点头。   霍元琛捂住胸口,口中念叨着败家子,“四饼被他拿走了一半,还知道给老子留一半。还有呢?”   杨秀秀看了眼手机,都有些无语了,“王大师做的那把紫砂壶也拿走了。”   霍元琛眉毛跳了跳,把球杆扔给了球童,他承认自己养气不够到家,忍不住骂着,“都是偷家的小王八蛋,老子搜罗的这些好东西都被他们偷摸顺走了。”   杨秀秀要说点什么缓和时,听到了脚步声,夫妻两个往声音出来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之前遇到的几个熟人,其中一个笑着问,“老远就听到老霍在骂人。”   “还不是我家的臭小子,为了讨好未来老丈人,把我珍藏的茶叶和茶壶都摸走了。”霍元琛心里面没有生气,顶多是有些肉疼的恼怒,带到脸上就是笑着骂儿子。   “你家老三要成家了?好事儿啊,成家了就能够收收心,踏踏实实搞事业。”   霍元琛嘴角扯了扯,显出了几分无奈,对投资老失败的三儿子他已经无话可说了,下定决心以后不给老三擦屁股。   “不是辰泽,是我家星河。”   “在东大当教授的小儿子?”朋友惊讶了下,他遗憾地说:“说晚了说晚了,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年轻后辈,还想着拉拉线,撮合撮合呢,他是合致服装秦董的小儿子,秦雪孺秦董知道吧,按辈分我要喊她一声姑婆。”   霍元琛和杨秀秀看了对方一眼,霍元琛笑着说,“那我可是要长辈分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从玉韫园出来的霍星河直接回了家,他把要带去秦枂家的东西收拾了下,烟酒茶是一定要备的,投其所好的也要,秦枂爸爸喜欢下象棋,他就准备了小叶紫檀的象棋。至于给秦枂妈妈准备的……   霍星河看向了放在茶几上的牛皮纸袋,上面的封条还未撕掉。   他沉吟了片刻,决定还是交给秦枂妈妈,让长辈自己拆开看吧。里面是一份染料专利的申请,申请通过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等专利申请一通过他就会授权给合致使用。这项专利能够推动合致在植物染色上更进一步。   这份专利现在在业内还未引起什么影响,因为作为研发人员的自己也只是攻克不久。   吴圳推动的那个项目走进了死胡同,投资巨大却无半点收获,已经宣布破产,霍星河以很低的价格买入了项目的核心材料,他研读的时候发现他们虽然起步方向是错误的,可未尝不是给他提供了一些灵感。经过反复多次的实验,霍星河发现婆婆纳提取物作为一种稳定剂运用到植物染色中能够更好地固色、提亮。   而染料的提取方法也让霍星河找到了婆婆纳正确的稀释比例,一直停滞不前的实验进度有了大跨越。   不得不感谢吴圳,他虽然研究方向错了,但舍得投钱,研究的方法是有创新的。   “喵呜!”   小橘猫被闪电压在爪子下面,它不满意地匍匐挣扎,挣脱后终于停在了闪电的肚子旁边。猫猫不易,猫猫叹气,它挣扎不动了,索性靠着闪电柔软的肚子靠着,觉得还挺舒服。   闪电眼睛眨巴了几下,安静地趴了下来。   一时间,家里面安安静静的。   霍星河觉得太安静了,家里面已经有猫有狗,就缺少另一位男主人的到来,他们以后会有孩子,孩子会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会逐步长大……他和秦枂会像是对门的梁老师夫妻那样,相依相偎、共度一生。   他侧头看着阳台的方向,握在手上的手机却久久没有回音。   ··   秦枂回到家,走进院门就看到老爹蹲在地上除草。   “爸,我妈呢?”   “还知道回来啊。”贺长明拖动了一下小马扎,往旁边挪了挪,铲掉了看到的草。   秦枂笑嘻嘻地说:“回来了呀,你别除草了,小心腰。”   “刚弄的,没蹲多久。”   “我妈呢?”   “啧,就知道看到爸爸问妈妈呢,你妈在楼上准备训你呢。”贺长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儿子,一脸无奈地说:“怎么就看上了霍星河那小子,老三媳妇现在很尴尬啊,在你回来之前出去了。不过霍星河那孩子的确不错,人品相貌都很出挑,配我儿子勉强可以了。”   秦枂蹭蹭蹭跑到了贺长明身边蹲下,“爸爸,你不觉得他和秦斯相过亲、谈过一年,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了?”   “就……”秦枂很小声地说,“□□。”   贺长明一脸古怪,“只是谈恋爱,又不是结婚,扯什么□□啊。你们这些小孩子脑子里在想什么?怎么这么封建古板?”   秦枂呃了下,“我哪里封建了,我只是怕你们没办法接受。我知道他之前和秦斯相亲的时候,可把我愁坏了,那天在台下看三嫂唱歌,我心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冒出来过,甚至想过要分手。”   “但舍不得?”   秦枂点点头。   “喜欢就一定要自己争取,别被外界纷乱的信息干扰了。”贺长明撑着膝盖站起来,秦枂在旁边就扶了一把。贺长明摘掉手套,和小铲刀一并扔到了篮子里,等会儿会有人来收拾的,他指了指花缸旁边,让秦枂跟自己过去。   走到花缸那儿,贺长明拧开水龙头洗手,看着水流,他心里面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无奈,孩子们脑子里想什么呢,竟然把伦理搬到了脑袋上给自己增加思想负担。   他扭头看了眼儿子,秦枂出国的这段时间清瘦了不少,但满面红光、精神奕奕,很显然这两天受到了很好的照顾,不像是以前出差回来,头发乱糟糟的、黑眼圈重得吓人。   贺长明知道是霍星河照顾的儿子。   他心下肯定了霍星河的做法,忽然他的视线落在了儿子的脖子上,侧颈那边的衣领处漏出一点咬痕。   谁留下的不言而喻。   贺长明暗暗咬牙,只能够捏着鼻子认了。   “记得岛上住我们前面的张伯伯吗,当连长的那个?他老婆短头发,经常穿一件花衬衫,你和她儿子经常打弹珠。”   “胖胖的李阿姨吗?”秦枂不确定地问。   “人家那是怀孕了,不是胖,她是小张的嫂子。”   秦枂不可思议地啊了一声,“小叔子娶嫂子,这也可以啊?”   “老家那边,老夫妻各带着一个孩子结婚的,他们的两个孩子也在一起了,按辈分,那两孩子应该喊你叔爷爷。”   秦枂咋舌,“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子女结婚了,法律上允许啊?”   “我说这些是告诉你,你爹你妈不是老古董,脑子里没有那些封建教条,我举的两个例子还不算是离谱的,更离谱的我们也见过,就不告诉你了。”贺长明擦干了手,他背着手往屋子里走,边走边摇头,“现在的孩子啊,道德感高哦,挺好的,挺好的,仓廪实而知礼节。”   秦枂看着爸爸的背影,他已经明白爸爸说这些是为什么了,是在告诉他,他们并不在乎霍星河之前那点儿事。 第60章 061   “你妈在楼上等着呢。”走到门口的贺长明招招手。   秦枂笑了笑, 就像是小时候无数次做的那样,他跑了过去从身后环住爸爸的胳臂。爸爸老了,没有了年轻时候伟岸, 也不会像年轻时候那样把自己抱起来、扛在肩头, 可他在秦枂的心里面始终是高大的、是依靠。   “爸爸,我挺喜欢他的。”秦枂顿了顿,他一时间也说不上来霍星河有什么好的。   各种纷乱的画面浮现在脑海, 却让他张口结舌,不知道如何去说。   初见时那管抑制剂。   再见时,他戴上的止咬器,他静推的抑制剂。   再后来……   霍星河冷淡却真诚的态度, 追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零零星星的,一下子好像能够说出许许多多他的优点。可真要开口时,却觉得语言是那么匮乏。   贺长明抬起手捏了捏秦枂的脸, “你说的好可不算, 等我见了才行。”   “嗯。”秦枂点头, 松开爸爸的胳臂准备上楼,忽然他想起了什么, 扭头对爸爸说:“他干过一件事情。”   秦枂举起手比了个打枪的姿势, “piupiu,他可是制服过偷猎者的人,很厉害的。”   “嗯嗯,那是挺有胆量的。”   得到爸爸的认可, 秦枂转身噔噔噔上楼, 脚步是轻快的、心情是愉悦的,等见到妈妈,得到妈妈的认可, 他就更开心了。他去玉韫园,去杨家村,得到了霍星河父母和家人的热烈欢迎,他不希望霍星河来自己家得到的冷脸。   贺长明看着小儿子上楼了才摇摇头走进了书房,看到大儿子和三儿子在下棋,二儿子靠在窗边看手机。这仨年纪都老大了,各自的儿女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但儿女生来就是讨债的,再大也是讨债鬼,贺长明看到这仨就觉得头疼,特别是老三,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不知道像了谁了。   “老三,你关心下自己媳妇,嘴巴长着是用来沟通的,不是让你做摆设的。”   贺连平让开位置,让老爷子坐下,他嘴唇嚅动了下,没有给自己解释什么。   贺长明摇摇头,视线落在棋盘上更加无语了,“你这都下的什么棋……”他忍了忍,还是按捺不住说道:“你们都这么大了,照理来说我不应该多说什么,父辈的经验早就过时,但你们可以听听,说不定可以吃一堑长一智,少走点弯路。夫妻和睦,家庭平顺,事业才会有发展,老三不要什么都闷在心里面。”   贺连平说,“知道了,爸爸。”   老二走过来拍了拍贺连平的肩膀,把他推到了后面,笑着问,“爸爸,我听到声音,小枂回来了?”   “嗯,回来了,上楼去找他妈了。”   老二琢磨着说:“他那个男朋友,靠谱吗?”   “挺好的。”贺长明看了眼二儿子,又把视线落在了向来沉稳的老大身上,“怎么,你们想说什么?介意霍星河和秦斯相过亲?”   “相亲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大安抚着老爷子,暗暗提醒地看了眼两个弟弟。   “别当着我的面搞事情,我都看到了。”贺长明皱眉,“你们想说什么?”   “爸爸,霍星河杀过人。”老大贺连升斟酌着字眼,选择了最简单朴素地说法。   贺长明,“那小子几岁尿裤子的事情我都让人摸清楚了,这个事情知道,性子冷漠了点独了点,但是个好孩子。”   “爸,我找人问过了,当年处理这个案子的人,也是第一时间到达现场的人,我和她联系过了。”老二性子急躁,他顾不上大哥的警告,急匆匆说着。   贺长明眉头动了动,年迈的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硬朗,也有着比年轻时更浓的不怒自威和从容。念念叨叨的老二贺连海明显不敢造次,赶紧闭上了嘴巴。   贺长明问:“有什么不妥?”   “五年前,霍星河不过二十五,他太冷静了,第一个赶到现场的民警说他靠坐在洞口,身边就是偷猎者的尸体,他不害怕、不惊慌,见到了警察镇定地交代事情经过。当地少民古时候有送女孩上山的习俗,被称之为洞女,那个洞就是祭洞,洞里面有女孩的骨殖,他也毫不在意。”   贺连海眉头皱了起来,他继续说着,“现场不血腥,我联系的人说偷猎者是一枪毙命,他们在洞里甚至没有过肢体冲突,霍星河出手果断干脆,完全不像是象牙塔里做研究的城市青年该有的反应,老练得和我手下的兵差不多。”   “他竟然不怕?”老三贺连平脑海出现了霍星河的样子,“我见到的霍星河挺冷淡的,话不多,但一说话你就能够感觉这孩子很有涵养,不像是会为非作歹的样子。”   “人都是善于伪装的,濒临绝境的状态才是真正的样子。再说了,他那种家庭,什么事情不能干。事后警方给他安排心理疏导,心理医生说他压根不需要。”   与两个儿子的忧虑反感不同,贺长明反而发出了赞赏的笑声,“是个心里面极有主见、又有章法的孩子啊,他肯定信念异常坚定。行不义之举才会惶惶不可终日,心生伥鬼。他杀的是该杀之人,为什么要胆怯?洞里的少女都是被献祭的吧,她们是被迫害的旧时代女性,她们如果有灵就去杀该杀之人了,何必怨灵囚于深洞去吓唬无辜者?”   “可是,爸爸,你就是滤镜太重,小枂喜欢什么你就偏心什么。小时候你带着一只乌鸡回来,小枂喜欢,你就跟着说可爱,最后把那只鸡养到老死。还有那只羊,我回家就被那只羊顶,就因为小枂说喜欢,它从过年大菜变成了小宠物。”   老二非常不认可爸爸现在的眼光,滤镜太重了,压根就看不到真实的一面。   霍星河长了一张好脸,乍一看就是乘龙快婿的模子,没有几个老丈人会不喜欢这样皮相的儿婿。退一万步讲,就是霍星河长得歪瓜裂枣、五大三粗,只要小枂喜欢,老父亲亦会昧着良心说好看。   “爸爸,你和妈妈知道那伙偷猎者的凶残吗?霍星河的对手不是普通偷猎者,而是一群穷凶极恶、丧心病狂的魔鬼。”相较于老二的急躁,老大的沉稳更令人信服,他与贺长明肖似的面容上浓眉微蹙,显出了几分忧虑,“那伙匪徒杀人像是杀鸡宰羊一样直接抹脖子,冷酷无情得很。被警察围堵乱窜才会撞上了霍星河一行人,霍星河是单独把他们引走,给同伴争取生还机会的。”   在贺长明露出的赞许目光中,老大笑着说:“胆大心细又急公好义才能够做出这一步,这点我很欣赏,但他的冷酷同样需要警惕,我甚至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潜藏的报社分子。不能够因为小枂喜欢就没有下限的包容,等他来了我们要好好看看,到时候可别说我们刁难。”   “不好吧,我听小枂提过,他去霍家很顺利,人家父母给了很重的见面礼,你们这么刁难霍老师可说不过去。”贺连平不赞成两位哥哥的做法。   “到时候你唱白脸,我们唱红脸,坏人我们做就是了。”老二说。   老大点头。   贺长明笑而不语,他已经把棋盘上的棋子都摆好了,点了点棋盘说,“老大,手谈一局,让我看你棋艺长进了没。”   贺连升面露尴尬,“让大海跟你下吧,我下棋还不如老三呢。”   “下个棋你都退缩了?”   都这么说,他再说不肯定说不过去,贺连升只能够摸摸鼻子,硬着头皮和老爹下棋。   贺长明毫不客气地吃掉了大儿子手底下的炮,他慢悠悠地说:“那只乌鸡,我说等小枂离岛的时候偷偷杀了,是谁不允许,还抓虫子喂它?”   老二扭头看向窗外。   “那头山羊味道重,到处拉屎,家里面有一阵子到处一粒一粒的。我说等小枂去上学了,就拉到乡下去,不吃就那么养着也成,是谁怕枂枂回家摸不到养成天在家里面打扫卫生的习惯?”   老三赶紧给爸爸倒水,“羊屎堆肥还是蛮好用的。”   “我记得家里面还养过壁虎。”   “爸,那是守宫,黄色的像皮卡丘,小枂喜欢。”老大反驳。   贺长明拖长了声音哦了下,“在你们眼里,秦枂始终是个小弟弟,你们别忘了,他也是合致的副总,管着合致服装的销售,每年经手的是上亿的项目,商场上遇到的竞争对手比你们想象的还要难缠,他有自己的判断。”   三个儿子都不说话了。   贺连平小声嘀咕了下,“其实当我知道霍老师和秦斯相亲过,两个人不成我蛮遗憾的。”   ···   楼上,秦枂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妈妈,他纳闷地挠挠头,“到哪里去了?”   找不到人,他就回了房间,脱外套的时候捏着羊绒开衫的衣襟,他情不自禁地拿起了在脸上蹭了蹭,柔软的触感与醉人的龙舌兰气息同时传来,他下意识追逐着霍星河身上的信息素,所以回市区后他就是想跟霍星河回家的。   那里不仅有闪电,更有霍星河的气息。   他身上独一无二的信息素。   秦枂不舍得脱下,他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变得如此留恋。   “总要洗个澡的。”   秦枂劝着自己,他把衣服脱了,放到了床上,打开衣柜拿睡衣,视线扫过一件大号的运动夹克,墨绿色、上面有某品牌logo,适合十几岁的初高中男生穿。挂在他的衣橱里已经十多年,他不知道这件衣服的前主人是谁,只知道十五岁那年被绑架的自己身上就穿着这件衣服。   衣服不是绑匪的。   衣服的兜里面有橙子味的糖果。   这么久过去了,衣服曾经被保姆洗过一遍,上面残留的信息素早就感受不到,却依旧能够在秦枂烦躁的时候给予安慰。秦枂鬼使神差地把衣服拿了出来,与从霍星河车上带下来的羊绒开衫放在一处。   等他洗澡出来,就把这两件衣服一并铺在床上,然后躺了上去,他像是筑巢的鸟,给自己搭了个窝。   秦雪孺进房间时就看到抱着羊绒开衫袖子睡得很沉的秦枂。 第61章 61   秦枂醒了过来, 他看一眼窗户的方向,窗帘已经拉了起来,不知道外面的天色, 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又深又沉, 完全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也没有半点梦境。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一觉干到七点多, 早就错过了晚饭的饭点,秦枂揉了揉肚子,难怪觉得饿了。   拥着被子在床上咕甬着坐起来,秦枂觉得身下床单皱皱巴巴的, 就伸手进去捋了捋,却拽出了一条袖子,墨绿色的长袖, 运动风的款式, 睡觉前干的事儿跃然于脑海。   “好久没有拿出来了。”   秦枂喃喃自语, 他拉着袖子凑到鼻尖轻嗅,只能够闻到衣柜里熏香的味道, 淡淡的木质香已经浸入了这件衣服的每一丝纹理。   十五岁那年的暑假, 突然发生的意外在秦枂的脑海里没有残留丁点印象,出院后他照样吃吃喝喝、睡睡玩玩,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陷入莫名的惶惶害怕里,怕黑, 怕黑暗中蹲伏着狰狞的怪物, 怕借着夜色躲藏的怪物突然冒出来……   那阵子他晚上睡觉不敢关灯,天再热也不敢把任何的身体部位露在被子外面。   他害怕睁开眼,就看到面无表情的怪物站在床边, 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医生说他是创伤后遗症,需要心理疏导、需要慢慢调整,可秦枂很茫然,他明明对绑架什么印象都没有。   也许,身体记住了恐惧。   捏着这条袖子,秦枂像小时候那样在上面寻找着亲近的感觉,许多个夜,他抱着这件衣服、感受着上面的的信息素入睡。   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衣服上残留的信息素已经淡得感受不到。   后来,他上高中的时候新来的保姆没记住叮嘱,把这件运动开衫扔进洗衣机里洗了。   秦枂再也没办法在衣服上寻找到熟悉的信息素,也渐渐遗忘了信息素的味道。   从身下彻底抽出运动服,秦枂把衣服抖平整,“这么大,你该多胖啊,十七年过去了,你现在会不会是个两百多斤的壮汉?和你说哦,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准备和他结婚。”   他挪了下屁股,把羊绒开衫给拽了出来,抓着羊绒衫的袖子对运动服说,“就是他了,他有一米九,身材精壮匀称,还长得很好看,你啊可别那么吃了,长成胖子对三高影响都很大。”   宛若是与过去告别,秦枂说完后就把运动服重新挂进了衣柜里,还放进了角落,以后应该是没有机会再拿出来了。   手掌按在衣柜门上停留了会儿,秦枂带着释然的笑容去卫生间洗漱,把自己收拾齐整了推门出去。楼下的热闹一阵阵传来,国庆放假,忙碌的大哥二哥都带着妻子回来了,他们的孩子也放下了手上的事情赶过来团聚。   整个家,就他和秦斯还未成家。   秦斯躲国外去了,据说跑去看极光,短时间内不想回家的样子。   秦枂下楼,跑跑闹闹的几个小朋友差点撞到他,带头的小姑娘赶紧拉住了弟弟们,乖巧地喊着,“叔爷爷。”   小姑娘四岁,两个男孩子两三岁,都是调皮捣蛋的年纪,前者是大哥的孙女,后者是二哥的双胞胎孙子。秦枂的父母升级当太公太奶,秦枂跟着长辈分,年纪轻轻就做了爷爷。   两个小男孩儿明显不太认识秦枂,用大胆又好奇的目光观察着秦枂。   秦枂笑着捏捏小女孩的脸,“洪洪好呀,两个小宝贝好呀。”   他一视同仁,也点了点另外两个孩子的鼻头。   “你们可别撞到叔爷爷。”从厨房赶出来的男人年纪要比秦枂大上一些,眼角带着浅浅的细纹,他瞧着温婉的笑容里带着一丢丢胆怯,“小叔,醒了呀。”   秦枂点点头,“好久不见。”   男人有些拘谨地笑了笑,他一向有点怂丈夫最小的叔叔。年纪是比他小一些,但淡淡的眼神扫过来和爷爷奶奶如出一辙。   “小叔,厨房有吃的,我们晚上吃的面条,我给你下一碗吧。身子重,要多吃点营养的。”   秦枂说,“谢谢。”   看着把孩子们带走的大侄子老婆,他脑袋里缓缓冒出个问号,什么重、重什么,他为啥听不懂。   继续往外走,秦枂看到了聚在一起说话的家人,电视里正放着新闻联播,爸爸说新下水航母用我们的省份命名值得庆贺,又感慨他年轻的时候哪里有这个往大海里下饺子的条件。   “以前艰苦啊。”老爷子感慨到一半看到了秦枂,他眼睛里闪过了一抹秦枂看不懂的无奈,摆摆手说,“你大哥二哥刚从外面抽烟回来,身上一股子味道,你先别来。”   老大老二对视一眼,只能够背下了这口锅,明明是老爷子带着他们遛弯的时候抽烟的。   秦枂脑子里的疑问更大了,他低头看自己,乳白色的袋鼠兜卫衣、奶咖色的卫裤,在家里面穿的软底棉拖鞋,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啊。   为什么大家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大家欲言又止?   为什么一下子觉得他像是瓷娃娃似的,连孩子都被拘着不让跑动?   秦枂带着一脑门的官司在厨房找到了妈妈,妈妈正看着阿姨下面条,她说:“烫点青菜放进去,营养要均衡。”   “妈。”   秦雪孺看到秦枂穿的鞋子后皱眉了,“怎么不穿袜子就下楼,脚后跟露在外面冷。”   “不冷啊。”秦枂没进厨房就闻到了榴莲味儿,他走过去打开了对开门冰箱,看到了榴莲千层蛋糕,臭香臭香的,“谁买的榴莲千层啊?星河说他妈妈是咱华东地区最大的榴莲经销商,等什么时候直接空运一些当地的稀有品种过来。”   他把榴莲千层拿出来,准备切一块出来吃吃。   秦雪孺说:“不准吃榴莲,以后控糖,咖啡和茶饮也不准喝了。”   “凭啥啊,我身体好好的。”   秦雪孺无奈的目光从儿子的脸上落到了他的肚子上。   那眼神太直白了、太露骨了,秦枂被看得头皮发麻,他要是意识不到妈妈的严格是为了什么的话,反射弧要比长颈龙还要长了。   他讪笑,“妈,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没有……”   关系是发生了,但孩子早着呢。   昨晚的事儿,不可能今天肚子就有反应啊。   秦枂硬着头皮把刀没入了榴莲千层,强调着说,“压根没有的事儿……”   “你把霍星河的衣服压在身子底下睡觉。”秦雪孺拿走秦枂手上的刀,推他到椅子上坐下。   面条已经出锅,现拉的二细盘在鸡汤里,鸡汤的那层油已经撇掉了,只余下零星的黄色油点。撕开的鸡腿肉和碧绿的小青菜盖在面上,旁边还有一颗全熟的煎鸡蛋。   秦枂嘀咕,“我想吃溏心蛋。”   “不安全。”   “无菌蛋啊,妈。”   “还是全熟的安全,以后也不准去吃生鱼片这些,等孩子出生了你再吃。”   “妈!”秦枂提高了点声音,反驳着说,“不可能的啦,我只是把衣服垫在身子底下,又不是在‘筑巢’,omega这种行为又不是一定和怀孕画等号的。”   当妈妈说起衣服,秦枂的脑子就飞速地动了起来,很快就意识到妈妈误会了,把他的行为理解成了omega孕期寻求安全感的筑巢行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啊!他和霍星河才认识多久,昨天才上的实践课,今天怎么可能出实践结果。   “验孕棒买来了,我放你房间厕所里,吃完饭你去测一个。”秦雪孺向来果断,发现儿子的行为异常,当机立断的就让人送来了验孕棒。   秦枂,“……”   他拿起筷子,轻轻哼了一声,“妈妈,你等着吧,等我吃完了就去验给你看,你就知道自己是大惊小怪了。真是人麻了,你还把未经证实的消息传得全家都知道了,难怪爸爸他们看我的眼神不对劲儿,难怪洪洪他们被约束起来不准乱跑,说是怕撞到我。妈,我的清白啊,你拿什么还我。”   秦雪孺想抬起手拍一下秦枂,但一想到他现在身子不同,这巴掌就没有落下来。   把小黄瓜条推到秦枂的手边,她说:“你就嘴硬吧。让霍星河明天就来,两家再约个时间见面,把婚期定下来。”   “婚期定下来可以,我们打算先领证,婚礼以后再说。”秦枂一口接一口地吃着黄瓜条,从料汁里捞出来的小黄瓜条脆脆的,微辣、偏酸,带着一点蒜香,吃着就停不下来,“再酸一点就好了。”   “我怀你的时候就喜欢吃辣的,你爸就给我弄了螺丝椒,生的螺丝椒切成圈泡在醋里面,就着这个我能够吃两碗饭。”   秦枂胡乱点头,他不和妈妈犟嘴,等会儿事实胜于雄辩。   等吃完饭,秦枂不等消食就在妈妈一声声慢点的叮嘱中回了房间,果然在厕所看到了验孕棒。那么明显的位置,真就是奇了怪了,他之前竟然一丁点都没有看到。   打开包装,研究下说明书,验孕棒应该怎么用……   五分钟后回显示结果,时间过很快的。   刷几个视频就过去了。   不时看验孕棒一眼的秦枂却开始心不在焉,觉得五分钟格外漫长。   “不可能吧。”秦枂自言自语,“第一次我吃过避孕药的。”   可心情已经不复刚才的轻松,他心里面开始犯嘀咕,坚定的信念越来越动摇。   他给沈新词发信息:之前你推荐我吃的避孕药,保不怀的吧?   沈新词的回信很快:你的情况特殊一些,我推荐你吃的这一款对你的效果最好,及时服用避孕率达到99.8%。   秦枂脑子里盘旋着一个想法:丸辣丸辣丸辣。   他的视线死死地凝在避孕棒上,微微颤抖的手指给沈新词发了条信息:我成那个0.02了。 第62章 062   在剧组里陪女朋友的沈新词惊得坐直了身体, 不小心踢翻了地上的水壶,引得旁边人叫了起来,沈新词说了几声对不起, 收拾干净的地面同时也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秦枂最后发的信息, 0.02……   “喂。”秦枂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沈新词走到了外面,一墙之隔,里面灯火通明, 能够听到导演在骂人,外面死寂沉沉,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他没有走远,在光能够照亮的地方待着, “恭喜恭喜啊。”   秦枂心情挺茫然,他坐在马桶上,时不时看一眼验孕棒, “实在是想不通想不通想不通, 事后我及时吃药了啊。你知道我看到两条杠的时候脑子想到了啥。”   “啥?”   “刚出生的小婴儿手里面握着一颗药, 配文:休想干掉老子。”   沈新词爆笑,“哈哈哈。”   他笑得眼泪水都出来了, 抠着眼角说, “所有药物都不能确保百分百起作用的,在医院里工作久了就知道,万事皆有可能。更何况,你们两个基因适配率那么高, 一次性中标的可能性是有的, 只是落到你的脑袋上成了百分之一百。”   秦枂有气无力地把验孕棒扔垃圾桶里,他托腮说:“我妈感觉真敏锐,看到我抱着霍星河的衣服睡觉, 就察觉不对,觉得我怀孕了。”   “omega的筑巢行为。”沈新词疑惑地皱了一下眉头,他勉强解释地说:“估摸着是过来人的经验,这种事情没法说的,感受这种事情没有科学依据、没有医学解释,说不定你妈是感觉到你身上的气息变了,也说不定就是爱之切。”   “是啊,我妈知道后肯定告诉我爸,然后全家都知道了,洪洪那几个小家伙都被教导着不允许在我身边跑跑跳跳。现在全家都知道了,我都没办法偷偷摸摸……”   秦枂的话戛然而止,但沈新词听懂了,他沉默了会儿说,“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但我觉得,你应该让霍星河知道孩子的存在,和他商量着做决定。他肯定会尊重你的决定的。”   “嗯。”秦枂点头了。   沈新词转而用轻松的语气说:“不管做什么决定,当下好吃好喝的走起来,你前段时间在国外忙成狗,现在结束了总要好好犒劳自己的。”   “那只是谈判结束了,后续合作事宜还要谈呢,我只是给自己放放假而已。”   只是随着工作冒出来的是数不清楚的咖啡、茶……与之而来的心悸让秦枂有些不知所措,他紧张地问:“我喝了那么多咖啡,还吸了很多二手烟,对胎儿有影响吗?”   靠在柱子上的沈新词先是安慰秦枂,“假期结束我就会回东州,你来医院,我和产科的同事给你做检查。你啊,放心好了,逃过了避孕药的小家伙身体素质不要太强悍,哪怕现在他只有芝麻粒大。”   听了专业医生的安慰,秦枂心里面踏实了点儿。   他从厕所走了出去,楼下热闹的声音从打开的门里面传进来。秦枂觉得尴尬,不太好意思下楼,索性把门关上了,声音骤然消失,房间里变得安安静静的,好像这样他就能够掩耳盗铃地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可揣了一颗小豆子的事情是事实啊。   秦枂坐到了床边,他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毫无怀孕的真实感。   原来电视里怀孕必吐的桥段都是假的啊,他能吃能睡,灌了那么多咖啡、吃了那么多垃圾食品……   拿起了手机,打开,意外发现霍星河换了头像,从粉色的秋海棠变成了一猫一狗——小橘猫靠着闪电柔软的肚子打盹,闪电的一条爪爪搭在小橘猫的后腿上,实木地板上铺着短毛地毯,让一猫一狗躺得更加舒服自在。   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弯了起来,给霍星河发信息时也更加的从容,“在干嘛呢?”   霍星河没有秒回,过了十来秒后回复信息说:“在外面吃饭。”   “和谁呀?”秦枂靠在床头,没话找话地问。   在虹彩大厦配楼内一家专卖本地菜的餐馆内,霍星河看了眼坐于面前的人,他垂眸发着信息,“一个认识的人。”   看到秦枂回了个小猫比OK的表情,霍星河清俊的脸上表情柔和一些,就连嘴角也带上了些许温暖的弧度。   这让坐在对面如坐针毡的吴圳减少了不少压迫感,他放低姿态,“霍博士,步步紧逼没什么意思吧。”   放下手机的霍星河惜字如金,“只是互惠互利。”   吴圳一窒,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狠狠砸自己脚的荒唐,这几个字他对秦枂也说过,那时候自己游刃有余、稳操胜券,把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中,觉得优势在我,未来我创。   才过了多久,九月只是慢慢顺滑地来到了十月,情势就急转直下,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一开始是自己投资了八千多万、吸干了自己所有流动资金的项目爆出起步方向就是错误的。   后来合作方纷纷撤出团队,他独木难支。   最后,他只能够把项目拆整为零,分开售出,只有核心的数据卖了个友情价,剩余的东西还烂在自己锅里。   形势发展太快了,让他产生了一种把大象塞进冰箱里的荒谬感。   投资近亿、耗费数年、上百人组成的项目团队,断崖式破产仅仅就用三步?   而现在,看着对面冷峻的男人,吴圳像是听到了第二只靴子落地,荒谬落到了尘埃里,一切都彻底踏实了。   霍星河太狠了,只是一个电话,就让他满盘皆输。   自己千方百计求来了与霍星河见面的机会后,得到的反馈更是让他溃不成军。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霍博士,国外求学期间我对秦枂什么都没有做过。我承认,秦斯介绍我们的认识的时候,我是产生过一些邪念的,他出身好、性情好,样貌性格、才情学识,都是我平生仅见,要是和他结婚,我就能够借合致的力、老秦董的人脉关系、贺司令的威望,把我家产业发展得更好。二老年纪大了,入主合致的我,只要操作得宜,甚至能够反吞合致。”   吴圳敏锐察觉到霍星河的不悦,他赶紧说,“我垃圾小人,秦枂看不上,发现我的真面目之后很快就和我分手了,后面再也没有联系。这次也是我主动找上了秦斯,让他帮忙接触秦枂,想借合致的力量稳住项目,知道霍博士你和秦枂的关系,那完全是我意料之外。”   霍星河看了眼时间,觉得吴圳废话真多。   “霍博士,三成,我只要三成。你研发出来的染色新专利,说实话是建立在我们的前期投入上的,我作为首创人只要以后的专利授权费用的三成,很少了。”   霍星河淡淡拒绝,“我提出来的,只有接受和不接受两种选择。”   吴圳的脸颊肌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死死地盯着霍星河看,霍星河表情始终不变,从容的冷漠的、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淡然。   呵,他凭什么。   吴圳的手缓缓握拳,他心里面有个声音冷静地说:就凭他有本事的。   两方对峙,霍星河纹丝不动,步步倒退的吴圳却已经丢盔卸甲,他长吐一口气,“霍博士,我同意合作。”   得到这句话,霍星河颔首,他抓起手机站了起来,俯视的目光看着吴圳说:“我的助手会联系吴总,届时吴圳和他签合同便可。”   说罢,不给吴圳任何挽留的机会,霍星河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走时,他和送菜的服务员擦肩而过,服务员端着肉皮丸子小河虾汤放到吴圳跟前,吴圳铁青着脸要走,服务员忙说,“先生,还有菜没上了。”   “不吃了!”吴圳语气很凶。   服务员被喷了一脸,也不高兴,“店里面都是监控,逃单我们要报警的。”   吴圳脑门上青筋跳了跳,他咬牙切齿地说:“买单。”   ··   从商场里出来,霍星河开车回小区,他没有把车停在银杏路上,而是停在了内部路。把车停在路边,霍星河反手推上了车门,他看着手机,见到秦枂发了个迷迷糊糊的小表情。   “又睡着了吗?”霍星河发语音问。   秦枂的语音通话邀请很快发了过来,霍星河接通,他听到秦枂带着困意的声音说,“之前熬夜太狠了,现在总犯困。”   “是身体需要休息。”   “你吃完了?”   “谈事情的没动筷子,我现在出来了,到小区门口的店里吃馄饨。”霍星河过了马路,站到了小店的门口,店里面老板娘看电视剧的声音传了出来,女主角说我有个喜事和你说,高冷霸总男主说很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都这个点了,那你快去吃饭,错过了饭点饿得肚子疼。”   “嗯,已经到了。”霍星河准备走进店里。   “还有,我怀孕了,验孕棒两条杠。我爸妈让你明天就来我家,做好准备吧霍老师,我爸年纪虽然上来了,但拳头还是很硬的。”   霍星河脑袋轰地嗡鸣,一瞬间感觉世界充满了瑰丽的颜色,而站在绚烂色彩中的自己头晕目眩。 第63章 063   自家开的小店, 帮厨的是妻子,主厨的是丈夫,从采买到清理到制作到销售等所有环节都是夫妻两个自己干, 人力成本约等于无。小区门口开的这家夫妻店为了能够达到更多收益, 营业时间就挺晚,除了早餐不提供,宵夜能够卖到晚上一两点。   现在不过八点多, 时间早着呢。   有零零星星的客人进到店里,打包带回去的、直接在店里面吃的,也够夫妻两个忙活的。   等夫妻两个忙完看向门口,霍老师就和武侠片里被点了穴道一样站在那边。   包馄饨的老板娘看了眼丈夫, 她捞起围裙擦了擦手,站起来往门口走,“霍老师?”   霍星河眼神呆滞, 直愣愣地落在了老板娘身上。   “我勒个去, 老公你快来啊, 霍老师不是中邪了吧,眼睛直勾勾的。”   “中邪了?我去拿大蒜。”炒饭的老板兴匆匆地拿着一捆大蒜头出来, 冲到门口就见到了自己老婆, 他纳闷了,“人呢?”   “醒过神来走了,嘴巴里念念叨叨的,有点子奇怪。”   “你应该把人留住的, 我拽个大蒜塞他兜里, 避避邪。”老板瞧着挺遗憾。   老板娘耸肩,洗了个手,慢悠悠坐回自己的专属座位上, 点开平板继续播放短剧,“我也想啊,刚碰了他一下,霍老师就和触电一样回过了神,怪客气的,我什么都没做,他对我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急急忙忙走了。”   平板里,短剧女主坐在奢华的大床上摸着肚子黯然神伤,而一墙之隔的书房里,误会女主和竹马藕断丝连的霸总男主眉头皱得死紧。   瞅了一眼平板的老板啧啧两声,“都不长嘴的,多说两句、多问两声会死啊。”   “现在说了,后面一百多集咋放下去。炒你的饭去,不准打扰我看电视。”   匆匆上车的霍星河握着方向盘手在发抖,他深吸了一口气,却发现屁用没有,依旧没办法控制住自己。   “Alex,你开车。”   他的声音紧绷沙哑,好像稍微松懈一下,下一秒就会彻底失控。   Alex,“好的,主人。”   但Alex没有启动车子,它说:“请主人系好安全带,安全带就是生命带,开车请务必系好安全带。”   霍星河脑子慢了半拍,他转身去够安全带,够了两三次都没有够到,等捞到安全带了他又对准了好几次才把安全带系上。做完这一切,车子挪出了车位开始加速,看着外面倒退的风景,霍星河只觉得眼前模糊,什么都入不了眼。   握紧的手机传来了震动,霍星河低头看过去,看到是ALex发来了一堆育儿手册。   ALex,“主人,我精选了一些育儿知识,你可以对我的知识储备进行扩容,增加育儿和婴幼儿教育的模块,更新完毕后我将结合实际情况拟定一份采购清单,给家里面添置相应的设备。”   霍星河摘掉了眼镜,靠在车门上的他罕见的出现了一丝脆弱。   “主人,你在担心什么?”ALex问。   霍星河说,“我怕自己做不好一个父亲,担忧没办法给秦枂给孩子一个美好的未来。”   ALex说:“主人,根据我对你的了解进行了模型推算,你成为一个负责任、有担当的好父亲的概率为92.96%,成为一个一般父亲的概率为6.63%,成为一个不合格父亲的概率为0.41%,总结来说你会是个好父亲。”   霍星河觉得自己被数据安慰到了,他说,“谢谢。”   ALex,“不客气,为您提供服务是我应该做的。”   霍星河莞尔,他的手指轻按着手机拨打出了电话,响了一会儿后对面接通了,“睡了吗?”   “九点没到,刚才迷迷瞪瞪挺困的,现在反而睡不着了。”   “我在去你家小区的路上。”   听筒内传来了被子摩擦的悉悉索索声音。   秦枂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大晚上可不是合适的登门时间。”   “我想离你近点。”   霍星河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尾音轻轻的、柔柔的,像是带着一把小刷子似的轻轻蹭了一下秦枂的耳朵,麻麻酥酥的感觉一下子挠到了心里。秦枂有些不自在地抠了抠耳朵,“小区门口不能够长时间停车。”   说完后秦枂挫败得想挠墙,自己能够再扫兴点吗?   霍星河轻笑,“我可以把车停在别的地方,人过去站着。”   “然后小区安保发现可疑人物,带着警察叔叔请你去喝茶。”   秦枂心里面哀嚎,他的嘴巴真是一点浪漫细菌都没有,净说一些调皮话。他的是手指抠着床单,靛蓝色的床单抠出了一小块变浅的痕迹,“你这么快就在路上了,不会是没有吃就出来的吧?”   “我不饿。”被秦枂在脑海里扔下了重磅炸弹,霍星河的脑浆子里盘旋的只有见他两个字,其它感觉都没有了。   “你快到的时候说一声,我偷偷出来,我带你去吃鸭血粉丝、牛肉锅贴。”秦枂坐了起来,他的视线在房间里扫过,忽然有种高中生早恋偷偷溜出去见对象的刺激感。   青少年时期安安分分的自己竟然在三十出头的时候冲动了一把,秦枂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心尖上的悸动又迫使他尽快行动。   霍星河是很想见到秦枂的,立刻、马上、就现在,他实在是没办法说出违心的话,劝着秦枂注意身体、好好在家休息,外面天寒风紧……可实际上,他现在想紧紧地搂住秦枂,让他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沾染上自己的气息。   “走慢点,天黑,当心脚下。”   秦枂穿衣服的手顿了顿,他挑眉说:“霍老师,我还以为你会让我不要出来,反正明天就能见到了。”   霍星河笑着说:“那就太违心了,我恨不得现在就见到你。”   秦枂抿抿嘴,笑得实在是太犯规了。   “还有多久?”   霍星河看了眼外面,“下高架了,还有二十分钟。”   “好咧。”   秦枂家楼下,老大贺连升的儿子冲进了书房,见里面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在单位里沉稳的副局竟然觉得局促。   贺连升皱眉,“多大人了,还毛毛躁躁的。”   “爸,二叔三叔,我从朋友那儿知道个事儿。”   “什么事?”   “小叔的男朋友霍星河,虾仁猪心啊。”   贺连升,“……好好说话。”   “年轻人都喜欢这么说,你这么严肃干嘛,难怪你孙女都不要爷爷抱的。”贺连海往嘴里扔了一粒开心果,劝大哥别那么严肃,老爷子年轻的时候都没这么古板的。   贺榛不断点头,他走过去说:“霍星河好手段,之前我得知他低价买了吴圳所投项目的核心材料时,我觉得这人真是小心眼,手段是狠但也就那样,小叔和他生活需要多留几个心眼,免得被这人背刺。但刚刚得到的消息我发现,我把霍星河想小人了,这样的手段放在乱世得是个枭雄。”   “评价这么高。”贺连升兄弟三个坐直了身体,让贺榛快点说。   贺榛在自己爸爸身边坐下,他说,“事情还要从头说起,吴圳手上那个项目体量太大,打包卖不出去,他就拆分了卖,他也是蠢,竟然同意核心资料也单独售卖,估计慌神了,病急乱投医。卖掉后他发现,剩下的东西烂手里了,总不能把机器拆了卖零件吧。这个时候东华研究所的人接触他,吴圳发现在自己手上毫无用处的资料,到了霍星河手里面摇身一变,成了。”   贺榛喝了一口水,继续说:“吴圳今晚和霍星河见面,他先是要以后专利授权费用的一半和自己的公司免费使用该项专利,霍星河态度坚决,吴圳就退让说只要三成,依旧被霍星河拒绝了。你们猜,霍星河要吴圳做什么?”   “不猜,臭小子快说,霍星河干了什么?”贺连平往贺榛那边扔了一颗开心果。   贺榛反手接住开心果,剥开壳子把果仁扔自己嘴里,“霍星河明确表示会将专利全权交给合致,他让吴圳辅助合致推进以后的项目。等于吴圳上桌吃饭变成了桌子上的饭,完全从属于合致,他那个企业资金链快断了,不答应就只能够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吴圳在前面趟雷,合致在自然染色这块能少很多弯路,说不定未来吴圳那边要成为合致的一个下属企业。”   “四两拨千斤,好手段啊。”贺连海忍不住赞。   “所以我说他杀人诛心啊,搞垮吴圳容易,但哪里有现在这样拴着吴圳爽。”贺榛是佩服霍星河手段的。   贺连升叹口气,他看向了走进书房的爸爸,“爸,霍星河手硬心狠、冷酷果决,小枂跟他我不放心啊。”   贺榛连忙站起来让出地方给爷爷坐,坐下的贺长明沉默了会儿说:“他要是霍老头生的,我敢肯定地说,你们这辈人都要仰他鼻息过日子。枂枂不是小孩子,你还把你弟当成个奶娃娃看待。”   贺连升嘴唇翕动,小弟比他儿子还小几岁,刚出生那会儿他一直抱着哄着,心里面秦枂一直就那么大,很难接受有个臭小子竟然悄无声息地要把弟弟拐走了。   长辈们正说话呢,站在一边的贺榛惊讶地啊了一声,“小叔。”   所有人随着他的声音扭头看了出去,看到秦枂贴着院子围墙的边悄悄溜出去。书房外种着桂花树,不代表视野就受限了,溜走的秦枂很显然没有留意到拉着纱帘的书房里亮着灯,他弯着腰、贴着墙,悄悄走到了门口,跨过花盆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盆,他赶紧把花盆扶正,随后打开大门溜了出去。   看了全程的爸爸和三个哥哥,“……”   贺长明摇着头说,“明天把院子里的花盆都清理到角落里去,别碰到枂枂。” 第64章 064   一辆大G停在路边, 小区警卫立刻就发现了,“又来了。”   “什么?”   “那辆大G啊,又来了。”   “哦哦, 找小秦先生的那个啊。”   警卫们话音刚落, 就看到裹着羊绒开衫的秦枂脚步轻快地从门前走过。他们看向了小区外,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已经从车上下来,卡其色的长款风衣内搭黑色圆领衫, 同色系的西装裤笔直地包裹着两条修长的腿。   男人清寒的面色当看到小秦先生时顿时积雪消融、阳光乍现,大概不怎么笑的缘故,突然笑起来更吸引人眼球,那张冷峻的脸更添俊朗。   双手揣在兜里面的男人敞开衣服, 把小秦先生抱个满怀,用衣服裹住了他。   小秦先生估计也没有想到会这样,他神色微怔, 笑容随即在脸上绽放、变大, 他在男人的下巴上啄吻了一下, 好像是说了什么,警卫们肯定是听不到的, 可敞开怀抱的男人能听见啊, 只见他点点头,柔柔的目光是包容、是喜悦、是满足。   摸鱼的两个警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率先看到大G那个说,“我好像有点知道怎么撩人了。”   “分享分享。”   “要脸好。”   “……屁话。”   “还要个子高, 一米六配一张好脸叫做浓缩的秀气, 一米八配一张好脸那叫顶配帅哥,可惜了,女娲娘娘捏我的时候怎么就偷工减料了呢。”   “咱是娘娘甩的泥点子, 哪里用得上她亲自动手捏啊。”   “扎心了老铁。”   秋夜里的风冷冷的,霍星河用风衣裹住秦枂,驱散着他身上的凉意,“秦枂,不亲口和我说什么吗?”   对着手机屏幕,秦枂说了个痛快,可面对着真人,他觉得臊得慌,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不是说过了嘛。”   “可我觉得不真实,还想听你说一遍。”   靠在霍星河的怀里,手按着霍星河的胸口,手掌下面是霍星河的心跳,急促的跳动让他知道霍星河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他很紧张,呼吸紧紧的,期待又渴望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别扭害臊的秦枂心软了,他小声说,“霍星河,我怀孕了。”   这一刻很奇妙,霍星河觉得外面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学着秦枂的样子小声问:“我可以摸摸吗?”   “嗯。”   霍星河抬起了手,虔诚地按在了秦枂的小腹上,平坦的小腹还没办法感受到任何动静,可他笃定地在心里面说自己感受到了一个小小的但有力的心跳。太神奇了,他们的第一次就让这个孩子生根发芽。   在霍星河看不见的地方秦枂微微蹙眉,他没有闷在心里面,他选择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这段时间我没有忌口,天天咖啡,时不时喝酒,去国外那段时间熬夜是常态,二手烟吸了不知道多少。星河,我有点担心,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霍星河的手微顿,“我们明天就去做检查,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什么不好的话,都要以你的身体为重。”   “等沈新词放假回来,我和他约好了,等他回来就去医院做检查。”   “嗯,别有太大心理负担,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霍星河俯下身,温柔地亲了亲秦枂的侧脸,他能够感受到秦枂对孩子没有任何抗拒,这就够了。如果上天垂怜,他足够幸运的话,明年的这个时候他会抱着柔软可爱的孩子、哄着他入睡……但他尊重秦枂的选择、更看重秦枂的健康。   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了,秦枂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么折腾小家伙都留下来了,我敢肯定他是个结实的小宝贝,检查结果肯定健健康康、顺顺利利的。”   “嗯,肯定会的。”   “走吧,去吃鸭血粉丝,突然就馋这一口了,我要多加鸭血。”   霍星河打开车门,把秦枂送了上去,弯腰下、探出手为他系上安全带,“好。”   秦枂笑了起来,“你把我捧在手心上了啊。”   “我还把你放在心里面了。”   秦枂捂了捂脸,“你吃了多少斤的拜伦雪莱,这么会说你不要命了啊。”   他放下手,脑袋前倾在霍星河的脸上亲了亲,“星河,你肯定是个好爸爸。”   “根据ALex的模型分析,我有92.96%成为一个优秀的父亲。”霍星河推上车门,他快走进步到驾驶座那儿上了车,接着刚才的继续说,“我会努力做好的。”   秦枂撑着头看霍星河,企图从他帅气的脸上找出点开玩笑的痕迹,但丁点没有,他是认真的啊,也是,霍星河说过他从来不开玩笑的。   所以秦枂好奇了,“为什么不是100%?剩下的那六点几呢?”   “成为一般父亲的可能性为6.63%,不合格的可能性很低,我就不说了,ALex的数据模型是建立在我一贯的行为逻辑上的,我不是个完美的人,所以我同样没办法成为一个完美的父亲。而且孩子是拥有自己独立人格的个体,作为父母是引导者、是提供者,但不是掌控者,我性格中具有较强倾向的掌控欲,我想,如果他是个女孩或者omega的话,我会忍不住赶走可能会出现在他身边的异性。”   “哈哈哈,霍老师,你已经有老父亲的担忧了。”笑着笑着,秦枂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古怪,他说:“你说,我爹会不会有同样的想法?我不结婚吧,他嘴巴上不说,心里面急得很,但凡好点的小伙子都要拉到我跟前溜溜,巴望着我能够看上。等我真的有对象了,我爹好像又不怎么高兴,生怕你这个不好的那个不好的。霍老师,明天对上老丈人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霍星河苦笑了一下,他现在的心情绝对能够和秦枂的爸爸共鸣。   没结婚了,先把我孩子的肚子弄大了。   嘶,他悄悄吸了一口凉气,猛然觉得压力山大。   秦枂推荐的鸭血粉丝店在东大的不远处,九点多快十点了生意照样很好,客人里有不少学生,有人见到了霍星河还打招呼。做牛肉锅贴的师傅转着锅沿,让每一个锅贴都在菜籽油的浸润下充分受热,霍星河要了四两锅贴和两碗鸭血粉丝,其中一份多加鸭血。   “这家店的醋好吃。”秦枂撕开一个热乎乎的锅贴往里面倒了足足的醋,“吃起来甜酸甜酸的,吃它就感觉要吃清蒸大闸蟹了。怎么办,又有想吃蟹黄小笼了。”   “螃蟹性寒,这个就不给你吃了。”   秦枂砸吧了下嘴巴,遗憾地说:“好吧。”   地瓜粉丝韧而不断,汤头又鲜又亮,倒点醋再放点辣椒,真是好吃极了,秦枂以前加班晚了回家,有时候就绕到这里吃上一碗,胃里面暖暖的回去很舒服。说到回去,秦枂咬着一次性竹筷子说,“我偷溜出来的,再溜回家动静太大,可是不回去,明天咋办?”   “很晚了,晚上去我那里。明天早晨我先送你回家,然后我再取点东西后再去你家。”   秦枂有点犹豫。   “闪电很想你的,下午你下车的时候它多难过,回到家也闷闷不乐的。而且,我想收养那只小橘猫,还没给它起名字。”   秦枂心里面的天平彻底倾斜了,当即做决定,等吃完了去霍星河那边。   贺家,贺长明不时看一眼是时间,心里面的碎碎念还不好说出来。   秦雪孺不想搭理不高兴的丈夫,但贺长明动来动去动静太大,她放下平板,视线擦过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落在贺长明的脸上,“瞧你坐立不安的,要是年轻个二十岁,你现在能带着三个儿子冲出去满大街找小枂。”   “你知道枂枂出去了啊?”   秦雪孺点头,“这个家,估摸着就三个小的不知道。”   既然妻子知道了,生闷气的贺长明当即开始数落霍星河,张口闭口臭小子,恨不得冲到玉韫园质问霍家怎么养孩子的!!   “那你明天别给他好脸色,让小枂和他分手,反正咱家肯定养得起一个孩子。”   “这怎么行!”第一时间反对的也是贺长明。   把眼镜摘了的秦雪孺抽掉了身后的靠枕躺下,她感慨地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一个人干着急有什么用,枂枂的心早就飞出去了。你明天再考虑考虑,亲眼见见霍星河究竟什么样,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找再多人打听也不如自己亲眼见见。”   贺长明叹口气,“哪里能想到是霍家的孩子,老三不说,当我们不知道美兰对霍元琛是个什么心思。”   剃头挑子一头热,秦雪孺在心里面淡淡地评价,那是继子的老婆,她一个后母就不多做评价了。   “老三真是个二百五,自己媳妇这么多年心里面还惦记着别人,他就这么算了?美兰差点就误了枂枂的婚事,竟然想到了李代桃僵,让秦斯去和霍星河相亲。”贺长明皱起来的眉头就没有松开的,“霍元琛的品性就是个四处留情的多情种,有娇妻在侧还对别的女人和颜悦色,倒是没有风流韵事传出来,不然那种家庭,就算是枂枂怨我,我也不准他和霍星河来往的。”   “霍元琛就是多情了点,边界感还是有的。”秦雪孺说。   “是啊,绣花枕头罢了,比不上他妹妹分毫,不过霍元清心软了点,东晟里头塞了那么多霍家人,她要是再不心狠点,迟早出乱子,她啊没有上位掌权者的从容果断。霍星河像他爷爷,心智手段都有,真是有点好奇东晟在他手上,会是个什么样子。”   “我挺满意霍星河远离霍家纷争的果决,东晟是大,但也是烫手山芋。他心有仁善,不像霍老头那么狠,他是外公外婆带大的,那两老的坚持支教近二十年,培养出了许多走出大山的孩子,也把霍星河教育得很好。”   “是啊,现在这样挺好的。”   ··   吃完鸭血粉丝,肚子饱饱的也暖暖的,秦枂打了个哈欠,困意彻底上来了。他进门的时候揉了揉眼睛,睁开眼睛时看到闪电在自己不远不近的地方坐着,“过来呀。”   他招手后,闪电才凑过来蹭着他的腿。   秦枂心中一动,他扭头对霍星河说,“记得去汤老板那边吃牛杂锅吧,那时候闪电就一直护在我身边,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它感受到了宝宝的存在。”   “应该是巧合吧。”霍星河理性,觉得这种可能性太低。   可感性的秦枂把自己想感动了,他蹲下来抱住闪电的脖子,连声说,“好狗狗。”   “秦枂。”   “嗯?”秦枂仰起头。   霍星河说,“今晚睡楼上吧。” 第65章 065   秦枂没有拒绝, 他没有理由拒绝,也不想拒绝。   霍星河把一到三层的老房子全都买了下来,西边的窗户那边打通, 扩出去一块做了楼梯, 预留了电梯的位置,能够从地下室直达天台。外扩部分空间改变了房子外观和结构,霍星河当初为了搞定这部分, 跑了不少部门才搞定的手续,现在看成果还是很值得的。   秦枂就最初来这儿的时候上去走马观花地看了一眼,现下,站在楼梯上的他扭头看向霍星河, 发现霍星河明亮的眼睛满是期待。   他觉得,成熟稳重的霍星河潜藏着很幼稚的一面,没有和他深交的人压根发现不了。   外人看霍星河, 觉得他冷漠又难以亲近, 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强大气场, 其实他会暗戳戳地分享自己的成果,像是一个不懂表达的小孩子那样把藏了一兜子的玻璃糖纸掏出来, 然后很认真地说, 这张是生日那天得到的、这张是儿童节得到的、那张是春节的时候得到的……可是外人看不懂,只觉得那堆仔细迭放的糖纸高深莫测。   “看着我笑什么呢?”霍星河往上走了一步,几乎贴着秦枂的后背。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因为说话震动的胸腔宽阔温暖。   秦枂笑着说:“发现了阅读宝藏的方法。”   霍星河不解, “嗯?”   “你不需要懂啦霍老师。”秦枂神秘兮兮地说:“只能意会, 没法言传。”   秦枂抓着扶手往上走,察觉到腰上虚扶着一条有力的臂膀,他没有推开, 享受着霍老师无言又细致的呵护。   家中的装修一如霍星河本人一样,简单干脆,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地方。即将走上二楼时,秦枂忽然低头看了眼一楼,他发现自己经常活动的一楼不知不觉间染上了他的色彩,角落里那盆开满花的蝴蝶兰是自己带来的,博古架的上垂珠多肉是他放上去的,书桌上那瓶斑点跳舞兰是自己直接让花店修剪好了连瓶一起送来的,双耳细劲玻璃瓶就很适合水养这种花材……   回想起第一次来霍星河家,简洁中透着清素,除了院子里的花树,家里缺少鲜亮的点缀。   他有些心虚地看向博古架那儿的沙发,自己带来的彩色格子大靠垫和缀着流苏的钩织毯子像接受过军训一样,小毯子迭成了豆腐块,抱枕板板正正地放在毯子上,一瞧就知道是霍星河的手笔。   霍星河真的很包容、很细心,无条件地接纳了自己。   “星河。”秦枂喊着。   霍星河回应,“嗯。”   “霍老师。”   “我在。”   只要喊他,必有回应。   秦枂笑着握住霍星河的手,“你说以后婴儿房放哪里呀?”   “我这里是请了予航的设计师做的内设,我明天联系他,让他给个方案。”   “好。”   上到二楼就知道,霍星河是真的很喜欢“通透”两个字,柳树村的小屋是这样,一楼的布局是这样,二楼更是如此。所有能敲的墙都敲了,除了卫浴和衣帽间外,就是一目了然,大床上是墨绿色的四件套,被面上有浅色的格纹做装饰,看起来没那么呆板、沉闷。床头放了一座博物架做功能区的隔断,秦枂上次来的时候就扫了一眼,现在仔细看发现上面是大大小小的奖杯、奖状、绶带等等。   秦枂不由得看了眼霍星河,这是学霸的来时路啊。   博古架的另一侧,是用于健身的功能区,有跑步机、一对哑铃和一个标着10kg的壶铃。   “跑步机我很少用,我喜欢到外面跑步。”霍星河做了个晾被子的动作,“当时买的时候还好买了这一款,晒被子挺合适。”   不食人间烟火的霍老师一下子就染上了尘埃。   秦枂喜欢这样的霍老师。   他往前走,站在了窗边,半包式的落地窗采光极好,外面的风景更美,视线穿过小区内高大乔木落到了外面的沿河公园上,一排排整齐的水杉树叶已经红透。晚上,河两岸的小公园内有色调偏暗的观景灯,能够看到有人还在步道内走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孔。   倏忽间,秦枂更理解霍星河为什么会选择住在这儿了。   大学城附近,总有年轻的、充满朝气的面孔,接触着,感觉自己也紧紧地抓着青春的尾巴。   “你看前后楼就知道,以前这里是阳台,我改造成了落地窗,视野和采光更好。我们可以把跑步机撤了,在这里放上婴儿床,窗户上装上纱帘,阳光不会直接照射进来,不会让孩子刺眼。”   霍星河把盘旋在心里面的想法分享出来,也许他在心里面模拟过千万遍,所以说出来时没带着任何犹豫。   “等孩子大了点,需要活动空间,就沿着窗户放一圈软包的真皮坐垫,地板上铺地毯,那边角落可以放玩具筐,可以让孩子在这里尽情地爬来爬去。一楼没有做地暖,孩子爬着会冷。”   霍星河懊恼地皱皱眉,以前没想过会这么快遇到一个想要步入婚姻的人,装修房子全都是顾着自己喜好的。   秦枂靠在窗户上环抱双臂,看着霍星河时而张开双臂说以后婴儿床应该如何摆放,时而皱眉觉得空间不够,他能够听出来,霍星河说出来的布置不是临时的假设,他曾经肯定许多次幻想过两个人的未来。   成熟内敛的霍星河私下里想象着未来的样子,他的想象中是有他的,也有他们的孩子。   秦枂无声地想弯起了嘴角,他摸着肚子,越发期待着孩子的降临。   ···   同塌而眠对两个人来说没任何障碍。   床很大,霍星河没有睡在这一头、秦枂没有睡在那一头,他们睡在了床的中间,霍星河从身后抱着秦枂。被熟悉的信息素包裹,那种仿佛藏在灵魂深处的失落感彻底消失,充满安全感的秦枂几乎沾枕头就睡熟了。   反而是霍星河,激荡的思绪让他毫无睡意。   黑暗中他眼睛睁着,就那么专注且静悄悄地落在秦枂的脸上,他的手被秦枂挨着他的小腹抱着。秦枂的睡衣卷起,手部皮肤就直接贴着秦枂柔软的小腹,那么小小的地方竟然能睡下一个孩子,太不可思议了。   霍星河能够轻松说出人体结构,亲手接触过的大体老师不止一位,omega的生殖腔剖面图他不假思索就可以画出来。可那些都是冰冷的知识点,而秦枂是柔软的、温热的,他们竟然创造了一个孩子!   男孩还是女孩?   不管男孩女孩,他都喜欢的。   乱糟糟的思绪把霍星河拽进了黑暗中,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听到小区里环卫车收垃圾的声音他蓦然惊醒,抬起手腕,手表亮起,显示时间凌晨四点二十。表面的亮光照在秦枂的侧脸上,睡着的时候秦枂翻了个身,现在面对着自己,他睡觉的时候有点憨,嘴巴微微嘟着,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   霍星河笑着亲了亲秦枂的额头,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蹑手蹑脚地走到柜边打开抽屉拿出一个丝绒盒子。   咔哒,打开盒子时发出很细微的声音,露出里面两枚戒指,造型简约,又藏着设计师结合霍星河描述打造的巧思。霍星河原先是理智地想问问秦枂的意见的,后来他想给秦枂一个惊喜。   他拿出属于秦枂的那枚,心中嘀咕大小会不会合适。   转身来到床边,霍星河掀开被子慢慢坐到了床上,秦枂的右手搭在了枕头边。霍星河拿着戒指慢慢给秦枂的手指套了进去,他满意地点点头,大小刚好合适,白天的时候就拿出来正式求婚。   霍星河这么想着,他捏着戒指缓缓用力,企图把戒指摘下来。   但卡得刚刚好的戒指就那么严丝合缝地套在了秦枂的手指上,除非把秦枂吵醒,不然休想把戒指拔下来。   霍星河眉头皱起来,薄唇轻抿,脸上的情绪说不上是懊恼还是后悔。   秦枂下意识寻找着热源,往霍星河身边凑了凑,手更是缩回了被子里。   霍星河无奈地叹了口气,调整了姿势闭上眼睛继续睡会儿。   ··   “星河这小区也太不方便了,车位都没一个。”杨佩佩拖着露营车跟在姐姐的身边。   她们姐妹两个可不是约好了一起来的,是杨佩佩在小区门口遇到了杨秀秀。有了现成的人手,杨秀秀没让保姆下车,把露营车的把手塞进了妹妹的手里,姊妹俩往16号楼那边走。   杨佩佩昨夜刚回的东州,顶着一张明显就缺乏睡眠的脸来找大外甥,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姐,给星河送来了什么好吃的?”   “最上面放着酱肉包,早晨刚蒸好的,还热着,你肚子饿了就拿出来吃。”   杨佩佩嬉皮笑脸着说:“就知道姐姐会想着我。”   杨秀秀看了眼时间,快九点了,“星河这个点肯定醒着,他说好了这两天要去小秦家,我忘了问具体什么时候,都不知道他准备了什么礼。”   “什么?”杨佩佩惊讶,“星河要干嘛?”   “毛脚儿婿第一次登门。”   杨佩佩咽下了包子,“乖乖,这么快的啊,他别赶在我前头结婚啊,我看来要抓紧速度了。”   “是该跟小沈抓紧了,不然外甥要在你前面结婚生孩子了。”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到了16号楼单元门门口,杨秀秀带来的露营车有升降爬坡功能,楼梯很容易上去。她走在前面,杨佩佩拉着露营车跟在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杨秀秀轻拂过门锁,门自动打开,她拉开门的时候说:“星河,妈妈来了。”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或者说,太安静了。   杨秀秀看了眼杨佩佩,杨佩佩说,“放假不在家啊。” 第66章 066   “你找他有事就打电话给他。”杨秀秀打开冰箱, 看了眼里面的东西,临期的清理掉,之前放进去的先拿出来, 等今天带的东西放进去了再整理一下放进去。   儿子从小就独立, 她一个做妈妈的只能够在生活细节上补偿他出生后没有父母在身边的缺失。   杨秀秀对儿子是有愧疚的,所以霍星河要做的事情,她几乎都会支持。   她有些呆愣地看着冰箱, 能做的微乎其微,以后仅仅是生活中的照顾也不需要她给出太多了。酸涩的感觉浮上心头,杨秀秀揉了揉眼睛,才让自己好受些。   “啊!”   杨秀秀听到了妹妹的大叫, 连忙走出厨房,看到一条大狗站在移门处,戒备地盯着杨佩佩看。   杨佩佩和兔子一样蹦到了姐姐的身后, 她从小怕狗, 泰迪、比熊那种小狗她都怕, 更别说眼前这条看起来凶悍的大狗了。   “闪电,回去。”杨秀秀轻声呵斥。   闪电眼睛里闪过疑惑, 它低下头嗅了嗅, 主人让闻过的味道使它放下了戒备。   见大狗退回了阳台,躲在姐姐身后的杨佩佩探出了头,“吓死我了,星河什么时候养这么大一条狗?”   “前段时间, 闪电是退役警犭, 轻易不会咬人。”   杨佩佩干笑,“我这细胳膊细腿的,还不够它一口咬的。”   杨秀秀走回了厨房, 有这事儿打岔,刚才的情绪烟消云散,她的手按在冰箱上觉得有点奇怪,“放假了,星河不会不带着闪电吧,让这么大只狗一天天窝在家里面也不舒服。星河说不定在家,或者没走多远。”   “在楼上?”杨佩佩指了指楼上说,“我去看看,说不定在三楼捣鼓他那些收藏品。”   不等姐姐响应,杨佩佩就走出来餐厅去向了楼梯那儿,踩上楼梯的时候她莫名想俯瞰下整个一楼,从进门开始就萦绕在心头的怪异感越发强烈,等站在楼梯上向下看,她恍然大悟,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室内有了鲜活的色彩!   杨秀秀总说霍星河的爱好是收集死物,这话其实不假。   霍星河喜欢收集植物的标本,博古架上放着的那么多种子已经风干、剔掉了肉质,再也不会萌芽,不仅是种子,墙上挂着的是风干的植物零件、是去掉肉的叶脉,最大的一幅画是一米多长的龟背竹叶子,杨佩佩尤记得在朋友圈看到霍星河制作这大幅叶脉过程的震撼。   他细致得就像是外科医生,手持冰冷的柳叶刀给植物开膛破肚。   这说起来挺耸人听闻,可杨佩佩以前一直觉得大外甥有当杀手的潜质,每当手上过类似剧本的时候,她代入的都是霍星河的脸和气质,就很遗憾大外甥不走演艺圈这条路,不然绝对填补内娱天然冷的空白,让每一位古代杀手\刺客\暗卫有了脸。   植物是霍星河的首选目标,他还收集了不少蝴蝶和甲虫标本,手掌大的长戟大兜虫在博物架的最上方,杨佩佩是看一眼就多一身鸡皮疙瘩。   现在俯瞰着客厅。   杨佩佩怎么形容呢……她蹙了蹙眉,脑子里忽然跳出了一个词“生机”,她觉得霍星河冰冷程序一样的生活里增添了一丝生机。   紫色的蝴蝶兰爆盆了,开着一朵朵仿佛要展翅欲飞的花;颜色鲜亮的抱枕,让整个清冷的空间都在跳跃。   杨佩佩当然知道大外甥谈恋爱了,甚至是飞快地走到了见家长、结婚的这一步,可万万没想到对方给霍星河带来的变化这么大。   “爱情啊。”   杨佩佩感慨着,她继续往上走。   楼上,听到尖叫声的秦枂往霍星河的怀里面钻,他还拉起被子蒙住脑袋。   “我妈和小姨来了。”霍星河睁着干涩的眼睛看了眼时间,竟然九点多了。   听到开门声的时候他的意识像是被从脑海深处拽了出来,迷迷糊糊地知道有人来了,但身体不想醒。小姨的叫声传来,他昏昏沉沉又要睡着的意识才猛然清醒,他抬起手准备推醒秦枂,看到他拉着被子蒙头,霍星河抬起来的手顿住,已经彻底醒过来的他笑了笑,轻声和秦枂说了一声后就掀开被子起床。   戴上了放在床头柜的眼镜,霍星河听到了小姨说要上楼,他大跨一步,长手向前捞,抓住了家居服往身上套。   上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霍星河边跳着脚提裤子边往楼梯口走,成功把小姨堵在了楼梯处。   杨佩佩的视线刚好与二楼的地板平齐,她看到突然出现的霍星河吓了一跳,“你在家啊,刚才喊你怎么没有回应?”   “你确定喊了吗?”霍星河往下走,顺势就逼着小姨后退。   杨佩佩皱眉,“没有喊吗?我这脑子,不记得了。”   往后退了一步的杨佩佩下意识地准备转身,视线掠过霍星河的时候忽然顿住,她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心中疑惑不断升起。霍星河头发乱糟糟的,右边脸颊上尤带清晰的睡痕,灰色的T恤领口歪着,衣摆遮住的黑色运动裤露出了两条白色的抽绳。   他还赤着脚。   “你刚起来?”   霍星河用手顺了顺头发,“嗯。”   杨佩佩夸张地看向窗子的方向,“稀奇啊,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竟然睡懒觉了?”   “昨晚睡太晚了。”霍星河按着小姨的肩膀示意她下楼,楼下他听到妈妈在和闪电说话,好像是什么牛骨头之类的。   偶尔改变生活习惯睡个懒觉而已,能理解,杨佩佩没往心里面去,她挣脱开霍星河的手,重新往上走,“来来来,小姨有个事情和你商量商量。”   “楼下说一样的。”霍星河用身体挡着。   杨佩佩嘴巴里说nonono,身体灵活地从另一边绕过霍星河往上走,“不一样撒,我不想你妈担心,不太想她知道,所以我们楼上说,楼上说。”   “小姨……”霍星河伸出手,指尖擦着杨佩佩的头发,就抓到一团空气。   他连跨三节楼梯追上去,“小姨,别上去,秦……”   “什么?”杨佩佩站在二楼纳闷地问。   霍星河跟着上了二楼,发现床上空荡荡的,秦枂不在。   “没什么。”   “奇奇怪怪的,你没睡醒啊。先刷牙洗脸,你洗漱的时候我跟你说。”杨佩佩刷地推开卫生间的门。   霍星河那声别在嘴巴里没有发出来,他看到卫生间里没人。   看了眼衣帽间,霍星河走进了卫生间洗漱。   站在卫生间门边的杨佩佩双手攥着放在胸前,显得犹豫又不安,“资方老总因为财税问题被抓进去了,投到剧组的钱直接冻结没办法使用,小姨也不和你说虚的,我是来找你要钱投资的。《大唐异事录》第二部我几乎把全部身家都押了上去,如果拍不成,你小姨我连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有,打工十年八年的债都还不完。”   杨佩佩是真的着急,没任何铺垫直接扔出了王炸。   把电动牙刷放到一遍,漱完口的霍星河问:“缺多少钱?”   “保守估计八千……五千万。”杨佩佩准备把车子房子和公司都抵押出去,能够填多少窟窿就填多少,剩余部分就找霍星河挪挪。   资方突然出事无异于当头给了杨佩佩一记闷棍,剧组已经停工,每停一天都是多消耗一天的钱,无底洞啊。   “我没这么多现金。”霍星河刚花钱买下了吴圳那个项目的核心数据,说是低价出售,那也是千万级别的交易。“你要的急,我先给你两千万,其它剧组资金应该也不是一次性到位的吧。”   杨佩佩深吸一口气,她上前抱住霍星河,“谢谢,星河,谢谢,这已经能够为我解燃眉之急了。我可以保证剧本质量是过硬的,绝对能够小爆一把,它有自己的固定受众。我投资《异事录》就是求稳妥的。”   “小姨,你做个项目书给我的助理,我会请专业人士做可行性分析,如果确定有投资前景的话,我可以以实验室的名义投资。”   霍星河的实验室流动资金充足,他平时也会做一些行业相关性的投资,跨行投资还是头一次,在商言商,事关整个实验室,再谨慎都不过为。   所以丑话说在前头,“先说好,你试试,跨行投资不一定能过。”   “我想起来了,东华研究所还投资过医疗剧呢。”杨佩佩恨不得照着大外甥的俊脸狠狠亲几下,“信小姨的专业眼光,绝对不会让你亏本的。什么动静?”   她突然看向淋浴房,里头刚才传出一声像小猫蹭地的声音。   卫生间做的干湿分离,淋浴区的空间挺大,用磨砂玻璃做的隔断。玻璃移门慢慢推开,秦枂站在门口挥挥手,“佩佩早。”   杨佩佩看看秦枂,再看看霍星河,她喃喃了一句“我去”,反应过来了,“我姐说的小秦原来是你!”   沈新词和秦枂是朋友,杨佩佩自然是认识秦枂的,两个人还一起吃过好几次饭,曾今杨佩佩鼓捣沈新词做介绍,她觉得秦枂为人开朗、性情温和,模样才情和霍星河很搭,两个人在一起很合适。后来沈新词和她说秦枂有男朋友了,她还挺遗憾,觉得霍星河没这缘分。   万万想不到啊!   杨佩佩缓缓在椅子上坐下,她看着一并坐在床上的霍星河和秦枂,脑子就徘徊着这么一句。   “以后我们各论各的,新词那儿你喊我姐、我喊你弟,星河这里,你是我外甥老婆、新词都得喊我一声小姨,哈哈哈哈哈。”   霍星河和秦枂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哪里能够想到陷入呆滞的杨佩佩醒过来神来第一句话竟然是这。   楼下传来了杨秀秀的声音,“星河?佩佩。”   “快下楼,你妈在楼下等着呢。”杨佩佩招呼。   秦枂无措地揪住霍星河的袖子,用迟疑的眼神求救,“我不是怕见你妈,只是大早晨被堵在床上,感觉好尴尬啊。” 第67章 067   被堵在楼上……好吧, 是被堵在床上,实在是太尴尬了。   哪怕他们真的是盖着被子纯睡觉,可瞧瞧杨佩佩暧昧的目光, 就知道她想的一点也不单纯。秦枂觉得自己工作这么多年, 脸皮已经锻炼得够厚了,面对商场上一些老油条的调侃照样面不改色,可现在他知道了, 自己修炼得还不够到家。   在杨佩佩揶揄的目光中,秦枂落荒而逃,借口说上厕所躲开。   霍星河示意小姨先走,杨佩佩走在前面, 脚踩在楼梯上,她忽然就觉得有许多感慨浮上心头,需要说一说。   霍星河推了推小姨, “回家和沈新词说去, 现在先忍着。”   “看在你即将成为资方爸爸的份上, 我可以什么都不说的。”   杨佩佩很感激霍星河在危难时刻拉了自己一把,嘴上说着调皮话, 但放下了心头大石的她红了眼眶。   等下楼了, 杨佩佩就配合着霍星河把姐姐哄回家。   “姐,你上我的车干嘛?”杨佩佩不解。   杨秀秀说:“我一开始想让星河送我回去,顺带着晚上在玉韫园陪爷爷奶奶吃饭,就让保姆开车先回去了。现在你们两个联合起来糊弄我, 我就假装自己被糊弄了。现在出来, 你总不能让我打车回玉韫园吧。”   杨佩佩眨眼,心虚地反驳,“什么糊弄啊。”   “星河楼上有人吧?”杨秀秀语气是笃定的。   在姐姐柔和的笑容中, 杨佩佩举双手投降,姐姐身上有一股让人没办法欺骗她的能力。仔细说来,他们母子很像,一个用柔情似水把强势伪装、一个冷漠不在乎的直给强势,骨子里都很固执,丝毫不让。   杨佩佩知道自己瞒不了,于是妥协了,她轻轻点头。   杨秀秀莞尔,她心思灵巧,稍微一想就知道秦枂为什么不下来,难为情了呗。   车子开了起来,杨佩佩见坐在副驾上的姐姐从包里拿出备用机,两个手机一起行动,水葱似的手指头几乎划动出了残影。杨佩佩不敢看了,怕自己眼花,她赶紧放平了视线看向车外,“姐,你干嘛呢?”   “我看看两家碰面放在哪里比较好好,还有请人看看日子,订婚、结婚、领证,放在哪天比较合适。我之前就联系了一家婚礼策划公司,给出的方案我看着是不太好,你有什么认识的朋友做这个的吗?”   杨佩佩有点无奈,“姐,给年轻人一点空间啦,应该尊重星河和秦枂的喜好,你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有什么用。”   “唉,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杨秀秀叹气。   “……你可以先张罗起来,可一定不能够替他们做主了。”杨佩佩缓和点说。   杨秀秀只能够点头,心里面告诫自己不要干涉太多,“我就给点参考意见。”   “嗯嗯。”   霍星河那儿,他打开冰箱看到妈妈送来的包子、馅饼等等,电饭煲里还热上了一锅皮蛋瘦肉粥。路过餐桌时,啃肉骨头的闪电汪汪,霍星河这才注意到桌子上多了几个盒子,打开其中一个,他的眼神微微晃动,脸上的线条都柔和了几分。   蹲下来,霍星河拍了拍闪电的脑袋,“妈妈送来的大骨头香吧?”   闪电喉咙里发出呼呼声,嘴巴忙着呢,暂时没功夫说话。   霍星河笑了笑,把妈妈送来的盒子收好,这才上楼。   “秦枂,我妈和小姨走了。”霍星河边上楼边说,“不过我想我妈应该猜到你在楼上,她说话的时候往楼上看了几眼,只是没有戳破我们。你……”   上楼后,霍星河看到秦枂站在不远处举着手,见他来了,秦枂转过手掌,把手背朝着他晃了晃,“霍老师,什么时候戴上的呀?”   “凌晨的时候,四点多。”霍星河老实交代。   “你记得这么清楚?”这下换秦枂惊讶了。   “特地看了眼时间的。”霍星河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但很快他又看向了秦枂,“大小合适吗?”   “哟,霍老师你不是应该问我,款式喜欢吗?”秦枂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霍星河有点慌乱,小心翼翼地问,“款式喜欢吗?”   “很符合我的要求,只是,不过……”秦枂往前走。   仅一步之遥的时候,霍星河轻轻拉了一把,把秦枂拽进了怀中,他的嗓音低沉且温柔,“不过什么?”   “就这么简简单单套我手指上了,霍老师,太容易了吧。”   “不是,我有准备的。”霍星河赶紧解释,哪里有平时的淡定从容,他慌乱无措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扛起秦枂,把他精心准备的展现给秦枂看。他注意到秦枂眼中藏不住的笑意,霍星河稳了下心神柔声说:“我凌晨突然醒过来,只是想拿出戒指给你试试大小合不合适的,但没料到卡着了,想要摘下来就要吵醒你,就作罢了。”   秦枂静静地听着,等霍星河说完了他从霍星河的怀抱里退出来,笑着问,“原本你想怎么样拿出戒指的?”   “随我来。”   霍星河朝着秦枂伸出手。   秦枂扫了眼那只手,身体擦着过去往楼梯那边走。   正当霍星河失落地准备收回手的时候,秦枂又退了回来,握住霍星河的手说,“走吧,霍大教授。”   走到楼下,霍星河对ALex说:“ALex,打开投影,拉上窗帘。”   ALex,“好的,主人。”   “闻到了粥的味道。”   “我妈送来的,皮蛋瘦肉粥,葱花卷、牛肉饼和包子都是热的,要不要吃?”   “饿了,吃。”秦枂摆摆手,“你弄你的,我去厨房。”   看着秦枂走进厨房的身影,霍星河心里面升起一股浓浓的无奈和挫败。不应该是这样的,最起码也不能是这样没有氛围啊。他原先的求婚计划是今天白天去见秦枂的父母家人,晚上他会把秦枂带回家,提前定好的花店会将家里面布置起来。   厄瓜多尔红玫瑰会从家门口一直铺展到楼上,气球和彩灯与鲜花相互辉映,他会在全息投影的纪录片高|潮部分拿出戒指,问秦枂愿意嫁给自己吗?   霍星河上网做了不少攻略,参考了一些婚恋专家的意见,还向教授心理学的同事咨询了下秦枂的性格投影……现在的他好似是做了一版精美的PPT准备开组会的时候闪瞎同僚的眼睛,结果打开文件发现,把草稿拿出来了。   所有的窗帘拉上,室内的光线变得昏暗,把粥和包子端出来放到餐桌上的秦枂嘴上还叼着一块榨菜肉末的馅饼,霍星河对他妈妈拿来的食物丰富程度压根就不清楚,在秦枂看来都够开一个早餐店了。   胖乎乎的花卷上点缀着葱花,蛋黄烧麦上放着松子儿,馅饼分牛肉馅的、猪肉馅的、香菇青菜和榨菜肉末的。做妈妈的很显然很懂儿子的口味,送来的早餐都是咸口,秦枂也很喜欢。   他咬了一口馅饼,左边腮帮子鼓了起来,身体斜坐着,眼睛要盯着霍星河在做什么。   很忙的。   霍星河朝着自己看了一眼,眼神里的情绪太复杂,秦枂第一时间没看懂。   秦枂,“嗯?”   “没什么,你吃吧。”霍星河无奈地摇摇头,他让ALex播放短片。   目前市面上的全息投影技术运用已经非常成熟,尤其是在科技上。普通家庭买一套全息投影设备不划算,民用在普及度上较为滞后。霍星河不考虑经费问题,在家里面安装的是顶配设备,无论是画质还是音效,不输给尖端实验室的效果。   坐在餐桌边的秦枂发现手边出现了草丛,高大的树木拔地而起,动物的叫声从他身后出现,他扭头看过去,发现有几只迅猛龙从森林的深处跑了出来。光影效果太逼真了,秦枂忍不住向后退了退,后背碰到了一双手,他仰头发现霍星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身后。   秦枂没忍住问:“不会是讲恐龙繁衍的那个纪录片吧?”   “嗯,我找朋友弄到的片源,家里面空间狭窄了些,也没有专门的幕布,效果会比野生动物园里面的差一些。”   两个人说话间,他们的视角跟着迅猛龙离开了森林,入目是一个巨大的草原,有成群的长颈龙。   耳边如果有配音的话,肯定是长颈龙到了□□的季节,因为秦枂看到一只雄恐龙骑到母恐龙背上了。   秦枂,“……”   他缓缓吐出一个字,“酷。”   秦枂想看这个片子想看很久了,每次在社交平台上刷到相关片段就心痒难耐。视频网站有普通2D版本的,那和其它恐龙纪录片有什么区别,他要的就是在野生动物园的球幕影厅里看全息版本啊,就像是现在,小恐龙从脚边嗖嗖跑过去,头顶上,翼龙不知道何时出现,远处的森林里传出猛兽的咆哮,肯定是短臂选手霸王龙即将出现。   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字,太酷了。   秦枂推了推霍星河示意他不用那么在意,他站了起来,走进了“恐龙群”里,抬起来脚好似真的跨过了蕨类植物。千足虫走过的嘻嘻索索的声音吸引了秦枂的目光,他低头在地上找着,一条大虫子“擦着”脚边走过。   “没事没事,我不怕。”   “节胸蜈蚣,地球上出现过最大的无脊椎动物。”霍星河一直跟在秦枂的身边。   “嗯嗯,你和我讲讲,这些都是什么,没有讲解,就看个热闹了。”   “好。”   家里面看效果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恐龙身后就是家具,很容易出戏。   可两个人沉浸其中,看得很入神。   纪录片很短,就21分钟,秦枂看完之后意犹未尽,但很快他就察觉出不对来,纳闷地看向霍星河,“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拿出戒指?”   霍星河楞了,一开始计划好的戒指没给成,他刚才匆匆想了个B计划,就是在高潮片段对秦枂说“嫁给我,好吗”。现在影片都结束了,滚动着字幕,那句话他却忘了说出来。   霍星河脸上难得出现窘态,秦枂笑了起来,笑得有点不能自己,他扶着霍星河的肩膀说:“你、你逗笑我了,哈哈,眼泪水都出来了。”   “秦枂。”霍星河脸上因为发窘而浮现的红晕还在,眼神却已经恢复了正常,亦或者说他宠溺温柔地看着大笑的秦枂。   秦枂揉着腮帮子,笑得脸疼,   “可以嫁给我吗?”   秦枂眉毛微挑,他说:“用纪录片求婚的,你肯定是第一个。” 第68章 068   时间不早, 家里面肯定翘首以盼,就等着霍星河和秦枂联袂出现。   霍星河把车开到门口,看到秦枂打开后车门对着闪电说:“闪电上去。”   “把闪电带着?”霍星河在后视镜里与闪电对视, 带着领结的闪电坐得板板正正的, 一副要帮助主人打开岳家局面的靠谱。“领结哪里来的?”   “应该是你妈带来的,你没看到沙发上有个包?”秦枂给闪电正了正领结,左看右看都觉得是个精神十足的帅小伙。   霍星河摇头。   “里面有小衣服、领结, 狗狗用的沐浴香波、护毛素、口腔护理液……好多好多,我就挑了个领结给闪电戴上了,很配啊。”   闪电稳重地叫了一声,像是在肯定秦枂的说法。   秦枂拍了拍闪电的脖子, 解释着说:“我爹很喜欢狗的,有闪电做缓冲,他对你脸色肯定会好很多, 毕竟……你懂的。”   准备开车的霍星河猛然有了紧张的实质感, 他握紧了方向盘, “希望你爸打我的时候轻点。”   “不不,霍老师, 我和你说明白一点, 他要是捶你两下的话证明他认可你,他要是什么都不说,你就悬了。”秦枂往前探出身子,惊讶地发现霍星河薄唇紧抿、神色惶惶, “霍老师, 你这么紧张?”   “嗯。”霍星河做了个深呼吸,缓缓地说:“我这人,没什么朋友……”   霍星河的嘴巴被捂住了, 他扭头看向秦枂,眼神里浮现出点点脆弱。   “江淮不是朋友吗,百合姐不是朋友吗?人生得一知己难矣,大多数人都是身边的酒肉过客,有几个真心相待的。所以,有多少朋友重要吗?”秦枂前倾着身体,他安抚地给了一个吻,轻柔的吻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他弯起嘴角离开,“再说了,只要我喜欢,我爸妈就不会反对。你都得到我的认可了,你紧张什么?”   霍星河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安全带,他伸出手按在秦枂的后颈上,桎梏的力量不让秦枂后退,他强势地把秦枂带到了自己身边,补齐了刚才那个吻。   额头相抵,霍星河看着秦枂的眼睛说:“谢谢。”   秦枂举起双手捂住脸,隔开了自己和霍星河的视线,“凑这么近看,斗鸡眼了。”   他耳廓泛起红晕,嘴巴上却别扭地说着相反的话。   霍星河低声笑着,他在秦枂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随即松开按着秦枂后颈的手,“把安全带系上,我们出发了。”   秦枂忙后退坐好,嘀咕着说:“紧张的是你,耍赖的也是你。”   “我哪里耍赖了?”霍星河问。   秦枂扭头看向窗外,翘起来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   东兴名苑,贺长明不知道第几次看向门口,脖子都伸长了也不见秦枂带着霍星河回家。   他对着妻子秦雪孺说:“你看看都几点了,快十一点了,直接过来吃午饭吗?第一次登门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一点都不上心?”   “才十点二十。”秦雪孺膝盖上放着针线筐,她喊住了路过的大孙子贺臻,“小臻帮我穿根线。”   “奶奶,你做什么呢?”贺臻看了眼手机,文件什么时候看都一样,在家里面工作放一放。他走过去接过了线头和细针,线头放到嘴里抿一抿,很轻松就穿过去了。   秦雪孺感叹,“还是年轻好。做点小衣服,过上几个月就能用上了。”   “外面都有卖的,没必要自己做啦。”   贺臻被爷爷瞪了一眼,秦雪孺笑着说:“小枂小的时候我忙,都没给他做过衣服穿,你爸和你叔小时候还穿过我做的衣服呢,现在只能够给小孙子弥补了。”   贺臻连忙点头,心里面挺酸涩,我也没有穿过啊。不过哪里敢开口,他又不是想吃爷爷的铁砂掌。一想到,马上有个叫娇嫩的小玩意要喊自己哥,三十多、年轻有为、单位里二把手的贺臻就觉得不可思议,一如两三岁的自己被领到婴儿床边,老爹按着他的脑袋说“喊小叔叔”一样离谱。   “傻呆在这里干嘛?”贺长明看了眼贺臻。   “别老这么说孩子。”秦雪孺轻声说,她有时候怀疑老三就是这么被否定,时间长了才成了闷葫芦。   贺长明忍了忍,叹了口气,“嗯,不说了不说了。”   他也知道自己的臭脾气。   贺臻摸摸鼻子,赶紧脚底抹油地溜走。   忽然,贺长明听到了外面传来了声音,他小声抱怨说:“总算知道来了,我的脸色看起来严肃吗?我要让霍星河那小子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腿肚子转筋。”   秦雪孺,“……”   她摘下老花镜放到针线筐里,站起来的时候顺手把针线筐放到沙发上。抚平了衣服上几乎不存在的褶皱,她才慢悠悠说,“你口中的那个小子胆子大得很,你确定要待在这里给孩子下马威?”   “多走几步路见未来泰山怎么了?”贺长明嘴硬,他屁股不动,视线却忍不住往门口的方向送过去,院子才多大点,早该走进来了。   秦雪孺不理会年纪越大就越是像倔毛驴似的丈夫,“那你慢慢等。”   妻子前脚走出去,贺长明后脚就坐不住了,他拧眉嘟囔,“霍家没有慢待我的枂枂,我就给那个小子一些面子。”   老父亲给了自己台阶下,手撑了一把沙发扶手站起来往外走。虽说是儿子认定的人,但一想到没结婚呢,霍星河那个混蛋小子就把儿子肚子弄大了,贺长明的眉毛就控制不住地皱起来,要是搁他年轻的时候……不,不用年轻的时候,就二十年前,他抄起棍子打霍星河能够打折一条。   走了几步,贺长明停了下来,他叹着气摇摇头,说打说骂说给脸色压根就是自我安慰。他不得不承认,等枂枂把人领进来,他非但不会给脸色,还会撑起笑脸说一声青年才俊。   霍星河也当得起这四个字。   哪怕贺长明用放大镜仔仔细细地挑刺,在看了霍星河从小到大的履历后也不得不承认,是个优秀的年轻人。再把他的父母,霍杨两家看看,霍家自不用说,东晟这么大一块招牌放那里。   杨家在教养子女上亦是可圈可点,霍星河妈妈小小年纪就和鳏夫霍元琛在一起,这一点值得小小的诟病,但她没有安于现状成为菟丝花,而是利用机会提升自己。杨家四姐弟抓住了“霍家”这个机遇,给自己创造了登云梯的机会。   贺长明风里雨里过来的,反而很欣赏杨秀秀的行事作风,才能够培养出霍星河这样的儿子。   至于霍元琛……贺长明歪歪嘴,一个稻草芯的绣花枕头,霍星河没有沾染上他的夸夸其谈真是霍家祖上积阴德了。   贺长明往门口看了一眼,“怎么还不进来?”   他没有完全走出去,待在客厅里面等,放不下架子的老头依旧想拿捏一下。   “爸爸,你喂鹦鹉啊。”老三贺连平从楼上走下来。   贺长明咳咳两声,掩饰着不自在说,“就看看。”   “哦。”贺连平不疑有他,继续往外走。   等老三走出去了,贺长明心里面犯起了嘀咕,怎么听不到太大的动静,新儿婿上门这么大的事情不应该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算了算了,要是搁二十年前,我肯定站着不动。”   贺长明即刻往外走,出去后就看到秦枂和妻子在说话,几个儿子在另一侧嘀嘀咕咕。   “霍星河呢?”贺长明问。   秦枂说,“先把我送来的,他去拿东西,待会儿就来。”   “哦……”贺长明有种蓄满力却狠狠打在了棉花上无力感。   秦枂眼中闪过疑惑,“妈,爸爸咋啦?”   秦雪孺轻掩着嘴角上翘的弧度,免得丈夫脸上气急败坏,她轻声说:“老丈人的款儿没处使呢。”   秦枂没弄太懂,他正要让妈妈说说清楚呢,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说:“星河来了,我去门口接他。”   “走来走去干嘛,小心点。”在旁边假装赏花的贺长明立刻出声阻止,他看向几个儿子那边,“那个,老三你和霍星河熟点,你出去接他。”   贺连平应下,他往前走着,到门口的时候不自觉向后看了一眼,大哥二哥比划着拳脚,爸爸和妈妈围着秦枂嘘寒问暖……落寞在脸上一闪而逝,他转过身往外走。走出没多远,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贺连平没想太多,以为是路过的邻居之类的,下一秒一条胳臂搭在了自己肩膀上,他侧头看到了二哥。   老二笑嘻嘻地说:“妈让我一起出去接霍星河,走着,咱哥俩去迎接家庭新成员。”   贺连平心下一暖,甚至是有点酸涩,无论多大年纪,妈妈都在默默挂念着他。   “老三也有白头发了。”   “早就有了,二哥,我儿子都快三十了。”   “可我还记着咱妈跟着爸爸一起出门那天,爸爸骑着二八大杠,大哥护着我坐在前面横杠上,妈妈抱着你坐在后座上。”   “那天起大雾,爸爸骑了好久才到码头。”   “你那时候才两岁多,竟然记得啊。”   贺连平笑了笑,亲妈生他的时候没的,他被外婆嫌弃,直到被后妈抱在怀里才体会到温暖,那个全家一起出发的早晨,会永永远远地烙刻在他的记忆里。   “哥,我没有什么想法,如果不是美兰有私心,一年前霍星河就该和小枂认识了。我也没和美兰吵架,她只是心里面有道坎一直过不去,几十年夫妻,我们不是没有感情的,我说过也劝过,也许等美兰自己想通了才能够走出来。”贺连平暗暗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你们不用为我们挂心。”   父母帮忙遮掩,没有说霍星河和秦斯相亲是因成美兰之故,但贺连平知道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瞒不住两位哥哥。   贺连平看到小区门口等候的大G,他说:“我们之间的矛盾不是霍星河。”   当然,也不是霍元琛。他知道美兰心里面真正过不去的是年轻时候的自己没有得到认可,是求不得、是好胜心,是夫妻多年却交心不够的无奈。   贺连海拍拍老三的肩膀,“夫妻间的事情,外人插手都不好。我和大哥常年在外,父母都靠你和美兰照顾,我们都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的。当然,强扭的瓜不甜,如果你们做出了别的选择,我们也尊重你们。”   “好。”   贺连平和贺连海已经走出了小区大门,贺连海和门口警卫说了一声,大门打开,兄弟两个上了大G的后座。   贺连平给霍星河和贺连海做了介绍,贺连海端详着霍星河的脸,他沉吟了下问,“你和杨青什么关系?”   “杨青是我大舅。”霍星河说。   贺连海爽朗地笑着,“我和杨青是战友,他刚下连的时候就是我手底下的兵。” 第69章 069   有了熟悉的人作为引子, 路上霍星河和贺连海有说有笑的聊着,等贺连海下车站在弟弟贺连平身边的时候才回过味来,“了不得。”   “嗯?”贺连平回应。   贺连海饶有兴味地看向了去打开后备箱的霍星河。   头次登门, 霍星河肯定是有备而来的, 他穿着正装,合身的黑色西装搭配白色衬衣,领口扣子松开一个, 他伸出手时外套的袖子往上微收露出一小节衬衫的袖子,贝壳质地的袖口莹润低调。   挺拔干练,宽肩窄腰,能够很明显地看出衣服包裹下肌肉的运动痕迹, 下盘很稳,绝对是有练过的。   贺连海轻声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论是你们说的, 还是调查到的, 都说霍星河是个少言冷漠的人, 但刚才我们来的一路,你见他冷场了吗?”   贺连平怔了下, 还真是, 二哥不提,他都没有在意到。   “你看,你和他接触过人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反应太自然了, 不是在没话找话、刻意地和我聊天。贺臻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毛毛躁躁, 电话里和我抱怨上个屁班,领导都是一群傻逼,可霍星河呢, 你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锋锐,也能够感受到他的沉稳。”贺连海笑了笑,“还有强势,啧,我怀疑我们棒打鸳鸯的话,把小弟关在家里,他能够翻墙进来把小弟偷走。”   “二哥,你说笑了,霍星河他……”贺连平想说不会,但话到嘴边停住了。   霍星河不是学校里面的普通同事,他可是整个东大的传奇人物,当学生时的锋芒毕露、当老师时的锐意进取,旁人还没法嫉妒地说一句“都是吹的”,那些发在顶刊上的论文、实打实能够投入到生产的成果……贺连平听过许多霍星河的事迹,在他印象里,青年才俊是与霍星河划等号的。   当然,背地里,也有人说他清高孤傲、独来独往、早晚会跌跟头等等。   贺连平无奈地说,“其实,我和他也不太熟。”   “他啊。”老二贺连海朝着霍星河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只要他愿意,和谁都能够处成朋友。”   只是他不愿意罢了。   贺连海往车后走,他的视线率先被一条大狗吸引,挺立的耳朵、咧开的嘴角、乖顺的坐姿丝毫不掩盖马犬的健壮精干,谁看了不说一声好狗。   闪电扫了一眼靠近的贺连海,它已经被提前叮嘱过了,今天会见到许多陌生人,需要淡定点。这点完全难不住闪电,身为工作犬,它以前上班的时候见的陌生人多了去了,一般人它都是懒得搭理的,能让它搭理的可就不一般了。   “这狗精神。”贺连海见猎心喜,却没有上手去摸,狗子戒备的眼神他熟悉,军队里那些军犬就这样。   霍星河说:“闪电以前是警犭,我从春城带回来的,它因伤退役。”   贺连海脑海里有图片一闪而过,毕竟是看过霍星河生平数据的人,当然知道五年前山里面发生的事情,案件调查的过程描述中就夹着一张狗子的照片。   和脑子里的照片对比了下,再看看神采奕奕的闪电。   贺连海憋了会儿说:“不上班看着更精神了。”   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后备箱,震惊立刻出现在了脸上,“这么多。”   “还好还好。”   霍星河不断把东西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一样一样摆在地上没多久就有了摆地摊的感觉,别说震惊了贺连海,走过来的贺连平也被震惊住了。   他大略看了看就看到了干鲍、燕窝、虫草、雪蛤、人参、烟酒茶等等。   兄弟俩个面面相觑,想当年他们第一次上岳父家的时候,与霍星河准备的一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   最后,霍星河一只手提着个精美的手提袋,另一只手推上了门。   “都拿下来了。”霍星河把车钥匙交给了侯在一边的贺家不知道哪位的警卫员,“麻烦了。”   板寸头的男人摇摇头,拿着车钥匙开车把车停去小公园处。等车开走,摆了一地的东西看起来就更加壮观。附近走过的邻居直接就被吸引住了眼球,眼里面冒出了八卦的小泡泡。   霍星河双拳难拿这么多东西,求助地看向了贺连海兄弟,贺连海抹了把脸,“你等等,我进去叫人。”   三个人也拿不了的,贺连海匆匆进门,看到等候在院子里父母,他说:“马上进来了。”   招呼着众人出去,等贺家的门再次被推开时就看到一队人拎着东西鱼贯而入,最后走进来的才是霍星河。远远的,穿过人群,霍星河看到了秦枂,他对他轻轻笑了笑,站在秦枂从小长大的地方,霍星河心里面蓦然出现了一丝悸动,仿佛离得更近、拥有的更多。   在不熟时,霍星河就有彻底占有他的欲念,让他从里到外、浑身上下都沾染上自己的气息冲动;   到现在,这种冲动不变,他心底深处还燃起了异样的情愫,他想知道所有的秦枂,小时候的懵懂、成长时的茫然、成年后的……所有所有,他都要。   耳边是秦枂家人的说话声,这让心中升起占有欲的霍星河敛下了眉眼,他推了下眼镜,再度抬起头时发现秦枂走到了自己身边。   秦枂笑着握住霍星河的手,把他领到自己父母跟前,“爸妈,霍星河,你们视频过的。”   “星河,我爸我妈。”他握了握霍星河的手。   霍星河喊伯父伯母。   “别站在院子里说话了,进来吧。”秦雪孺满面笑容,见到真人果然不同,也许是爱屋及乌,她看霍星河很顺眼,招呼着进屋。   贺长明跟在妻子身边没吭声,被秦雪孺用胳臂肘碰了碰才说:“都进来吧。”   他瞅了眼霍星河,在妻子耳边小声说:“我敢保证,这小子刚才心里面绝对没憋好屁。”   秦雪孺,“……”   “同为Alpha的直觉。”贺长明不动声色地说。   情绪可以掩藏、表情可以伪装,唯独信息素,能够赤裸直白地描摹出一个人心里面的样子,同为Alpha,贺长明心里面啧啧,霍星河这个臭小子刚才看秦枂的时候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贺长明暗地里有珍藏的宝贝被抢走的酸溜,当看到一表人才的霍星河满心满眼都是自家枂枂时,他又很满意。   老父亲的一颗心纠结得很。   当看到霍星河拿出一副象棋时,他的纠结变成了错愕,“小叶紫檀的象棋。”   “嗯,听秦枂说你喜欢下棋,香车配宝马、宝剑赠英雄,它到您的手上才能够发挥最大的用处,而不是放在柜子里落灰。”   霍星河手上提着的是特意准备给秦枂父母的东西,当然是亲自提在手上送来,他观察到贺长明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来,就知道自己准备的这个礼物是送到时心坎上了。   坐于旁边的秦雪孺淡淡地笑了,一年前冯珍的画展上,贺长明和霍元琛斗棋,彩头便是这套小叶紫檀的象棋,东西不堪多贵重、也不是出自于名家,但战胜棋友拿下彩头意义就不同了。可惜,贺长明棋差一着,输给了霍元琛、   没料到,兜兜转转的,最后这棋终究是落到了贺长明手里。   秦雪孺冷眼看着坐在一起的霍星河和秦枂,看到秦枂给霍星河剥粑粑柑,霍星河给秦枂拿纸巾擦手,两个人之间的亲昵是自然流露出来的。   她看向放在茶几上牛皮纸袋,袋子里是几乎能够撼动一个行业的专利,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拿过来了。   再看向牛皮纸袋旁边的盒子……秦雪孺收回了视线,她说:“小枂,带星河到处转转吧,和我们两个老的呆一块儿没意思,带他去和老大老二他们见见。”   “知道了啦妈。”   秦枂拽着霍星河出去,到外面霍星河有些紧张地问,“你爸妈满意我吗?”   “满意呀。”   “你爸都没打我。”霍星河说。   “打你干嘛……”秦枂猛然顿住了,他拍拍脑袋,之前和霍星河开玩笑说“爸爸动手才是真的承认你”,没料到霍星河当真了。他伸出手捏了捏霍星河腮帮子上的软肉,“霍老师,那只是个玩笑话,你别当真呀,你看我爹这么大年纪了,他对你动手的话闪着腰怎么办?”   霍星河扬起了嘴角,“你说什么我都信。”   “都信都信。”   霍星河和秦枂一并看向了待在鸟架上探头探脑的鹦鹉,鹦鹉又开口了,“爸爸不打人,爸爸不打人。”   秦枂从靠墙的果盘里抓了个核桃塞给鹦鹉,堵住它的鸟嘴,“以后咱不养鹦鹉,这家伙嘴巴特别碎。”   “好。”霍星河专注地看着秦枂,认真地说着。   书房内,秦雪孺轻抚着宝蓝色丝绒盒子,贺长明说:“不喜欢?”   问的是盒子,亦是人。   “我猜这尊观音像是霍星河妈妈准备的。”秦雪孺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尊慈眉善目的羊脂玉观音像,很合她的眼缘。她年轻的时候不信这些,年纪上来后却觉得因缘际会、命运无常,反而开始看起了佛经,只是一直没有在家供奉,不是不想,只是没有碰到合眼缘的观音像。   霍星河妈妈投其所好,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打探出了她的喜好,真是费心了。   “人不错,看到刚才霍星河给枂枂擦手了吗?动作很自然,都没有在意我们在不在。”   贺长明心虚,他没注意到。   不过,他不从二人的相处上看,但论信息素,自家的小枂怕是连发丝都染上了霍星河的信息素,这和标记与否有什么区别。   贺长明反手摸了摸后颈,真是年纪大了,面对年轻Alpha强势,他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二人听到外面的喧哗声,对视一眼后老两口走到窗边看到霍星河正和老二比划拳脚。   “太欺负人了,老二可是蝉联全军大比武第一名……”贺长明看到被霍星河掀翻在的老二,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话锋一转说:“好汉不提当年勇,老二自己年纪也不小了,霍星河赢老二胜之不武。” 第70章 070   三层楼的房子, 前后带院,靠着外围墙种的树经过三十多年的岁月已经长得十分高大。从二楼看出去,能看到树的枝枝丫丫, 是天然的阻隔, 保护着隐私。   午饭后秦枂就带着霍星河上楼参观自己的房间,实木的大床搭配实木的大衣柜,另一头靠墙放着的实木大书柜里摆着琳琅满目的书。霍星河的视线跟着秦枂的介绍在走, 最后落在了靠窗的写字台上,写字台是樟木做的,与其它家具截然不同。   写字台上压着一块大玻璃,玻璃下面压了三四张照片。   有刚出生的秦枂被父母抱在怀里;有三四岁的胖娃娃秦枂趴在书桌上;有站在岸边穿着制服的贺长明抱着秦枂照相, 身后是一艘军舰。   就因为有这些照片在,秦枂才一直保留着这张书桌,他说:“之前想把照片拿下来, 换掉书桌的, 但抬起玻璃发现照片印在上面了。”   照片略有泛黄, 带着记忆的沉淀。   忽然,霍星河的视线落在了一张照片上。   秦枂顺着霍星河的视线看向照片, 用手指戳了戳照片上的自己说:“我记得是刚放暑假的时候拍的, 大哥回来探亲,给我买了一大桶冰激凌,我就抱着冰激凌捅拍的这张照片。这个牌子的冰激凌现在做得都不好吃了,没有小时候好吃。”   “那时候你多大?”   霍星河的呼吸凝滞了片刻的, 他的眼神变了, 如果秦枂抬起头的话,会发现霍星河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和照片上来回切换,情绪翻涌, 变化莫测。   幼时的秦枂脸上带着婴儿肥,脸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上几岁,大概是还没有彻底张开,小时候他是单眼皮、狭长眼,现在是标准的双眼皮、顾盼生辉的杏眼。   “十四……不对,十五。”秦枂屈指扣扣玻璃,“我想起来了,就是这一年的暑假我出事的,那个缺德冒烟的混蛋绑架我。”   秦枂小时候被绑架的事情,霍星河是知晓的,脑海里纷乱的画面高速频闪,他眨了眨眼,眼睛里流露出些微的疲态和疯狂涌动的狂喜。   他上前一步抱住秦枂的肩膀,整个人因为兴奋而微微战栗,就像是大冬天衣服穿少了打摆子,霍星河咬紧了牙关没有松口,就怕松一松,上下牙磕碰的声音让秦枂误会。   靠在霍星河的怀里,秦枂莞尔,他以为霍星河是在安慰自己,他说:“我压根没那段记忆,怎么发生的、过程怎么样、我怎么被救出来的,在我脑子里一点痕迹都没有。后来,我妈和我说案件破了,绑架我的人也被抓,没有和我细说过程、也没有说绑架我的人是说,他们不说,我就当事情从此了结。真的,没有那段记忆对我来说是一种幸运吧。”   “嗯。”霍星河心中的兴奋开始沉寂,取而代之的是心疼。“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那当然。”秦枂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脸颊,“但有一点,我有点过意不去,那个暑假我应该认识了个不错的小伙伴,应该约好了要做什么的,我连带着他一起忘记了。”   “他不会介意的,只是会遗憾地经常走到你们碰面的那个小公园。”霍星河声音轻柔地说。   秦枂怔了怔,“什么公园?”   霍星河笑着说:“我猜你们肯定约了什么地方见面,大概率会是个小公园之类的。”   “哦哦,很有可能,应该离家也不远,说不定就在周围的,但我后来没有见过那么胖的人。”   “胖……”   “对啊,我认识的这个新朋友挺胖的,小时候那么胖,长大后估计更加结实壮硕。”秦枂挣脱开了霍星河的怀抱,快步走到衣柜那边,打开衣柜找出那件挂起来的运动开衫,他拎着衣架把衣服放在自己身边比划着,“你看,很大的,尺码四哥个叉,套在我身上不要太宽松。”   秦枂笑盈盈地看向霍星河,却被他神色中看不懂的情绪扎了一下。   他知道霍星河不是小气的人,但对象把一个陌生大汉的衣服挂在衣柜里十二十年,现在还兴致勃勃地拿出来展示。   以己度人,好像是有那么点尴尬和不爽。   可秦枂仔细地看着霍星河,又觉得不像,他眼中的情绪太复杂了……   霍星河上前一步,用了个巧劲儿从秦枂的手中拿过了衣架,他把衣服举在自己眼前,视线却看着秦枂问:“你怎么会觉得他以后会长成一个大胖子?”   “也不一定是大胖子,有可能是个身高一米九的壮汉,胳臂伸出来有我腰粗,声音洪亮,一晚上不刮胡子下巴上就冒出一层胡渣渣。”说着说着,秦枂把自己逗笑了,这只是他想象的一种,“也说不定,只是单纯的胖高胖高的,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没有那时候的记忆,但我潜意识里有种感觉,衣服的主人肯定胖胖的。”   霍星河抿了抿嘴唇,他把衣服挂进了衣柜里,顺手把门合上。   “你的潜意识没错,他那时候就是个胖子,只能够穿这么肥大的衣服。”   “胖没有什么不好的,富态,只要不影响健康。”   霍星河按着秦枂的肩膀,让他坐到床上去,“你之前不是说困了嘛,时间不早了,可以睡午觉了。”   秦枂仰头看着霍星河,“我睡着了你多无聊。”   “没事的,我看看手机。”   秦枂用力拽了拽霍星河,他本意只是想让霍星河坐自己旁边,没料到霍星河脚下没站稳,直接压了过来。秦枂惊讶地叫了一声,他躺在了柔软的被子上,霍星河单手按在自己的头侧,他眼神里的惊魂未定一闪而过。   “一起睡也没事,你不是说了昨晚没睡好。”   霍星河翻身躺倒在秦枂的身边,引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刚才那一下,吓死我了。”   秦枂趴到霍星河的胸口处听,“嗯,小心脏活蹦乱跳的。”   秦枂抬起头,两个人的视线轻轻地碰到了一起,霍星河说:“以后可不能这么莽撞了。”   “好。”   ···   霍星河看了眼身边,睡着的秦枂喜欢把自己彻底埋进被子里,拢起的被子蒙住头,就露出小半张脸呼吸,嘴巴轻轻嘟着,他的梦境里有着什么?   全神贯注地看了一会儿,霍星河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无声地笑了笑。如果以前有人和他说,他会把宝贵的时间用在盯着一个人的睡颜看,他肯定嗤之以鼻,并笃定地说永远不可能。可现在,他觉得自己能这么静静地看着秦枂睡觉看很久。   霍星河用眼睛描摹着秦枂的眉眼,一点点与记忆中的样子对上号。   他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眼型变了,但秦枂的唇形、脸部线条、说话时候的肌肉走向其实一直没变。小时候的他心无顾忌,跳脱机灵,说话语速就比较快,不像是长大后,经过了社会的锤炼,秦枂的行为处事也在变。再怎么变,他的精神内核一直没变,始终是宝匣内美丽的玉,莹润又美好。   周遭的环境好似发生了变化,霍星河一下子被拽进了记忆中。   回到父母身边后,霍星河的体重不断增加,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亲人、显得有些陌生的父母……都让他紧张不安,只有填进肚子里的食物能让他不那么彷徨。那时候他最喜欢吃巧克力、炸鸡和冰激凌,秦枂抱着合影的那款冰激凌他两三天就能够吃完四公斤的一大桶。   十来岁正是生长发育的时候,少年时期的霍星河就和吹了气的气球一样,越来越胖,让人完全忽视掉了他同样增长的身高。   来到市里面上学的霍星河带着一些老家的口音,东州本地的方言他过了两三年才彻底会听会说,也造成了转学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少年时期的记忆变得模糊,那些霸凌、孤立、嘲笑和沉默接受这些的自己,他已经记不得了。   记忆中唯一鲜明的是十三岁那年的暑假,他从玉韫园里躲出来坐在小公园的树下,默默发呆的他看到了眼前晃悠的一只手,还有手后面带着笑意的脸。   霍星河有了朋友。   朋友鼓励他被欺负了就要揍回去,对他说可以通过努力换个环境,安慰他独处也是一种处事方式……后来,他们约好了去野生动物园看猴子、看大猩猩、看弯成香蕉一样的海豹。   “明天不见不散。”十五岁的秦枂这么对胖胖的霍星河说,他看向了河面,惊讶地说:“竟然下雨了。”   霍星河默默把身上的运动开衫脱了递给小秦枂。   “谢啦,你家就在旁边,嘿嘿,我就披着衣服冲回家了。”小秦枂上手捏了捏霍星河肉鼓鼓的胳臂,那时候的他丝毫不懂掩藏自己的情绪,惊讶的表情比发现下雨还要夸张。“你胖得好结实啊,露出来一点也不难看,我早就想说了,大夏天的你就别穿外套掩盖自己了,悟出一身痱子不划算,中暑就更惨了。”   最后小秦枂安慰地说:“你胖得一点也不难看,不要自卑啊。”   霍星河讷讷的,没吭声。   “我还没分化,感受不到你衣服上的信息素味道。”小秦枂把衣服盖在自己脑袋上,笑嘻嘻地说:“我肯定也会会分化成Alpha的,到时候哥罩着你,不让那些傲慢的Alpha用信息素霸凌你。”   霍星河点头了,他看着小秦枂走进了雨中。   雨越来越大、越来越密,蒙住了霍星河的视线。   躺在床上的霍星河用力地闭了闭眼睛,赶走了眼睛中的潮意。   约定好的那天,他在小公园里一直等到天黑,等待的人一直没来,后来也再未出现过。 第71章 071   笃笃笃。   像啄木鸟逮着一棵树就一定要干到满意的敲门声, 敲门的人很执着,秦枂皱皱眉,他拉高了被子把脑袋彻底蒙住, 可在外面敲门的人就是不肯罢休。   霍星河掀开被子, 从床上爬了起来。身边舒服的热源骤然消失,秦枂的手在床铺上不舍地划拉了几下,瞌睡虫黏他太紧, 在霍星河把被子压压实之后,秦枂再度睡着了。   衣服摩擦的声音细小轻微,霍星河放慢速度穿好,把外套提在手上打开门, 门口空无一人……这是现实,不是光怪陆离的梦境,所以霍星河低头, 与洪洪四目相对。   三岁的小姑娘一点也不怕生, 完全无视霍星河清冷的面孔, 她脆甜脆甜的声音问:“叔叔,能够玩你的狗吗?”   霍星河弯腰把小姑娘提了起来, 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内。柔软的小生物身上带着甜甜的奶香, 黑亮的眼睛大大的、干干净净,红色的薄呢小裙子搭配白色的打底袜,头发分成两股在脑袋上扎成了两个丸子,各别了一朵大大的粉色头花, 粉嘟嘟的小脸吹弹可破的。   完美地符合霍星河印象里标准小孩的样子。   “你就是为了和闪电玩, 所以来敲门的?”霍星河反手带上了门,抱着洪洪往楼下走。   洪洪点头,“是啊, 叔叔,爹地说闪电是你的狗狗,玩狗需要你同意。”   “不是叔叔。”   洪洪疑惑,她问:“那是什么?”   “我和你叔爷爷是要结婚的关系,你也可以喊我叔爷爷。”   “好吧。”洪洪叹口气,小朋友苦大仇深地说:“我都快记不住了。”   “没事,慢慢记住就可以了。”   “也可以。”洪洪认真地点头。   霍星河莞尔,他以前对小孩子向来是敬而远之,这种柔软的生物动不得、碰不得,稍微不满意就嚎一嗓子,简言之小孩子=麻烦,他不喜欢小孩。心态的变化非常神奇,好像一昼夜间他就完成了一次人生的蜕变,开始认真思考起如何与孩子相处、如何教育小孩……洪洪很可爱,以后,他们的孩子也会同样可爱。   注意到洪洪滴溜溜转的机灵眼神,霍星河心中暗想,不仅看起来乖巧,还是可爱的小恶魔,他可没忘了刚才洪洪执着地敲门声。   快走到一楼时,霍星河遇到了上楼的贺臻,他点点头。   贺臻看了看霍星河,又看了看被霍星河单手抱着的小闺女,他仿佛牙齿发酸似地喊了一声,“霍小叔。”   妈滴,脑袋上的长辈又多了一个。   他伸出手去接女儿,“洪洪是个小捣蛋鬼,没有闹你们吧。”   霍星河松手,任由洪洪被亲爹抱走,他说:“她就敲敲门,说想和狗玩。”   贺臻,“……”   天啦,这是暗暗告状吗?谁特么说霍星河清高自傲、不染人间烟火的,这太特么人间了。   霍星河说:“下楼吧,你小叔还在睡。”   贺臻,“哦哦。”   懂了,啧啧啧,太护短了。   贺臻抱着孩子转身的功夫,霍星河已经走到了前面,他看向洪洪,小声说:“小讨厌。”   洪洪吐吐舌头。   贺臻看向霍星河的背影,这个男人只是用清冷矜持来伪装自己骨子里的强势冷酷,如果不是因为小叔的关系,贺家老小从他身边走过去打招呼他都可以装作视而不见。很不好打交道的人,如果职场上遇到了,贺臻绝对仰头大笑,冷漠总比口蜜腹剑的笑面虎强。   到了楼下,贺臻喊了一声,“二叔。”   扶着腰的贺连海连忙站直了身体,“下楼了啊。”   霍星河扫了眼贺连海的腰,“二哥,腰没事吧?”   “没事,这点事情算什么,想当年全军大比武,我可是蝉联第一的。”   “哎呦哎呦,我的腰。”鹦鹉的声音呱唧呱唧。   贺连海脸都黑了,早晚把这只傻鸟塞炉子里。他哈哈朗笑了几声,强硬地转移着话题,“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了,伯父伯母在哪里,我有事找他们。”霍星河问。   “爸在书房下棋呢,妈妈好像在门外。”贺连海回。   霍星河点点头,“谢谢。”   霍星河长腿迈开,直直往门外去。他的身后,洪洪催着爸爸,“狗狗,爸爸,狗。”   “你爹不是狗,小讨厌。”贺臻用脑袋拱着女儿的脸,小丫头尖叫着躲来躲去,父女两个玩得很开心,与小朋友的笑声一起传到霍星河耳朵里的还有贺臻对贺连海的关切,“二叔,你腰没事吧?”   “跌打喷雾放哪里了?给我喷喷。”   “二叔,你刚才说没事的。”   “强撑的,要脸。”   霍星河弯了弯嘴角,他觉得贺家人很有趣,难怪秦枂性格那么好。   走到门外,霍星河一眼就看到了修剪三角梅的秦雪孺,时间渐渐步入冬天,把残花修剪掉能够减少植株的养分消耗,养护得好,明年能够爆更多的花。秦雪孺做得很细致,她身上有一股不服输的坚韧,做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好。   对这样的女性,霍星河觉得很亲近,因为他的妈妈也是如此。   “阿姨。”霍星河走过去换了比伯母更加亲近的称呼。   都是内心敏感细腻的,秦雪孺一下子听出了霍星河在拉近距离,她笑着指了指旁边的篮子,“手套和剪刀在那里,和我一起修剪?”   “好。”   霍星河拿起花剪,他剪花的时候动作又快又利落,旁边几个人看着地上的落花,莫名有点心疼。   秦雪孺索性站了一边,看着霍星河修剪,她感慨:“长恐花残漫欲狂,千回百匝绕花傍。”   “这么好看的花剪掉了好可惜,可以再放几天的。”贺臻牵着洪洪走过来了,洪洪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爹地身边,委屈地说爸爸不让玩狗。贺臻无奈地耸肩,抬起腿做了个踢女儿屁股的动作。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霍星河用诗句回应刚才秦雪孺的惜花。   秦雪孺笑了,真是个务实的孩子,别人惋惜强作愁,他却毫无伤春悲秋色。看霍星河修剪得差不多了,秦雪孺说:“星河扶我去洗手吧,院子里水冷,进去洗手。”   霍星河放下花剪,走过去扶住了秦雪孺。   等二人进了屋,离人群远了后,秦雪孺问:“是有什么事情和我说?”   当真什么都瞒不住长辈,霍星河的心思千回百转,最后决定抛开那些弯弯绕绕的,斟酌了下语句直接说:“阿姨,秦枂十五岁暑假那年遇到的绑架,绑架犯是不是亲近的人?”   秦雪孺站定,她看向霍星河,目光凌厉刺人,“你什么意思?”   “秦枂没有关于绑架的记忆,事后你们只是对他说案件破了、绑架犯伏法,我可以理解为你们不想勾起他这方面的记忆让他二次刺激。”面对秦雪孺严厉的目光,霍星河没有躲闪,他甚至脸色都没有变,嘴角带着的淡淡笑容也没有丝毫变化,“我也可以合理猜测,绑架犯的身份比较特殊。”   秦雪孺眉头皱了起来,她的目光落在霍星河的脸上,见他目光没变心下不由感慨,能够在荒山野岭与偷猎者周旋的人果然不一般,审视的视线内渐渐多了欣赏,不过是听秦枂说了点细枝末节,就敏锐地察觉到背后隐没的真相。   “不错,绑架枂枂的人是他表哥。我父母重男轻女,正在市里面师范读书的我被骗回家,他们把我定给了镇子上富户的傻儿子,那个傻子是Alpha,需要一名女性omega提供信息素安抚和生儿育女,而我就是他们相中的那个。我为了逃婚和贺长明领证,随军去了岛上给三个孩子当后妈。帮我逃出来的,是我的三哥。”   秦雪孺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幽幽地说:“我在岛上的农场当厂长的时候,三哥找到了我,老家发水灾,死了很多人,他带着妻儿来投奔我的,那个孩子几乎是我看着长大,是除了贺长明三个孩子外,最疼枂枂的兄长,他们年龄相近,玩得也很好。我不为他的罪行找借口,但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对他管束得更严格点、不让他沾上赌瘾,那孩子是不是就像老大他们那样,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可惜,没什么如果。”   “路是自己选的。”霍星河安慰。   秦雪孺笑了笑,语气里多了些倦怠,“是啊,路都是自己选的。我记得那个暑假枂枂交了个朋友,他亲昵地喊他胖胖,一回家就胖胖长胖胖短的,几乎每天都会出去和朋友见面。我记得很清楚,八月二十六那天,枂枂出去后很晚都没回来,外面还下雨了,雨很大、风很急、电闪雷鸣,枂枂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他不会因为贪玩就忘了回家。”   陷入回忆的秦雪孺抓紧了霍星河的手臂,霍星河眉头微皱,胳臂被抓得很疼但他动都没动。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门口警卫把一封信交到了我们手上,那封信是用报纸杂志上剪下来的字拼成的,让我们准备三千万,不然就撕票。”秦雪孺说到这里,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怒色,她不愿意多说过程,直接跳到了结局,“找到枂枂时,他所在的车子已经沉入了南湖,绑匪一共三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想释放人质的打算。霍星河,你问这些应该不单单是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吧?”   “绑匪死了吗?我不想秦枂以后的生活有什么潜藏的隐患。”霍星河说。   “匪首当场被长明击毙,两个从犯一个十年、一个二十年,前者出狱后上吊了,后者得了癌,很早就死了。”秦雪孺轻描淡写地说。   霍星河没继续问那个表哥是主犯还是从犯,都死了,已经不重要了。   “还有呢?”秦雪孺看着霍星河,目光锐利,几乎是咄咄逼人。   霍星河不想秦枂的未来有什么隐患,身为母亲,秦雪孺更不希望秦枂遇人不淑、所托非人。   “霍星河,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霍星河目光不躲不闪,“阿姨,和秦枂玩了一个暑假的人,是我。你们找到他时,他身上穿的那件运动开衫,是我的。” 第72章 072   有时候秦雪孺真讨厌现在的年轻人, 他们的存在不断提醒自己岁月迟暮、青春不再,这么好的世界、这么发达的科技、这么优渥的经商环境……如果再给她二十年,她能够把合致发展得更好。   对上霍星河毫不闪躲的目光, 秦雪孺有点想笑, 她在想自己三十岁的时候在做什么?跟着贺长明上岛,给三个小子当后妈不是那么好做的,她也没有那么喜欢小孩, 黄花大闺女上赶着给老鳏夫当老婆、给人当后妈的。   可她也感激贺长明伸手把身在泥淖的自己拔了出来,接触到了更广阔的舞台,三十岁那年她考虑的不是谈情说爱,是怎么把东兴岛上的洼地改造成鱼塘、是养什么家鱼更丰产……她看了眼霍星河, 感慨这个年轻人的胆识和能力,自己三十岁才敢踏出一步的时候,他二十岁就已经凭借智慧站到了国际的领奖台上。   “星河, 你要知道, 世界上没有这么多巧合的事情。”秦雪孺朝着书房抬了抬下巴, 笑着说:“走吧,看看你贺伯伯在做什么?一天到晚就知道对着棋盘琢磨。”   霍星河扶着秦雪孺往书房走, 他说:“虽然我也觉得很巧, 但那个人就是我,寒暑假的时候父母就会送我去玉韫园住着,同在玉韫园的孩子不只是我,霍家的小辈都在, 包括我那个姐姐和两个哥哥。我不喜欢园子里的氛围, 除非必要时刻在玉韫园里露脸外,其它时候都在外面的小公园里打发时间,就遇到了秦枂。你也知道, 玉韫园和东兴名苑离得不远。”   霍星河扫了一眼偷偷摸摸仿佛偷听八卦的鹦鹉,学着秦枂的样子从壁柜的坚果盘里拿了一个山核桃塞进鹦鹉的爪子里,堵住鸟嘴。鹦鹉握住山核桃,没有急着用鸟喙去啄山核桃,它滴溜溜的眼睛盯着霍星河,期待着听到更多八卦。   霍星河收回了视线,扶着秦雪孺继续往里面走,“那个暑假,秦枂的乐天开朗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他对我说,谁欺负我就应该用拳头报答回去。”   “是枂枂会说的话。”秦雪孺莞尔,这也是她和贺长明教枂枂的,不去欺负别人,但被欺负了一定要打回去,父母会给你撑腰的。在岛上,大秦枂好几岁的孩子他都敢用拳头试一试。   “那个暑假我很快乐,但也有遗憾,秦枂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只让我喊他小秦,他说自己的名字像个omega,他可是立志要转化成Alpha的男人,绝对不能用软绵绵的名字。”   秦雪孺恍惚,不是霍星河提起,她都要忘了枂枂曾经吵着要改名字的事情,他觉得枂不够霸气,她承诺只要他考试全科第一就同意他改名,秦枂为了改名字很努力,以全科目第一名收官了那个学期,拿着成绩单的他放下豪言自己要改成秦赛罗,新学期要让同学们刮目相看。   为此,秦雪孺特地去了解了一下,赛罗原来是个奥特曼……   “秦枂对我说,等他改了名字之后我们再互通姓名,现在他知道我的名字、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公平,所以也不让我介绍名字,我那个时候性格不太好,很抑郁沉闷,就任由他喊我,喊什么都可以。”在进书房前,霍星河看着秦雪孺说:“所以,一年前我妈让我去相亲见人的时候我同意了,因为我妈说那个人姓秦,小秦为人开朗、热爱动植物,我们会有共同语言。只是天不遂人愿,我见到的小秦不是秦枂。”   那是霍星河第一次相亲。   哪怕秦斯的爱好秉性与少年时期的小秦截然不同,他也默默说服着自己,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的。   秦斯说他住在东兴名苑、说他喜欢小区外面那几个公园、说朋友们都喊他小秦……霍星河不是没有怀疑过此小秦非彼小秦,只是他找不到小秦,就抓紧了有关小秦信息的尾巴,仿佛这样才与小秦更近了一些。   与秦斯断断续续一年的相处,他承认自己的私心很重。   秦雪孺其实已经有点相信了,感慨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坐于窗边棋台的贺长明看到和妻子联袂而来的霍星河,眼中闪过惊讶,他落下一枚棋子后手摸向了闪电。闪电个头大,小孩子有心想要和它接触却又畏惧,而且曾孙女洪洪接触到宠物毛发会诱发过敏性鼻炎,那孩子胆子贼大,连连打喷嚏也要抓着猫狗不放,花花被弄得喵喵叫,索性躲了起来,偶尔听到喵声才确定它还在家里。   “星河会下象棋吗?”贺长明问。   “会一点。”   贺长明眼睛亮了亮,指着对面的位置说:“坐下来一局,可别说谦虚的话让我这个老头子,有什么本事尽管放马过来。”   霍星河为难地看了一眼棋盘,在贺长明热情地招呼下走了过去坐下,“我不是谦虚,我真的就会一点点。”   贺长明摸着无须的下巴,“我知道你围棋下的不错,象棋就是另一种围棋,一通百通,可不准让我。”   霍星河看了眼贺长明后视线落在了“楚河汉界”上,无论是贺长明、秦雪孺,还有秦枂的三位兄长,对他隐隐透露出来的熟稔都告诉了他一个事情——那就是我们调查过你。而且他们毫不避讳这一点,霍星河摆放着棋子,他们是在告诉他,整个贺家都是秦枂的后盾。   秦雪孺在贺长明身边坐下,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是看着一老一少下棋。   霍星河摆手做了个“请”,“贺伯伯请。”   “这下棋就和做人一样,千变万化却因循章法,自己不乱、不惑、不自傲自满,稳坐泰山,方得始终。”贺长明酝酿了一中午的大道理终于开始有了施展机会,他要告诉霍星河这个臭小子,抢走了自己的宝贝是要守本分的,“枂枂三岁前几乎没下地自己走过,不是我抱着就是他三个哥哥抱着,半点不让他磕着碰着,当心得很。”   “伯伯放下,以后我抱着。”霍星河犹豫了下走了一步棋。   贺长明,“……”   他抬起眉毛,微带恼怒之色地看向妻子,暗暗磨牙地想这个小子故意的吧!   秦雪孺忍俊不禁。   贺长明忍不住点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你的车吃我的象?你爹就是这么教你下棋的?”   霍星河无辜,“他没有教过。”   贺长明战略性喝了口水来堵住自己即将狂喷的嘴,“……你这真是一点点,丝毫不谦虚。围棋你下得不是挺好的。”   “五子棋。”霍星河放下棋子,推棋认输,他是真的不在行。   贺长明:“……”   无语片刻之后他回过味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霍星河,“小霍这是点我呢。”   暗示他们做的调查未必全对,关键还是要看真人。   “不敢不敢。”   霍星河讨饶地说,他从旁边提起茶壶给贺长明续上茶水,清透的砖红色茶水倒出来他就知道是自己送来的茶饼冲的茶,贺长明喝得淡,茶汤的颜色就透。   贺长明隔空点点霍星河,他一开始真有点给霍星河下马威的意思,自己好端端的孩子未婚被弄大了肚子,换个传统点的人家直接就抽霍星河了,也就是他上了年纪,养气功夫远好于年轻的时候,否则直接让霍星河趴床上半个月下不来。   可随着相处,他越发喜欢上了这个孩子,聪慧机敏、不媚上攀附,性情冷淡了点没事,搞科研、有真才学的人自己内心足够强大。   贺长明见猎心喜,忽然就理解起了霍元琛说起自家小儿子时的滔滔不绝、眼神发亮的原因了。   生出这么个才貌双全的孩子,他也愿意不断说啊,就像是他有了枂枂之后,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得多准备一对招子全天候放在枂枂的身上。   轻抿了一口茶水,贺长明没来由叹了口气,他们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他已经比孔圣人活得还长了,说不定哪天就一睡不醒,他的枂枂,他没办法一直护着。   多年夫妻,秦雪孺知道丈夫这一瞬间的落寞是为了什么,她按了按贺长明的肩膀,“刚才小霍和我聊了一下,我知道枂枂那时候总回家说起的胖胖是谁了?”   贺长明没带犹豫回忆“胖胖”是个怎么回事,就知道了妻子提的是谁,他开玩笑地说:“不会是小霍吧。”   秦雪孺笑而不语。   贺长明嘶了一声,他看向霍星河,霍星河点点头。   贺长明的反应和秦雪孺一样,不是惊讶说好巧,而是皱起了眉,“天下无巧不成书,可太巧合就有诈,霍星河你要明白,这一点不会成为你的加分项。”   “我已经不需要附加分。”霍星河自信回望,他已经考到了满分,完全不需要附加分锦上添花。   “呵呵。”贺长明扬起的笑脸瞬间收了回去。   他可以是笑呵呵的下棋老头、是慈眉善目的老父亲,亦是杀伐果决的将军,手上见过血的锋芒在他冷下脸时纤毫毕现,就连在外运筹帷幄的老大贺连升也不敢在父亲面前有任何造次。   如果说秦雪孺的严厉还有几分收敛,那贺长明就是实打实的严肃,霍星河放于身前的手攥了拳头,脸色未变地说:“伯伯,那年夏天秦枂十五,我十三,分化成Alpha仅三个月,还没办法自如地收敛信息素,秦枂以为我大热天穿外套是为了遮掩肥胖的身材,这只是其一,其二我是想遮掩自己的信息素,虽然是徒劳。分开的那天下雨,我把运动服给秦枂披在身上挡雨,后来我得知秦枂是和我分开后遭到的绑架,我其实很后悔,看到下雨我应该拉着秦枂进玉韫园躲雨,等雨停了再走,或者让司机送他。”   这种后悔在看着秦枂睡颜的时候不断蚕食他的心。   霍星河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继续说:“秦枂和我说,被救时,他身上就穿着这件运动服。他是被绑架的时候腺体开始分化,因为受到刺激,让他信息素紊乱。伯伯,阿姨,秦枂获救后你们肯定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他身上萦绕的Alph息素就是我的,这个永远没法作假。”   时隔多年,连秦枂都淡忘了残留在运动服上Alph息素味道是什么。   但赶到现场,看到蜷缩在汽车后备箱内的秦枂,那股稚嫩却执拗、张牙舞爪仿佛写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信息素,和狼狈虚弱的儿子一样,深深烙刻在了秦雪孺和贺长明的心里。   有些疑惑说得通了。   难怪之前觉得枂枂身上的信息素那么熟悉,难怪见到霍星河时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贺长明叹了口气,疲惫和倦怠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现在的他不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只不过是一个深爱自己孩子的父亲,他看着霍星河,神情中带着恳求,“星河,我请求你把这件事永远藏在心里,除非秦枂自己想起来,否则永远不要说。” 第73章 073   正对门的影壁半新不旧, 大大的福字与跃出水面的锦鲤看起来非常喜庆。绕过影壁,入目的就是个小菜园,种着萝卜青菜蒜韭等等常见的作物, 大号陶土盆里栽种的三角梅露天放着, 落在地上的花瓣已经清扫干净,唯有盆里散落的一些显出几分寥落。   方才满枝丫的花还萱萱闹闹的,不过转瞬间就显得清清冷冷。   “狗狗, 球球。”   棒球在地上滴溜溜滚,张开双臂的洪洪和老母鸡似的在球后面追,站在门口的闪电眼睛里绝对闪过了无奈,但在洪洪的几次催促下, 它慢悠悠跑了起来。两条腿哪里比得上四条腿的,闪电没多大用力气就超过了洪洪,它的前脚碰到了球, 球在它的爪子上打滑了一下, 滚得更远了。   “呀, 球。”洪洪握紧了小拳头,赶紧调整了方向去追球。   本来一个孩子扔球、狗狗捡的游戏, 变成了狗狗踢球、孩子追球, 不过看他们两个玩得挺开心,谁扔的球又有什么关系呢。   棒球一路向前滚,碰到了一双男士的皮鞋才勉强停下。高定的哑光面黑色皮鞋,整体线条流畅、精工制作, 鞋底很薄, 霍星河已经不需要鞋跟那么几厘米来增加身高。球滚到脚边后又往后退了两下,才堪堪停住,沾满灰尘泥巴的棒球在霍星河硬挺的裤脚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印记。   洪洪已经跑到了过来, 她礼貌地喊着,“霍叔爷爷。”   霍星河提了下裤子后蹲下,就算是蹲下他依旧高出了站着的洪洪不少,他抬起手正了正洪洪脸上歪掉的口罩。   “你额头上都是汗了,口罩感觉都湿了。”   洪洪反手抹掉了额头上的汗,“没有,就是有点热。”   散乱在额头上的柔软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成了一绺一绺的,她依旧嘴硬地说没有,一旦太热了,爹地怕她感冒就不允许她继续玩狗了。   “霍叔爷爷,你在干嘛呀?”   霍星河伸手把黏在洪洪脑门上的一绺头发捋到鬓边,他带着点哀伤的眸光映出淡淡的笑意,“站在院子里赏景,看看你叔爷爷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   “哦。”   洪洪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霍星河的模样,这一幕小小年纪的她不懂,但在记忆中留下了浓厚的一笔,哪怕很久后,她已经长大、工作、拥有了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孩子,看到并肩走在一起的霍星河和秦枂,脑海中依旧会浮现出这个稀松平常的午后——高大的男人屈膝蹲在自己身前,他看起来有点悲伤又有点寂寞,可转瞬间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所有负面的情绪涤荡干净,余下的是让她记挂了一生的坚韧和从容。   现在的洪洪不懂,长大的洪洪明白了,霍星河真的把叔爷爷放在了心尖上。   她也不知道那一刻霍星河做了什么决定、藏下了什么秘密,也许他不说,永远都没有人知道。   陪霍星河几分钟已经是洪洪的极限了,她眼睛瞄着那颗可怜兮兮的棒球,小身子扭来扭去。   霍星河莞尔,“继续玩吧,但别累着了,感觉口罩里都是汗的时候一定要回去找你爹地。”   “好哒。”洪洪回答地响亮。   “要做到哦,不然我就把闪电喊回来了。”   闪电低声汪汪,快喊它啊,它巴不得啊。   可惜了,霍星河不会狗语、没办法与闪电心意相通,闪电只能够蔫头耷脑、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洪洪继续玩那个球,闪电都懒得动了,它懒洋洋地把球踢出去,洪洪就和吃了十全大补丸需要消耗澎湃的药力一样,脆嫩的嗓子嗷一下跑出去,她捡到球扔给闪电,piu一下砸在了闪电的大脑门上。   闪电抬起爪子捂头。   带小崽子实在是太特么烦了。   棒球继续在地上滚着,洪洪继续在球后面追,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小心,刚从屋里走出来的秦枂被洪洪撞了下,洪洪哎呦了一声,秦枂后背撞进了熟悉的怀抱里,他拍拍胸口,“大哥。”   贺连升敛眉看着洪洪,“可以了,一头一脸的汗,头发都湿漉漉了,去找你爹爹。”   还没有玩尽兴的洪洪对上了严肃的爷爷,身后的“小尾巴”立刻可怜巴巴地垂了下来,她哦着往旁边蹭了两下,小眼睛滴溜溜地看着爷爷,发现爷爷不看自己了,赶紧张开两只手像小鸭子一样冲进屋里。   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呢,殊不知全都看在了大人的眼里,等她扑到了爹爹的身上,小小声地说:“爹地,爷爷好吓人哦。”   “嘘,不准这么说爷爷。你应该和叔爷爷说对不起的。”姜俊把手伸进女儿的衣服里,摸到了一手的汗,“你玩够了啊,衣服都湿透了,跟爹地去洗澡。”   “可以和狗狗一起吗?”洪洪问。   姜俊严词拒绝,“不可以。”   洪洪噘嘴巴,“好吧。”   “忘了什么吗?”   “记得。”洪洪松开了爹地的手,哒哒哒地跑到了秦枂身前,大声说:“对不起叔爷爷。”   秦枂安抚地拍拍大哥的手,弯下腰刚要拍洪洪的脑袋,发现黑亮的头发里都是湿漉漉的汗,他拍不下去了。“没事的洪洪,不过在家里面走路不要乱跑哦。”   “知道哒,爹地说叔爷爷有宝宝了,很宝贝的。太公太婆也要当心的。”   毕竟是小孩子,语言逻辑还不完善,说话有点颠倒。   秦枂嗯了一声。   洪洪笑嘻嘻地转身,去找她的爹地了。   秦枂站起来后发现身边的人从大哥变成了霍星河,他没有想太多,没发现霍星河和贺连升的眼神交锋了好几次。霍星河从小寡言,贺连升是随着年纪增长、威严日重、越发沉稳,性情截然不同,但骨子里面的强势差不多。   “站外面做什么呢?刚才在楼上喊你,你都不回我。”秦枂看到霍星河肩头有一片落叶,顺势拿起来捏在两指间。   霍星河收回了视线,柔声说:“在外面看看你从小长大的地方。”   “哈哈,我家还不错吧。”   “很好。”不仅环境好,人也很好,秦枂拥有很好的家人。   看着从小抱着长大的弟弟满心满眼都是别的男人,贺连升默默看了眼霍星河,对方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两个人的视线一触即离,却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一个协议。贺连升转身走了,他想霍星河可一定要遵守协议,不然不惜代价他也会把霍星河三条腿都打断了,他们家的月亮谁也不能欺负。   “要不要出去走走?”秦枂眼睛亮闪闪地问。   霍星河:“嗯?”   “走嘛走嘛,溜达一圈回来再吃饭,晚上给你这个准儿婿准备大餐的,现在运动运动,待会儿就有肚子吃了。”秦枂推着霍星河往前走。   霍星河顺着秦枂的力道走着,走出门就对上了路过者的视线,秦枂和路人打着招呼,路过的是一位年过五旬的妇人,秦枂喊大姐,她的视线自然不会放过霍星河的,秦枂主动介绍着说:“我男朋友霍星河。”   “难怪你家这么热闹的。”大姐笑眯眯地说。   霍星河侧头看到了秦枂心满意足的笑脸,瞬间就明白了秦枂的小心思,他是在把他介绍给邻居呢。相处了几十年的老邻居,关系早就非比寻常,都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有了男朋友,当然不用藏着掖着,也是秦雪孺嘱咐秦枂带着霍星河出去走走的,霍星河登门拜访闹出来的动静早就进入了众人的视线,不少人打电话过来打听了。   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大大方方。   霍星河又不是拿不出手。   明白了秦枂在做什么后,霍星河就大大方方的任由其他人打量。   秦枂是有些i人特质的,遇到陌生人就不太喜欢说话,遇到相处起来让他舒服的熟人就愿意分享,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更让他舒服,拉着霍星河在小区里转悠的时候,他不时说起在某处发生的趣事,霍星河眼前仿佛出现了幼时的秦枂,与小伙伴一起探索世界。   贺长明的话浮现于耳边,他言辞恳切地说:“枂枂被绑架的细节,我们仅仅是回忆都觉得心如刀绞。事后老大复印了一份案卷以防首尾没有处理干净,未来埋下隐患。枂枂受刺激失忆,我们是庆幸的,但他后来怕黑、怕狭窄的空间,缓了四五年才好,我们做父母的已经老了,只希望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不希望有任何事、任何人勾起他对往事的恐惧,哪怕让秦枂记起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们也不愿意冒险,不希望他的人生有阴霾。对不起星河,我们自私了。”   霍星河看向天空,那个暑假,对他来说是平淡的开始、快乐的过程、遗憾的结尾,他寻寻觅觅多年的小秦兜兜转转的又来到了身边,这已经没法用喜悦两个字简单概括,他觉得是老天爷对自己的馈赠;那个暑假的结尾对秦枂来说,是没法承受之痛苦。   贺连升拿出案卷给他后,就远远地避开,时隔多年,哪怕是贺连升也没法直面这份案卷。   霍星河打开案卷,看到蜷缩在后备箱的秦枂,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呼吸变得困难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呼吸……他的秦枂啊。   和邻居说完话,秦枂扭头被霍星河的面色吓了一跳,他急急走了两步,摸着霍星河的额头说,“哪里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   霍星河紧紧地抱住了秦枂,恨不得把他镶进自己的骨肉间。   “怎么了呀,突然像粘人小狗似的?”   “秦枂,我们结婚吧。”   “不是求过婚了吗?”   “我想尽快领证举办婚礼,想以后一起住。”   秦枂感觉到有什么顺着霍星河的下巴滴落到了自己的领口内,那滴泪仿佛烫得他后颈滚烫,秦枂抿了抿嘴,他没有追问,回抱着霍星河说,“我们做个生态缸吧,放在客厅里,养水母。”   “好。”   “收编的小橘猫就叫它橘子吧,送它洗澡除虫嘎蛋蛋套餐。”   “好。”   “小时候大哥给了我一只守宫,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跑了,我还蛮难过的,所以我们再养一只黄色的守宫吧。”   “好。”   “我还想试试手养鹦鹉……”   “不要碎嘴鹦鹉。”   秦枂笑着说:“好。” 第74章 074   百年前的12月26日, 东州大学成立,医学、纺织、师范是开山院系。发展百年,几经变化, 才有了现在的规模和诸多成就。   “你们玩自己的啊, 别顾着我。”王萌不断摆手。   成强强推着轮椅,李芸拿着包看宣传手册,路两边学校内各社团出来摆摊, 茶艺社的大茶壶差点碰到戏剧社的欧式大裙摆,人头攒动,很热闹。   成强强说,“学姐, cos社的那个初音不是女孩子,是男的啦。”   “啥?!!!”王萌叫破音了。   “真的啦,咱学校论坛有他的专楼, 专门cos各种女性角色, 挺有名气的, 但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还是个Alpha。”李芸耸肩, 他们俩哪里不知道王萌的小心思, 是想“扎根”在cos社的旁边看小姐姐,让他们两个电灯泡有多远滚多远,但很可惜,那是个掀开裙子比大多数男人都大的Alpha。   “诈骗, 诈骗!!”王萌拍着轮椅扶手, 痛心疾首。   上个礼拜她晚上从实验室出来没多久被电动车撞成了骨裂,最近都是轮椅进出,霍星河的意思是让她在家休息, 王萌觉得在家待着要发霉的,打上了石膏就一切如旧了,只是身后多了两小跟班。   东大百年校庆第一天,主校区活动很多,他们仨就结伴过来凑热闹。   “安啦学姐,等你腿好了,什么漂亮的小姐姐看不到。”   王萌郁闷,“我压根没有察觉到他的信息素啊!”   “抑制贴吧,东华医药公司出了一款新的抑制贴,已经上市销售了,信息素抑制效果达到98%,比市面上所有抑制贴效果都好。”   “好厉害,是不是东华研究所出来的?”成强强问。   李芸点头,“对,我问老板要了相关论文看的。”   “还以为又是咱老板研发的呢。”成强强语气里有些遗憾。   王萌说:“师父是很厉害,但也是人啊,又不是三头六臂,什么都会的。”   “对!”成强强和李芸异口同声地说。   王萌又说:“师父现在学着怎么当爹呢,以后肯定不会像以前那么拼了。”   看到霍星河捧着育儿书籍认真学习,王萌三人顿时觉得老板多了人味儿,紧迫的学习科研生活立刻就不那么紧绷了。   跟着一个精益求精的老师,是真的爽,但也是真的累。   老师锐意进取,经费足、项目多,不抢成果,还能借到老师手上资源的顺风车,才进组两个多月,成强强和李芸就感受到了幸福。但累得快成狗粑粑了,随时随地觉得自己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吃着老板给的喜糖,看着老板放下了论文、捧起了育儿宝典,他们才觉得自己还能活一活。   “秦先生!”   成强强和李芸听到了王萌的声音,回过神来到处张望。   能够让王萌这么热情地称呼为秦先生的,肯定是老板的另一半了,他们不断在人群中找着,成强强纳闷地说:“人呢?”   “和校领导走在一起的,他听到我的喊声了,朝我笑了笑。”王萌抓起一把薯片呱唧呱唧吃了起来,吃完了觉得渴了,又喝起了柠檬水,甜咸永动机,喝完了甜的她又想吃黄瓜味的薯片了,她含糊地说:“合致给咱学校捐了两栋教学楼、一个实验室、还有设立了奖学金,妥妥的校友,校庆合致肯定要人的,秦先生来很正常,不知道老板知道不?”   王萌面露古怪,“你们觉得,晚会,秦先生会参加吗?”   成强强和李芸脸上浮现出了王萌同款神色。   成强强有点迟疑,“会的吧。”   李芸说:“肯定的吧,哈哈哈哈,咱老板和江淮的节目。”   三个人发出了诡异的笑声,王萌提议,“我们晚上回去吧。”   “好呀好呀。”   “下午早点去礼堂。”   “抢位置包在我们身上。”李芸拍胸口。   王萌继续吨吨柠檬水,爪子伸出去却没有抓到薯片而是摸到了一手油,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腿,大叫着说:“你们俩压根没把我当病患,你们都没把我当人啊!”   随着逛街时间的增长,轮椅上杂七杂八的东西堆了许多,就连王萌的腿上也不放过,她成了手推车了。   “一起吃啦学姐,炸鸡柳好香。”李芸强推。   ···   大礼堂那边,霍星河皱眉,他抗拒地让到旁边,不想和化妆师手上那堆东西接触,“上舞台而已,没必要这么浓的妆。”   化妆师正在给江淮打腮红,他的头发被发网包了起来,旁边的化妆台上一顶齐腰长的黄色卷发很抓人眼球。   江淮看了眼镜子,发现自己已经顶了两团高原红,他嘿嘿笑了起来,“舞台妆肯定要夸张点的。”   “江先生说的对呀,舞台上灯光打到脸上,要是妆容不重,看起来惨白惨白的。”化妆师忍不住说道:“霍先生,江先生是反串女角色,妆面更华丽,你不会这样的。”   “来嘛老霍,化妆而已啦,再说了,你就在旁边弹琴,哪里像我们需要跳舞唱歌的。”江淮嘟起嘴,等化妆师上完口红了,他问:“喝水咋办?”   “江老师不用担心啦,我们准备吸管啦。”旁边走过的同学说。   江淮哦了一声,看到霍星河还站在墙边,一脸苦大仇深,他不由好奇了起来。霍星河这人吧,颇有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鲜少见到……江淮摇摇头,认识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霍星河慌乱的样子。   如此想,江淮就更加好奇了啊。   “好了。”   化妆师声音落,江淮就立刻提着裙子站了起来,他身高比霍星河略矮,放在人群中那也是颀长挺拔那一款的,裙子底下露出来的高跟细更让他高挑。他在家里已经训练过很多天,高跟鞋选的粗跟的又稳,江淮大步走到霍星河跟前,仔仔细细打量。   霍星河,“……”   他扭头。   江淮不放弃地挪了挪。   霍星河往相反的方向扭头。   江淮跟螃蟹似地横挪。   霍星河,“……”   “耶耶耶,你笑了。”江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霍星河推了下眼镜,带着笑意的声音说:“我当然会笑,你现在看起来就挺好玩的。”   “能让你放下愁绪就好呀,我们的霍老师。说说,为什么眉头紧锁的?”   “晚会秦枂会来。”霍星河把虚握的右拳放在左掌心上,眉头忍不住蹙了蹙。他有些幽怨地抬起眼皮看了眼江淮,“排练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节目是反串的?”   “没说吗?”江淮抬起手来准备挠头,被监管全场的话剧老师大声喝止了。他的爪子停留在半空,像是打招呼的吗喽似地说:“第一次排练的时候就说了啊,为了节目效果,我们来个大的。”   霍星河幽幽地说:“你是不是忘了,我第一次排练迟到半小时才来的。”   “呃,好像是哦。”江淮双手合十讨饶,“兄弟啊对不住对不住,我真给忘了,但是,反串的是我们啊,你就一弹琴的,穿着帅气的王子礼服,优雅地坐在那儿弹琴被我们……”   “调|戏。”不知道哪位参演的老师嚎了一嗓子。   全场都大笑了起来,气得负责舞美的话剧老师大叫不允许乱动,妆发花了会耽误表演的。   一群Alpha男性集体不敢多动了,或胖或瘦、或高或矮的男性Alpha老师们穿着借来的公主裙,大大的裙撑把裙子撑成了花伞,有个别老师的护胸毛从低领胸衣那块冒了出来,被风带出了妖娆的舞动。纵使化妆师很努力地化妆,也拯救不了完美妆容在这群男人脸上灾难式的呈现。   这群“公主们”将用毒舌吐槽童话故事里面的“公主与王子的幸福生活”,作为被嫌弃的王子,霍星河只要坐在那边做出相应的脸部表情以及音乐变化就可以,化用的是“后妈的茶话会”。   旁边有老师好奇地问,“台本都给你了呀,怎么看不出来反串?”   霍星河苦笑。   怎么去调节表情配合众人的台词已经很考验他的能力了,太专注于此,反而忽视掉了台词中种种细节。   “安啦,临阵脱逃可不像你。”江淮安慰。   霍星河叹口气,他站直了身体毅然走向了等候自己的化妆师,“是我太追求完美了。”   登台的次数他很好,各种领奖、演讲、发表感言等等手拿把掐、信手拈来,但以表演节目登台,实属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台下的观众中会有秦枂,他就更努力想呈现出最好的效果……好吧,看一群男人穿着大裙子搔首弄姿、挤眉弄眼,他就知道这舞台剧压根不是严肃剧情,走搞笑风,势必要让台下观众捧腹大笑。   他其实是个蛮正经的人的。   “霍教授,给你化妆,我可算是找回来自信了。”化妆师拆开新的化妆刷悄悄说,“我给你都用新的,眉毛上杂毛稍微修一下,你的眉形天生就很好看了。”   “谢谢。”   霍星河任由化妆师给自己化妆,他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拿起来看是秦枂的信息。   秦枂:刚才参观了读书馆里的校史展览,校长着重讲了我们青年有为、一表人才、品貌双全的霍星河副教授。   霍星河弯了弯嘴角:有没有说霍星河名草有主。   秦枂:╭(╯^╰)╮厚脸皮。   霍星河轻笑出声。   化妆师看了眼,虽然好奇是谁让这个清冷的男人展露笑言,但职业道德让他管好眼睛了Orz。   秦枂:我想说来着,但是吧,人太多,没给我发言的机会。   霍星河:可惜。   秦枂:下次一定。   化妆师轻声说:“霍老师,麻烦抬抬下巴。”   霍星河放下手机配合。   等了几分钟,他再次拿起手机看,看到秦枂说去座谈会了,知道两个人的聊天暂时结束。他心中有点庆幸校领导倡导的无烟会议,不然他肯定千叮咛万嘱咐,让秦枂派别人参加座谈会。 第75章 075   和校领导一起种完树, 又一起合影留念,秦枂站在一棵罗汉松旁边抬腕看了时间,四点十分, 按照今日的流程, 现在要去一食堂的二楼吃工作餐。   秦枂跟随人流同行,不久后就来到了东大十二个食堂之一的月明食堂,就是学生口中的一食堂, 离大礼堂最近,步行过去仅需要十二分钟。他们刚到就看到两个工作人员推着装满饭盒的小推车往礼堂走,秦枂收回了视线就听到旁边人说东晟和东晟远洋大手笔,联合给东大捐了五千万。   像他们这些“散户”, 拥有的就是一棵树的冠名权,人家东晟财大气粗,冠名的是一个花园, 花园旁边那条路直接就改名成了东晟路。   秦枂正竖着耳朵听这些老男人碎嘴子呢, 没想到八卦烧到了自己身上。   有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看向秦枂, 眼睛里是抑制不住的好奇,“秦总, 听说你们和东晟合作了一个项目?”   “范总听错了。”秦枂笑笑。   “东晟主要做的地产、酒店, 秦总家的合致是卖布料和成衣的,八竿子打不着。”旁边人阴阳怪气地说了两句。   没听到他人附和,东晟集团是卷世界平台的,合致是卷全国的, 和今日来的大多数本土企业说不到一块儿去, 傻子才阴阳到本人脸上。   秦枂走进了食堂,踩着楼梯上了二楼,他鼻子翕动, 脸上流露出对美食的热情,“红烧鱼块的香味,这道菜好吃。”   “秦总怎么知道的?”范总闻着味道也觉得不错。   “来吃过。”   秦枂在职场上的表现都是清清淡淡、客气疏离的,甚至让人感觉不太好打探虚实。范总仗着曾经一起开过政府组织的企业年会、大家坐一桌的情分上,挤占了秦枂身边的位置,话里话外都在问着合致和东晟有什么关系。   秦枂再怎么撇清关系,也没办法掩饰上午东晟和东晟远洋的两位代表主动和秦枂打招呼的事实。   秦枂淡淡笑笑,四两拨千斤地把问题挡了回去。   在他这儿,霍家是霍家、东晟是东晟、霍星河是霍星河,完全不一样的,他们两个去领证前再次见了霍家人,霍家表现出了很大的热情和郑重,全体霍家人聚集一起举行的家宴。   那一次霍星河明确表示了他放弃爷爷身后遗产的决定,席上,霍家人神色各异,秦枂仿佛见到了活的调色盘。   餐后霍星河妈妈找他单独聊过,问霍星河是否和他商量过,秦枂说是。霍星河妈妈脸上神色怅然,也许是早料到儿子会做此决定,她没有表现出多少震惊,她笑着说自己攒的都是儿子的……   “秦总。”   秦枂回过神来,“抱歉,我走神了。”   “秦总想什么呢,如此入神?”有人笑着问。   秦枂,“想到一些家事。”   家事成功堵住范总八卦的嘴,他转而和旁边的人说话去了。   名曰餐标五十的工作餐,但实际到手内容丰富、量大管饱,秦枂拍了一张照片给霍星河看,霍星河很快就回了信息,也是一张照片,差不多的餐盒。   秦枂:我们吃的差不多。   霍星河:同一锅出来的。   秦枂:嘿嘿。   “霍家的小儿子在东大当老师的,你们知道吧。”范总作为业内包打听,神秘兮兮地给大家科普了一个冷知识。   秦枂耳朵竖了起来。   “霍星河?”有人回。   范总拍着大腿,“热知识啊,还以为你们不知道呢。”   同桌人大多数摇头,纷纷打听起霍星河。   “不太知道,这位又不是混商场的,不在东晟内担任任何职务,我就是刚才看东大校史的时候听到有人说他,耳朵里刮到点只言词组。”   范总说:“青年才俊啊,谁家有适龄的小子闺女,想办法和他混混眼熟,说不定就能够和霍家联姻呢,背靠东晟,喝到点东晟指头缝隙里溜出来的汤也够了。”   “霍星河结婚了。”   范总,“结婚了?”   他纳闷地看向了身旁,“秦总怎么知道的啊?我问过学校里老师的,可没有说霍星河结婚,你不是有个侄子嘛,年龄应该差不多,凑在一起多好啊。”   秦枂无语,“……”   他不由摸摸脸,有些纳闷地想难不成自己长得老?为什么适龄的提到秦斯,把眼前的他给忽略掉了。   “哪里用得着秦总的侄子,秦总自己不就适龄嘛。”同桌有人提醒。   范总恍然大悟,“一直和秦总打交道,都忘了秦总才三十出头,下意识以为秦总跟咱差不多年纪,哈哈哈。”   “可惜,霍星河结婚了。”有人感慨。   秦枂端起碗喝汤,紫菜蛋花汤,食堂里最常见的免费汤,大团的紫菜和成块的鸡蛋,可就不是免费的水平了,里面还有小虾皮和榨菜丝,他喝得很认真,却竖着耳朵把旁人的对话听了个全。   一群生意场上的老男人聚在一块儿,哔哔叭叭的八卦不比一千只鸭子少,已婚的霍星河榨不出什么油水后他们转而八卦起了霍家,那些听了耳朵能起茧子的陈年旧事,他们真是说起来不怕累。   五点准时吃完,秦枂又随众人一起去往大礼堂,步行,就当饭后消食了。   与老城区没法扩容的主校区不同,政府特批给东大建新校区的地块非常大,能够一次性容纳两千人的大礼堂分上下层,秦枂进去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了节目单、矿泉水等等,他扭头环视了一圈周围,欣赏了下东大在礼堂上空大手笔弄的全息投影,东大的各处美景在空中犹如海市蜃楼般出现。   后面已经坐下了不少师生,布置一新的大礼堂既有百年老校的积淀、又有新时代的锐意进取。   秦枂回过头,开始看节目单。   第一个节目,《歌唱祖国》。   第二个节目,诗朗诵《南湖畔》。   第三个节目……   都挺中规中矩的,直到他看到第五个节目,《公主的茶话会》,表演者:霍星河、江淮……   秦枂眼中浮现出茫然,霍星河回家没说他要在校庆里表演节目啊。   他们是十一月下旬领证的,挑了个风和日丽、天高云淡、秋高气爽的日子,那是个工作日,他们都请了一天假,这日子可是双方父母千挑万选的吉日。他们晚上睡不着,三点多就跑到了民政局门口等工作人员上班,不是什么特殊到节日、没什么特殊的数字,整个办事大厅里领证的就他们俩。   踩点上班的工作人员看着他们的时候很是纳闷,向他们说,往年这种黄道吉日领证很多的,现在结婚的人都少了。   领证之后,他们就可以合法开车……   不是,是正大光明住在一起,爸妈再也不会多叮嘱一句啦。   两个人几乎同进同出,休息日不是去柳树村的农场,就是在家宅着,秦枂回忆起这段时间相处的点滴。   霍星河是个安静的人,他同时也很忙碌,和他一起生活完全没有任何压力,他就像是他收集的那些花花草草的样本,安静、沉默、专注,与之不同的是,那些标本被定格在了瞬间,而霍星河会和他携手走向终点。   所以,霍星河是用什么时间排练的?   秦枂目露茫然,一些碎片犹如荧光在脑海中飞快闪现,难怪霍星河用平板弹琴、问他说是熟悉指法;难怪他研究起《后妈的茶话会》,看了一遍不够要多看几遍;难怪有两周晚上吃完饭还要去学校待会儿,说是有事……   秦枂抿了抿嘴,嘟囔着“竟然瞒着自己”,他打开,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戳着。   秦枂先是发了个生气叉腰的表情包:我看到节目单了哦   霍星河回着尴尬的小表情。   紧接着霍星河的文字信息来了: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我第一次以这种方式登台。   秦枂:期待哦。   霍星河:排练的时候我忽视了一些细节,惊喜应该变成惊吓了。   秦枂挑眉:那就更加期待了。   霍星河:礼堂里吵不吵?   秦枂:这么点声音能够接受的,放心啦霍老师。   霍星河发了个微笑的表情:你做决定,是看完所有节目再走,还是我表演完就走。   秦枂:OK。   放下手机,秦枂的手伸进卫衣的袋鼠兜里,隔着衣服布料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沈新词说这孩子身体绝对扛扛滴,双亲的基因适配度高,注定他在还是一颗受精卵的时候就赢在了基因的起跑在线。胚胎强健、他和霍星河的基因适配度又高,胎坐得稳,秦枂没有丝毫不适,该睡觉睡觉、该吃饭吃饭,没有一点孕吐反应。   唯独……   秦枂按了按太阳徐,怀孕后他对声音敏感了,不太喜欢重复单调的机械声音,听久了会莫名烦躁。   礼堂里的声音,他尚且能够接受。   没多久,表演开始。   秦枂期待着《公主的茶话会》的到来。   后台。   江淮拉开拉环,准备在登台前喝一口椰汁润润嗓子,“下一个节目就轮到我们了,我开始紧张了,待会儿他们大笑我绷不住怎么办?”   霍星河默默举起椰汁,“没什么的,哪年不上台做讲话的。”   “呜呜呜,那是你。”江淮听到报幕声,“我去”两个字脱口而出,“咋这么快,上一个节目不是学生的小品吗?”   霍星河嘴巴对准了吸管几次都没有含进嘴里,没柰何伸手去扶住吸管准备喝椰汁。   “别喝了,该我们了。”   霍星河看一眼椰汁,拽掉习惯,仰头灌了一口,犹如喝酒壮胆,“走。”   参演节目的一共六人+一台钢琴+一张长桌并五把椅子。   霍星河坐到了钢琴前,看着江淮几人全都坐好,他抬起手按下一个白健,叮,音乐起,幕布开始左右打开,节目开始了。   真到了表演的时候,霍星河心里面那些纠结紧张荡然无存,他的双手娴熟地在黑白键上跳动,一小段前奏后就轮到了江淮表演。   他们张口,台下发出一阵喧哗,全英文的节目表演形式,顶上LED显示屏上有字幕。   “不是所有人都是高材生啊,我就特烦这鸟语,老祖宗咋就没有实现全世界都说汉语?”范总小声吐槽。   秦枂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忽然他笑着朝台上挥了挥手。   范总疑惑地看看台上,表演很正常啊,“秦总,你和谁打招呼呢?”   “前面的。”秦枂说。   他的正前方,霍星河清俊的脸上笑容更盛。 第76章 076   “台上的是霍星河?”坐在台下的东大校长脸上出现不可思议, 他反复看着节目单和舞台,确定自己的眼睛没有错觉。   “就是他。”旁边明侦学院的院长笑得和蔼,看霍星河的眼神就和看自家孩子似的……不, 应该比看自家孩子都要亲切, 霍星河发表在cell等顶刊上的论文、他在婆婆纳研究上取得的进步等等,就是在给他脸上贴金!   校长看了眼陈院长与有荣焉的样子,暗自笑着摇摇头, 霍星河不仅是明侦学院的老师,更是东州大学的教职人员,他所获得的成就要算在东大上的呀。   不和陈院长争一时短长,校长看着霍星河脸上虽然生疏但极力配合表演做出来的各种夸张表情, 不禁感慨地说:“霍老师变化挺大的嘛。”   表情丰富了,整个人看着柔和了许多,不像两三个月前见到的那样锋锐冷淡, 那时候校长是有些为霍星河忧虑的, 年轻人有能力是一回事情, 过刚易折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他年近六十,见过的青年干才如过江之鲫, 但真正能够笑到最后的如凤毛麟角, 很多半路就折戟沉沙了。   “结婚了,肯定有变化的。”陈院长说。   “结婚了?”   校长和陈院长向身后看了一眼,发出惊讶声的老师尴尬地笑笑。   “小王惊讶什么呀?”校长和蔼的调侃。   被称之为小王的教务处处长说:“之前看校史的时候还有人和我打听霍老师个人情况,我说他没结婚呢。”   “哈哈, 谎报军情了。”校长看向前方说:“难怪给人的感觉柔和了不少, 他的另一半对他改变很多啊。”   “是啊,经历了人生大事,自然不同的。”   学校内教职工看着节目各种感慨, 坐在后面的王萌三人捧腹大笑,王萌催成强强,“录下来了吗?哈哈哈,师父这个表情太逗了,他要表现出轻浮浪子的样子吧,但呈现出来的效果像被江淮调戏了,哈哈哈。”   “我感觉老板要碎了,前三十年的情绪表达没今天一个节目多。”李芸笑得受不了了,捂着肚子喘气。   “简直了简直了……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了。”王萌擦着眼角生理性的泪水,笑得也是没办法控制了。   《公主的茶话会》台本十分过硬,用词精准、讽刺犀利,表演的老师各个都是人高马大的ALpha,往那一站,有几位的护胸毛分外妖娆,当他们穿上漂亮、精致又格外夸张的公主裙,一言一语吐槽公主和王子的婚后生活时,就格外的滑稽,也显得格外的讽刺。   有多少男人或者Alpha从结婚后开始塌房的,深情不在,只有鸡毛蒜皮、柴米油盐,绞碎掉了童话的粉红泡泡。   节目时长15分钟,霍星河按下最后一个键的时候音乐声停止,但众人耳边尚有余韵。   霍星河跟着其他人一起谢幕,在雷鸣掌声中幕布合上。   霍星河长吁一口气,他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摸到了一手的粉底,舞台大灯下炙烤犹如三伏天的太阳下走路,衣服里也都是汗。   江淮手上是有一把羽毛扇的,他不断扇着,顺带有点风扫到霍星河那边,“小王子,你好羞涩哦。”   霍星河忽然站定。   江淮疑惑地跟着站住,疑惑地扭头,“干嘛不走了?用湿毛巾擦擦背,把衣服换了赶紧回家洗澡去,真是受不了了。啊,大兄弟啊,好怀念你家的客房。”   霍星河伸出手抬起了江淮的下巴。   江淮,“……”   霍星河肉眼可见的眼睛里流露出嫌弃,他抽回手还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算了,本来想试试的,但对着你的脸我实在是试不下去了。”   江淮,“……”   他大叫地扑过去,“呔,看爷爷的拳头。”   霍星河向前躲,两个人打打闹闹的走进了更衣室。   旁边同台演出的同事说:“霍星河真的比以前活泼多了,婚没白结。”   “以前就看到江淮一个人发癫,霍星河在旁边无可奈何,完全没想到有一天会看到两个人一起发癫。”   “就是就是。”   “不错的嘛,年轻人有点朝气挺好的。”   “哈哈哈,你才多大,说他们年轻人。”   “老喽,特奶奶的,一不留神竟然四十了。”   学校里大礼堂可没有独立更衣室提供,反正同性别、同A,没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不不不,有老师瞳孔地震,发出了灵魂的吶喊,看看霍星河的身板,再看看自己的大肚腩、垮肉皮,大家有志一同地往旁边让让。   “你胖了一些啊。”江淮瞄了一眼霍星河的腹肌说。   霍星河捏了下肉皮,体脂率低,能够捏出来的肉有限,“最近疏于锻炼了。”   他眼角余光看到江淮暧昧的神色,立刻说:“停止颅内搞黄色,高雅点。”   江淮瘪嘴,“食色性也,开车咋啦,成年人开车不犯法。”   “……我还挺要脸的。”霍星河放下毛巾,等身上干透了就穿上了衬衫,遮住了一身紧实干练的皮肉。   “哼,有老婆了不起,你等着,年中……年底,我也结婚。”江淮哼哼唧唧。   霍星河穿上外套,笑着说:“加油。”   他拎起包,臂弯处搭着大衣,和众人说了一声之后就走出了更衣室。   江淮动作慢,不像霍星河赶着出去找秦枂,就哼着歌慢条斯理地弄。他挺喜欢霍星河现在的变化,简单说就是有了人味,霍星河开始享受起人间烟火,能够与自己插科打诨了。   江淮拧扣子的动作顿了顿,忽然有些自我感动咋办,他就像是单方面付出友情终于有了响应一样,真是老父亲心怀安慰。   这感觉太好了!   ···   走出更衣室的霍星河没有半点迟疑,他直接从舞台旁边的侧门走进了会场,走到过道内不时和认识的人打招呼,他走到了第六排,视线与五十多的中年男性对上,他点点头,抬起手轻拍了下秦枂的肩膀,正在和范总说话的秦枂扭头,他的脸上顿时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秦枂说,“再坐会儿,反正还早呢。”   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昊阳轴承的林总有事先走了,我旁边空着的。”   霍星河点头,他坐下后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东西塞进秦枂手里。   秦枂好奇,“什么呀?”   打开手,看到一颗玻璃糖纸包着的橘子糖躺在手心里。   “学生给我的,夹心硬糖。”霍星河凑到秦枂耳边轻声说。   秦枂握着带有体温的硬糖,他想霍星河一路走来,揣在口袋里的手捏着糖果,一会儿糖果在手心里、一会儿糖果把玩在指尖……想象起来一点也不难,却没来由的让秦枂耳尖有点泛红,他拧开玻璃糖纸,把橘子糖包入口中,又酸又甜的橘子味道缓缓在口腔内流淌,没有浓烈的香精味道,酸甜味道平衡得很好。   “好吃吗?”霍星河问。   秦枂嫌弃他说话弄得自己脖子痒痒的,他缩着脖子躲了躲,“好吃的。”   看秦枂躲避的样子,霍星河唇间流泻出浅浅的笑声,“嗯。”   秦枂恼怒地往旁边瞪了一眼,“干嘛呢?”   霍星河眼中闪过笑意,他伸出手拿过秦枂的手捏了捏他的小指尖,“怎么了?”   “你就是故意的。”秦枂暗自磨牙,他轻哼了一声,“回家。”   “好。”霍星河心中松了一口气,终于让秦枂坐不住了。   大礼堂内实在是太吵了,两侧多组音响的声音、观众们发出来的声音,对孕后对声音敏感的秦枂来说都不友好。适应了嘈杂的秦枂现在察觉不出,等回家置身于安静后耳边会出现轻微耳鸣,钝痛的神经会让他有孕吐反应,这是霍星河没办法分担的,只能够坐在他的身边想尽办法抚平他轻蹙的眉。   趁着待在嘈杂的环境里时间不算太久,霍星河想还是早点回家吧。   霍星河站在一旁拿着秦枂的外套,看他和周围一圈人打招呼,那些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自己,霍星河察觉到了,但冷淡如他毫不在意,等秦枂出来后他轻轻地抓着秦枂的手臂把秦枂带到自己身边,护着他不被人碰到。   两个人并肩走了出去。   他们身后,范总因为惊讶微张的嘴巴才彻底闭上。忽然,他抬起手朝着自己的嘴巴拍了一下,哭笑不得地说,“我还和秦总说把他侄子介绍给霍星河,真是……”   一众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刚才吃饭的时候他们八卦霍星河、八卦霍家的时候有多爽,现在就浑身长刺似的有多难受,这和当着当事人的面指指点点有什么区别。   “还好啦,也没有说什么难听的。”有人弱弱地说。   不少人点头,他们只是说了点八卦传闻,而已啦。   十二月,东州已然入冬,晚上很冷。   霍星河让秦枂在门内等着,自己去停车场开车。   站在门内的秦枂隔着玻璃看着走进寒风的男人,长款的黑色大衣被风吹得鼓起,更显他高大挺拔,他力气很大,能够毫不费力地托起自己。也许得益于常年的运动,他对力量和肌肉的掌握好得简直令人发指,长跑需要耐力、短跑需要爆发力、攀岩需要极强的核心力量……秦枂走到门缝边,让风吹过自己的面颊降温。   糖果被他抵在左边脸颊上,秦枂慢慢吮吸着水果糖里甜蜜滋味,脑海里宛若浮现出霍星河的信息素,忍不住想沉浸在龙舌兰里,在寒夜的大床上体会微醺。   看着停靠在门口的大G,秦枂抱怨着,“真是勾搭人。”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上车后不久大G就发动了起来,开往家的方向,   等霍星河和秦枂走了没多久,一个人行色匆匆地走到了大礼堂,他推开门走进了礼堂,碰到了换完衣服出来江淮。   “认识霍星河吗?”那人问。   江淮点头,他眉头微蹙,“你哪位?”   “和霍星河认识。”秦斯吞吞吐吐地说:“算是朋友,我找他一天了,去东华研究所说他在学校,我赶到学校,那边人说不在老校区去新校区了,我赶到这里找了人问说是在大礼堂。”   他越说越气,找了一天找得他头晕眼花的。   霍星河那个混蛋竟然拉黑了他,电话、都联系不上。   “找霍星河干嘛?他早走了。”   “有事。”   江淮上上下下打量着来人,浑身上下都是高奢名牌,一件外套就是一辆家庭经济适用型的小车了。看他神色倨傲,言语含糊,江淮绝对不想给霍星河惹事,所以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说完,江淮点点头,绕过秦斯走了出去。   走到门外,江淮赶紧发语音和霍星河说了一声,把找他的人外貌形容了下,还是个长相不错的omega。 第77章 077   “喵喵喵!”   小橘猫蹲坐在门边柜上, 看到进来的两个人叫个不停。   秦枂拿起柜子上的布老鼠逗它,小橘猫眼睛跟着晃了一下就坚定地看着两人,继续叫, 且叫得更加激动了。   秦枂说, “像是在骂人,骂得还挺脏。”   “别碰。”霍星河看到秦枂伸出手去摸猫,他赶紧阻止。   “怎么了?”秦枂的手堪堪停住, 眼角余光扫到个橘色的残影扑了过来,他下意识抬起手臂挡。   说时迟那时快,霍星河伸手在半空中捞住小橘猫,刚才那一幕吓得他脸色都变了, “没事吧?”   “没事。”秦枂靠在门边柜上无奈地笑了下,“反应都迟钝了,它怎么了, 平时很温顺的。”   小橘猫被霍星河端在手上, 它也被自己刚才的举动吓了一跳, 委屈巴巴地咪着。霍星河举高了橘猫,把它的脑袋展示给秦枂看, “告状吧, 我最近发现闪电喜欢舔它,它头上都是闪电的口水。你没发现吗,它最近为了躲闪电,喜欢在高处待着。”   橘猫脑袋上的毛一绺一绺的, 像油头, 靠近了隐约闻到口水味,秦枂嫌弃地往后躲,“臭狗狗, 可怜的小橘子最近被狗子当磨牙棒了吗?”   橘猫更委屈了,生无可恋地在霍星河的手上软成面条。霍星河把它放到了门边柜上,转过头就看到闪电哈哈哈着舌头朝着二人摇尾巴,“给猫喷点花露水行吗?喷一点浓烈的味道,闪电应该就不舔他了。”   霍星河脱去大衣,他边走边解开衬衫的扣子,身上的汗只是简单地擦了擦,他需要立刻去洗一个澡,“我去洗澡。”   “好咧。”秦枂抓了个抱枕抱在怀里,他看着手机说:“我来查查猫能不能喷花露水。”   他的声音听起来全神贯注,他的神情却有些心不在焉。口腔里还残留着橘子糖的味道,刺激着他的感官,他能够轻而易举地捕捉到空气中霍星河信息素的气息,听到脚步声消失在楼上,秦枂绷直的脊背瞬间软倒在沙发上。   秦枂抬起手捂住了眼睛,明明是领证合法的关系,怎么反而没了开车的快乐?   “沈新词!”   秦枂念叨着一个名字,要是人在跟前的话,他肯定上前踹一脚再给一拳,单独和霍星河叮嘱了什么呀?让他现在寡得比待在和尚庙里还要淡!!!   霍星河的自制力本来就很强,得到沈新词的叮嘱后更甚以往。进入浴室后,霍星河的目光不经意扫过镜子,他从自己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欲望,摘掉了眼镜,他捏了捏鼻梁,满脑子都是秦枂的一颦一笑。   他想让秦枂呼吸急促、逼得他发出破碎的尖叫,掐着他的腰让他没办法逃离自己的身边。看他白皙的皮肤上布满汗水,染上绯红;看他清亮的眸子失去焦距,蒙着一层水雾、变得茫然……   霍星河用力脱去了束缚自己的衬衫和裤子,不需要低头就知道自己失去了常态。   孕后的秦枂信息素仿佛带上了淡淡的甜味,就像是橘子味的夹心糖果,小小的糖粒咬在齿尖,只要轻轻用力就能够品尝到里面的夹心。   把学生给的糖果含入口中的那一刻,霍星河蛰伏在心底深处的兽就开始想入非非、躁动不安了。   心里面活动如何的激烈翻滚,霍星河藏得很好,没有半点带到脸上……   一步迈进淋浴房内,霍星河打开了水龙头,温热的水自花洒里喷了出来,哗啦啦地浸透了他的全身。霍星河闭着眼睛,眉间却拧出了一个疙瘩。   沈新词的叮嘱言犹在耳,他必须更加注意、更加小心,无论多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孕后秦枂的信息素会有变化,原理上会让Alpha反感,这是母体保护胎儿的原始行为。但人类进化有时候是不讲道理的,受孕激素的影响变得敏感的omega又会本能地渴望Alpha的关怀,他的信息素对Alpha又有致命的诱惑。”   产检的时候,沈新词特意私下里叮嘱霍星河。   “孕程头三个月,你们最好不要有什么过激行为,不是不可以,但最好还是别了,我怕你受不了信息素的挑逗会失控。每一个Alpha我都是这么叮嘱的,不仅限于你,这是要当爸爸的ALpha必修课,你们不想啪啪啪的时候见红吧,那会萎的,成为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沈新词说这些话时认真严肃,半点调侃打趣的成分都没有。他作为医生,就是很认真地叮嘱。   他额外说:“你和秦枂的基因适配度高,胚胎强壮,但它同时又很娇弱,需要双亲的多多呵护。”   霍星河伸出手,把水温调得更低,身体是冷了,但心头火热。属于秦枂的信息素不在他的身边,却已经进入了他的身体、他的记忆、他的本能,化作了羽毛轻轻挠着他的心尖尖。   霍星河脸上露出一抹苦笑,真想给自己来一针抑制剂算了,当一段时的贤者,也比现在这样抓心挠肝的强。   自控力是个好东西,但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要啊。   他伸出手环住自己,霎那间耳边好似出现了秦枂的轻喘……   楼下的秦枂纳闷地看了眼楼上,霍星河这个澡洗得有点长了啊,快半小时了人还不下来。他已经打开了电视,放着的国内外大事的新闻他过耳就忘,是一点也没有进入到脑子里。蜷起来的双腿抱在身前,他夹着的抱枕被自己压扁,明明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上,双腿之间却越发的空虚。   听到脚步声,秦枂猛地扭头看过去,目光灼灼。   穿着家居服、拿着大毛巾擦头发的霍星河顿住,心里面慌乱得想立刻调头上去。   他的喉结紧张得上下滑动,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来的笑容显得那么无力苍白。还好毛巾挡住了大半张脸,不至于把自己狼狈不堪的表情彻底呈现在秦枂的眼前。   “星河。”秦枂喊着。   霍星河喉头发紧,他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你过来哟。”   霍星河理智上是让自己尽快滚上楼的,情感上却受到蛊惑似地走向了秦枂。感觉到自己的衣服下摆被抓住,站在秦枂旁边的霍星河抬起手按住秦枂作怪的手,“别乱来。”   秦枂抿抿嘴,他把双腿放到地上,拽着霍星河的衣服下摆不肯松手。   “星河。”声音黏黏糊糊的。   霍星河的声音却相当无力,“秦枂,乖,不要这么喊我。”   “霍星河!”秦枂生气地把手钻进了霍星河的衣服里,掌心贴在霍星河的腰上,瞬间就感觉到手掌下的肌肉绷紧。   “秦枂。”霍星河按着秦枂的手,推开仿佛需要非常非常多的力气,他推不动、推不开。   急促的呼吸声缠绕,在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播报声音中显出了几分奇妙的背德感,他们明明在自家家里,一猫一狗不知道去了哪个角落、没有用好奇的眼睛盯着他们看,他们可以放心大胆地拥抱对方、亲吻对方,在对方的身体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倏地,有些茫然的秦枂被推开,被霍星河按着双肩坐实在沙发上,他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变成错愕,从错愕变成恼怒,大声喊着,“霍星河,来一次怎么了!!!不进去不就行了,你给我动起来啊。”   霍星河无奈,“秦枂,要克制。”   “克制个头。”秦枂生气得磨牙,他强硬地站起来去扒霍星河的衣服。   霍星河怕伤到秦枂不敢反抗,上衣被拽了,他赤着上身安抚着喘气的秦枂。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秦枂已经恢复冷静了,他嘟着嘴用手戳霍星河的胸口,“霍星河,你特么行不行了?”   “再忍忍,沈新词说头三个月很重要的,乖,很快的。”   秦枂看了眼霍星河,发现他是来真的啊!!!   “你你你……我我我,啊啊啊啊,我要杀掉沈新词。”   霍星河的自控力多强啊,给他说要求和给机器人设定程序有什么区别。   秦枂抓着头发挤开霍星河,随即他哼了一声,“明天,我就要给沈新词寄刀片!!!”   说罢,他上楼去洗澡了,决定洗完澡就不下来了。   看着秦枂上楼的身影,霍星河觉得怀里面空荡荡的、心里面空落落的。   ALex,“主人,有人敲门。”   霍星河敛眉,这么晚了,谁来了?   他拿下手上的毛巾走去门口,看到门竟然没有关严,他推开门,“你怎么找来了?”   震惊的秦斯看看疑似手上拿着浴巾、光着上身的霍星河,又往屋子里看看,颤抖的嘴唇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很晚了,有什么事情请尽快说。”   秦斯抓住了一点理智,他找了一个晚上,终于从大礼堂某个老师口中知道霍星河住的小区,又在小区门口徘徊了很久、“贿赂”了一个初中生混进了小区,又在小区里转悠了一会儿打听到了霍星河的住处,终于来到了霍星河家门口。   结果!!!   结果他从没有关严的房门里听到了什么,听到了他稳重冷清的小叔发嗲甜腻的声音喊着“星河”,缠着霍星河求欢。   然后,然后,霍星河拒绝了,狗日的,他竟然拒绝了小叔的请求,还说了怀孕要忍忍。   秦斯觉得自己今天是冷风吃多了,出现了幻觉。   看着霍星河熟悉又陌生的脸,他艰涩地开口,“专利。”   “我已经交给了合致,如果你想要授权,我问过你小叔后,明天通知你。”   “你特么的都拉黑我了,咋通知?!”秦斯不爽,脑海里反复盘旋着一个念头,眼前这个不穿衣服的男人拒绝了小叔。   霍星河眉头微蹙,“我没有拉黑你,我没有这个习惯。”   秦斯想起来了,是自己把对方拉黑了。   “很晚了。”霍星河再次提及,他说,“就不请你进去做客了,不方便,再见。”   秦斯看着合上的大门,心里面的凌乱如同11级台风后的城市,到处一片狼藉。等感觉腿麻的时候,秦斯猛地反映了过来,他冲了出去……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脑子里压根没有自己冲出来后的记忆,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在君临酒店某客房的门口。   砰砰砰敲门。   里面的人开门慢慢吞吞。   门打开,露出吴圳的脸。   秦斯劈头盖脸地问:“你麻痹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霍星河和我小叔在一起了?谈到专利,你特么怂恿我去找霍星河。”   吴圳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不会是让你看到什么儿童不宜的画面了吧。”   他耸肩,毫不在乎地说:“我就这么一说,你自己没脑子去问,怪我喽。你问之前怎么不先在网上查查专利相关事情,一查就知道霍星河授权给了合致免费用,而我,只是他们脚下拴着的一条狗,我还得谢谢他们带我一起吃肉讨好地旺旺叫几声。所以呢,秦斯,你过来指责我什么?”   “毛病。”秦斯脸色铁青地转身走,走到半路他拿出手机打电话,“爸,小叔谈恋爱?什么,结婚了?!!我在国外,你们怎么也不和说一声。等他们办婚礼的时候和我说?知道了知道了,我不重要,随便你和妈妈怎么折腾吧,啊啊啊,这个世界太特么颠了!”   霍星河家。   刚才放下豪言壮志,说洗完澡一定不下楼的秦枂站在楼梯上,他朝着楼下勾勾手指,“霍星河,上楼睡觉了。”   霍星河,“……”   他扶了下眼镜掩饰掉眼睛里的慌乱,他垂着视线说,“天冷,把衣服穿起来。”   秦枂笑了笑,“不,以后我要果睡。” 第78章 078   东兴名苑贺家门口停下一辆吉普, 车门刚打开,穿着牛仔背带裤的洪洪就从后座跳了下来,怀里抱着一辆粉色挖掘机的她兴匆匆的跑进了院门, 听到身后爹地喊着“跑慢点”, 她满口答应,实则速度一点没变。   跑进屋内,她就到处找人。   从书房跑出来的洪洪因为跑动小脸变得红扑扑的, 她仰头看着正从楼上下来的秦斯,“斯斯叔叔,你有没有看到洛洛小小叔呀?”   秦斯伸手在长成个大姑娘的洪洪脑门上按了下,“不准喊斯斯叔叔, 听起来嘶嘶嘶的,我属蛇,又不是蛇。”   洪洪轻快地答应, “知道啦, 斯斯叔叔。”   秦斯嘟囔, “真是没心没肺的丫头。”   “斯斯叔叔,你见到洛洛小小叔了吗?我带了玩具和他一起玩。”洪洪献宝似的高举自己的粉红色挖掘机。   “去他爷爷奶奶家了。”   洪洪眼睛里燃起亮晶晶的期待, “玉韫园吗?斯斯叔叔, 你带我去那边找洛洛小小叔呀,那个花园好大,我都在里面走迷路了。”   去年国庆的时候洪洪跟着双亲回老家,那时候霍星河和秦枂的孩子两岁, 缠着可爱的“小姐姐”不肯松开小肉手, 二人就和贺臻说了一声之后把洪洪一并带去了玉韫园。漂亮的私家园林给洪洪的震撼太多太多了,她回到家就小嘴巴巴地和家人分享自己的探险经历,一年过去, 又是一年国庆节,她对那个园子依旧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   “不可以。”秦斯竖起手指头摆了摆,“我可是有正经事的大人,有事情才出门的,不能够带着你们这些小孩子玩。”   洪洪噘噘嘴,“三奶奶说你幼稚,这么大年纪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所以为什么不可以和小孩子玩。”   秦斯佯装生气去抓洪洪,洪洪尖叫着逃开,追出一段距离,看到洪洪躲进书房了,秦斯忽然有些意兴澜珊,妈的,他真幼稚,和六岁的小屁孩玩你追我逃的游戏。他直起了身子往外走,路上遇到了贺臻夫夫打了个招呼,继续往外走。   走出门,秦斯看到隔壁的奶奶端着自己做的菜馒头过来,隔壁奶奶问,“洛洛小家伙在不在呀?”   秦斯有点腻歪,但还是有礼貌地说,“去他奶奶家了。”   隔壁奶奶有点失望,“他上次说喜欢吃我做的茴香菜馒头,我今天又做了,刚出锅趁热乎拿过来的,想让他尝尝呢。”说完了一堆她才像刚发现了一样说:“你有事出去?”   “昂。”   隔壁奶奶摆摆手,“你走吧,我找你奶奶去。”   秦斯摸摸鼻子,洛洛长、洛洛短,洛洛圆、洛洛扁的,不就是个三岁大的小孩子,用得着你们一个个都惦记着。他有些吃味地想着,小叔生下洛洛后三年了,刚生出来的洛洛像个没毛小猴子似的,丑红丑红的,亏爷爷奶奶老爸他们围着说眼睛缝长,以后是个大眼睛;脸型像秦枂,以后肯定漂亮;鼻子、嘴巴像霍星河,张开了肯定挺翘翘的……   他凑过去看一眼,只觉得丑。   时间证明,结合了双亲优点的洛洛的确挺好看。   而三十的他有了个两三岁的毛孩子当弟弟,和当年喊没比自己大几岁的秦枂为叔叔一样离谱。   上了车的秦斯注意到了副驾上放的最新一期H&Q杂志,Qin.秋季新款是这一期的封面,炙手可热的女团成员穿着糖棕色的系列衣服让人看到眼前一亮,完全被这一期的衣服吸引了目光。   Qin.这三年成长迅速,已经开始活跃到国际时尚平台。   秦斯趴在了方向盘上,他承认自己设计服装、经营工作,和挑男人的目光一样,都不如小叔。从小什么都想和小叔比,比容貌、比学习、比事业、比人缘……他陷入了给自己设下的陷阱,踩进去后就是对自己人格的戕害。   三年前他和游魂一样离开了霍星河家,吴圳嘲讽他是看到霍星河成了小叔夫后悔了吧,连妈妈也私下安慰他,错过了就不用勉强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让他失魂落魄的是小叔怎么捡走了自己看不上的男人!小叔应该找一个高大威猛、气大活好、帅气逼人的男人,而不是霍星河那个大傻叉……   好吧,霍星河前后两点真有了,中间那点他又没试过、他怎么知道。   用了三年,秦斯才勉强接受小叔和霍星河结婚的事实,他在旁边冷眼看着,当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霍星河那对眼珠子就没有离开过小叔。   “唉,行吧,我承认有霍星河一半基因的洛洛挺可爱的,我也承认霍星河对小叔挺好的。”   秦斯也终于放下了自己那些所谓的矜持,他决定听爸爸的,关掉工作室,进入合致设计部从小设计师做起。   他的确不如小叔多矣。   车子驶出了东兴名苑,遇到了节假日堵车,比平时多用了四十多分钟才开到了湖湾区。作为旅游城市,一旦进入长假,东州的拥堵也跟着提上了日程,随处可见各种旅游大巴和挥着小旗子带着旅客的导游,大G和一辆旅游大巴擦身而过后进入了翠湖庭院小区。   大G没有直接开进地库,而是停在了一号楼的楼下停车位,霍星河推上驾驶座的车门,紧接着就打开了后座的车门,探身进去解开了儿童座椅的安全带,把睡熟的洛洛给抱了出来。   小小的孩子身上软软的,带着暖暖的奶香味,全然信任地趴在他的肩膀上,肉蛋蛋似的小脸蛋半边脸颊被爸爸的肩膀压平,小嘴巴被压得微微张开,露出小糯米牙。   霍星河刚站直了身体,另一侧下来的秦枂走了过来,他把手上拿着的熊猫毯子张开披在洛洛的身上,霍星河顺势把毯子的边缘压进了孩子身下。   两个人的眼神于空中无声对视,就算是不说话,也能默契地交换着信息。   他们带着狗走进了楼内,进直达客厅的那部电梯。   半年前霍老爷子结束了自己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一生,生命停止在了九十七岁。随着定海神针一样的老爷子走了,不论是东晟还是整个霍家都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东晟远洋是与国家联合经营的企业,霍家的乱波及不到它,但东晟不同。   各种频繁的人事调动都向外界透露出,东晟现在的掌权人、霍家新一代的大家长霍元清在寻求一种新的秩序。   至于未来,东晟是更上一层楼、还是平稳发展、亦或者就此衰败……从放弃爷爷遗产那一刻开始,都与霍星河无关了。   那座在自己人生中留下浓墨重彩的玉韫园,小姑已经按照爷爷的遗嘱上交给了国家,包括里面的数千件古董。   帮父母收拾搬家的时候,霍星河听到爸爸和姑姑在抱怨好好的宅子霍家祖祖辈辈住了那么多年,怎么说上交就上交了。   小姑说了什么霍星河没有听清。   那一天烟雨朦胧似轻纱笼罩着玉韫园,霍星河陪着洛洛玩小青蛙时看到了站在雨中落寞的霍元清。   与霍星河厌倦这座宅子不同,霍元清和哥哥是在玉韫园长大的,这里的角角落落都有她的记忆。   “星河,你爷爷定遗嘱的时候就和我说过,他走后,玉韫园我们都守不住。在我们手上就就如同小儿抱玉,太招眼了。”霍元清笑着说,“上交给国家,是最好的选择。”   电梯发出声音提醒十六楼到了,霍星河也从回忆中醒过神来,他对上秦枂询问的目光,笑了笑说:“想起之前从玉韫园搬出来的时候,小姑和我说的。”   秦枂轻声说:“既然给了,咱就收下,我们又不是要不起。有了洛洛之后,我思想跟着变化好多啊,恨不得给洛洛打造世界上最好的平台和起点,哈哈哈,有时候我都后悔你放弃遗产了,那可是很大很大很大一笔钱啊,留给咱洛洛多好。”   他嘴上说着后悔,也就是嘴上说说,并没有真正的愁肠百结、懊恼不已。   秦枂和霍星河的想法是一致的,他支持霍星河的决定,而且他们不是没有能力给洛洛提供更好的。   电梯门打开时,霍星河弯了弯膝盖,在秦枂耳边轻声说,“说实话,我也有点。”   两个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人之常情吧,没半点不后悔的情绪那是假的,但放弃就放弃了,他们不执着。   不过,霍星河收下了小姑送来的房产和地契,这是爷爷没有放在遗产内的,单独留给霍星河的。   送这些给霍星河时,小姑说:“爷爷在你小时候不愿意承认你,他其实是后悔的,你别怪他。”   霍星河没有怪过,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起,哪怕是秦枂,他也把自己这点小心思偷偷藏在了深处。他已经过了恨着怪着的年纪,亦或者说他不恨也不怪,因为爷爷对他来说只是血缘上需要尊重的长辈,不是亲人,仅此而已。   从玉韫园搬出来后,霍元琛和杨秀秀回了购置了近十年的湖景房,三梯一户七百多平米的大平层,超大落地窗和环形阳台,纵览南湖最佳风景。霍元琛这人抱怨归抱怨,却没什么野望和抱负,离开玉韫园对他来说离开就是离开了,回到现代感十足的湖景房里,照样惬意人生。   婆婆跟着霍元清住,不用伺候俩老的,杨秀秀也很自得,她早早等待了门口,看到从电梯里走出来还要腻腻歪歪一下的霍星河和秦枂,欣慰的笑意在她脸上加深,轻咳了一声唤来了小两口的注意力,她才向前走揭开了熊猫毛毯看了看睡成小猪似的孙子,“等他睡醒了再来的呀。”   “路上才睡着的。”秦枂轻声说。   杨秀秀点头,“那没睡多久呢,送去房间把衣服脱了,让他好好睡。”   “妈,我都想把他弄醒了,路上睡了有一个小时了,今天堵车。”霍星河刻意提高了点声音,他是真的要把洛洛弄醒。   “小声点,小声点,一个小时才多久。”杨秀秀不赞成地在儿子背上拍了下,她听到洛洛小小声的哼唧,朝着霍星河瞪了一眼,她伸开双手,“把洛洛给我。”   “可胖了,像小猪。“霍星河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把儿子放到妈妈的怀里。   杨秀秀抱实了孙子后,手在洛洛背后轻轻拍着,“你妈年轻着呢,洛洛抱得动。”   霍星河嗯嗯应着,护在妈妈身后的手没有放下。   婚后秦枂发现霍星河慢慢变得不同了,他的变化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潜移默化慢慢出现,待秦枂发现时蓦然地发现霍星河和父母的关系柔和了,眼角眉梢的笑意变多了,锐利的目光、凌厉的面庞棱角好似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一样。   就连杨秀秀也曾和秦枂说过,霍星河对他们的关心不是程序设定的执行,而是作为人子的关心了。   秦枂看着霍星河的背影,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自己也是有变化的。   他低头看向亦步亦趋的闪电,小声说,“我好像变得更大胆、更勇于去尝试了,那个计划听着很疯狂,实则一点也不平淡对不对?但我就是想。”   闪电放下两只耳朵,好似在说:狗已经做好准备了,人你可以摸本狗的脑袋了。   秦枂莞尔,他怎么可能不摸一下呢。   “汪。”闪电朝着前面叫了一声。   秦枂看过去,对上了霍星河疑惑的目光,他笑着说,“来啦。” 第79章 079   厨房里, 霍星河挽起袖子,身前围着一头浅绿色的围裙,胡萝卜在他手上很快就成了萝卜花。   听到杨秀秀说趁着孩子睡着, 他们可以早点走。   霍星河拿起一朵萝卜花放到盘子里说:“等洛洛醒了, 我们和他说一声再走。”   一开始他和秦枂决定孩子出生后举办婚礼,但计划赶不上变化,随着孩子的出生各种育儿事件接踵而至, 把两个人好好的计划搅碎成了渣渣。   什么事情都不能拖,一拖再拖,拖延症上身,洛洛三岁了, 他们婚礼还只是个纸面计划。   这一回在两家父母的主张下,年底前他们是一定要把婚礼办了。   只不过,霍星河和秦枂决定在婚礼前, 两个人出去旅游, 把孩子留在父母身边, 他们单独过二人世界。   秦枂父母年纪大,没那么旺盛的精力去带孩子, 所以霍星河和秦枂把洛洛送到了杨秀秀这里来。对此, 霍元琛和杨秀秀非常欢迎,早早就采购了一堆洛洛喜欢吃的放在了步入式冰箱里。   旁边给洛洛做牛油果奶昔的杨秀秀说:“等他醒了,看到你们要走,会大哭舍不得的。”   “可我们悄悄走, 等他醒过来看到爸爸和爹地不在, 会更加难过的。他还不懂什么叫做‘为你好’,他只会认为爸爸和爹地抛弃他了。”   霍星河切了胡萝卜又开始切黄瓜条,这两三年锻炼下来, 他厨艺有了飞快地长进,最起码刀工是可以媲美专业厨师的,蓑衣黄瓜亦能够信手拈来。   静音罩子把破壁机的声音阻隔得小小的,杨秀秀却觉得耳边有剧烈的嗡鸣,她侧头看向儿子的背影,眼前浮现出小小的倔强身影。那么大一点,会追着车子边跑边哭,会大声地喊着妈妈……自己趁着他睡着的时候偷偷离开,是不是就如星河说的那样,觉得自己被妈妈抛弃了。   杨秀秀忍不住心里面的酸涩,泪意蔓上眼角。   “星河,对不起。”   霍星河顿了顿,他不在乎地笑着说:“妈,我已经长大了。”   他已经长大了,已经成家有自己的孩子了,他不在乎那些了。   杨秀秀张张嘴,凝滞的情绪堵塞在了喉咙里,让她艰难地发出了一个嗯。   孩子已经大了,大到不需要爸爸妈妈去补偿什么的年纪了。   杨秀秀转身走了出去,不知不觉走到了她的书房,完全属于她个人的空间,窗外就是南湖的自然秀色,能够看到小游艇从水面疾驰而过,惊起一群水鸟,待船开过去后,水鸟又纷纷落下,继续在水面飘飘荡荡。   杨秀秀从抽屉里拿出几本相册,她打开其中一本,入目的是十三四不愿意对着镜头的霍星河,那个年纪他已经有一米七多了,比她还要冒出个头,体态很胖,让他拍照片,别扭地不肯进入镜头。   杨秀秀手指轻抚着照片中的霍星河,弯了弯嘴角却只能够露出个无力的笑容。   推开这本相册,再打开另外一本,刚出生的霍星河小小的、皱巴巴的,胎毛黑亮,小手举起来放在耳侧,刚满月就被她送去了父母身边。父母会给星河拍很多照片,然后给她看,不想让她和孩子生疏了,可照片里或调皮大笑、或腼腆害羞、或好奇懵懂的孩子,她都没有参与到他的童年里去,完全没办法与这些表情后藏着的故事产生共鸣。   房门轻轻带上的声音惊醒了杨秀秀,她下意识看了出去,看到了秦枂从儿童房里走了出来。   杨秀秀按了按眼角,她笑着说:“再让洛洛睡半个小时吧,别一直进去看他醒了没有,。”   秦枂点点头,他走进了书房,嘴上无奈地说:“我和星河和他说我们要出去一个星期,让他这个星期跟着你住,洛洛像是有点舍不得,昨晚就缠着要和我们一起睡。一起睡就睡吧,但他不好好睡,一会儿滚到我怀里,一会儿滚到星河怀里,我妈说这是孩子舍不得分别的焦虑,他又不会表达,只能够一遍遍和我们蹭蹭,和小狗一样。”   “洛洛很乖了。”杨秀秀自己带孩子的经验约等于无,霍星河到她身边时已经七岁是懂事的年纪了。为了带孙子,她提前找了两个住家保姆专门在接下来这个星期和她一起照顾孩子。   “有闪电陪着,他会好很多的。”秦枂面上说得云淡风轻,心里面却舍不得。   不仅让闪电陪着,他们还提前把陪护育儿机器人送了过来,搭载的Alex是洛洛熟悉的AI,儿童房里有许多洛洛熟悉的玩具、玩偶、布书……就连被子也是从家里面带来的,都是洛洛熟悉的样子、熟悉的味道。   秦枂在杨秀秀手边坐下,他扫了一眼桌子上摊放的相册,顿时产生了兴趣,“都是星河小时候吗?”   杨秀秀把相册往秦枂身前推了推,“是啊,这五本都是,我不太喜欢电子相册,实物的看着才舒服。”   “我也是这么想的,给洛洛拍的照片我都洗出来了。”   秦枂翻开着照片,看到小时候的霍星河挺爱笑的,他奔跑在乡村田野间,享受着无忧无虑的童年。   杨家老宅那条路,沿路的合欢花开得灿烂,张开双臂迎面跑过来的小男孩儿笑容同样灿烂,看年纪差不多三岁。   “这么看,洛洛简直是星河小时候的翻版,长得一模一样的。”杨秀秀指着一张小霍星河和比他大的女孩的照片,“我妹妹佩佩,两个人夏天就喜欢爬上河边那棵桑树,摘上面的桑果吃,或者从树上直接跳进水里。就拍照片这一年,夏天特别热,水位低,星河扎猛子跳进水里的时候脑袋撞到了河床里的玻璃瓶,当场流了一脸血。”   杨秀秀她拍了拍右边的头顶,“就在这里,缝了三针,我连夜赶回去的,他已经睡了,脸上还有泪。”   相册又翻了一页,杨秀秀立刻指着一张照片和秦枂分享着其中的故事。   七岁前的霍星河足足拍下了三大本厚厚的相册,秦枂随着杨秀秀的介绍看得津津有味的。他的手去拿第四本,留意到杨秀秀脸上闪过了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似茫然又似懊悔,可仔细端详,发现笑盈盈的她眼底只有坚定。   “星河接到我身边后,照片就拍得少了。”杨秀秀主动把第四本相册打开。   她一页页翻着,秦枂发现随着照片中霍星河的长大,他开始变得不会笑了,沉郁的眼神盯着镜头看,秦枂的心跟着刺痛了一下。   他和杨秀秀的交流也少了,星河又取得什么成绩、拿到了什么奖项等等并不能给这些照片增加多少灿烂的颜色。   照片里的霍星河在长胖,打开第五本时他的体重到达了顶峰,一米七多的身高、两百多的体重,厚边框的眼镜与眼镜后冷漠的神情,看着不是个讨喜的孩子。秦枂忍不住开始皱眉,他想这时候的霍星河该多难过啊,就连注视着镜头的眼神都带着淡漠的偏激。   他明显感觉到坐在身边的杨秀秀呼吸变得急促,她看着照片中儿子的变化,心里面同样不好受。   又翻了一页,秦枂忽然叫了一声,“等等。”   杨秀秀翻页的手顿住,“怎么了?”   “妈,星河有这件衣服?”秦枂只觉得脑袋被重重敲了一下,他急切地问着。   杨秀秀不解秦枂的情绪怎么一下子变得激动了,她不需要想就自然而然地说着,“这个牌子的运动服透气干爽,夏天穿也不会太闷热难受,那年星河转化成了ALpha,还没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信息素,我看他藏藏掖掖的,佝偻着背,想尽办法藏着自己,我就给他买了这个牌子该系列的所有运动服,面料的特殊纤维能够帮助掩盖信息素。”   那是霍星河生命中的重要节点,杨秀秀记得很清楚。   “一共有七个颜色吧,他不喜欢亮色的,黑的、墨绿色的和深蓝色的穿的最多,你应该发现了星河喜欢墨绿色,他买了车都要特地改成这个颜色的,这件墨绿色的运动服他最喜欢,只是放暑假的时候他出去玩,有一天他回来那件衣服就不见了,问他也不说丢哪里了。”   为此,杨秀秀还想再买一件给霍星河补上的,但那个牌子这个系列太热销了,深色的款式断码。等到再上市,墨绿色已经绝版了。   咚咚咚,秦枂听到了耳朵里传来的心跳声,他看着那张照片,久久不语。   ···   又睡了半个小时,洛洛醒了,小家伙在毯子里面毛毛虫一样咕涌了两下之后才从毯子里面爬了出来。他撅着屁股,脚丫子尝试着去够地面,当脚尖碰到地面的时候他开心地呼了一声,随后手臂撑着床边,双脚稳稳站在地上。   踩在地板上粉粉嫩嫩的脚丫子动了动,洛洛哒哒哒地往门口走,踮起脚摸到了门把手,甫一打开门,洛洛就大声地喊着,“爹地,爸爸。”   一下子没有回应,洛洛不慌,他又喊了一声。“爸爸,爹地。”   当他看到从走廊尽头走来的爸爸,洛洛弯着眼睛问,“爸爸,爹爹呢?”   霍星河弯腰,非常轻松地把儿子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他的另外一只手包住洛洛一双小脚丫,还好脚不凉。   “奶奶给你做了牛油果奶昔,爹地正在给你做鸡蛋饼。”   洛洛摸着肚子,奶声奶气地说:“饿了。”   “刚好可以吃了。”   “嗯。”   陪着孩子吃完睡后小点心,也到了霍星河和秦枂离开的时间了。   洛洛拽着奶奶的手,一直把双亲送到了电梯处,他眼巴巴地说:“要来接我哦。”   “肯定的。”站在电梯里的秦枂举起了自己的两只手,他左手成拳、右手弯进去两根手指,“等洛洛数到第七天,我们就来接你回家了。”   “1234567,我会数了。”洛洛想往爸爸、爹地那边冲,“回家回家。”   “是七天,洛洛,是七天。”   秦枂大声说着,他声音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洛洛被奶奶抱了起来,他忍着没哭,但声音听着和哭起来差不多,“我、我知道了,七天后要来接我哦。”   “嗯,七天后一定来的。”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秦枂趴在霍星河的肩膀上了,他难过地说:“我都不想出去旅游了,好难受,有没有听到洛洛的哭声啊?”   “你的错觉,洛洛很坚强,他没哭。”霍星河安慰着。   秦枂用霍星河的衣服蹭了蹭眼角,等电梯到了一楼,他长吁一口气,“舍不得是真的舍不得,但不带在身边,也是真的爽,痛并快乐着。走吧,我们回家,明天上午要赶飞机的。”   上车后,秦枂又很自然地提出,“这里走沿河公路,离柳树村也不远,我们索性去农场吧,十点多的飞机,赶得及的。”   霍星河不疑有他,直接就同意了。   沿河公路他们是走习惯的,好似说话的功夫就到了农场,车停下,他们并肩走进小屋,在推开门的剎那霍星河停住了脚步。   “什么味道?”   “柑橘类的香氛,好不好闻?我请小铁帮我提前点的。”秦枂把霍星河推了进去,紧跟着进去的他反手将门关上,他靠在门上,弯起来的嘴角有着几分顽劣的味道,“星河,平时有孩子在身边,咱克制收敛得都快去吃素了。趁着孩子不在身边,我们玩点成年人的游戏。”   霍星河看向了点燃的香氛蜡烛,跳动的火焰上似有朦朦胧胧的蓝色光晕,仔细闻,柑橘味道里有若有若无的甜杏仁香气,合规计量的诱导剂使用是能够助兴的。柑橘味道是鼻子闻到的,空气中渐渐浓郁起来的信息素是腺体感受到的,霍星河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狠狠跳动了一下,他想说什么,一开口却是恨不得将秦枂吞之入腹的欲望。   秦枂说有了孩子之后生活都克制了,这又何尝不是霍星河的感受。   幽暗的灯光把影子拉得细细长长,被抬起来的双腿依旧那么匀净修长,低声的喘息、汗水的滑落……哗啦啦,外面起了大风,紧接着就是一场大雨,哒哒哒地似吻落在了屋檐上。   秦枂仰着头,他的脖子拉出了纤长的美丽弧度,他喘着气说,“竟然下雨了。”   “嗯。”霍星河张开嘴,用牙齿轻轻的咬着秦枂颈侧的软肉。   秦枂用力地抓着霍星河的肩膀,他费力地凑到霍星河的耳边,半含着霍星河的耳廓说,“星河,成结吧。”   霍星河把推挤到角落里的理智拽回来一点,“会怀孕的。”   “洛洛有个弟弟也不错。”   雨啪啪下着,小屋似大海上的孤舟沉沉浮浮、浮浮沉沉,是现在,也是三年前,更是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