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颗细胞都想爱清》作者:拐角上楼   文案:   “清许,19岁,大二在读生,是个老实人,但你可千万别惹他。”   “为什么?”   “因为他狠起来啊…连自己父母都杀!”   这是邻居们对清许的评价。   有没有杀过父母,清许不清楚,只知道自己档案里并没有任何犯罪记录。   是不是老实人,清许也没有给自己定义,但有一句话说对了。   身为孤儿,清许从高中就开始工作。《棒棒吧》是花城三大gay吧之一,员工薪水很高,清许在里面做了好几年的调酒师。因为长得好看,性格安静,他经常被客人调戏。   不过打打嘴炮,清许不会回应,也不会放在心上,那些常客也知道他的性格,开个玩笑就算了,但总有一些人会不信邪,非要到他面前作死。   这天,清许被一个壮gay推倒在包厢里的沙发上,对方说了句“喜欢你”便满身酒气地靠过来,想要亲他。清许厌烦至极,直接一脚顶在对方裆下,却没想一个男人同时冲进包厢,单手把壮gay拎起来扔到茶几上。   “你没事吧?”   包厢里昏暗不明,清许只看到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和一只朝自己伸过来修长的手。鬼使神差的,他握了上去。   不想,这一握,就甩不掉了。   夏天。   “清许,岑总又抱着花来看你啦。”   秋天。   “清许,岑总又在门外等你下班。”   冬天。   “清许,岑总又给你煲了暖胃汤。”   清许没有对男人或女人产生过欲望,同学同事客人都说他不正常。但可能是一无所有的日子太枯燥了,让他在对方的一声声“宝贝儿”中突然想拥有点什么。   然而这时,那个男人却跟他玩起了消失———严格来说,是玩起了偷窥游戏。   清许:......?   ———   岑不遇,27岁,上市地产公司的总裁,十几岁时就跟父母公开出柜,想找个居家型的男生结婚。   某天,合作人约他到gay吧谈工作,想投其所好。岑不遇不爱玩,心不在焉地在过道上撞了一个人,刚想道歉,抬眼便对上一双褐红色的眸子。   那一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下。   想把人扛回家!关起来!!   啊不———是供起来!!!   岑总裁追起人来那叫一个大方:送花,送表,送车,送房,送自己……   然而有一天,他却听到对方说:“我不喜欢男人,很恶心。”   误以为他们是同类的岑不遇伤心欲绝,颓靡一段时间后,决定不再打扰对方———怎么可能!   谁也不知道人前绅士风度的岑大总裁背地里竟会干出鬼鬼祟祟的跟踪勾当。看着喜欢的人跟女性朋友出去游玩,岑不遇一边肝肠寸断,一边想着要怎么把人绑回家。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却不知早已被当事人发现。可能是看不下去了,男生在拐角处抓住他的衣领,一张脸黑得骇人。   “你再躲一个试试?”   ———   冷漠美人攻 X 表面温文儒雅,实则恋爱脑受   受追攻|年下|甜文|互宠   原生家庭影响,攻的认知和性格都有缺陷,会慢慢成长。   前期受一边追攻脑子里一边想强制攻,但只是想想。   总裁受以为自己追了个老婆,结果…结果是自1为是。   那个女性朋友是男的,长发,给攻介绍工作的高中同学。   ———   封面画师:【寒木春华】Luziii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都市 情有独钟 甜文 成长   主角视角:清许 互动:岑不遇   其它:冷漠攻X恋爱脑受   一句话简介:以为追了个美人老婆!   立意:一生向阳。 第1章 你没事吧?   傍晚六点半,夕阳似炸开的大火球,把天空染得一片血红。   清许刚走出教学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位大两届的学长拽至拐角处。   四五个身强体壮的男生刚打完球,黑色球衣被汗水浸透,呼呼地冒着热气。他们步步紧逼,像一群饿急眼的野狼,把穿着白衣服、如同小白兔的清许堵得死死的。   “又不去?”有个学长挑着眉毛,满脸的不高兴,可说话却不敢太冲,“你是真不给哥哥们面子啊!”   清许后背抵着墙,一只手攥着书包带,垂眸很轻地蹙了下鼻尖。他不比这些人矮,但很瘦,加上那张略显稚气的脸隐在稍长的刘海下,看起来像只受惊的小鹿,可眼神中却透着冰冷的疏离,没有一丝畏惧。   新的学期才刚开始不久,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被堵。   他性格孤僻冷淡,不擅长社交,更不会圆滑处事,做什么都独来独往。何况上班的地方七点半就要打卡,别说学长,就算是老师叫他去玩,也没空。   为首的那个学长叫路恒,见他一副乖乖牌模样,心痒得像有小猫在抓,忍不住又靠近了一些,伸手撑在墙上,咧嘴笑道:“不去也行,叫声路哥,哥就放你走。”   清许心里惦记着去店里还要换衣服和做造型,时间紧迫,当下抬眼,毫无迟疑地轻唤:“路哥。”   他的眼眸深沉宁静,与天边晚霞同色,路恒一下子就看愣了,嘴里再说不出为难人的话。   他们距离不过一米,汗水的酸臭和刺鼻的香水味直冲脑门儿,难闻得紧。见路恒还没有要让开的意思,清许眸色不耐,身子一侧,敏捷地闪出人群。   再待下去,他可能会吐……   这群人是谁,他不想了解也知道。只是不明白总是挂在学校论坛热帖里的人,怎么会毫无征兆地缠上自己。   因为无论学习还是生活圈,他们都没有任何交集。   他这种一无所有的人更没所图。   胃里的翻涌打断思绪,清许眉头紧皱,赶紧捂住嘴,压抑地干呕了一声。瞥见前方自己那辆白色自行车,他迅速掏出钥匙,加快了脚步。   算了。   无聊的人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路哥,就这么放走了?”望着那道清瘦背影骑车远去,一个男生用手肘拱了拱仍在发呆的路恒,“事不过三呐。”   “就是啊……”其他人都跟着起哄。   路恒回过神,手习惯性地摸口袋,想拿根烟出来点,却发现没兜。   他刚刚过来得急,球衣都没换。   清许是他去年就看上的人。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气质纯净,从不跟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总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很乖。最重要他听说对方是个孤儿,家境不好,生活全靠补助金。这样的人,很适合养在身边。所以今年一开学他就迫不及待想跟人拉近关系,可却屡屡遭到拒绝。   “那你们说怎么办?”虽然被驳了面子,路恒也不生气。他非常享受狩猎的过程,太容易得到反而没趣。   玩两下就腻了。   想着想着,路恒忽地笑了一下,双脚踩在清许刚刚站过的地方,模仿着清许那乖学生的样子,倚在墙上说:“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在场的人见状,鸡皮疙瘩掉落一地。路恒是标准的阳光型男,高大魁梧,家境优渥。知道他喜欢男生时,大伙儿还挺震惊的。但鞭子没抽在自己身上,是个人都喜欢凑热闹。   那个拱他的男生眼珠一转,揽住路恒的肩膀,出主意道:“跟上去呗。”   “只要知道他住哪,以后什么时候想见,还不是你说了算。”   -   清许骑了二十分钟的车,到店已经七点十分。   店经理一看见他,就像见到救星似的,忙把人推进更衣室。   “哎哟我的祖宗,你怎么才来!”   “快点快点,客人都等着你呢,我和小张已经招架不住了。”   清许上班的地方是一家酒吧。与普通酒吧不同,这里是专门给gay群体提供的娱乐场所。之前经过同学介绍,清许在里面当服务生。后来因为他调酒技术精湛,长相出众,便成为一名极受欢迎的调酒师。   三月中的花城气温直线上升,中午能冲到三十度,但早晚温差极大。清许迅速脱下外套,拿出柜子里的白衬衫和黑马甲工服穿上。   刚准备戴蝴蝶结,身体就被按坐在椅子上,紧接着眼前被一层薄膜糊住。   经理麻溜地给他戴上面罩,拿出一次性染发喷雾,一边给他定造型,一边不厌其烦地做心理疏导:“今天周五,客流大,等下要是遇到难搞的人,直接用对讲机呼我,别跟人当面冷脸,听见没。”   “出门在外,多结朋友少交仇。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清许静静地听着咒语,没吭声。经理陈乔,男,外号jojo。言传身教也好,潜移默化也罢,从入店到现在,他的脾气已经收敛很多。   今天那批人就是托了经理的福。   这时,门口传来同事小张激动的声音,打断了耳边的碎碎念。   “清许,外面有个男生找你,还点了一瓶25麦卡!”   清许一顿,转过头。   “呀,运气大爆炸,还没上岗提成就破千了。”陈乔几下给清许抓好头发,随后拿出一支银耳钉往他左耳尖一夹,交代道,“等下好好表现。”   清许应了声,站起来掏出一个口罩戴上,心情终于好了点。   他没想到路恒会跟踪他。   四目相对的刹那,双方都愣了下。但吧台围满了人,清许并没有质问对方,平静地对视了一秒后,转身拿出手套和调酒工具。   “叮当~”   随着冰块与玻璃杯清脆的碰撞声,一直等待的客人们目光全都汇聚过来。   “哎呀清清小宝,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其中一个老熟客打趣道,“刚还跟小张和jojo套你家地址,要组团去绑你。”   清许看了他一眼,双手舞动着,熟练地走了一套花手,最后掰上两片薄荷叶放入酒里,轻轻推过去。   “他们不知道我住哪。”   老熟客明白这是叫自己别白费口舌的意思,却不生气,端起酒杯美美地饮了一口,捧着脸看着他笑,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话。   在场的人闻言都跟着笑,接着一个比一个肉麻。   路恒在一旁听着,脸色沉沉。这间酒吧他跟朋友来过几次,但每次都往包厢里坐,完全没注意到眼前一头红发,带着耳钉与黑色口罩,浑身酷得跟‘乖’字半点不沾边的清许在这里工作。   反差感实在太大,路恒好久都没缓过来。直到一杯酒推到面前,他猛地抓住清许准备撤回的手,看着那双红瞳压低声音说:“你在这里工作的事,学校知道吗?”   清许垂眸扫了眼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眉头微蹙,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甩开,但还是忍着没动:“怎么了客人?”   路恒瞪大眼睛,显然没想到他会直接无视自己的问题,拧着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想把人拽出酒吧。   他路恒看上的人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工作?   但转念又想到,自己根本没有这么做的资格。   周围的顾客目光灼灼,路恒咬了咬后牙槽,僵持几秒后只能松开手,把面前的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再来一杯。”   -   一圈忙碌下来,吧台的人总算喝得七七八八。随着DJ调音师上班,一个二个便勾肩搭背地冲上舞台,摇摆着身体进入酒吧第一个小高潮。   同事小张见状赶紧过来替岗:“清许,手累了吧,去休息会儿。”   清许其实不太累,但被侧面那道审视的视线盯得很不自在。他点点头,脱下一次性手套扔进垃圾桶:“我去下洗手间。”   小张道好,安抚客人他等下就回来。   这家酒吧很大,大到员工休息室没有卫生间,想上厕所得跟顾客去抢位置。   DJ在舞台上呐喊,音响震动地板,各种颜色的灯光晃得清许睁不开眼睛,以至于反应过来时,已经跟反方向的客人撞了个满怀。   “砰”的一声闷响,他双手下意识扶住对方,接着对上一双深邃的黑眸。   “对不起......”   话音未落,那位客人身后就窜出一个身影,极度紧张地把人接过去上下检查:“岑总,您没事吧?”   清许看着二人一身西装革履,头发打理得板板正正的,举止投足间跟这里的环境极为不搭。   听见对方说没事,清许刚准备再次道歉,脖子上突然压下来一股重力,他毫无防备,身体一下失去平衡,脚步由于惯性不受控制地被力道带着拐进一间包厢。   没等他反应,身体就被推倒在沙发上,迎面而来的,是一股熟悉而讨厌的香水气息。   “清许,你跟了我吧。”路恒双手撑在清许腰侧,俯身贴近,“这里薪水多少,出去我给你三倍。”   清许被这些话弄得莫名其妙,一手撑着身体,一手横在俩人中间。   “客人,你醉了。”   包间没有开灯,周遭一片昏暗,只有墙角的绿色安全出口标识散发着唯一的光。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清许立体而精致的五官轮廓在这样的氛围下格外迷人。   路恒咽了一口唾沫,无视胸口传来的疼痛感,哑声道:“我是醉了,心甘情愿让你灌醉的。”   借着酒意,他那点心思也不藏了,握住清许的手就往自己脸上贴,鼻尖抵着肌肤深深地吸了一口。清许被他这个举动弄得汗毛竖起,才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和认知不对。   路恒是gay!   此时的路恒呼吸急促,满心占有快要溢出胸腔。在他的认知里,这地方不该有清许的出现。不过没关系,他只要把人变成自己的,以后想怎么要求都行。   “谁叫我这么喜欢你呢。”   当酒气越靠越近,经理的咒语全然失效。清许眸中厌恶,反手扣住路恒的脖子,大拇指在静脉处用力一按,抬起膝盖顶在对方裆下。   路恒顿时惨叫出声,浑身瘫软。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大力撞开,接着冲进来一个身影。因为背着光,清许看不清来人的长相,只觉身上的重量猛地一轻。   砰———!   路恒被用力甩在了茶几上。   这一切来得太快,动作一气呵成。清许面露凶色,手和脚还保持着刚才反抗的姿势,但落在外人眼里,却像是被这场骚扰吓丢了魂。   音乐声和光亮争先恐后地涌进包厢,视线刚清晰一点,清许就看到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和一只修长的手朝自己伸过来。   “你没事吧?” 第2章 我叫岑不遇。   充满磁性的声音温柔而关切。清许微微一怔,顺势将举在半空中的手伸了过去。   只是他调酒时碰了冰,手很凉,一碰上就很明显感觉到对方抖了下。像是极度怕冷,等他借力从沙发上站起来,对方就立马松开了。   “啪!”   灯光亮起。   清许眯了下眼睛,入目是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还没等他看清,耳边就传来路恒的咒骂声,接着什么东西直直朝自己飞过来,速度很快,他下意识抬手去挡,然而一声闷响过后,预想的疼痛感并没有到达。   直到一个玻璃烟灰缸猛地砸到沙发上,清许放下胳膊,眼前便多了一颗圆润饱满的后脑勺。   原本站在旁边的人不知何时来到了他面前,一只手把他护在身后,细长的食指被玻璃划了一道小口,鲜红的血正慢慢溢出来。   “看来你很想去警局坐坐。”清许听见对方说。   路恒困在沙发与茶几中间的过道里,由于个子太过高壮,导致半天都爬不起来,闻言气急败坏道:“你他妈谁啊?我跟我朋友闹着玩,要你多管闲事!”   清许看着对方转过脑袋,墨黑的眸子平静地跟自己对视,轻声询问:“这个人是你的朋友?”   清许摇头:“不是......”   “清许!”路恒大声打断他的回答,咬牙道,“你今天叫我路哥,我高兴,买酒记你名下,我们不是朋友?”   路恒是喝醉了,但还没有记忆错乱,清许刚刚踢了他,某处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他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主动给台阶,只要清许识时务,他可以不计较。   “还不过来?”   清许眨了下眼睛,还是想摇头,又听见面前的人说:“他不愿意。”   路恒:“你什么时候听见他说不愿意了?!”   “刚刚。”   “他在里面呼救。”   “......”路恒气炸了。因为刚刚那声惨叫出自他自己。   对话结束,气氛顿时冷如冰窖。两个陌生人沉沉地看着对方,压迫感十足,明明不认识,却好像两头雄狮站在各自地盘的边界线,大战一触即发。   清许静静地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看起来弱小无助,但眼神中却没有丝毫慌乱。直到耳边一阵窸窸窣窣,他垂眸,看到一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110。   清许张了张嘴,脑子里忽然闪现经理的咒语,下意识想说不用,就见本人带着两个保全跑进来。   “怎么了这是?”   没等他开口,面前的人抬眼指着路恒,抢先道:“这个人骚扰员工,我正在报警。”   路恒毕竟还是学生,怕事情传出去后丢父母的脸,瞪直眼睛强调:“我说了,我跟他闹着玩的!”   陈乔一看现场情况就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见清许状态良好,便立马扬起笑脸,一边夺下客人的手机挂断电话,说着误会误会,一边叫人把路恒扶起来。   他眼尖,看到客人的手受了伤,又迅速用眼神提醒清许把人带出包厢。   “哎呀老板,你流了好多血!”陈乔故意说的很夸张,实际是为了把两个客人分开,以免发生更多不必要的冲突。   因为他知道自家调酒师不是善茬。   而清许对经理的善后能力也是非常信赖,顺着台阶下。谁知才刚转过身,他的手就被经理拉着揽在了客人的肩上。   很明显的,对方又抖了一下。   “快快快!”陈乔没空注意俩人的僵硬,一手推着一个背,“快去休息室处理一下!”   -   清许把人带到员工休息室,随后找出一张邦迪。他撕开包装,想帮对方贴上,却在靠近时被抢了过去。   “谢谢,我自己来。”   清许一顿,目光有点奇怪地看着眼前的人。明明是为了帮自己才受的伤,谢什么?   这家酒吧隔音做的很好,外面那么吵,休息室里却安安静静的。两个人一站一坐,距离很近。但不知道是冷还是痛,清许看见对方的手指一直发抖。   他不知道,当一个空间没有交谈声时,其他事物的存在感就会变得非常强烈。   比如呼吸,比如体温,还有味道。   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双狭长的眼睛抬起来,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男生,滚了滚喉结道:“你叫......清、许,对吧?”   “嗯。”   “清许。”那双眼睛垂下去,随后舔了下唇瓣,“你挡着光了......”   清许眨了眨眼睛,这才退开。那一瞬间,他听到一声轻叹。   气氛再次陷入安静。   清许坐在对面沙发上,右手轻轻包裹着左手。经理还没有过来,证明路恒那边还没处理好。也不知道今天的提成会不会因为那一脚作废......   半晌,对面的人终于贴好邦迪,但却用一段突兀的自我介绍来打断沉默。   “清许,我叫岑不遇。”   “我今年二十七岁,从事地产工作。”   “我没有不良嗜好,只偶尔喝一点应酬酒。”   清许闻言看过去,神情迷惑。   男生五官精致,杏眼给人一种纯真乖巧的感觉,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想亲近。但褐红色的瞳孔又自带疏离感,让人望而却步。加上他唇线向下,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整个人便散发出一种矛盾又迷人的气质。   “我高中时就已跟父母出柜,他们都很开明……”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很奇怪,岑不遇顿时禁声,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清许就那么看着一个二十七岁的人忙碌地把邦迪隔离膜折叠成正方形,然后又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接着扣着领带清了清嗓子。   最后问他:“真的、不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清许摇头。   “为什么?”岑不遇很不理解店经理和他的想法,“你怕他报复?”   “不想给老板添麻烦。”清许垂下眼眸。他不怕被人报复,左不过烂命一条。但这些年他深受老板照顾,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能忍就忍了,“而且,我还在念书,需要这份工作。”   岑不遇愣住。先前两个人撞上,他就在想对方是不是学生,因为看脸蛋感觉年纪很小,没想到还真是。   “刚刚那个人,是你的同学?”   “只是学长。”清许回。   岑不遇点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未成年......   但想到刚才那个男生狂躁的样子,岑不遇也担心对方不会善罢甘休,正色道:“如果他再来欺负你,别忍着。这里的工作没了,你可以随时联系我,我给你介绍一份更好的。”   考虑到两个人不熟,岑不遇没敢问太多私事,也没直接说去他的公司,怕清许反感。他站起身,拉开西装外套,从兜里掏出笔和纸,快速写上自己的电话号码递出去。   “工作最主要是提高生活品质,一味忍让反而背道而驰,如果做不开心,就换一份。”   清许看着纸张上的一串数字,等了两秒才伸手接过。   -   路恒是二十分钟后离开的,经理说算那小子识相,走之前乖乖把酒水结了账。   清许放心下来,后半场的工作状态丝毫没受影响。一千多对客人来说不算什么,却是他近一个月的生活费。   凌晨一点半,酒吧第二个高潮结束,清许整理好吧台,打卡下班。   他住的地方是一片城中村。这里房租便宜,消费也不高,大部分都是外地来打工的,生活环境相对热闹。   宵夜时间,村里主道路到处都是人。清许推着自行车,一路没有东张西望,目光直直锁定在一个卖馄饨的摊位上。   老板老远就看见他顶着一头红毛走过来,提前把馄饨数好放入锅里煮上。等人来到面前,老板已经把调味料打好了。   “今天忙坏了吧。”   清许微微点头,停好车找了个空位坐下。他在这里住了一年多,每晚都来,周围几个摊位老板都很熟悉他。   酒吧营业时间短,没有员工餐,往常他上班前会先买个面包应付,但今天因为路恒一直饿肚子到现在。   “小帅哥。”正出神时,隔壁烧烤摊大姐笑着走过来,将一盘烤串放到他桌上,“天天吃馄饨,你也不嫌腻。来,送你的,我家串儿可好吃了。”   清许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食物,好几秒才抬起头。烧烤摊前围了一圈人,大姐和她的丈夫在烟火缭绕中忙碌着,看到他一脸懵然,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很明显,这是提前准备好的。   最后清许还是付了钱。   吃完宵夜,到家已经凌晨两点多。清许放下书包,没急着去洗漱。他坐在书桌前,打开手机里刚刚在烧烤摊拍下的照片,随后拿出一盒橡皮泥。   把喜欢的事物捏出来,这是清许从小的习惯。   他动作很快,几分钟成型,等雕刻上日期,便把东西小心地放到满是橡皮泥成品的书架上。放眼望去,有人、动物、花草树木、各种建筑物等。   大大小小,各式各样,摆满了好几层书架,仿佛一个独特的微观世界。   看了一会儿,清许收拾好桌面,拿着睡衣进入洗手间。酒吧里客人抽烟喝酒,味道很大,他每天都需要换洗衣服。一通忙碌,出来已经两点半。   本来该关灯睡觉了,他又坐回到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张纸。   三分钟后,书架上又多了一件橡皮泥成品。   清许看着那串电话号码,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它的主人自我介绍时的情景。是个奇怪又……热心的人。   但是,他们应该不会再有交集。因为已经有互联网公司跟他洽谈,下半年他会去编程实习。   让清许没想到的是,路恒第二天还敢来堵他,而且是一大早。 第3章 清许,别再让自己受伤。   快八点的教学楼脚步匆匆,咚咚声不停震动着太阳穴,让人暴力因子疯长。   清许背后是大门,前方是路恒,像是在扮演影子,他往左,路恒便往左,他往右,路恒也往右。总之就是不让他过。   “让开。”清许冷冷地看着站在阶梯上方的人,厌烦至极。他今天有重要的实验课,没空在这浪费时间。   可他不想大早上就见血,很晦气。   有同班同学陆陆续续从身旁跑过,虽然很疑惑,但看到挡他的人是路恒,便立马收回目光,不敢多管闲事。   路恒看着他恢复浓密的黑发,干净的耳尖和雪白的衣服,心情很好,翘着嘴角道:“不让,除非你答应我。”   清许皱眉:“答应你什么?”   “跟我啊。”路恒说,“昨天我喝多了,玩笑开得有点过,但喜欢你那句是真心的。”他扬着眉,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嘴里没有半分歉意,接着道,“清许,你只要跟了我,我会对你很好的,我能让你舒舒服服毕业。”   清许不是没有被人告白过,那些人或害羞或紧张,红着脸站在他面前。但第一次遇到路恒这种高高在上的人,好像看上他是对他天大的恩赐,不答应则是他不识抬举。   上课铃已经打响,听到后方有较平稳的脚步靠近,应该是教授。清许攥着书包带,果断拒绝:“不要。”   他声音稍微有点高,足够让门口的人听见。果然,一道清亮的声音接着响起。   “怎么了同学?”   清许转过头,看到身着风衣的黎教授,以及他身边的实验师。   不等他开口,肩上就搭上来一只手,路恒谎话信手拈来:“约饭呢,教授早。”   路恒是篮球俱乐部的风云人物,黎教授很快认出他,见清许冷着脸躲开他的手,大概猜到点什么,道:“上课了,有什么事等下课再说。”   “好。”路恒笑笑,走之前压低声音跟清许说,“中午见。”   清许面对这张吊儿郎当、听不懂人话的脸,脑海里已经想好落拳的位置。   等人走了,黎教授上前询问一直沉默的男生:“你们是朋友?”   清许摇头:“不是。”   “那他刚才拦着你做什么?”   “他想要我跟他在一起。”   黎教授没想到他这么老实,表情有些惊讶地跟实验师对视了一眼。   同性恋,这不是一个陌生的词,恋爱自由的时代,人们接受度越来越高,但仍有部分人秉持着传统观念,对同性恋群体存在偏见与误解,以至于他们不敢大声说爱。   所以,能在楼梯间谈论感情,属实大胆。   三个人一同上楼,想到清许刚才的反应,黎教授委婉道:“......你是吗?”   清许:“不是。”   哦...... 那就是路恒单箭头。   “中午见面说清楚吧。”黎教授偏头看着男生漂亮的侧脸,“如果他后续还来纠缠,给你的学习造成困扰,及时跟辅导员反应,学校会帮助你的。”   清许垂着眼眸,没有说话。他不用特地去了解,也知道路恒家庭背景很硬,这种小学生告老师的行为没有任何意义,除非把事情闹大。   -   清许认为,男人之间,没有什么事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打赢了他就是强者,强者说话弱者就得乖乖服从。这是男性的自然规律和默契。   可当看到自己的自行车被划破时,他不想打架,只想杀人!   偏偏,路恒还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好像那东西只要不贵,就是可以随意破坏的。   “哎呀,你的车胎漏气了?”路恒手里晃着一把车钥匙,按响旁边一辆白色大G,厚颜无耻道,“坐我的吧,我带你去修。”   清许呼吸骤停,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男生抬起头,一双红瞳满是冷意。   “……好。”   路恒想,清许心里肯定无奈极了,可又拿他没办法。他把自行车放至早已安排好的后拖车架上,随后高高兴兴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还非常绅士地说了句请。   清许坐上去,把书包抱在怀里。   “听歌吗?”路恒系好安全带,启动车辆。   “好。”   路恒放了一首摇滚音乐。此时的他,还在沾沾自喜一上午的功夫没白费,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将会成为他一生中的噩梦。   清许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很乖,路恒忍不住多次偏头往旁边看。清许好像偏爱白色,无论是穿着,书包,自行车,都是纸张一样的白。加上他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清香,给人感觉就像开在孤山上的一朵百合花,气质清冷又纯洁无瑕,让人忍不住想摘下来私藏着。   “你很喜欢打篮球?”   突然的开口打断思绪,路恒回了回神,笑着说:“我打篮球挺厉害的,拿过几次MVP,还被国家队邀请参加过训练营呢。”   他夸夸其谈,完全没注意清许看到车子驶出校门口后,拉开了书包拉链。   “车上有安装行车记录仪吗?”   “其实打球只是我的爱好……嗯?没有。”路恒话音刚落,一支铅笔就直直插在了他的手背上,痛感直击大脑,洪亮的惨叫随即溢出。   没等他反应,清许夺过方向盘猛打一圈,“砰”一声巨响,车子撞在了路边的货车上。   “啊!!!”   车上的挡风玻璃被撞得稀碎,有一片跟尖刀立在路恒眼睛上方,只差几毫米,他的右眼就废了。   路恒胸腔巨痛,脸色吓得惨白,双眼惊恐地盯着握着那片玻璃的手。那是一只非常白皙的手,但每根手指上面都有长长短短、直线或弯曲的伤疤,因为用力,那些疤痕被绷得很紧,看起来像黏在蛋糕上的寄生虫,令人头皮发麻。   下一秒,一滴鲜红的血顺着刀尖滑下来,落在他的眼角。但清许好像不知道疼,整个人冷静的可怕,声音跟地狱里爬出来一样。   “那辆车是我妈妈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也是最后一件。”   路恒心脏快从皮肉里蹦出来,怕清许手滑,偏头想道歉,却被眼下的情况狠狠震住。   清许嘴角插了一个玻璃片,鲜红的血流到下巴处,明明伤得不轻,他却面无波澜,加上那双眼睛被阳光照得赤红一片,看着像极了一个冷酷又诡异的吸血鬼。   路人看到这边的情况,纷纷围上来。清许却只是说了一句“别再来烦我”,接着像无事发生一样,就那样下了车。   直到有人敲了敲窗户,路恒才敢大口呼吸,抖着双手拿出手机叫救护车。   此时此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惹了个什么东西。   -   清许把自行车从架子上拿下来,不顾众人询问,就那么顶着一嘴的血往前走。   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父母了。自从那两个人走后,他一直在努力,想证明自己可以好好活下去。   现在的日子虽然忙碌,却很充实。但今天这件事,让他维持一年的形象瞬间崩塌。他不知道,有贪欲的人总是得寸进尺的,一次一次忍让,只会换来变本加厉。   “清许?”   车子突然推不动了,清许转过头,看到一只手抓住了座垫。他顺着手臂抬起眼,入目是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果然是你。”岑不遇弯了弯唇,但看到他嘴巴时,表情瞬间僵住,“你的嘴怎么了?流了好多血!”   像是下意识的,那只手就伸了过来,清许没来得及躲开,干燥温热的掌心就贴在了脸上。   “怎么弄的?”岑不遇顿了下,立马就想到在校门口看到的车祸现场,神情冷下来。   他今天本来也是魔障了,开车到校门口才发现今天是周六,离开的时候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蠢,一边忍不住注意路边的学生,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让他没想到的是,奇迹真的发生了,可眼前的情况却让他难以置信。   现在的学生都这么狂了?撞到人竟然不送医院!   但当他脑海里闪过那男生靠在车上时,手背上插着一支笔,地下是一滩血,瞳孔顿时放大不少。   当时人太多了,他没看到对方的脸。现在想来,应该就是昨天在酒吧那人。   一滴血无声落下,在地板上开出一朵小红花。岑不遇醒神,急忙拿出纸巾,轻轻擦了擦清许的下巴:“……很疼吧。”   清许沉默地看着他,没回答。   “我带你去医院。”   两个人把自行车推到附近的维修店,然后一起去医院挂了个门诊。怕玻璃上的脏东西感染伤口,岑不遇坚持让医生给清许打一针破伤风。   好巧不巧,在等待的过程中,岑不遇看到路恒也在这家医院就诊。   两个人目光一对上,路恒就蹙起了眉,等看到隔壁间就诊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清许两个字,整个人一下就炸了。   “你们这么快就搞到一起了?!”   岑不遇看了眼他的名字,暗暗记下,沉声道:“我在学校附近遇见他,说话放尊重点。”   同类之间不需要太多言语,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对方在想什么。路恒闻言嗤了一声,露出一个非常不屑的笑容:“装什么?怎么?明抢啊?”   “你们连朋友都不是。”岑不遇淡淡地瞥了他的手,不甘示弱道,“你有资格说抢?”   “你!”路恒瞪着眼,还想说什么,广播再次提醒他就诊。他指了指坐在等候区的岑不遇,放下狠话,“咱们走着瞧!”   岑不遇眯起眼睛,看着那道门关上,眸色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狠戾。   等清许打完针出来,岑不遇站起身,全然不提刚才的事,说费用已经结了,问他午饭想吃什么。   “多少钱?”清许拿出手机,“我转给你。”   岑不遇本来想说不用,但话到嘴边又转了一个弯:“好,我加你。”   俩人就这样加上了微信。   看到转账消息,岑不遇没有收,而是点开助理的聊天框,把路恒的名字输入过去……   清许的嘴角伤口不大,却很深,虽然没有缝针,但贴着纱布吃东西不太方便,加上医生交代了一堆忌口的,最终清许让岑不遇开车回学校。   心里想着在学校里买几个包子解决。   岑不遇拗不过他,只能照做。外面太阳越来越毒辣,岑不遇看着副驾驶被光笼罩的人,仍觉得不太真实。   好想就这样开回家,然后煮一碗热腾腾的粥捧到对方面前,在舒适的冷气房内,捏着对方的下巴用勺子一口一口喂食。   “…….”   清许完全不知道旁边的人在想什么,在等待红绿灯的过程中,目光盯着一家花店门口的茉莉看了许久。   “喜欢?”   清许回过头,注意到隔壁的视线,隔了两秒才问:“什么?”   “没什么。”岑不遇启动车子,快速看了眼那家花店,默默记下了。   一路无言。   岑不遇知道清许心情不好,不敢多问,只在对方准备下车时,轻轻按住了那只解安全带的手。   “下次再遇到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或者直接报警处理,不要像今天这样。”他不知道男生以前经历什么,看着那双眼睛抬起来,珍重而恳切地请求。   “清许,别再让自己受伤。” 第4章 宝贝儿。   清许的手心也有一条口子,不深,但长,缠着纱布。   另一道不属于自己的体温隔着纱布传递过来,温热的,在这样满是冷气的空间里存在感格外强烈。   清许看着眼前目光柔和的男人,思绪一下飘到昨天贴邦迪的场景,当时对方也是这样望着自己,那小心翼翼说出“挡着光了”的样子和现在重合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可怜。   车内狭小安静,没有放音乐,冷气持续吹出来,把温度又往下压了压。   见清许半天不说话,岑不遇尴尬地眨了两下眼睛,收手坐正回去。他微微低着头,心想是不是自己管太多了,惹清许不高兴,刚想道歉,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你吃包子吗?”   岑不遇怔愣着,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天没反应,待看到清许渐渐皱起的眉头,立刻回应:“吃!”   俩人先后下了车,一同前往食堂,接着又一起来到某处安静的草坪上坐下。   清许一共买了十个肉包,没让师傅分开装,而是拿了两双一次性筷子。   岑不遇早餐喝的粥,中午忙完就往学校跑,又去了趟医院,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三五口就解决了一个。但包子是发面食物,干吃很容易噎,前两个还好,到第三个他就有点犯难了。   “难吃?”清许问。   岑不遇鼓着腮帮子摇头:“……有点干。”   清许盯着他看了几秒,确定他没有撒谎,才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水递过去。   岑不遇接过来喝了两口,呼吸顺畅不少。他偏头看着身旁的男生,有点意外对方会请他吃午饭,虽然只是包子,可此时此刻美好又宁静的画面,却让他觉得比吃牛排还美味。   男生话非常少,一口接着一口吃下手上的食物,一点也不觉得噎。他侧面轮廓流畅,如刀削般没有多余的脂肪,每次吞咽,喉结都被带动着上下滑动,看着十分迷人。   “咕咚!”岑不遇听见了自己的吞咽声。他赶紧别开视线,又灌了大半瓶水。   天气好热。   清许虽然没有往旁边看,但余光都知道对方在干嘛,语气不太好:“吃不下就算了,没人勉强你。”   说罢,一双红瞳冷漠地瞥过去。清许知道,像岑不遇这样的老总,肯定看不上包子这么普通的食物,毕竟是山珍海味吃习惯了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生气。   岑不遇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忙用行动证明:“不是的!”   清许不再相信,拉上书包拉链,准备离开。可刚起身起到一半,一只手忽然用力拽住了他的胳膊,导致重心不稳,整个人直接躺在了草坪里。   但他的上方,却不是蓝天。   岑不遇单手撑在他脑袋侧面,眼神里满是真诚,急切地想要解释清楚:“宝贝儿,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刚才光顾着看你,心脏跳得厉害。我只是,喝水缓缓……”   一阵微风吹过来。哗———   顶头树叶不停摇晃,斑驳的剪影在俩人身上、脸上摆动,像是一副会动的水墨画。   清许静止了几秒,现在才反应过来岑不遇不是热心,而是跟路恒一样。   ……宝贝儿?   怪不得岑不遇愿意给他介绍工作,还送他去医院......也是,如果没所图,一个陌生人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帮他?   许是吃得太油腻了,或是刚刚动作幅度过大,清许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涌,突然很想吐。   岑不遇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以为撞到头了,立马把人拉起来检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清许偏头躲开,一双眼睛没什么温度地把人盯着。   岑不遇被他看得心慌,可说出去的话无法再收回来。清许昨天跟今天经历了那样的事,现在肯定很反感,很混乱,这些话无疑是往枪口上撞。   气氛顿时冷下来,明明快三十度的天气,内心却阵阵发凉。   半晌,岑不遇终于忍不住,拿出一张纸巾递给一直沉默的男生:“擦一擦嘴巴吧。”   清许垂眸扫了一眼,没动。   岑不遇毕竟是在社会上打拼的人,处事不会打冷战。他轻吐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拿着纸巾靠近。可清许根本不是这个意思,蹙着眉往后躲了躲,谁知岑不遇又追上来,动作很轻很轻,像在碰一件稀世珍品一样。   背后就是树,清许无处可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胸膛剧烈起伏,双手在两侧卷起拳头,但却迟迟没有挥出去。   他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明明都拒绝了,仍执着又轻柔地靠近。不像以往遇到的两种极端,要嘛就是表白被拒后转身冷脸,要嘛就是路恒那种不顾他感受,高傲自负的人。   树叶还在沙沙作响,仿佛在为清许此刻的困境叹息。   擦到伤口附近,岑不遇慢下来,看着那纱布中间的一点红,脑海里瞬间想起当时血流不止的情况,心疼地用手指轻轻安抚了一下。男生嘴唇颜色很淡,薄薄的两片,可能是长时间不爱笑的缘故,唇线向下撇着,只要不说话,就是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清许都能闻到岑不遇身上的香气。不是刺鼻的香水味,好像是某种香草,淡淡的,莫名好闻。   “你也想亲?”   突兀又直白的话,岑不遇心脏猛跳,收回手把纸巾捏在手心。   “……想。”他实话实说,“但我不会强迫你。”   清许眼皮跳了下。   岑不遇抬起眼跟他对视,眸中透着坚定:“我会正式追求你。当然,等你状态好起来的时候。”   “你不喜欢的事,我一件都不会做。”   -   岑不遇说完那些话,下午的上课铃就响了,两个人起身离开,回到各自的领域,只留那棵树在原地静静地伫立着。   再见面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   周二一早,清许桌前就围了一圈人,七嘴八舌的问题将他淹没。他拿着书,耳朵嗡嗡的,别的都没注意听,只记住一句。   “清许,你听说没有,路恒被学校开除了。”   清许抬起眼,看着说话的那位同学:“开除?”   “嗯!”那同学用力点了下头,靠近他压低声音说,“有人举报他嫖......”   那同学挤眉弄眼的,没有把话说完,但清许已经懂了。   “而且还是‘盖盖’,那可是花城最有名的gay吧了,没想到里面还有这种服务。”   “早上六点刚出的新闻,现在已经关门查办了,花城警察真效率。”   “还有半年就要毕业了……不过对于他这种有钱人来说,拿不拿证都无所谓。”   “但是他父母说他没有,只是一起去玩的朋友点的。”   “切~鸡腿都拿到你嘴边了,你会只顾着流口水?”   “那不一定,我宁愿被口水淹死,也不想得病啊。”   闻言,几个同学表情嫌弃地说恶心,又斗起了嘴,随后哈哈大笑起来。然而,清许只是平静地坐着,没有任何情绪。   另一个同学见状问他:“这事你真不知道啊?”   前几天清许被路恒堵在楼梯间,有不少同学看见,而且中午那场车祸和清许受伤的嘴角,说明俩人闹了不小的矛盾。依照这一年多大家对他的了解,都在猜测是他举报路恒的。   在班级里,清许是最优秀的那个,不然也不会才大二就被大公司挑中。然而这样的一个人,却能在几十个人里面美美隐身。   同学们都不敢轻易招惹他。   外面的太阳越来越大,光线穿透窗户把这一幕笼罩。清许看了一圈在场的每一个人,红瞳里是众人习惯的冷漠。   “不知道。”   中午,清许到食堂买了几个馒头和榨菜。他的嘴角正在努力结痂,为了不碰到,油渍多的食物不在考虑范围。   刚找个位置坐下,兜里的手机连续震动,他拿出来,入目是一只穿着粉色爱心裙子,脑袋上别着可爱发夹的布偶猫头像。   岑不遇:【下课了?】   岑不遇:【不会又吃包子吧?】   清许眨了眨眼睛,快速回复。   【馒头。】   这几天,岑不遇一直有跟他联系。但也没做什么让他反感的事,只是问问他吃什么,换没换药的话题。   他发过去的医药费,一直到过期退回,岑不遇都没收。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奇怪,岑不遇的第一条消息不是打招呼,而是跟他解释头像的由来。   岑不遇:【好,慢慢吃,别噎着。】   岑不遇:【今天一切如常吗?没有被什么事情影响心情吧?】   清许把馒头撕成碎片,用筷子夹着榨菜一起吃。看到屏幕上的消息,他动作顿了下,脑海里浮现出早上那些同学的话。   花城有三大gay吧,‘盖盖’当属老大,如果里面真的有x服务,应该会非常保密,普通消费者不可能知道。   清许咽下嘴里的食物,目光盯着聊天框看了许久都没有回复,   因为这件事,晚上的酒吧里忙得跟周末一样,经理高兴坏了,说月底请所有员工聚餐。   大家听到这话,一个个都干劲十足。   “早知道这里也有帅哥,我就来这了,盖盖那两个调酒师的服务费死贵死贵的,还特别烦人,一瓶酒还没喝完呢,又缠着叫买新的。”   “就是,现在关门了,我充的钱都不知道找谁要……”   吧台围满了顾客,有一半以上都在吐槽另一个酒吧,清许只听不问,默默地把一杯杯调好的酒递出去。   有的顾客会抽空出来说一句谢谢,有的顾客则一直看着他,问各种问题。   “弟弟,你几岁了呀?叫什么名字?”   “19。”清许应,“清许。”   “哇,看着年纪好小哦,我们还以为你没成年呢。”   “清、许。这名字好优美,你爸妈肯定很有文化素养。”   清许没再接话,继续手上的工作。他面朝大厅,有客人进来会第一时间知道。所以,当看到岑不遇的脸时,一点也不意外。   几秒后,清许给那位说名字优美的客人推过去一杯酒:“您的马天尼。”   对方接过来,目光仍在他身上,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站了一个人,继续问:“你有对象了吗?”   话音刚落,一盆超大的茉莉花突然放在了吧台中央,“砰”的一声,把那几个客人的视线完全挡住,也吓了一跳。   没等大家往后看,一道磁性温和的声音便从上方传来。   “宝贝儿,今天酒吧生意这么好,我来帮你。”   清许眼皮跳了跳。 第5章 半年   说完那句话,岑不遇便自然地走到清许身旁。   看到水池边一排冲洗好的酒杯,他拿起干净的毛巾就开始擦拭起来,动作熟练有方,仿佛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   吧台近二十个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里面满心欢喜的男人,生客呆滞,熟客惊讶,到最后一起转化为嫉妒。   清许则神色淡然,情绪完全没有被众人带动,因为在他心中,岑不遇本来就是一个奇怪的人。   面前的那一盆茉莉花开得非常艳,白云似的一朵接一朵,还散发着清香。其实很养眼,然而看了几秒后,清许突然捂嘴干呕了一下。但他上班都带着口罩,没人看得到那张布料下的真实表情,大家见他双眼睛红红的,还以为是被感动到了。   上次打趣他的老熟客见状整个人都不好了,按着心脏不可置信道:“不是?我的清清小宝,你也太容易被攻略了吧,一盆茉莉花……也值得你哭?”   闻言,其他顾客纷纷看过来。岑不遇动作一顿,偏过头,待看到清许眼里的水光,立马放下杯子捧住那张脸。   “真哭了?”   清许:“……”   两个人距离一下拉得很近,清许都能看到岑不遇脸上短而细密的绒毛。看着那双黑眸里面承载着开心与担忧,一时间都忘了应该要把人推开。   直到经理过来,说花盆太大,挡到了客人,跟岑不遇商量后,安排同事小张撤到了休息室。   “岑总,您都忙一天了,还是坐下来休息吧,杯子我另外安排人来擦。”陈乔脸上笑眯眯的,心里怕死这个活爹了,这要是被自家老板看到监控,他的脑袋将不保。   他不知道,岑不遇已经打算从今天开始正式追求清许,以后有这样表现的机会,岑不遇都不想放过。   “没关系。”岑不遇看了一眼清许,继续手上的动作,“能让喜欢的人轻松一点,是我的荣幸。”   听到这话,清许夹冰块的手打了一下滑,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上次在学校草坪上岑不遇对他说的那些话。   这几天,俩人只是简单交流,岑不遇一直没提那天的事,他也没放在心上。今天他不回消息,是因为猜到路恒的事情与岑不遇有关。   说实话,他不想跟这样厉害的社会人士扯上关系。   而且,他不是gay。   “什么......”喜、喜欢?陈乔瞪直了眼睛,目光在俩人之间来扫动,完全没想到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   他们不是才第二次见面吗?   清许看着经理震惊的眼神,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样子有些无奈。   陈乔额角抽了抽,瞬间了然,干笑两声道:“好好,那就辛苦您了。”   另一家酒吧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他根本来不及招服务生,其实巴不得有人愿意帮忙。他抬头看了一眼监控,摊开手对着上面做了一个‘不关我事’的表情。   -   替休时间,清许无论去哪里,身后都跟着一个大尾巴。但他并没有生气,带着人来到员工休息室,想把事情说清楚。   结果从他进门开始,岑不遇就没有给过他说话的机会,一个人叽里咕噜的,一会儿问累不累,要不要按摩,一会儿问饿不饿,要不要吃宵夜。   加上那盆花就放在窗口,风一吹,花香味就蔓延整个房间,清许心脏紧了紧,整颗脑袋又涨又昏沉。   “或者,你喜欢吃甜食吗?”岑不遇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人不对劲,“我们家阿姨很会做点心。”   终于,清许忍不住了,猛地按住那只准备打电话的手,沉声道:“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岑不遇动作顿住,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目光。清许垂眸看着岑不遇,褐红色的瞳仁没有半分温度。   休息室安静,没了交谈声连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对方,瞳孔里倒映着双方的样子。一个面无表情,一个不知所措。   深夜渐凉,有风不停吹在清许手上,使他原本就没什么温度的手冷得跟冰块一样。当然,这些岑不遇之前就知道,但他还是选择握住了那只手。   “你是怎么得出结论的。”岑不遇这次没有抖,“我们还不了解彼此,也没有好好相处过。”   “我不是......”gay。   “清许。”岑不遇打断他,“人跟人之间,不是仅凭几句言语,或者几面之缘,就能鉴定是不是彼此生命里的另一半。你又怎么知道,跟我相处就一定会浪费时间?”   清许毕竟没经历过这种事,心里只觉得烦闷,下意识就想收起自己的手,却不料,刚动一寸,就被抓回去紧紧握住了。   两个人坐得近,动作稍微大点就能碰到膝盖。   岑不遇看着清许皱起的眉,心里明白再说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他垂眸想了几秒,随后再次对上那双红瞳,提议道:“半年。”   他说:“清许,我第一次见你就特别喜欢,请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他说:“如果半年后,你对我还跟现在的想法一样,我会整理好自己,绝不再来打扰你。”   清许被那双眼睛里的坚定与诚恳震撼到,一时间竟有点说不出话来。   从小到大,追求他的人不少,来酒吧工作以后更多,但没有一个是像岑不遇这样的。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酒吧,他每天接触的人少则五十、多则上百,所见所闻也是五花八门。明明正值青春期,却似乎对那些成年人之间常见的情情爱爱没太多兴趣。   他不说话,岑不遇也不着急,轻轻捏了一下掌心里已经被捂热的手,说:“我明天给你带一个暖宝宝过来。”   清许垂眸看着俩人交叠的手,眼神中似乎有一丝触动,但还是摇头:“我不是……”   砰———   休息室的门被用力推开,经理龇着一口大白牙站在门边,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我的小祖宗,快来帮忙呀,小张已经不行了。”   -   一直忙到下班,清许都没找到机会把话说完。   去停车场的路上,岑不遇完全不像上了两个班的人,不仅精神面貌好,西装也没有弄脏。状态给人的感觉还能再去开一场会议。   能跟喜欢的人一起下班,这真的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一阵风吹过,顶头的树叶沙沙作响,在这样的深夜里,那声音仿佛是夜的低吟,美妙,却也令人背脊发凉。   “你吃馄饨吗?”清许突然问。   岑不遇脚步一顿,偏头惊讶的看着他,但这次反应极快:“吃!”   两个人来到清许住的城中村。岑不遇在路边停好车,一路走在清许的左侧。馄饨摊位的老板看到他们,难得多问了两句。   “今天怎么忙到这么晚?”   “这是你家远房亲戚吗?”   清许摇头说不是,带着岑不遇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不比周六日热闹,今天空位很多。   “不是亲戚?”隔壁摊烧烤大姐目光打量着岑不遇,“那是朋友喽?”   她老公闻言看过来,笑着说:“第一次见你带朋友来。”   不怪大家话多,主要是岑不遇长得是真心帅,而且一看气场就不是住这一片的人。男人个高腿长,一身订制西装尽显矜贵。在昏黄的街灯下,他轮廓深邃,五官张扬,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清许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跟以往一样保持沉默。   “是吗,那我很荣幸。”岑不遇看了一眼那位大哥,应对如流。   夫妻倆笑了笑,继续忙手上的活。   岑不遇目光回到清许身上,很高兴:“谢谢宝贝儿请我吃宵夜。”   “……”清许不理解。   虽然今天晚上岑不遇也没帮他干什么事,因为除了擦洗杯子其他的岑不遇也不会,但他确实感觉到轻松不少。   “你明天不要再来。”   岑不遇表情一僵,眼睛瞬间耷拉下来。   清许只当没有看到,垂眸补充:“经理说明天有人手了。”   陈乔的个人社交软件有很多粉丝,酒吧工资高,招聘广告在网上一贴,就有很多人来应聘。   见他这么严肃,岑不遇点点头,不敢再坚持。   等到一碗热腾腾的馄饨下肚,二人面色红润,鼻翼两侧冒了一些细汗。看到清许付完钱,岑不遇抽了一张纸巾,在对方转身那刻,轻轻揽着人擦了擦。   清许不习惯被人这样照顾,僵着背脊,张嘴想说什么,岑不遇已经松开他转身去找垃圾桶。   清许愣在原地,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就在他去推车时,突然听到隔壁烧烤摊的一对小情侣在窃窃私语。   “卧槽!同性恋这么会照顾人的吗?怪不得我直了二十五年的表哥会弯......这特么换我我也弯啊!”   他女朋友立即解释:“不懂了吧,这种叫爹系男友。而且,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分男女的,两个人只要感觉对了,都可以在一起啊。”   “这世界那么大,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清许住的地方,还要再往里面走几分钟,岑不遇仰头看了一眼,说想送他,毫无意外的,被清许拒绝了。   岑不遇撇了撇嘴,只能作罢,最后换了一个问题问:“那我想见你怎么办呢?”   “……”   “也不能去点酒吗?”岑不遇有点委屈,伸手点了点自行车上铃铛的小耳朵,“嗯?”   清许滚了滚喉结,脑海里回荡着那位女生的话,好半晌,才缓缓垂下眼眸。   “随你。” 第6章 不关你事   清许到家时,已是凌晨两点半。他轻轻按下开关,刹那间,灯光洒满房间。屋内的书桌、衣柜、床铺等物件毫无保留地闯入眼帘。   与外面广阔嘈杂的世界不同,这里只是一个十几平的安静小空间。   清许换下鞋子,将书包轻放在书桌一角,接着走到衣柜前,抬手把外套挂上衣架,最后坐到床边,迅速褪去所有衣物。   做完这一切,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屋内的每一处角落,心中紧绷的弦终于彻底放松,几秒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从早上得知路恒被开除,到晚上岑不遇表白,一件一件,他的脑袋都没有清净过。   清许闭上眼,刚想缓冲一下,那盆茉莉花却又猛地闯入脑海。一整个晚上了,他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   可......   不知道想到什么,男生俊眉紧锁,双手无意识攥紧了床单,随后像是忍不住那般,突然起身冲向洗手间。   砰———   凌晨分贝是白天的几十倍,低沉痛苦的呕吐声频频传出,最后彻响整个房间。   好几分钟,才又恢复平静。   清许蹲在地上,手里抱着一个垃圾桶,把宵夜全吐了出来。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双眼铺满了红血丝,生理泪水顺着眼眶滚落下来。   半晌,那双褐红色的眸子缓缓抬起,望着天花板上刺眼的灯光,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   那是在一个偏僻的农村,五岁的清许还没有被送去上学。   “乖乖,你快数一数,今天这颗树上有多少朵花?”   清许看着眼前一朵接一朵的白云,眉头下意识皱起,等了两秒后,有些无奈地伸出小手:“1、2、3......”   夏姚眼神温柔,抱着他围绕着茉莉树转了一圈。   “45,46,47......妈妈,总共55朵。”   “哇,我们家乖乖好棒哦。”夏姚笑着亲了一口他的脸颊,随后伸手在兜里掏了掏,“奖励一块小蛋糕。”   清许拿在手里,没立马撕包装,终于忍不住问:“妈妈,为什么这棵树每次开花你都让我数,还天天数。”   记忆中,从三岁开始,他就在做这件事,每年三次,每次都从花开数到花谢。   夏姚轻轻理了理他的头发,笑着说道:“因为妈妈最喜欢茉莉了呀。”   “茉莉,莫离。”   “而且这是我跟你爸爸领证的那天,你爸爸送给我的,有纯洁美好的寓意。”   清许点点头,一副明白了的样子。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他问,“我今年真的能去上学吗?”   提起清棵,夏姚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恢复:“真的,爸爸过几天就回来了。”   清许再次点了点头,那双大大的杏眼中满是期待。   然而等到了九月,清棵还没有回家。夏姚几通电话打过去,对方不是没人接就是在通话中。最后联系上了,却只得到一句孩子还小,再等两年上学也不迟。   “清棵,现在谁家小孩七岁才念书?”不知道那头回了句什么,清许听见夏姚对着电话吼了一句,“我真是受够了!”   等第二年茉莉再次花开,清许一家已经搬到县城。夏姚每天要忙两份工作,没空再让清许数花,但这件事情却没有因此停止。   “今天有多少朵啊?”   清许面无表情围着茉莉树数了一圈,随后回应道:“87朵。”   对方闻声回了一句哦,便再没了其他言语。   清许看着整日躺在床上的父亲,心中满是疑惑。   清棵与其他父亲不同,每天除了接送孩子上学,别的什么也不会做。不会洗衣服,不会做饭,不会收拾家务。整日整日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套手指训练器。偶尔,他会把锁在柜子里的吉他拿出来,但是弹了不到一分钟,又很生气地放回去。   反复如此。   那段时间,清许中午回家是没有饭吃的,除非他自己做。五岁的小不点在厨房搭了一个凳子,按照妈妈平日做饭的模样,自己淘米,自己切菜,把稚嫩的手切得到处都是口子,却不敢跟妈妈说。   夏姚发现后,跟清棵大吵了一架。然而清棵情绪超级稳定,怎么骂都不搭理她。好像除了那把吉他以外,清许就没见清棵因为什么事生气过。   茉莉第二次开的时候,清许依然有数花的任务。但是到了第三次,这花就彻底跟他断了联系。   夏姚把整棵茉莉花树都剪了,并跟清棵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离婚!”   清棵看了一眼被毁的树,再看脸蛋气得通红的夏姚,神情异常冷静:“茉莉,莫离,相濡以沫。这是你当年对我说的。”   “别恶心我了!”夏姚拿着剪刀,浑身都在发抖,“你就是一团扶不起来的烂泥!”   “清棵,快七年了,你还在做美梦。”她说,“你的手就是废了,你永远也弹不了吉他了。”   像是触发了某道机关,清棵在听到这句话后,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双目一下瞪圆,抬手狠狠甩了出去。   那是清许第一次看到他们打架。那一夜,家具无一幸免,地上到处都是血,分不清是谁的。   等到他把邻居叫过来帮忙,两个人都差点没命了。   原来,清棵以前是个街头卖艺的歌手,因为长得帅,唱歌好听,吸引了在餐厅工作的夏姚。当然,他们并没有任何交集。在那个非主流的时代,当自由业者是一件相当酷的事情,清棵有很多的迷弟迷妹。   但因为一场抢劫,清棵双手都被刀割伤,是夏姚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走出想要自我了结这条路。   天神走下神坛,夏姚如同得到了宝贝,一份工资养两个人,即便不合适也选择结婚,怀孕后便回老家生孩子,独自沉浸在所谓的幸福美梦里。   这一梦,就是七年。   其实,在清许两三岁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清棵不爱她,不爱清许,不爱这个家。只是因为怕老无所依,拿了把链子把他们娘倆拴在家里。她想过离开,但那盆茉莉花就像一句讽刺的咒语。   茉莉,莫离。   每一次数花都是清棵的意思,目的就是想让夏姚别忘记当初的承诺。而清棵之所以会出手,是因为以往都是夏姚在鼓励他,让他无时无刻不想重新弹吉他,可是夏姚却把她亲手捧出来的希望给捏碎了。   那就一起死!   之后的十年,清许很少见到他们合体。但只要一碰头,他们就会像死仇一样,先骂很难听的话,然后就要对方的命……   顶头的灯光闪烁了一下,清许深吸一口气,垂眸给垃圾袋打了一个结。   这天晚上,清许没有睡好,导致第二天眼睛通红一片,在骑车的路上还差点出事故。   好不容易撑到学校,又在大门口被路恒抓住车头,吓得他以为撞到人了。   “你要干什么!”清许吼了出来,心脏砰砰跳。   路恒穿了一身棒球服,像是跑步过来的,额头上铺满了一层汗珠。被清许这么一震,有好多学生都在朝这边看,路恒立即松开手,拉了拉帽檐。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清许皱着眉头,脸色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好转。   路恒知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如高贵者低下头颅那般,态度温和道:“对不起,上次是我的错,我不该划破你的车。”   说着,路恒还看了眼车子的轮胎,肉眼可见的,前后各有一个补丁。这辆自行车外观被重新包装过,像是为了保护原本的漆色,连车轮毂都是一根一根包起来的。   清许没说话,目光瞥了一眼路恒那只受伤的手。   路恒见状抬起来:“你当时是想毁掉我这只手,让我永远也没办法打球是吗?”   沉默。   “那你还是太心软了,下手不够重,没伤到筋骨。”   “......”   路恒看着眼前这个即使伤了自己心里仍喜欢的人,自嘲地笑了下:“清许,我等下就要飞去M国了。”   依旧沉默。   “我爸妈没收了我的车,还有钱,为了能跟你道别,我是跑过来的。”路恒知道这样很不切实际,但还是希望能听到清许跟他说一句路上小心的话。   可答案显而易见。   学校早高峰,校门口人流车流汇聚,嬉笑打闹声很快将他们淹没在角落。   半晌,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一直憋着这口气,路恒不甘心地抬起头,重新对上那双红瞳:“清许,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看不上我?”   “或者换句话问,我比那个人,差在哪里?”   那个人是谁,清许当然知道,只是这之间有什么可比性?   他不知道,胜负心强的人,在跟别人同时抢一件东西时,那件东西的价值就会被弱化,他们转而把重点放在赢上面。   当路恒还在医院的时候,看到朋友发来的照片,里面清许跟那个人有着无比亲密的互动,他直接打翻了医药箱。   当天晚上,他就把人堵在了公司楼下,警告对方别再靠近自己看上的人,不然就把他跟某x的合作项目搅黄。   可他毕竟还没有正式接触那个圈子,想法太简单了,不仅碰了一鼻子灰,还被抓住了尾巴,导致父母坚持要把他丢到国外。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路恒恶狠狠地想,既然自己得不到,也不会让别人那么好过,“清许,像这种背地里搞小动作的,心都黑。你小心一点,别到时候被吃干抹净了,最后什么也没得到。”   闻言,清许的眉心不易察觉地轻皱,转瞬又恢复平静。   “不关你事。” 第7章 你还要靠多久   直到上课铃打响,路恒都没等到清许好言相送。他站在原地,看着那道清瘦的背影远去,心情难以言喻。   这一转身,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再回来时,会完全变了一个人。   清许是小跑着进入教学楼的,众人看着他单手握着书包带,发丝飞扬,身姿轻盈从窗外晃过,一个个都忍不住感叹出声。   等他一进到教室,其中一个男同学便撑着脑袋嘖了声,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清许谈恋爱卡不卡性别?”   清许完全没听见,喘着气坐下,随后抬手撩了一把额间的碎发,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与漂亮的大眼睛。因为爬了五层楼梯,男生脸颊两侧热出淡淡的红晕,他嘴唇微张着,胸前大力起伏,好几秒后,一截舌头忽地伸出来,快速舔了下被吹干的嘴巴。   这般景象落入那男同学眼中,直看得他眼睛发直。“咕咚!”一声,男生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心想:一个男人怎么能这么......欲。   他旁边的女生朋友闻言转过头,“你不是直男吗?”   “刚刚弯了。”   “......”   男同学见她翻白眼,理直气壮道:“不行吗?这世界那么大,多我一个同性恋怎么了?”   “你这不叫同性恋。”女生非常直白地纠正他,“这叫颜性恋,只要对方长得出众,就会迅速产生好感。不然你试着想想被捅屁股的画面,能接受吗?”   这回轮到男生无言了,目光越过她,再次伸着脖子看了一眼隔好几个位置的清许,皱着眉回怼道:“我为什么要想?柏拉图式爱情不行吗!”   女生送了他一根中指。但玩笑归玩笑,在老师进来之前,她非常严肃地提醒。   “如果只是一时新鲜,你刚才的话最好别再说。而且,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一下课,清许桌上就围过来一圈人,问他周末要不要去徒步。   “不去。”   “为什么啊?你都不会无聊吗?”   清许在酒吧工作的事,鲜少有人知道。除了店里每周四公休,他基本没有时间。   花城是一线城市,仅靠学校发放的补助金和奖学金难以满足学业和生活所需。而且自从高中父母离世,他从未向任何福利机构求助过。   “我是一个......很懒的人。”他抬眼看着那位说无聊的同学,“除了学习,我对其他娱乐,都提不起什么兴趣。”   他说的确实也是实话,但气氛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知道他学习好,没想到他这么凡尔赛,一个个龇牙咧嘴的,脸上都是一副想打他的表情。   该死的学霸!   -   傍晚,清许收拾好书包,掏出二十分钟前就在兜里震动的手机。看到头像是一只布偶猫发来的消息,不知为何,脑海里一下闪过某人昨晚委屈的表情。   岑不遇:【快下课了。听说上学的孩子都希望有大人来接,这样就可以把街边的零食吃到爽,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成为接你的‘家长’。】   清许垂着眸,盯着那句话整整看了十秒,才打字回复。   【我不是小学生。】   不知道是不是就等着他,消息刚发过去,那头很快又回了一句:【大学生也可以啊!】   【不用了。】   岑不遇:【好吧......】   岑不遇:【(GIF表情包)。】   一只猫正蹲在桌上美滋滋地吃着罐头,但很快被一双手抱下桌,并对着它的脸比了一个大大X。那猫抬起一双天蓝色的眼睛舔了舔嘴巴,最后耷拉着眉眼,配字幕:真的不可以吗?看着可怜极了。   清许眨了眨眼睛,拇指轻轻点在了屏幕上,下一秒,两排文字忽地弹出来,分别写着保存、转发......   最后,清许没有同意岑不遇来学校接。   不是因为讨厌,只是单纯觉得没必要。   岑不遇的公司在哪里,他不知道。但从一个理科生的角度来看,这趟多余的路程属于浪费资源。   刚到店里,清许就看到小张冲他笑,随后拿出一瓶未开封的麦卡30,挤眉弄眼道:“清许,岑总又抱着花来看你啦,人在休息室等着呢。”   清许眉心一跳,回应:“知道了。”   等打理好头发,换上工作服,清许才打开员工休息室的门。   咔嚓———   屋内的男人背对着他,一身酒红色西装尽显时尚优雅,对方没有发现他,一个人拿着手机怼到茶几上的茉莉花朵面前,上左下右拍了不下十张。   因为窗台上也放了一颗茉莉,休息室味道全是浓郁的花香味,清许下意识皱起眉,胃部又在蠢蠢欲动。   “你很喜欢茉莉花?”   闻言,岑不遇猛地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两个人一站一坐,明亮的灯光打在岑不遇脸上,清许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眼睛里真的有星星。   “……很喜欢。”岑不遇立马往里面让了一个位置。   但清许只是看了一眼便抬起头。男生喉结滚动,目光扫过那两盆花,欲言又止。   岑不遇:“不坐一下吗?”   “嗯。”清许舔了下唇瓣,最终还是忍住了,“外面很忙。”   岑不遇还想跟他聊会儿天,听到这话有些失落,但很快又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两件粉色的东西递给他:“这是暖宝宝,已经充好电了。”   清许看着那两个粉粉的猫爪子,挑了下眉。   “哦,这个颜色是营业员帮我挑的,你要是不喜欢,明天我重新买……”   话音未落,清许已经把东西接过来,随后问:“要喝酒吗?”   见他收下,岑不遇心里狂喜,直接站起来把暖宝宝的开关打开,嘴里教着怎么调节档位,忙的时候可以放在兜里发热,不仅不占空间还暖和。   “休息的时候,你就这样抓着它,嗯,手指抓在它凹进去的地方……”岑不遇一边解说,一边调整清许手的位置,教他怎么用。   好像他只是一个小宝宝。   距离太近,清许又闻到了香草味,淡淡的,让他头晕的感觉缓解不少。   “清许……”岑不遇突然拿着他的手放到眼前,“这些伤疤是怎么弄的?”   清许眼睫微颤,一下把手抽了回来。他动作突兀又大,岑不遇小腿隔着沙发,没站稳,直接顺着力道就扑在了他身上。   清许手上拿着东西,来不及扶他,脚下被重力压得往后退。后面是门。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加起来快三百斤,只听一声闷哼,门被震得抖了抖。   岑不遇双手就贴在清许胸前,听到他痛苦的反应,忙抬起头来查看,却忘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等到反应过来时,鼻尖已经擦过清许的下巴。   刹那间,两个人的身体同时一僵。   因为在门边,音乐声虽然不大,但还是能听到DJ搓盘制造出来的节奏声。   咚-   咚-   咚-   跟心跳一样。   岑不遇对这种声音最熟悉不过了。无论是第一次与清许在走廊上相撞,还是周六在学校草坪上拉扯,亦或是现在,看着清许褐红色的眸子、挺拔的鼻梁和淡粉色的唇,都让他心跳加速。   扑通、扑通、扑通……   强而有力,震得他整颗脑袋都在发胀。   清许看着近在咫尺的岑不遇,握着暖宝宝的双手紧了紧。但那玩意儿刚刚被打开了,现在正在发热。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来自外界两种温度的影响,清许觉得身体也在渐渐发烫。   两个人就那么看着对方,眸中闪烁着不同情绪。画面好像老电影一样定格住,周围的一切被自动虚化,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心跳,味道。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   其实也不过两三秒。   直到听见有脚步声朝着这边靠近,清许惯性蹙了蹙眉头,音色低低:“你还要靠多久。”   清许的嗓子好像被天使吻过,清冽,清凉且无杂质,一开口就给人一种疏离感,但其实是平时声带用得太少的缘故。   岑不遇瞳孔一震,瞬间举起双手,拉开了俩人的距离。   “……抱歉。”他嘴里这么说着,目光不自觉地放到清许胸前,“但你是不是、太瘦了点……”   想到刚才的触感,岑不遇神色担忧。好想就这样把人扛回家,山珍海味伺候着,直到长出三十斤肉,才让出门!   清许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联想什么,看到那张脸上逐渐露出兴奋之色,只觉得诡异又古怪。   不等他说话,经理就出现在拐角,看到两个人站在门口,以为正准备出去,笑了笑:“岑总,今天就你一个人喝酒吗?不叫几个朋友?”   啪——岑不遇醒过神来。一双狭长的眼睛冷冷瞥下,看着面前打断自己美梦的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不喝。”   “寄存。”   陈乔:“……”   好恐怖。   -   那天晚上,岑不遇陪了清许两个多小时,后来因为助理找他有急事,便离开了。   等到凌晨下班,清许就收到岑不遇发来的消息,说要去鹏城出差几天。   清许当时盯着那个聊天框看了许久,最后回了一个【嗯。】   表示已阅。   他不知道,即便只是一个字,也够岑不遇开心到天亮。   【宝贝儿晚安。】   【要好好吃饭。】   【要记得想我。】   “……”   清许没再回复。   对于岑不遇,清许除了觉得奇怪以外,还有一种……被需要的感觉。   三天后———   岑不遇回来了。   但是,当看到休息室里整整排列着六颗茉莉花树时,清许瞪大眼睛,心脏猛地一缩,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跪地吐了出来。   “surprise!这些是补齐前几天没送到的花……”   “清许!!!” 第8章 没有人会需要一个木桩子   晚上七点半,酒吧外厅放着抒情的音乐,客人们自在悠闲地喝酒聊天,惬意地享受着灯光与氛围。   然而,内厅员工室此刻的情景,却恰恰相反。   “呕……”清许双手撑地,胃部如拧紧的发条,一阵阵痉挛。茉莉花浓郁的香气直往鼻腔里灌,可他晚上只吃了两个中午剩下的馒头,吐到最后,只剩下一肚子苦水。   岑不遇双目瞪圆,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惊慌地扶住清许的肩膀,见对方消瘦的脊骨不断抽搐,心脏都绷紧了。   “清许……”这个时候,岑不遇才察觉出哪里不对劲,“你是、对花粉过敏吗?”   现在想想,好像每次他抱着花出现,清许都没有表现出很喜欢的样子。不会摸,不会闻,也不会一直看……   是他粗心了,没注意到那双平静眼睛下的暗流涌动。   清许无力地甩了甩脑袋,喉咙像被火灼烧,半天都说不出话,眼眶通红一片。岑不遇见状心疼坏了,一手顺了顺他的背。可清许早已吐得没了力气,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好在岑不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脖子。   就在这一瞬,清许如遭电击,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开来,仿佛那只手是世间最可怕的邪祟。他半站起身,踉跄着往前跑了两步,却一个趔趄,直直扑倒在一旁的茉莉花树上。   “清许!”   清许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胃部再次翻江倒海,生理泪水糊住了他整个视线。   却模糊不了以往的记忆。   滴-   滴-   滴-   病房里,生命检测仪有规律的运作着。清许站在输液架面前,等待药瓶里最后一滴药水落下,便伸手把穿插针拔出来,快速将针头插入另一瓶药水。   弄好之后,他重新坐回到凳子上,目光安静地看着靠在病床上的夏姚。   夏姚眼神呆滞,脸上有五根红红的手指印,嘴巴因为破口肿得老高。她因被人掐晕后送来医院,那细长的脖子上,也有一圈狰狞的红印子。   看了几秒,清许默默垂下眼眸。   是的,他父母又打架了,在他小学期末考试这天。如果不是他回来的早,两个人恐怕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为什么你从来不哭?”   清许眼睫微颤,再次抬眼。夏姚冷冷地跟他对视,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再没了以往的慈爱。   虽然清许才十二岁,但个子比同龄人高出很多,五官也渐渐长开了。可是,除了眼睛,他的眉毛、鼻子、嘴巴、以及脸的轮廓,却都越来越像他的父亲。清棵。   不仅如此,从六岁就开始照顾自己的清许,现在连性格也非常像他的父亲。   或者说,比清棵……更冷漠!   看着看着,夏姚的双手突然紧紧攥住了被单,目光从冷淡转为愤怒,呼吸急促道:“你看到我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觉得心痛吗?”   清许的视线又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话。   刚看到的时候还是心痛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只觉得麻木了。   因为此刻,比她更严重的清棵,还躺在重症监护室。   六年了,他从一个小不点就见证俩人的厮杀。清棵不同意离婚,夏姚跑不掉。他们好像一直在一个即兴转盘里打转,她逃他追。清棵脑回路跟别人不一样,他可以接受夏姚不在身边,但不能离得太远。不管夏姚在哪里,他都会定期送茉莉花给她。而夏姚最讨厌他这个行为,收到东西就当场毁掉,然后开骂,然后演变成打架……   两个人这些年赚的钱,几乎全砸在医院了。   夏姚见他半天不说话,直接忍不住了,大吼道:“我问你话!自己的妈妈被伤成这样,都不会觉得伤心难过吗?!”   清许被震得心脏加快跳动,可面上只是轻微地皱了下眉。他睁着那双褐红色的眸子,轻声提醒:“妈妈,别这样吼,很伤声带。”   话音刚落,“啪———!”一只手狠狠甩在清许脸上。   清许的皮肤上瞬间浮现出一个手掌印。这是夏姚第一次打他,也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   “哭啊!”夏姚把那只手握成拳头,红着眼眶咆哮,“我打了你,你不疼吗?!愤怒啊!!我无缘无故打你,你倒是生气啊!!!”   清许脸上火辣辣的,但看到夏姚这样,只觉得悲哀。他站起身,单膝跪在床边,轻轻将人抱住。   “别这样妈妈……”   夏姚拼命挣扎,心电图上的指标一路飙升。直到耗光了力气,她才泣不成声。   “清许……”夏姚捧住清许的脸,泪水似雨线砸下,“就当妈妈求你,哭一下好吗?”   她说:“你不要变得跟那个人一样。”   她说:“这样很奇怪,像一根木头。”   她说:“没有人会需要一个木桩子!”   求求你了…………   夏姚哭了很久很久,清许胸前的衣服都湿了一大片。然而,他还是没能哭出来。   直到清棵转入普通病房,直到夏姚掐着他的后颈,把他的头按到一束茉莉花面前。   “你看!”   “你看这白花花的一片!”   清许是有力气反抗的,但夏姚是病人,他担心一个不小心给对方添新伤,便任由她按着。   “你看了那么多年,数了那么多次,不觉得头晕吗?”夏姚瞪着眼睛,表情狰狞恐怖,“你不觉得恶心吗?你不想吐吗!”   本来这两天夏姚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但当她看到这束花时,整个人都暴躁起来。十几年的委屈、愤怒与怨恨,在看到和罪魁祸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清许时,彻底爆发!   “你吐啊!!!!!!”   清许的脸被死死摁在花朵上面,浓郁的花香味汹涌袭来,不比以往的清香,这味道刺鼻又令人眩晕。他脖子被人掐着,呼吸道变窄,太阳穴鼓起一根根即将爆裂的青筋。   夏姚的话还在继续,咒语般灌入清许脑子里。男生双目瞪得滚圆,红血丝铺满整个眼球。他一次次吸入大量的花香,头部愈发昏沉,胃部终于忍不住抽搐起来。   一、二、三.....   “呕———”   呕吐声彻响病房,夏姚看着眼前剧烈起伏的背脊,心脏骤然一紧,仿佛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清许.....”她连忙把人拉起来抱住,捧着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对不起.....”   清许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看着面前的人滴下眼泪,缓缓伸出手。   妈妈,不要哭.....   不是你的错。   “清许!”岑不遇握住了他的手,满脸担忧,“你还好吗?”   顶头的灯光逐渐清晰,清许眸子动了动,看清抱着自己的人后,眉心一蹙,反手推了对方一把。   “走开。”   岑不遇知道他在生气,不仅没躲开,反而抱得更紧了。   “对不起,是我没有好好观察。”岑不遇连忙道歉,“是我不严谨。”   他早应该发现的,如果清许真的喜欢茉莉花,为什么连一盆都不往家里带?   想到这里,岑不遇突然一把将清许横抱了起来。清许刚刚冷静的心脏见状猛地一跳,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服。   “干什么......”   “离开这里。”岑不遇瞥了一眼那些花,抬脚往门外走。   长大后,清许还没有被人这样抱过,加上他现在个子高,即便不胖,也有一定重量。他挣扎着想要下来,可因为刚刚吐狠了,根本没有什么力气。   清许抬眸,看着岑不遇的侧脸,恍惚间,仿佛回到两人初次见面,岑不遇帮他挡烟灰缸的那一刻。   一样的凶狠,却又带着别样的温柔。   此时的酒吧生意非常火爆,包厢无一空闲。岑不遇把清许抱到了自己的车上,随后找来保洁,给了几百小费让对方收拾休息室,又找到经理说明情况,这才倒了一杯温水,回到车上。   “漱漱口。”岑不遇把水递到清许嘴边,清许想自己拿,他却不松手,“我等下送你回家。”   清许一愣:“我在上班。”   “我跟店经理说了,你胃不舒服。”岑不遇知道他惦记着全勤,放出安心丸,“他给你调休了。”   清许不说话了。他现在胃部跟火烧一样,这个状态确实不太好工作。   岑不遇一只手照顾他喝水,一只手拿纸巾给他擦嘴。清许不习惯,一开始躲了躲,但车内空间就那么大,他根本无处可躲,最后,只能僵着身子任由对方动作。   或许是因为两人年龄相差七八岁,岑不遇总把他当小孩子照顾。可清许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独立,这些举动让他浑身不自在。   “对不起。”岑不遇再次道歉,紧紧攥着手中的纸巾,又缓缓松开,满眼心疼地看着清许,“清许,以后我要是再做了你讨厌的事,你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我刚刚真恨自己,怎么这么蠢,怎么就没发现......”   他刚才向经理问了一嘴,得知,清许根本没有对花粉过敏,因为有很多客人都送过他花。经理可能知道他踩中大雷,还顺带了一句清许是孤儿的话,那一瞬间,岑不遇心脏都揪了起来。   出于尊重,他从未调查过清许,想着要慢慢了解对方,这才是追求的正确态度。可如今看来,自己太过自以为是……   岑不遇没有追问清许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也没打听他的过去,父母如何离世,又为什么见到茉莉花就呕吐。他只是轻轻握住清许放在腿上的手,语气轻柔地又问了一遍。   清许垂眸,看着两人交叠的双手,喉结动了动,几秒后,抬眼对上那双关切的黑眸,终于点头。   “好。”   岑不遇很是欣喜。虽然很少,但他能感觉到清许在慢慢向自己靠近。   回去时,清许开着车窗吹了一路。想起妈妈那时说过的话,他突然开始思考起来。   最鼎盛的时期,他一个月收到了几十封告白信,但却没有谈过一场恋爱。那些被他拒绝后又再次找来的人,最后都会冷着脸走开。他甚至听到过别人说他是个机器。   但他其实一点也不在意。   可是现在......   清许看了一眼驾驶位上的男人,不知为何,竟生出想了解对方内心的想法。   等到车子停在城中村门口,岑不遇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问清许要不要吃点什么,毕竟肚子都吐空了。但清许只是摇了摇头,说没有胃口。岑不遇动作一顿,又说要送他回家,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岑不遇。”清许偏过头。   岑不遇睁大眼睛,愣了好几秒。男人咽了一口唾沫,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等反应过来,忙激动地答应。   “诶!”   清许直视他的眼睛:“你......”为什么需要我?   怕自己判断失误,清许缓缓卷起了手指。僵持半晌后,还是垂下了眼眸。   “谢谢。” 第9章 不是玩玩的心态   岑不遇感受到清许有话要说,但却没敢伸手把人抓住。他就那么看着清许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等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才缓缓回头。   修长的手指敲在方向盘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没了另一个人的味道和体温,车内竟显得空旷无比。   良久,岑不遇微微皱了一下眉,重新启动车子。   四十分钟后。   岑不遇走进一栋别墅里。   父亲岑谨看到他恹恹地坐在沙发上,神情满是惊讶和疑惑,拿着把锅铲从厨房走出来。   “怎么了?”岑谨坐到他旁边,“下午回来的时候不是还高高兴兴的吗,事情办得不顺利?”   岑不遇闻言仰头靠在沙发上,用手背挡住眼睛,随后叹了一口气。   “他根本不喜欢茉莉花。”   岑谨高高抬起眉,一副懵然的表情。岑不遇正在追求一个大学生,这事他跟妻子都知道,还帮着出了点主意。   这时,门口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岑谨心头一跳,惯性扬起笑脸转过头,看着一身白色西装革履的漂亮女人,温和地喊了句:“老婆~”   何娜娜抬手给了他一个飞吻,但看到岑不遇坐在沙发上,顿时皱起眉:“小岑,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过不要打扰我们夫妻生活吗。”   “......”   自高中开始,岑不遇就自己一个人生活了。他住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离清许的城中村也并没有多远。   但最近却老往父母这里跑。   岑谨上前接过妻子的公文包,快速眨了眨眼睛,示意咱儿子又遇到难题了。   何娜娜见状冷哼一声,随后坐到沙发上倒了一杯茶。脸上不屑的表情仿佛在回应:真没出息啊......   等闻到一股焦香味,她赶紧站起身,夺过岑谨手里的锅铲跑进厨房,抱怨道:“哎呀老公!都说了炒菜不要放这么多油了,会长胖啊......”   “啊,抱歉抱歉。”岑谨跟上去哄她。   岑不遇听着厨房里的碎碎念,把手移至额头,等了一会儿,才问:“爸,如果对方当下有话想对我说,但又突然打消了念头,是因为信不过我吗?”   没等岑谨回答,何娜娜就抢先道:“这不是废话吗?你们才认识多久,信任链还没建立起来呢,就想着人家对你推心置腹啊!”   岑不遇眉头皱紧了。   沉默一阵。   “爸爸觉得,他可能是害怕。”岑谨探出头来,等到那双黑眸抬起,便微笑着继续说,“像他们这样的孩子,从小就有自己独立的世界,现在突然有人闯进来,还不停地示好,他肯定是警惕的。”   害怕......?岑不遇眨了两下眼睛,坐正起来。他想过清许会烦他,讨厌他,但从来没有想过清许会害怕。   “他可能并没有把你当成一个追求着来看待,而是观察敌友,判断你是狐面兽心来洗劫地盘的,还是忠犬相伴来融入他生活的。”   岑谨把菜放在餐桌上,重新坐到他旁边,这才问:“所以,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岑不遇滚了滚喉结,把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何娜娜看着父子俩一本正经地分析人性心理学,对天翻了个白眼。她拿出一个保温盒,把饭菜分出来,随后装好放到茶几上。   “说那么多,不如实际一点。”   岑不遇看着蹭蹭冒白气的食物,顿时明白过来,开心道:“谢谢妈。”   “不客气。”何娜娜面无表情做了个请的手势,“大门在那边。”   “……”   等岑不遇挥手离开,岑谨转身坐到餐桌处,忍不住对低头喝汤的妻子说:“咱家又没二宝,你是不是对他太严苛了点。”   饭都不让人吃。   何娜娜慢悠悠抬起头,不以为然:“他从小锦衣玉食,大学毕业后就接管一家最有潜力的公司做到上市,人生简直不要太顺遂,吃点爱情的苦怎么了?”   “再说了,一个快三十岁的人了,追老婆还要近50岁的爸妈帮忙,你不觉得是你太宠着他了吗!”   岑谨眉心跳了跳,竟无言以对。   -   清许到家后,给自己简单洗了个澡,便倒在床上睡着了。被手机震动吵醒时,他正在做一个吃大餐的美梦。   看到岑不遇发过来的消息,他眯着眼睛整整读了三遍,这才从床上弹起来。   岑不遇:【宝贝儿,我带了爸妈做的饭菜来。】   岑不遇:【可香了,出来吃点吧,这样晚上睡觉才不会饿。】   清许喉结滚动,手指放在屏幕上好几秒,才打字回复。   【等一下。】   他下床,穿上衣服和鞋子。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惦记着的感觉很好,他脚步跨得比以往轻盈许多。   不过五分钟,清许就看到了岑不遇。男人双手抱胸靠在车门边,两条长腿一曲一直,他微低着头看着地面,神情严肃认真,像在思考着什么。一身整洁的黑色西装与车融为一体,看着很是亮眼。   清许放慢脚步,轻轻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毫无意外,那双狭长的眼睛猛地抬起来,在看到他之后,里面的情绪立马转变成欣喜。   “诶。”   清许眼皮跳了跳,心中泛起一丝异样。   岑不遇看到他翘起来的几缕头发,微微一愣:“你在睡觉?”   清许:“嗯。”   岑不遇下意识就想道歉,但话到嘴边又止住了,打开后座:“先吃饭吧,别凉了。”   既然都来了,清许也没墨迹。但看到里面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次性碗筷和保温盒时,还是有点惊讶。   岑不遇跟着坐进来,动手把保温盒打开,把饭菜碟一盘一盘摆好,然后拆开筷子的保护套递给他,说:“我爸厨艺很好的,你尝尝。”   清许垂眸,看着面前的三菜一汤,说没有一点触动是骗人的。他抬起头,褐红色的眸中罕见柔光。   “你吃了吗?”   岑不遇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一句的,下意识回:“还没……”反应过来又指着前面的街道,“我等下去大叔那里吃碗馄饨。”   清许心头微微一颤。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酥酥麻麻的。还有一点……生气。   生气???   岑不遇见他半天不接筷子,以为他不喜欢自己去那里,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见“啪”的一声,筷子被掰断成两截。   清许把饭盘拿起来,分了一半到自己碗里,然后把剩下的一半平静地推过去。   “吃吧。”   岑不遇看着那半盘米饭,瞳孔缓缓放大,脑中欢快到不停放烟花,噼里啪啦的,全身细胞都活跃起来。   心想:这哪里是米饭,这是清许对他无声的爱啊!   岑不遇偏过头,见清许一口一口吃得香,恨不能就这样把人抱在怀里。   车内开着灯,那双墨黑的眸子愈发深沉,好似黑夜中盯着猎物的捕食者。半晌,岑不遇回神撩了一把头发,随后轻轻吐出一口气。   真要命……   清许完全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他吃饭很快,几分钟就解决掉了一半饭菜,半碗汤下肚,整个胃瞬间暖了起来。   岑不遇见状忙抽了一张纸巾给他。清许接过来,擦了擦嘴边的油渍,随后才开口问最开始的疑惑。   “你父母知道这件事?”   岑不遇咀嚼的动作一顿,当然知道清许指的是追求他的这件事,咽下食物道:“知道,我当天晚上就跟他们说了。”   那天岑谨跟何娜娜都睡着了,接到他的追人报备电话时,何娜娜还在电话里骂了他一顿,责怪他三十岁还不懂分寸,大半夜为这点小事骚扰他们。还撂下狠话,要是追不到人,以后就别回来了。   岑不遇从小是被捧到大的。他父亲是一名私厨,也是一位上门女婿,性格很温柔,什么事都会耐心教他。母亲是地产开发商,事业心很强,虽然有点严格,但也很爱他。所以当他发现自己的取向时,就立刻告诉了俩人。他们跟其他父母一样,很震惊他怎么会弯,但却没有因此骂过他,都希望他能找到对的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清许。”岑不遇放下手中的筷子,等待那双红瞳看过来,语气认真地说,“我并不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来靠近你的。”   清许呼吸一顿。   岑不遇直视他的眼睛:“我知道,你在酒吧工作,肯定看到过很多事,但我不是那一挂的。那天因为一个客户约我去谈生意,还叫了气氛组,我头很晕,才会在走廊上撞到你。”   “我也没想到,这一撞...... 就撞到了我心里。”岑不遇想起当时的画面,笑了笑,“这种感觉是不可控的,就像磁铁一样,我根本忍不住。”   听了岑谨的话,岑不遇在来的路上好好反思过自己。因为他确实没有跟清许说清楚,只一味的去做。   现在,他打开肚皮,把真心捧出来,双手奉上。   “我认为,能遇见一个让自己心动的人很难得。”岑不遇舔了下唇瓣,说得很轻,“我不介意主动,付出,因为这是我需要的。”   “如果三观合适,脾气不算太差,我希望的是,能牵着对方的手走向婚姻,走向以后每一个春夏秋冬。”   耳边的一字一句,都太过直白震撼。清许怔怔地盯着面前的人,心脏仿佛被狠敲了一下,颤动全身。   需要......   婚姻......   清许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跟这两个词沾上关系。他读书、工作,只是想证明自己可以好好的活着。   爱情、婚姻、家庭什么的,他其实并不渴望。所以才会被人叫做机器。   夜市进入高峰,窗外不停有行人经过,三五成群,脚步不齐,跟杂乱无章的心跳一样。   “......好。”清许顿了顿,情绪被气氛带动着严肃起来。   “我知道了。” 第10章 以后我陪你。   一星期后。   四月四清明节,学校连放三天假。   清许早早醒来,刚准备去洗漱,就看到手机上有未读消息。打开一看,果然是那只布偶猫头像。   岑不遇:【宝贝儿,我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四十分钟后到。】06:30   清许看了眼左上角的时间,07:15,打字回复。   【你到了?】   布偶猫很快回过来消息:【到了,刚买好早餐。】   清许见状放下手机,迅速穿好衣服去洗漱。   那天晚上,清许告诉了岑不遇见到茉莉花就会吐的原因。但他没有说父母之间的暴行,还有母亲在医院对他做的那件事,以及那些话。   而面对逝者,岑不遇也没有对此发表评论,只是对自幼独立的清许更加心疼。   虽然清许自己并没有太多感受。   眼看快到清明节,岑不遇还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要、陪我去墓地?”   “嗯!”岑不遇睁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很小心地问,“可以吗?”   清许捧水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被日出染得赤红的眼睛,现在想起自己的回答,仍觉得不真实。   ———“好。”   ……他到底为什么会同意?岑不遇跟他非亲非故!   半天想不明白,清许抹了把脸上的水,面无表情走出洗手间。   不比以往,岑不遇今天没再穿西装,而是换上了比较休闲的衣服。红色羽毛图案的黑T加黑牛仔裤,跟清许的白T白牛仔裤站在一起,很有黑白两道的感觉。   岑不遇也发现了,清许酷爱白色。男生脸上的表情总是很淡,显得那双如红玛瑙的瞳眸格外亮眼。T恤的衣摆被他扎进裤子里,使那腰身看着特别细。他一步一步迎着晨光走来,每一步都似踏在岑不遇心上,周遭事物瞬间暗淡无光。   岑不遇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再给清许添上一对翅膀,那他必定是误入人间的天神,不染尘埃,令人心生敬畏。   “不走吗?”清许见人挡在车门外,皱了下眉。   “走!”岑不遇回过神,立马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在顺手拿下他肩上的书包,发现很轻,问道,“东西买了吗?”   清许低头坐进去,随后抬眼:“直接去现场买。”   清许的父母葬在山区,那边每年都有好多小摊贩推车卖祭品。   岑不遇点了点头,说好,轻轻关上车门。等自己坐上车,便把早餐递给清许。清许接过,低头沉默地吃了起来。   这是两个人继上次事件后第一次见面。清许最近一直在忙编程实践,每天不断调试代码使得他没空分心去看手机消息。而岑不遇也在忙,郊外的一个开发项目环保审批卡了,他这几天一直在处理这个事情,加上他父亲不是花城人,祭拜祖先要跑两个地方。   现在是第三个。   车内安静着,一路开到高速收费站俩人都没说话。直到滴的一声,ETC杆子抬起,岑不遇才深吸一口气,偏头看了眼安安静静坐在副驾驶的男生。   “清许。”   “嗯。”   “我好想你。”   突兀又直白。清许心头一跳,瞪着眼睛看过去。   岑不遇就猜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男人靠在车窗上,手背抵着嘴唇,笑得低低沉沉。   “你怎么这么可爱......”   清许不知道怎么接话,双手在腿上微微卷起。几秒后,他回正头,终于开口:“调侃心仪对象是你的乐趣?”   闻言,岑不遇顿时就笑不出来了,轻咳一声道:“我这是夸赞,可爱是褒义词。”   清许不说话了。   男生双手抱着书包,双腿曲着,端端正正坐在副驾驶。不知道用的什么洗发水,他头发看着黑亮且柔顺,后脑勺成半圆的形状,感觉摸起来手感会很好。   “你生气了?”岑不遇的目光在车前和副驾驶来回切换,等了几秒没得到回复,便伸手在那颗圆润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两下。果然,手感极佳。   “别生气,我错了。”   “......”   清许没想到岑不遇敢上手,整个僵住。亚洲传统文化中,男人的头是不能乱碰的,除非他们是很亲密的关系!   比如说家人、朋友。   朋友......?清许眨了眨眼睛,看着极速晃过的绿化带,似乎找到了岑不遇陪自己去墓地的身份。   下了高速,车子直往山区。果然,沿路几百米都是推车摊贩。清许在看到一个熟悉的老爷爷时,开口让岑不遇停下。   那老爷爷是清许老家的邻居,帮过他很多忙。待看清楚来人是他,便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笑着说:“又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呀。”   清许应了声,让他配一份祭品。   “只要一份?”岑不遇跟上来问。   没等清许回答,那老爷爷就抢先道:“他爸妈是合葬。”   岑不遇愣了愣:“......一个墓碑?”   “对呀。”老爷爷一边把祭品装进袋子里,一边说,“连棺材都是用的同一个呢......”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他猛地抬眼看着清许后面的人,“你是谁呀?”   “我......”岑不遇启了启唇,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什么也不是。   如果说是清许的追求着,好像还不够格出现在这么庄重的地方,但如果说是对象,清许也还没有同意......   正当岑不遇不知所措时,清许已经付好钱。男生伸手接过老爷爷手上的东西,随后抬眼平静地看着他。   “一个朋友。”   俩人重新坐上车,又开了十几分钟才到墓园。与外面的大道不同,这里是一条土路,山上好像刚下过小雨,阳光拨开云层洒下来,照在还有点湿润的路面上,看起来金灿灿的。   清许抬眸望过去,一眼就透过层层墓碑锁定了父母所在的位置。刹那间,他瞳孔狠颤了一下,不自觉加快脚步。   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陪的原因,他这次并没有以往的沉重感。   岑不遇一直走在清许左边,因为清许不肯给他提祭品,他只好背着对方的书包。想起清许刚刚在老爷爷面前的介绍,高兴了一路。   “朋友?”他轻轻撞了一下男生的肩膀。   清许一开始没搭理他,把距离拉开一点,结果又被追上来撞了好几次。忍无可忍,那双红瞳凉凉地瞥过去:“你有什么问题?”   此刻已经过九点,太阳愈发炙热,两个大男人的影子原本在土路中间,最后硬是被挤到草丛里面。   “没有没有......”岑不遇把头摇成波浪鼓,自言自语道,“我只是在想,要是‘男朋友’就好了。”   话音刚落,他的表情瞬间僵住。清许的鞋子是帆布鞋,现在除了鞋头那一点,周遭全部粘上了鬼针草黑色的果实,乍一看还以为是两只小刺猬在挪动。   清许注意到他的目光,直觉不妙,刚要低头往下看,一双手如疾风般突然伸过来,稳稳捧住了他的脸。   两个人的距离本来就近,这一拉直接不到十厘米。清许缓缓睁大眼睛,第一次在另一双眼睛里看清了自己样子。   岑不遇这时候根本顾不上逗他,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张嘴就来:“宝贝儿,你喜欢小动物吗?”比如刺猬。   “……”   最后,岑不遇独自背着书包站在太阳底下罚站。   清许提着袋子走到墓碑面前。像往年一样,他看着镶嵌在石碑里,父母年轻时唯一的合照,静默地站了五分钟。   刚刚老爷爷说的话,是事实。在外人眼里,夫妻同葬是一种幸福的归宿、圆满。只有清许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会用同一口棺材。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他拿着中考成绩单回家,在必经之路的桥边,看到父母一同滚下去的画面。   也忘不了,当他扔下自行车,跨过桥栏准备救人时,那两个人还掐着对方。明明河水已经蔓过头顶,他们完全不在乎,一心只想要对方的命。   那一瞬间,清许似乎明白了。   就这样吧。与其痛苦的活着,不如去阴曹地府做一对鬼夫妻,那样再打架的时候,身上至少不会疼。   等到周遭的邻居跑过来,河面已经不见清棵和夏姚的身影。河面平缓,安静,跟站在桥栏外少年的脸色一样,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一阵微风吹来。哗———   周围的树叶不停摇晃,沙沙响声异常动听,像是来自亡灵温柔的慰问。   半晌,清许放下袋子,从里面拿出一把小扫把。   男生扫了扫墓碑上的灰尘,随后半跪下来,把祭品一件一件摆放好。他点燃蜡烛和香,最后对着那张合照虔诚地磕了一个头。   岑不遇站在原地看完了一切。虽然清许面上没什么情绪,但单薄的背影却尽显落寞。等人一走出来,他眼中满是心疼与坚定,上去就给了人家一个大大的拥抱。   清许僵直着背,双手下意识抬起来按在对方肩上,刚想推开,耳边却传来一句温和有力的话。   “以后我陪你。”   清许心中一震,原本想要推开的手在听到这句话后,动作顿住。   岑不遇站直起来,墨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着这个让人无比心疼的男孩,岑不遇抬起手,再次摸了摸头。   清许,我会一直陪着你。   然而等到上车,画面又呈现出另一种模样。   清许坐在副驾驶,两条大长腿露在车外,目光平静地俯视着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托着他的脚,一只手一根一根给他拔鬼针草果实的男人。   一开始,对方还挺有耐心的,但是拔着拔着,呼吸就逐渐急促起来。   “清许。”   “嗯。”   “我觉得,同样的时间花下去,我们可以买很多双新鞋。”   清许看着一滴汗水顺着对方的鬓角慢慢滑下来,最后落在他的鞋面上,轻轻挑了一下眉,道:“我不觉得。”   “……” 第11章 (很好养)   一直到中午十一点,两个人才收拾好下山。   每年清明,清许都会打扫一次老家。这里有他跟妈妈最珍贵的回忆,并承载着他六岁之前最美好的童年。   清许站在门前,目光扫过屋里每一件家具,脑海里也跟着闪过无数个画面。好几秒后,他才缓缓打开大门。   岑不遇跟在他身后,神情认真而专注地探索着这里的一切。虽然因为长久没人住了,里面透着一股阴凉陈旧的气息,但岑不遇却不觉得难受,反而为能踏进清许的领地而感到欣喜。   “你以往过年不回来吗?”岑不遇搞地产,一看凳子灰尘就猜到了。   清许推开所有房间的门通风,说:“不回。”   这是栋砖瓦屋,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带大花台 。除客厅,主卧、次卧都盖着防尘布。   “那你都是跟朋友一起过年?”岑不遇看了一圈,问他,“……还是一个人?”   清许闷闷地嗯了一声,走进去把窗户全部打开。   当防尘布挨个揭下,瞬间,屋内的样貌全部展现出来。岑不遇缓缓睁大眼睛,来不及心疼和继续询问清许一个人都是怎么过的年,目光就被次卧的照片所吸引。   岑不遇站在门边的柜子旁,看着一张张从婴儿时期到五六岁时清许的照片,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最终,更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张。   那应该是一个寒冬,两三岁的清许穿着小熊装连体衣,裹得圆圆滚滚,像只奶团子。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冷了,清许手里抱着一个小面包,两只小手冻得红红的,又大又圆的杏眼含着水光委屈巴巴地看着镜头,小模样令人心疼又怜爱。   “宝贝儿,你小时候真可爱。”   岑不遇轻轻蹭了蹭照片里清许的脸颊,嘴角向上,眸光温柔,似乎都能隔着相框闻到一股奶呼呼的味道。   清许瞥了一眼男人的举动,没吭声。他抬手推开厨房门,将路上购得的面条与鸡蛋轻置于料理台上,而后转身往后院走去。在那一片葱郁的绿草地中,摘取了些许可食用的野菜,这才折返。   虽然不会回来住,但清许一直没有断水电。   等闻到了蛋香味,岑不遇才恋恋不舍地从次卧里出来。他刚刚把清许小时候的儿童床、玩具、衣服等都拿在手上欣赏了一番。一想到那些东西是可可爱爱的清许在用,他就想全部打包走。   此刻,看到清许本人笔直地站在厨房,手里拿着锅铲和碗盛鸡蛋,岑不遇喉结滚动,想把人扛回家的心情冲到了顶点。   “好香。”他走过去站在男生旁边,看着那张与小时候差距极大,轮廓分明的侧脸,“需要帮忙吗?”   清许放下锅铲,面无表情地在其中一碗面上放了一双筷子,随后端着自己那碗走出了厨房。   岑不遇对着空荡荡的门框愣了愣,转头才发现已经做好了……   由于桌椅还未打扫,清许直接蹲在花台边吃面。岑不遇从没这样吃过,学着蹲下时差点撒了面汤。   岑不遇惊魂未定,心想:这可不能撒啊,这是清许对他满满的爱,他将用最大的用餐礼仪享用这一碗鸡蛋面,保证一滴汤都不会剩下!   清许吃东西时极为安静,却听到“嘶嘶”索面声,他不禁皱起眉,满脸疑惑地看向旁边的人。可当瞧见岑不遇吃得津津有味,心里莫名生出一种(很好养)的想法。   原来高贵的布偶猫也可以不吃罐罐和猫粮。   眼见对方一碗面分分钟见底,清许眨了眨眼,忍不住问:“还要吗?”   岑不遇对上他的目光,咽下最后一口汤:“……可以吗?”   清许没有说话,直接站起身,进门拐进厨房。   -   吃完午饭,清许戴上头巾,拿着扫把给屋顶打扫了一番。岑不遇因为吃太饱,身体不灵活,被他安排在厨房里烧热水。最后,两个人一起拿着毛巾把所有家具擦拭了一遍。   一通忙碌下来,时间已经来到傍晚六点。   夕阳西下,清许搬了一张小桌子和两张凳子到花台,随后泡了两杯盐水,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门前休息。   放眼望去,远处连绵的山峦被夕阳染成橙红。余晖如薄纱,轻柔地披在漫山的梨花树上。洁白的梨花花瓣,在夕阳映照下泛起淡淡暖光,宛如天边落下的云霞,美得动人心弦 。   清许静静看着,思绪飘回从前。那时他还很小,被夏姚稳稳抱在怀中。夏姚当时还很幸福,嘴角总是挂着笑,说话也温柔。   ———“乖乖,这里风景真美啊。”   “宝贝儿,这里风景真美啊。”岑不遇赞叹着喝了一口水,结果发现是咸的,歪头问,“这是什么水?”   清许心脏猛地一跳,往昔与当下瞬间重叠,令他有些恍惚。   “嗯?”岑不遇追问。   “……盐水。”   “为什么喝这个?”   清许定了定神,偏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出了很多汗吗?”   岑不遇一愣。他是很少运动的人,今天的劳作也是意料之外。为了减少清许的工作,他干得很卖力,导致汗湿了衣服,手臂也很酸。   “你心疼我?”   “……”   清许不回答,岑不遇就凑到他面前,直直与那双被日落染得赤红的眼睛对视,弯唇追问道:“是不是?”   清许瞳眸颤动了一下,握着杯子的手微微卷起,好几秒后,才回:“这很平常,你今天帮我做了那么多事情,就算换成一个陌生人,我也会这么做。”   “好吧。”岑不遇撇了撇嘴,坐正回去。过了好一会儿,开口很认真地说,“清许,如果哪天你感动了,一定要告诉我。”   太阳已经掉落至山后,两个人的视线再次对上。清许注意到,那双没有了云彩的黑眸里,装满了自己。   “我真的很想拥抱你。”   不是墓园那种朋友间关怀的抱,而是情侣之间热情而甜蜜的抱。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对于另一半,岑不遇不喜欢藏着掖着,想就是想。而且以清许的性格,太含蓄的话,估计一辈子也砸不出一个水花来。   清许喉结滚动,垂眸盯着杯中的水,许久,才轻轻回应。   “会的。”   眼看天色渐暗,两个人收拾收拾准备回家。然而,岑不遇在调转车子的时候,两个后轮因为路滑直接陷进了田里……   农村的马路都是后来村民自建的,不仅弯路多,还是单向道。今天山上下了小雨,田里的土壤很稀,那么重的车下去就别想再起来了。   嗡嗡———车子发动机频频发出咆哮的声音,黑色浓烟不断从车尾冒出来,汽油味很快把清新的空气污染。   半天没动静,岑不遇下了车,看着满是泥巴的车后轮,和光脚站在田里助力且眉头紧锁的清许,相当棘手地嘖了一声,拿出手机:“我叫人来拖车。”   清许走过来按住他的手:“还有半小时天就会全黑,村里没有路灯。”   听到这话,岑不遇脑子瞬间短路,双眸陡然瞪大,急切地问道:“那怎么办?难道今晚要露宿荒野?”   清许:“……”   直到清许把柜子里的被子拿出来铺在主卧室的床上,岑不遇才反应过来今晚不是要跟清许露宿荒野,而是同床共枕!   “这样、不好吧?”岑不遇现在脑子全是乱码,“毕竟……”我们还没有在一起。   清许转身从柜子里又拿出一床被子,闻言古怪地抬起眼:“不然你想睡车里?”   岑不遇一顿,立即摇头。   铺好床,两个人把原本收拾好的面拿出来煮。但因为只想着吃一顿,晚上就没有鸡蛋可以配了。   简简单单解决掉晚餐,清许又烧了两桶热水洗澡洗衣服,不然身上都是汗味。   岑不遇端正地坐在床边,一想到要跟自己喜欢的人睡在一起,心脏完全静不下来。而卫生间时不时传来的水声,就像猫爪子一样勾在他神经上,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太危险了!   清许怎么能当着他的面若无其事地洗澡呢?!!   他们都是同类,也都成年了,怎么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啊!!!   岑不遇面色凝重,越想越上火,两只手抓着床沿,攥得床板吱吱作响。等到清许只穿着一条裤子从洗手间里出来,他直接受不了,整个人猛地一下弹起来。   “怎么了?”清许停下擦头发的动作,问。   岑不遇被他白皙的肌肤晃得头昏脑胀,别开视线道:“你怎么、不穿衣服……”   清许把毛巾挂在脖子上,打开抽屉,拿出吹风机:“洗了。”   “柜子里没有换洗的衣服吗?”   “没有。”   “那你爸以前穿过的衣服呢?”   “烧了。”   “……”岑不遇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吹风机的运作声就彻响整个房间。清许背对着他,毫无防备地就那样吹起了头发。   只有一层的砖屋不高,男生的头距离吊灯不到十厘米。他双手抬起,两扇蝴蝶骨随着动作若影若现。可能是因为擦后背不太方便,他的背脊骨上留下一串小水珠,在明亮的灯光下,每颗都晶莹剔透,最后也因为动作慢慢往下滚,一直落进有点松垮的裤腰里。   “咕咚!”岑不遇听见了自己的吞咽声。像是怕本人听到,他忙转过身,拿着牙刷毛巾三两步冲进洗手间。   落荒而逃。   清许听到重重的关门声,转头看了一眼。他不明白,都是男人,岑不遇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他虽然在gay吧工作,听过很多爱情故事,但从来没有深入了解过这个群体。比如他并不对同性之间产生感情感到奇怪,但不理解为什么会对同样的身体构造产生欲望。   生理课也没教过……   岑不遇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看到清许已经躺在床上,并且闭上了眼睛,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花城的四月,气候很不稳定,白天热得如炎炎盛夏,可一到晚上,气温就骤降,尤其在山里,过了十点,寒冷好似凛冽寒冬席卷而来。   岑不遇把洗好的衣服挂在窗外,刚坐上床,一道视线就瞥了过来。岑不遇掀被子的动作顿住,机械般转过头:“吵醒你了?”   清许扫了一眼他光溜溜的上半身,很快又转到脸上:“没睡着。”   “……哦。”   这是一米八乘二米二的大床,两个人一人一床被子,谁也没挨着谁。但常年没人用的被子有一股闷闷的味道,清许只盖到肩膀,露出两条长长的手臂来。   屋内安静无声,彼此的呼吸尤为清晰,每一次轻缓起伏,都似在为这片静谧打着节拍。   良久,岑不遇深吸一口气。他越想越觉得清许刚刚的反应不太对劲。两个人裸着上半身睡在一起,这随便揪一个同性恋来,都不可能这么淡定!   “清许。”   “嗯。”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跟别人不一样的?”   不一样?清许眸色暗了点,脑海里瞬间闪过母亲在医院时说的那些话,但还是如实回答:“小学。”   旁边的人闻言忽地撑起身,清许抬眼便看到一双惊讶的眸子,没等他说话,对方一下扑过来,激动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么早!”   小学就发现自己是gay了? 第12章 那你摸摸看   “怎么了?”   清许不明白岑不遇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在他看来,即便自己与别人不同,也能正常生活。   这几年已经证明。   “知道的人多吗?”岑不遇接着问,“你父母也知道吗?是你主动告诉他们的,还是他们自己发现的?”   二十年前不像现在,那时候同性恋还不被广泛知道,很多家长都接受不了,以为这是病,会强行给小孩吃药,甚至丢到精神病院改造。   还有特别迷信的大人们以为孩子中邪了,天天请法师带着本人去祖坟上作法的都有……总之,那时候的同性恋群体很少有人被善待,被承认,被尊重,大多数人会投来异样的眼光,说恶心,骂变态等等。   以至于大家都活得小心翼翼,害怕被人知道。   想到这里,岑不遇直接盘坐起来,又问:“他们有对你做什么吗?有骂你,或者打你吗?”   一连好几个问题砸下来,清许都懵了。虽然觉得岑不遇很奇怪,但还是决定全盘托出。   因为,如果对方是真心需要他的话,就会接受他所有的缺点。   他不想看到下一个夏姚,也不想成为下一个清棵。   所以,在他做出决定之前,只要对方想退出———   随时可以。   “从小学到大学,所有同学和老师都知道。”清许直视上方的黑眸,一个一个回答,“我父母也知道。”   至于他们有没有做什么……   “他们没有骂我,也没有打我。”   清许滚了滚喉结,垂下眼眸道:“除了他们自己的感情理不清楚,他们一直,对我很好。”   没少过吃,也没少过穿,只是没空管他而已。   “那就好……”岑不遇没想到清许这么勇敢,震惊得说不出话。然而,当清许小时候的照片浮现脑海,他的情绪又缓缓低落下来。   “你这样好看,肯定有很多人追你。”   而且还很疯狂。   比如那个从学校跟踪到酒吧的路恒,比如每天一忙完就想立刻见面的他。   岑不遇突然觉得,自己的压力不是一般大,有那么多的竞争着,他要怎么做,才能从中脱颖而出呢?   显然现在做的这些还不够!   清许看着岑不遇的表情,不懂这人怎么从一个话题跳转到另外一个不相干的话题。明明他早已经做好准备,对方不能接受可以随时离开,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脏就像被一只大手捏住,闷闷的,呼吸有点难受。   “你后悔了?”   不高兴的语气,岑不遇表情一愣:“什么?”   清许却不想再说,抽回手,翻身背对他:“后悔可以随时离开,没人拦你。”   ??????   这下换岑不遇懵了,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刚刚说错什么了吗?   “宝贝儿……”岑不遇轻轻握住清许的肩膀,试图将人掰转过来。可清许却闭上眼拒绝交流,岑不遇心脏一紧,忙问,“为什么生气?”   清许冷淡地拨开他的手,把脑袋缩进被子里:“睡觉。”   “不是……”这哪睡得着啊!   猜到清许可能是怕自己介意他的感情史,岑不遇再次伸手把那颗脑袋捧出来。清许猛地睁开眼,一双俊眉紧紧锁着,因为闷在被子里,脸蛋微微泛红,看起来生气极了。   “你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   “我不在乎你的过去,现在只谈未来。”   “…………”   “清许,我既然选择追求你,怎么可能那么小心眼呢。我刚刚只是好奇,绝对没有因此而看轻你……”岑不遇见眼下的人无动于衷,顿时急了,猛地低头,抵住对方的额头,“相信我好吗!”   刹那间,清许的呼吸骤然屏住,瞳眸缓缓放大。   山区夜晚宁静,两个人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心跳声,温热的气息相互交织,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   清许看着岑不遇近在咫尺的脸庞,那双黑眸中中满是焦急与真挚,他心脏那只手像是被什么轻轻击碎,化为一圈圈泡沫。   静默半晌。   似是才反应过来这个距离很不妙,岑不遇眸色动了动,捧着清许的双手微微颤抖,却舍不得放开。他抬头,目光不自觉掠过清许的红瞳、高挺鼻梁,最后停在淡粉色嘴唇上。   清许的唇线总是往下撇着,生气的时候更是。薄薄的两片唇瓣并合在一起,在明亮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跟成熟的水蜜桃一样引人犯罪。   岑不遇咽了咽嘴里的唾沫,呼吸愈发急促,心跳声更是重得快把耳膜敲碎。   好想就这样吻下去。   管他们相不相爱,连被子带人一起打包回家,然后锁上房门,早中晚由他好吃好喝供奉着,不给任何人看。   就在岑不遇控制不住想靠近时,清许眸色一凛,一只手抬起来抵在了对方胸膛上:“说完了吗?”   身上的人顿时僵住:“说完了……”   “现在睡吧。”   “……好。”   话音落下,岑不遇就像个听话的将士,松开捧着清许的双手,翻身回到自己的位置,随后笔直躺下,盖上被子。   清许见人终于不再闹腾了,绷紧的身体一松,抬手关掉了大灯。男生刚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对方肌肤坚硬滚烫的触感,后知后觉,那只手心也渐渐热了起来。   下一秒,一只手在黑夜中缓缓打开,男生将它反过来对准窗户,让夜风带走残留的温度。   “你还生气吗?”   清许动作顿住,一双眼睛无奈睁开,但很快又闭上:“不生气。”   那就好……   岑不遇翻了个身,面朝清许。没了灯光,月色瞬间清朗起来,看着男生如山脉般起伏的侧脸,岑不遇终于安心下来。   “晚安。”   说完,均匀平缓的呼吸声在房间内散开。   十几年来,清许都是一个人睡觉,这声音让他很不习惯。   不知过了多久,男生再次睁开眼,视线紧锁上方反光的吊灯,半晌,红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   第二天一早,清许是被胸前的重物给压醒的。   男生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两下,随后迷迷糊糊睁开眼,待看到一条又长又结实的胳膊时,那双眼睛里的睡意瞬间全无。   清许猛地偏过头,果然看到一张近在咫尺,五官俊美的脸。岑不遇不知道是怎么睡的,一整个滚到了他这边,还像抱抱枕一样把他圈在怀里。   温热的气息不断吹过来,把清许的脸熏得热乎乎。   似是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岑不遇眉头微蹙了下,缓缓睁开眼睛。   !!!   四目相对,那双红瞳煞气逼人。   岑不遇直觉危险,眨了眨眼睛忙打破僵局:“早上好啊宝贝儿。”   清许垂眸看了一眼他的胳膊,随后面无表情抬起头:“你看我好吗?”   “......”岑不遇嗖一下把手收了回去,尴尬地笑了笑。   清许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发现才07:05,虽然时间还早,但已经睡不着了。   下一刻,房间里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岑不遇看着清许下床,把窗外的两件衣服收起来,一件丢给他,一件直接往身上套。   昨晚因为慌张,他没敢仔细看,现在发现,清许的身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瘦。   男生站在窗口,宽厚的肩膀挡住所有晨光,可能是因为常年调酒运动的原因,他的手臂线条非常漂亮,虽然胸肌不算鼓,块状的腹肌却很紧实。   光看着就知道手感肯定很不错。   岑不遇突然觉得嗓子发干,在清许看过来之前,迅速移开了视线。大清早就受到如此美艳的视觉冲击,等下“小小岑”失态就糟了。   叫本人发现,少不了一顿生气。   但想到昨晚的对话,岑不遇又宽心下来,觉得这很正常。毕竟清许是他喜欢的人啊,他们同床共枕欸,这换谁谁能冷静?   “清许。”岑不遇掀开被子下床,站直了问,“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帅吗?”   突兀又诡异的问题。清许放下衣摆,目光快速扫过那张脸上的眉眼鼻唇,随后拿上牙杯和毛巾进入洗手间,平静地吐出一个字。   “帅。”   “那身材呢?”岑不遇追上去。   “好。”   “相比其他追求者呢?”   “......”清许搞不懂岑不遇又突然抽哪根筋,大早上问他这种事,挤牙膏的动作顿住,目光认真地停留了两秒,最后还是只回了一个“好”字。   他不太会夸人,但岑不遇身材确实挺好的。像是经常健身,男人的手臂比他还健壮,不然他也不会被其压醒......胸肌鼓囊囊的,人鱼线直达小腹。一双腿长且直,让普通的牛仔裤仿佛瞬间有了秀场爆款单品的风采。总之,整体看下来,很有观赏性。   听到清许这么说,岑不遇很是高兴。虽然情敌众多,但他至少赢了一筹!   要知道,有一张对象认为好看的脸,和强壮的身体,会给日后的幸福生活大大加分。   这么想着,岑不遇向前迈近一步,抽走清许手里的牙膏,然后握着他的手一本正经地按在了心脏那处。   “那你摸摸看触感怎样?”   清许心头一震,手指触电般猛地缩了下。 第13章 被人举报   岑不遇话音落下,洗手间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与窗外热闹欢快的鸟鸣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清许顺着自己的手臂看到岑不遇的胸膛,两秒后,又抬眼盯着那双狭长的眼睛。   如果换成是同类,遇到这样的行为,如此暧昧的气氛,绝对会被撩到脸红心跳。   可偏偏——   清许见那黑眸神色认真,且充满了需要被证明的渴望,沉默半晌后,真的动手在上面摁了摁。   那一瞬间,岑不遇心脏狠跳了下,握着对方的手不自觉收紧。可男生就像个铁面无私的评委一样,掌心一下接一下按在他身上,从胸肌到腹肌,没动一丝歪脑筋……他天生弯的,身体在这样的刺激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体温极速上升。   清许感觉到手下皮肤的变化,抬眸扫了一眼:“你很烫。”   岑不遇:“……”   快速按完后,清许停下动作,面色平静地在之前的基础上加了一个字:“很好。”   非常有弹性。   刚说完,眼前的人突然低头朝自己靠了过来。岑不遇攥紧了他的手,急促而滚烫的呼吸洒在他肩膀上,哑声道:“宝贝儿,你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清许僵了僵,垂眸便看到一只红到快滴血的耳朵。   两个人昨晚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木质古龙,味道清新淡雅,给人一种神秘雨林的气息。   许是味道太过好闻,掌心下的震动也太过杂乱,清许喉结滚动,心跳受影响似的,也跟着逐渐加快起来。   良久,肩上的重量还在,靠在上面的人不仅没有冷静,呼出来的气息还越来越热,清许感觉肩膀那块皮肤都快被灼穿了……   “你在想什么?”他忍不住问。   岑不遇回神般抖动了下,随后抬起头来对上他的视线。窗外晨光柔和,男人墨黑的瞳仁却异常明亮。清许看着对方的目光缓缓往下,停在他嘴唇处。目的太过直白,他本来就不迟钝,但不知道为什么,内心的抵触却没有昨晚那么强烈。   过了会儿,那双眼睛又抬起来,清许垂眸,冷静与其对视。许是怕他生气,岑不遇犹豫半晌后,又将脑袋靠回肩膀,轻轻蹭了蹭。   “我想吻你……”   声音沉沉闷闷的,听起来有些委屈。   清许眼睫微颤,拿着牙膏的手紧了紧。   -   两个人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八点钟。   清许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的,只感受到肩膀很酸。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机丢给身后还一脸绯红的男人,叫对方喊人来拖车。   岑不遇双手稳稳接住,随即快速拨通电话,转身走出了卧室。最近几天一直在忙,神经绷得很紧。想起自己在说完那句话之后,身体就有了反应,岑不遇顿时大惊,怕清许看到,全程根本不敢有任何动作。   男性的欲望是非常原始的冲动,只要及时发泄,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如果要自行压抑,且面对从主观情感上深深喜欢的人,那滋味实在是……   太折磨人了!   等到车子从田里拉起来,俩人最后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仿佛在为眼前的美好无声留影。   “走吧。”清许打开车门坐进去。   岑不遇应了一声好。可随着发动机点燃,路边风景一点一点倒退,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这一回去,他跟清许之间的关系,又被拉回到了原点。   “清许。”   “嗯。”   “你有没有想过,翻新这里?”岑不遇偏头看了一眼。   “没有。”清许对上他的视线,“为什么这样问?”   岑不遇回正头,舔了下唇瓣道:“就是觉得下次再回来的时候,可以住得舒服一点。”   清许挑了下眉。   他不接话,岑不遇便继续说:“我挺喜欢这里的,风景很好,感觉很适合偶尔来散散心。如果你不介意,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办怎么样?”   “……”   “当然,我不会乱动里面的任何物品。比如只是给墙面简单粉刷一下,这样落下的灰尘少一点。然后再给洗手间加装一个热水器,这样以后洗澡就不用烧水了。”   “或者,再加一台空调,万一你暑假想回来玩儿几天,这样就不会热……”   “岑不遇。”清许打断他的话,“不要做这些事,没有必要。”   清许知道,就算岑不遇真的想散心,也不会到这里来。有钱人的消遣方式有很多种,健身,购物,旅游等。他不心疼岑不遇为了表现而花钱,但不需要对方以一种上位者般施舍的姿态来改变他的现状。   这是他原本的生活,想要什么,他会自己努力去获得。   常言道:猫来财,狗来福。而他身为房主,来不来财或福都不重要,若养得起,他便愿意将第一口饭给对方,若挑肥拣瘦嫌弃,趁早离开他也清净。   岑不遇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清许心里是一个怎样的存在,闻言耷拉下眉眼:“我只是、想在你的地盘留下属于我的痕迹,这样每次你一看见,就会想起我。”   清许眼眸一顿,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车窗外阳光正盛,树叶斑驳的光影洒在岑不遇侧脸。这一刻静谧如磁,光影凝住,只剩下细微的闪烁。   -   俩人回到市区时,正好午饭时间。岑不遇带着清许去到一家海鲜自助,本来想着这样既可以照顾到清许的感受,又可以在帮忙剥壳类的美食时,展现出他温柔贤惠的一面。   谁知,到了整点的时候,鱼缸里下来七八个美人鱼,男的女的都有。随着餐厅放出音乐,和其他顾客高涨的欢呼声,清许的目光便被吸引走了……   美人鱼又是跳舞又是跟顾客互动,表演了将近两个小时,清许看得认真,完全没有发现某人幽怨的眼神。   出了餐厅,清许又被岑不遇带到商场,说鬼针草扎坏了他的鞋子,要买几双新的。   清许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他的鞋子也不贵。然而岑不遇根本不懂得收敛,买完鞋子又说他缺衣服,等到几套衣服试下来,又说他身上没有配饰……   “够了。”看到销售人员拿来的手表,清许冷着脸打断。   岑不遇笑容一顿,嘴里的“真漂亮”一下噎住。销售员双手托着表盒,闻言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尴尬。   “这……先生您看?”   岑不遇什么也不敢看,瘪着嘴点了点头:“结账。”   “好的,这边请。”   直到看见岑不遇跟着销售员走到收银台,清许才返回更衣室换衣服。   只是他刚脱下上衣,后面的门却被突然顶开。   没等他说话,对方先骂了句脏话:“操!这里有人啊!”   声音有点熟悉,等到清许转过头时,销售人员已经把门关上,道歉声由近至远:“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门有点问题,您进这边……”   过了会儿,清许把换下的衣服交给销售员打包,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四五个身强体壮的男生把一个非常瘦弱的男生按在沙发上打闹,他眼睛一眯,瞬间想起来是路恒的那几个朋友。   而那个男生,有点像他的一个同班同学。对方浑身被闹得通红,只露了半张脸。   “认识?”岑不遇提着包好的衣服走过来,目光看了一眼那几个人。   清许垂眸:“不认识。”   但帮着路恒堵了他三回。   不是什么好人。   “哦。”岑不遇没在意,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随后抬眼对着他笑,“去吃晚饭吧,逛一下午都饿了。”   商场盯光尤其明亮,岑不遇眸子里点满了星辰。清许定定地看着,几秒后点了点头,没说拒绝的话。   “好。”   两个人并肩走出服装店,完全没注意到背后有道阴冷的视线。   -   那天晚上回去,清许把衣服拿出来洗,才发现,岑不遇把那只手表藏在了里面……   而面对清许的消息轰炸,岑不遇表现出了十级脑部当机行为,根本不正面回答问题,一会儿夸他好可爱,一会儿夸他好有才华。   到最后,清许都气笑了。   三天假期很快过去,两个人又开始各自忙碌起来。   花城的四月气温直接进入盛夏,清许只是骑个往返的路程,衣服也能湿透大半截。到了晚上,风扇都是整夜整夜开着,非常吃不消。   这天,酒吧发下来上个月的薪水,清许看了一眼,想到学校奖学金和助学金也是这个月发,难得决定犒劳一下自己,在某购物网站上选了一台空调。   然而,奖学金是发放了,助学金一直等到十几号都没有动静。   清许找到辅导员问了才知道,今年他没有被评上,因为他有固定工资。   而且还不低。   清许听到这个消息,几天的好心情瞬间跌落谷底:“是谁举报的?”   “……这是隐私。”   事已至此,清许已经明白以后都不会被评上,调整了一下呼吸,很快换了一个问题问:“替掉我的那个同学,也没有父母吗?”   “清许……”   辅导背靠桌子,双手缓缓扣住桌沿,看起来很无奈。   “我不工作,拿什么养活自己?”清许向他靠近一步,一双红瞳没有半分温度,“那个同学也没有手脚吗?”   “清许!”   ——啪!那本名单被扫落在地。   清许垂眸看了眼,脑海里瞬间找到了答案。   那个同学叫郭子义,父母是建筑工,但收入不稳定,因为性格软弱,在学校没少被人欺负。   清许只是抓个肩膀,还没开口问话,对方就把背后主使者给说了出来。   “对不起……”   ”是、是那几个学长的主意……”   自从路恒被学校开除,清许跟那些人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那天在商场遇到,他也只当不认识,没想到这群人竟敢主动找他麻烦。   午餐时间,学校体育馆人很少。所以,当一个高挑帅气的男生出现时,就会格外引人注目。   “哟!这不是路恒没追上的那个小学弟嘛?”   清许刚抬眼看过去,一颗球就砸到了说话那人身上。   “什么没追上?那叫没嫖上!”砸人的男生目光直直对上清许的眼睛,随后嘲讽一笑,“不过人家现在可是卖到了一个好价钱,东家看起来很满意呢,随便一只配饰表出手都大几万。”   清许眼皮一跳。 第14章 给你补牙用   大学四年,权智文在学校只有路恒唯一一个好兄弟。他们一起上课、打球、吃饭、玩得非常要好,可对方却喜欢男的!   这不重要。   路恒最近想约一个男生,叫清许,大二计算系的。那小子长得倒是浓眉大眼,却是一副苦瓜相,不知道路恒看上他什么。   这也不重要。   和路恒一样,权智文也是从小到大被人追捧的那个,从没遇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人,三番两次拒绝邀约,真是印证了那句越穷越清高。   权智文看见那张苦瓜脸就莫名不爽,现在更是来气。他不想再做这种蠢事,直接提议让路恒跟踪清许。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清许原来在gay吧工作。   生理反应,权智文不想进去,原本就憋着火,这下口无遮拦道:“呵,哪个好人家能上这地方打工,真他妈会装。”   路恒面上也有点挂不住,目光看着酒吧招牌《棒棒吧》几个字,脸色青一阵的白一阵。   因为另一家gay吧《盖盖》有那方面的服务,两个人便先入为主,认定这里肯定也不干净。   “路哥,我看啊,你用不着跟这人浪费时间。”权智文掏出打火机给路恒点了一根烟,随后也给自己点上,“直接进去点一瓶好酒,不用五分钟,他准自己贴上来。”   路恒的眼睛被烟熏得眯起,听到这话思索了一会儿,随即把烟往车窗外一扔,打开了车门。   那天晚上,权智文给对方发了消息,问【到手没有】,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得到回复。   路恒:【昨晚喝太醉,没看见。】   路恒:【妈的,被一个傻逼半路截胡了。】   权智文眉头紧皱,顿时被恶心到了。   搁这儿拍电视剧呢?   【换一个吧,你不嫌脏啊!】   让权智文没想到的是,路恒非但没嫌脏,上课前还跑去找清许。不知道二人闹了什么矛盾,中午就有同学说路恒出车祸了。   权智文看到班级群里的消息,一问路恒才知道人在医院。他正准备去接人,结果就看到清许跟一个男的坐在草坪上。   一开始,他们只是在吃东西,随后那男的突然饿死鬼投胎那般,不顾场合就把清许压在身下……   咔嚓——!   接下来是什么发展,权智文不看也猜到了,忍着反胃给路恒发过去这张照片。   他的本意是想让路恒离清许远一点,谁知道这哥们儿中毒极深,当天晚上还敢只身一人去找那个男的。   后面的事情直接超出了他想象,那男的是花城三大地产巨头《何氏》集团的儿子,家世人脉都远在他们之上。   得到被开除的消息,路恒爸妈躲都躲不及,赶紧把路恒丢到国外去。   路恒去M国的那天早上,权智文还能看到对方在校门口跟清许道别,简直执迷不悟。   只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就把一个天之骄子从神坛拉下来踩在泥下,而获利的清许全身却干干净净,连一滴泥垢都没有沾上。   小小年纪就知道大腿要选粗的抱,还把自己卖得这么成功,真是好手段啊。   路恒被没收手机后,生活变得百无聊赖,而这次校内篮球联赛又输了……他觉得这全都是清许的错!   此刻,权智文看着一身洁白的清许,只觉得讽刺:“怎么?你是来跟我们炫耀的吗?”   清许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直切主题:“是你举报我?”   权智文撇了下嘴,道也坦荡:“我说实话而已。”   权智文打心底里反感同性恋,本来不屑做这种事情,怕沾上了晦气,但又实在替兄弟不值,决定给清许一个教训。   “反正就几千块,你现在都傍上大款了,还差这三瓜两枣吗?”权智文不知道想到什么,忍着恶心邪气一笑,“今晚回去乖乖地往地上一跪,钱不就回来了?”   清许没听他后面的废话,双手缓缓握成拳:“几千块对于你来说,可能只是一顿酒钱,但是对于我,必须要有正当花出去的理由。”   说完,清许就一个箭步冲过去,单手抓着权智文的脖子,狠狠扑倒在地上。“砰”一声巨响,球场地板光滑,权智文被砸出三四米。   “智文!”其他球员见状跑上前。   权智文正想出口恶气,双手也掐住了清许的脖子,出声拦住想要上前帮忙的队友。   “都别过来!”   权智文以为,清许不过是个小白脸,迷惑人的狐狸精,能有什么实力打得过体育生?他死死地掐着清许的气管,看到对方青筋暴起,脸色瞬间通红,心想等下一定要用烟头烫坏这张脸,还要让对方跪地叫爷爷!   他想得太美好了,以至于被清许一拳砸在牙齿上时,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直到第二拳猛力落下来,鲜血飙到清许褐红色的瞳仁里。那一刻,权智文整颗脑袋都清醒了。   “啊———!”   清许讨厌打架,更讨厌造谣生事、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他扣帽子的人,无论对方是谁,他都会打得其满地找牙。   球员们没想到清许这么狠,纷纷瞪大了瞳孔:“快拉开!!!”   四五个穿着篮球服的人冲上去拉住清许,可清许目标清晰,无论是被权智文乱拳揍到肋骨,还是打脸,都不为所动,直至把对方的两颗门牙硬生生敲断,才罢休。   体育馆偏僻安静,里面闹得再大,都没人发现。权智文捂着嘴巴连连哀叫,鲜血顺着指缝流满一地。   清许被两个人架了起来,左手骨节处裂开一道口子,温热的血正顺着指尖往地下滴。他胸膛剧烈起伏,一张脸却异常平静,好像根本不知道疼。   “你完了......”清许左手边的一个人说,“他家人不会放过你的。”   清许不觉得自己有错,看着一滩血色中有两个白点,声音冷得像是地狱爬出来:“是你先招惹我,还断了我三年助学金,这个钱,就当是我给你补牙用。”   权智文疼得脑袋发昏,生理泪水流了满脸,他抬起头盯着清许,敢怒不敢再言。   雄性之间的矛盾有时候非常原始,看不爽干架是常事,不需要太多理由,但输了就得臣服。当然,不服也可以再战,只要有那个胆量。   而清许,根本就是个不要命的。   他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郭子义可能怕出大事,在清许去体育馆几分钟后,就跑去叫了老师。   然而,等他们到时,清许正好顶着半边肿脸跟他们擦肩而过。   “清许。”老师叫住他,“怎么回事?”   清许看了一眼后面出来的权智文,说话极为冷静:“没事,不小心撞到这位学长的牙齿上了。”   “......”   -   两方都不承认打架,老师也没有办法。   从体育馆出来,权智文就立即去了医院。而清许,却只是简单洗了下手上的血渍,然后就那样带着一身伤痛去食堂吃饭。   等到填饱肚子,他才去医务室。   “啧啧,你这个手是被什么重物砸的吗,骨头都露出来了,得缝针啊。”   医生给清许伤口消毒时,注意到其手指上还有多条疤痕,忍不住又啧啧了两声。结果一抬头,他又在清许的嘴角上看到一个新鲜伤口。   “唉,这些年轻人,出手没有轻重的,这要是伤到重要部位,后悔都来不及。”他抬起清许的手认真看了下,又觉得不用缝针,随后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看你还是去跟老师沟通一下,这人性本恶,你越是隐忍,对方就越是享受踩蚂蚁的过程......”   清许一直垂着眸没说话,医生还以为他被欺负了,苦口婆心说了半天待人处事之道。   包扎好手,清许又把衣服撩起来,医生看到他腰上面青一块的紫一块,又龇牙嘖了半天。   当一个冰袋贴在皮肤上,清许忍不住皱了皱眉,仿佛才感觉到疼。   这时,医务室被人轻轻打开。   嘎吱———   里面两个人一同抬起眼,看到郭子义拘着背局促地站在门口。   “清许......”郭子义注意到他身上的伤,顿时瞪大了眼睛,“......我把钱还给你吧。”   清许还是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把人看着。   郭子义被那双红瞳盯得背脊发寒,狠狠咽了一口唾沫。他知道清许不好惹,班里人基本不会找清许麻烦,可他也是没有办法。   “那群人上个月就找上我,说要交个朋友,连续好几次把我带去酒吧玩,我不喝,他们就硬灌......”   “有一天,他们突然变脸,要我还钱......”郭子义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酒吧的消费价格是外面超市近三倍,郭子义一下负债十几万,直接吓破胆,根本不敢违抗权智文他们提的任何要求。   那群人每天把他当宠物,乖乖听话上哪都带着,还会给他买衣服什么的,但要是不听话,他们就要去家里闹他父母,要他还钱。   掐头去尾的,医生听不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低头做自己的事:“好了。拿瓶红花油回去,48小时后,每天擦3-4次。”   清许放下衣摆,这才开口说了从进来到现在的第一句话。   “谢谢。”他伸手接过红花油,就那样从郭子义身边擦过,完全没有要理会对方的意思。   郭子义愣了愣,尴尬地跟医生鞠躬道歉,随后跟了上去。   “清许......”   从医务室到教学楼,大约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一路上郭子义像个尾巴似的跟在清许身后。直到清许拐进洗手间,才猛地抓着郭子义的衣领,将他用力按在墙上。   “你想怎么样?”   郭子义没有防备,后脑勺撞到了墙壁,顿时委屈起来:“我就是想把钱还给你。”   他说点别的还好,一上来就撞枪口,清许前脚刚为这个事跟人干架,现在听着就烦。明明在医务室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这个人是真的看不懂,还是在装傻?   清许眼眸冷了几分,直接拆穿道:“你怕权智文来找你麻烦?”   郭子义心里“咯噔”一下,眼神闪躲:“我...... 我只是觉得你很厉害。然、然后顺便问问,能不能,跟你一块去打工啊。”   清许眯起眼睛。   他不喜欢这个人,从里到外。即便对方被权智文利用才替掉他领助学金。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不相信郭子义没有在这一场主人与宠物间的奢靡游戏中迷失,没有觉得跟一群公子哥玩在一起很令人骄傲,甚至没有嫉妒他傍上了所谓的大腿。   不然为什么现在才这样问?不是上个月就知道他在工作的事了吗?   洗手间里面阴冷潮湿,有水龙头没关紧隔几秒就滴水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气氛下,听着格外瘆人。   他不说话,郭子义也不敢出声,双手紧张地把衣角卷成一团。   直到有脚步声渐渐靠近,清许终于开口,话语中充满警告意味 :“别跟着我。” 第15章 粉玫瑰花语   清许吓跑了郭子义。在放完水洗手时,他看着自己包扎好的伤口旁边,有几条弯曲的伤疤,脑海里忽地闪过第一次敲掉别人的牙,还不到七岁。   那是继夏姚和清棵第一次打架后,俩人从医院出来已经快一年没有归家了。   他上学再没人接送,一日三餐饭都自己做。当然,他其实不需要人照顾,清棵之前也形同木头人。   但是他不知道,没有了父母的大树遮挡,各种流言蜚语就会直线而下。   “清许,你爸爸真会偷懒,现在都不来学校接你了。”   “清许你妈妈呢?怎么从开学后就没再露面,她是不是不要你了?”   “清许,他们肯定是背着你偷偷生弟弟妹妹了,我爸妈就是,现在都没空管我。”   学校蒸房里面,好几个小孩围着清许,七嘴八舌的,吵得他头疼。   拿上自己的饭盒,清许便迅速回到教室,远离这群人。   前桌的两个同学看到他,立马端着饭盒转了个身。   其中一个男同学问:“清许,听说你爸妈之前打架闹进医院了,还没有治好吗?”   女同学看了一眼他的饭菜,跟着问:“那现在是你爷爷奶奶在家做饭吗,怎么都不给你吃肉啊!”   清许之前有清棵骑车接送,都是回到家自己做饭,现在他没有时间,只能早上的时候把午饭一起做好,然后带着便当到学校里来吃。   清许抬头,很平静地陈述事实:“我没时间炒肉。”   听到这话,两个同学一愣,异口同声道:“什么?你自己做饭吗?”   “嗯。”   “那你爷爷奶奶呢?他们不管你吗?”   “我没有爷爷奶奶。”   “……”   那两个同学闻言瘪了瘪嘴,说他们也没有。过了一会儿,女同学说他好厉害,竟然会自己做饭。男同学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随后说自己有外公外婆,但是身体不好。   两个人说完,便一人给他分了几片肉,随后笑嘻嘻地叫他别客气。   本来三个人气氛和谐,一团纸突然飞过来砸到他们中间,吓得其中两个惊叫出声。   清许顺着方向看过去,发现是楼下邻居的小孩,叫孙赫,但在隔壁班读书。他跟这个人基本没有任何交流,只是去买菜的时候跟他妈妈碰见过几次。   孙赫挑着眉看了他一眼,随后走到面前对那两位同学说:“诶,我劝你们别把好吃的东西分出去,他还不起的。”   清许没说话,继续低头吃饭。女同学见状回应孙赫:“你是谁啊?干嘛这样!”   “我说真的,我就住在他家楼下。”孙赫垂眸对着清许的饭盒摇了摇头,“比我家狗都吃的差。”   孙赫说的是实话,清许只炒了一个豆芽菜,煎了几块豆腐,因为切的不均匀,火候没有把握好,那豆腐的四个角都糊了。   男同学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关你什么事啊?我们乐意!”   这个人个子比较壮,孙赫可能怕打不过他,耸了耸肩,转身准备出去,留下一句:“他妈在外面藏了一个奸夫,被他爸知道了追着打,两个人都已经快一年没回家……”   “孙赫!”清许叫住对方。   孙赫闻言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得意,结果迎接他的,并不是清许被惹怒的脸,而是一个文具盒狠狠砸在他嘴巴上。   那时候的文具盒基本都是铁制,那一下非常响亮。   当时的情况清许多年之后仍记忆犹新。当他砸下去,场面一度静止,所有人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直到嘴巴里有血腥味,孙赫用手摸出来一看,才红着眼睛哭出来。而清许的表情却相当冷静,没有惊慌也没有生气,他用力把人推倒在地,然后骑在对方身上,双手举着文具盒一下又一下砸孙赫的嘴巴。   砰砰砰——   孙赫的哭声变成哀叫,嘶喊,双手抠在清许手上,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可清许像是感觉不到疼,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双红瞳格外瘆人。   同学们都被这一幕吓到了,一个个伸手捂住了眼睛。   教室里动静闹得很大,老师很快过来把他们拉开。孙赫当即爬起来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接着门牙就缺了一颗。   “清许,为什么打他?”老师问。   清许脸上有几滴血渍,如实回应:“他骂我不如狗,还骂我妈妈藏奸夫。”   “那我又没有撒谎!”孙赫仰头大哭,少了一颗牙说话有点漏风,“这是我妈妈亲口告诉我的,叫我不要跟你玩,说你们一家都是疯子。”   清许眼睫一跳,顿时也想敲掉他妈妈的牙。   老师被满地的血吓得不清,指责孙赫不该骂人,也指责清许不该动手。清许并不认为自己有错,说:“我嫌他嘴脏,用的文具盒。”   “......”   等孙赫妈妈来到学校,看到儿子少了一颗牙,当即就骂清许是小杂种,还要抬手打他,还好被老师及时拦下。   “孙赫妈妈,你这一巴掌下去,至少要去警局待上半个月。”老师站在清许面前,把他护在身后,“而且你侮辱清许的妈妈,造人家黄谣,还说他们一家都是疯子,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伤害,这是要坐牢的!”   孙赫妈妈文化低,听不懂造谣,但是听得懂坐牢,顿时瞪直眼:“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然而还没等老师指认,孙赫就自己哭着鼻子站了出来:“妈妈你好几次早上买菜回来都跟我这样说呀。”   孙赫妈妈气死了,骂他傻。   七八岁的小孩正好开始换牙,这件事最后以互相道歉结尾。   老师把清许牵到办公室,给他处理手上的伤口。清许的手上本来就有很多刀伤,现在看着更加令人心疼。   “清许,打架不是唯一解决问题的方法,下次要是再跟同学起冲突,一定要先来找老师,听见没。”   清许却不认同,眨巴着眼睛看她:“老师,我没有打架,只是想让他闭嘴。”   叮咚~   耳边传来上课铃的声音,清许回了回神,伸手关掉水龙头。   其实到现在为止,清许还是不认同老师的话,也没有跟谁真正的打过一场架。   他一直觉得,当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上,比依赖任何外力都要靠谱。   傍晚,清许照常去酒吧工作。经理看到他脸上带着伤,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清许没有隐瞒,把助学金的事告诉了他。   “真贱啊!”经理摇了摇染发剂,一边抓造型一边安慰,“没事,你已经工作五个年头了,今年老员工会有营业额分红,你肯定不止几千块。”   清许闻言抬起头,有些意外:“营业额分红?”   “嗯!”   清许眨了眨眼,心情总算好了点。他从高一就开始在这里工作,虽然不是每天都能来报道,但一有时间绝对上岗。   最拼命的时候,他一连好几个月都没有休息。   “清许,你的花。”小张抱着一束粉色玫瑰走进来,脸上满是羡慕。   经理看了一眼,调侃道:“哟,初恋啊。”   不用猜也知道这花是岑不遇送的,清许再次抬头:“什么初恋?”   “粉玫瑰花语啊。”经理嗔怪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死鬼,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   小张把花放在窗台上,随后嗅了嗅,好奇道:“诶对了清许,你不是对男的不感兴趣吗,怎么不拒绝那个岑总啊?”   清许:“拒绝了……”但没拒绝彻底。   “干嘛拒绝啊!”经理又拍了他一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拜托,这可是行走的钱箱诶,随便一瓶酒都够你生活半个月了。”   “这样不好吧……”小张不太认同,“喝酒归喝酒,感情归感情,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这不是欺骗吗?”   话音刚落,经理也给了他一巴掌:“什么欺骗啊!这叫销售本人,而不是用产品来拉住顾客。人家《坤克》就是这样的销售方式,里面随便拉一个服务生每个月工资都五千以上。你也不想想,这些酒哪家酒吧喝不到啊,人家凭什么只来你这儿?你有什么特长?”   小张:“我?我拉花拉得挺好的。”   “……”   “而且,人家岑总对清许是认真的好嘛。”小张反驳。   经理冷哼一声,放下手里的喷雾往门口走:“这种我见多了,只不过一时新鲜而已。清许又不是弯的,等他发现播出去的种子一直不开花,最多三个月就没兴趣了。”说着,他扭头看了眼俩人,“也就你们这些小男生相信gay吧里有真爱。”   清许眉心跳了跳。   “别理他,自己被前任伤怕了,就伸长杆子打翻别人的船。”小张也朝着门外哼了一声。随后好奇地拿下花里的贺卡,无声念了出来,“宝贝儿,今天也很……想、你。”   正所谓好奇心害死猫,小张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像被咬了一口,忙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把卡片插回去。   “我去忙了!”   清许点了一下头,原本戴上口罩准备跟上,却在站起来时,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他动作顿住,目光盯着窗台上的那束玫瑰花,几秒后,脚下转了一个弯。 第16章 谁打你了?   “谢谢,打卡成功!”   凌晨一点半,清许将食指从打卡机绿色通道里拿出来,随后转身打开工作柜,换上自己的衣服。   他背上书包,走时又看了一眼放在窗台处的花。想起贺卡上面的内容,那双红色瞳眸显出几分无奈。   城市深夜的街道仍旧川流不息,路边绿植被疾驰而过的车辆带起的风吹得瑟瑟抖动,像是在与这无尽夜色里的匆忙共舞。   相反,旁边的人行道倒显得格外冷清。路灯十米一盏,昏黄的光线下只偶尔路过几个人。可能是太乏累了,一个个低着头,沉默不语。   所以,当一个骑着自行车,手捧鲜花的男生沿着这条人行道悠悠出现时,瞬间成为了这寂静画面里最鲜活的色彩。   清许正面迎着风,头发被吹得随意飘扬,黯淡的灯光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投下的影子在地面上摇曳生姿,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   和以往一样,清许把车停在馄饨摊位旁边,随后找了个空位坐下。唯一不同的是,他拉过一张空凳,把手上沉沉的花束轻放上去。   “哇~好漂亮啊!”隔壁烧烤摊大姐觉得稀奇,忍不住丢下手里的串签工作过来观摩,“客人送给你的?”   清许扭动着手臂,闻言垂眸看了一眼花,轻声回应:“一个朋友。”   朋友?大姐眼睛咕噜转,顿时想起来上次跟他一起来吃宵夜的男人,凑近了八卦道:“那个帅哥啊?他喜欢你?”   清许微顿,抬眸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呵呵呵呵……”大姐捂住嘴,笑眼弯弯,“那天他给你擦嘴,我就看出来了。”   也是,正常男生之间哪会那么亲密。   老板笑着把馄饨端过来,也跟着搭话:“我看他挺真诚的,大你好几岁吧?”   清许架不住这种热情,用勺子搅了搅馄饨,含糊回应:“七八岁。”   “大那么多啊……看着才二十四五的样子。”   “年龄大点好啊!知道疼人!”大姐挤眉弄眼地说。   “你们……”清许左右看了看两侧挡住光的巨山,“不会觉得两个男生很奇怪吗?”   清许以为,像他们老一辈的,都会比较介意两个男的走在一起,毕竟这和他们所受教育带来的观念有所不同。   “害~这有什么奇怪的,谁家不是关起门过日子。”   “是啊,只要两个人开心,相互扶持把自己的小家顾好,比什么都强。”大姐的老公被烤串熏得眯起眼,闻言扭过头来插话,“现在时代不同喽,年轻人追求真爱,甭管男女,都该得到祝福。”   清许眼睫微微颤动,再次看向身旁的玫瑰花。夜市高峰期人潮涌动,周围喧闹嘈杂。不知道是不是加注了摊主们餐车上的灯光,那束玫瑰比刚看到的时候还要亮眼许多。   那晚回到家,清许没着急洗漱,而是坐在书桌前用橡皮泥捏了一束粉色玫瑰。等写上日期,他就把花一朵一朵拆下来,随后分别放在洗手池、窗台、书桌、床头四个地方。   出租屋里常年开着窗,微风一吹,整间屋子便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灯一关,整夜好眠。   -   第二天,清许接到学校推荐,要跟两名同学参与某家科技公司的彩灯控制软件项目。   由于这个项目比较简单,仅需实现灯光亮灭、几种固定颜色切换和基本文字显示。三个人碰面后,便迅速商量分工。   清许对硬件比较熟悉,负责硬件通信代码。其余两个一人编写文字显示算法,一人进行整体测试和调试。   三个人都是系里最拔尖的学生,专业能力十分了得,仅用一天时间,项目就完美收官。公司领导看到效果后,连连称赞天才就是不一样。   “好好好,你们几个可真是太优秀了!”领导满脸笑意,依次拍了拍几人的肩膀,语气尽显亲和热络,“忙了这么久,中午都没好好吃东西,肚子早饿瘪了吧?走,今天必须好好庆祝一下,我知道有家餐馆的菜特别地道,就当给你们几个小家伙庆功!”   其他两个同学闻言立即笑着道谢,只有清许低头看了眼时间,随即拉了拉书包带,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话音刚落,肩膀就被领导拢住了。对方先是上下看了他一眼,挑眉道:“这么着急去做什么?跟女朋友约会呀?”   “不是。”   “哎呀,不要害羞嘛。”领导一边说,一边揽着人坐电梯下到车库,“她现在在哪?把人叫过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今天这顿饭是你们项目首次成功的庆功宴,可不能缺席……”   清许本来就不会处理这种情况,又架不住对方的热情,只好在电梯快到一楼的时候,匆匆伸手按下按钮。   领导见状下意识皱眉“嘖”了一声,表情有点吃味。刚准备说点什么,电梯门就打开了,随后迎面进来三个人,把他到嘴的话又给堵了回去。   “沈总好…… 哎?岑总!”   清许脚下一顿,抬眸便对上一双狭长的眼睛。岑不遇也很意外,惊讶地看着他。   “宝贝儿,你怎么在这?”   “……”   继上次分开,两个人已经快十天没有见面了。清许的瞳色非常罕见,即便戴着口罩,岑不遇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而且他个子很高,一身雪白,站在人堆里最为亮眼。   一声宝贝儿就这么脱口而出,电梯里外的人全都愣住。七八双眼睛在俩人身上来回扫动,有震惊、疑惑、愕然,大家都在猜他们是什么关系。   直到电梯门“哐”一下合上,轿厢下行,那个领导率先反应过来,毕恭毕敬解释道:“他是跟这两位同学一起来参加大厦彩灯项目的,实验刚刚圆满结束,我正要带他们几个去吃饭庆祝呢。结果他说有事,我刚准备劝……呵呵,没想到是跟岑总您有约呀。”   清许瞬间听出对方在套话,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而岑不遇却一点也不慌,完全不在意别人知道他的取向。这么多天没见了,男人眼里除了清许谁也装不下。他不回答,直接默认俩人关系非一般。要不是怕他的宝贝生气,刚对视那一秒就想把人狠狠圈进怀里。   他的视线太过直白狂热,沈秋易瞬间明白怎么回事,看着对面的小男生板着脸不理人,忍不住呵声一笑,小声提醒道:“快别看了……”   岑不遇不满,眼神中明晃晃显着‘你管得真宽’,下一秒,“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清许就这样被动地被带到了车库。   “……那既然这样,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领导笑眯眯地跟岑不遇说完,随后又转向清许,态度明显比之前殷切许多,“这庆功宴呀,我下次再单独给你举办。”   清许不知道说什么,面无表情把人看着。领导最后拍了拍他的肩,接着带上两个同学转身离开。   三个人交头接耳的,眼神还时不时往后面撇,不用猜也知道讨论的内容。   清许虽然也不太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但如果事情传出去,少不了又是一堆问题砸下来。   他不喜欢被一圈人围在中间。很吵。   沈秋易似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在旁边道:“放心,他们不会乱说的。”   清许的视线转向他。这个男人看着跟岑不遇差不多年纪,同样高挑英俊,眼神锐利,西装革履下散发着上位者独有的强大气息,是这家科技公司的总裁。   “说了才正好呢。”岑不遇上前揽住清许的肩,让其注意转向自己,随后看着沈秋易,墨黑的眸子里是来自雄性的宣示,“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沈秋易和岑不遇曾是高中兼大学同学,两个人认识十年了,生意上也一直有合作,他还从没见过岑不遇这副模样,闻言挑了下眉,觉得很是有趣。   都说两个老光棍之间得有默契,要么一起潇洒单身,要是谈恋爱了,就该大大方方地介绍给双方认识,怎么到他们这儿,却是一副想把人藏起来的样子呢?   怕他抢吗?   “你真这样认为?”沈秋易手掌指向清许,“那怎么都不跟我提前介绍一下?这样我也好叫人好生招待。”   “……”岑不遇真想拿个胶带把这张嘴给封上。   清许感受不到两个人之间的微妙气氛,见时间已经七点,又拉了下书包带,开口说道:“我还有事。”   他转身就走,岑不遇愣了愣,手臂还维持着揽人的动作,看起来跟个指路标杆似的,特别滑稽。直到耳边又传来一声笑,岑不遇猛然反应,横了对方一眼后,忙跟上去。   “宝贝儿……你去哪?”   “工作。”   沈秋易伸手抵着嘴,对着俩人的背影摇了摇头,   这里离酒吧打车要十五分钟,现在是道路高峰期,怕迟到,清许走得很快,岑不遇一路小跑才追上。   他忙伸手把人拉住,明知故问:“今天不是有庆功宴吗?你没请假?”   清许:“没。”   “我帮你请。”   “我不请假。”   “为什么?”岑不遇好不容易才见到人,怎么能就这样放走,“这是你首次参与项目,又大大获得成功,意义非凡,很值得纪念的,我帮你庆祝。”   “……”清许不明白一个小项目有什么好庆祝的。毕竟,这并非他第一次参与项目。早在开学后的首次竞赛中,他就已经凭借一个开源项目被另一家公司青睐并录用。   岑不遇见他不为所动,又换了一个角度出发:“反正都要迟到了,你明天不是休息嘛,让经理调换一下又没什么。”   “而且你一整天都在集中精力做项目,肯定很累,这样也没办法好好工作……”   两个人的身后安安静静地跟着一辆车,没有得到指令,一路龟速爬行。因为怕照得他们不舒服,还关掉了大灯,只剩下两个小鼻孔,看起来像极了一条有气无力的娃娃鱼。   直到后座车门打开,前面的助理才醒神般转头,一边问去哪里,一边忍不住打量着最近让老板火急火燎赶行程的心头肉。   岑不遇还记得上次在美人鱼餐厅里,清许挺喜欢吃蟹的,于是报了一家海鲜饭店的名字。他看着清许把书包放在腿上,端正地坐着,一边觉得对方乖巧可爱,一边伸手把那张遮盖住半张脸的东西拿下来。   “这么热,口罩摘下来吧……”   话音未落,岑不遇就看到了清许嘴角上的伤。停车场灯光明亮,那道伤口在清许嘴角格外刺眼,像是一道裂痕,直直划进了岑不遇的心里。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神里瞬间盛满了心疼与愤怒,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挤出一句话。   “谁打你了?” 第17章 呼~呼~   岑不遇话音落下,车厢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气氛陡然降至冰点。助理察觉情况不妙,赶忙转过头去,整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激得打了个冷颤。   清许伸手把口罩另一边从耳朵上摘下来,随后垂眸,将东西折叠好放入兜里,语气平静道:“不小心撞到的,没有谁打我。”   “……?”岑不遇怎么会信他呢?   其实在岑不遇第二次见到清许时,就已经知道清许是个遇事喜欢硬刚的人。虽说对男孩子而言,这种处事方式十分常见,解决问题也最迅速,可往往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岑不遇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目光从清许的嘴角缓缓下移,最后停留在他的腰部,心头没来由地一紧。没等大脑反应过来,他便直接伸手掀起清许的衣摆,当看到那白皙肌肤上一片片青紫瘀伤,眉头瞬间紧紧拧成了死结 。   到此,已经无需多言。   “去学校!”岑不遇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坚定。   清许眉心猛地一跳,神色冷淡地推开对方的手,随后把衣服拉下来,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这件事你别管。”   “为什么?”岑不遇追问,目光紧紧锁住清许,“这种人还不处理,难道由着他下次再来找你麻烦?”   清许毫不退缩,直直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岑不遇瞬间睁大眼睛,心脏像是被一记重锤狠狠敲击,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与受伤。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互不相让,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如熊熊烈火般越烧越旺,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一场激烈的争吵。   清许不喜欢岑不遇插手他的事,任何事。即便对方位高权重,拿捏一个人如同踩死一只蚂蚁般轻而易举。   但他始终觉得,这本就是他原本的生活,理应由他自己主导。即便会撞得头破血流,那也是他活该,他心甘情愿。   助理见两人意见出现分歧,坐在驾驶位上大气都不敢出。良久,他的眼睛悄悄从后视镜瞥过去,当看见平日里雷厉风行、叱咤风云的老板,竟在这场对视中缓缓低下头,整个人都惊呆了。   “你的事……怎么会与我无关呢?”岑不遇垂下眼眸,轻轻握住清许放在腿上的手,“清许,我们是朋友啊。”   清许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岑不遇声音里满是恳切与无奈:“作为朋友,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受伤……我错了吗?”他微微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你伤成这样,我心里又气又疼,真的特别想给对方一个狠狠的教训……清许,你告诉我,这难道不是一个朋友该有的反应吗?”   清许听着这些话,眸色微变,眼底似有暗流涌动,第一次感觉到无措。   朋友,这个词在清许的记忆里,相当陌生。除了高中同学朗朗帮他介绍工作,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真正接受过来自其他朋友的善意。   “事情已经结束了,对方也付出了更惨痛的代价。”清许垂眸看着俩人交叠的手,态度终于有一丝松动,“我不想再追究,也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他的话说完,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他们好像是河岸两边的人,不同的家世、教育、处境,让他们心中总是隔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好半晌,寂静的空气中长长地呼出一声叹息,似是将满心的郁气都倾吐而出。   “好……我答应你,不插手这件事。”岑不遇暂时放下这个问题,抓着清许的手放在自己腿上,等到那双红瞳抬起来,他继续道,“那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不要再这样冲动。”   清许不说话。他这个人,向来不主动惹事,但他无法制止别人的想法和行为。水来挡水,泥来掩泥,面对无端的恶意与麻烦,这也不过是他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岑不遇毕竟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很快知道他在想什么,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我知道,有些事情的发生不是你能预料的,但你也别什么事都自己扛啊。上天既然让我们认识,我就是你的资源,为什么不试着适当地依赖......利用我呢,这也是一种选择啊!而且,我们不是有半年之约吗,你总是这样不顾自己安危,万一哪天出了什么意外......”他梗了一下,根本不敢想像那个画面,红着眼眶道,“我该怎么办?我找谁说理去?”   科技公司迎来下班时间,车库内的脚步声与引擎声渐渐多起来。可即便这样,清许还是被岑不遇那略带哭腔的颤音狠狠震住。   他看着眼前带着水光的眸子,心中泛起层层涟漪,另一只手在侧面无意识收紧。那些长久以来筑起的防线,在这一刻开始出现裂痕。   仿佛有个声音在他心底悄然响起。   岑不遇......是真心需要他。   听到有车辆从旁边经过,清许喉结滚动了下,缓缓收回目光。瞥见助理一直盯着他们,扯了扯被攥得有点发疼的手:“你先、放开我......”   岑不遇微微一愣,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像是还没从刚刚激动的情绪中缓过神来,下意识地松开了些力道,但却又舍不得完全放手,仿佛一旦松开,就会失去什么无比珍贵的东西。他把清许的手拿到眼前检查,发现被自己勒出几道红印,心疼瞬间涌上心头。   岑不遇小心翼翼地把清许的手放回手心,轻轻搓了搓。即便如此,仍不死心道:“那你答应我。”   清许又看了一眼后视镜,正好跟里面那双偷窥的眼睛对上。助理见状心脏猛地一跳,忙收起视线左看看右看看,手指随意拨弄几下旁边的杂物,假装自己在找东西。清许微微挑眉,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吐出几个字。   “到时候看情况。”   虽然是模棱两可的回答,但岑不遇知道,清许放进心里了,顿时高兴起来。两个人明明都这么多天没见了,却因为外人差点吵起来。他心里激动,控制不住地在那微微泛红的手背上亲了两下。   嘴唇和掌心都是热的,第一次清许没反应,但是第二次,清许很明显感受到什么软软的东西贴着自己手背。   当看到岑不遇正好抬起头的动作,清许瞳眸睁大了些,触电一般把手抽了回来。岑不遇本来就抓得紧,现在直接顺着力道扑倒在他身上。   后面动作突兀又大,助理完全无法忽视,结果抬眸看到这幅画面,又赶紧捂住眼睛,继续找东西......   清许本来就忙碌了一天,手臂很酸,此刻蹙着眉,没什么耐心地垂眸盯着扒在自己身上的人。   岑不遇眨了眨眼,看着那双冷漠的红瞳狠狠咽了一口唾沫。两秒后,他收手坐正回去,神情错愕,一副投降的姿势。   “……对不起。”   没经同意就吻了你的手,对不起。   清许深吸一口气,沉默地抱着书包又往边上挤了挤,不再给那边任何眼神。   岑不遇抿着唇,知道又把人生气了,双手僵硬地放回腿上,整个局促不安。   心想:死嘴,你可真有本事。   直到助理按下车子启动键,岑不遇才偷偷往旁边瞥了一眼,本想看看清许的状态如何,适不适合现在哄。结果却在对方的耳尖上,看到一抹淡淡的绯色。   随着车辆驶出车库,视线由明亮变得昏黄。男生偏头看着车外,一脸的不高兴,可那绯色却似天空残留的晚霞般悄然晕染在他耳尖,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惹眼。   岑不遇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他开始盘算,待会儿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彻底哄好清许。   把剥好的蟹肉亲手喂到对方嘴里?   然而事与愿违,他选的这家餐厅有全程剥壳服务……   清许吃东西不怎么挑食,馒头也好,山珍海味也罢,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填饱肚子。   可看着面前的餐碟换了一次又一次,一会儿是服务生剥好的整只螃蟹,一会儿又换成五只虾,一口两口的,吃得很是没劲。   他本来话就少,现在有两个陌生人在包间里,就更加沉默了。   岑不遇看出了他不习惯,目光投向两人旁边的服务生。   “你们先出去吧。”   两个服务生互相看了眼,随后点头恭敬道:“好的,请两位慢用,有需要可以随时叫我们。”   等包厢门重新关上,岑不遇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转向对面的男生:“宝贝儿,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弄。”   他一边说,一边拖着椅子坐到对方旁边。清许眼神古怪地看着他,心想服务生不是才刚走吗。   “说真的,他们家这道爆炒泥螺还可以,沙吐得特别干净。”岑不遇轻轻推着桌子的转盘,把那道菜转到清许面前,“你尝尝。”   清许面无表情地夹了一颗。   “还有这个红烧带鱼,外焦里嫩的,肉质很细腻。”   清许再夹。   “哦,还有这个清蒸石斑……”   清许一一夹到碗里,很快,餐碟就堆起来一座小山。但他不吃,就那么把旁边的人看着,看看对方到底什么时候走。   岑不遇特别喜欢清许微微蹙眉时的样子,那模样有点无奈,为他寡淡的脸上增添了色彩,很是可爱。现在没有外人在场,不用再顾忌什么,岑不遇便撑着脑袋温柔地跟他对视,随后扬起唇问:“宝贝儿,说真的,你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早知道不看了。   半天等不到回答,岑不遇也不觉得尴尬,撇了撇嘴:“我可是每天都在想你。”   清许眼皮跳了下,实在不明白吃饭为什么要停下来说这种事,但如果一直不回,岑不遇就会没完没了,于是对上那双眸子:“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清许感觉在跟白痴聊天,滚了滚喉结道,“你贺卡上不是写了吗?”   岑不遇哦了一声,这时突然注意到他嘴角的伤口,伸手拿掉了那碗里的泥螺,随后眼神重新回到清许脸上,继续看着他笑:“我还以为我给你托梦了呢,最近总是梦到你。”   清许很少跟人这样闲聊,不懂岑不遇怎么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话。他望向那双被灯光照得无比明亮的黑眸,却只感受到里面的真挚与热情。   “喜欢粉色玫瑰吗?”   “喜欢。”   “那我以后天天送。”   “摆不下。”   “那我隔几天再送。”   “……”   窗外车水马龙,喧嚣声透过窗户缝隙隐隐传来,与包间内的安静形成极大反差。岑不遇在这静谧氛围中,心里一动,不由自主地伸出大拇指轻轻蹭了蹭清许嘴角的伤口。   “……还疼吗?”   清许的目光不自觉地被他动作牵引,垂着眸,本来想说不疼了,可不知怎的,伤口处突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这刺痛来得极为迅猛,像被几千度的熔岩灼烧一般。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咬紧牙关还是忍不住“嘶”了一声。   岑不遇见状愣住,眼神里满是错愕与慌张。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拇指,瞧见上面残余的汤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拿过泥螺,忙抽出纸巾给对方擦掉。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爆炒泥螺为了压住腥味,里面除了辣椒还有大蒜、生姜等辛辣食物。明明刚刚自己都想起来不能给清许吃,此刻却把汤汁涂在了人家伤口上。   这比直接抹盐杀伤力还要强十倍啊!   “啊……”清许疼得眼眶泛红,细碎的泪花在眼睑里打转。   岑不遇心疼坏了,又是用纸巾沾水给他擦洗,又是用手扇风,手忙脚乱的。最后不知道哪来的念头,竟直接捧起清许的脸,凑近,随后对着伤口就是一阵局部风冷降温。   “呼~呼~不疼了不疼了……”   等到灼烧感慢慢降下来,两人如梦初醒,这才惊觉彼此的距离近得不像话。 第18章 开房……   耳边突然静下来,清许垂眸看着鼻尖几乎快怼到自己脸的人,眸色轻轻闪动。   这是他第二次跟岑不遇靠这么近,第一次是在老家的那张床上。   和那时候一样,他们距离不过寸厘,呼吸交融间,有淡淡的香草味飘散出来,莫名的好闻。   清许缓缓抬起眼睫,顿时撞入一双黑眸中。岑不遇整个人定在原地,眼神明亮而关切地看着他,那圆圆的瞳孔跟会呼吸一样,他的脸在里面忽大忽小。可无论是哪种形态,那里面除了他,再无其他,好像周遭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岑不遇贴在脸上掌心,很热,而且脉搏跳得很快,清许都能感受到那跳动的频率,怦怦怦……像是刚做过某种极限运动,太快了,直接穿破皮肉影响他正常的心跳。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一团迷雾笼罩下来,闷闷的,让人有点透不过气。   良久,清许看到岑不遇的喉结动了一下,随后那双眼睛也开始转移地方。从他的正面到侧面,再从左边到右边,最后停在眼角处。   岑不遇看着他眼角溢出来的泪水,轻轻用干净的手指抹掉,再次开口道歉:“对不起,是我太笨了。”   清许不说话,木着一张脸,看起来很是委屈。   岑不遇看到他这样,心脏顿时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扬起下巴轻轻吻在那落泪的地方。清许眼睫颤了颤,呼吸瞬间停滞。但还没来得及做下一步反应 ,岑不遇就捧住他的后脑勺,将他整颗脑袋揽在自己了肩上。   “对不起……”   岑不遇一只手安抚地轻拍怀中人的背,一只手温柔地顺了顺对方的头,一遍一遍道歉。男人看着一桌子的菜只吃到一半,眼中满是自责与愧疚,明明这么简单的庆功宴,却被他搞砸了。   清许眼眸晃动,盯着下方像两条栏杆一样把自己围起来的腿,一时间竟忘了要把人推开。   太长时间了。   他太长时间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了。   除了夏姚,没有人会心疼地抱他,吻他,把他当小孩一样哄。   所有人都在教他应该要怎么做。经理教他要学会忍耐,老师教他要学会抗压,邻居教他要学会处事……   只有岑不遇。   这个男人总是真诚又热烈,从来不会要求他任何事。即便他不笑,说话不好听,对方也没有转身就走。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过去,耳边的道歉声还未停止。包厢内冷气全方位扫动,不知道是不是前后温差太大,当一股冷风再次吹到背上,清许控制不住那般向热源靠近了一些。   真的好温暖。   让他很想睡觉。   就这么想着,清许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岑不遇感觉到肩上的重量沉下来,动作顿住,试探性叫了一声:“宝贝儿?”   清许听见了,但没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但本能告诉他别动。   人的大脑有时候就是会偷懒放空,天大的事也抵不过吃饱了想钻进被窝睡觉的念头。   “困了?”岑不遇眨了眨眼睛,低头轻声道,“他们楼上就有酒店,你再吃点,我去开房间。”   闻言,清许睁开了眼睛。   岑不遇看着他微微犯迷糊的样子,觉得可爱至极,忍不住揉了一把他的后脑勺,把那些头发弄得翘起。直到一双红瞳幽幽地瞥上来,岑不遇立马停手。   “那我去、开房……”   清许挑了下眉,拿着筷子不做声。   这话刚刚明明听起来还很正常,怎么现在觉得有一点奇怪?   直到余光看见岑不遇站起身,拿上手机,随后打开包厢门走出去,清许这才动手把面前的小山堆解决掉。   只是海鲜凉了,腥味有一点重,不过不影响他填饱肚子。   一顿晚饭吃下来,时间已经快十一点。   岑不遇开的是套房,里面有两个单间,客厅外面是开放式厨房和餐厅。   清许随便选了一间。进去后,他反手带上门,放下书包,三两下除掉衣服,随后一头扎进浴室。   他是真的累了,只想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岑不遇则在外面找到酒店人员,要来医药箱和一个冰袋。他把冰箱的冰块装进冰袋里,然后走到清许房间外,轻轻敲了敲门。   不知道清许那么快就去洗漱,岑不遇还以为他因为太困躺在床上睡着了,敲了几下都没人应,便垂眸看着门把,谁知,伸手一拧就开了。   岑不遇微微皱了下眉,脑海里刚窜出清许对他没有防范意识,结果抬眼就撞见本人围着一条浴巾从洗手间里面出来。   清许脑袋上盖了条毛巾,没注意到门口有人,因为浴巾有点松,他又伸手重新打开,再系上。   这一解一扣其实很快,不过两秒,但两扇门之间挨得非常近,岑不遇个子又高,几乎全看见了。   “啪——!”   一个冰袋突然砸到清许脚边,吓得他身体下意识抖了下,瞌睡都给震醒了。当看到岑不遇微张着嘴巴,一脸呆愣地站在门口,那两条好看的眉惯性蹙起。   他刚刚在里面洗内裤,水声盖住了门口的动静,本来想说“你有什么事?”可话刚到嘴边,他却看见岑不遇的鼻孔里淌出来一条红色的东西。   “你......”清许愣了愣,顺手拿下头上的毛巾递过去,“流鼻血了。”   岑不遇机械般接过来,闻言抹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当看到白色的毛巾上一片血红,顿时咽了一口唾沫:“没事,可能是蛋白质摄入过多导致。”   清许头发还没擦,水一直滴在身上,听到这话,他也没多想,退进洗手间重新拿了一条毛巾。   岑不遇一手用毛巾按住鼻子,一手把冰袋捡起来,冷静了好半晌,才走进去。   “我来、给你冷敷。”   清许快速擦干头发上的水渍。   “还有给伤口涂药。”   清许从衣柜里取出睡袍穿上。   “刚刚敲门你没应,我以为你睡着了,想着冰敷一下能减轻腰上的疼痛感,这才擅自打开门进来。”岑不遇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目光跟着清许移动,“我不是故意的......”   清许看了他一眼,随后目光落在桌上的药箱和冰袋上。   如果不是刚刚洗澡时看见,清许自己都快忘记自己腰上有伤。明明岑不遇也工作了一天,进房间竟没有第一时间想着去休息,反而一直惦记着他的事。   清许垂眸,内心似有一丝暖流淌过,热乎乎的。   这家酒店地形虽然处于三角地带,隔音却做得很好。外面车辆川流不息、喇叭声此起彼伏,可在房间内却只能听到轻微的声响,丝毫不影响休息 。   清许躺在床上,腰上搭了一条毛巾,上面放着个大冰袋。顶头灯光明亮刺眼,他一只手盖住眼睛,一只手被岑不遇放在腿上换药。   岑不遇一开始不知道他手上的伤这么严重,以为只需要简单处理一下就好,但看着那伤口的深度,以及周边红肿碎烂的皮肉,心脏顿时收紧。   “这是用什么钝器伤的?”岑不遇忍着戾气问。   清许的眼睫在手背眨了两下,平静道:“不是钝器,我敲断了他的牙。”   “!!”岑不遇瞪大双眼,有点不敢置信,“......你对自己真狠。”   清许不可置否。   “既然要打,为什么不使用工具?”   “没想起来。”   “......”   岑不遇大概明白清许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单纯,冷淡,没什么小心思,遇事闷头就是干,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种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脑细胞非常单一,你可以说他鲁莽,也可以说他死板,但作为伴侣,这种人往往是最忠诚的。   只要你能走进他心里。   “你刚才,看见了什么?”清许突然问。   岑不遇啊了一声,思绪瞬间切断,结巴道:“什、什么?”   清许拿开盖在眼睛上的手,眸色看不出情绪:“我问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岑不遇没想到他突然提这一茬,脑海里不自觉地闪过刚才的画面,顿时耳根发热,“我刚刚、跟你道歉了。”   清许看着那只迅速泛红的耳朵,眉心跳了跳,不是很理解:“你没有?”   岑不遇瞪直眼:“那怎么能一样!!”   那有什么不一样?清许脑海里冒出这一句,但没有说出来。他刚刚就在思考,岑不遇身体健壮,肌肉丰满,并非阴虚火旺之人,怎么可能吃那些海鲜就流鼻血。除非是受到什么极大的感官刺激,肝火旺盛,才导致气血上涌。   “而且,你为什么不反锁?”岑不遇反客为主,“你在家也是这样?”   “我住顶楼。”   “顶楼也要反锁房门啊!外面坏人很多你知不知道!”岑不遇眸色凶狠,突然附身扣住清许头上的手,“你下次再这样没有防备心,信不信我……”他故意不说完,目光充满侵略性地从清许的眼睛扫到嘴唇、脖子、锁骨,再缓缓返回。   清许平静地跟那双黑眸对视,完全没有被吓到:“你打不过我。”   “……”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从清许房间里出来,岑不遇狠狠叹了一口气,满脸迷惘。   明明已经十九岁了,怎么单纯的好像还没开智?   刚打开房门,里面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岑不遇甩了甩脑袋,看到是助理的电话,脸色瞬间冷冽下来。   “查到了?” 第19章 好的猫   “乖狗狗,叫两声。”   凌晨十二点,昏暗的房间里响起一道御姐音。   “汪~汪汪~”   “姐姐……我有点冷,能不能穿件衣服?”   一台笔记本在床头亮着唯一的光,压迫嗓子的讨好声便从里面传出。   【这一身肥膘还冷?】   【不听话!饿三天!】   【抖M还敢提要求?】   岑不遇看着直播上面的弹幕,低头喝了一口咖啡,随后目光冷冷地转向屏幕旁边、一个蒙住双眼,浑身只着一条红色里裤,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却乖乖坐在地上的权智文。   “可以。”御姐音再次响起。下一秒,视频里出现一只黑色高跟鞋,直直踩在男生脸上,接着说,“跪下求我!”   权智文被踩脸了也不生气,反而学着小狗呜呜两声,一秒后,就真的从坐姿变成了双腿跪地。   “求你了……我的好姐姐。”   【操!训得好乖!!(已打赏)】   【寄过来给我玩玩儿(已打赏)】   【叫他舔鞋啊啊啊!(已打赏)】   【我想看他吃屎!!(已打赏)】   “……”岑不遇把咖啡吐了出来。   见目的已经达到,他拿起手机,给助理的聊天框发过去一条消息。   【可以了。】   但在即将返回主页时,他又敲过去一句话。   【告诉对方买家全是男性。】   很快,助理恭敬地回复过来一条消息:【好的岑总。】   岑不遇放下手机,坐等好戏开场。   没过一分钟,笔记本里就响起了电话铃声。只见视频里的高跟鞋从男生脸上拿开,清冷御姐音秒变乖巧甜妹。   “老板您好,什么?就这样就好了?欸好的,好的好的,谢谢~”   话音刚落,视频里原本还一脸痴恋的权智文瞬间变了脸:“你在跟谁说话?”   对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又恢复了御姐音:“乖狗狗,表现不错,今天这场直播秀卖掉了十万。”   权智文皱着眉偏过头,听到她这样说,表情呆愣了两秒,等反应过来,那张脸猛地涨红,整个人腾一下站起身。   “你他妈有毛病啊!老子又不是出来卖的你开什么直播!马上关掉!!”   他说完就想走,结果因为双手双脚都被绑着,根本无法保持平衡,这一激动,又狠狠摔回了地上。   “砰”一声巨响。岑不遇眼皮跳了下,怕半夜的分贝太大吵到隔壁,忙伸手把音量调小了两格。   “哎呀,你不要这么激动嘛,就我几个M国的粉丝而已,你全程蒙着眼睛怕什么呀。”   权智文痛得龇牙咧嘴,闻言顿了下:“洋妞?”   御姐也跟着顿了顿,但想起刚刚的电话,如实道:“不是,男的……不过他们都挺喜欢你的,还给了好多打赏呢。”   闻言,权智文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耻辱,直接由红转变成煞白一片。他胸膛剧烈起伏,几秒后拧着眉在原地干呕起来。   至此,已经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   岑不遇迅速关掉直播软件,伸手打开了房间的灯。当视野一下亮起来,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比权智文好多少。   在学校的监控记录中,对方对清许言语侮辱,人格诋毁,别说是当场敲掉两颗牙,这事若换了他,那人这辈子都别想再开口说话。   没多久,助理的消息就发了过来:【岑总,视频已经上传到各大网站。】   岑不遇看了一眼,这才翻身下床,拿上睡袍去洗漱。   喜欢造谣是吧?   天亮就让全国网友们了解一下什么是抖M。   -   第二天,清许一觉睡到了早上八点。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他还有点不敢相信。   匆匆忙忙穿好衣服打开门,结果却瞥见岑不遇正悠哉地做着早餐。   不知道是几点起的,男人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昨天那一套,不仅如此,无论是头发还是领带、以及鞋子,也都穿戴整齐。像是心情很好,面对锅里煎着的两个荷包蛋和火腿,整个嘴角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看到他出来,那笑容愈发灿烂:“早上好宝......”   “为什么不叫我?”清许冷着脸打断。   “啊,”岑不遇表情一僵,眨了眨眼睛,“我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   清许有点无言。平常他都是生理闹钟七点半准时起床,昨晚可能是吃了抗炎药,闭眼后到醒来连梦都没有做。   看着那双狭长的眼睛逐渐无辜,清许深吸了一口气,握着书包带穿过客厅来到玄关。   “欸等等......”岑不遇见状赶紧把锅里的东西弄起来,故技重施,“反正已经迟到了,就吃了早餐再去嘛。”   清许没回应,打开门就往电梯口走。昨天他有一节重要的课,本来想着今天早点去补,谁知道昨晚那么好睡。   不过也因为如此,他现在非常清爽。   窗外晨光温和,晕染在瓷砖墙面上,看起来像是安静的湖面,非常美。清许听见套房里还在叫自己的名字,一声又一声,竟不觉得烦躁。   “清许......”岑不遇追上来,看到他还在,松了一口气,“我送你。”   说罢,一个袋子递到面前来。清许垂眸,看到是两个三明治,脑海里瞬间飘过岑不遇站在厨台高兴的样子。   他伸手拿了一个,偏头问:“第一次做?”   “嗯!”   怪不得。   “你尝尝好不好吃。”岑不遇用眼神示意。   清许有些无奈,伸手掰开纸袋咬了一大口。外酥里嫩,味道不错。   他不说话,但岑不遇已经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到了‘好吃’两个字,嘴角忍不住再次上扬,心里的小人儿又开始欢快起来。   有什么事能比看着喜欢的人吃自己做的早餐还幸福呢?   “中午我给你送饭吧。”   清许的视线慢慢瞥过去:“你不上班?”   “叮。”电梯门打开,两人并排走进去。   “要上班。”岑不遇按下按钮,随后对上他的视线,“但是我想去给你热敷。”   闻言,清许心头微微颤了下。   因为时间不够,三明治里面的煎蛋还是溏心的,清许吃得太大口,嘴角没注意沾到了些许。电梯灯光明亮,岑不遇看着他嘴角溢出来的蛋液,喉头直犯干,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凑上去用拇指轻轻蹭掉:“好不好?让我表现一下,也好将功赎罪。”   清许眉头微蹙,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可岑不遇却揽住他的肩,仔细擦干净了才肯松手。但目光却仍未挪开,转而停在那伤口处。   虽然昨晚吃饭时出现那样的小插曲,但年轻人恢复能力特别强,岑不遇用其它手指小心翼翼碰了下,瞬间感受到薄薄的痂。   嘴唇是人体最薄弱敏感的地方,自己摸到都会痒,何况是别人?   清许感觉似有羽毛在上面扫动,喉结滚了滚,偏头躲开:“随你。”   他不明白,岑不遇怎么好像什么事都喜欢动手动脚,就不能直接告诉他吗?   跟猫一样......   清许这个想法并不是空穴来潮,早在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因为怕冷,所以碰到他的手抖了两次。因为护主,所以稍加投喂就帮他收拾坏人。   总是笨手笨脚,又爱凑热闹,只为引起他的注意。而且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还很暖。   清许眼眸微微闪动,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讨厌岑不遇的靠近了。   酒店早上属于退房高峰期,几乎每一层电梯都会停下来开门,不一会儿,轿厢里面就挤满了人。   清许和岑不遇因为最先来,此刻已经退到了最后面,但轿厢四面环镜,他们个子都高,一下就成了里面的焦点。   “哇~后面有个小帅哥!”有个长发女生说。   她的朋友们闻言激动道:“我刚刚就看见了!”   “妈呀好乖!好喜欢!”   “要帮你问联系方式吗?”   “我觉得另一个也好帅!”   女生可能是怕被听到,忙拉着几人缩回头:“嘘......等下出去再说。”   他们以为自己说的很小声,动作不明显,但其实上面都看得清清楚楚。   手背突然被碰了下,清许侧过头,看到岑不遇明亮的眼睛。下一秒,他的掌心突然被抵开,温热的手指蛮横地挤进他指缝,随后紧紧扣住。   刹那间,清许感受到更高的体温通过手掌传递到自己这边,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杂乱无章、像赛跑一样高频的脉搏跳动。   扑通、扑通、扑通......   一下一下,非常活跃,牵动着他的。   没等清许动作,电梯门就打开了。前面人头跟受了惊的煤球精灵似的,一窝蜂的,几秒内全部散尽。   岑不遇牵着他最后出去。在大厅的沙发上,果然看到了那四五个人在等,但注意到他们手上的情况,大家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微笑变成惊愕,原本呼之而出的话也顿时梗在了喉间,最后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走出酒店。   一直走到车子跟前,岑不遇才恋恋不舍松开手。   清许坐到车上,系好安全带,看着一路沉默的人,莫名好奇起来。其实刚刚他好几次想挣开手,但看到旁边凝重的脸,不知为何,最终止住了动作。   这感觉就像目睹主人在外面被别的猫投怀送抱后,回到家就开始闹脾气的样子。   清许轻轻扣着手指,垂眸不做声。   好的猫会哄好自己,然后重新粘上来。   岑不遇启动车子,一整个emo。怎么他的宝贝到哪,哪都有人惦记啊。   “怎么了?”   “我想把你关起来!”   岑不遇猛地惊醒,忙转头看向旁边,发现清许好端端地坐着,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还好只是幻觉……   等到有红绿灯,岑不遇调整了一下呼吸,重新扬起笑脸:“宝贝儿,五一陪我去结婚吧。”   清许微顿,看过去:“什么?”   结婚???   意识到自己少说了几个字,岑不遇双眼一瞪,立马尴尬地笑了笑:“我是说,五一陪我去看朋友结婚。”   “……”清许看回前方,“为什么?我不认识你朋友。”   “你认识我呀。”岑不遇解释道,“我上大学的时候有几个相处得还不错的朋友,现在他们都结婚了,唯独我还是单身,到时候去了少不了要被他们合起伙来笑话。”   清许挑了下眉。   绿灯行。岑不遇见他无动于衷,一边看前方道路,一边想办法:“清许,你就帮帮我嘛,我现在只跟你熟啊。”   “你看我,都这把年纪了,哪能经得起他们一群老小来围攻啊,我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清许看着路边不停倒退的树,似乎能想象出那种画面。   “你放心,我绝对打好招呼,不让他们围着你问来问去。你只需要往那一坐,就是给我撑场面。”   “好。”   “好嘛好嘛,作为朋友,不说两肋插刀,只为有人撑腰,来一个我挡一个,来一双我……”岑不遇忽地停下来,“啊?”   耳边终于安静,清许轻叹一口气,偏头对双那双眼睛。   “我说好。别念了。” 第20章 要养猫吗?   早上道路拥堵,清许到学校时,刚好第一节课结束。因为以前从来不迟到,他匆匆进到教室,以为会被全班人员团攻,然而竟没有一个人注意。   所有人都拿着手机,三五成群的,不知道在讨论什么,一个个的表情都非常精彩。   清许安静地坐到位置上,把书包放进桌肚,顺耳听了一嘴嘈杂中的话,但由于讨论声太过激烈,他只听到什么MS的,这两个字母一直在重复。   旁边的同学看到他来了,惊讶道:“哎呀,清许你来啦。”   这个同学平时话最多,叽叽喳喳的,跟小鸟一样。清许点了下头,本以为对方还会问下一句,结果人家直接扭头又扎进了讨论小队伍。   “哇~~~真的太炸裂了!”   “没想到权智文看起来那么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竟然是个抖M啊。”   “大为震惊!!!”   “是不是小时候经常被虐啊,所以才会养成这种性癖。”   “嘖嘖啧啧,看看他坐在地上学狗叫的样子,我滴妈……拳头硬了!”   “咦———”众人闻言龇牙咧嘴地看向那同学,“你不会是S吧……”   那同学愣住,眼睛咕噜一转,顿时戏精上身,忙转化一副娇羞的样子,举着手拍了拍挨着他两边人的肩膀:“讨厌~我就知道瞒不住,不过人家其实是偏好M那一派的啦~”   同学们也很给他面子,直接当面一阵狂呕。   清许平时对八卦没有兴趣,但听到权智文的名字,眨了两下眼睛,终于忍不住好奇,插话道:“什么是SM。”   谁知这一问,场面瞬间安静下来,甚至连同其他桌的讨论声也跟着停止。   大家目光齐刷刷投向清许,似是觉得这孩子太过单纯,是好也是坏,表情都很微妙。   清许见众人的表情从震惊的‘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变成可怜的‘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垂眸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不明白这个问题的威慑力为何这么大。   “清许……”旁边的小鸟同学本来想简单解释一下,但却被上课铃声给打断了。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他忙拍了下清许的肩膀,三两步冲出教室,“等你自己有空了上网查查!”   清许看着对方往洗手间跑去,微微抬了抬眉。   本来话题已经结束,同学们各就各位,但在老师进来之前,一个阴湿的目光却在角落里注视着清许。   那道视线小心翼翼,却又充满了诡异的欲望,即使窗外晴空万里,也灼不散那团黑雾,像极了一条躲在巢穴里、冷静地注视着猎物的毒蛇。   一直到中午,清许才离开座位。看到手机里岑不遇发过来的消息,他立即收起书本,背上书包离开教室。   下楼之前,他去了一趟洗手间。   因为腿长,他跨的步子很大,以至于后面悄咪咪跟踩脚印的影子东倒西歪。但却乐此不彼。   清许是在洗手池被人拽住的,看到郭子义的脸,表情瞬间从惊讶转化为冷淡。   没等他问话,郭子义突然拉着他的手放到胸前,随后又贴着脖子和脸。看着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清许心里一阵恶寒,刚想抽手,郭子义却猛地抓住他往自己脸上招呼了一把。   “啪——!”在空旷的洗手间里,相当响亮。   清许缓缓睁大眼睛,一整个愣在当场,不明白这人在干什么。   按理来说,他们本来就没有任何交集,郭子义还跟别人狼狈为奸阴了他一把,他没有追究已经是宽宏大量,这人不躲着走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来招惹他?   洗手间没有监控,这是什么恶毒桥段?是要诬陷他霸凌同学吗?   郭子义看出了他的疑惑,伸出手指在他胸口轻轻点了下:“S。”随后又指向自己,“M。”   ???   见他还是不懂,郭子义又将泛红的脸贴到他手心蹭了蹭。   清许本来就不迟钝,只是每天都很忙,没时间在网上冲浪,所以才对一些事情不了解而已。   但这又是什么意思,郭子义喜欢他吗?什么时候?   清许觉得反胃,用力抽走自己的手,目光审视面前的人两秒:“你是、同性恋?”   郭子义抿了抿唇,沉默地低下头。他初中就发现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但父母和周围的环境不允许他说出来。平时,他只是在同性恋论坛跟人交流,小心翼翼诉说心事,很多人都让他来大城市,这里接受度比较高。所以他发奋图强,努力考进市里。   但他还是只敢偷偷注视自己喜欢的人。清许是他觉得长得最好看的男生,但他知道自己够不上。所以当权智文他们找上来的时候,他一边讨厌自己窝囊,一边又享受那种被雄性荷尔蒙包围的感觉。   可那天,清许把欺负他的权智文比下去,他就觉得特别兴奋,血液沸腾,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而且,他也以为清许是gay。   清许似乎也在这一刻看懂了他的心思,觉得有被冒犯道:“别缠着我,我讨厌同性恋。”   说罢,清许从旁边绕过去。郭子义愕然了一瞬,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可是那个男的也是同性恋,你为什么会接受跟他一起逛街,为什么允许他围着你转。”   闻言,清许脚步一顿,几乎想也没想,就那样脱口而出:“我不讨厌猫。”   “……什么?”   猫???   这回换郭子义愣在原地,可清许并没有再多解释。直至那道背影扬长而去,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脸,想起清许肌肤的温度,又把手放到鼻子上死死封住。   -   清许来到学校常年不喷水的喷泉广场,见岑不遇坐在阶梯上,两条腿伸长向外撇开,垂眸认真地捣鼓着一个暖水袋,旁边还立着两个保温盒,顿时觉得,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很好。   察觉到视线,对方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下一秒,那张原本平静的脸就立刻扬起了笑容。   清许眼眸微顿,握着书包带的手稍稍收紧。   两个人视线一高一低,中间隔了几个阶梯,但岑不遇很快跑下来牵住他,一边带着他上去,一边说中午的菜味道很棒。   顶头阳光明媚灿烂,尽数洒在俩人身上,微风一吹,让耷拉在额间的碎发轻轻飘扬,每一根发丝都在闪烁着光芒。   “宝贝儿,你相信我,今天的菜是我家阿姨最拿手的,我吃了快十年都没腻。”   “等哪天休息了,我一定要跟她学几道精髓,到时候你给品鉴品鉴高下。”   清许看着手里的美食,缓缓偏过头:“你要跟几十年的老厨师比厨艺?”   岑不遇打开另一个保温盒,闻言并没有被打击到,还顺手往他碗里多放了一根小鸡腿:“你就等着吧。”   清许挑了下眉,拿着筷子开始炫饭。   岑不遇见他吃得专心,心里高兴,又夹了一块红烧排骨过去。   “多吃点,你还在长身体。”   “马上二十了还长身体。”   “二十咋了,男生要长到二十二岁。”岑不遇顿了下,又坐近了些,“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清许看了一眼几乎快怼到胸口的筷子,默默往旁边挪了点:“冬天。”   岑不遇点点头,记下了,又挪着屁股挤过去:“到时候我给你过。”   现在刚进入盛夏,还早着呢。清许咽下嘴里饭,幽幽瞥过去:“好好吃饭。”   岑不遇这才注意到自己筷子,尴尬一笑,随后换成了左手吃饭。   现在外面的气温平均三十度,体感不算太热,但是男人体温普遍偏高,加上饭菜是热的,没多久两人鼻翼就冒了一层细汗。   但毫无意外,清许不需要自己动手,岑不遇就捧着他的后脑勺凑了过来。   两个人靠近的次数多了,身体本能就会慢慢免疫。   岑不遇满意地松开手,随后把那个长条的暖水袋拿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腿:“躺下来。”   清许垂眸看着,心想不如回教室,那里的板凳又长又宽,肯定比腿舒服。   几分钟后,喷泉广场晒太阳的人渐渐多起来,而且大部分都是情侣,几乎每一对都有一个靠在对象腿上的。   清许也在其中。   岑不遇两条腿并拢,稍稍侧身,这个姿势其实对腿长的人来说不怎么舒服,但看着清许乖乖闭着眼睛靠在上面的样子,一切都值了。   男人一只手轻轻盖在清许头上,一只手撑着阶梯,目光及其温柔又很惬意地看着他。望着那长长的睫毛,翘挺的鼻根,还有薄薄的嘴唇,心中小人儿又开始欢喜。   有什么事能比喜欢的人躺在自己腿上晒太阳更幸福呢?   “宝贝儿。”   “嗯。”   应的太自然了,岑不遇一时没反应过来,手掌揉了揉那柔软的头发:“等下我给你量一下三围。”   因为刚吃饱,又有暖水袋在身上,外加太阳也大,清许整个人已经开始犯困了,含糊应着:“做什么?”   “定制衣服呀,咱们五一不是要去结婚……不是要去参加婚礼嘛。”   清许的瞌睡虫已经爬到顶了,闻言轻轻地嗯了一声。   岑不遇忍不住笑,手指很自然地插进他发丝里,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等到反应过来,男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几秒后一个惊诧:“清许!”   清许被他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连同周围的情侣也纷纷往这边看过来。   岑不遇抓住清许搭在肚子上的手,直直看进那双红瞳里:“你刚刚应我了!”   清许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蹙起眉头,心脏在肚皮里砰砰直跳。   岑不遇见状却不急着点明,拉着他的手放在嘴边快速亲了一口,随后盖住他整个视线。   “没事没事,睡吧。”   “……?”   莫名被亲了清许也没时间计较,眼睫在黑暗中眨了眨,半晌后找出一个合理的结论。   猫就是喜欢一惊一乍,没什么奇怪的。   等到下午的上课铃快响起来,岑不遇才牵着人到车子旁边,随后拿出纤维卷尺和笔。   可能是没睡够,清许木着一张脸打了个哈欠,随后打开双手呆呆地站着,微微歪头,看起来像个精致的稻草人。   岑不遇看到他眼眶红红的,生理泪水在里面转了一圈又收回去,没忍住伸手稍稍用力捏了下那挺翘的鼻尖,语气宠溺道:“要上课了,瞌睡虫快散开。”   清许感觉到痛,皱着眉摇了摇头。   也就是那一刹那,他想起来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掐过自己的鼻子。那时候他才两三岁,瞌睡那是说来就来,比如上一秒还吃着饭,下一秒就垂着脑袋睡着了。每当夏姚看到他一手拿着饭勺,一手拿着抓着碗,脑袋不停往一边倒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笑出声,然后会伸手捏他的鼻子,说瞌睡虫上头了,快快散开。他会猛然醒来,然后像听到命令一般,眼神还迷离着,嘴巴却在继续嚼包在里面的饭。   “好了好了。”岑不遇也舍不得捏太狠,松开手继续给他量尺寸。   清许垂眸看着对方缓缓蹲下,然后从脚踝开始量,小腿、大腿、臀部等一路向上,等把数字记好,又接着从腰开始。   两个人本来就站得近,这个姿势有点像岑不遇把清许抱在怀里。因为身高问题,男人拿着卷尺穿过腰的时候,脑袋总是会往清许肩上靠一下,头发还时不时扫过他的耳垂,很痒。清许有一点怕痒,一开始还往后面躲了躲,最后直接被岑不遇双手固定住腰,然后偏过头来看他。   “别动宝贝儿。”   清许被他快杵到脸上的鼻子震了下,顿时不动了。   一切正常继续,腰围65,肋骨处70。岑不遇一边念着太瘦了,一边说以后让阿姨多做几道菜。但量到胸围的时候,不知道岑不遇是不是故意的,竟直接靠在他肩上,从后面看数字。   因为是夏天,两人都穿得薄,清许都能感受到对方传递过来的热量,以及非常有力的心跳。清新好闻的香草味飘进鼻尖,男生喉结轻轻滚动,双手缓缓卷起,瞌睡在此刻全醒了。   “胸围才80啊......”   岑不遇拿着卷尺看了又看,似乎是有点不信,又重新给人量了一遍。直到发现怀中人僵硬着身体,这才抬起头。当看到清许的耳垂微微泛红,立马露出一副得逞的表情,随后靠在人家耳边说。   “宝贝儿,你心跳好快。”   清许何止是心跳快,还很热。但猫不应该放肆,竟敢调笑他?   一个动作反转,岑不遇就被用力压在了车门上。男生一条腿挤进他双腿之间,一只手扯着他的衣领,低头下来,鼻尖几乎与他的抵在一起。   “好玩吗?”   岑不遇顿时屏住呼吸,心跳极速上升。   太近了!!!   两个人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贴紧了。   想起昨晚在酒店浴室门口的画面,岑不遇瞪着眼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根本不敢乱动,似乎隔着裤子都能感受到那里的状态。看着眼前脸色愠怒、面貌极为漂亮的小男生,他都不明白对方是吃什么长的,何苦来那么大一根......   “我......我......”   我了半天也凑不齐一句完整的话,清许没了耐心,最后沉沉地看了对方两秒,这才松开手,语气带着一丝丝警告意味:“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的意思是作为宠物的身份,但岑不遇听到的,却是两个人还没在一起就动手动脚,不要太得寸进尺。   “......我知道了。”岑不遇眉眼顿时耷拉下来。   清许挑了下眉,见他乖顺,鬼使神差的,把垂在腿边的手举起来。岑不遇还以为要挨揍了,下意识闭上眼睛,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到来,一股热源就落在了脑袋上。   岑不遇瞬间抬起眼,一脸的不明所以。清许垂眸跟他对视,眼神中还是以往的平淡,但在几秒后,那总是往下撇着的嘴角,却微不可查的,轻轻勾起来一点。   “!!!”岑不遇以为自己眼睛有问题,不然怎么会看到如此奇观。   清许......竟然笑了?   直到耳边响起上课铃声,两个人才拉开距离。   清许还是老样子,单肩背着书包,一只手握着书包带,走之前,淡淡地瞥了一眼还靠在车上发呆的男人。   直到那道白色的背影远去,岑不遇深吸一口气,伸手按着自己似要冲破皮肉撞出来的心脏。   冷静点。   冷!静!点!   -   四月的尾巴摇啊摇,有的人抓住了最后一场花期,有的人却已经在茂密的树叶下乘凉。   微风一吹,带着春日的余韵和夏日的前奏,五一假期来临。   清许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婚礼,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忌讳,就那样懵懵地跟着岑不遇到来了现场。   也是这个时候,清许才知道,原来新人是两个男的。   看着门口跟商场广告一样大的婚纱照,清许抬起眼,心里的感受很奇妙。   “宝贝儿,衣服会紧吗?”岑不遇走过来挨着他,看着朋友们铜铃一般的眼睛瞪过来,心里别提多美了。   因为清许今天,帅炸了!   知道他喜欢白色,岑不遇亲自挑选的珠光白布料,每一寸的质地都经过反复摩挲确认。不仅如此,从鞋子的款式、鞋带的系法,到头发的造型、发胶的用量,也全都是他全程紧紧盯着造型师精心设计的。   烈日高照,炽热的光线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清许站在婚礼门口,挺拔的身姿被勾勒得愈发俊朗,那影子修长笔直,棱角分明,像极了橱窗里精致的假人模特,引得所有宾客纷纷侧目。   如果不是两个新郎也生得张扬夺目,并且带着礼花,大家还以为清许才是新郎呢。   清许侧过头,看着和平时一样精致挺拔的岑不遇,刚准备开口,余光就瞥见有两个人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过来。   “岑不遇,你什么意思?”原来是新郎顾未,“来砸场子?”   说罢,对方与他的新郎一起将视线投向清许。清许不说话,一双红瞳平静地跟他们对视。那两个人见他不怯场,皆是一愣,随后忍不住那般抵着嘴笑了起来。   岑不遇见状揽着清许的肩,伸手得意洋洋地介绍三人认识:“他叫清许。”说着,他的手转了个方向,“这是顾未,这是韩深。”   顾未是比较外向的类型,闻言也搂着韩深的肩,脑袋还蹭了蹭对方,当场秀一波恩爱:“谢谢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里面宾客多,可能会照顾不周,等下自己吃好喝好哦。”   清许点了点头,道好。   等到两人离开,岑不遇才介绍韩深是他的大学同学:“跟你一样,斯文......”他差点想说斯文败类,因为韩深的确如此。但他的宝贝可不是!   清许不可置否,没有深聊这个话题。   两个人很快到宾客大厅坐下。正午十二点,新郎准时交换戒指,发表誓言。   清许静静地看着,内心说不上是不是羡慕,但当放在腿上的手被另一道体温不轻不重握住时,他不可否认,心里泛起了层层涟漪。   要养猫吗??   岑不遇说到做到,绝不让那些朋友近清许的身,所有敬来酒统统被他拦在外面,但也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连回房间的力气都没有了。   清许无奈,作为别人口中岑不遇的男友,只能负责把人扶回去。   韩深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顾未闻言看了看,不明白:“什么意思?”   韩深目光转过来,突然抓着他的脖子在嘴上亲了一口:“那货喝酒断片。”   “......”顾未抿了抿唇,想起来回敬了对方一口。   心想:那确实有点浪费。   等好不容易把人按坐到床上,清许直起泛酸的腰,想着去找点蜂蜜来泡,然而就在这瞬间,他的腰却被两只手紧紧圈住,导致双腿被迫岔坐在对方腿上。   岑不遇抬起一双迷离的眼睛:“宝贝儿,你去哪?”   清许双手按在他肩上,没坐实,闻言垂着眸:“去泡蜂蜜水。”   岑不遇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但可能是头疼,又倒在他肩上。   “别走好不好。”   清许微微一僵,没说话。岑不遇喝得太多了,呼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且夹杂着酒味,但却并不难闻。   床沿很窄,清许腿长,这样抵着膝盖很不舒服,等了几秒后,他就想起身,可没到原本醉得没力气走路的人却忽地收紧了力道。   这家酒店是市中心最好的一家,即便只是单间,里面的陈设也不敷衍,而且隔音非常好。   半天都脱不开身,清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就那么坐下来让对方抱着。   本来想等人睡着了,他就起身,可不知怎的,脖子那处的呼吸却越来越烫,害得他出了一层薄汗。   “岑不遇。”清许垂眸,“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岑不遇闻言肩头动了下,却不回话。就在清许准备把人硬扒开的时候,耳边却凑上来一股热源。   岑不遇跟猫一样用鼻尖蹭他的耳垂,像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好久都舍不得离开,清许被他蹭得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   “宝贝儿,你好香......”   说完,岑不遇终于抬起头。但清许刚刚说话时垂下了头,没等他退开,岑不遇就撞了上来。温热的嘴唇正好擦过他刚好的嘴角。   清许浑身一颤,按在对方肩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岑不遇感受到他的变化,停下来观察了一秒。就那一秒,清许没有推开他。   “别找蜂蜜了,把你给我吧。”   话音刚落,清许就感觉到,什么温热湿润的东西,轻轻地舔了一下他的嘴角。 第21章   清许的房间就在隔壁, 但现在他脱不开身。   岑不遇紧紧圈着他,眼睛闭着,一下又一下舔舐他已经好了的伤口。   痒痒的。   也暖暖的……   清许垂眸静默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与他一样短的头发,而且无论是眉毛、眼睛、鼻子、嘴唇等,所有象征都在告诉他,这是个男的。   他今晚滴酒未沾,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可面对如此放肆的行为, 他竟没有推开对方。   因为靠得实在近,岑不遇每一次呼吸,气息都从他鼻子侧面洒过来,是一股浓郁的酒香,夹杂着淡淡的香草味,他不讨厌,也不会觉得恶心。   清许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下,心里想着,如果这个人下定决心要留在他身边,也不是不能养,他这些年勤工俭学,其实有一点存款,而且签的公司发年薪,到时候在市区付一套小户型房子的首付不成问题。   他不需要对方给他洗衣做饭, 也不要求整日守在家里等他, 但他回去的时候,对方必须在,必须到门口来迎接他。   最好是微笑着的。   因为猫嘛,脾气时好时坏,他能理解,但还是希望对方可以在他回来之前调整好状态。   需要他,会粘他,有时候说点笑话给他解解闷。   清许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这种日子还挺好的。   他思绪飘得有点远,以至于岑不遇什么时候从他的嘴角一路舔到了唇线都不知道。   直到下嘴唇传来丝丝痒意,清许猛然惊醒。那双狭长的眼睛在这时半睁开,看到他只有惊讶和不知所措,一秒后又重新闭上,接着更加大胆起来。   下一刻,舔舐的动作稍停,清许感觉到,下唇被两片柔软的唇瓣含住,随后轻轻抿了一下。但对方似乎觉得不够,又含着他的上唇抿了抿。最后,还是觉得不够,直接将四片唇瓣贴合在一起,不轻不重地碾磨着。   清许瞳眸闪烁,双手无意识攥紧了对方的衣服,大脑一片空白,莫生又奇异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   岑不遇感受到他的僵硬,碾了一会儿唇瓣便松开,转而吻向他的脸颊、鼻子、眼睛、额头,最后含着他的耳垂轻吮。滚烫的气息尽数喷洒在耳朵上面,清许被熏得浑身都热起来。   “宝贝儿……”   “好喜欢你。”   说完,岑不遇重新吻上那张柔软的唇。   好香。   好甜。   好想就这样吻到天荒地老。   清许心跳极速加快,呼吸渐渐变得粗重。可能是因为喝了酒,岑不遇嘴唇有点干,却很软。温温热热、黏黏糊糊地贴着他,好久都舍不得分开,好像他唇上真的有蜂蜜。   但是贴着贴着,似是觉得太干了,岑不遇又重新伸舌头舔他。清许的呼吸骤然屏住,奇异感再次攀升。   这跟舔他伤口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湿滑温热的唇舌在他唇上又舔又吮,还用牙齿轻轻的咬,最后竟扫开他的唇缝,企图往里面钻……   逾矩犯上!   清许眉头一蹙,伸手就掐住了对方的脖子,稍稍用力把人按倒在床上。男生直直盯着身下满脸通红的人,一双红瞳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狠戾,像是即将分食猎物的猛兽。   “谁准你吻?”   猫会跟主人接吻吗?   只是贴一贴舔一舔还正常,撬他牙齿什么意思?   荒谬!   岑不遇被他掐得咳嗽了一声,酒意似乎在这时候清醒了一点,但也只有那么一点。   “宝贝儿……”男人面露委屈,可即便这样,也没有松开抱着腰的双手,“你生气了?”   清许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生气吗?   好像也不怎么生气。   只是觉得宠物不应该爬到自己头上来。   岑不遇见他反应这么激烈,眼珠子转了一圈,突然问:“这是你的初吻?”   “……”   不说话就是应证了,岑不遇眉眼舒展开来,抿了下还带着余温的唇瓣:“别生气,其实我也是。”   “……… ..”   “你要实在觉得亏,就亲回来吧。”见他似乎没有看起来那么讨厌,岑不遇恢复了平常那副没脸没皮的模样,扬了扬下巴,道,“还给你。”   清许没想过这东西还能要回来,视线缓缓往下。岑不遇的唇形其实挺好看的,上薄下厚,线条饱满,而且即使没涂口红,唇色也非常的艳。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接过吻的原因,岑不遇此刻的嘴唇亮晶晶的,嘴角处还挂着一丝透明的水渍。   屋内灯光明亮,清许看着那一丝透明的东西,喉头竟有点发干。像是魔怔了那般,他真的把头慢慢低下去。岑不遇见他靠过来,呼吸都停滞了,双眼下意识闭上,满心期待今晚就能确定伴侣关系。然而,当热源靠近,清许却偏了偏位置,将唇落在他嘴角。   岑不遇睁开眼,顿时跟那双褐红色的眸子四目相对,心脏猛跳了一下。清许全程睁着眼睛盯着他,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跟平时不一样。像是森林里的王在凝视侵略着,安静,却蓄势着随时进攻的狠戾。   岑不遇被看得头皮发麻,刚想张口说点什么,嘴角就传来一阵刺痛。   清许在咬他。   “嘶……”岑不遇疼得眉宇紧锁,却没有阻止,直到唇缝里渗进来一股铁锈味,男生才松开他,缓缓抬起头。   夜还未深,但窗外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清许轻轻舔下粘在唇上的血渍,对着身下一脸茫然的人挑眉,样子像极了一个美艳的吸血鬼:“清醒了?”   “……”   “清醒了就自己起来洗漱。”清许站起身,从床头柜的卡袋里取出自己的房卡,“蜂蜜水也自己泡。”   岑不遇撑着身子坐起来,直至房门关上,他伸手摸了下嘴角,看到一片血红。   他眨了眨眼睛,整个人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刚刚、那个人是清许吗?   他跟清许接吻了?   啊? ? ?   本来头就痛,现在嘴巴也痛……岑不遇抓了一把头发,半天也想不明白,最后干脆不想了,乖乖听话照做。   洗澡,喝蜂蜜水。   -   第二天早上,清许是被酒店客服人员的电话叫醒的,说新郎官准备了早餐,让所有亲朋好友都下去。   窸窸窣窣一阵,清许下床,到洗手间洗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蓬蓬,眉眼惺忪,一副还没睡够的样子,他有一点不理解。   明明昨天没喝酒,他也好像醉了似的,一觉睡到了八点半。   直到看到嘴唇,似乎才找出来那么一点合理的理由。   清许伸手轻轻摸了一下那两片淡粉色的唇瓣,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昨晚的画面。软软的唇,湿润的舌,每蹭一下,都还能感受到酥麻的痒意。还有那滚烫的气息,每扫过一寸肌肤,都是灼热的,让人坐立不安。心跳也快得不正常,每敲一个节奏,胸膛都在震颤,好似要冲破皮肉撞出来......窗外有小鸟飞过,叽叽喳喳吟着歌,像是一大早就要去见心仪之鸟,欢快的不得了。清许定了定神,轻叹一口气,挤上牙膏开始刷牙。   都怪岑不遇。   仗着喝了点酒就乱来,今天一定要离他远远的。   想是这么想,但当走出房间时,看到隔壁房门也同时打开,墨黑的眸子撞上来,清许心脏顿时不由地狠狠一颤。   岑不遇好像也没睡够,双眼有点肿,嘴角也肿,头发可能是没时间打理,随意散下来。因为穿着休闲服,整个人一下子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说是大学生也不为过。   最重要的是,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竟不是像往常那样笑着迎上来,而是闪躲着眼神,左左右右乱看,反正就是不敢正面跟他对视,像极了做错事情的小孩等待大人批评的样子。   清许眼皮一跳。心道:昨天才刚闪过想养的念头,今天就心疼上了?   最终,还是岑不遇优先开口:“早啊......”   早啊?   宝贝儿呢?   清许看着对方关上房门,没吭声。   “睡得好吗?”   清许还是没应,一双眼睛幽幽瞥过去,脸上大写'你看我好吗? '   “......”岑不遇就知道自己干坏事了,但是又想不起来具体干了啥,只好抓了抓脑袋老实巴交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他也不知道......   被酒店客服人员电话吵醒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哪哪都没劲,等到了洗手间,看到自己嘴角有干涸的血渍,那才叫一个晴天霹雳!   他是在上大学的时候,陪一个失恋的同学洛夜喝酒,才知道自己喝多了会断片。   哦,也不算失恋,那时候洛夜跟一个男同学很好,好到可以吃对方碗里的饭菜,一起睡觉,穿对方的衣服,渐渐的,洛夜就喜欢上了对方。但是表白时,那个男同学竟想着要跟洛夜发展地下情,说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以后不好结婚......总之就是烂人一个。   这算初恋啊,洛夜颓废了好一段时间,为了安慰对方,韩深就想着喝酒消愁,顺便带上了他,一群人到洛夜家里热闹了一场,结果第二天醒来就忘记自己干过什么事了。   不过还好,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把洛夜骂了一顿......   “真的对不起。”岑不遇再次道歉。因为平时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谈生意,他只是偶尔喝一点应酬酒,而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六七年,他自己都忘记了。   看到旁边的男生还是无动于衷,岑不遇心慌得要死,竟抓起人家的手往脸上怼:“你要是觉得不够解气,就多打我几下,像昨晚那样。”   像昨晚那样?   清许听着对方奇怪的发言,目光在那张脸上转了一圈,见那双眼睛里全是惶恐与懊悔,他垂下眼眸,思索几秒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清许。”岑不遇握着他的手按在心脏那处,“我只在上大一的时候醉过一次,时间太久,我忘记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发誓。”   清许再次抬眼,看着那双黑眸中的诚恳,最终没再冷脸。   “知道了。”   闻言,岑不遇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想他的宝贝就是心软,就这样就原谅他了。   两个人走向电梯,正好碰上岑不遇大一的同学。洛夜。   洛夜是鹭江人,特地过来参加婚礼。那件事情发生后,他就转学了。岑不遇跟他不算熟,只是同一个系的,因为韩深的父母在鹭江工作,跟洛夜父亲是合作伙伴,所以就格外照顾一些。   两个人简单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没话说了。   清许是话少,岑不遇则因为尴尬,那时候明明两人都不熟,他却骂了人家。   大概意思是说洛夜傻?都相处一年了,不仅没摸清人品,还在这为渣男伤心,简直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   岑不遇摇了摇头,这事实在是太久了。而且韩深回到学校才说,他都来不及跟人道歉。   一出电梯,岑不遇就抓住清许的手,小心翼翼问:“宝贝儿,我昨晚......”等到那双红瞳看向他,才继续问,“是不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几乎是下意识的,清许的目光落向他的嘴唇,脑海里不可抑制的又想起了昨晚那场亲呢。看着当时好看的唇此刻肿了一块,男生喉结轻轻滚动,舌尖在嘴里舔了下自己的门牙。   岑不遇见他都气得咬牙切齿了,心脏再次绷紧,赶紧拉着人哄:“我醉傻了,脑子不清醒,说什么都不是真心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清许挑了下眉。   既然不记得了,他也没打算提醒。这种放肆的行为一次就足以令人不知所措、瞠目结舌,绝不能再有第二次。   “你的手还好吗?”岑不遇包着他的手背揉了揉,“被我这破嘴硌疼了吧?”   清许垂眸看了眼:“不疼。”   不是手的事,是牙齿的事。   岑不遇有点不信,对着他白净的手背吹了吹。心想自己嘴都破了,清许不疼才怪。   温热的气息不断洒下来,暖暖的,清许就那么看着,也不打断。   “哟!干嘛呢这是?”顾未凑过来,看到岑不遇嘴角肿了一大块,瞪着眼睛后退两步道,“看来昨晚很激烈啊,都挂彩了!”   韩深顺势揽住他的腰,看着两人现在的气氛,没有发表相同的看法。   岑不遇注意到旁边好奇的目光,怕清许再次生气,懊恼道:“不小心撞门上了。”   两位新郎:“哦~”   那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   婚礼的宾客吃完正餐就走了,只有亲朋好友留下来过夜,早餐厅不过十几人。   但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去鹏城?”   “没错,阳光这样好,咱们去海上玩两天嘛。”   “租好游艇了?现在可是五一假期,好多公司聚餐,大一点的游艇巨受欢迎,不提前预约没有的。”   “对呀,我们十几个人呢,太小玩两天估计会挤死。”   “这哪需要租啊,韩深早把游艇买好了,三层的,可宽敞了,去三十个人也挤不着你。”   “哟!那感情好啊……”   众人纷纷商量着玩什么项目,只有清许没有参与话题。   他其实是会游泳的,在十六岁之前。但自从目睹了夏姚跟清棵那场悲剧,他就再也没去过泳池,河边,海边……   只要一靠近,耳边那些话依旧清晰。   ———“你为什么不下去救人?那可是你父母啊!”   ———“太冷血了,这跟亲手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   ———“你就不怕他们来索命吗?”   清许不怕,甚至到至今为止,他仍认为自己做得没错。   因为说那些话的人,没有经历过一次又一次同时照顾两个躺在病床上的人。   可是为什么,他却不敢靠近那些地方了呢?   清许缓缓卷起手指,脸色逐渐冷下来。   是的,他在害怕,害怕那两个人来跟他索命,害怕沾染上他们的怨气,让他心里会产生后悔、愧疚的想法,哪怕只有一次。   但他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怎么了宝贝儿?”岑不遇看他不太舒服的样子,想了想,轻握那只卷起的手,“是不是早餐太油腻,犯恶心了?”   岑不遇这一说,现场的讨论声顿时停止,所有目光纷纷朝清许看过来。   顾未看他脸色苍白,有想吐的症状,赶紧端过来一杯茶水:“来,解解腻。”   清许本来想说不是,但听到有人说早餐确实有点油腻,便端起来喝了半杯。   确实好了些。   顾未见状回过头:“那就这么说定了,大家回房间收拾一下,十点准时出发,过去正好吃午饭。”   “好诶,下午就可以坐在游艇上看日落啦。”   “那到时候咱俩在船头录一个经典视频吧,你演肉丝,我演杰克。”   “那你有海洋之心吗?”   “拜托那是男二送的,人家老爸是钢铁大亨,我只是一个穷画家啊,连船票都是赢来的……不过我可以送你一副跟剧情里一样的画~”   “不要脸!”   回房间的路上,清许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等出了电梯才跟岑不遇说他不去。   岑不遇以为他工作不好请假,拿起手机就准备打电话,说:“你工作这么久,好不容易放假,应该放松放松。而且这是朋友的热邀,机票都定好了,拒绝不是伤人心嘛。”   伤不伤心的,这不是清许考虑的问题,毕竟新郎官朋友众多,并非非他不可。只是钱花在了他身上,这可不能浪费。清许按住对方的手:“我不会游泳。”   岑不遇心里一松,瞎话信手拈来:“其实我也不会游泳,但这完全不影响我们下水呀,救生圈,救生衣,上面都有的。如果实在不放心,我就拴根绳子,另一头套着你,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死了我也给你垫背。”   听到这话,清许皱着眉瞅了他一眼。   “当然,我最想要的,就是跟你一起去吹吹海风,晒晒太阳,感受一下自由的感觉。”岑不遇眨巴着眼睛,微笑补充。   在说服人这方面,清许是说不过岑不遇的,但转念又想想,这也许是一个摆脱他内心恐惧的好机会。   四年多了,该放下了。   等坐在了一架私人飞机上面,清许才反应过来岑不遇骗他。   也是他当时糊涂,没想起来半小时根本不够到机场。   岑不遇撑着脑袋,似笑非笑地坐在旁边,欣赏他气恼又无奈的样子。   超可爱!   随着直升机缓缓上升,脚下的一切都变得渺小。城市的车水马龙,化作了一条条涌动的光带,高楼大厦好似精致的积木错落排列。风在机身外呼啸,与引擎的轰鸣声交织成一曲独特的乐章。   清许俯瞰着这逐渐远去的繁华,心里在此刻得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仿佛常背石山的人站在了山顶,卸下所有重任和烦恼,只是一个纯粹欣赏美景的看客。   但是还没看多久,肩上就压下来一股重量,清许微顿,偏头便看到一个高挺的鼻梁。岑不遇睡着了。   可能是血液里的酒精未散,男人轻轻闭着眼睛,睡得极香。但即便这样,他的手里仍紧紧包裹着另一个人的手。机舱空调有点大,像是怕对方冷,一整个严丝合缝地包着。   清许视线往下,对上一块白。岑不遇嘴角已经抹上了药膏,仔细闻,还有淡淡的药香。在阳光的映照下,那地方泛着光,看起来有些刺眼,仿佛在提醒他这里昨晚经历过伤痛。   他没有养过宠物,不知道如何下手。但他经常在街道上看到主人们带着宠物逛街,有的精致可爱,有的胖如圆球。他们互相慰藉取暖,看起来很幸福。   那就从现在开始练习?   清许瞳眸闪烁了下,缓缓抬起手,食指轻触那块白点。   不过一小时的飞行时间,岑不遇却睡得很踏实,全程都没有醒过,下了飞机整个人精神抖擞。   反倒是清许肩膀酸得不行。   “宝贝儿,你真个百年难遇的好人。”庄园机道上,午后阳光拉长了两人的身影。岑不遇对他没有推开自己感到无比幸福,一边走路,一边轻轻给他按肩膀,满含深情道,“能遇见你,上天肯定刷光了我一百分运气。当然,能喜欢你,也是我这辈子修来的福气。”   清许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对上那双眼:“是吗?”   “嗯!”   “那你觉得,被你用一百分运气刷来的我,现在对你的好感度有几分?”   “!”岑不遇没想到会给自己招来一个这么送命的题。一开始,他帮了清许,应该有几分好感,可是后来他送了清许讨厌的花,这点好感度肯定没了。后来,他陪清许去扫墓,估计回来几分好感,可是他用辣椒蹭人家伤口,这里不用讲了,他自己都觉得蠢不可及。昨晚,他为了体现男友力挡酒,清许大概也有几分佩服,可他却说了难听的话,还被揍了!岑不遇顿时感觉嘴角有点痛,咽了咽唾沫道:“ ......3分?”   清许轻轻扬眉,看起来有增长空间。   “5分?”   依旧没说话,但脸色尚可,还可以在涨。   岑不遇想,应该是自己一大早起来就认错,态度也算诚恳,清许已经消气了。于是,小心翼翼跨了一步大的:“ 10分!”   清许终于动了。只见他默默打开手机备忘录,然后点出文本,在一片整整齐齐、却又密密麻麻、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每个月存款数字的最下面,毫不犹豫减掉10%。   岑不遇一脸不解:“……什么意思?”   清许收起手机,目光看着正前方,脑海里不自觉描绘起新家的轮廓,一种奇妙感由心而生。但却没有过多解释:“你不用知道。”   ? ? ?   不是?岑不遇本来因为有10分好感度还挺高兴的,现在整个大 懵逼,半天想不明白这数字代表着什么。   是在对他加分吗?   不像啊!   减分?   也不像啊! !   “清许。”岑不遇拉着人不让走,“直觉告诉我不对,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说我没心思玩了。”   清许将视线转过去,看着他担忧的神情,终于安慰道:“直觉有误。”   “……”   后面的顾未和韩深看着两人的互动,忍不住笑了出来。顾未说:“跟小学生似的。”   “你也是小学生。”韩深很快应。   “那没有。”顾未大大方方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随后暧昧道,“我是大学生。”   细碎的笑声飘在空中,给整个庄园增加不少生气。   因为早餐过于丰富,大家似乎都没啥胃口,于是就随便吃了点水果、点心。然后又在最近的商场买了几套泳衣,鞋套等等。至于吃喝玩乐的东西,邮轮里面已经备好。   出发去码头时,太阳正在急速西下。   清许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心跳不自觉地加速起来,但他必须撕破圈住自己的网,才能迎接新生。   “别怕宝贝儿。”岑不遇牵住他的手,“我全程保护你。”   清许垂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呼吸却慢慢平静下来。   听到的朋友们都让岑不遇别那么肉麻,说小学弟不好意思了。岑不遇不理那些人的调侃,只跟清许说他们不懂。   两位主人公把行程安排的很简单,主打就是一个放轻松。下午大家看日落,拍拍美照,晚上就在船上BBQ。   明天就是一系列的海上活动,有摩托艇、香蕉船、拉绳冲浪、浮潜、钓鱼等等。   在那对夫妻站在船头拍经典视频时,清许就坐在三楼看着,岑不遇陪在他旁边,桌上是一些水果和吃的。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吹着海风,暖暖的日落照在身上,惬意无比。   到了晚餐,几位烧烤师傅一起协作,保证食物到大家手里都是最热乎最新鲜的。邮轮里灯光明亮又有氛围,欢乐声一波波高涨,很快就有人说要玩游戏。   “可以啊,玩不玩真心话大冒险嘛?”顾未说。   “玩!!!”   “好,这里有一副扑克牌,由所有抽到小鬼的人来指令真心话或大冒险。”   “好!!!”   “为什么是小鬼而不是大鬼?”有朋友问。   顾未一边洗牌一边朝他挑眉:“你没听说过小鬼难缠吗,抽到这玩意儿能有什么好事。”   他这样一说,众人立马就明白了,一个个挤眉弄眼的,都在想等会儿抽到了要让别人干什么缺德事。   “那咱们先说好啊,玩儿不起趁早退出,游戏不能红脸。”   “没问题!!!”   清许在旁边听着,全程都没有应,却也没有退出。他还没有玩过这种游戏,只是因为工作久闻其名。   听说很刺激。   正好他需要一点刺激。   第一把,他抽到了小鬼,指定玩家“自己”,任务“真心话”。   众人对他的选择很是惊讶,怎么还有给自己挖坑跳的,但很快有人反应过来。   “初吻还在不在!”顾未问完,立马转头跟韩深打赌。   清许:“不在。”   “耶!”顾未赢了。   韩深幽幽地看向岑不遇。而岑不遇则是眉心跳了下,暗暗决定要把那人找出来打一顿。   他的宝贝他知道,虽然有很多人喜欢,但明明还没有开智,那人肯定是趁对方不注意强吻的!   第二把,清许又抽到了小鬼,还是指定自己与真心话。   众人见状纷纷兴奋起来:“对象是谁!”   清许瞥了眼旁边的人:“猫。”   “切~~~”   岑不遇瞳眸闪烁,眉眼莫名舒展。   算了,不跟一只猫计较。   没想到第三把还能轮到清许,众人都傻了,说他被小鬼缠身,但该问的还是要问,然而到了指定时,他却选择了就近的岑不遇。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他想岑不遇也选真心话,可岑不遇没反应过来,懵懵地“啊”了一声,顾未立马大喊岑不遇选择的是大冒险。   清许眸色暗淡了点。下一秒,又一道声音大喊:“选一个人扑克吻,十秒!”   岑不遇没想选第二个,但此刻的惩罚却让他陷入了两难。   他想吻清许。   哪怕隔着一张牌。   可是……   岑不遇看着身边不做声的男生,望着那张魂牵梦萦的脸,情不自禁地把手中的牌挡在唇上,随后缓缓向对方靠近。   “哇喔~~~”   众人一阵欢呼起来,还有人吹口哨助兴。   现在的情景不比昨晚,两个人都很清醒,清许看见自己的脸在那双黑眸里越放越大,手心不自觉攥紧,小鬼被他捏出几道褶皱。   心跳声逐渐放大,且每一下都很用力,扑通扑通,震动全身。   岑不遇注意到他的不安,在距离只有几厘米时停下。   不可以啊!   那时候明明说过不会强迫清许。   忘记了吗?   现场气氛越炒越高,什么话都会被覆盖,岑不遇本想说自罚,没想到刚起身一半,脚下却被掉落的竹签一滑。   “砰——!”清许被他扑倒在甲板上。   在这个时候,岑不遇还惦记着清许的头,却没想到这一护,让还有点距离的扑克牌,也贴紧了清许。   一声闷响,两个人的唇都被硌得有点疼。   其他朋友见状忙捂住眼睛:“妈呀!要不要这么激烈!”   “诶诶诶!岑不遇你个禽兽,床在楼下啊。”   “早知道不叫你吃饭了,你小子憋坏了吧!”   岑不遇瞪着眼睛,心想十几个人都瞎了,他这明明是跌倒嘛。   人其实还没追到手,不要在这抹黑他啊。   岑不遇赶紧抬起头:“……撞疼没?”   清许嘴上盖着扑克,闻言眨了一下眼睛。岑不遇另一只手撑着甲板,把他捞起来。   “这就分开啦?还没到十秒钟吧?”顾未说。   岑不遇无奈地看着他:“不小心摔了。”   顾未“啊”了一声,目光看着韩深。心想,昨晚是不小心撞了,今晚是不小心摔了,这小子戏真多。   “原来是摔了啊……”朋友们看热闹那般凑上来,假模假样道,“没事吧?”   清许摇头。   岑不遇看了一眼他的嘴巴,发现没有破皮,这才松了一口气。明明是两个人的初吻,这会儿却顾不上高兴了。   “哎呀,你衣服弄脏了。”扮演肉丝的女生朋友说,“白衣服上的污渍最不好处理了,快趁还没干透,去楼下洗洗吧。”   清许垂眸看了看,发现衣袖上有一大片油渍。他刚刚倒下的时候下意识想抓住桌沿,结果没抓稳,还把空盘打翻了。   点头说了句好,清许站起身下楼。   没了各种颜色的灯光照耀,二楼看起来清明得多,一间一间客卧连成一条长长的走廊,每间里面都有上下两张床,但洗手间只有头尾两个。   清许刚打开水龙头,身后就窜出一个人。岑不遇跟着他下来了,看到他在单手解袖口,赶忙说:“我来。”   清许没有拒绝,只是抬起头从镜子里面看对方。   窗外一片漆黑,只偶尔传来海浪翻涌的声音。可能是为了节约用水,水龙头里的流动很小,几乎没有存在感。这使得原本就狭小安静的空间多一个人格外有安全感。   岑不遇挤了一点洗手液,想起来解释:“抱歉,我刚刚、其实想自罚的。”   “我知道。”清许说。   刚刚的大冒险,他其实也没想过要躲开,即便岑不遇没喝酒。   “跟不喜欢的人接吻,你很讨厌吧?”岑不遇搓着手里的油垢,声音忽然有点闷。   清许:“换谁都一样。”   “也是......”   气氛顿时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岑不遇才鼓起勇气问:“清许, 10分的好感度,我可以做什么呢?”   清许顿了下:“你想做什么?”   岑不遇就知道他会反问,抬起头对上那双红瞳:“牵手,你讨厌吗?”   “不讨厌。”   “搂肩?”   “不。”   “拥抱?”   “不。”   岑不遇舔了下唇瓣:“那......”   “岑不遇。”清许打断他,终于问出那句话,“你为什么需要我?”   岑不遇愣住了。   为什么需要? ? ?   活了二十七年,他还没有听到过这种问题。   大部分被告白的人不是都会问对方为什么喜欢吗?   “需要......不是本能吗?”岑不遇没有想明白,但还是遵从内心回答,“我喜欢你,便需要你的一切。”   清许微微眯起眼,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你能保证你会一直喜欢我?”   岑不遇皱了下眉:“这要怎么保证?人的情感是会变的!”   清许眸色冷下来。   “我现在喜欢你,可等相处久了,我的感情只会更浓烈,那是超越喜欢的爱。”岑不遇说,“等再久一点,可能不止爱。结了婚,我们是家人、亲人、爱人,是这世界上彼此羁绊最深的存在。”他顿了顿,用满是泡沫的手扣住清许的手,“清许,人生很短,不过百年。但人生其实也很长,从我们认识开始,到老,到死,如果无病无灾,可能要一起经历两万多天......这不是一句保证就能概括的。”   清许看着两人相扣的手,神情没有因此而好转。   他听不懂这些话,觉得很复杂。   太多的可能性。   为什么不能直接给他一个答案?   喜欢,爱,结婚,家人......这些不正是夏姚跟青棵走过的路吗?   他不要这一条路!   他要的,是一个真正需要他,怎么闹腾都不会想着要离开的人。   他可以忍受对方的坏脾气,也可以接受刚刚提出的肢体触碰。   这些都没关系。   但是,他不需要一个不确定。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要来烦,他一个人就挺好的。   岑不遇看着他眼神中的情绪从复杂变得冷漠,心里直觉不妙,说话一下没注意语气:“清许,人生不是代码,没有设定好的程序。没有走到那一步,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我跟你保证了,那是一种虚伪、并且不负责任的行为。”   清许慢慢地、有力地抽走出自己的手,面色平静道:“你先上去吧。”   “清许......”   清许拒绝再交流,弯着腰把手肘对准水龙头冲洗。   岑不遇站在后面,几次尝试开口,但当他意识到两个人根本没有在一个平行线时,只能叹气闭嘴。   这天晚上,两个人睡的一间客卧。 BBQ一直到凌晨两点,没有了朋友们的打闹声,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但上下床的人却都没有睡意。   岑不遇双手枕着后脑勺,目光一直盯着顶头的夜光灯,脑海里反复吞咽在洗手间里,清许问他的那句话。   他直觉,自己肯定是会错意了。   想着想着,天空就亮了起来,岑不遇眼皮打架,刚准备眯一下,外面突然有人狂敲门。   “起来看日出啦!”   岑不遇顿时被吓醒了,看到才五点,皱着眉深吸了一口气,谁知,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下床的男生便一脸生无可恋地站了起来。   “你没睡?”   清许瞅了他一眼:“你一直在叹气。”   “ ......对不起。”   清许甩了甩脑袋,拿着洗漱用品出去了。   海边日出较早,起晚了就看不到黄金蛋了。但大家明显都没有睡饱,一个二个摇摇摆摆出来,跟一群丧尸似的,最后还互相撞起了肩膀。   因为人多,清许站在了昨天看日落的边缘。他盯着东边一片橙色云霞,竟觉得有一丝凉。下一秒,一条薄毯盖在了他身上。   清许偏头,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岑不遇对上他的视线,几秒后,像往日那样露出一个笑容。   刚准备开口,身边两个互相撞肩的朋友突然让开一个,另一个来不及刹车,直接猛一下撞到了岑不遇身上。   这艘邮轮新买不久,还没来得及精装护栏,原本的只到膝盖。这一撞,不仅把岑不遇整个人都弄翻,还把最边上的清许也一起给掀了下去。   朋友当即伸手去抓,可他怎么可能抓得住两个人?   “诶卧槽!!!” 第22章   哗啦———   坠入海里的第一刻, 清许所有感官瞬间被封闭,凶猛的水压堵住他的耳朵、灌入鼻腔和嘴里,使他听不见也说不出话。   他像是被人用力拽着,双手双脚无力攀爬,整个身体呈现U型,直线往下。   天空才刚亮不久,没有光线的照耀水下能见度极低,眼前一片模糊。   清晨的海水好咸,也好凉, 耳边似乎有某种生物在鸣叫, 声音低沉而悲切,像是困在了这无尽的深渊之处。   渐渐的,他看见了一个黑影在朝着自己靠近,但却怎么也抓不住。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各掐着一个脖子,左边是母亲夏姚,右边是父亲清棵。他们看起来特别痛苦,两只手却紧紧按着他的,嘴里一张一合,像在大声哀求他“用力!”,但水里听不见。   清许的心脏抽痛起来,脑海里浮现出两人多年积怨,双手渐渐收力。   他曾经放过他们走, 在六岁那年, 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成全他们在一起。   那是一个放学的下午,清许看到家里大门开着,瞬间明白是夏姚出院了,可当他看到对方在收拾行李,嘴里的“妈妈”顿时梗在了喉咙里,整个人像被什么死死钉住,无法在往前靠近半步。   因为是夏天,夏姚只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裙,她蹲在客厅,把衣服一件一件叠进行李箱。   清许直直站在大门口,盯着那个背影看了许久。明明才到城里一年,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六岁的小孩确实懂的还不多,但是他知道,妈妈过得不好。前面每一次争吵,每一次落泪,这个女人到最后都会安慰自己,但是这一次明显不一样了。她看起来很累,心力交瘁,眼神里没有一丝光彩。   是这个家让她变成这样的,是青棵,是他。   在那身影站起来之前,清许转身躲进了门后。但夏姚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坐在沙发上看了好几眼时间。清许透过门缝,看到她行李箱旁边放着一个小包,握着书包带的双手不自觉紧了紧。   那是他的包,里面是他的衣服,夏姚要带他走。   清许目光移动,盯着行李箱下面那块地板,想起自己当时就蹲在那里擦洗两人的血渍,看了好半晌都没有出去,仿佛到现在还能清晰感受到那一滩鲜红的血。   这就是带着他的结果。   清许垂眸思索了几秒,随后倚着墙缓缓蹲坐在地上,双手环抱住自己,自始自终没吭一声。   走吧妈妈。   一个人能走得更远。   学前班虽然下午四点半就放学,但他太贪玩了,现在正跟同学们玩捉迷藏。他今天高兴,不想回家,所以从白天玩到了黑夜。   清许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腿上放着一沓钱和一张银行卡。   原来聪明的妈妈已经找到他了。   两个人的这场暴力清棵受伤最严重,浑身多处被剪刀刺中,但是一听说夏姚提前出院回家,清棵第二天就赶了回来,然而只看到衣柜空空。   “你妈妈昨天有说去哪里吗?”   清许看着眼前满脖子裹着纱布、手上还吊着半瓶药水,却一脸平静的男人,轻轻摇头:“没说。”   “她有没有留什么东西给你?”   “钱。”清许没说那张银行卡。   清棵点了点头,几乎没犹豫,拉出行李箱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但他也拿不下什么,单单一把吉他就占了三分之二空间。   清许静静地看了会儿,随后跟个没事人一样,放下书包开始写作业。   等到又一沓钱和一张银行卡放在自己面前,清许才抬起头,盯着那道高大的背影逐渐远去。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两人这一走,就是一年。   更不会知道,今后他们一家三口的每一次重逢,都在医院......   耳边再次传来悲切的鸣叫,清许定神一看,手上的两个痛苦面具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英俊而温柔的脸。   这个人叫岑不遇,平时总是一见他就笑,黏黏糊糊的,像只猫咪一样在不经意间温暖了他很多时刻。可现在不知怎的,岑不遇两条眉毛耷拉着,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看起来很是伤心,好像丢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清许喉结轻轻滚动,想问问对方丢了什么,等下买给他,结果开口就是一嘴的咸。   “咳……”   “咳咳咳……”   “清许!”岑不遇红着眼睛,见他把海水咳了出来,忙把人抱进怀里,“傻小子,你吓死我了……”   众人看到这一幕也都纷纷松了一口气:“终于醒了……”   “顾未韩深!快停船,也不用叫救护车了,人醒了!”   两人闻言立马扒开人群,看到清许没事,当即往甲板上一坐。顾未说:“操!吓得老子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清许下巴卡在岑不遇肩上,心跳很快,大口呼吸,一时还有些茫然。等感受到阵阵凉意,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溺水了。   此刻,东边的太阳才刚冒出头,橙红的光晕映照在海面,仿佛给这片汪洋披上了一层梦幻的薄纱。   那圆圆的蛋心由于角度被海面无限拉长,每当微风拂过,便会随之摇曳、破碎,又瞬间拼接组合,宛如一场永不停歇的视觉盛宴。   明明这么美的日出,大家却无心欣赏了,尤其是闹出这场事故的两个朋友。   其实,清许跟岑不遇掉下去的后一秒,两人就跟着跳下去救人了。而且岑不遇本身会游泳,那就是三救一,可明明清许也很快被他们捞起来,但就是半天不醒,大家还以为他撞到头了。   “快去房间换身衣服吧,别等会儿感冒了。”撞人的朋友说。   躲开的朋友闻声立即道:“我现在就去烧姜汤!”   清许眨了眨眼睛,刚想起身,双腿突然被一只手拢住。下一秒,整个视线拔高,岑不遇抱着他进入船舱。   这是他长大以来第二次被公主抱,对象都是同一个。   与上次不一样,岑不遇眼角有泪,态度再没了当时的强硬,一举一动都变得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把他碰碎。   “岑不遇。”   “嗯。”   “你哭了吗?”   “……”   “为什么?”清许用手指轻轻蹭掉对方眼角的泪水,随后对上那双黑眸,“你怕我死掉?”   岑不遇打开房间,将他放到小沙发上,开始动手解他衣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像是惊魂未定。   清许大脑很晕胀,浑身没力,就那么恹恹地把人看着。等脱下衬衣,换上干净的,岑不遇又给他脱裤子。但是到了拉裤链的环节,那双手忽地停了下。   “你……”岑不遇舔了下嘴唇,“有力气脱裤子吗?”   两个人靠得近,清许无意瞥见那截伸出来又退进去的舌尖。   结果还没等他回答,岑不遇就自己说算了。窸窸窣窣一阵,湿掉的裤子本来不太好脱,但他腿瘦,岑不遇一个用力,就直接把牛仔裤和底裤一起脱了下来。   岑不遇:“......!!!”   作为一个正常成年人,被别人脱掉裤子都会觉得不好意思把?但清许不一样,他不仅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还全程盯着人家看,反倒把对方给整脸红了。   岑不遇心跳有点快,却不敢做什么,目不斜视地伺候人把干净裤子穿上。明明自己也湿了一身,黏巴巴的不舒服,还冷,结果这一通操作,竟出了一身汗。怕又受不了流鼻血,他赶紧把人抱到床上坐着,然后拿上干的衣服跑出去给自己换。   清许看着那道身影手忙脚乱的样子,顿时想起了在山上老家的时候,对方也是这样。   不就是身体吗?   以前在学校游泳的时候,大家都是只穿一条底裤,好多人嬉戏扯掉别人的,还有专门比赛输了脱光跑一圈的都常见。   清许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自己要找个时间深入了解一下这个群体。   但是一想到自己沉水时看到的画面,清许轻叹一口气,将脑袋靠在上铺楼梯上,心里在这一刻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没有辱骂,没有怪罪。没有思念,也没有不舍。   那两个人一如既往。   他就像一只散养的小狗,把所有的东西锁在那套房子里,守着。   “在想什么?”岑不遇端着一盆水开门走进来。   清许抬眸:“我其实会游泳。”   岑不遇关门的动作一顿,偏头看着他:“那你刚刚……”   “他们死在河里。”   “……”岑不遇没想到清许会跟自己主动说这个事情,把东西轻轻放在桌上,蹲在对方身前,“你父母?”   “嗯。”清许垂眸说,“我刚刚看到他们了。”   岑不遇眨了眨眼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他伸手握住了清许放在腿上的手,严正道:“那是假的。”   清许不说话了。   “清许,你看着我。”岑不遇捏了捏那双手,“我才是真的。”   清许不明白什么意思。他头发没干,一绰一绰垂在额间,因为海水是咸的,脸颊被刺激得微微泛红,加上现在懵懂的表情,整个人特别可爱。让人很想上手rua一把。   岑不遇咽了口唾沫,起身坐到他旁边,把盆里的毛巾拧干,随后轻轻给他擦脸。   “清许,人要活在当下。”   “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逝去的人已经逝去。”   “我们活着的人呢,只管未来的事,永远不要沉溺过去。” 第23章   温热柔软的毛巾一下一下蹭在脸上,清许眼睫微微颤动,看着那双黑眸中的自己,忽然觉得这些话很有道理。   以前,有关于父母的事都是他的禁区,只要一问,他就沉着脸,久而久之,便没人再敢提。现在,他主动说,是因为......因为......   猫哭了。   清许静静地凝视着面前这个相貌张扬、行事古怪,脾气却始终温柔的人。见那双还泛着红的眼睛里透着珍惜和殷切,他终于找到答案。   岑不遇注意到他的目光,动作顿了下:“你别这样一直看着我......”   “可我眼前只有你。”清许陈述事实。   岑不遇闻言心中一震,睫毛快速抖动了两下。他看着眼前一脸虚弱的男生,身体每一颗细胞都在横冲直撞,纷纷叫嚣着让他快点把人按倒。   打包打包!   扛走扛走!   岑不遇深吸一口气, 极力压制内心翻涌的情绪,迅速把毛巾放进盆里清洗。他的手在水中无意识地搅动,溅起的水花仿佛他此刻难以平静的心。   好在这时有人敲门送姜汤进来, 缓解了这剑拔弩张又暗流涌动的氛围。   “喝点姜汤吧,去去寒。”岑不遇的声音已恢复几分平稳,只是微微泛红的耳尖,还泄露着他刚才的不平静。   清许接过,喝了一口觉得还可以,便仰着头喝了大半杯。岑不遇看着他那颗不停上下滑动的喉结,嘴里也下意识地跟着咽唾沫。   “你要喝吗?”清许突然问。   岑不遇摇头,想说不要, 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要!”   清许被震得抖了一下。客卧很小,岑不遇这声“要”声音有点大,好像生怕他会后悔似的。   他伸手把杯子递过去:“你刚刚怎么不多要一杯。”   岑不遇不说话,目光盯着清许刚喝过的位置,就那样把嘴凑上去。清许见状瞳眸一顿,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收紧。等到姜汤一滴都不剩,他才皱起眉把人看着。   “怎么了?”岑不遇舔了下唇瓣上的汤汁,喝得一脸满足,状态顿时恢复成以往厚脸皮的样子,“刚刚你晕倒,我还给你做人工呼吸,这种间接接吻算得了什么。”   清许心头一颤。因为喝了大半杯热汤,他现在不仅胃里暖暖的,整个身体也都跟着热乎起来,脸上的气色瞬间上升几个度,看起来红润又有光泽。   岑不遇见他不吭声了,心里一动,挪着身体靠近:“清许......”   “能不能亲一下?”   清许显然没想到岑不遇会直接提要求,懵了一瞬:“为什么?”   为什么?正常回答不是可以或者不吗?岑不遇见他没有直接拒绝,更加激动起来:“因为那是我的初吻。”   “ ......”   “我一想到我的初吻是给你做人工呼吸而不是情深意切地吻你,我就觉得亏了。”岑不遇目光投向那张薄薄的唇,片刻又抬起来,极为认真道,“你还我。”   “ ..........”   清许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被自己留的坑给绊倒。刹那间,有关于那晚亲呢的画面全部涌上脑海。   岑不遇怎么可能会多给他思考的时间呢?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就动手把人横抱起来,一下就放到自己腿上坐着。   这动作又快又准,一气呵成,清许下意识抓紧了对方肩上的衣服。   岑不遇知道他不安,掰下那只手握在手心里。男人望着眼前不知所措的红瞳,眸色愈发深情和温柔。他握着那只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蹭了蹭。   温热的气息不断喷洒在掌心里,清许喉结滚动,浑身似有电流淌过,酥酥麻麻一片。   看完日出,朋友们都回去补觉了,整个游艇格外安静。窗外偶尔有海浪拍打声,一下一下,又沉又重,像极了屋内两人的心跳。   约莫一分钟,岑不遇突然抬起头,轻轻地吻在清许下巴的位置。清许眼睫颤了下,瞳孔缓缓放大,却没有伸手把人推开。   岑不遇顿时受到鼓励那般,一边大着胆子往上吻,一边撑开清许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清许看着对方不断放大的五官,放在腿上的另一只手无意识握成了拳。   岑不遇跟喝醉的那天晚上完全不一样。没有强硬地把他锁在怀里,没有说一些奇怪的话。整个人非常清醒,非常温柔的贴近他。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姜汤的原因,清许突然觉得很热,周围的空气也像火一般笼罩下来,他背脊都闷出了一层汗。   当唇上被另一道体温包裹,碾磨,清许呼吸下意识屏住,心跳在胸腔里剧烈运动。岑不遇双眼轻闭,嘴唇张合,轻轻含着他的唇瓣,一寸一寸,极度小心且充满珍惜地吻他。   两个人相扣的手在无意识中越收越紧,跳动的脉搏从掌心传至心脏,大脑,以及身体的各个角落。   它们从杂乱无序,到互相干扰,最后拥抱成一团。   同频道的心跳太大声,震得清许大脑发胀,太阳穴青筋暴起。他自始至终都睁着眼睛,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眉眼,红瞳中再次蓄起之前那股狠戾。   半晌,似是终于够本了,岑不遇才缓缓睁开眼睛离开他的唇。目光带着明显的不舍:“感觉好吗?”   清许没说话。他的唇本来就薄,这一吻变得更透了。窗外温和的阳光洒进来,尽数照在他湿润的唇面上,色泽勾人,如同春日里初绽的樱花瓣。   岑不遇见状,咽了咽嘴里的唾沫,还想吻。谁知,他下巴刚抬起来,一只手就迅速掐住了他的脖子。   一声闷响,清许把他按倒在后面叠好的被子里,一条腿站在地上,挤进他双腿之间,一条腿半跪在床上,眸色沉沉地把他盯着。   “你太超过了。”   岑不遇心里一惊,以为又要挨揍了,下意识闭上双眼。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到来,鼻腔就被灌入一股霸道之气。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清许近在眼前,而他的嘴唇上面一厘米处,正是对方的唇。   “我要回一点。”   话音刚落,四片唇瓣就重新贴在了一起。   岑不遇做梦都没有想到清许会主动吻他,别说是要回去一点,就算把这条命都抽走,他也双手奉上。   但他还是高兴的太早了。清许就是个毛头小子,吻技贼烂还不懂得力道,贴着他就是一通乱蹭,好几次都硌到了牙齿。   有点疼。   但却莫名的……带劲!   这一刻,激动的心盖过了所有疼痛。岑不遇一只手放在了清许的头上,安抚性地揉了揉。他扬起下巴,拼命回吻,慢慢带动着清许,尽量把这个吻变得温馨起来。   清许也不迟钝,很快领会,嘴唇一张一合,融入对方的节奏。   此时此刻,他没有别的想法,就只是像岑不遇说的那样,感觉亏了。   那天晚上岑不遇忘记了,但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凭什么这家伙还理直气壮的找他还?   两个人闷声闷气,越吻越深,越吻越用力,谁也不肯认输,结个吻跟打架一样。   但岑不遇的脖子被清许按在手里,没多久就有点喘息不赢。男人脸色通红,嘴唇被蹭得发麻发痛。压在他身上的男生仿佛有使不尽的蛮力,明明唇那么软,那么甜,却硬生生逼得他无法招架。   “唔……”   屋内安静,这一声呜咽格外醒神,几乎在发出的瞬间,两个人同时一愣, 接着都停了下来。   四目相对——   一片死寂——   清许抬起头,看着眼下的情景,心中第一次有了'一个男人也可以很漂亮'的想法。在酒吧工作的时候,吧台顾客经常点评卡桌的客人哪个帅,哪个man 、哪个漂亮……他当时听不懂,觉得一个男人再怎么好看也不可能用上'漂亮'这个词。   但此刻,他看到了。   岑不遇可能也没想到自己会发出这种声音,忙用手背挡住了嘴巴。因为整个头陷在被子里,头发很凌乱,随意地贴在脸上、额头周围。可能是弄疼了,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含着一层水光,眼角微微泛着红,鼻头也红。两条眉毛轻轻蹙起,神情欲言又止、又有点羞臊地望着他,整个看起来就是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宝贝儿……”岑不遇被看得脸热,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清许顺着力道往下,在距离只有一个拳头的时候,岑不遇又抬起下巴快速亲了下他的唇,随后腼腆又有点自嘲地笑起来,“怎么那么厉害……”   清许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下。   两个人的胸膛起伏都很快,呼吸杂乱急促,一下一下,你喘完他接着喘,跟比赛似的,仿佛谁快谁就赢。   “累了吧?”   “……”   岑不遇蹬掉鞋子,挪上床,然后打开被子:“补补觉,等下要吃午饭了。”   清许看着他就这么自然地躺进去,终于开口:“你的床在上面。”   因为空间问题,客卧都是一米二乘两米的上下单人床。   “我好累,不想动。”岑不遇耍赖。   清许站了一会儿,决定自己睡上面,结果脚下刚挪开,手就被抓住了   “就睡几个小时,你也不嫌懒得爬。”岑不遇一边说一边收力,“你不觉得冷吗,两个人睡暖和一点。”   现在是夏季,太阳都出来了,能冷到哪里去?   清许心里这样想。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块空出来的小地方,似乎有一股引力,不断吸引着他快躺下去。   “快点呀。”岑不遇催促。   半分钟后,清许真的躺了上去。岑不遇高兴坏了,忙把人揽在怀里,盖上被子。   两个人面对着,同睡一个枕头,只要谁稍微动一下就能亲到对方。   岑不遇眨了眨眼睛,仿佛还在做梦一样,没忍住轻轻吻了一下清许的额头,柔声道:“宝贝儿晚安。”   清许见那双眼睛缓缓闭上,没有回答。   窗外海风轻拂,掀起一股淡淡的海腥味,与被子里的香草相撞,莫名调和成一种催眠散。 第24章   让两人没想到的是, 根本没有人来叫他们吃午饭。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两点。   更夸张的是,整艘船的人都走得干干静静, 连同厨师和工作人员也不在。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岑不遇疑惑着打开手机,当看到韩深发来的一张照片,里面是他搂着清许、清许则靠在他胸前,两个人睡得极香的样子,瞬间明了。   外面阳光高照,床上的两个人轻闭着眼,以一种小鸟依人式的睡姿,睡得脸颊红红,完全没有发现房间里进来了人。可能是有一点点热,两人原本藏在被子里的手脚都翻了出来,但又因为空间有限,最后只能交叠在一起。   岑不遇忙捂住嘴巴,一边给对面狂发大拇指,一边忍着激动的心把照片保存起来。做完这些,他迅速把手机放入兜里,瘪了瘪嘴巴,一脸可惜地看着身旁的男生:“看来下午只能咱两自由活动了……”   太棒啦! ! !   谁知,清许也只是平静地应了声嗯。他刚发现没一个人时,反而觉得很正常。毕竟约好了的行程,他们自己没起得来, 人家肯定以为是他们太累了。   岑不遇见他并没有失落感,索性不装了:“那你想吃什么?面?饺子?还是米饭?我来做!”   清许环视了一圈厨房,决定吃简单点:“吃面吧。”   “好嘞!”   岑不遇答应得过于兴奋。清许看着他系上围裙,拿面条、鸡蛋、肉丝、青菜、碗,接着起锅烧油……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不知情的,还以为他练习过无数次。   清许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完全帮不上忙。他虽然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做饭,但其实厨艺一般般,尤其是放不准盐。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无论是炒菜还是煮面,他要不就是做咸了,要不就是差点味道。虽然他都将就着吃了下去。   兹拉———   锅内滋滋作响,岑不遇把腌好的肉丝倒下去。   “宝贝儿,稍等十五分钟。”   清许应了声好,双手撑在切菜台上,就那样静静地站在身后。   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两个人一个做饭、一个在旁边陪着,虽然都没有再说话,但却有一种别样的温馨感。   等看到清许把一大碗面吃得干干净净,并打了一个饱嗝,岑不遇特别自豪:“好吃吧,这是我前段时间找我爸学的。”   “好吃。”清许点了个头,没有吝啬夸奖。   岑不遇得意地笑起来,高高兴兴收拾碗筷。   清许抽一张纸巾擦嘴,见状突然说:“岑不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认识我,你也不用这个年纪去学做饭。”   岑不遇闻言动作一顿,抬头看他:“我什么年纪,我才二十七岁,这正是奋斗的年纪啊。”   “是你自己说的。”清许想起之前岑不遇劝他来参加婚礼的说词,回忆道,“我都这把年纪了,哪能经得起他们一群老小来围攻啊,我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学霸记性果然不是盖的。   虽然只是随口一问,但这是清许第一次提关于这份感情的事。这是一个好兆头,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开端。   岑不遇轻咳一声,放下手里的碗筷,认真回答:“我觉得,你这个问题的角度是不对的。”   “要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去做这些!……你听听,这像话吗?”   “我为什么要去想这些?这太消极了!”   “真要想的话,我也只会想,正因为是你,我才有机会去体验,去施展身手,然后惊喜地发现:哇,我成功了!原来我还有这样的天赋!这真的太加分了!”   清许挑了下眉。   “清许,感情不是一场生意,不存在体验好就加分制,体验差就减分制。”岑不遇温柔地看着那双红瞳,说得很轻,“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在心里给你放上一把秤,那么我做什么都会计较得失。”   “这不是爱情。”   窗外有风吹进来,将两人额间的碎发轻轻掀起。   清许听完这一番话,盯着手里的纸巾,眼神逐渐清明,似乎打开了某种认知。   岑不遇知道清许只是听懂了字面意思,也不着急,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安抚性地揉了揉:“清许,我喜欢你。”   他说:“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他说:“即便你不回应,那也是我的事。”   他说:“如果我一直感动不了你,这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我的问题,就只是……我们单纯不合适。”   最后几句,清许听懂了。   那是他无意看到的一则新闻,大概故事就是,一个人救了一只猫,然后辛辛苦苦养了一年,但猫就是不亲人,还会伸爪子。   这就是不合适。   两个人一起把碗筷收拾干净。   “你想玩什么?钓鱼?浮潜?还是......游泳?我都陪你!”岑不遇问。   清许想了一下,说:“我想游泳。”   “好!”   两人回到房间,换上泳裤,拿上耳塞和眼镜,决定绕船游几圈。   “清许,不要害怕,放心大胆的游。”岑不遇把耳塞给他一一戴上,贴近了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清许瞳眸轻轻闪动,几秒后,点头说了一声好。   当海水过膝,清许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犹豫。   哗啦———海浪轻涌,此时的海水温度宜人,堪比温泉。一缕缕光线穿透澄澈的海面,在水中折射出梦幻的光影,微风一荡,仿若仙女的裙摆在海洋里飘扬。   岑不遇见清许像条鱼一样在水里自由穿梭,轻声笑了下。他戴上眼镜,举起双手伸了伸腰,随后跟着扎进去。   一直到日落,朋友纷纷玩完回来,二人才游尽兴。   “哇,你们好悠闲呀。”扮演肉丝的女生转了转手臂,“不像我们,抓完香蕉船抓飞鱼,开完摩托艇又坐飞伞,后面还玩那个拉绳冲浪,哎,累死了……”   岑不遇摘下眼镜,一脸春风得意:“那是,跟着我们看看蓝色的鱼,追追海龟,戳戳水母,多好啊。”   对方白了他一眼:“你是真不懂得收敛呀。”   岑不遇大方地笑起来。   清许跟在后面,也揉了揉手臂。他真的太久没有游泳了,一下子兴奋过头,肌肉竟也有点后知后觉泛酸。   岑不遇见状,直接拉着他的手架在自己脖子上,说:“晚上我给你按摩。”   清许看过去,见那双黑眸中满满的期待和表现欲,点头:“好。”   朋友们见状立即揽着身边的人,一边羡慕的啧啧啧,一边要对方晚上帮忙按摩。   玩了一天,大家都累了,吃完晚饭就各自回房间休息。   “宝贝儿,明天我们就回去了,你这两天开心吗。”岑不遇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拿了一瓶椰子油。   清许端坐在他前面,闻言点了点头:“开心。”   岑不遇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手上动作不停,将椰子油在掌心搓热,随后按在那有些晒红的肩膀上。他边缓缓打圈按摩,边说道:“开心就好。只要你稍微点头,这一趟就没白来。”   “这人呐,就是得劳逸结合,不然再强壮的身体也会扛不住。”   “上天很公平的,同样的空气,同样的土地,同样的水。你想取多少,怎么取,是由你自己决定的。”   突然深情并茂来这么一段,清许侧过头,正对那双狭长的眼睛。岑不遇见他一脸莫名,笑着用手刮了下那翘挺的鼻子。   “说的就是你。”   “……”   岑不遇坐正回去,继续手上的动作。他看着眼下细长的脖颈,偏瘦的肩胛骨,眸中满是疼爱与珍惜。   他并不觉得清许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除了实诚,他没有别的话来形容这个男生。   他只知道,每一次深入了解,无论好的坏的,他的好感值只增不减。   所以,他只想好好抓住这个人。   搓搓揉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最后岑不遇两只手也泛酸起来。   清许套上衣服,转头:“我帮你?”   岑不遇看了他一眼,伸手把椰子油盖起来,没急着回答。   清许眨了眨眼睛,刚准备起身,肩膀又被按住了。岑不遇刚刚半天不吭声,这会儿突然把下巴搁在他肩上。   “宝贝儿,我好累啊。”   “……我帮你?”   岑不遇耷拉着眉眼摇头。   清许不明白什么意思,垂眸想了想,决定直接问:“那你想怎么样?”   岑不遇好像就等着他这句话,歪着脖子道:“给我充一下电就好。”   温热的气息吹在脸颊上,清许觉得痒,躲了躲,也就没注意后面的人把盘坐的腿放了下来,问:“怎么充?”   话音刚落,肩上的双手瞬间伸长把他抱紧了。也因为如此,他的后背与后面的胸膛紧紧相贴。   清许浑身僵了下,才注意到自己全身上下都被包裹着。   “别动。”岑不遇脑袋埋在他颈窝处蹭了蹭,“你说了不讨厌的。”   清许想起来,昨晚岑不遇问他讨不讨厌牵手搂肩和拥抱,他回答的不。   是了,他自己答应的。   清许缓缓垂眸看着两人的腿。因为岑不遇个子也高,即便这样坐着,脚也能平放在地板。   两个人都是穿的一次性拖鞋,脚码差不多,颜色也是统一的天蓝色,看着特别像情侣款。   还有同样的坐姿,同样的体温,以及同样杂乱的心跳。   清许抿了下唇瓣,左手轻扣着右手,说不上来是种什么心情。在来这里之前,他没有想到过会发展成这样。   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短短两天时间,他和岑不遇清醒着做过的每一件事。这些事,早超出了他所认定的关系范围里,但却没有拒绝。   意外,就像是疯长的爬藤,总往他意想不到地方分叉。 第25章   距离假期结束还有两天。   本来岑不遇还想带清许去游乐园玩的, 结果一回来公司就有事要处理。   到了城中村门口,岑不遇看着解安全带的清许,忍不住伸手拉住对方,说:“你这两天好好在家休息,有任何事,微信上随时敲我,千万别觉得麻烦。”   清许垂眸看了一眼两人的手,轻轻点头。   岑不遇弯唇,觉得自家宝贝好乖。可看着渐渐从掌心抽离的手,他又下意识抓紧了。清许顿了下,回头看着他。岑不遇对上那双红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舍不得,明明两个人就在同一个城市,他忙完了就可以来找清许,但就是不想跟对方分开。   啊——   啊啊啊——   心中小人儿疯狂咆哮!   他们为什么不住在一起啊?   清许为什么不是精灵王子?   他为什么没有一扇任意门?   “那你、”岑不遇舔了下唇瓣,拼命从脑海里刮出一个问题,“打算在家做点什么?”   清许觉得很莫名,一个学生能在家干嘛?   “写作业。”   “学校都布置了什么作业?”   “调度算法实验报告。”   “那......”   “岑不遇。”清许看向那双黑眸,打断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岑不遇顿时闭上了嘴。他想说的有很多很多,但又怕清许反感,僵持半晌后, 只能蔫巴巴地松开手。   “......要记得想我。”   直到车子开走,清许都没有回应那句话。他看着逐渐远去的车身,拉了拉书包带,转身往里面走。   村庄的白天相对冷清, 道路两边没了摊位,就是一排少有人问津的手机维修店、五金店、杂货铺等等   清许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一条由宽变窄的马路,和两边破旧紧挨着的老式楼房,脑海里突然回想起昨晚岑不遇的话。   大海,有潮起就有潮落,张弛有度,才能生生不息。生活,在忙碌中追逐,但也别忘了停下脚步,感受身边的美好。   这些道理他都懂。但是,对于一个从小就锦衣玉食的人来说,根本想象不到生活在这里的人有多辛苦。当然,他所说的辛苦,并不只是起早贪黑,常年无休,也赚不了多少钱的情况,因为大部分都是这样。最辛苦的是,即便做到这样,人生的起伏也没有多大。   而对于一个想从这里走出去的人,他,一个大学生,一个拼命做到班里最拔尖的人,才幸运的从整片区域中得到改变人生的机会。所以,他必须比别人更努力。   回到家,清许先把衣服洗干净,随后开始写报告。   一直忙到下午,他才简单地给自己煮了一碗面。   因为地方小,他吃饭也在书桌上,所以每次一抬眼,他就能看到书架上摆放着的各种橡皮泥作品。   看着看着,一串钥匙映入眼帘,清许顿了下,伸手拿过来。这是他从幼儿园到高中之前居住的那处房子,里面锁着夏姚和清棵的遗物 。但自从搬到花城来读书,他就没再去过那边,只是每年定期给房东交房租。   小县城的自建楼,房租很便宜。   清许眨了眨眼睛,咽下嘴里的面条,脑海里忽地浮现出岑不遇的另一句话。   ———“清许,人要往前看。”   几秒后,钥匙被放在书桌上。男生迅速把午饭解决掉,起身洗碗,换衣服,随后拿上书包和那串钥匙,轻轻关上了房门。   花城到凤城只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清许买了张大巴票。   其实,他一直没回去那里,还有一个原因是不想遇到熟人。不想被邻居、老师、同学,问问题,不想看到他们表面假意关心,背地里却一直在传他是杀人犯。   那一张张伪善的脸,看得他想吐。   但让清许没想到的是,才刚坐上车,里座的一个男生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清许?”   “诶,你是清许吧?”一个白白胖胖的男生瞪大了眼睛,凑近看着他,“就是你!你的瞳色跟别人不一样!”   清许对上对方的目光,眉心微微蹙起。他确实觉得这人有一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是我呀!”男生指着自己,“我是陈东东,咱两小学一个班的。诶,还有桑琦,她跟我是同桌,以前我们三个中午经常一起吃饭呀。”   闻言,清许顿时想起来。那时候他刚上一年级,每天没有时间做饭,还是前桌的两个同学经常分菜给他吃。   陈东东也没想到这么巧。他五一假期在花城玩了几天,今天正好回去。见清许不说话,以为对方还没想起来,便说:“孙赫那个臭小子你记得吧,当时因为乱说话,你还敲掉了他一颗牙。”   清许眼皮一跳:“都记得。”   陈东东顿时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不能忘了我啊,咱们可是有六年的同学友谊。只可惜初中的时候你父母给你报了另一所学校,不然你、我、还有桑琦,我们三个绝对能成为最好的朋友。”   “是我自己报的。”清许纠正。   “啊?”陈东东顿了下,“为什么?”   清许垂眸。那时候夏姚跟清棵再次打架进医院,夏姚在他面前哭,说不要变成青棵那样的人。他当时不明白自己哪里不一样,为了证明自己无论去哪里都能好好活着,于是就换了一所学校读书。   陈东东见他不回答,瞬间想起来他家里的情况,猛一下闭上了嘴。   其实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清许的性格变化并不大。不爱主动,也不爱笑,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就选择沉默。   陈东东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这么多年过去,清许已经蹿得比他还高了,但还是一样的瘦。男生独特的红瞳,灿若繁星,五官像是造物者的偏爱,每一处都被精心捏造,精致得无可挑剔。皮肤白皙如羊脂玉,跟身上的穿着一样,又干净又透亮。   然而这样的一个存在,却坐在这样充满皮革和汽油、灰尘以及各种食物气味混为一体的大巴车上。   周围的乘客或昏昏欲睡,或大声谈笑,嘈杂又粗俗。而他却只是安静、端正地坐着,举手投足间皆是与生俱来的从容与矜傲,浑身散发的清冷气息宛如一道无形的屏障,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这强烈的反差,让陈东东满心震撼,心底的感叹脱口而出。   “清许,你好帅啊。”   好生硬的转场……清许抬眸看过去,上下扫了下,随后礼尚往来那般,淡声回应:“你也帅。”   陈东东眉眼清明,头发理得短,是标准的阳光大男孩类型。同学们都说他是可爱暖男那一挂。他害羞地抓了抓脑袋,笑着说:“晚上咱们叫上桑琦一起聚聚吧,这么久没见了,大家说会儿话。”   清许想了想,点头说好。   他退租后东西也不多,就是清棵的吉他占地方,夏姚有一些小东西,简单收拾收拾,一个行李箱就能解决。   两个人到了地方,桑琦已经在路口等了。小姑娘长得落落大方,性格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活泼。   三个人在一家热炒店坐下,说说笑笑,聊聊以前清许走了之后发生的事,谈谈未来有什么规划。简简单单,温馨舒适。   “诶清许,那你退租的话,今晚去我那住吧。”陈东东说,“我爸妈都不在,家里也就我一个人。”   清许想说不用,自己随便找家旅馆就好。但这话还没说出口,桑琦也说:“对呀,别去开旅馆了。”她不知想到什么,凑近了说,“最近这里来了好大一批隔壁市的,听说他们那边好多餐饮店的家禽发瘟疫,都闹出人命了。”   陈东东睁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呀,五一聚餐的人多嘛,家禽供应商为了多赚钱加大饲养密度,新闻爆出来的环境又脏乱又差……”说着,桑琦皱了皱眉头,“反正,别去住旅馆,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已经感染上了。”   二人闻言,同时点了点头。   分开时,时间还尚早,陈东东陪着清许去把房子退了。房东是一个八旬老太太,看到清许长这么大了,一直夸他有出息。   清许说了句谢谢,语气有点生硬地让对方好好照顾身体。   以前这位奶奶见父母都不管他,总是会默默给他端来一些炖好的排骨、鸡鸭什么的,说小孩子整天吃青菜会长不高。   那时候他虽然有钱买肉,但不会做。每回去还碗,他都会把钱压在下面。   清许把东西收拾好,走之前,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虽然破碎,却拥有过他们一家三口身影的地方。   那一刹那,所有记忆犹如光速的电影从他眼前闪过。有夏姚早起贪黑还要做饭的,有清棵靠在床上拉伸手指的,有他们两个吵架的,有他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写作业的。春夏秋冬,他望着窗外的树叶绿了黄,黄了落,落了枯,一年又一年……   “走吧。”陈东东怕他忆起伤心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清许轻轻眨了几下眼睛,收起思绪,点头说好。   砰——!   大门关上,他没有再回头。   像是在跟过去的一切告别。   下楼时,两人撞见了孙赫的妈妈。对方像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笑哈哈的跟清许打招呼。清许当然知道她什么行事做派,只轻轻点了个头,当作是回应。   这里的自建楼基本是砖墙,不是实心水泥墙,隔音不太好,两人刚出一楼,就听到上面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大,但能听清楚。清许脚步都没停一下,反倒是陈东东当即扬起头回应:“就了不起!”   对方可能也是没想到他们耳朵这么好使,一下子就安静了。   陈东东哼了一声,追上前面男生的脚步:“清许,别理这种人。”   我没理。清许心想。   陈东东家里离这里很近,打车五分钟就到了。是一片很新的小区,他爸妈辛苦大半辈子买的,为了他以后结婚用。   进去之后,清许把行李箱放在门边,也没有乱看,只知道是三室一厅。   “今晚你就睡这间。”陈东东一边说,一边拿棉被出来铺。   清许应了声好,帮着把床铺好。   “这个房间阴凉,装修好了也一直没人住,有一点尘味,你别介意啊。”陈东东笑笑,“我本来想让你跟我一块儿睡的,但又怕你不习惯。”   清许:“没事。”   陈东东给他拿了一套干净的牙刷和毛巾,告诉他浴室,还有最重要的冰箱,说要是饿了就别客气,自己煮宵夜吃。   清许道了一声谢。   关上房门,清许这才坐在床上,拿出手机。果不其然,布偶猫的头像旁边亮着红色小四。   岑不遇:【图片x3】   岑不遇:【宝贝儿你看,这里环境不错吧,自然湖景,今天刚下来的建房批准。 】   照片是下午五点多发的,清许看着日落将湖晕染成橙红色,许是有风,湖面轻轻泛着涟漪,波光粼粼。   【漂亮。 】   那头像是守在手机旁边,消息刚传过去,就立马有了回应。   岑不遇:【是吧,我也觉得,正想着到时候自留一套。 】   清许垂眸看着,轻触屏幕。   【ok。 】   他本意是回应岑不遇,喜欢就留,结果岑不遇好像误会了,疯狂炸消息过来。   岑不遇:【ok? 】   岑不遇:【好的。 】   岑不遇:【听你的! 】   ? ? ?   清许想说不是,让他自己做决定,字还没发出去,对方又传了几条语音过来。清许看着,直接伸手点开了,结果刚听到三个字,他就立马关掉了。   “宝贝儿,我好......”   不用猜,清许也知道后面的内容,下意识看了眼门边。陈东东还没睡,要是听到有男人这样跟他说话,肯定会吓到的。   他有些无奈地将音量按小,伸手拉开书包,想把耳机拿出来。等发现小格子里空空如也,他这才想起,耳机在下午做作业的时候落在书桌上了。   清许看着屏幕上的语音消息,几秒后放下手机。他站起身,打开房门,准备去找陈东东借耳机。   陈东东的门没有关,有一条缝,清许站在门外轻轻敲了两下。但那个门不知道什么情况,碰一下就开了。   “陈......”   清许刚喊出一个字,陈东东就从电脑下面钻了上来。对方脖子上挂着耳机,面色通红,样子像是在调音量,但看到他神色却有点惊慌。   “ ......吓我一跳。”陈东东尴尬笑了下,“怎么了?”   清许想说有没有多余的耳机,借一下,结果刚张开嘴,房间里忽然传出一道娇喘声。   刹那间,两个男生的脸上都有一丝茫然。   不靠马路的小区偏安静,外面也没有什么人,稍微一点动静都会被放大。还没等陈东东有动作,又一声更加尖锐的声音贯穿整个房间。   至此,已经不用多说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释放欲望很正常。陈东东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声问:“......你要、看吗?”   清许:“......”   见他不说话,陈东东反而放开了点,伸手按下暂停键,随后拉过旁边的椅子道:“来吧来吧,这部很好看的。”   清许:“..........”   “我刚才耳机线插反了,结果听到敲门声,我又插错了......”   清许闻言走进去,垂眸看了一眼:“绿色音频,粉色麦克风。”   “没事。”陈东东直接全部拔了,坐正起来,“这是我五一在花城新买的,刚想试试效果。”他微微顿了顿,伸手把清许拉到电脑面前,“诶,坐坐坐。这是我室友昨天分享的,里面的女/优才刚下海,老漂亮了。”   清许看着屏幕上的画面,没有发表评价。画面中的形象确实符合亚洲审美,有着大眼睛、翘鼻梁、白皮肤等特点 。   “昨天我在酒店用手机看了一遍,但是感觉没有电脑看着带劲。”陈东东从旁边箱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清许,随后敲下播放键。   下一秒,屏幕里面的人物动了起来。男生看片寻求的是视觉刺激,基本一上来就进入主题。很快,娇柔的声音再次彻响房间。   上初中时,班里男生进入发育期,h片或漫画都是借来借去看的。其中,清许的同桌简直就是个大大的资源库,他坐在旁边,无论有意或无意,都看到过不少。   但当时的他和现在一样。看着画面中两个人接吻,抚摸,听着细细软软的娇喘。相比旁边陈东东逐渐急促的呼吸,清许却没有什么反应。   因为长得好看,清许在酒吧被不少客人送花,献媚,而且各种类型都有,但他都无动于衷。好多老熟客、包括小张都开他玩笑,说他是不是不正常。   没一会儿,陈东东突然站起来,声音有点焦躁地说:“我去下洗手间......”   主卧就有卫生间,但清许却看到对方走出房门,去了外面的公用洗手间。   他垂眸,看着屏幕上还在继续的男女,伸手点了下暂停。   没有了声音,房间格外安静。窗外微风拂过,将男生额间的碎发随意扬起,又放下,仿佛是为了看看他眸中的神色是否有表面这么淡定。   结果连风都甘拜下风。   大概过了有十分钟,陈东东返回房间,见屏幕上的画面没动,以为是结束了,结果滑动鼠标一看,还有一大半。他有些疑惑地低下头,看到清许没有反应,又抬起来问:“不喜欢啊?”   清许没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   “没事,你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类型,我这里可多了,应有尽有。”陈东东一边说,一遍把自己的D盘挨个点开,“萝莉喜不喜欢?御姐?甜妹?或者......”   清许看着对方像刷短视频一样给他挑选,最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只是在等你借我耳机。”   陈东东闻言一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又低头看了一眼......   几秒后,清许见对方缓缓抬起头,随后用一脸'完蛋'的表情看着他。   “你......”陈东东想说'你那里没事吧',又怕清许受打击,最后转了一圈眼珠,飞快竖起两根大拇指:“学霸定力就是强。”   “ ......”   从陈东东房间里出来,清许像是游街的乞丐,手里不仅拿着耳机,还抱着一个篮子,里面有各种糖果,零食 ,甜品。   好像他心里很苦一样。   清许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照单全收。他把篮子放在床头柜,坐上床,这才插上耳机,重新点开岑不遇半小时前的消息。   只是奇怪,明明刚刚在那么激烈的画面前还平静的心,此刻却在听到耳机里低沉温和的声音时,轻轻颤动了一下。   “宝贝儿,我好想你啊。”   “实验报告写完了吗?手很累吧?”   “晚饭想吃什么?我叫人做了给你送来好不好?”   消息太久没回,对面以为他在忙,就没有继续打扰。但在三分钟前,最新一条语音消息又传了过来。   “宝贝儿,我下班了。你还在忙吗?”   似是觉得如果还在忙的话,多条消息就会打扰到他,于是停顿了一下。随后,不知道对方想到了什么,气息突然离麦克风很近,像贴在人耳边说话。   “我刚洗完澡,就是想问问,能不能......给你打个视频呀?”   清许眉心一跳,脑海里几乎瞬间浮现出对方穿着睡衣的样子。   窗外突然掀起一阵大风,把卷帘式窗帘吹得飞起,“哒哒”声一下又一下拍打着墙面,在这样安静地空间里,存在感极其强烈。 第26章   因为房间有些许尘味,所以陈东东把窗户全开着。   清许看了一眼,几秒后收回目光。聊天页面上全是布偶猫的消息,一栏一栏,白色一片。他手指轻触对话栏,在输入键上点了一个“ o” ,接着再点了一个“ k” 。   下一秒,聊天框上便闪现出一条绿色的消息栏。那消息相比上面的很短很短,但存在感却极强烈。   像是再高大威猛的兽,也得乖乖等待安检闸道打开。   几乎在他发出去的瞬间, 布偶猫就弹出了视频通话过来, 下面是一红一绿的电话按钮。   清许还没有跟谁打过视频,轻轻舔了下唇瓣,点击接通。当屏幕上出现岑不遇放大的五官,他眼睫微微颤动了两下,新奇感由心而起。   “宝贝儿。”岑不遇一见他就笑, “我好想你~”   “我知道。”刚刚说过了。   “那你呢?”岑不遇眨巴着眼睛,虽然知道可能不会得到回答,但还是忍不住问,“一整天都没见到我了,你有想起我吗?”他微微顿了顿,随后给自己找了一条退路,“哪怕只是闪过一次有关于我的画面?”   视频怼得很近,两个人就像面对面坐着。清许单手举着手机,目光不自觉地往下扫了一眼。岑不遇穿着质感很好的灰色睡衣,明明上面没有镶钻,布料却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男人胸前开了一个大V ,隐隐露出肌理的轮廓。不知道是不是等待回答的过程很紧张,他胸前起伏有一点快,肌肉跟着一上一下,像是在大口呼吸一样。看起来莫名的......欲。   两秒,清许视线缓缓往上,见那双墨黑的瞳仁里盛满了期待,实话实说:“有。”闪过两次。   岑不遇微怔,似是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干脆利落的回答,整个人顿时有点不知所措。等反应过来,他一下笑出声,差点喜极而泣,心中小人儿狂魔乱舞。   啊——   啊啊啊——   他的宝贝怎么这么乖!   “宝贝儿,我好想见你......”   不是正在见吗?清许心想。   清许今天穿得跟平时不一样,短T加一件薄外套,因为手上举着手机,衣领稍稍歪到一边,露出半截白皙的锁骨。这是平常穿衫衣看不到的。   他头发顺顺地盖在眼睛上面,看起来有一点长了,但属于学生的青春气息直面铺来。似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或是害羞,男生一如既往选择沉默。他眉眼微垂,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头,像是在等待下一句话,好翻过这个话题,整个人乖得没边。   “咕咚!”岑不遇暗暗咽了一口唾沫,越看越心动,越看越难耐,简直想直接冲破屏幕拥抱对方。   但是看着看着,岑不遇就发现清许身后的墙壁颜色、以及床头柜的漆色,都不太对。   城中村都是旧楼房,里面的陈设不可能这么新。清许平时很节约,也不可能花钱买。就算是房东翻修过......也不可能,清许已经在里面住好几年了。   岑不遇迅速平静心绪,轻声问:“宝贝儿,你在哪?”   似是有点惊讶他的洞察力,清许微微挑了下眉:“在同学家。”   在同学家过夜?岑不遇神经一下紧绷起来。他没有问清许为什么出去不跟他说,因为身份还不够格。但是以他对清许的了解,清许不会随便住别人家,除非地方很远,且周围开不到旅馆。   “你不在市区?”岑不遇尽量悠着点问,“跟同学们讨论作业去了?”   “人多吗?”   “在别人家不习惯吧?要不要我去接你?”   清许见他小心翼翼试探的样子,感觉有一点可怜。就好像家里的猫打视频给你,先开始一个劲的表达思念,结果察觉有情况,又开始可怜巴巴地问你:在哪里?身边是不是有其他猫?多不多?没有你喜欢的类型吧?   怕你不要他。   清许看着屏幕里逐渐往下耷拉的眉眼,嘴角无意识跟着一点一点往下沉。   在这场沉默的对视过程中,时间被无限拉长,一秒似几百个日夜。刹那间,他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但不同的是,手腕不知何时被另一头无形的绑上了一根绳子,轻轻一拽,周身脉搏便颤动起来。   “我在凤城。”清许垂眸,第一次逃避岑不遇的视线,“收拾父母的遗物。然后碰巧遇见了同学,借住一晚。”   那双眼睛里的渴望太过浓烈,他不在现场,摸不到对方的头,不然还可以小小安慰一下。   闻言,岑不遇眼神一下清明起来,激动道:“我来接你!”   清许皱眉:“很晚了。”   “不晚!才九点多!”   “ ......”   “位置!位置定位给我!”话音刚落,视频“嘟”一声,就这样挂断了。   “ ..........”   清许看着白白的聊天框页面,愣了一瞬。等反应过来,他才敲字过去。   【好好睡觉。 】   那头见状立即发了一排动图过来。   还是那只吃罐头被抱下桌的猫,天空一样蓝的眼睛巴巴地望着他,头顶配字:真的不可以吗?   清许深吸一口气,还是拒绝。   那头见他坚持,沉默半天后,才终于安分下来。   岑不遇:【好吧......】   但是过了两秒,对方又提了一个要求。   岑不遇:【宝贝儿,能不能给我发一张照片? 】   清许不明白:【刚才不是看到了? 】都视频十分钟了,还没看够?   岑不遇:【那怎么能一样! 】   【不拍。 】   【 ......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头非坚持,【拍一张嘛,不用脸照,你随便拍点什么,手啊,脚啊,都可以。 】   ? ? ?   清许严重怀疑这人是不是对他有了戒断反应。   他第一次养猫,不是很懂。但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其实不算过分?   男生看着屏幕眨了眨眼睛,几秒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   清许的左手,有非常多的伤口,深深浅浅,大大小小,却不影响美观。他手指白皙细长,骨节分明,指甲盖总是剪得干干净净,白色月牙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得到照片后,岑不遇狂发了几个“亲亲”大脸娃娃,最后终于安静下来。   清许把自己的手拿到眼前,正反面看了一遍,有些莫名。想不明白,他便不想了,放下手机,起身拿上牙刷和毛巾去洗漱。   夏天身上容易出汗,清许还是洗了个澡。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找陈东东拿吹风机吹干头发,又跟对方聊了几句,再回房间时,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多分钟。   当他准备还耳机,看到岑不遇几分钟前又打过来视频,还有些疑惑。   结果点开内容一看,顿时气血上涌。   岑不遇:【[小区定位]】   岑不遇:【我在公园的秋千上坐着。 】   怎么下的楼,什么心情往公园走的,清许不知道,只是全程皱着眉。   太不听话了!   快十一点的小区非常安静,昏黄灯柱二十米一盏,微弱的光晕撒向四周,公园内几乎看不到半个人影。   清许置身其中,脚步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他朝着休闲区的方向走去,很快便看到一个人影孤零零地拘在那里。   岑不遇双手抓着秋千铁链,头低低地坐在上面。可能是出门着急,男人身上的睡衣都没换,只随便披了一件西装外套。因为秋千太矮,他双脚曲起往外撇开,大大的身体缩在窄窄的铁链里面,看起来极为可怜。   余光撇见清许来了,对方先是激动地抬起头,双眼在这样的黑夜中格外透亮。但又似乎是怕被他骂,眼睑内情绪收敛了些,只小心翼翼地牵起他的手。   虽然都是夏季,但凤城的气候比花城要凉好几倍,而且刚刚外面一直在刮大风。两人肌肤相触的瞬间,寒气入骨,清许到嘴的话全咽了回去。   看着那两条拧紧的眉毛缓缓松开,岑不遇心脏猛跳,一下就把人狠狠抱住了。力道之大,仿佛要把对方活生生嵌进身体里。   “宝贝儿,我想你……”   清许站在岑不遇双腿之间,两只手按在他肩膀上,感觉腰都快被勒断了。   第三次。   岑不遇一晚上说了三次想他。   有风从侧面吹过来,顶头的树叶哗啦啦作响,在这样宁静的夜晚,饱含着情深意切思念的低语就格外入耳。   清许垂眸,看着把头贴在自己肚子上的人,微微抬起手。男生手长,自然也大,岑不遇感受到热源,惊喜地仰起头。清许只是轻轻把手盖在他头上,没有动作。褐红色的瞳仁背着光,看起来和往日一样平静,可他却从中读出了一丝……怜惜。   岑不遇高兴坏了,顿时在那柔软的肚子上蹭了起来,整个人像被抛上天空,轻踩云朵,浑身轻飘飘。   天呐!他的宝贝怎么这么心软! !   岑不遇兴奋过头了,一下站起身把人抱了个满怀。清许的手顺着滑到他胸前,等他偏头靠过来,便下意识挡住了那张嘴。   褐红色的瞳仁幽幽抬起,带着一股淡淡的冷意:“做什么?”   岑不遇顿住了。   啊。   他们还不是情侣,不能随便亲吻… ..   之前在船上那次,是因为他有正当理由,可是现在呢?他有什么资格吻清许?   天!塌!了!   清许见人终于冷静下来,拉开距离:“这里的旅馆暂时不能去,你还想说什么吗?”   他是陈东东的同学,住一晚没关系,但他不能带人回去。趁现在还不算太晚,岑不遇回家还能睡个好觉。   岑不遇还没从刚刚的打击中缓过来,听见他直接赶人,表情都快哭了,拉着他垂在一旁的手说:“好冷啊……去我车上好不好?”   清许答应了。   这里的车库是露天的,两个人牵着手,还没走到停车的位置,小区的灯就自然熄灭了。好在月光够亮,不然黑灯瞎火的,撞到哪儿都不知道。   岑不遇上车就把灯打开,事物顿时清明起来。   清许坐进去,第一个问题随之而来:“所以,你找我要照片,是为了定位。”   岑不遇关门的动作一顿。他刚刚太高兴了,还以为能蒙混过关,现在看来并没有。见清许一脸'下次不可能再拍照给你'的表情,岑不遇慌了,只能诚诚恳恳道歉。   “宝贝儿对不起,我错了。”   “我真的太想见你了,我忍不住。”   清许眼皮跳了下。   “是,我们视频了,时间还不算短,可那根本不够。”岑不遇把清许的手拉到自己腿上握着,声音很轻,“我想要的,是你像现在这样坐在我旁边。我想牵你的手,感受你的体温。我想拥抱你,想跟你待在一个空间,呼吸同一片空气。我想就这样坐在你身边,轻轻的跟你说话。”   岑不遇一边说,一边注意清许眼神的变化,想从里面看到不一样的情绪。但他发现,说了这么多,对方的感触其实并不深。不过还好,至少不是无动于衷。   “清许,你知道吗,你是一个极寒体质的人。”   闻言,清许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你智商很高,但是不爱表达,不善言语,情感感知残缺。即便我就坐在你面前,释放十分的热情,你也只能感受到一两分。”岑不遇知道自己说的有点重,但内心告诉他,必须要这样表达,不然清许不知道。他舔了下唇瓣,稍稍压低气息,听起来有些可怜,“所以,我如果想把我的感情好好传达给你,我就得想办法,不能坐以待毙。”   清许没想到这个人已经把自己剖析的这么彻底,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似是有点焦躁,男生轻轻扣着手指,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没有人会需要一块木头。”   ———“太冷血了,这跟亲手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   “你后悔吗?”清许对上那双狭长的眼睛。此刻,你后悔还来得及。   岑不遇坚定摇头:“不。”   “为什么?”   “因为你很好。”   清许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很好?”   岑不遇嗯了一声,随后将脑袋靠在他肩上:“你特别好,我喜欢你,非常喜欢。”   清许抿着唇,眼神迷惑,像在看智障。心想,这人自己才是残缺人士吧?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似乎有下雨的前奏,呼呼声不停从缝隙中钻进来,在这样的深夜,听着有一点吓人。   砰——   岑不遇关上了车门,车内顿时安静如斯。   一秒后,清许垂眸,发现对方玩起了自己的手指。像是觉得血液不流通,男人挨个捏他的指尖,力道有一点重,但还能忍受。   “实验报告写完了?”   “嗯。”   “今晚不跟我回去?”   “不。”陈东东睡了,直接走不礼貌。   “好吧…...”   岑不遇不想一个人回去,还想说点什么,清许兜里的手机忽地震动了几下。他拿起来,发现是陈东东,顿了一下。他还以为对方已经睡了。   陈东东:【[微信名片]】   陈东东:【清许,这是我们老家一位很有名的中医,你有时间可以找他看看。 】   陈东东:【你可别不好意思,那里的事,要及早治疗,千万不可马虎。 】   “……”   岑不遇见状不明所以,反应片刻,突然猛一下抬起头来上下扫了扫旁边的男生:“什么意思?你生病了?!”   清许眉心一跳,不明白陈东东大晚上为什么不睡觉竟跑去给他问这种事。及早治疗?有这么......严重吗?   他不说话,岑不遇一下急了,伸手捏着他的下巴把脑袋掰向自己:“清许,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来收拾父母的遗物吗?怎么半天不见就生病了?   那里的事是哪里的事?清许到底满了他多久?   这还是清许第一次见岑不遇对自己这么严肃。看着那双黑眸沉下来,他心脏不自觉加快,才发现,原来有人比他更在乎自己。   “清许......”   “他带我看黄片,我没反应。”   “......啊?”岑不遇瞪大眼睛,顿时傻了。看、看、看黄片? ? ?   清许从他手中挣脱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陈东东说的太过严重,声音有点闷闷的:“以前也没有过。”   “ ......”   活了二十七年,岑不遇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哑口无言。   清许见对方不吭声了,皱起眉头:“我是不是不正常?”   岑不遇:“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   “傻小子!”岑不遇一个激动,伸手捂住了清许的嘴。看着那双红瞳里面一片茫然,他心疼坏了,忙解释,“你跟他们不一样,看那个当然不会有反应。”   清许眨了眨那双大大的杏眼,还是不明白。岑不遇看他一脸纯真,心都化了,安慰道:“宝贝儿,你是正常的,别吓自己。”   清许不懂对方为什么这么肯定,刚想问“你怎么知道?”身体突然被抱了起来。   岑不遇把他抱在自己腿上,面对面。但后座太窄,清许个子高,双腿只能曲着。岑不遇见状弯起唇,一只手揽着他的肩,一只手环着他的腰,仰起头说:“不信你可以试试。”   试试?   距离太近,清许身体不自觉紧绷起来:“跟你?”   “嗯!我能证明你是正常的!”   清许不说话了。他不讨厌岑不遇,他们还亲近过两回,但是那时候他除了浑身热以外,并没有像陈东东今天那样的反应。   那种焦躁、不安、痛苦、难耐、却又有一点......愉悦?   当时卫生间隔得太远,他没有听清楚。   岑不遇见他这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只觉得喉头干渴得不行,浑身细胞开始叫嚣。他忍不住凑到对方耳边,声音突然有些哑:“你今天,看的那片子里,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温热的气息吹在耳尖上,痒痒的,清许偏头躲了一下:“接吻。”   岑不遇一顿,有些狐疑:“就这样?”   清许嗯道:“后面我按暂停了。”   “ ......”   耳边突然没了声音,清许回过头,正对一双黑得发亮的眸子。岑不遇直勾勾地看着他,呼吸急促,眼神像头即将扑食的兽。清许被看得脸颊发热,双手不自觉握成了拳。下一秒,岑不遇忽地抓住他的手,按在了自己胸膛上。   那里开了个大V ,清许被滚烫的皮肤灼得瑟缩了一下。岑不遇心跳好快,还特别重,“砰砰”撞在他掌心,跟击掌一样。没等他收回,岑不遇忽然靠近他脖子,轻轻地嗅。灼热的气息不断洒在肌肤上,熏得他发热。刚想说别靠这么近,岑不遇温热的吻就从他耳尖一路缓缓落下来。   “宝贝儿......他们有这样吗?”   清许浑身一颤。脑海不自觉回想起当时的画面,随后很老实地点了点头。下一刻,一只干燥的大手托着他的脸,岑不遇目光定定,给了他一秒的时间,一秒后,见他没有动手推开自己,便闭上眼睛吻了上来。   晚上陈东东给的牙膏好像是草莓味的,清许之前没感觉,可此刻却觉得,有一点甜。岑不遇这次的吻,跟上次在船舱时又有点不太一样。像是渴了,要喝水,抿他唇的力道有点重。   似是受到影响那般,清许喉结滚了滚,感觉喉咙也有点干。   可周围一片漆黑,就算要买水,也得等到天亮。   姿势问题,清许顶头就是灯光,有一点刺。他微微眯起眼,光线瞬间暗淡下来。唇上有微微刺痛感,但能忍受。看着近在咫尺的眉眼,清许完全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竟会在半夜跟一个男人在车里接吻。   车上空间如此狭小,如此安静,他被对方抱在怀里,胸膛贴着手臂,两个人的距离近到,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吻了片刻,岑不遇突然睁开眼睛看看他,发现他一直未闭眼,岑不遇似是笑了声,随后用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宝贝儿,他们都闭着眼的吧?”   清许眼睫眨了眨,再次点头。刹那间,他的世界暗下来,但某种奇异感却逐渐爬升。周围没有声音,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抱着他的人。   岑不遇见他那张唇被吻得亮晶晶,咽了咽嘴里的唾沫,再次吻上去。   两人的第一次,岑不遇除了怕清许反感,也想留个好印象,所以更温柔一些。而此刻,他有任务在身,如果不能证明清许是正常的,岂不是他失责?   清许这次一点也没主动,甚至没有回应,一心只关心自己那里到底有没有问题。他不知道,这种事,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   吻着吻着,清许突然感觉一截湿滑柔软的东西在舔自己唇面。岑不遇变得跟喝醉那天一样,突然把他搂得很紧。他周遭很暗,感受很奇怪,当对方舔过唇缝,企图往里面钻时,他猛一下睁开了眼睛。   岑不遇似乎有感应,也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两个人的心跳都很快。   但岑不遇的吻还在继续,墨黑的眸中满是渴望,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唇瓣:“张嘴。”   话音落下,清许脑海里再次闪过那个影片,齿缝轻启。岑不遇几乎在那一瞬间侵入。他看着眼前的红瞳,舌尖轻轻碰了下。清许眉头蹙起来,顿时像触电那般,立即躲开。岑不遇岂会让他躲,立即乘胜追击。手探进衣摆。   外面好像开始下雨了,“啪嗒”拍在车窗上,但声音很小,几乎听不清,只有不连串的雨线印在玻璃上。   但是渐渐的,雨线铺满了整扇玻璃,水珠一颗接一颗壮大,最后变成大水滴一排排滑下去。   外面热闹,里面也热闹。两个长手长脚的人紧紧贴着,即便空间拥挤,嘴里仍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清许双手抓着岑不遇的衣领,暧昧的吞咽不断往耳朵里灌,听得人血脉喷张。清许背脊闷出了汗,浑身似千万只蚂蚁在咬,他的心脏已经超负荷在跳,脑子里除了岑不遇再感受不到其他。岑不遇的体温、心跳、味道。滚烫的手贴着腰腹,轻轻按压,清许浑身抖了抖,奇异感一再攀升,那双红瞳终于不再冷静。   感受到他的变化,岑不遇稍稍退开了些,眉眼挂着恋人之间才有的亲密调侃。   “宝贝儿……腰很敏感。”   清许太阳穴跳了一下,抿着发麻的嘴唇把人瞪着。 第27章   小的时候,清许没见过父母恩爱的样子,长大了,又忙于工作和学业,朋友也少,没有人给他这方面启蒙。   喜欢他的男男女女有很多,但是每次都只是站在门坎外面。一旦了解他这个人的性格,大家都望而却步。   只有岑不遇。即便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仍不断靠近,不断示好,干扰他的生活,拼命想办法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拽出来。   他怎么拒绝?   清许的目光死死盯着面前黑发朗眼的男人,胸膛激烈起伏,攥着对方衣领的双手越收越紧,眸色逐渐蓄起一股狠戾之气。   “岑不遇,不要调侃我。”   岑不遇眼睛一眨不眨地跟他对视,闻言轻轻笑了声,抬起下巴吻那不平整的眉心,温声哄道:“我这是夸赞,敏感是好事。”   清许眼睫微微颤动,感受着温润的唇从眉毛吻至鼻梁,再到鼻尖,接着重新回到他嘴唇上。但这次岑不遇并没有停留多久,含着他的唇瓣吮了片刻,便将吻慢慢移至脸颊、耳朵......岑不遇听着他逐渐急促的呼吸,抿了抿耳垂便一路向下,最后停在他锁骨处,轻轻地留下一排牙印。   前面视频的时候,岑不遇就看这地方看了很久。清许太瘦,两根锁骨很突出,直直的,隐在衣服里很诱人。   “宝贝儿。”   “你好漂亮......”   清许瞳仁猛缩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也看不到。但在岑不遇吻他喉结的时候,他难耐地扬起了头,视线乱晃的瞬间,在对面的玻璃窗上,真真切切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外面下雨了。   现在大约凌晨十二点多,玻璃窗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水珠。外面一片漆黑,除了雨线不断砸下来,基本看不到任何东西。因此,车内的一切非常鲜明。   男生被人稳稳地抱在怀里,半靠着,双腿曲起歪到椅背。不知道怎么弄的,他头发有一点蓬乱,两边翘起的弧度有点像动物的耳朵。大概是热,他脸色通红,额间有薄薄的细汗。那些头发无章法地贴在他额头,脸上,一双红瞳懵懂又充满了野性,看着似一只刚化为人形的狼。   而狼的下巴处,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正不知天高地厚的蹭他、舔他。他的衣摆被对方卷起,隐隐约约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   脖子上又痒又麻,清许喉结滚了滚,终于忍受不住。他伸手把那颗脑袋抓起来,看着对方红到快滴血的唇嘴,凑近重重地咬了一口。   “嘶......”岑不遇感觉到疼,却没有阻止。当铁锈味蔓延至口腔,他突然觉得这个画面有一点熟悉,好像曾经经历过。   清许看着他的反应,伸出舌头舔掉唇上沾上的血,将姿势调成跪坐,淡声道:“想起来了?”   岑不遇:“......”   啊? ? ?   发生了什么? ? ?   正当他脑袋里一片浆糊,清许突然掐着他的脖子,用力按在了椅背上。那双红瞳明明背着光,却异常明亮,好似一只准备猎食的美艳吸血鬼。岑不遇被看得头皮发麻,心脏像要爆裂那般狂跳。下一秒,冷酷又阴郁的声音便彻响他周身。   “岑不遇,是你先招惹得我。”   话音落下,四片唇瓣重新贴合。   清许前面有多安静,此刻就有多激烈。岑不遇再次感觉到疼。男人怔愣着,承受着清许有些粗鲁的回应,记忆犹如打碎的镜片,一段一段。当看到同一双眼睛,以同一个姿势把他按在床上,用力咬破他的嘴唇,而他第二天起来却以为被揍了的荒唐事,顿时瞪大了双眼。   原来!   他跟清许的初吻,在酒店!   岑不遇大脑狠狠炸开,噼里啪啦的,激动又懊悔的情绪将他整个淹没。   要死! ! !   因为清许调整了坐姿,此刻两人胸膛紧贴着胸膛,体温无缝衔接。他吻技不好,但是学习能力强,岑不遇很快被他弄得喘息不赢。细碎的闷哼声频频溢出来,既痛苦又愉悦,猫爪一样挠着清许的神经。他看着岑不遇通红的脸,以及爬满水汽的眼睛,暴力因子疯长,突然加重了握着脖子的力道。岑不遇受不住,张嘴大口呼吸,清许看着里面那截刚刚在他嘴里乱来的舌头,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随后猛地低头将其含住。   “唔……”   “等、等下……”   岑不遇没想到清许是这样的,虽然上次在船舱也很厉害,但现在完全像变了一个人。男生接吻喜欢睁着眼睛,红色的瞳仁比任何时候都亮,眼神似嗜血猛兽一样凶狠。而他则像是案板上的鱼肉,舌头被用力翻搅,想要说话,嘴唇却被堵得严丝合缝。   可即便这样,身体还是因为跟喜欢的人亲近起了反应。   外面的雨,已经渐渐停了下来,周遭一片安静。明明气温低好几个度,车内却完全不受影响,温差甚至如隔冬夏。   清许太阳穴青筋暴起,身上出了一层汗,直至岑不遇眼角滑下一颗泪,他才终于心软,缓缓松开了手。   “咳……”岑不遇偏头剧烈咳嗽起来。   清许看着对方脖子上那根长长的静脉,忍不住低头咬了一口。那里是大动脉,岑不遇被激得浑身抖了抖,背脊一片麻。   “下次还敢乱来吗?”   岑不遇终于意识到自己惹了个什么东西。但看着对方漂亮的眉眼,还是心跳不止。他也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第一次接这么激烈的吻,也……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窒息是什么感觉。   但是。   “对不起,上次是我错了。”岑不遇对上那双红瞳,“……除了那只猫,那是你的初吻对吗?”所以才会气到咬他。   清许眼皮跳了跳。   他不回答,岑不遇就当是默认。想起自己那时候还想着把夺走清许初吻的人抓出来揍一顿,此刻看来,自己真是活该。   “清许……”岑不遇拿下脖子上那只手,放在嘴边亲了亲,“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弥补自己的过错。”   两个人贴得紧,身体有任何反应都能感知到。岑不遇没有点明怎么弥补,但他想让清许永远记得今晚。   清许见对方认错还算诚恳,也干脆,不再计较,想着这事就这样翻过。所以,当嘴唇上再次覆盖过来一股温热,他还有些疑惑,偏头躲开。   “做什么?”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岑不遇一顿,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笑,手探下去:“傻瓜,要灭火啊。”   清许浑身一僵,眉头顿时皱起来。那儿他自己都很少碰,除非必要……嘶啦——拉链声打断思绪。清许刚想阻止,滚烫的气息再次凑近他。岑不遇抵开他齿缝,舌头轻轻地在他舌尖上打了一个圈。清许瞳孔震颤,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岑不遇知道他不安,喉头滚动,缓缓抱着人躺在座椅上。   清许顿时被灯光刺得眯起眼睛。   现在几点了?陈东东见他没回消息会不会以为他生气了,会不会去房间找他?   小区有人值夜班吗?值夜班的人会巡逻吗?   上高中的时候,清许经常听班上住校的人说老师抓早恋。一对对情侣在后花园、小树林等等,亲亲抱抱司空见惯。但若是被一个20瓦的电筒照到,那结局会非常刺激……又一道拉链声响起,清许盯着上方的黑眸,诡异感直窜脑门儿。岑不遇笑了,偏头吻他耳侧、脖颈、锁骨、手上力道时轻时重。岑不遇不断亲吻清许暴露在外的肌肤,缓解他的情绪。不知道过了多久,清许垂在一边的手被握住,岑不遇撑开他的掌心,手指挤进指缝,与他十指相扣,吻一路往下。   清许始终锁着眉,感受很奇异,心跳很快,越来越快。当热源靠近,他浑身似触电,伸手把那颗脑袋抓起来。   “你!你怎么能……”太羞耻了,他说不出口。   岑不遇看着那双愤怒的眉眼,用另一只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清许抓着自己脑袋的手,轻声哄道:“没事的宝贝儿,会舒服的。”   “……”   后面的时间是怎么过的,清许不知道,只一味抓着对方的头发。   顶头灯光白的刺眼,可清许却始终都没有闭眼睛。他大脑乱烘烘的,似某种机械在里面运转了很久很久,浑身脉搏都在剧烈震颤。   外面的雨已经完全停了,玻璃窗上的水珠正一滴一滴往下掉,留下一道道痕迹。   由于温差较大,玻璃上逐渐起了一层水雾。那些水珠留下的痕迹,仿佛是精灵途经留下的印记,营造出如仙境般的美感。   清许出了一身汗,手在皮质座椅上抓出几道痕迹。直至听到抽纸盒的声音,他才撑着身子坐起来。可当他看到岑不遇喉咙滚动了一下,大脑顿时炸开了。   “岑不遇!”   怎么能! !   怎么能! ! !   岑不遇用纸巾擦了擦手,闻言对上他惊愕的目光,弯唇笑了下。看起来像个又痞又坏的大哥哥。   清许心脏重重跳了一下。他像个做了坏事的好学生,脸上既羞愤又不知所措,还有一点没散尽的情欲。   几个小时的折腾,男生嘴唇从淡粉色染成了水红色,配他白皙的肌肤简直不要太好看。他眼角红红,鼻头也红,衣服被弄得皱皱巴巴,一副被恶霸追了债的模样。   岑不遇找出一瓶水漱口,结果转头就瞧见他这个样子,好不容易平复一点的心脏又瞬间活跃起来。见人立马要生气了,赶紧抱着人哄:“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清许听得臊,脸红到快滴血。   岑不遇重新拿了一瓶水出来,拧开盖子递到他嘴边:“渴了吧。”   清许垂眸看了一眼,想自己拿,结果岑不遇不松手,偏要喂。他有些无奈,又实在渴,仰头喝了小半瓶。   男生长得好看,脖子也漂亮,岑不遇看着从他嘴角溢出来的水渍,忍不住凑近舔干净:“宝贝儿,我做得好吗,你喜不喜欢?”   清许呛了一口水,瞪着看他。岑不遇顿时笑起来,把人抱得更紧了。   “害羞了啊?”   “……”   “别觉得不好意思,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   “人嘛,食色性也,这是本性。”但笑着笑着,岑不遇就笑不出来了,顶了顶有些发酸的腮帮子。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他们看到那同学的消息才十二点,可想而知……这当然是好事!他的宝贝威武! !   清许整个人被挤到角落,说不出话来。虽然一开始很奇怪,但不可否认,确实……挺舒服的。   但好像跟陈东东的感受不太一样?   算了不重要。   他是正常的。   岑不遇看他逐渐自信起来,心里也高兴,再次把人抱坐到腿上:“宝贝儿,我好累啊……有没有奖励?”   清许下意识抓着对方的肩,闻言抬起眼。岑不遇点了点自己脸颊,示意很明显:“亲我一下。”   该做的,和不该做的,都做了。车内虽然开了换气,但空气中仍有一丝没有散完的暧昧气息,大咧咧地证明着刚才里面是怎样一番情景。   清许莫名又热起来,看着那根手指,低头凑了上去。谁知,在即将碰到的时候,岑不遇却回正了头,快速啄了下他的嘴唇。   蜻蜓点水。   清许一顿,横了对方一眼。他不喜欢岑不遇总把自己当小孩儿一样逗,眸色沉下来。岑不遇上一秒还在得意,下一秒就被用力掐住了下颚,清许温热的唇盖上来,对着他受伤的地方碾磨吮咬,结结实实地把人亲了一顿。   岑不遇很快被吻得喘不上气,终于老实了。他靠在男生肩上,大口呼吸,好半晌才缓过来。   “宝贝儿……”   “我真的好喜欢你。”   清许知道,也相信。   窗外快速闪过一道光,一辆车停在了不远处,随后驾驶位下来一个身穿西装的人。像是喝醉了,对方走得摇摇晃晃,不知道是哪家公司的白领加班到现在。   休息片刻,岑不遇伸手揉了揉清许的头,随后揽着他靠在自己肩上,柔声说:“别回去了好吗,马上天亮了,在这陪我睡一会儿吧。”   发泄了一通,清许困意也在此刻来袭,眨了两下眼睛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明明是很狭窄的地方,两个人闭上眼睛,却睡得异常酣甜。   第二天早上,陈东东下楼买早餐,看到一辆慕尚停在车库,还在想是哪家发大财了。可当看到清许和一个男人从里面下来,他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清、清许!”   清许闻言转过头,见陈东东提着早餐、神情惊愕地站在身后,也有点不知所措。   岑不遇见状优先反应过来,却忘了自己的形象,上前一步伸出手:“你是清许同学吧,谢谢你的帮忙。”   陈东东看着他一身睡衣,衣领大大敞开,嘴巴张得能塞下西瓜。   岑不遇眉心跳了跳,轻咳一声,立即收回手把扣子扣起来,用微笑掩饰尴尬。   陈东东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而且,这个男的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谢谢他?口气怎么一股人夫味? !   “你们……”   “一个朋友。”清许回。   “哦……”原来是朋友啊!陈东东挠了挠头,但还是觉得不对劲。朋友会穿着睡衣来见朋友吗?就算会穿着睡衣见面,那为什么……为什么……   “怎么不回屋里去睡……”陈东东顿了一下,反正都已经天亮了,这些问题还有必要吗?最后,他干脆不想了,提了提手里的早餐,“正好我买的挺多,一起吃吧。”   清许瞅了一眼岑不遇,点头道好。   岑不遇可能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这么狼狈,蔫蔫地跟在身后。上楼梯时,看到身旁的男生半天没说话,还以为生气了,忍不住伸手去勾对方的小拇指。   清许微顿,垂眸看下去。陈东东还在前面说话,问岑不遇那辆车子多少钱,好酷什么的。岑不遇淡定回答价位,说喜欢的话,等下可以让他开着玩一趟。陈东东激动坏了,一个劲地说谢谢。   一路走到陈东东家门口,岑不遇才收手。东边太阳缓缓升起来,把整个楼梯间晕染成橙红色,清许看着对方弯起的唇角,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很温暖。   “诶?我就叫你岑哥吧。”   “都可以,叫名字也没事。”   “那怎么行,你大我好几岁呢。”陈东东打开门,把早餐放到餐桌上,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了岑不遇嘴上的伤,“岑哥,你的嘴咋破了?”   岑不遇笑容一顿,下意识看向清许,清许挑了下一眉,一副'你活该'的表情,他立马又笑了起来:“没事,不小心撞车门上了。”   陈东东闻言龇起牙“啧啧”两声,想想都痛,于是拐进房间道:“你等我一下,我有药膏。”   岑不遇说了一句谢谢,回头捏了捏清许的下巴:“你也该叫我哥哥。”   清许才不叫,挣脱他的手,坐下自顾自吃早餐。下一秒,他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接着一股重量盖在了脑袋上。岑不遇将他头发揉乱,语气无奈又宠溺。   “臭小子。”   ? ? ?   短短八小时内,清许已经有好几个称呼。   分别是宝贝儿、傻小子、傻瓜、现在又是臭小子……   越来越过分!   褐红色的瞳仁幽幽抬起,在陈东东出来之前,清许直接把手里的大包子往岑不遇嘴里狠狠一塞。   “闭嘴。” 第28章   陈东东很快把药膏找出来。三个人一边吃早餐, 一边说等下去哪里溜达。   清许没有提意见,也不想去,觉得无聊。   而岑不遇心里则想着,要去清许退租的房子附近看看。他想知道,清许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想去走走那片地方,感受一下那边的空气。   但他知道清许小时候过得不好,所以没有直接说出来。   吃好早餐,陈东东说要去换一套衣服,不然不好意思上车。岑不遇笑着摇了摇头,把药膏递给身旁的男生。   “清许,帮我。”   清许垂眸看了一眼,伸手拿过来。岑不遇刚刚表现还算乖,没有说些奇怪的话。他只是觉得,陈东东既然不懂,就不要随意打开人家的新世界大门。   看着那张好看的唇红肿一块,清许往棉签上挤了点药,凑近涂在上面。但可能是疼,岑不遇蹙起眉下意识退了一点,墨黑的瞳仁无辜地望着他,看起来有一点可怜。   清许心头微微一颤,动作不自觉放轻。可岑不遇得寸进尺,竟高兴到跟猫一样, 伸出舌头舔他的手指。   温热湿滑的舌尖很软, 绵绵地贴上来,清许还记得那里的触感,瞳孔猛地放大。   “岑不遇!”   岑不遇一震, 顿时把舌头收了回去,眉眼焉巴巴耷拉下来。   清许深吸一口气,怕人再不老实,用手盖住那颗脑袋,手指插进发丝,轻轻抓着,语气带着警告。   “不准动!”   岑不遇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瞳仁闪烁,嘴里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两个人昨晚经历过那样的亲昵,现在距离稍近一点,心脏就止不住地乱跳。   淡淡的香草味,和玫瑰花味沐浴露的清香,不断往双方皮肤里钻,无孔不入,涂个药都惹出了一层薄汗。   “好了。”陈东东换好衣服出来,看到他们涂药的姿势,愣了下。   清许闻言立即松开手,低头,把棉签扔进垃圾桶,接着面无表情拧上药膏的盖子。   岑不遇站起身,抽纸擦了下手心里的汗,拿上车钥匙道:“那走吧。”   陈东东眨了眨眼睛,道好,随后想起来看向清许:“那你......在家玩会儿电脑?”   清许看了一眼他的房间,轻轻点头:“嗯。”   等到大门关上,下楼,陈东东脑海里仍浮现着两人刚才亲密的样子。   清许从小就是一个很平静的人,基本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脸上露出生气的神色。但是刚刚,清许微微皱着眉头,态度强硬地按着岑不遇的脑袋,然而动作却很轻地给对方涂药,这个样子颠覆了他所认知的形象。   两个男生坐的很近,眼神中除了彼此再无其他。明明没有说话,却感觉嘴唇、鼻子、眼睛、甚至每一根发丝都牵连着,气氛很难融入第三个人。温暖的晨光洒进来,为两人周身镀上一层暖光。   “岑哥。”陈东东舔了下唇瓣,忍不住问,“你跟清许......”待那双狭长的眼睛看过来,他继续道,“是在处对象吗?”   “ ......”岑不遇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聪明,清了清嗓子,“吓到你了?”   谁知,陈东东却摇头,说:“我前几天在花城玩,看到了一对。”当时,那两个男生牵着手在他前面说说笑笑,感觉关系特别好,他还很羡慕,也想拥有一个这样的好兄弟。结果,那两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说着说着话就突然偏过头亲了对方一口......   岑不遇了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在追他。”   “哦......”难怪大半夜穿着睡衣来找。陈东东也跟着笑了笑:“他不太好追吧。”   “我觉得还好。”一说到清许,岑不遇眼神都明亮了起来,“他心很软。”   陈东东是个纯直男,听到这话,心里不由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还是担心道:“你是真心的吧?”   岑不遇一顿:“当然!”   那就好......陈东东尴尬地挠了挠头,继续说:“是真心的就好。但清许跟别人不太一样,你可能需要多一点耐心。”   闻言,岑不遇下意识皱起了眉。两个人走到车前,打开门坐进去,在陈东东系安全带的时候,岑不遇看着逐渐刺眼的太阳,在副驾驶上缓缓开口。   “我不觉得清许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陈东东愣了一下,偏头看过去。岑不遇对上他的目光,黑眸被光线照得异常透亮,认真道:“在我这里,他就是一个令人心疼的小男生。他真诚、勇敢、努力,比所有同龄人都要纯粹且出色。”   “我喜欢他方方面面,无论相貌或性格,他都是独一无二的。”   “我想牵着他的手,走过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在马尔代夫的海岛观赏蓝吊,在日本的樱花树下野餐,在青海的草原上奔跑。可我更想把他藏起来,让他的一颦一笑,都只属于我。”   陈东东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都听傻了。如果不是真人在眼前,他还以为在看电影呢。毕竟这人身价不凡,他刚刚担心也属正常,但现在看来……   这人纯纯恋爱脑嘛!   两人开车到清许以前住的地方转了一圈。岑不遇想起清许之前说他的父母,是在河里去世的,于是叫陈东东开到了那里。   那是一座很大的桥,河水估计有两三米,但水流并不急。   岑不遇下车,看着桥边时不时有人来往,不是很明白。成年人溺水,五分钟左右才会危及性命,而这里差不多一两分钟就有人骑车或走路路过。清许的父母是一同落水,必定很大动静,不可能没人发现。   “诶,你听说了吗,昨天清许回来了。”   “听说了,还收拾遗物呢,我看是拿去烧掉,反正他又没有感情。”   岑不遇闻声转过头,见两名妇人拉着小推车,便知是刚买菜回来。忍不住道:“你们认识清许?”   两人脚下一顿,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岑不遇个高肤白,长相俊朗,虽然穿着睡衣,却也能撑起不小的气场。   看到旁边停了一辆挺豪华的车,其中一个拉着红色推车的人优先反应过来:“认识呀。”   “清许,19岁,大二在读生,是个老实人,但你可千万别惹他。”   “为什么?”   “因为他狠起来啊……”那人左右看了一眼道路,凑近说,“连自己父母都杀!”   岑不遇瞳孔猛地一震。   清许……杀了自己的父母? !   “你有证据吗?”岑不遇不知道她跟清许有什么过节,但跟一个陌生人都敢这样说,可想而知平时有多猖狂。   另一个拉蓝色推车的妇人冷笑:“这还要啥证据?我们亲眼见他看着父母淹死,就在这条河里,都不下去救!”   岑不遇眯起眼,上下扫了扫她:“你也在现场?那你怎么不救?你也想害他父母?”   那妇人瞪大眼:“你这人怎么乱说话!”   “我说错了?他是个孩子,你是成年人,为什么你不下去救?”   “……”那人可能也是没有想到会遇见这种乱泼脏水的人,噎了一下,脸气得通红。   最开始说话的红色推车妇人见状,赶忙帮腔:“你知道什么呀,那两个人在水里打架,谁敢救啊,都怕下去以后上不来了。”   岑不遇目光转向她:“也就是说,你们一帮大人怕丢命就正常,清许一个孩子怕死就成了杀人犯?就因为这个,你们就到处传他杀人?”   二人见遇到硬茬了,忙狡辩道:“我们没这么说!”   岑不遇怒极反笑,居高临下看着她们:“你们加起来都一把年纪了,被冤枉都受不了,清许才多大?你们都有孩子,别人几句话就毁了他们,你们乐意吗?”   人们都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岑不遇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两个妇人也未必知道全貌。如果清许真的犯法了,自然会受到法律的制裁,而不是被一群无关人员公然私刑。   他看着身强体壮,两个妇人忍不住往后退,被怼得哑口无言。   有路过的人听了两嘴,也都纷纷停下来。有人小声嘀咕:“怎么回事啊?”还有人露出惊讶的表情,交头接耳。陈东东本来在跟父母打电话,看到外面情况不对,赶紧下车。   “怎么了?”   岑不遇胸前剧烈起伏,眼神凌厉地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扫过一遍。做房地产的好处就是,常年跟社会上各色人士打交道,像这样的小县城,最多见风使舵,听风就是雨的人,讲道理根本没用,只有刀子割在自己身上,才知道什么叫疼。   岑不遇怒就怒在今年才认识清许。他很难想象,一个十五六岁、不擅表达的孩子,在面对这些无端谣言和恶意揣测时,是如何在这座充满流言蜚语的城市里艰难度过的。   “以前的事,我不跟你们计较,清许现在也退租了,以后这里再没这个人。”岑不遇冷声说道,“但谁要是后续再敢乱传,到时候咱们法庭上见!”   说完,他最后再看了一眼那两个妇人,随后转身,大步离去,只留下身后一片寂静与众人面面相觑的模样 。   回去的路上,陈东东多次往副驾驶看。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他除了愤怒,也只剩下无奈。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他太清楚,人一旦有了成见,怎么解释都是错的。他很佩服对方刚刚的做法。   两人打开房门时,清许刚看完一部影片。岑不遇直直冲进房间,也不说话,拉起清许的手就走。   清许见他脸色不好,有些莫名,刚想问发了什么事,却看到后面的陈东东无声跟自己挥手。   “ ......”   直到坐上车,系好安全带,清许抿了抿唇,忍不住偏头看向驾驶位上一直沉默的男人。   “谁惹你了?”   岑不遇看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话,只启动了车子。清许挑了一下眉,很明显感受到岑不遇不是表面上的生气。男人眉头微微蹙起,眼眶红红的,怒意之下,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直到车子开上高速,窗外的风呼呼作响。这时,清许才听见旁边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那声音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仿佛是在刚才那个地方憋了许久的一口浊气,此刻才终于得以释放。   “我去了那座桥。”岑不遇道。   清许心脏一紧,瞬间明白过来。他就说岑不遇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拉着个脸。肯定是在那边听到了什么。   他昨天是跟陈东东一起回去的,天也黑了,倒没遇见几个人,没想到还是一晚上就传开了。   “你觉得我可怕吗?”   岑不遇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闻言再次拧起眉:“不,他们才可怕。”   清许眼睫轻轻抖动了两下。   “你肯定是被逼坏了,迫不得已才做了那样的决定。”岑不遇侧过头,“你比他们任何人都难受。”   似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清许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下,随后对上那双墨黑的眸子:“你就这么相信我?”   岑不遇定定地与他对视,没有任何犹豫:“我相信你。”   风,好似吹进了眼睛里,引得一阵酸涩。清许收回目光,看着一路倒退的绿化带,没有再说话。   四年前的那场悲剧,他确实很难受。但其实在那之前,在每一次往返医院的路途中,他难受的程度更深。那些日子里,医院那充满消毒水味的走廊、病房里苍白的灯光,都成了他生活的噩梦。可人就是这样,面对痛苦的经历,一次两次或许还会痛彻心扉,但次数多了,内心就会渐渐变得麻木。   他不是生来就喜欢白色的衣服、包包、车子。只是在一片片乌压压的指责中,产生了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愧疚,然后以自己的方式祭奠那两个人。   “岑不遇。”   “嗯?”   “你不要出事。”   岑不遇看着前方的道路,两秒后眨了眨眼睛,有点不明所以地偏过头。清许平静地凝视着他,没有解释,只是那双红瞳把人完完全全锁在里面。 第29章   假期一过, 不管是学校还是各个行业都非常忙碌。   清许要应对两场考试和一场设计大赛,一回校,就赶忙和团队成员投入到算法训练和项目优化的准备工作中。   他们围坐在熟悉的教室角落,桌上堆满了资料和电脑,白板上密密麻麻写满思路。为了在大赛中脱颖而出,大家日夜钻研,不断优化算法、尝试新技术。每一次讨论都激烈而专注,每一次修改都饱含着对成功的渴望 。   这一忙,就是半个多月。   中间清许跟岑不遇见过两次。得知,岑不遇郊外那片自然湖景的项目已经开始施工,但因规模宏大,设计定位高端,资金需求巨大,他最近一直忙着拉投资。   每次见面,时间都不长。无非是一起在车上吃吃饭, 聊聊忙碌中发生的闲事, 简单,却又莫名的温馨。   饭菜腾腾冒着热气,暖了胃,也驱散了些许疲惫。   “嗡嗡~”手机震动了一下,清许咽下嘴里的饭,下意识瞥向屏幕。看到气象局刚弹出的预警报道,原本舒展的眉微微皱起。轻声道:“西北太平洋生成了热带低压。”   岑不遇闻言咀嚼的动作一顿, 歪头靠过来, 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神色顿时凝重:“看起来规模不小。”   清许目光转向他:“我们靠海,你的项目得停工。”   岑不遇喉咙微微滚动, 吞咽了一下,坐正回去,思索两秒后沉稳应道:“好,我会安排。”说罢,他拿出手机,开始联系团队成员部署停工事宜。   清许见状放下筷子,平静的外表下似有几分担忧。他住顶楼,每年差不多这时候都会经历大大小小的台风。其他东西还好,就是那一书架的橡皮泥作品容易遭殃。   眼见时间不早了,他盖上饭盒,准备下车回教室。然而下一秒,手腕突然一紧,一只手拉住了他。他下意识回头,顿时撞上一双满含深情的双眼。   岑不遇挂断电话,非常自然地凑上来搂住他的腰:“抱一下……”   肩上瞬间压下来一股重量,清许微顿,无奈地抬起手盖在对方脑袋上。   他们最近几次都是这样,饭前牵手,饭后拥抱,好像形成了某种习惯。   清许都没有拒绝,主要是觉得最近猫很乖,可以适当的给些奖励。   岑不遇黏黏糊糊地蹭了蹭他的肩膀,随后偏头,将鼻尖抵在脖子那处轻嗅。   “宝贝儿,你好香~”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肌肤上,痒痒的,清许下意识缩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沐浴露用的是清爽柠檬味的,洗衣服用的是天然皂粉,非常普通,他自己闻不出来到底香在哪里。   现在外面的气温时常能达到三十三度左右,酷热难耐,车内却维持在宜人的二十五度。许是热极,道路行人脚步匆忙,而车内的两人却惬意地依偎在一起。仅仅一窗之隔,却有着天壤之别。   片刻,岑不遇突然抬起头,表情期待地看着怀里的男生:“宝贝儿,我的好感值有增加吗?”   清许挑了一下眉:“有。”   “现在是多少了?”   “30。”   才三十啊……岑不遇瘪了瘪嘴,目光不自觉看向那张薄薄的唇。因为刚吃了饭,男生嘴唇红润许多,但可能是擦拭的时候太用力了,显得唇面有一点干,却不失应有的光泽。   金光穿透窗户照进来,把那双红瞳照得干净又透亮,像极了雪地里的红玛瑙,美得不可方物。   岑不遇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控制不住那般缓缓靠近,但在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时,看到那双眼睛微微眯起,顿时回过神来。像是委屈极了,男人眉眼往下一耷,又重新靠回到对方肩上。   啊———   好想吻上去……   “等到60及格分的时候,可以吻你吗?”   磁性又沙哑的声音贴在耳际,清许浑身似触电,全部脉搏都在轻轻颤栗。   他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只在岑不遇再次抬头询问时,一巴掌盖住那张脸,把人推回去坐好。   “乖。”   -   一周后,超强台风“茉莉”强势登陆菲律宾北部的一个省,短短数小时,狂风裹挟着倾盆暴雨疯狂肆虐大地,所到之处一片狼藉。随后,它仿若挣脱束缚的猛兽,毫不犹豫地极速调转方向,目标直指花城。   速度太快,学校刚通知停课,风就如尖锐哨音,在大街小巷横冲直撞。清许急忙回家,用泡沫箱把书架上的东西全部装起来。原本以为这次台风顶多十四五级,做好常规防范就行,没想到它一登陆,竟是恐怖的十八级。   窗外,狂风好似要将整栋楼连根拔起,窗户被吹得“哐哐”作响,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即将来袭。   清许抱着箱子,脚步匆匆,刚准备去二楼房东那里躲一躲,就听见身后骤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整扇窗户竟直接被狂风生生扯下,玻璃碎渣如霰弹般飞溅,散落一地。   刹那间,冷风刺骨,似冰刀割面。房间瞬间被疾风彻底席卷,书架和衣柜不堪重负,发出“嘎吱”的绝望哀鸣,接二连三地倒向床边。   清许瞪大了双眼,脚步一滞,差点被飞溅的玻璃划伤。他心脏狂跳,抱紧了箱子直奔二楼,再没回头。   房东也是没有想到这次的台风这么凶,赶忙给他腾出一间屋子。   就刚刚站了那么几秒,清许的衣服被淋湿了大半。他放下书包,把电脑拿出来,好在,没有沾到雨水。   清许松了一口气,拉下拉链,准备把外套晾起来。然而这时,一个陌生电话号码却不断打进来。   一开始,他没管,但当对方第三次打过来,他接了。   那头见电话终于接通,顾不上寒暄,语气有些着急地问:“是清许先生吗?我是岑总的助理,请问岑总现在是跟你在一起吗?”   清许眉心一跳:“没有。他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们今天在对施工现场整理好的材料进行加固,但是岑总听到台风登陆的消息后就不见了,现在进市区的道路已经被封,大家都在板房里避雨,我打了好多通电话给他都没人接......”   没等对方把话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房间内窸窸窣窣一阵,清许把拉链重新拉上,一边给某个号码拨打电话,一边穿雨衣。也不知道那头在干嘛,半天不接。男生看着那串号码后面的( 3 )眉头深深拧起,几秒后,他给包里放了一套雨衣和两瓶水,就这样转身出了门。   房东正在做饭,见状忙道:“诶?外面那么大的雨你去哪里啊?!”   清许没有回,匆匆跑下楼,打开自行车锁。外面风声呼啸,雨滴似冰雹,重重地砸落在身上。但清许似乎感受不到,面无表情骑上车,身影很快消失在雾蒙蒙的风雨里。   一出城中村,外面的大道已经不堪入目。绿化带两边稍微小一点的树木倒的倒、断的断,有的已经砸到路过的汽车上,导致绿色通道堵了一路。周遭店面的广告牌被吹烂、吹飞,跟断裂的树枝缠在一起,砸破了堵在道路上的车窗。   又一阵强风袭来,清许握紧了手把,一头扎进小巷子里。有了两边的房子做遮挡物,他骑车顺利得多。   郊区进市区必须经过一座桥,快的话,他骑到那里只需要半小时。然而风向不由他,在距离桥边还有几百米的时候,风突然从正面袭击。刹那间,雨水拍打他的脸、眼睛,使他看不清,风像一对铁球紧紧拴在前轮上,寸步难行。最后,他只能弃车,扶着一路的绿化带栏杆前行。   白色的自行车就那样倒在花台里,身上很快布满雨水和污泥。但男生始终没有回头,弓着背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岑不遇被困在桥上,四周的车密密麻麻,堵得水泄不通。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雨刮器疯狂摆动,却依旧无法驱散眼前那层雨幕。他心急如焚,频繁抬手看表,表盘上的指针每跳动一下,都像是在他心上狠狠敲击。   刚才走得太匆忙,手机也不知遗落在哪里,这下连询问清许情况都做不到,这份未知让他内心的不安愈发强烈。   清许住在顶楼,这么大的风那老旧的房子怎么顶得住?一想到这儿,岑不遇的心就揪了起来,他必须立刻去把人接回家!   岑不遇左右找了一圈,抬手将手表摘下,“啪”的一声扔到扶手箱,随后抓起一把雨伞,毫不犹豫地冲进雨幕。可刚推开车门,十八级台风便如猛兽般扑来,还没等他完全撑开伞,狂风就硬生生将伞骨折断,伞面被吹得七零八落,像一片破碎的落叶。   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全身,寒意从皮肤直钻心底,但岑不遇没有丝毫退缩。他弓着背,在车辆缝隙间艰难穿梭,积水没过脚踝,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阻力。来到围栏边,他双手用力,翻身越过,动作一气呵成。一直待在车里的其他车主透过车窗目睹这一幕,纷纷惊得瞪大眼睛,满脸写满了不可思议 。   岑不遇被雨水砸得看不清前方的路,可身后的风却在一直把他往前推。他踢掉笨重的皮鞋,脱下外套盖在头上,干脆借着风赤脚跑起来。   如果是正常天,这样跑绝对没问题,还能健身,可现在是台风天,道路上全是淤泥和小石子,一个不注意就往脚心钻。   岑不遇一路疼得龇牙咧嘴,跑几百米却似几百公里那样艰难。但是跑着跑着,他突然注意到前方有个人影。   因为弓着身体,他还以为是小朋友,对方父母不知道干什么吃的,竟在这种天气放孩子出门。可当距离拉近,那人影直起身的瞬间,他猛地刹住脚,瞪大了双眼,满心的焦虑瞬间化为震惊与狂喜,脱口而出:“清许?!”下一秒,他心又提起来:“你去哪?”   清许被雨水糊了眼睛,闻言立即用手背擦了擦,待看到他此刻的样子,那双红瞳顿时被怒意填满:“你去哪!”   话音落下,两个人皆是一愣。   耳周被风声和雨声填满,墨黑的瞳仁与褐红色瞳仁静默对视,他们都很意外,也都很惊喜,但最后都化为了愤怒。   “你是傻瓜吗!!!”   这声怒吼若放在正常天,会非常有震慑力,但此刻仅一秒,就被融入风雨中。   岑不遇猛一下把清许揽进怀里,心疼地吻掉他睫毛上再次聚集的水珠:“傻小子!你真是个傻小子!”   清许动了动嘴唇,想说“你也一样”“我们半斤八两”,但最后,却只是任由对方一次又一次亲吻他的眼睛和脸颊。   两个人身上都湿了,多站一秒都是折磨。清许把包里的雨衣拿出来递给岑不遇,岑不遇本来想着反正都湿了,不想穿,但还是乖乖听话穿上。   台风越来越大,桥上的车子都在摇晃,为了人生安全,已经有人陆陆续续下车。   看到前面有几栋废弃的楼房,岑不遇牵着清许:“先去那边躲躲。”   他话刚落下,前方一排树木拦腰折断,分别落在马路与花台上。清许看着被淹没在里面的自行车,用力回握住那只手。   “好。”   二人找到一间还算干净的屋子,关上房门。这边是待开发的地块,市民好像刚搬走不久,屋内的木头床还没有腐烂。像是以前也经过强风的洗礼,这间屋子的窗户外面被木板钉了两个斜着的十字架,所以,即便外面狂风暴雨,里面也安然无恙。   清许脱掉雨衣,随手挂在床架上。岑不遇也跟着脱下,与他的放在一起。滴答滴答,雨水很快渗透床板一角。   没多久,外面就传来说话的声音,但脚步声很快又往楼上去了。   清许坐在床上,拉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一瓶水递给旁边的人:“洗一下脚。”   岑不遇接过,乖乖把脚冲干净,这才跟着爬上床。他全身湿透,房间里虽没有风,却非常的阴凉,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清许见状,下床打开门,岑不遇忙问他去哪里,清许回头看了一眼,应道:“借打火机。”   清许半小时后才借到打火机回来。当时大家都忙着逃命,身上基本没有带什么东西。他在外面捡了一些木板和烂衣服,随后抱进屋子里生火,洁白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   岑不遇看着,内心特别感动,竟觉得此刻的灾难也是一种幸福。   “清许,谢谢你。”   清许有些莫名:“谢谢我让你变得这么狼狈?”   岑不遇瞪眼:“话怎么能这样说!你不也因为我……”他微微顿了顿,嘴角忽地扬起来,“清许,你好像有点喜欢我了。”   清许眼睫轻轻颤动,没有回答。一切都是下意识的反应,他来不及想是因为什么,只知道,这个人不能有事。   眼前的火苗逐渐壮大,暖橙色的光在昏暗中摇曳跳跃,映照着两人被雨水打湿的脸庞,也填满了清许的整个瞳孔。 第30章   “花城气象台最新消息, “茉莉”于29日16时在花城市登陆,登陆时为超强台风级,现多个地区已出现成排树木被台风吹断、写字楼外墙玻璃掉落、海水倒灌等情况。预计“茉莉”将持续肆虐,带来暴雨洪涝等次生灾害,提醒市民务必做好防范,切勿外出......”   天色愈发暗沉,狂风裹挟着暴雨,如猛兽般撞击着窗户。屋内漆黑一片,只有地上的火堆散发着微弱的光,但因木板受潮,火苗忽明忽暗,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清许和岑不遇正面迎火,背靠在墙壁上,手机在两人中间播放着最新消息。清许盯着火堆,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不满。岑不遇则冷得抿紧嘴唇,双手不自觉握拳,脸上的轮廓在火光映照下忽隐忽现。   “把衣服脱了。”清许打破沉默,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有些单薄。   岑不遇听到这话, 先是一愣,但很快明白清许的意思。窸窸窣窣一阵,他开始动手脱衣服,冻僵的手指不太听使唤, 衣服紧紧黏在身上, 他费了好大劲才把湿衣服一件件脱下来。   清许看了一眼,补充道:“全部。”   “......”底裤也要吗?岑不遇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却不敢问, 乖乖把西裤脱掉,神情有一丝窘迫。   房间里本就昏暗如墨,清许看不到他的微表情,不然肯定要挖苦一句“你也知道害羞?”   清许撑着身体站在床上,让岑不遇换个方向坐,侧面火堆。岑不遇不知道他要干嘛,抱着手臂乖乖掉转方向。   只听“啪”的一声,清许猛地发力,把床板拆了一块下来。这些床板的两头都是用钉子固定好的,岑不遇顿时瞪直了眼睛,嘴巴不自觉张大。他看着清许把床板靠在墙上,随后纵身一跃跳下。   “砰!”床板重重地砸在地上,瞬间断成两截。   清许没有丝毫停顿,迅速把床板架在那奄奄一息的火堆上。不出一分钟,原本半死不活的火苗像是被注入了新的活力,蹭蹭蹭地往上涨。见状,清许转身,再次蓄力,又连续拆了两块床板下来,踩成四截。   做完这些,他才不紧不慢地将岑不遇的衣服一件件搭在床板上,小心翼翼地靠近火堆烘烤着。很快,那些衣服受到火苗的炙烤,开始慢慢升腾起水汽。   岑不遇眼睛瞪得像铜铃,满脸写着不可置信,心里满是对清许的佩服。   他的宝贝也太厉害了吧!   原本以为在这绝境只能干着急,没想到清许竟能想出这么巧妙的办法,这脑子怎么转得这么快!力气怎么这么大! !   清许站在火堆前,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跳跃的火苗映照着他冷峻的面庞。随后,他利落地重新爬上床。少了三块床板的床,如今长度仅剩一米多点,空间显得格外局促。岑不遇见状,连忙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动作间带着几分默契与体贴。   有了熊熊燃烧的大火堆,屋内的温度渐渐有了些许回升,但体感依旧寒冷。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让人忍不住打哆嗦。   岑不遇抱着双臂,身体微微颤抖,下意识地往清许身边靠近。清许偏过头,目光落在他冻得发紫的嘴唇上,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情绪。他伸手,迅速拉下拉链,一把将外套脱下来,轻轻盖在岑不遇身上。   “谢谢。”岑不遇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迫不及待地穿上外套。随后,他脑袋一歪,轻轻靠在清许肩上,双手自然而然地搂住对方的腰,像是找到了最温暖的港湾,轻声呢喃:“宝贝儿,你真好。”   清许没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墙壁上。耳边是狂风在外肆虐的呼啸声,还有木板受热不均,发出偶尔的裂开声。   也不知道这场台风会持续多久,但他们今晚肯定是走不了了,自己包里又没有带吃的,这种情况下,为了保存体力和体温,最好能不动就不动。   就这样待了一会儿,清许突然感觉到旁边的人狠狠打了个冷颤。他微微一顿,垂下眼眸,正好对上一双半睁开的眼睛。   岑不遇刚刚都冷得睡着了,又被冻醒,双腿下意识靠近热源,声音惺忪道:“宝贝儿,抱抱我……”   他搭上来的腿跟冰棍一样,清许浑身轻颤,抬手盖在那额头上,滚烫的触感顿时传来。清许看了眼火堆旁还在冒水气的湿衣服,撑着身体躺平到床板上,随后把人拉进了怀里。   岑不遇立即往清许颈窝处钻。两个人双腿跟蛇一样缠绕成麻花,浑身上下紧紧贴着,严丝合缝。   “岑不遇,不要生病。”清许感受着颈间逐渐滚烫的气息,轻声道。   岑不遇迷糊地应了一声好,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睡眠有助于身体各器官得到充分的休息,清许没有再说话,双手搂紧了对方的肩膀和腰。   淡淡的香草味飘进鼻尖,掩盖了房间的潮气。听着耳边渐渐平稳的呼吸,那双红瞳也跟着盖上了眼皮。   不知道过了多久,岑不遇又打了一个冷颤,清许瞬间掀起眼,入目是一片昏暗。他转过头,见火堆的木板已经快燃尽,便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他一动,岑不遇也跟着睁开了眼睛,但似乎是困极,又很快闭上了。   清许解开对方搂在他腰上的手,下床,摸了摸烘烤的衣服和裤子,发现衬衣已经干了,而西裤只剩下裤脚还润着,便收了起来,随后把木板加入快熄灭的火堆里。   他坐在床沿,摇了摇睡着的人:“岑不遇,起来穿衣服。”   岑不遇皱了皱眉头,闻言再次睁眼,看到递过来的衣服,伸手拿了过来。他脑袋很重,做事情不通顺,手半天找不到袖口,像个老化的机器人。   清许见状,重新爬上床,帮着人把衣服穿好。刚烤干的衣服还有点烫手,岑不遇缩了一下,顿时清醒了几分。   “谢谢。”   一晚上收到了三次谢谢。清许看着岑不遇此刻呆呆愣愣的模样,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渴吗?”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把包里另一瓶水拿出来。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外面的风依旧很大。   岑不遇接过来喝了小半瓶,又递到他嘴边。清许盯着那瓶口,一秒后盖上了盖子。岑不遇一顿,疑惑道:“你嫌弃我?”   清许轻叹一口气,说:“我不渴。”   岑不遇不太信,烤火最容易口干,但很快反应过来,惊喜道:“你想都留给我喝?你心疼我?”   清许不想讨论这个话题,默默把剩下的水放进书包里。岑不遇垂眸看了一眼,顿时贴上来,下巴搭在他肩上。   “清许,你就是心疼我。”岑不遇感觉自己真的要生病了,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能震得头疼。但刚刚短暂的休息,又让他有了一点精神,于是分析道,“台风是不是把你屋子里的窗户给卸了?”   “嗯。”   “我助理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嗯。”   那就对上了。因为看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怕他在路上出意外。岑不遇弯起唇,高兴到一下把人紧紧抱住:“宝贝儿,跟我回家吧。”   回家?清许对上那双黑眸,不明所以:“为什么?”   岑不遇理所当然道:“因为你那里没办法住了呀。”   “房东给我腾了一间屋子。”   “ ......”岑不遇没想到房东这么好,脑子一转,“住房东家哪有跟朋友住一起自在啊!而且我那里离学校很近,主打一个方便!”   清许听到最后两个字,脑海里忽地闪过树木砸向自行车的画面。今天台风闹得这样凶,维修店估计最近几天都开不了门。   岑不遇见他犹豫,乘胜追击:“你不是总夸阿姨做的饭菜好吃嘛,要是她知道你去做客,肯定每天变着花样给你做好吃的。”   清许不觉得自己会被美食诱惑。食物,只是拿来填饱肚子的,无论是白面馒头,还是山珍海味,到他这里都一样。   “好。”   “呵呵呵呵......”岑不遇忍不住笑了出来。结果他一笑,脑袋瓜子就嗡嗡地疼。   肩上抖个不停,清许撇了一眼,不吭声了。   “啪~啪~”木板接连炸开,屋内终于因为长时间的热气暖和起来。   岑不遇笑够了,就那样靠着清许又闭上了眼睛。清许等了一会儿,睡意也渐渐袭来。   两人从一开始坐着睡觉,到后面躺平在床上。中途清许醒了一次,起来把最后两块床板架上火堆,就这样挨到了天亮。   台风是凌晨移出花城市的,总共停留了将近十小时。   清许看着道路两边倒成一片的树木,以及从桥上吹翻在马路中间的车辆,本想去拖自行车的脚步停了下来。   “怎么了?”岑不遇问。   清许指着那块地方:“我的车在那下面。”   岑不遇愣了愣,瞳孔陡然放大:“你是、骑车来的?”他还以为清许是打车来的,只是因为封桥了,司机过不来才让他自己走。   一想到清许为了自己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骑车,岑不遇心里又生气又心疼。   他该拿这个傻小子怎么办啊?   虽说是阴天,但光线却很亮,微凉的风迎面吹过来,把清许额间的碎发吹得飞起。岑不遇盯着这个表面乖巧、内心强大的男生,忍不住再次把人拉进怀里,嘴里无奈吼着:“下次绝对不可以再做这么危险的事!”   清许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拍了两下对方的背。像是无声的安慰。   早上八点半,一群又一群的兵哥哥赶来,多辆树木归堆机也抵达现场,大家齐心协力,以最快的速度把道路清扫干净。   坐到岑不遇家的沙发上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阿姨久闻清许的名字,今天终于见到了真人,整个激动,倒了杯热水便扎进了厨房里。   岑不遇头痛,进门就去洗澡了。清许捧着杯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目光不自觉打量起屋子里的陈设。   和主人的性格一样,整套房子的装修都是暖色系。面积不算特别大,但楼中楼设计,墙上各处挂着精致包边的水彩画。   看着看着,岑不遇就穿着睡衣从楼上拐角处出来。像是赶着下楼,男人头发只吹了半干,胡子也没刮,整个蓬松慵懒,与平时一身西装革履精致的样子相差甚多,却给人一种邻家大哥哥的感觉。   “清许,你的车我让人拿去修了。”清许看到对方递过来一张名片,“你最近想去哪里就打这个电话,他会随时过来接你。”   清许眨了眨眼睛,伸手拿过来,抬头问:“现在哪里的维修店有开?”   岑不遇:“外省。”   “......”清许没想到他会这样处理,舔了下唇瓣,“你是故意的。”   周围几个省都遭到了台风的洗礼,这个外省估计是蜀州那一片,来回路程加维修,怎么也要一个星期。   “是。”岑不遇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直白道,“我想你多住几天。”   清许不说话了,微微蹙起眉。   岑不遇立马在他旁边坐下,好声解释:“我刚刚看了报道,这次的台风属城中村那边最严重,那些顶楼的单房好多瓦片和木板墙面都掀没了,你房东维修最少都要十天。”   清许想起当时在上面看到的情景,抬眸:“墙面都没了?”   “嗯!”岑不遇握住他的手,“你房东现在肯定很焦急,有那么多间房的窗户要修,如果你在这边安心住下来,他们也有更多的时间去维修还原你的房间。”   厨房有红烧排骨的香味飘出来,两个人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肚子顿时“咕噜咕噜~”叫唤起来。   岑不遇看了看清许的肚子,又看向自己的肚子,站起身冲向厨房。清许目光跟着看过去,五秒后,岑不遇双手各拿着一块排骨跑出来。   “宝贝儿快,张嘴。”   清许微顿,下意识张开嘴巴,将排骨吃进去。他的唇在过程中碰到了岑不遇的手指,岑不遇瞬间感觉指尖有火花擦过,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轻轻一颤。   看着他一边脸颊鼓鼓的,岑不遇咽了咽嘴里的唾沫,重新坐下,凑到他面前:“宝贝儿,你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吗?”   “什么?”   “同居关系。”   “……”清许不明白为什么是这个词,目光幽幽撇过去,“错了。”   “是室友关系。” 第31章   岑不遇还是生病了。从吃完午餐后到傍晚六点, 他的体温直线上升,直从37.5猛窜到39.8,周身烫得能煎鸡蛋。   清许坐在床边,看着对方面色潮红,双眼无神,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床头打点滴,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看来养猫之前得自学一点医术......   清许轻叹一口气,垂眸,把阿姨装好的冰袋裹上毛巾,随后轻轻搭在对方额头上。   他的手一碰到皮肤, 岑不遇就像沙漠里的骆驼遇见水,立即抓住他的手贴在脸颊上轻蹭:“对不起宝贝儿,我太没用了......”明明答应了不会让自己生病,却还是没有做到,让他的宝贝担心。他该死。   清许没有说话, 静静地跟他对视, 大拇指无意识在那脸上轻拂了两下。   岑不遇眼眸顿时亮了几分,更加依恋地用鼻子蹭清许的掌心,嘴唇轻轻吻对方冰凉的指尖。   阿姨进来看到这一幕,没有开口打扰,只是把煮好的青菜粥默默放到床头柜上,随后转身出去关上了房门。   清许见状抽回手,把粥端起来用勺子搅了搅。热气熏在他脸上,冷峻的轮廓若隐若现。岑不遇看得很感动,心脏不由得加快跳动。   “吃点东西。”清许舀起一勺粥递到岑不遇嘴边。   岑不遇不饿,也没有胃口,但还是乖乖张嘴吃了下去。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清许,看着那张冷淡的脸上隐隐透着担忧和怜惜,他觉得这场病也是幸福的。   窗外是台风过后的小雨,淅淅沥沥落在高耸的水杉树上,水滴啪嗒啪嗒滴在窗沿,让人内心感觉无比静谧与放松。   一碗热粥下肚,岑不遇鼻尖冒了一层细汗,本就发烫的身体因碳水的摄入,潮热感更甚,瞌睡虫直逼大脑。清许抽纸给他擦嘴和汗水,随后起身,把穿刺针从空药瓶里拔出,随后插入新的药瓶里。   被喜欢的人这样细致照顾着,岑不遇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要不是身体没力,他真想把人紧紧抱进怀里。   “谢谢宝贝儿。”他握住清许的手,轻轻捏了捏,“你快出去吃晚饭吧,别一会儿饭菜凉了。”   清许垂眸,回握了下他的手,点头道好。岑不遇看着房门打开又关上,终于撑不住,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吃了吗?”阿姨见清许出来,忙上前把托盘接过来,待看到碗里干干净净,眼神中满是惊讶,“哎呀,他吃完了!”   清许轻轻“嗯”了一声,端正地坐在摆好碗筷的餐桌前。   阿姨想起刚刚进去看到的情景,不禁笑了:“他可真听你的话啊。”   岑不遇从小生活优渥,身体娇弱,太冷或太热都容易生病,而且每次生病最少要一两天才能好。在这期间,无论做什么饭菜,他都不吃,只知道睡觉。   清许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嘴里,闻言微微顿了下。回忆起来,从认识到现在,岑不遇好像确实挺听他的话的。   也是,如果不乖的话,他也不会想养。   晚饭刚吃到一半,门铃就响了起来。阿姨闻声赶紧去开门,顿时看到何娜娜和岑谨提着东西站在门口。两个人还以为来开门的是清许,脸上都挂着不同寻常的笑容,结果看见阿姨的面孔,表情一下收敛起来。   何娜娜轻咳一声,本想维持以往的高冷形象,但看到鞋柜里有一双帆布鞋,双眼瞬间就亮了,忙把手里的东西交给阿姨,鞋都没换就侧身拐进屋里。   “儿媳妇儿!”   岑谨闻言双眼赫然一瞪,怕她吓到清许,也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往阿姨怀里一塞,冲进去准备捂对方嘴巴。   “儿媳妇儿,儿……”何娜娜的话还没有喊完,就瞧见餐厅里一个背影缓缓转过来。话到嘴边,瞬间戛然而止。虽说早听岑不遇提及对方很漂亮,可亲眼见到,才惊觉竟美到这般程度!   台风刚过,男生身着岑不遇的睡衣。宝石蓝的真丝面料顺滑地从脖颈垂至脚踝,虽身形偏瘦,却依然难掩周身不凡的气质。额前柔顺的头发轻覆在大大的杏眼之上,褐红色的瞳仁在灯光映照下,犹如两颗透亮的红宝石,熠熠生辉。身姿挺拔,皮肤白皙胜雪,站在灯光之下,恰似一尊精美的人体雕塑,让人移不开眼。   岑谨上前来拉住何娜娜,看到这一幕,也不禁微微一怔,一时竟忘了自己原本要做什么。他本是担心何娜娜唐突吓到清许,此刻却被清许的出众气质吸引,回过神后尴尬地笑了笑,忙打招呼:“你就是清许吧,我是岑不遇的爸爸,岑谨。”他抬手比向何娜娜,“这是我的爱人,何娜娜。我们听说岑不遇病了,过来看看。”   清许没想到刚住进别人家里就跟对方父母碰上,有一点不知所措,但还是礼貌点头回应:“叔叔阿姨你们好。”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岑不遇在房间里面,刚吃了晚饭,应该还没睡,你们进去看看吧。”   他不太会应对这样的情况,说得有一点生硬和板正。   岑谨听到岑不遇吃了饭,眼神有一丝惊讶,随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结果还没等他说下一句,何娜娜就挣脱了他的手,快步朝清许走过去,随后拉着对方往沙发上坐。   “害,他有什么好看的,我们都认识快三十年了,脸上有几根毛都清楚。”   清许:“…….”   岑谨:“…….”   阿姨:“…….”   似是没有想到何娜娜内心竟是个这样热情奔放的人,阿姨愣在原地,都听傻眼了。她在岑不遇家煮饭煮了十年,除了岑谨时不时过来看看,何娜娜基本没什么大事不会来,就算岑不遇病了,也只是问问情况如何,不会特地跑一趟。   何娜娜见阿姨发呆,站起身把她手上的东西拿过来塞到清许怀里,脸上笑容藏都藏不住:“我们是专门来看你的,听说你住的房子被台风祸害没了,下午特地坐飞机去申城给你买了衣服、鞋子、还有包包……”   清许看着面前的一袋袋东西,惊讶地抬起头:“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之前小岑不是给你量过三围嘛。”何娜娜抢答道。怕清许心里有负担,她赶紧解释,“你放心,不是什么奢侈的品牌,都是普通大学生最近喜欢的流行款式。”   这个时候,清许哪里还会注意这些,一整个手足无措。岑不遇明明下午就开始不舒服了,竟还记得给他安排这些琐碎的小事情。清许的双手不自觉抓紧包装袋,眸色闪烁,心脏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跳得很快。   岑谨看出了他眼神中的慌乱与惊喜,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安心在这里住下来,缺什么都可以跟我们说。”   清许连忙摇头:“这些已经足够了。”   何娜娜接着补充:“还有啊,阿姨和司机全天都在的,你想吃什么,或是想去哪里,都不用客气,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啊。”   面对这样的热情,清许是不会处理的,目光一会儿看左,一会儿看右,紧张到频繁舔唇瓣。等到两个大人说完,他才微微点头,轻声回应。   “……好的。”   何娜娜当初怀胎时,便满心期待能生一个漂亮的乖宝宝。如今见到清许,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忍不住将他抱入怀中。   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味,闻起来很暖。清许身子微微一僵,儿时被夏姚抱在怀里的画面,瞬间在脑海中浮现。那些温暖又遥远的记忆,此刻翻涌而来,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岑谨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敏锐地察觉到清许的不自在。他大概摸清了清许的性子,怕对方尴尬,便不动声色地轻轻拉了拉何娜娜的衣袖,笑着说:“老婆,咱们上楼去看看吧。”   何娜娜闻言下意识皱起眉,眼神中闪过一抹被打扰的不悦。但一想到来之前岑不遇的叮嘱,脸上又恢复了笑意,乖乖起身。   两个人轻手轻脚上楼,见岑不遇睡得香,也没打算多待,下楼就跟清许道别,想着给这孩子留个好印象。   从进门到离开,不过短短半小时,清许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有些回不过神。阿姨正在厨房切菜,听到动静,赶忙出来想留两人吃饭,可话还没说出口,大门就已经缓缓关上了,她只能微微张着嘴,愣在原地。   客厅安静了几秒。阿姨回头看向清许,无奈地笑了笑,随后端起桌上的菜,说拿去厨房里热热,却被清许阻止。   “我吃饱了。”   说罢,他走进厨房,重新装了一个新的冰袋,随后脚步匆匆上楼。   岑不遇最后一瓶药还剩下三分之一,打完就可以拔针。清许看着对方安静闭着眼的模样,乖巧得像个孩子,心中莫名一阵柔软。他拿着额温枪,动作极轻地靠近,缓缓放在那光洁的额头上。   “滴——”39.8   一点没降......   清许看着上面的数字,眉头瞬间拧紧,不敢相信,又测了一次,结果依旧相同。红色显示器闪了又闪,似在拉扯着某根神经,发出警报。清许把枪转过来对准自己,“滴”的一声,显示器瞬间变成绿色,温度36.5 。   不是枪的问题。   他迅速拿出手机上网搜索,映入眼帘的是:高热持续期。   知道着急也改变不了现状,清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放下手机,目光直直盯着输液管里缓缓滴落的药水,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   他昨晚叫岑不遇不要生病,是因为不喜欢照顾病人。他讨厌消毒水刺鼻的味道,讨厌冰冷的输液架,更讨厌眼前这一条细长的管子。它们总是连着夏姚和清棵的血管,也连着他的心脏。每次看着那两个人乌青肿胀的手背,他都非常厌烦。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慢慢停下,整个世界仿佛被水洗过一般,陷入了一片死寂。男生一动不动地定定坐在床边,连呼吸都放得极浅,单薄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无比落寞与寂寥,仿佛被全世界遗忘。   直到软管里的药水全部滴完,清许回了回神,起身弯腰,伸手熟练而利落地拔掉插在岑不遇手背上的针。   他动作非常小心,但岑不遇还是醒了。那双墨黑的眸子都还没完全清醒,看到他近在咫尺,一下就把人揽入了怀中。   清许本来弯着腰,毫无防备,上半身重重地压下去。岑不遇仿佛感知不到疼痛,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背,脸颊轻轻蹭着他的头发。   “宝贝儿你去哪?不是说好了今晚要陪我睡嘛!”   男人身上烫得吓人,气息跟火一样喷在耳朵上,清许浑身颤了一下,撑着双手抬起头:“你烧糊涂了,我在给你拔针。”   岑不遇被吼得一愣,眼神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等反应过来,那双好看的眉眼一耷,把他抱得更紧了:“宝贝儿,我好热啊.....你身上好舒服,让我贴一会儿。”   清许不知道对方是在跟梦里的他说话,还是现实的他说话,轻轻蹙了蹙眉,但却没有推开。这个姿势腰很酸,他稍稍调整了下,一条腿站在地上,一条腿跪在床沿。谁知,他膝盖刚跪上去,岑不遇却以为他要上床,双臂猛地抱紧他,在原地侧翻了个身。   视线顿时由 下转平,清许被岑不遇隔着被子抱在怀里。   “岑不遇……”   似是觉得热,岑不遇直接把被子掀开,压在身下。当两个人的身体从头到脚都贴在一起,清许听见对方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   真丝睡衣清透凉快,质地柔软光滑,岑不遇顿时感觉身体落入一片河流当中,丝丝凉意顺着肌肤蔓延,浑身的燥热迅速消散大半。体表的燥热有所缓解,可体内仍如火烧。岑不遇拼命往清许颈窝处钻,嘴唇有意无意擦过那细滑的皮肤,他实在太渴了,闻着淡淡的清香,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   好甜。   是香草味冰淇淋。   “好吃……”   炙热的舌尖如熔岩扫过脖子,清许被烫得忍不住往后缩,背脊瞬间沁出一层薄汗。他今天在岑不遇家里洗的澡,用的是对方同款沐浴露。 第32章   香草味冰淇淋是什么滋味?   清许不知道, 也没有吃过。此刻,唯有窝在他颈侧的男人对这味道痴迷不已,舌尖久久舍不得移开。   他一只手无处安放,一只手则下意识抓在对方脑袋上,指尖没入发丝,紧紧攥着。他眼眸慌乱,大脑空白,不知道是要对方松开,还是任由其继续。   进房间时,怕灯光太亮对方会睡不好,清许关掉了天花板的大灯,仅剩下床头两盏小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窗外,刚下过雨,乌云还没散开,没有月光,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土气,给人一种阴湿感。周遭光线昏暗,一切感知都变得模糊,然而,脖颈上那滚烫柔软的触感,却异常鲜明,带来一种奇异而又难以言喻的......刺激感。   清许喉结轻轻滚动,被对方枕在脖子下的手缓缓握成拳, 浑身一片麻。他闭了闭眼睛, 忍了又忍,最终轻叹一口气。   “岑不遇,你闹够了吧。”   闻言,男人微微一顿,终于停下动作,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清许看到那双墨黑的眸子烧得通红,心脏顿时猛地一紧。   “不够......”岑不遇嗓音发哑,拿下他抓在头上的手,亲了亲手指,“宝贝儿,我好渴啊。”   清许的手刚拿过冰块,凉意沁骨,岑不遇亲了几下后,便伸出舌头轻轻舔舐。清许瞳孔瞬间放大,浑身如遭电击,全身的神经都在颤栗。他看着眼前得寸进尺的人,眉头紧紧蹙起,刚准备抽手,就见对方突然张开嘴巴,非常顺滑地将他的食指含进了嘴里。随后口齿不清道:“冰棒,好吃......”   ! ! ! ! ! !   发烧的人,浑身都烫,口腔内温度更是灼人。清许感觉手指被岩浆包裹,灼烧感直击大脑。可岩浆不应该那么软,那么灵活......   岑不遇烧糊涂了,思绪还停留在梦中,像是真在吃冰棒,眼睛轻闭,紧抱着清许的手,一下下啄吮手指,等待食指不凉了,就吐出换一根,清许手指很快湿漉漉的。   房间安静,啧啧水声直往人耳朵里灌,清许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整个头皮都在发麻,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某种想法在脑海里闪现:快推开啊,揍他一顿就清醒了。   可心里却有个声音回应:他生病了,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他是你的猫啊!   一晃神的时间,手指就抵在了喉咙最深处,吞咽的挤压感裹着指尖,清许心中猛地一震,立即将手抽了出来。   “嗯?”岑不遇迷糊地睁开眼睛,眸色中满是委屈。他喉管烧得发痛,真的太烫、太渴、太难受了。   清许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虽然不应该,但是刚才那一瞬间,他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上次在陈东东家看过的影片。   不是晚上那一部,是第二天早上,岑不遇跟陈东东开车出去遛弯,他在陈东东电脑上无意点开了一个弹窗,那里面有影片、漫画、小说等,内容非常丰富,但全是不能说的字……   他本来对那些没有兴趣,而且岑不遇也证明了他是正常的,可当他准备叉掉页面时,却看到某一栏标签上写着:同性。   清许的目光在那两个字上停留了整整三秒,随后鬼使神差地拖着鼠标点了进去。那一刹那,他才知道,在酒吧工作的那些年,他连新世界大门的皮毛都没有摸到。   好奇心使人类从出生就开始探索世界,小小震撼后,清许便点开了推荐的第一部影片。虽然内容只有前一晚那部的一半,时间也过了这么久,但他却至今记忆犹新。   以标题来解说,那是一个糙汉受和闷骚攻的故事。故事的开端,两人在自家餐厅里烛光晚餐,但受不知道吃了什么,突然卡住了嗓子。攻立即起身来到受面前,一手抓住受的头发,迫使对方仰起头,一手伸进对方嘴里抠弄。   清许看着攻的食指和中指不断在受的嘴里滑动,却半天没见抠出什么东西,反倒使受满脸通红,透明的津液从嘴角不断溢出来。两个人的目光深深地看着对方,每一会儿就亲在了一起,餐厅顿时变成卧室,椅子成了临时的床。   不知道为什么,清许全程都盯着受,看到对方通红的脸,双眼随着身后推进的动作慢慢爬上一层水汽,脑海里不自觉就想起岑不遇……想起对方前一晚在车里是怎么被他吻到窒息的样子,想起那双墨黑的眸子被眼泪糊得不清明、然后拼命向他求饶的样子,以及那张红艳艳的唇在身上胡乱点火、说喜欢他的一切的样子。   “宝贝儿,我难受......”   清许回了回神,见眼前的黑眸可怜兮兮,心中终是不忍,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他伸长手臂,把放在床头柜的冰袋拿过来,然后拆开封口,从里面取出一块冰。   “张嘴。”   岑不遇眨了眨眼睛,乖乖张开嘴巴。清许立即把冰块放进去,但怕对方直接吞咽,便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下一秒,岑不遇感受到了凉意,开始用舌头轻轻舔舐冰块。当冰凉的水顺着咽喉缓缓滑下,岑不遇顿时双眼明亮,整个人似干涸的沙漠得到一杯雨露,浑身舒服得飘起那般,突然抱着清许又翻了一个面,让自己舔食的更方便。   清许眉心一跳,怕压到对方,一只手撑在床上,两条腿也跟着撑起,本想跪在对方腰侧,方便喂食。可岑不遇似是怕他跑掉,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让他使不出力。无奈,他只好又重新贴回去。   一时间,两个人都忙碌起来。清许将冰块一块接一块递到岑不遇嘴里,两根手指承受着冰火交融的极致反差。几分钟后,那口腔终于开始慢慢降温,可他的手指却渐渐没了知觉。   岑不遇注意到清许的唇色发白,咽下最后一口冰水,突然牵着他的手往下。清许不明所以,目光跟着动作一路停在对方的胸口。岑不遇用冰凉的唇吻了一下他的额头,随后解开自己的衣扣,把他的手放进去。   “没事的宝贝儿,我体热,给你暖暖。”   刹那间,清许仿佛摸到了一块烙铁,岑不遇的体温一点没降,烫得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岑不遇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靠着,掌心盖着他的手背,手指挤进指缝中,轻轻扣着。等那片肌肤温度降下来,又挪着他的手换了一块地方。   两个人的手跟测量心电信号似的,一会儿上,一下会儿下,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反复如此。   渐渐的,清许的手恢复了正常温度,但额间洒下来的气息却又重又急。他抬起头,正对一双黑到发亮的眸子。岑不遇直勾勾地看着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收紧。清许这才反应过来,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硌人的石子刮出了汗。   屋内没有交谈声,周遭安静得连空气都流动得很慢。两双眼睛定定地对视着,呼吸缠绕,气氛逐渐变得暧昧粘稠。   岑不遇喉结滚了滚,眼睫缓缓向下,目光停在清许那张粉色的唇瓣上,但短暂地凝视几秒后,又将视线收了回去。他轻轻握着胸膛上的手,一路向下,滚烫的吻依次落在对方眼睛、脸颊、耳朵上。嗓音似跟火大战了一场,烧得又沉又哑。   “宝贝儿。”   “帮帮我......”   清许瞳仁颤动,下意识缩回手,却被对方抓着重新按回去,可怜巴巴地在他耳边央求。   输液针已经拔下一个多小时,正常成年人体温会开始下降,可眼前的男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温度越烧越高,清许都被惹出了一身汗。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对方,挣扎半晌,最终忍下心中的诡异感,轻轻叹了一口气。   就纵容这一回!   因为是他的猫......   窗外一片漆黑,有冷风不断灌进来,可屋内的温度不降反增。清许看着昏黄的灯光,眸色愈发暗沉。他的手被岑不遇包裹在掌心,力道时轻时重,耳边是对方急促而沉重的呼吸,感受很奇异,却不讨厌。   直到一声破碎的闷哼钻入耳朵,清许太阳穴猛地跳了两下,盯着身下那张绯红的脸,和那满是雾气的双眼,喉结滚了滚,突然觉得嘴里一阵干渴。   因为还发着烧,岑不遇大脑很晕、很胀,胸膛剧烈起伏,被突然抓着脖子偏过头时,只看到一双发光的红瞳。他张嘴大口呼吸,还没反应过来对方要做什么,脖子就猛地传来一阵刺痛感。   “嘶——啊......”清许又咬了他。   痛。   但他好喜欢!   岑不遇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大脑被痛苦和愉悦感激得一片空白。   随着外面一阵大风刮进来,屋内的气温终于降下。清许坐起身,快速在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随后面无表情地把手擦干净。   岑不遇浑身出了一层汗,大字型躺在床上,神色逐渐清明,像是做了一场飞升入仙的美梦。   房间突然很安静,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丝暧昧,大咧咧证明着里面刚才是一番怎样的情景。   耳边窸窸窣窣一阵,岑不遇看到清许伸长手臂,从他脑袋旁边拿过额温枪,接着“滴”的一声,看着显示器上面的数字,那对好看的眉终于放松下来。   38.7   降温一度多。   折腾了近两个小时。   清许放下额温枪,累坏了那般靠在床头,眸色一片茫然。   岑不遇渐渐回神,终于意识到自己又惹祸了,见状撑着身子坐起来,然后拿过男生放在腿上的手,轻轻给对方按摩手腕。   “对不起......”   清许微顿,偏头对上那双还有点泛红的眼睛:“为什么突然道歉?”   “还没在一起就缠着你帮我做这种事。”岑不遇心脏突然像被什么捏着,声音闷闷的,“你很讨厌吧?”   清许眼皮跳了一下,目光有些疑惑地把人看着。岑不遇脸上的红晕已经在渐渐消散,眼睛清亮不少,还懂得反思,应该已经从那个'他答应陪睡觉'的梦中清醒过来了。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臂挨着对方大大敞开的胸膛,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刚才,他确实很累,眼神空白的一瞬间,他不是觉得讨厌,而是......而是对自己当下产生了想抱对方的想法感到茫然。   像影片那样,攻抱着受......   “不讨厌。”清许轻轻捻了一下手指,决定遵从内心,“岑不遇,我不讨厌你,也不讨厌和你亲近。”   岑不遇在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心跳就已经在加速了,他缓缓睁大眼睛,几次张嘴,结果半天都发不出一个音节。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岑不遇看着面前垂着眸的男生,看着对方又长又密的睫毛轻轻扇动,看着那张冷峻的脸因为说了那些话泛起丝丝红晕,神情逐渐兴奋,浑身的血液都在上升,每颗细胞都在尖叫。   “那我可以,”他凑过去,手指轻按在那张薄薄的唇上,“吻你的嘴唇?”   清许盯着他放大的五官,手指不自觉卷起,心跳震得大脑发晕,声音很轻的回答。   “……可以。”   岑不遇像被推进一座巨型云朵中,浑身轻飘飘。他看着手下柔软的唇,狠狠咽了一口唾沫,随后忍不住,轻轻托着男生的脸,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清许下意识屏住呼吸。   两个人都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彼此的瞳仁里都盛满对方的样子。   周遭静悄悄,只有两颗心脏跳得汹涌而猛烈。   扑通-   扑通-   扑通-   ……   又沉、又重、又快,像是要冲破皮肉撞出来相见。   因为自己还在生病,岑不遇很快拉开距离,怕传染给清许。他扣住对方的手,墨黑的眸子深情而温柔地看着那双杏眼。   “清许,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   “什么?”   岑不遇凑近了一些,语气认真:“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清许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舔了下唇瓣。两秒后,他缓缓垂下眼眸,如实回答:“有。”他顿了顿,补充,“像现在这样靠近就会。”   “平时不会?”岑不遇转了一圈眼珠,追问,“那我每次说想你的时候,会吗?”   清许重新抬眼,见对方满脸期待,轻叹道:“一点点。”   一、点点……   岑不遇眨巴着眼睛,反复吞咽这三个字。   一点点四舍五入不就等于会?   会综合一下不就等于喜欢他?   喜欢他又可以亲近不就是爱?   原来如此。   清许爱他! ! !   得算出这个结果,岑不遇陡然瞪大了双眼,两只手猛地捂住嘴巴。怕自己激动到吼出来,他双眼到处找东西,最后反身一下趴到床上,抱着被子原地滚了两圈。   他动作突兀又大,举止奇怪,清许目光跟着左右移动,一整个莫名其妙。 第33章   生病还这样大幅度闹腾, 岑不遇整颗脑袋巨晕,很快没了力气。等看到身下的被子,也才注意到自己兴奋过头, 竟把真正的主角放在一边。   他重新爬坐起来, 目光对上一脸疑惑的男生,清了清嗓子,恢复以往稳重的模样,郑重道:“清许,谢谢你。”   清许:“?”   岑不遇把清许的右手拿到自己腿上,随后用左手轻轻扣着,柔声说:“谢谢你这两天的细心照顾,我会报答你的。”   清许:“??”   窗外,因被台风疯狂肆虐过,城市满目疮痍,才刚晚上十点市区就一片死寂。断枝在风中滚动, 发出“咕噜咕噜”声, 给这寂静又添了几分萧瑟。   “但是除了公司,我个人拥有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岑不遇歪头靠在清许肩上,摊开右手一件一件地数,“我名下就三套房产,四辆车子,一架四座直升机,六间健身房和咖啡厅门店,有几家商场与若干高端酒店百分之五至二十的股权,目前存款......”   “???”   在这静谧到有些压抑的氛围里,清许的震惊都被放大了。他瞪大眼睛,看着岑不遇缓缓把手握成拳,却越数越失落,最后抬起那双墨黑的眸子,语气有些失落对他说:“我只有这些物质的东西,你要是不嫌弃,就随便挑几样吧。”   “ ......”清许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凡尔赛,脑袋瞬间宕机几秒。   但其实岑不遇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觉得自己除了这些,好像真的没有什么能回馈清许。在他心里,清许就是孤山上的百合,一尘不染,纯真无瑕,又正气凛然,独立、美丽、强大。而他,身上全是铜臭味,所拥有的东西都掺杂着人性险恶,连清许的脚趾都不能比拟。   见男生不说话,岑不遇抿了抿唇,就知道对方不稀罕这些东西……   可是,他还有什么呢?   墙面的钟表一下一下跳动,跟心脏一样又沉又重。思索半晌后,岑不遇灵光一闪,突然抬头:“还是说,你要我?”   总是这样一惊一乍,清许微微蹙眉,下意识把头往后仰了一点。   “你?”   岑不遇“嗯”了一声,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想来想去,除了自己能偶尔带着清许出去放松,抒解压力,已经没有什么事能帮得上清许了。   热气,跟火一样灼烧着脸颊,清许心跳漏掉一个节拍,双眼缓缓放大,满脸不可置信。   岑不遇……这是要以身相许吗?   会不会决定得太草率了?   他只是看对方最近很乖,稍微上心了一点,就要给这么大的回报吗?   岑不遇见他只是惊讶,没有讨厌或不耐烦的情绪,心跳不自觉加快,抓着他的手背亲了亲:“等我病养好,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就立马安排时间。”   病养好?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立马安排时间?   ……果然是那个意思吗!   从小到大,清许没有对男人或女人产生过欲望,可看着眼前英俊的五官,听着对方说出的那些话,他今晚,第二次产生了想抱对方的想法。   他微微侧身,抬手托住对方的下巴,拇指轻轻按在那柔软的唇瓣上,目光沉沉,宛如藏在暗处的猎食着:“岑不遇,你确定吗?”   岑不遇随着他的动作下意识仰起头,闻言轻轻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唇上的手指很温柔,一下又一下按压,岑不遇天生弯的,被喜欢的人主动抚摸,背脊一片酥麻,脑子里的那点疑惑瞬间消失殆尽。   认真点头道:“嗯!”   -   因为岑不遇头疼,那天晚上,两个人并没有聊到很晚,结束'报答'的话题后,清许就回房间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清许接到学校的清扫通知,简单收拾一下就出了门。   花城大学不愧是市内第一大学,十八级台风也未能造成什么严重伤害,除了树木重栽,玻璃一块也没碎。   下午,学生们便正常上课。   课间时,清许收到了布偶猫传来的消息,说烧退了,谢谢他,还发了好几个亲亲的表情。   清许看着那一排大脸娃娃,脑海里不自觉就浮现出对方那么做的样子,唇角微不可查的勾了一下。   “哎呀,马上就要放暑假了,你们有想过要去哪里玩吗?”隔壁桌的女生同学突然伸长了脖子说。   清许微微一顿,抬眼看过去,就听旁边的男生回:“诶诶,要不要组团去爬南极洛?那边七八月满山开花,超级漂亮了!”   “南极洛?在哪儿?”其他同学问。   “可是我要去实习......”   “喔,可怜的娃,给你抱抱~”   清许眨了一下眼睛,目光重新回到手机上。就在这时,一个许久未出现的二次元女性角色头像忽地跳了上来。   朗朗:【清。 】   朗朗:【我要回来啦! 】   清许抬眉,点进去回复。   【航班,时间。 】   那头很快把机票的信息发过来。清许看了一眼,正是放暑假的时候。   【收到。 】   朗朗:【我本来打算月中一放假就回来的,当时遇到点事儿。结果等我事情办好了,前几天台风又来捣乱,我家现在根本不能住人! (气)! ! 】   清许不会主动问别人的私事,也不太会安慰人,看着那一段文字,他大拇指轻点回复栏,从收藏夹里面挑选了一个'委屈'布偶猫的表情包发过去。   朗朗,二十岁,男生,是他的高中同学,当初酒吧的工作就是对方帮忙介绍的。因为大学在M国读书,所以暑假放得比国内较早。   朗朗:【卧槽!好可爱的猫! ! 】   朗朗:【清,你什么时候养的猫? 】   朗朗:【看着好乖啊!回去我要撸! 】   耳边响起了上课铃的音乐声,清许眨了眨眼睛,盯着那只委屈巴巴的猫,非常认同对方的夸赞。   这是岑不遇跟他聊天的时候发的。有时候他在忙,没有看到消息,岑不遇就会发动图表情包过来。   每次的主角就是这只布偶猫,而且表情非常丰富,上面还会配字:宝贝儿在吗?好吧,宝贝儿在忙。你终于来啦!我好想你~真的不可以吗?呜呜...好委屈。   想着想着,清许的手指就轻轻点在了猫咪的头上,等到老师进来,他才匆匆回复对方的消息。   【不行。 】   那头可能也是没有想到他这么小气,震惊得炸了无数个感叹号过来。   清许扫了一眼,平静地把手机放回兜里,没有再回复。   -   因为酒吧也遭到了台风的摧残,所以清许最近没有班可以上。放学铃刚响,手机就立马来了消息,毫无意外的,是那只布偶猫。   岑不遇:【宝贝儿,我在停车场等你。 】   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接送上下学,清许早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但看到这条消息,他还是愣了一下。   傍晚,夕阳西下,学校被余晖笼罩,教学楼的轮廓被勾勒出暖橙色的边。校门口,同学们在尽情奔跑、嬉笑,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清许抬眼看向停车场,一下就从人头中精准的锁定住岑不遇。男人身穿休闲服,双手插兜,背身靠在车上。可能是无聊,脚下踢了踢面前的小石子,橙红的光芒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又利落的身形。微风轻轻撩动他额前的发丝,他微微侧头,侧脸线条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深邃。   下一秒,那双墨黑的眼睛像是受到感应,突然朝门口瞥过来。清许脚下一顿,看到对方下意识扬起的笑脸,心跳陡然加快。   “这儿!”岑不遇赶忙朝他招手。   清许捏了一下书包带,垂下眼眸,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岑不遇见他过来,立即上前几步,伸手把他的书包卸下,随后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宝贝儿快,咱们得去一个地方。”   清许坐进去,抬头问:“什么地方?”   岑不遇手肘倚着车门,看着他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还学会卖关子了。   岑不遇把书包放到后座,关上车门,随后绕过车头坐上驾驶。   “今天清扫学校累了吧?”   清许看着他启动车子,回正头:“还好。你的烧全退了?”   没想到清许会主动问,岑不遇心头一跳,忙汇报:“全退了,现在体温37 。”说着,他偏头笑了一下,“多亏了你,不然到明天都不一定能好。这不,我双脚一着地,就踩着点来报答你了。”   听到那两个字,清许眼皮跳了一下,顿时不吭声了。   岑不遇昨天烧着,哪些话是真实的,哪些话是没过脑的,他大概知道,但脑海里还是不由自主的闪过某些画面。   岑不遇见清许乖乖的坐在旁边,心情一整个激动,但却一直压着情绪。之前清许不让他来学校接,现在两人住在一起,他想做的事情终于实现了。   有什么事能比接喜欢的人放学回家更幸福呢?   很快,车子在一个湖边停了下来。清许见状,还以为是来看风景,刚打开车门,一辆小轿车就停在了他面前。   这辆轿车一看就是刚提的,两只耳朵还带着小红花,颜色是珍珠白,车灯圆圆的,正面的样子看着还挺Q 。   只是奇怪,车主下来后,却把车钥匙塞进了他怀里。 第34章   “surprise!”   岑不遇推开车门, 快步走到清许旁边,动作轻柔地牵起他的手,眼中笑意盈盈。   “早上司机告诉我, 你是打车去的学校。我知道, 你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下午一退烧,我就去提了这辆MINI。”   岑不遇微微顿了顿,目光中满是歉意和温柔,“你的自行车是因我而坏的,可我最近公司会比较忙,没有时间去接送你上下学,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像是怕清许生气,岑不遇的手指不自觉地缓缓收紧,轻轻摩挲着清许的手背,“也算是我的一点报答。”   清许的目光落在眼前崭新的车上,日落的余晖洒下,车身反射出柔和的光。闻言,他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似两扇受惊的蝶翼,双唇微微张开,可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新车一落地就是二手,为了照顾他的感受,岑不遇想必在心里斗争了好一番,才决定选这款中端车型。   但他不说话, 岑不遇心里就紧巴巴的, 病急乱投医:“就当是我送你的儿童节礼物。”   “……”清许轻叹一口气,把钥匙收下了,“谢谢。”   岑不遇眼睛蹭一下亮起来:“不客气!”他拉着清许到车子跟前,打开驾驶位的门,说,“台风那天你拿水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包里有驾驶证,快,上去试试手感如何。”   清许挑了一下眉,不得不佩服生意人的洞察能力。   去年暑假的时候,班里同学组团去考驾照,价格谈得很便宜。清许晚上在酒吧工作,白天没事做,也就趁那时候报名把驾照拿了。   男孩子似乎天生就对机械物品有着浓厚兴趣,虽然有一年没碰车,但清许刚上手三分钟,便对里面的部件了如指掌。   西边,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天空余下大片橙红的云彩,将湖水渲染。微风轻轻一吹,湖面便像是仙女的裙摆,泛起一层层涟漪。旁边,白色小轿车一路畅快而行,驾驶位窗户全开,坐在里面的男生头发被风吹得肆意飘扬。他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道路,脸上表情总是淡淡,此刻却有一丝轻松与惬意。   试跑几圈,清许便下了车。岑不遇立马迎上来,夸赞他刚才好帅。   两个人牵着手,沿着湖岸缓缓散步,享受微风和自由的感觉。   “我刚刚给你拍了几张照片。”岑不遇点开手机相册,翻出刚才一直赞叹的画面,忍不住请求,“真的好美,我想选一张设置成屏保,可以吗?”   清许闻言,下意识垂眸看过去,但因为云彩太亮,屏幕反光,他低头靠近了一些。湖边的风很舒适,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岑不遇脚步一顿,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颊,心跳抑制不住地加快跳动。   照片里,是清许下车的背影。男生身形高挑,肩宽窄腰,一双长腿笔直。他单手扶着车门,和车正面迎湖,微风将他收在裤腰里的衬衣吹得鼓起,衣袖轻轻舞动 ,仿佛在与轻柔的风嬉戏。落日的余晖为他的轮廓镶上一层金边,让本就出众的身姿更添几分俊逸。   三秒,清许收回目光,抬起头看着那双被晚霞晕染成橙红色的眸子,轻声回应:“可以。”   岑不遇欣喜若狂,立马动手设置,随后得意地炫耀起来:“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问我这是谁,我就说,这是我家宝贝儿,但又不透露姓名,急死他们。”   他说得太生动,清许都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唇角不自觉勾起。   岑不遇把手机放回兜里,抬眼就见他侧脸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心脏顿时猛地一跳。   “清许,你高兴吗?”   这个问句含带着两个问题,一个是拥有新车,一个是被别人把照片设置成屏保,岑不遇没有拆开问,这样无论清许回答哪一个,都不会觉得尴尬。   清许:“高兴。”   话音刚落,一只干燥的手就抚在他脸上。岑不遇侧身过来,与他面对面,非常干脆直接地发出预告:“宝贝儿,我现在想吻你。”   很突兀,清许一下顿住。   岑不遇没有留白太多时间,说完就扬起下巴靠近。他发烧不会断片,昨晚所有的话都记得。   当四片唇瓣轻轻相贴的一刹那,两个人牵着的手都不自觉收紧。   傍晚的风很温暖,也很柔软,岑不遇轻闭双眼,嘴唇张合,深情地含着同样触感的唇瓣碾磨。   清许下意识屏住呼吸,垂眸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心跳不自觉加快。片刻后,像是被这湖水的静谧和对方的温柔所打动,也跟着闭上眼睛,缓缓回应起来。   岑不遇感受到清许的态度,心脏瞬间化为一片汪水。他抚在男生脸上的手移动到耳朵,轻轻捏了捏耳垂,随后又挪到人家的后脑勺上,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虽然这不是两人的初吻,但却是第一个真正的吻。   没有喝醉,没有理由,也不需要证明什么,就只是单纯的想吻。   轻柔,缠绵,有回应。在这黄昏时刻的湖边,一切都那么美好。   良久,岑不遇才不舍地睁开眼睛,清许也跟着抬起眼睫。两个人静静地看着对方,心脏却方寸大乱,又快又急的脉搏通过手心互相传递,仿佛要生成一条带着血肉的锁链,将他们从里到外都紧紧缠绕。   对视半晌,岑不遇咽了咽嘴里的唾沫,又忍不住凑近亲了一下清许的唇,结果一下不够又来了一下,跟啄木鸟似的......好几下过后,看到那双红瞳渐渐有了情绪,才满足地把人揽进怀里,将下巴戳在人家肩上。   他想问清许喜不喜欢跟他接吻,有没有和他一样感觉很美妙,一样舒服。可到最后,却只是收紧了搂在对方肩上的手臂。   “清许。”   “嗯。”   “我喜欢你。”   清许感受着对方温暖的体温,闻言抬起手,动作很轻地盖在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声音像飘浮在空中:“我知道。”   那你呢?   岑不遇不敢问,狭长的眼中既幸福,又恐慌。像是猫痴恋上停留在鼻尖的蝴蝶,只要对方轻轻一振翅,便会瞬间消失在无垠的天际,徒留满心的空落与怅惘。   -   台风已经告一段落,岑不遇郊区的工程立马忙碌起来,清许工作的酒吧也在一星期后重新营业。   但天灾让整座城市损失惨重,来酒吧的客人又基本都是做生意的,现在大家都忙着善后和补救,来店里消遣的客人只有往常的三分之一。   经理陈乔看着大厅稀稀拉拉的几桌客人,连连叹气:“已经第三天了,照这样下去,我下个月房贷都没着落了。”   小张洗好杯子,偏头看他:“你一个月房贷多少?”   “一万二。”   “0.0!”   清许擦杯子的动作一顿,抬眼:“要还多少年?”   “十年。”陈乔双手撑着下巴,满脸惆怅,“目前才还四年......”   “你当初为什么不买偏一点。”小张不懂,“干嘛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拜托,我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这是我以后养老的房子啊,当然要选市区最好的地段。”陈乔说。   听到这话,清许顿时想起岑不遇之前说,现在花城住房需求两极分化,凡是乡镇来市区买房的人,基本要求出门左拐就是商场,右拐是医院,往前是学校,后面有大公园。而原本就住在市区的人,则把房子建来出租,然后一心往外搬,哪里清静去哪里。   “如果首付50万,能在市区中心买到两室一厅吗?”   闻言,陈乔和小张一愣,双双惊讶道:“你要买房啊?”   清许点了一下头:“等明年。”   “哪年都能啊,不过只有二手房可以选。”陈乔激动道,“要跟我当邻居吗?我可以给你推荐!”   “要不起。”   “ ......”   市区中心的地皮少,又寸土寸金,如果城中村那一片不拆, 50万首付想买一手房基本无望。但即便是二手房,小张也很羡慕的,道:“诶!你不是跟岑总熟嘛,他干地产的,人脉广,让他给你问问呗。”   陈乔:“对对对!我这房子就是在老板朋友那里买的,给我按的员工价,少了好多钱呢!”   清许把最后一个杯子擦干净,闻言抿了下唇瓣,没有再继续话题。   因为客人少,气分组就没有上班,所以前半夜调酒吧台还是挺忙的。大厅放着抒情的音乐,灯光红黄绿蓝变换,整个氛围闲适惬意,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休息时间,清许坐在空包厢,手里拿着两个粉色的猫爪暖宝宝,腿上是手机,屏幕内容显示着几段语音。   是岑不遇说下班来接他。   因为各自忙碌,两人最近都没怎么见到面,岑不遇总是起很早,回来的却比他还要晚,有时候甚至直接累到睡在公司里。   清许不知道怎么帮人舒缓压力,只在岑不遇抱他时,下意识抬手摸摸对方的头。他们偶尔会接吻。每当赶在一同出门时,两人会在门口短暂停留,眼神交汇间,岑不遇会突然凑近轻轻触碰一下他的唇瓣,墨黑的瞳仁亮晶晶的,像只小动物在跟主人讨要分别吻。   想着想着,对门包厢门口突然站了两个人,清许还以为来客人了,刚准备起身,却看到那两人抱在一起互啃了起来。   “…… .”   这样的事,酒吧挺常见的,但清许没有兴趣看别人现场直播。等两人推开门进入包厢,他便收起暖宝宝和手机,拉门出去。谁知,还没走几步,那包厢里却传出一道尖锐而短促的叫声。清许脚步顿了一下,瞬间拧起眉,随后大步离开。   刚到柜台,小张就跟他八卦有两个人亲亲摸摸去了。清许脑海里下意识想起在包厢外听到的声音,胃部忽然一阵不适。   那男的可能是长期抽烟,吊着嗓子叫得半死不活,如果不是刚刚的画面,他还以为里面在杀人……   就在这时,门口进来一个身影,清许看到熟悉的面孔和笑容,心里顿时好受一点点。但对方似乎很忙,只打个招呼就出去了,清许眨了眨眼睛,愣愣地盯着大门,结果竟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似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出现幻觉,清许揉了一下眼睛,一脸茫然。   “怎么了?”小张注意到他的动作,目光朝门口看了一眼。   “没……”   等到凌晨一点下班,清许换好工服出来,小张才挤眉弄眼地看着他笑。   “清许,岑总在外面等你呢。”   清许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抬眼就见一个身着灰色西装的人在外面打电话,他握紧书包带,朝小张点了个头便出去了。   岑不遇还在跟某个合作商沟通事宜,见他出来,很自然地上前牵住他的手,随后一边朝车库走,一边跟那头约定见面时间。   四周灯光昏黄黯淡,空无一人,只有树叶沙沙作响,寂静得有些渗人。清许心里本来有些莫名的烦躁,可温热的掌心却在不断传递能量过来,他垂眸看向交握的手,顿了顿,缓缓收紧了手指。   这小小的变化瞬间被岑不遇捕捉到,等挂断电话,便拉着人椅在车身上,轻轻搂住对方的腰:“怎么一脸不高兴?”   清许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淡漠,旁人或许不会有所察觉,但岑不遇却一眼看出了他不高兴。   岑不遇双腿是叉开的,清许站得近,两只手下意识抵在对方肩上,语气很淡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五分钟前?”似是没想到他会问,岑不遇回了一个大概的时间。   “哦。”   闷闷的声音,像天空刚下过暴雨,岑不遇顿时心疼起来:“你是嫌我来晚了?”他微微一顿,又觉得理解的不对,于是收紧了双臂,将下巴抵在对方心脏那处,语气很轻地问,“宝贝儿,你是不是想我了?”   清许没有回话,只是那双红瞳在灯光下轻轻闪动了两下,看起来非常委屈。   岑不遇见状,喉结缓缓鼓动,心脏似要爆裂那般,突然跳得很大力。他没有再追问,伸手拉开副驾驶车门,嗓子烫得冒火。   “回家。”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安静的气氛中却隐隐散发着某种道不清的东西。像是一个气球把两人笼住,密不透风,只要轻轻一戳,便会爆发出让人难以抵挡的力量。   阿姨知道两人最近都回来的晚,也没睡,做了点宵夜。可当看到岑不遇牵着清许回来,一个字也没说,直奔二楼,她站在原地愣了愣,张开的嘴巴闭上,默默转身把桌上的宵夜盖了起来。   岑不遇把清许带到自己房间,反锁上门,随后一把将人抱坐到旁边的柜台上。他整身挤进清许双腿之间,一只手撑着墙,一只手托着对方的脸,没有给任何缓冲时间,目标直逼那张柔软的唇。   这一系列的动作不过两三秒时间,清许来不及反应,唇瓣就被用力包裹。后背是墙,岑不遇来势汹汹,清许无路可退。下一秒,一截滚烫的舌头抵开了他的唇齿,岑不遇猛攻进来,又急又燥地翻弄他不知所措的舌面。   屋内没有开灯,窗外也没有任何动静,刚进来时眼前一片漆黑。清许双手紧紧攥着岑不遇的衣领,目光定定地看着对方的轮廓,红瞳在月光映照下逐渐发亮。   岑不遇的呼吸很重,又很烫地洒在脸上,一下一下,似火焰在烤,清许周身很快被热出一层薄汗。他的手缓缓用力,把对方拉到面前,张合着嘴唇开始回应。   两人来来回回也亲了这么多次,对彼此的节奏都了如指掌。但可能是年龄上的差距,清许有使不完的劲。   岑不遇很快败下来。看着面前脸色逐渐红润的男生,他大口喘气,心跳毫无章法。缓了好半晌才抬手撩起对方额间的发,仰头在那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随后轻轻一笑。   “怎么那么好亲?”   清许呼吸也很乱,闻言抿了抿发麻的唇,回敬那般:“你也、好亲……”   岑不遇完全没想到会得到回答,还得到了这么妙,这么赞的回答。他瞳孔猛地瞪大,一整个控制不住,又捧着对方的脸急切地吻上去。   清许这次完全占主导方,也学会了撬人家唇齿。他的手缓缓向上,不自觉地按住岑不遇的喉结。呼吸道变小,岑不遇受不住,喉间不断吞咽唾沫,呜咽声频频溢处。   在多次被这样对待后,岑不遇发现了,清许喜欢听他的声音。那一瞬间,内心的愉悦取代所有难受,身体里每一颗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直到看见双狭长的眼睛爬满水汽,清许才松开手。岑不遇顿时没了力气,整个脑袋靠在他肩上。   屋内很安静,落针可闻。可两个人的心跳却很大声,“砰砰”震得耳膜都快碎裂。   过了一会儿,清许感觉到一股温热从脖子处缓缓爬上来,岑不遇抬起头,吻了吻他的唇角,墨黑的眸子在月光下充满了情意和渴望:“宝贝儿,你想不想……要我?”   清许眉心一跳,脑海里顿时想起对方之前说的'报答',但是这次,他主动确认:“怎么要?”   岑不遇大脑已经麻了,吻移至他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随后把他耳垂弄得湿漉漉。   磁性又低沉的声音带着压抑感,清许浑身似触电,他没有回答要不要,只是低头在对方脖子上突起的经脉轻轻咬了一口。   岑不遇浑身抖了抖,立即托着他的屁屁,把他从柜台上抱下来。   这种抱小孩儿的姿势很奇异,清许却没有时间思考讨不讨厌。岑不遇把他放到床上,吻一直流连在脖子那处,许久后,才在他锁骨上轻轻留下一排牙印。   清许看到对方抬起头,缓缓解下衣扣,脱下西装外套,随后俯身下来继续吻他。手探进衣摆。   清许抱住对方的头,手指没入发丝,褐红色的瞳仁静静地望着天花板。看着被月光照得反光的水晶灯,男生呼吸逐渐急促,双手缓缓往下。   岑不遇很投入,很温柔,想给清许最好的体验,但是当那双微凉的手划过他的背脊和腰、还要直线往下时,他顿住了。   周遭事物模糊不清,但那双忽然抬起来的眼睛却异常明亮。   岑不遇双手撑在床上,目光惊愕地看着身下漂亮的男生。清许的手随着他的动作停下,眼睛一眨不眨的把人看着,因为脸很红,模样带着些许疑惑和可爱。   空气突然很安静。   岑不遇舔了下唇瓣,大脑拼命从宕机中回神过来。   不是? ? ? ? ? ? ?   等等! ! ! ! ! ! !   他是……………受吗? 第35章   岑不遇从高中开始意识到跟其他男生不同时, 就定位自己是主导方,只是一直没有遇到让自己心跳加速的人。   他会欣赏长得漂亮的男生,尤其会留意性格温和、安安静静、不急不躁的男生。可是事与愿违, 从学校到社会, 都没能碰到一个让他主动出击的。   早些年,同性间的爱情没有像现在这样被世俗所接受和理解。为了不被发现,他们自己成立了某个群体,互相认识,交友, 谈恋爱。可最终因为不能结婚, 家里人的各种压力,能从一而终的人实在是太少。渐渐的,这个圈子就变了味道。   岑不遇不爱跟别人搞什么奇怪的关系,偶尔想要发泄时,他会选择看影片。但他看东西有一点挑,不喜欢这么美好的事像做好的鸡鸭鱼肉直接端上来,所以,尽管出柜十年,他也只收集到几部精品。   他喜欢有一个温馨的小故事,喜欢看攻受深情对视,像真的情侣那样,从牵手到接吻,一步一步,循序渐进的进入主题。他的目光总放在受身上,看着对方逐渐泛红的脸,被吻得亮晶晶的唇,他心跳会加速,会起反应。   二十七岁的成年人,家里备着保险套,这很正常,他不喜欢弄脏衣服和被子。   但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东西会用在自己身上......   啊? ? ? ? ? ?   这个转变实在惊天动地,岑不遇定定地看着躺在身下、长得眉清目秀又乖巧可爱的男生,喉间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毋庸置疑,但对方下意识的动作,是心理早就给自己明确好定位。   岑不遇心跳剧震,第一次紧张到频繁舔唇瓣,整个不知所措。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人是他主动追的,话是他主动说的,就算颠覆了一直以来的认知,他也要!   ......前进。   清许见那墨黑的眸中变幻莫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长时间的亲吻,岑不遇的嘴唇非常红艳,跟盛开的玫瑰一样,感觉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滴出血来。他身上很热,觉得有些难耐,但不会问缘由,只是抬起下巴轻轻地在那唇瓣上咬了一下。是提醒,也是疑问。   岑不遇顿时醒神,看到清许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睛,此刻被期待和情意填满,心脏瞬间又重新活跃起来。   清许想要他。   那他等什么?   有什么事能比喜欢的人想跟自己亲近更值得高兴呢?   岑不遇迅速整理好情绪,伸手拉开床头柜,然后从里面抽出两个正方形包装的东西。清许看着他把那东西放了一个在枕头旁边,然后拿着其中一个下床,在起身时,像是想起来什么,忽然低头下来吻了吻他的额头、鼻尖、还有嘴唇。墨黑的眸子异常坚定明亮,像是要去献祭神灵那般。   “宝贝儿,等我一下。”   说完,清许就看见对方直奔浴室,缓缓关上了门。   “......?”   清许只在那天早上看过一部同性影片,里面内容很短,没有什么参考性,他只知道,除了一个地方不同,其他都跟那些男女影片差不多呀。   其实不然吗?   清许眨了眨眼睛,撑着身体坐起来,一脸茫然地靠在床头。明明是两个人在亲热,怎么现在变成他一个人在这里吹冷风?   念头刚闪过,浴室里面就响起了很大的水声。   岑不遇开着浴霸,站在镜子面前做了好几个深吸。可是一想到清许那儿,他整个头皮都在发麻,腮帮子有肌肉记忆那般涌出酸胀感。那东西天赋异禀,安静的状态下都不容小视,他都不知道自己之前是哪来的勇气敢去挑衅。   雾气,很快爬满整扇镜面,岑不遇闭了闭眼,几秒后快速撕开手里的包装,毅然决然地走进了暴雨之中。   凌晨两点,窗外安静异常,只有风偶尔探头进来,但环视一圈后,又马上离开,像是好奇卧室里的人怎么还没睡。   清许静静地坐在床头,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砸在地板上,又沉又急,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却在逐渐加快。   他今天确实想岑不遇了,想到出现幻觉。也因如此,他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除了岑不遇,他不能接受任何男人。   以前接受不了,现在也同样接受不了。他不会戴着有色眼镜看待同性恋群体,更不会做伤害他人的事。然而,那些无端纠缠他的人,或是像今天这般不顾场合做出不当之举的,都让他心生厌恶,甚至感到恶心。   岑不遇跟那些人都不一样,很乖,做事情会先问过他,能不能,可不可以。除了偶尔特别黏他,有点执拗以外,大部分时候都很听他的话,很好相处。   不会让他觉得反感。   就像猫咪,想你了就一个劲黏你,爬腿,在心脏上打坐,当围脖都正常。如果你在忙,就会自己去玩,但只要一唤名字,不管在干嘛都会立马来到你身边。   清许身上黏糊糊湿答答的,眼看岑不遇进去快十分钟,便翻身下床,也想回房间去洗个澡。   可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浴室里传来一道痛苦的声音。   清许脚下一顿,下意识调转方向,以为是岑不遇在里面摔了。然而,当他急匆匆拧开浴室的门,在一片雾气中找到对方时,却被眼前的画面震得瞪大了双眼。   浴室里的水声很大,但凌晨外界安静,清许耳朵向来好使,所以能透过单一的水声听见岑不遇的声音。   岑不遇没有摔倒,整个人完好无损地站在浴霸下面,清许本应该就此关门离开,可那双脚却像被钉子钉住一般,半寸都无法挪不动。   岑不遇背对着他,因为水声太大,没听见他开门。浴室被雾气缭绕,仿若仙境,男人未着寸缕,浑身被仙气环绕。他一手撑着墙,上半身低低地贴着墙壁,脑袋抵着手背,看起来像是在为什么事伤神。   但清许很快就知道了。   随着又一道压抑而痛苦的声音钻入耳膜,清许抬脚踏入浴室,轻轻关上了门。他径直走到岑不遇身后,热水很快将他浑身衣物淋湿。里面雾气实在太重,灯光都照不出他的影子。当岑不遇感受到伸在后面的手被人握住时,浑身猛地一颤,下意识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个人瞳孔皆是狠狠一震。   岑不遇毕竟年龄大好几岁,震惊之余,是对自己的现状感到羞耻。可浴室没有遮挡物,他的衣服全在衣篓里,墨黑的眸子一阵慌乱,最后只能硬顶着那张羞臊又窘迫的脸跟后面的男生对视。   “你......”   清许第一次见他露出那种表情,心脏重重地跳动着,“砰砰”声震得耳膜生痛。男生完全不顾湿了衣裳,整个人靠过去,轻轻贴着对方的背,看着那双无所适从的眸子微微张口,说:“我帮你?”   岑不遇也是生平第一次这么尴尬和狼狈,感受到对方抚上来的手,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猛一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别......”   别什么?他说不出来,也没等到他说完,嘴唇就被身后的男生衔住了。   清许现在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状态,用力含着那两片唇瓣吮咬,舌尖蛮横地抵开对方的唇齿,舔舐里面每一个角落。   清许没想到岑不遇是这样的,这跟他所看到的影片完全不同,强烈的视觉冲击直逼大脑,他现在有多震撼,就有多燥热。   浴霸的水仿佛流不尽,哗啦啦疯狂地向地板砸去,溅起的雾水一路向上攀升,把整个浴室弄得像湿蒸房,让人呼吸都变困难起来。   “唔......”   岑不遇眼角通红,墨黑的眸子被水雾覆盖,视线一片模糊。他现在整个世界都是清许,清许的体温、心跳、味道,以及那只修长的手。嘴里的舌头太霸道,他扶着对方的脑袋,手指没入发丝轻轻安抚,双脚几乎快站不稳。   心想:他今晚不会要死在里面吧?   好在,清许还是心疼他,在听见一声近似哭腔的呜咽,心软放开了他。   岑不遇顿时剧烈咳嗽起来,脚下一软,就坐在了地上。片刻后,他眼眶的泪水掉落出来,视线终于清明。看到男生跟着蹲下,湿衣服被某处顶开,他忙握住对方的手。   “去床上吧......”   这里雾气太重,空气稀缺,在待下去真的会小命不保。   清许本来也是想出去,闻言一手穿过岑不遇的膝盖弯,一手搂住岑不遇的肩,毫不费力地把人抱了起来。   这还是岑不遇记事以来第一次被公主抱,老脸顿时有些羞涩。他双手下意识抱住清许的脖子,看着那张流畅俊美的侧脸,心脏怦怦直跳,忍不住凑上去吻了一下对方的脸。   清许脚下一顿,对上他的目光。两个人最近很少有时间待在一起,现在视线一碰上,就只想跟对方接吻。   怎么走出的浴室,又是怎么坐到床上的,岑不遇不知道,只一味抱着清许。   清许把身上的湿衣服脱掉,露出坚硬的胸膛和劲瘦的腰,岑不遇咽了咽唾沫,等不及那般,把人一把拉上床,然后跪坐到对方腿上。   “床单湿了。”清许说。   岑不遇觉得他还是太单纯了,这时候还有心思关心床单,浅浅地笑了一下,凑近继续亲他,道:“反正都要湿的。”   清许在对方贴上来的瞬间,便下意识张嘴,仰着头热烈回应。   屋内屋外都很安静,撕包装的声音突兀又急切,像是赶时间,空袋子掉落在了垃圾桶的旁边,微风一吹,便在显眼处大咧咧的躺着。   似在庆祝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宣告,也似在跟原来的自己道别。   怕自己怂,岑不遇双手紧紧抱着清许的脖子,突然很大力地吻他。清许靠在床头,更大力回吻,脑袋随着对方的动作扬起,再缓缓放下。周边太静了,破碎的呜咽钻入耳朵,听起来又可怜又令人兴奋。   半晌,岑不遇拉开距离,眼角顿时落下一颗泪。他额头冒了一层汗,整个人不安分的坐着,靠在清许肩上大口呼吸,脚趾用力卷在一起。清许喉结滚动,被传染似的胸膛也跟着剧烈起伏。清许压着快要爆体的欲望,一只手轻轻盖在对方头上,像在无声安抚。   “宝贝儿......”岑不遇捧住清许的脸,即便浑身发抖,仍颤着双唇亲吻他额头、眼睛、鼻子和嘴唇,墨黑的眸子深情而温柔的望着他。   “老婆......”   “我爱你。”   清许瞳孔陡然瞪大,浑身狠狠一震,脑子里某根弦“啪”一下断裂。屋内没有开灯,月色把他瞳仁染得血红,像是一只即将分食猎物的吸血鬼。   一阵天旋地转,岑不遇被按在了枕头上。清许撩开对方额前的湿发,也学着从额头一路往下吻。   “岑不遇,你是我的猫了。”   岑不遇眼角溢出的泪被舔干净,嘴唇被咬破,鲜血被吸食,大脑传来阵阵疼痛感,还以为清许说的是“岑不遇,你是我的了”,一边回吻他,一边含糊应答:“唔……你也是我的。”   深夜,月光愈发卖力,将屋内各个角落照亮。床头柜旁,两个影子亲密相贴,爱意缠绵,卧室一片旖旎。   -   清许下楼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岑不遇饿狠了,要吃东西。   他把阿姨留的宵夜拿到厨房里热,中间找到医药箱,取出一支药膏,然后端着热好的粥重新回到卧室。   岑不遇整个人半靠在床上,眼神迷离,脸颊还有未散完的红晕,结果看到他拿的东西,又瞬间红成了小番茄。   “干嘛拿这个......”   清许把粥放在床头柜上,闻言一顿:“你嘴唇破了。”   岑不遇也跟着一顿,脸红得快滴血。清许看着他的表情,眼睫眨了两下,顿时明白过来。   “那里也可以......?”   话音未落,岑不遇就抓着他的衣领,重重堵住他的唇。   清许微愣,下意识伸手搂住对方的肩,张合着嘴唇回应起来。   他们刚刚几乎一直在接吻。岑不遇可能是觉得羞,只要跟他一对视就会立马吻上来,舒服也吻,痛了更是缠着他。   他今晚见到对方太多的另一面,心脏跟坏掉了一样全程都在疯狂加速。   这个在外人面前仪表堂堂、雷厉风行、游刃有余的上市公司总裁,此刻,在他面前,在他怀里,眼角红红,衣衫不整地跟他接吻,从里到外,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咕噜~~~   肚子的蠕动声多次发起反抗,岑不遇终于喘着气退开。清许看着他抿了抿唇,眉头微微皱起,眸中露出很明显的不悦感。   “吃点粥。”   岑不遇不肯松手,又亲了一下清许的唇,眨巴着眼睛道:“老婆喂。”   亲昵的称呼,宠溺的语气,清许顿时一阵脸热,伸手把粥端过来,用勺子搅了搅,随后喂给对方吃。   岑不遇一点也不客气,连吃了好几口,满脸洋溢着幸福,等到肚子不叫了,便把粥接过来,要喂清许。清许不太饿,但还是吃了一点。   “再吃点。”岑不遇说。   清许无奈,却没有拒绝。   两个人加起来都快五十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一样过家家,一碗粥你一口我一口,吃得公公平平,一滴不剩。   床头昏黄的灯光悠悠洒下来,暖烘烘的气息弥漫四周,两双眼睛静默对望,仿佛空气都掺杂着一丝甜蜜。   “宝贝儿快上来!”岑不遇拍了拍床,缓慢地把屁股往旁边挪了一点。   清许放下空碗,脱鞋躺进去。岑不遇立马把他抱进怀里,抓着他的双手扣在一起。虽然浑身酸痛,但心里却被莫大的幸福填满。   “以前,我就幻想过能跟心爱的人互分一碗粥,没想到今天实现了。”岑不遇高兴道。   清许听不懂,微微仰起头:“这件事很重要?”   “当然重要了!”岑不遇垂眸对上他的眼,随后忍不住凑近亲了一下,“这是很浪漫的事。”   浪漫……?清许眼睫轻轻颤动,虽然不是很理解,但还是问:“还有什么是你觉得很浪漫的事?”   清许平时不爱发表评论,也不爱挖掘别人内心的想法,想要什么结果,就闷头去做,导致大家都说他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可现在,他想了解他的猫。   岑不遇很惊讶他会问这个问题,心情一下活跃起来,摊开手掌数:“我想和心爱的人,手牵手走过世界的每一处角落,看遍世间美景,再尝遍世上每一道美食。最后,穿上最美的婚纱,拍一组满是爱意的婚纱照,步入婚姻殿堂,建设一个只属于我们的温暖小窝。”   听完,清许挑了一下眉。诗和远方都是需要票子的,看来他以后得努力赚钱了。   岑不遇见清许的反应,就知道这傻小子根本不懂,不过没关系,他们以后的路还很长,他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教对方。   这么想着,岑不遇重新把手扣回去。清许现在是他的,从里到外,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发丝。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想把人从他身边带走。   淡淡的香草味飘进鼻尖,柔软的发丝蹭在脖子上,激起一阵痒意。岑不遇脸色突变,本来以为很累了,可是吃了点东西又有了精神。   两个人靠得近,清许很快感受到他的变化,褐红的眸子微微惊讶,随后愈发深沉地把人盯着。   岑不遇被看得脸热,但这事不是他能控制的,主要是清许实在太好看了,躺在他怀里又乖又安静,根本就是个迷惑人的妖精。   对视片刻,岑不遇红着脸打开了抽屉,欲望打败羞耻,直接把整盒保险套拿出来,然后翻身压住清许,亲了亲对方的唇,墨黑的瞳仁瞬间爬满情意。   “宝贝儿……想要你。”   清许眼皮跳了跳,伸手把对方的腰按下来,贴紧自己。 第36章   清许是什么时候对岑不遇上心的?   他想了想, 大概是在凤城的那天早上。   岑不遇已经把他剖析完了,他像只被扒皮抽筋的兽,浑身上下, 已经没有任何秘密。   可岑不遇不仅没有害怕他浑身的刺, 锋利的爪子,反而还帮他包扎。   这是正常人的脑回路吗?   明明所有人都在指责他,骂他冷血,说他枉为人子。   只有岑不遇,跨过满山人头, 毅然决然地站在他这边。   窗外,天空逐渐从黑夜开始翻白肚。清许看着身下头发被汗水浸湿、眼睛蓄满水汽、神色迷离、嘴唇红肿不堪,却仍紧紧抱着自己的人,神经一次次绷紧,浑身血脉喷张。   他伸手掐住对方的下颚,再度低头,把那张即将破碎的唇捣得更加不堪入目,随后轻轻舔掉那眼角溢出来的泪水,吻断断续续从此处展开。上面有多温柔,推进的动作就有多狠。   “怎么又哭了?”   岑不遇眼前一片模糊,嘴角牵连着银丝,唇瓣被吮得又痛又麻,却还是抬着下巴迎上去,口齿不清道:“老婆~老婆老婆,唔...... *&%#@轻、轻点儿...... ”   清许瞳眸狠狠一颤, 重新堵住那张嘴,越发不知疲倦。   等到房间事物清晰,耳边破碎的呜咽替换成鸟叫, 岑不遇已经昏睡过去。   清许把人抱进浴室,轻轻放入浴缸,在放水的过程中,简单给自己冲洗了一个澡。男生围上浴巾,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淋浴下面走出来, 明明熬了夜,但相比躺在浴缸里睡着的人,他却感觉浑身神清气爽。   许是觉得后背太硬,被硌得难受,岑不遇微微蹙着眉,脸上是还未散尽的余温。清许见状,搬了张凳子过来,随后拿着喷头,动作很轻地帮对方洗头发。   清许指甲剪得干净,轻轻按在岑不遇头皮上抓挠,可能是舒服极了,岑不遇皱着的眉宇缓缓松开,在梦中都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夏季天空亮得早,不过五点半,太阳就已经慢慢冒出了头。暖暖的晨光从窗户洒进来,把浴室里的一幕笼罩,气氛顿时温馨甜蜜起来。   等到把两人的头发都吹干,穿上干净的睡衣,给那张满是伤口的唇涂上药膏,清许才抱着人去自己睡觉的房间。岑不遇全程都没有睁眼,睡得极香,跟个布娃娃似的,任由他摆弄。   清许把人放在床上,褐红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今天周六,不用赶着去学校,他想着下楼去煮点早餐。可看着对方轻闭的双眼,微微弯起的唇角,不知道怎么回事,脚下半天都挪动不开。   窸窸窣窣一阵,清许跟着躺了进去。   然而,在他盖被子时,旁边的人似乎有什么感应,突然翻身过来把他抱进了怀里,嘴里砸吧砸吧,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他没听清,只有传递在耳边的心跳声愈发清晰。   清许习惯了一个人睡,可被对方这样抱着,大手无意识抚摸着他的脑袋,突然觉得,真的好温暖,跟只大猫一样。他眨了眨眼睫,困意渐渐袭来,就在这时,头上又传来一句话,彻底让他跟着进入了梦乡。   “老婆晚安~”   -   清许醒来时,正好中午十二点。   阿姨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概怕他们尴尬,早上收拾好岑不遇的房间,洗好衣服,人就不见了。   厨房里小火慢炖着一只鸡,清许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全是已经切好了的菜,甚至连配料都调好了。   清许挑了一下眉,心里默默对阿姨的细心与体贴表示感谢。他从里面拿出肉丝、青椒、提前炸好的酥肉、以及打好的鸡蛋和韭菜。   下一刻,抽油烟机轰隆隆响,男生系着印花为一只猫的围裙站在灶台,熟练地起锅烧油,几分钟就炒好了第一个菜。   楼上,岑不遇在一阵饭菜的香味中醒来,看到自己睡在清许的房间,一时还有一些懵。昨晚做了几次?他什么时候睡着的?清许给他洗的澡? !   男人震惊而崩溃地在床上滚了两圈,随后撑着快散架的身体爬起来洗漱。当看到自己嘴唇上破了的几处涂上了药膏,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又是笑意,又是无奈,还有满满的宠溺。   清许还是太实诚,太单纯了,难耐时只知道咬他的唇,脖子和身上都干干净净的,一个印子也没有......   这样怎么证明他们度过了一个震撼人心的初夜?   想着想着,岑不遇吐掉嘴里的泡沫,快速给自己洗了个脸。   当他急匆匆下楼,循着声音站在厨房门口,那一刹那,双眼瞬间被里面的情景震住。   只见厨房内,锅铲与铁锅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炉灶上火焰跳跃,各种食材在锅中上下翻腾。清许额前碎发顺滑的垂在眼前,身穿粉色衬衣和牛仔裤,面前系着一条猫咪印花围裙,腰看着特别细。男生的双手在炉灶与案板间来回穿梭,却忙得井然有序。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专注的侧脸上,鼻尖细密的汗珠闪烁着微光。明明橱台上已经摆好了两个菜,可厨房却依旧整洁,和他这个人一样,即便被烟火缭绕,浑身也干干净净,散发着清冷而矜贵的气息。   岑不遇不禁愣在原地,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整个画面,都跟他幻想的婚后生活一模一样。   清许没注意到门口有人,洗了几片菜叶,准备烧一碗青菜酥肉汤。当腰上突然环上来两条有力的手臂,后背贴着温热而坚硬的胸膛,他微微一顿,偏头便撞入一双墨黑的眸子里。   岑不遇一下吻在他脸颊上,笑眼弯弯:“老婆。”   清许心头一颤,唇角不自觉勾起,回头把菜叶放入锅中:“睡得好吗?”   “好!”岑不遇将下巴搁在他肩上,抱得密不透风,跟连体婴儿似的,“我好想你,一整个梦中都是你。”   清许心里暖烘烘的,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圈在腰上的手腕。   虽没给什么很明显的回应,但岑不遇知道他现在也很高兴。岑不遇心里美滋滋,轻轻蹭了蹭他的脑袋,随后想起自己着急下来的目的,便歪着头,张嘴就含住了对方的脖子。   清许拿着锅铲的手下意识抖了一下,脑海里随着柔软的舌尖瞬间浮现出昨晚两人亲近的所有画面。   十九岁是个一点就着的年纪,清许昨天刚成为大人,现在哪里经得起这种刺激?握着锅铲的手紧了紧,褐红的眸子渐渐发沉。   “不要闹。”   岑不遇现在不会听的,一心只想在他身上打上属于自己标记。温热的舌头含着颈肉不断蠕动,清许感受到微微的刺痛感,握着对方手腕的手指也在不自觉收紧。   等感觉差不多了,岑不遇才松开嘴。当看到一个鲜红的草莓印在对方白皙的脖颈上,阳光轻轻一照,便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岑不遇瞳孔猛地瞪大,喉腔狠狠咽了一口唾沫,顿时浑身发热。下一秒,他不受控制地吻在那草莓上,反复啄吮,像是能尝到酸甜的汁水。手没入围裙,探进衣摆。   几乎是一瞬间,清许扔下锅铲,反身掐住身后人的脖子,将那双不安分的手死死钉在墙上,一双大大的杏眼羞愤而恼怒地把人瞪着。   “我叫你不要闹。”   两人靠得近,岑不遇立马感受到他的变化,不仅不懂得收敛,还敢亲他的唇:“宝贝儿,我太喜欢你了嘛,忍不住……”清许的唇好甜,像抹了蜂蜜,只要沾上就舍不得撕下来。岑不遇一边亲,一边贴近,声音黏糊又暧昧,“我会负责的。”   岑不遇嘴唇破了好几处,清许都能感受到刮蹭感,想到对方两处都肿着,他紧紧拧起眉,偏头躲开。   “我没有玩SM的癖好。”   岑不遇顿时一滞,眼中满是惊讶,问道:“你……你还知道这个?”   清许不说话了。这还得感谢某位同学以身作则让他知道,不然岑不遇今天一整天都别想下床,更别谈还有精力在这里挑衅他。   厨房一阵安静。   虽然不知道清许是从哪里了解到的,但岑不遇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张扬而儒雅的脸上露出一抹春意:“你心疼我啊。”   清许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听见锅里已经沸腾,他缓缓逼近,对着岑不遇的伤口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当作是对方捣乱的惩罚。   岑不遇痛得大脑一片酥麻,却在清许退开去关火时,追上去重新把人抱住,一边探手一边吻对方耳朵,热气全喷在上面。   “宝贝儿,还有一种方法……”   烈日高照,橱台被晒得能煎鸡蛋。灶炉的火最终没能关上,还在热烈燃烧,仿佛在与外面的太阳比拼。   岑不遇被掐着后颈用力按在了橱台上,脸部紧贴着瓷砖,正面迎火。只是还没等他脸烤热,眼前便被一张清俊的五官占据。像是生气了,男生整个压上来,非常粗暴地抵开他唇齿,探进舌尖在口腔里胡乱翻搅,任他怎么哄都无济于事。只感觉身下一凉。   -   两个人坐在餐厅吃饭时,已经是下午两点。清许看着被煮碎的酥肉,微微蹙起眉,但还是舀了一碗。   岑不遇见状,也跟着皱眉,忍不住道:“要是你在做之前关火……”   “岑不遇!”   清许红着脸打断,不知道他为什么总能那么随意把那种事说出来。   岑不遇见他跟个小媳妇一样恼羞成怒,浑身的酸痛感瞬间烟消云散,弯着眼睛笑了出来,肚子震颤到一阵痉挛,调侃道:“你欺负了我,怎么还反倒害羞起来。”   两个坐得近,椅子贴椅子,腿贴着腿,清许很清晰感受到他传过来的体温。看着那张破碎不堪的红唇,男生咽下嘴里的饭,忍了忍,幽幽地发出警告:“岑不遇,不要刺激我。”   岑不遇顿时抿住嘴唇,不敢再笑。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以往一本正经的样子,肩膀轻轻碰了下男生的肩,温声说:“宝贝儿,等过几天放暑假,我们去爬山玩吧。”   清许对上他的目光:“你郊外的工程忙完了?”   “忙得差不多了。”岑不遇放下碗筷,抽纸擦了擦嘴,“该采购的材料都采购得七七八八,收尾工作让下面的人盯着就行,我能空出时间好好陪你。”   清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吃饱喝足,两个人便一起把碗筷收拾干净,随后切了一盘水果,坐在沙发上,悠闲地打开了电视。   清许上楼拿药膏时,才在浴室的镜子里看到自己脖子上有一块红色。他用手指蹭了蹭,已经不痛了,但脑海里一想起岑不遇刚才痴恋的模样,就莫名一阵脸热。   他知道这是什么,只是昨晚没想起来。第一次跟一个人这么亲近,他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做什么举动都只是凭借本能。   他拿着药膏下楼,坐在岑不遇右边,拉着人涂上药。岑不遇可能是觉得疼了,不敢再造次,微张着嘴乖乖地看着他。   两个人目光时不时对上,却都没说话,这药膏凉凉的,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空气中逐渐弥漫起一股温馨又朦朦胧胧的粘稠感。   岑不遇垂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颗草莓,把颜色弄得更艳一些。只是蹭着蹭着,那双墨黑的眸子突然亮得瘆人,里面全是满满的占有欲。没等药擦完,他便拽着清许的衣领,将人一把拉着倒向自己,脑袋靠着沙发的扶手,认真道:“清许,这是印章,证明你是我的人。而且,从今往后,你都是我的。”   清许毫无防备,手下意识撑在他脑袋旁,闻言呼吸猛地一顿。   岑不遇定定地看着眼前那双红瞳,看着自己满心满意、连做梦都想拥有的人,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清许,我爱你。”他说,“你是我的宝贝儿,是我的老婆,是我的全部。”   他说:“你接受了我,我就当你同意跟我在一起。”   他说:“等这个工程忙完,我就会跟你求婚。”   他说得斩钉截铁,没有给清许任何退路,也不会再给清许退路。   他要这个人彻彻底底属于他。   清许被岑不遇眼中的坚定震撼到,嘴唇微微张开,再合上,随后又张开,反复重演,到最后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那天在酒吧里,清许跟经理和小张讨论买房的事,在那时,他就已经决定,以后的日子里,要跟岑不遇生活在一起。   不是谈恋爱,而是生活在一起。   他没想过跟岑不遇谈恋爱,也想不到这个词。   所以,在岑不遇昨晚问,想不想要时,他根本没有犹豫。   他要岑不遇。   从里到外,从头到脚,每一滴血,每一根骨头,甚至连唾液和汗水,都是他的。   清许喉结滚了滚,目光从那双狭长的眼睛缓缓往下,掠过高挺的鼻梁,微肿的嘴唇,白皙的脖颈,最后停留在那凸出的锁骨处。岑不遇注意到他眸中如狼一般的情绪,似是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浑身不自觉颤抖起来。   下一刻,坚硬的犬齿狠狠硌在锁骨上,岑不遇疼得瞪大了双眼,咬着手指扬起头呜咽,却没有喊停。   下午的阳光,悄悄爬进客厅,火辣辣烤在两人脸上,更是把此刻的画面深深印进他们脑海里。   直到有铁锈味蔓进口腔,清许才抬起头,拇指轻轻蹭在那四个血洞上面,总是淡漠的双眸中,也泛起了浓厚的占有欲。   这里,就算以后好了,也会有四个白色的印子。   这是他的印章。   “盖好了。”   岑不遇眼眶湿润,被刺激得浑身颤栗,闻言直接激动到抱着人哭了出来:“老婆!呜......”   清许一只手盖在对方脑袋上,轻轻拍了拍。在岑不遇沉浸在情绪中无法自拔时,他轻叹一口气,偏头吻在了对方的发丝上。   -   那天,因为岑不遇身体不太舒服,两人一直待在家里。   经过下午的那一场对话,两个人都累了,就着温暖的阳光在沙发上睡到天黑。   吃完晚饭,他们下楼,牵着手在小区里闲逛,聊现在,聊未来,和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月光和路灯把他们的身影拉长,交融在一起,难解难分。周遭树叶哗啦啦作响,仿佛在为他们发起祝贺。   七月,花城进入酷暑时期,皮肤只要稍微暴露在阳光下,就会被烫得发红,甚至掉皮。   一放暑假,岑不遇就把清许出租屋里的东西,全部搬到了家里。   清许东西很少,除了一箱衣服和一箱橡皮泥摆件,其他的一个书包就装完了。   两人算是正式同居,却仍分着两个房间睡觉。   岑不遇非常理解,但一点都尊重不了,每天变着花样溜进清许的房间,要抱着老婆睡。   他们同住、同吃、同睡,基本过着新婚夫夫般的生活。   为了给双方找点事做,早上,清许被岑不遇缠着送他去公司上班,晚上,岑不遇则来到酒吧接清许下班。酒吧里的同事大概也猜到他们在一起了,每回都忍不住调侃清许。   “清许,岑总又在门外等你下班。”   清许不理他们,默默收拾好柜台,打卡,换衣服,下班。   岑不遇每天都像捡到宝了一样,一见他就笑,然后很自然地走上前,轻轻牵住他的手。   “今天周五,累坏了吧。”   清许下意识回握他的手,反问道:“你呢?”   被心爱的人关心,岑不遇心里都乐开花了,却歪着脑袋靠在人家肩上卖惨:“我呀?我今天累坏了......”   两个人走在熟悉的道路上,灯光依旧昏黄,可当微风轻轻拂过路旁两边的树叶时,那沙沙作响的声音不再瘆人,而是像在低声吟唱着什么美妙的歌曲。   “你都不知道,有几个合作商有多精贼,一遇到花钱的地方就想着拿次品填充。拜托,我们是高端社区,广告已经打响全国,我可不想自砸招牌......”   清许静静地听着岑不遇吐槽,对于一些不合理的地方,眉头会下意识蹙起,而听到一些有趣的事情,嘴角也会不自觉扬起。   他很喜欢现在这种状态,很喜欢岑不遇每天的分享,看着那张嘴叽叽喳喳个不停,他一点也不会觉得厌烦。   “嗡嗡~”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清许拿出来,看到是朗朗明天回国的消息,立马点开回复。   两个人靠得近,岑不遇一下就撇到了屏幕里面的内容,看到对方是个女生头像,说话特别随意,还很亲密地称呼清许为【清】,神经下意识绷紧,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谁呀?”   清许给那头发送了一个【收到】,熄灭屏幕,闻言平静地回应。   “高中同学。” 第37章   四年前, 清许从凤城考到花城一中,然而拿通知书的那天,他的父母却双双去世。   没有举办丧礼。清许把两人的尸体送回老家,只买了一口棺材,然后和同村的一个大爷将他们葬到山上的墓园里。   至此,清许便给凤城的房子上了锁,再也没有回去过。   花城是大城市,清许人生地不熟,身上的钱也不多。刚出汽车站的时候,他看着眼前一座座高耸的大楼,眼中一片迷茫,宛如一只瘦弱的蚂蚁在仰望世界。   好在,他会上网,懂得搜索关键词'离学校不远但很便宜的房子'于是,他住进了城中村, 一个用木板钉制的顶楼小房间。   因为长得好看,成绩又好,开学第一天的第一节课,清许就被班里的同学围成了一圈。大家见他一身雪白,连书包都是白色,整个人安安静静,不怎么爱说话,觉得好奇,七嘴八舌各种问题向他砸下来。   “清许, 你几岁啦?”   “15岁。”   “你是不是有洁癖呀?”   “没有。”   “你爸妈是做什么的?”   “他们死了。”   话音落下,嘈杂的环境顿时鸦雀无声。同学们面面相觑,脸上的好奇瞬间转变成不知所措。直到有个人脱口说出“孤儿”两个字,大家才反应过来道歉,然后纷纷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三两成群低着头,小声探讨着“好可怜”。   清许耳朵向来好使,全听见了,但不认同。   这有什么可怜的?他一个人也活得很好!   清许不喜欢大家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也不需要施舍给他的作业本和笔。   被拒绝了几次后,同学们猜想他父母应该是有赔偿款,于是就没有再特别照顾他,只是每回看到他的眼神,还是会不自觉同情。   清许习惯了独来独往,不爱跟人扎堆聊八卦,下课也不出去运动,大家觉得他太孤僻,又无聊还一直冷着脸,渐渐的,就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了。   清许求之不得。   这天放学,清许弯着腰解锁自行车,却在起身时,一颗篮球突然直直朝他砸过来。   “啪——!”他单手抓住了球,动作一气呵成,随后缓缓抬眸,目光冷峻。他从小就学做饭,厨房是战场,身手不敏捷会很容易受伤。   篮球架下,几个男生姿态各异,却无一例外地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脸上写满惊愕。看到他仅凭单手就稳稳接住球,众人瞬间瞪大双眼,接连爆发出“卧槽”的惊呼,满是难以置信。   这时,一阵大风呼啸着从他们中间穿过,裹挟起细微沙尘,仿佛一道无形的界限,将惊异与镇定截然分开 。   清许看出对方是无心之举,没计较,随手把球抛了回去。可谁知,那球像是长了眼睛,直接“咻”的一声,回家那般钻入了网窝。   三分灌篮,男生们顿时目瞪口呆。   清许没管大家的表情,推上自行车就准备走,然而这时,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却突然跑过来,一把按住了他的车头。   “喂!比一场?”   哦,是男生。   清许看着对方清秀俊逸的五官,眨了两下眼睛,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班上的人。因为个子太高,对方同样跟他坐在后排,但却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话。叫什么名字他也不知道,只是每回一下课,对方就抱着球不见了踪影。   “我不会。”   清许回完,又准备走,可男生却不肯松手,琥珀色的瞳仁上下扫了扫他,两条好看的眉忽地蹙起来:“你看不起我?”   “……”   清许用实际证明,他是真的不会。但自从那天之后,那个男生只要去打球,一定会拉上他。   一来二去,他也就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朗朗,16岁。   “天赋这种东西,不是每个人都有的。”炎热的夏季,两个人因为打球,身上的T桖湿了大半,朗朗却一点不在意,揽着他的肩膀说,“诶,我听说你父母都没了?”   清许不太习惯跟人这么靠近,伸手把那只爪子拿下来:“嗯。”   朗朗还以为他嫌弃有汗味,改为手肘搭在他单肩上:“那你有钱花吗?”   朗朗不知道清许的父母是怎么没的,也不会乱猜,但看清许吃穿都一般,从来不买零食,也不打游戏,还以为是监护人给得少,所以舍不得。   清许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样问,但那双眼睛里并没有像其他同学那种怜悯的情绪,小声回:“不多。”   朗朗点了点头,忽然凑近说:“那你要不要去酒吧打工赚点零花钱呀?”   清许微微一顿,抬眸道:“酒吧?我能吗?”   未成年啊。   朗朗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点子,突然邪恶地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当天下午放学,清许就去到了对方家里。   在花城,朗朗家算中等家庭,父母自己开公司,虽然没做上市,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一番倒腾,清许一袭COS装扮出现在酒吧的员工休息室。   角色叫什么……西索?   也是那时,他对朗朗这个人,有了新的认知,并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只要这个人需要,他也会义不容辞。   “哎呀哥哥~”   “你就做做好事嘛!”   “你看,我兄弟多可怜啊,从小爹不疼妈不爱的,现在连吃饭都困难!你们这儿服务生不是经常短缺嘛,我兄弟长得这么好看,又能吃苦耐劳,正合适啊!”   出了学校,朗朗就一袭女装装扮,长长的头发喷上一次性红色染发膏扎在后脑勺,上半身只裹了几圈白色的绷带,下半身是一条血红色拼接黄色火炎花纹的灯笼裤,脸上化着精致的御姐妆容,整个人看起来又飙又飒又性感。   角色名:艾露莎。   老板是他姐姐的一个同学,看到他打扮成这样,还抱着胳膊撒娇,弯男都差点要掰直了。   “第一,他的脸一看就是小孩子。第二,这酒吧什么性质你又不是不知道。第三,我们都是晚上营业到凌晨。他这么瘦,又还要上学,长久以往身体怎么吃得消。”老板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   “他可以戴口罩!”朗朗忙打断他,琥珀色瞳仁又大又亮,“他性格偏淡,又内向,什么性质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他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就行。他虽然瘦,但是浑身特别有劲,这一点我可以发誓!”   老板:“……”   当天晚上,清许就穿着工作服在外场学习起来。   酒吧服务生的工作分好几种,迎接、点单、上菜、结帐。清许要做的,就是上酒水和小吃,留意顾客需求并及时回应。   他敏捷,做事干脆,耳朵还好使,老板相当满意,直接按正式员工的工资录用他。   “谢谢哥哥!”朗朗抱着老板的胳膊,脑袋靠在上面蹭了蹭,“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要不是同学的弟弟,还是个直男,年纪又小,老板真想把他拿下…… 最后,却只能一脸无奈地伸手把那颗脑袋抵开,说:“以后他的头发让经理来抓,不然这一把冲天炮太引人注目了。”   朗朗立马乖乖站直:“好嘞!”   而清许,则对朗朗口中的零花钱震惊。回家的路上,清许握着书包带走在后面,听着朗朗跟姐姐报备完今天的行程,停下脚步。   “朗朗,谢谢你。”   朗朗挂断电话,转身把他脖子勾住,挑眉道:“我不接受道谢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来点儿实际的。”   清许这次没把那爪子拿开,抬眼:“你要什么?”他微微一顿,很快又垂下了眼睫,眸色暗淡道,“但我现在什么也都没有。”   “谁说的!”朗朗不喜欢他沮丧的样子,手指点了点他的肩膀,“用你高中三年课间的宝贵时间来报答我。”   打球,是朗朗在学校唯一的爱好。清许闻言,惊讶抬头,那双漂亮的杏眼里,终于出现了许久不见的笑意。   “好。”   清许拿到第一个月工资时,本来打算请吃饭感谢朗朗,但却被拒绝了。   “这是你辛辛苦苦赚来的,每一笔都要花得有价值,我不吃那顿饭也不会掉秤。”朗朗双手撑在阶梯上,两条长腿伸直大咧咧地撇开,目光盯着操场上几个打球的男生,看到其中一人三分线外灌篮,他立刻竖起拇指,大喊一声,“漂亮!”   清许坐在对方旁边,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双眸微垂,静静地看着地板。   “而且,你以后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每一个学期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朗朗偏过头来,目光真挚地看着他,“你没有后盾,那就自己铸建后盾。”   相比其他同学的怜悯与同情,朗朗的做法让清许心里舒服多了。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只要清许掌握一技之长,没有父母照样能在这座城市立足。   因为那句话,清许除了吃住和学习,每个月的工资都存了起来。   朗朗的球友很多,有时候见他累了,也不会缠着他。他们性格差异很大,圈子也不同,很少有共同话题。他们虽然算不上好朋友,但只要有空,就会约在一起玩。   三年时间一晃而过,高考后,朗朗便说大学要去国外读书。清许亲自送对方去机场,分别时,朗朗一路从父母拥抱到他这里,浑身一袭长裙装扮,不知道角色是谁。   “清,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你也是。”清许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   朗朗的妈妈说:“到了那边要乖乖的啊,你姐姐工作很忙,别给她添麻烦知道没。”   朗朗朝她眨眼睛:“放心吧,我最爱姐姐了。”   -   回忆完这些,清许把手机装回兜里,结果一抬眼,就看到岑不遇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双墨黑的眼睛似两个小灯泡。   “怎么了?”   “你要亲自去接她嘛?”岑不遇停下脚步,“她是你很要好的朋友?”   清许轻轻抿了下唇瓣,点头:“要。不算很要好,但他对我有恩。”   有恩?什么恩?岑不遇没有直接问,因为清许高中时期父母刚没,这个问题有一点敏感,于是问:“她是你同桌?”   清许想到之前和朗朗都坐在后排,中间只隔着一条过道,也算是同桌了,再次点头:“嗯。”   原来如此,这样就能说得通了。岑不遇猜想,这个叫朗朗的女生,因该是知道清许的情况后,非常同情,所以平时特别照顾清许一些。   是个善良的女孩子。   “需要我帮忙吗?”岑不遇内心顿时松了一口气,牵着人继续往车库走。心想,虽然他老婆是个gay ,但人长得这么好看,而且一直都有很多人追,他怎么可能不紧张。   清许:“不用,他父母也在的。”   听到父母两个字,岑不遇更加放心下来,神情恢复如初:“好吧,那如果恩人有什么需要,你随时扣我,我再忙也一定到场。”   清许被他的称呼笑到,弯了弯唇,侧脸在昏黄的灯光下,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暖光。岑不遇见状,忍不住凑上前,对着那张脸“吧唧”了一口。   深夜,周遭很安静,这一声非常响亮,清许被亲得一愣,褐红色的眼睛猛地瞪过去。   岑不遇顿时呵声笑出来,觉得自家老婆连生气都这么可爱。   第二天一早,岑不遇没有叫醒清许,想着让他多睡一会儿。   朗朗是十点多到达,清许九点起床,洗漱,换衣服,随后开着那辆MINI去的机场。   因为车屁股对着太阳,车内温度还不算太热,男生半开着前窗,一路畅通无阻。后视镜中,强风撩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那双杏眼直视前方,眸色轻松,眉宇间尽显自由与惬意。   清许现在穿的衣服都是岑不遇父母买的,各种颜色都有,刚好他皮肤白,也都能驾驭。但是,对于之前只见过他穿白色衣服的朗朗来说,简直大为震惊。   “卧槽!”朗朗没忍住尖叫一声,捂着嘴巴围着清许转圈圈,“这谁啊?啊?这是谁啊!”   清许不知道怎么回,愣愣地站在原地,目光跟着他一起转。   朗朗今天依旧是女装,长长的头发梳了个低马尾,一身深蓝色花纹旗袍直到脚踝,脚上穿着一双布鞋,整体妆容很清淡,看着非常优雅知性。   朗朗的妈妈忙拉住朗朗:“你小声一点。”   朗朗的爸爸笑笑,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臭小子又长高了。”   朗朗乖乖地叫了一声爸爸妈妈,随后挨个抱了抱他们。二老知道他不会直接回家,接过他的行李,优先去了车库。   “可以啊清,现在不仅生活过得多姿多彩,还知道养猫了。”朗朗一把勾住清许的脖子,想起之前的聊天记录,凑近调侃,“真不让我去撸一把啊?啊?就这么宝贝?”   两个人差不多高,清许微微偏身,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行。”   “......”朗朗没想到他真的这样小气,顿时起了反逆心,收紧了手臂,“快说可以!”   “......不行。”   两个人争论着往车库走,没注意到身后有个人。   路恒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第一次见清许穿得这样靓丽,而且他旁边的女生......哦不,是男生,还有点眼熟。   好像是一个学校的?   当清许被拉住手臂,转头第一眼也没有认出路恒,但是对方一开口叫他的名字,他脑海里便瞬间想起那晚在包厢里,以及在对方车里发生过的不堪事件。   朗朗的目光在路恒身上扫了一下,问清许:“你朋友?”   清许把手臂从对方手中挣脱,按了一下车钥匙:“不认识。”   路恒看到一辆MINI的车灯闪了闪,再次把人拉住,看着那双红 瞳问:“这是他送你的?你们真的在一起了?那他也太小气了些!”   清许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还要跟自己说话,有什么脸跟自己说话,哪来的资格问自己的私事,用力甩开胳膊,冷声道:“与你无关。”   “怎么会与我无关呢?”即便两次被这样甩开,路恒也没有生气,反而很温柔地说,“我也是真心喜欢你的呀,只是我之前用的方式不对。”   “ ......”   朗朗没有想到,回国的第一个瓜,竟是清许给的,还这么炸裂。   虽然在M国同性恋人很普遍,但现在是国内,自己的高中同学遇到这种事,朗朗还是相当震惊的。而且,听这个男人的意思,是三角恋吗?   朗朗眨了眨眼睛,顿时明白了!怪不得清许不让他去撸猫呢,原来那是清许对象养的猫啊。   不是?啊? ?那清许不就是男女通吃? ? ?   机场人多,车库人流来来往往,三个人就这么站着,很快就有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见清许还是这么不待见自己,路恒也没打算多纠缠。他这几个月在国外表现还不错,求了父母好久才同意放他回来过暑假,他也是想回来重新追求清许,可不能就这么把人惹恼火了。他刚刚本来只是想打个招呼,没忍住多问了两句。   身后的司机已经跟上来,路恒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开车注意安全。”   清许没有回,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一路上,车内相当安静,朗朗见清许现在心情不好,便没了吃瓜的兴致。午饭,两个人随便找了一家热炒店解决,下午,朗朗约见了很多朋友,晚上,清许上班,朗朗便带着朋友去酒吧给他冲业绩。   等喝了几杯酒,朗朗便把清许拉到员工休息室,然后大着胆子问他:“清许,才一年多不见,你什么时候喜欢男人了?”   清许闻言下意识蹙起眉,想起路恒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就一阵反胃。   两个人都不知道,休息室门外,一个身影正好靠近。   “我不喜欢男人,很恶心。” 第38章   在三大酒吧中, 《棒棒吧》的隔音算是做得最好的。即便舞池DJ音乐震动,隔了一条走廊的员工休息室内,什么也听不见。   而门外, 最多有一点DJ搓盘制造出来的节奏声, 像心跳那样。   咚-   咚-   咚-   岑不遇直直站在门口,右手放在门把上,原本是想进去跟恩人打个招呼,可听到里面清许说出的话,准备拧门的动作猛地停止,而心跳,却随着上面的震动,一下又一下,狠狠跳动着。   很重,很沉。   好几秒,那双墨黑的眸子缓缓抬起,像是才反应过来,瞳孔一点一点睁大。   清许......不喜欢男人?   觉得......很恶心? ? ?   岑不遇大脑一片空白,眼眸止不住颤动,嘴巴微微张开,又慢慢闭上,随后再张开......反复重演了好几次,最终,却还是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随着思绪一点点回笼,岑不遇渐渐松开门把,双手双脚不听使唤那般拼命颤抖。怕再听到什么穿心刺骨的话,他头也不回,逃似的调转方向。   休息室到外面的走廊又长又昏暗,岑不遇几乎用掉全身的力气,才走到拐角处。他靠在墙上,大口呼吸,目光控制不住地往回看,看着那一条长长的走道,和那扇冰冷的门,他一只手按住胸口,紧紧抓住衣服,心脏像被铁锤猛力捶击,瞬间碎落一地。   我不喜欢男人,很恶心。   我不喜欢男人,很恶心。   我不喜欢男人,很恶心。   ......   岑不遇胸膛剧烈起伏,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清许刚才那句话,以及两个人这几个月以来,所有的点点滴滴。   从最开始清许的难,清许的苦,清许的痛,清许的怒,到现在清许的柔,清许的笑......   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他现在是在做梦吗? !   岑不遇望着顶头的筒灯,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他应该打开那扇门的,应该当面问清许,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眼角忽然滑下一道温热,岑不遇再度吞咽,竟尝到一片咸苦。   他不敢。   他胆小。   他懦弱。   岑不遇喉腔抑制不住地涌出一声哽咽。仅仅一句话,他就变成这样了,很难想象,如果清许再说一句什么......无论什么!他都受不了! !他会死在这里的! ! !   今晚,岑不遇因为广告的事情,约了老搭档沉秋易来酒吧。两个人坐在外场,半小时就聊好了项目,正悠闲地碰杯时,看到清许的同学把清许从吧台上叫走。岑不遇当即起身跟上,完全没有想到,等待自己的,竟是一把雪亮的长刀。   调酒吧台内,经理陈乔陪着小张忙碌了一阵,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休息室里面出来,顿时热情地叫住了对方。   “岑总,清许有跟你说要买房的事吗?”   岑不遇脚下顿住,一时没反应过来:“买房?”   生意人一向很会隐藏情绪,陈乔没看出来他不对劲,继续说:“对呀,他没跟你说吗,他想在市内买一套首付50万,两室一厅的房子。”   闻言,岑不遇大脑似被巨石砸中,震得嗡嗡作响。   “ ......他什么时候、说的?”   “就是上个月。”陈乔回忆了一下,“台风走后,我们重新营业那几天。”   上个月?那不就是...... 岑不遇猛地瞪大双眼,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那不就是他跟清许发生关系之前吗?   原来清许,根本就不喜欢跟他住在一起!   怪不得!   怪不得他们连最亲密的事都做了,清许仍要自己睡一个房间。   可是为什么?   岑不遇脑海里再次浮现清许刚刚的那句话,记忆犹如光影那般,迅速把他拉回到两人最开始认识的时候。   那天,两个人在走廊上相撞,他从那双褐红色眸中,看到了漫天的星辰,那一瞬间,他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   接着,清许被一个壮gay欺负,他听着那个男人的咆哮,下意识就把清许归为了同类。   后来,那个男人再次找清许麻烦,他在医院被对方放狠话,晚上还被对方堵在公司楼下警告,那时,他潜意识里就更加确信,清许,也是gay。   可是......   岑不遇回想起跟清许告白那晚,清许一直拒绝自己,还是很坚定的那种。他当时实在太想要一个机会了,不想就此错过二十几年来好不容易遇到的人,所以一直没注意,对方嘴里,好像,有话没说完......   ———“我不是...... ”   不是什么?   不是...... gay?   岑不遇耳朵一阵嗡鸣,心脏仿佛再次被那把长刀刺中。   清许,原来是,直男吗?   啊?   啊? ? ? ? ? ?   “我看你们最近经常在一起,还以为他早跟你问了呢。”不知道清许为什么没有问,陈乔也为自己的唐突笑了笑,“这孩子腼腆,可能是不好意思...... ”   经理后面的话,岑不遇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双眼大大地瞪着,整个世界在此刻崩塌。   清许是直男。   清许是直男!   清许是直男! ! !   怎么走出的酒吧,怎么坐在车上的,岑不遇完全不知道,身体的灵魂仿佛被震惊抽走,只剩下一具没有温度的躯壳。   助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他一个人回来,却不见沉总的身影,神情还有一点疑惑。但一想到两个人是老同学,对方可能在酒吧里遇到了其他朋友,所以没有一起出来,便收起了那一点担心。   “岑总,回公司吗?”   岑不遇有气无力地坐在后面,双眸没有半分光彩,闻言下意识张开嘴,声带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怎么办? ? ?   在gay群体里,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忠告,那就是,千万不要碰直男。   因为,直男从小DNA里就刻着,长大以后要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七情六欲最不可控,他们虽然也会有好感、喜欢、甚至爱,并在身体受刺激时接受gay ,但是心里始终不会想跟一个同性过一辈子。他们受不了外界世俗的眼光,受不了家人的好言相劝或步步紧逼,不想被亲戚朋友们笑话,不想因为一份没有婚姻保障、随时都有可能会落空的感情被当成异类。   即便不绝对,这种搭配最终能走到最后的,都堪称传奇。   可四个多月说长不长,说短也有一百多天,三千多个小时,二十多万分钟,一千多万秒……   这是说断就能断吗? !   岑不遇痛苦地闭上眼睛,脑海里一出现清许那张脸,心脏就传来阵阵揪痛,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至极。   他做不到……   助理见他半天不答,疑惑转头,又唤了一声:“岑总?”   岑不遇眉心跳了一下,没有回应,样子看起来累极了。助理见状,也不再追问,默默启动了车子。   这酒吧的车库很大,道路周围全是大树,似是被车子的灯光和引擎声吓到,在树上歇息的鸟儿顿时一阵慌乱,“嗡”一声,全部散开。   速度相当的快,还配了几声尖锐的鸣叫,助理下意识撇了下嘴,感觉对方骂得很难听。   就在这时,车厢后座一双狭长的眼睛在昏暗中赫然睁开,随后缓缓斜向窗外,看着那些乱窜的鸟儿,那双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眸色蹭一下亮得可怕,那凶残的模样像极了即将扑食猎物的猛兽。   “最近韩式……是不是在市内开了一个新楼盘?”   突兀又莫名的话题,助理顿了一下,迅速做出回应:“是的。”他看了看路线,“哦,就在前面万达广场附近。”   岑不遇将视线转回车内,神情恢复一副精英状态:“去那边。”   “去那边干嘛?”助理下意识问。   “买房。”   “?”   新楼盘名为《金沙湾》,地处黄金地段,总面积4000平方米,仅建有三栋小型建筑。这里房价高昂,每平方米高达七万,且套房面积偏小,最大户型不过200平。助理实在不解,自家老板向来偏好大面积宅邸,此前投资也多倾向大规模楼盘,这次为何执意要买那边的房子。   当两个人一同站在小区最高一栋楼的顶层,眼前是挑高loft公寓格局,采光极佳,两室一厅一厨两卫的布局。岑不遇当下就决定全款签订购房合同,可令人意外的是,户主信息一栏填写的却是清许的名字。   助理愣在原地,眼中满是诧异与不解,而岑不遇的下一步动作,更是他瞪大双眼,头皮发麻。   只见男人拿出手机,点开住房装修软件,随后在搜索栏里面输入《金丝雀》三个字,下一秒,屏幕上便跳出一张张AI生成的鸟笼房屋图片。   助理看着那上面无论是客厅,还是楼道,或是床铺,以及窗户,全部都是用各种颜色的铁架罩住,背脊就一阵发凉。   岑不遇选了一张全白色的,随后面无表情地把手机递给他,淡声道:“我要这种装修。”   “……”助理的脚下意识往后退,差点没站稳。他悄悄咽了一口唾沫,神色惊恐道,“老板,非法监禁,要坐牢的!”   “就、就算清许先生拒绝了您,您也不能采取这种方法啊。”   “您今年才二十七岁,这天涯何处无芳草,全世界总人口有七十多亿呢,您多出去走走,相信一定还能再遇到第二个,第三个,甚至第四个清许先生的。”   岑不遇:= _ =   说得倒是好听,可他要的清许,这世上仅一个啊。   岑不遇实在想不到别的方法了。清许是他的,从认识的那天开始,到老,到死,谁也别想从他身边把人抢走。   可清许却早早就决定要买房离开他……   为什么是两室一厅?是想着以后跟别人结婚,再生一个孩子,一家三口幸福美满吗?   啊? ? ?   岑不遇越想越绝望,越想越想哭,感觉心脏都在滴血!   “江奕,你也是直男,你能接受跟我在一起吗?”   闻言,江奕满脑子的劝阻瞬间烟消云散,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老板,这是一道送命题啊!”   岑不遇已经知道答案了,双眼空洞无神,满脸沮丧:“就算是为了我的钱,你也不肯吗?”   江奕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差点大喊:我靠!这特么谁啊? !   果然爱情使人肝肠寸断,不过短短一分钟内,他的老板就突然好像老了好几岁。   “呃……”江奕舔了下唇瓣,理智告诉他因该要让老板振作,可心里,却怎么也过不了这一关,“我……”   岑不遇见他一脸为难的样子,连撒谎都演不出来,长长地叹一口气,随后从沙发上站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陪我去公司加班吧。”   “好的!”   -   酒吧员工休息室内,清许大概跟朗朗解释了一下和陆恒之间的渊源,而朗朗听完,也是一阵唏嘘。   “这不就是纯纯性骚扰吗?”   清许眉宇间紧紧锁着,像是忍不住,捂着嘴干呕了一下。   朗朗见状,立马抬手顺了顺他的背,但想起那个男人最后的眼神,就知道对方不会就此罢休,琥珀色的瞳仁散发出狠戾:“哼,最近我会一直在,只要他敢来,我定会叫他尝尝,沙包一样大的拳头,有多厉害!”   这时,休息室的门被一下推开,经理弯着眼睛进来,要朗朗把清许还给他。   “小祖宗,外面顶不住啦!”   朗朗忙答应,一边揽着清许出去,一边说:“明天叫上你对象去游乐场玩呗,正好大家认识认识。”   面对自己的贵人,清许并没有打算隐瞒跟岑不遇之间的事,想了想,说:“我回去问问。”   “好啊。”朗朗一顿,疑惑道,“你们住在一起吗?”   清许点点头:“嗯。”   朗朗很是惊讶,突然上手一把揉乱他的头发:“你小子,动作挺快啊,一声不吭就把对象给谈了,还跟人同居。要不是我现在回来,你是不是准备到时候直接在微信上给我发结婚请柬啊。”   听到这话,清许下意识想起岑不遇说'等工程结束,就跟他求婚'的话,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快了。”   “什么?”   “快结婚了。”   “什么!”朗朗震了个大惊,简直不敢相信,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你玩儿我呢?年龄都没到,接个屁的婚啊。”   清许无声笑了一下,没多做解释,转身进入了吧台。   岑不遇郊外的工程很大,估计没有一年拿不下来。到时候,他会赶在对方求婚之前,买好房子。他们不会有子女,两室一厅,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刚刚好。   这么想着,清许调酒的动作都轻盈许多。   明明几个月前,他还只是想能好好的活着就行,而现在,他却对未来有了期许,有了规划。   这都是因为岑不遇。   果然,猫只要给主人提供情绪价值,主人就会想办法赚猫粮回家。   今天是周六,酒吧迎来一周中最热闹的时刻。客厅里,舒缓的爵士乐悠悠飘荡,暖黄灯光下,人们围坐在一起,惬意地碰杯闲聊。   而玻璃墙内,舞池里则是另一番火热景象。镭射灯束交错闪烁,动感的电子音乐震耳欲聋。所有人随着节奏尽情摇摆,挥洒着汗水,沉浸在这场充满活力的狂欢里。   一直忙到下班,清许才脱掉手套,离开吧台去休息室。他摘下口罩,快速换好衣服,一边伸手打卡,一边从兜里摸出手机。   他今晚一直没空碰手机,按照以往,岑不遇肯定给他发了很多条消息。可是没有想到,当他点开微信,里面除了同学群99+以外,聊天框竟安安静静。   清许眨了两下眼睛,觉得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想,以为岑不遇也在忙。   想到朗朗还在包厢里等自己,清许把手机装回去,拉开门,径直去包厢把满脸通红的朗朗架到车上,然后启动车子送对方回家。   “妈的,那几个臭小子轮番灌我!”朗朗盖着额头,整个人瘫在座椅上,发出痛苦的喟叹,“头好痛......”   深夜,车窗外的黑暗如墨,清许专注地盯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道路,听到朗朗的抱怨,随口问道:“明天还去游乐园吗?”   朗朗用力地哼了一声,想着下次一定要喝趴那些家伙,闻言回应:“去啊,我票都买好了,你假也请了,就算爬我也要爬过去。”   “回去泡点蜂蜜水喝。”清许的视线没有从路面上移开,只是平淡地吐出这句话。   “好。”朗朗把手放下来,脑袋偏了偏,眼神有些迷离地看向清许,突然来了一句,“清许,你有人味了。”   “ ......”   如果换做其他人,这句话挺冒昧的,也挺伤人,然而清许却不会这样想,但这是朗朗回国的第一感受。当然,他知道清许不会放在心里,甚至都不会去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你自己也清楚吧,你以前,可不是这种会关心人的性子。”朗朗半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清许。   清许的手微微一顿,他确实完全没意识到这点。刚刚,只是听到朗朗抱怨不舒服,那关心的话语便下意识脱口而出,至于喝蜂蜜水,也只是顺嘴一提......仔细想来,这些事,以前的自己连问都不会问。   朗朗瞧见清许脸上逐渐浮现出惊讶的神情,忍不住弯唇笑了起来,眼中满是真诚的欣慰,“果然,人一旦得到爱情的滋润,浑身都会散发不一样的光彩。”   爱情?清许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思绪瞬间飘远。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张总是笑意盈盈的脸。   等把朗朗安全送到住处,清许回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可岑不遇竟然还没有回来。   往常,岑不遇就算忙到要睡在公司,也会发消息来报备。可是今天,对方不仅没有一条消息,甚至连不回家也不知会一声。   清许看着毫无动静的手机屏幕,眉头下意识拧紧,怕对方出了什么意外,他退出聊天软件,点开了通讯录。   而另一边,岑不遇还在办公室里用工作麻痹自己,江奕见他一口气把未来三天要做的事都做完了,内心既震惊又觉得可怕。   可人不是铁,从早上到现在,两个人已经持续上班十八个小时,再这样下去,明天肯定没有精神。   江奕犹豫半晌,最终放下了手中的笔,可他刚准备说点什么,桌子上面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吓了两个人一大跳。当岑不遇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时,更是像见到阎王一样,瞳孔陡然瞪大,一下把手机拿起来丢到了他怀里。   “我老婆来电话了!”   “你你你!你、你接!”   江奕:“......?” 第39章   做过总裁助理的都知道, 不能喜于言表,悲于形色,要时刻保持沉稳与专业, 在复杂的职场环境中, 成为领导最可靠的助力。   可是!   也没有人说还有帮接总裁老婆电话这条啊!   江奕盯着手中不停震动的手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双眼瞪得滚圆,仿佛下一秒眼球就要夺眶而出。   内心疯狂呐喊:这特么哪里是手机啊!这分明就是核武器炸弹!   一个不小心他的饭碗就玩完了!   见岑不遇疯狂使眼色,江奕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手机在掌心似有千钧重, 紧张得整个额头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你好,清许先生……”   那头听到是他的声音,微微顿了一下,语气很冷淡:“怎么这么久才接?”   江奕的心脏一下绷紧了,目光下意识看向自家老板, 岑不遇眼睛慌乱地到处乱晃, 最后指向电脑,江奕立马领会:“哦,在开会。”   “现在开会?”那头有些狐疑。   江奕撒谎不打草稿:“对!国际会议!”   闻言, 那头便没话说了。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在等待的过程中,两个男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双眼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生怕错过另一头哪怕最细微的动静。秒针滴答作响,每一声都似重锤砸在他们紧绷的神经上。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那头清冷的声线再次响起:“让岑不遇开完会回我电话。”   闷闷的声音,岑不遇心脏顿时被利剑狠狠刺中,下意识张开嘴,差点直接开口问对方怎么了。   江奕忙不叠应下,挂断电话的那一刻,他如释重负,瘫坐在椅子上,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老板,他好不容易主动一次,你为什么不接?”   岑不遇张开的嘴巴闭上,神情恢复之前的凝重,垂眸盯着面前的一张张文件。   他不敢,怕自己控制不住唤对方宝贝,亦或是老婆,怕对方听到后,会增加内心的厌恶感。   这些他认为亲昵而甜蜜的称呼,清许从来没有真正回应过。   他太自私了,每天只想着表达自己,一直也没问,没去思考,清许喜不喜欢,会不会觉得困扰。   可他还是忍不住……   一想到男生刚才不高兴的语气,岑不遇都能想象出对方在说这句话时,沉闷的表情。深夜寂静如海底深渊,微风悲鸣,不甘又凄凉地诉说这世间的种种错处。眼前的字逐渐模糊,心里的苦涩止不住地往外冒,终于,他盖上了笔,拿上车钥匙站起身,大步走出办公室。   “回去休息吧,江特助。”   江奕看着那道挺拔又尽显落寞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城市凌晨的道路畅通无阻,一辆白色轿车从街角飞速驶出,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嘶鸣声。车速极快,车窗外的景色被拉扯成模糊光影,街边的树木、建筑在眼前一闪而过。车内,岑不遇紧握着方向盘,双眼紧紧盯着前方,面色如灰,即便深夜视线如蒙薄纱般受阻,他的脚仍死死踩在油门上,毫无减速之意。   可到了小区之后,他却站在一楼,抬头深深地望着楼上的某扇窗户。像是还在等他回电话,那道明亮的光始终不肯灭,直到他脖子发酸,眸中的那一颗星,才终于闭上眼睛。   估算着清许平时入睡的时间,岑不遇又过了半小时才进入大楼。深夜的一切动静都会被放大,在电梯上行时,岑不遇听着索道“唰唰唰”的声音,神经一次次绷紧。   到了家,他没有换鞋,没有开灯,借着月光径直上了二楼。   他熟练地打开客房,瞬间看到床上拱起一道清瘦的弧度。清许总是这样,虽然不肯搬进他的房间,但晚上睡觉却从来不锁房门,每回都这样大咧咧地放他进去。   清新而淡雅的香草味飘进鼻尖,岑不遇心脏不由得加速跳动,本来只打算就这样隔远远的看一眼,可脚下却控制不住地往里走,直至鞋尖抵住床尾。   夏日月光似一盏明灯,将房间内所有物品都照亮。像是早就习惯这样,男生侧身面向窗户躺着,薄薄的被子盖住鼻翼,长长的眼睫轻轻闭合,投下两扇蝶翼般的阴影。每当冷气扫过,那蝶翼都会微微颤动,像是随时准备起飞。   “老婆。”   “……”   无人应答,岑不遇咽了一口唾沫,缓缓垂眸,将视线落在床尾处、因为热而露出来的双脚。   清许的脚板非常薄,脚趾细长,脚踝很瘦。岑不遇看着那两只脚前后摆放着,忍不住伸手下去,轻轻握住了其中一只。   月光高照,视线再度清晰,男人静静地盯着手中的脚踝,漆黑的两颗眸子愈发明亮,紧绷而严峻的侧脸线条在光影下逐渐扭曲。   “为什么要想着离开。”   买一套铁链吧。   “现在的日子你不喜欢吗。”   只要把这双脚锁住,清许哪里也去不了。   岑不遇兀自呢喃,手指不自觉收紧,声音在月色里孤独又无助:“可是怎么办,我真的好爱你。”   我不可能放你走。   你这辈子都是我的。   可能是力道太紧了,不舒服,男生动了动,岑不遇下意识松开手,看着对方把两只脚调换了一下位置。   世界再度安静下来,可心跳却在此起彼伏。   怕把人吵醒,岑不遇没敢再碰,只是低头下来,轻轻吻了一下对方的脚踝。   -   第二天一早,清许被阿姨的敲门声叫醒。   男生褐红色的瞳仁缓缓睁开,晨光在眼底晕出细碎的光影。见窗外阳光明媚,他撑着双手从床上坐起来,只是意识还没回笼,就看到床头柜上有一张纸条。   那纸条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边,静静躺在那儿,像是在无声诉说着什么秘密。   清许微微一顿,伸手拿过来,眸色在看到上面的字时,一种莫名的不安在心底悄然蔓延。   “宝贝儿,对不起,当你看到这张纸条时,我已经在飞往国外的航班上。昨晚接了一个棘手的国外项目,刻不容缓。”   “你知道的,我每分每秒都想黏在你身边,可这次实在身不由己。这几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尽快回来。”   岑不遇出差了。清许读完,眉头轻轻皱起,他将纸条攥在手心,目光望向窗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又说不上来......   窗外蓝天白云,一只黄鹊轻盈地扇动着翅膀,嘴里叽叽喳喳,极度欢快地唱着歌,似要去面见情郎。   直到耳边再次响起敲门声,清许回了回神,迅速应下,随后把纸条放入柜子里,翻身下床洗漱。   “小岑昨晚有回来吗?”   餐厅里,阿姨把煎好的鸡蛋和小菜端上桌,垂眸看向端正坐在桌前的男生。生意人总是早出晚归,这很正常,她早晨起来,习惯去主卧敲门,却见里面的行李箱少了一个,衣服也少了几件。   她从来没见过岑不遇半夜就忙着离开的,因为就算是最早的航班,等她起床再去收拾行李,也完全来得及。   提到这个,清许脑海里下意识想起那张纸条,顿时觉得有点郁闷,拿起筷子轻声应道:“嗯。”   “哦......”明明早上没开冷气,阿姨却莫名感觉到一股凉意,不敢再多问。   游乐场基本都是露天设备,早一点去不用暴晒在烈日之下,差不多九点,清许就跟朗朗一行人约在门口汇合。   看到他一个人来,神情冷淡,朗朗瞬间就笑出了声:“脸都要拉到地上去了。”   清许今天身穿薄荷绿衬衫和浅蓝色牛仔裤,衣摆整整齐齐扎进裤腰,头上戴了一顶卡其色渔夫帽,整个人看着特别清新舒适。闻言,那张俊逸的脸难得露出一丝窘迫,叫朗朗把另一张票退掉。   “没事没事,我另外再叫几个人来玩,咱俩去旁边的步行街逛逛吧,我头现在还晕着,不适合玩这么刺激的项目。”朗朗一边说,一边拿起手机打电话。   朗朗今天穿得非常简单,纯白短袖连衣裙盖住小腿,长长的红发顺滑地垂在背后,脑袋左边扎了一个小辫子。跟朗朗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女生,一个男生,四个人都是一身COS装扮,不知道角色是谁。   很快,朗朗挂断电话,跟朋友们打了声招呼后,便带着清许转向步行街。   “听说这边很多饰品店都是纯手工工艺的,正好买几样回去逗我姐开心。”   清许仰头看着前方,周日的步行街人潮涌动,窄窄巷子两边,门面一家挨着一家紧密排列。那些招牌或古朴典雅,或时尚俏皮,在熙攘的人群上方争着吸引路人的目光。   忽然,一家主打猫咪可爱风的门店吸引住他的目光。店门口立着一只近一人高的毛绒猫咪玩偶,灰白相间的毛发蓬松柔软,天蓝色的眼睛镶嵌着亮晶晶的珠子,圆滚滚的身子前爪交叠,脖子上还系着一个俏丽的粉色蝴蝶结,正咧着嘴,仿佛在热情招呼每一位进店的客人。   店门半敞着,轻柔的风裹挟着店里传出的悠扬爵士乐,还隐隐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香草味。门口的小黑板上,用彩色粉笔歪歪扭扭写着“今日新品:猫咪爪印项链,限量1条”,俏皮的字体与可爱风相得益彰。   透过橱 窗,能看到店内陈列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猫咪饰品,但清许一眼就看见了那一条限量的猫爪项链。粉色梅花爪子摇摇晃晃,被细腻的银链稳稳托着,爪垫部分用半透明的粉色琉璃制成,在店内暖黄灯光的映照下,泛出温润的光泽。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这对项链,脚步不自觉地朝店门迈去。朗朗见状,微微顿了一下,随后紧跟其后。   “欢迎光临。”   老板娘正低着头给某个饰品镶钻,余光撇见他们,还以为是小情侣,忙站起身来,脸上堆满热情的笑容,迎上前说道:“喜欢可以试戴哦。”   清许没有再看别的,眼神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手指直直地指向那一条项链:“麻烦帮我包起来。”   老板娘一愣,显然没想到他这么果断,随即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一双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好嘞!小帅哥你可太有眼光啦,我今天就做了这么一条,才刚刚摆出来呢!”   “多少钱啊?”朗朗开口问道。   老板娘一听他这嗓音,原本弯着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随后尴尬地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讨好:“八百八十八……”   谁知,朗朗眼睛瞪得比她还要大,像铜铃一般,二话不说,迅速按住清许准备付钱的手,大声说道:“你抢钱啊?”   老板娘哪能让到手的生意跑了,赶忙上前一步,双手在空中比划着,开启了她的“推销模式”:“哎哟~这位小帅……小姐姐,你可别这么说。这猫爪项链的制作工艺可复杂了,每一个细节都得花老多心思,而且还是限量的,整个店里就这一条,卖这个价,我真的是一分钱都没多赚,童叟无欺呀!”   朗朗闻言,一边嘴角不屑地往上一扯,眼神里满是怀疑。谁不知道步行街都是看人下碟,每天虽进店百余人,但成交率却不高,所以逮着人就使劲宰。这条项链不过是925银简约款,猫爪更是用普通胶和磨具制作而成,再简单上了点色,根本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件。   “三百。”朗朗的声音干脆利落,掷地有声,没有丝毫的犹豫。   老板娘听到这个价格,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整个人僵在原地,惊愕地瞪着眼睛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清许很少来逛街,对这种砍价的场面全然陌生,也瞪大了眼睛,满是惊讶地看向朗朗,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朗朗见老板娘没有要主动减价的意思,也不多废话,直接伸出手,一把拉住清许的手腕,毫不犹豫地就往门外走去。两个男生个子都很高,步子迈得又大又急,没一会儿就走到了下一间门店门口。   “哎哟!回来回来回来!”老板娘这才反应过来,一只脚迅速跨出门槛,身子前倾,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呼喊,脸上表情既愉悦又无奈,“这做生意都是讲求你来我往嘛,怎么说走就走呢,我没说不卖呀。”   “……”   清许本来还懵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喊得愣了一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也被老板娘这高分贝的喊声吸引,一道道好奇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朗朗见状,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扬着嘴角朝着清许“得儿”了一声,随后松开了清许的手腕,说道:“去付钱吧。”   清许抿了抿唇瓣,心里暗自惊叹,没想到就走了短短五步路,竟然能省下五百多块钱。   可当他转身回去时,却在正前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还没等他看清楚,对方就迅速拐进了另一条巷子。   ? ? ?   清许眨了眨眼,眉头下意识蹙起。这时,老板娘又喊:“小帅哥快来,我这就给你包上。”   清许见拐角处全是陌生面孔,只得收回目光,进店付钱。出来后,仍忍不住回望,总感觉,那巷子仿佛萦绕着一股幽怨气息。   “看什么呢?”朗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结果一无所获。   “……没。”清许再次收起视线,继续往前走,嘴角不自觉耷拉下来。明明买到了喜欢的东西,心里却不知为何高兴不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给人准备礼物。   朗朗猜清许肯定是睹物思人了,可出来逛街不兴沉闷啊,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安慰:“好了好了,一条项链不够咱就多买几条回去送给她嘛,我保证给你杀到最低价。”   清许没有说话,提着礼袋的手悄然收紧。   而在拐角处,两个身着灰色长衫礼服的男人,头戴瓜皮帽,架着圆墨镜,一左一右,如鬼魅般靠在巷道的墙上,目光警惕又小心翼翼地锁定着清许和朗朗。   看到两人继续若无其事地逛街,江奕暗暗松了口气,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胸口,庆幸刚刚没被发现。可当他一回头,看见对面的情形,又瞬间拧紧了心巴。   只见岑不遇紧咬着大拇指,指腹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那皮肉咬碎。他周身似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蒸腾,五官因极度的愤怒而扭曲,宛如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老板……”   “他给她买礼物了!”岑不遇的声音里满是愤懑与不甘。   江奕完全没想到岑不遇谈恋爱会变成这副模样,不敢随便回答,忙解释道:“你不是说那女生是清许先生的恩人吗,给恩人买礼物,很正常的。”   “他们刚刚牵手了!”岑不遇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确切来说,他们是为了砍价才不得已牵手的。”江奕在一旁搜肠刮肚,极力解释。   岑不遇面无表情地缓缓抬起头,整个人像被抽了魂一样。他今天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穿着这身装扮,活脱脱一副落魄模样。江奕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心里直犯嘀咕,感觉再往他面前放个碗,今天饭钱都不用愁了。   过了一会儿,岑不遇有气无力地伸手拿起帽子,动作迟缓地戴上,准备跟上去。可看到清许与对方靠得那么近,他浑身的毛都猛地炸了起来。   “你看!他们拥抱了!”   江奕:“……!” 第40章   一直逛到快下午两点钟, 清许和朗朗才找地方吃午饭。   两个人手上大包小包,几乎全是朗朗买的女装和饰品,清许自觉不缺什么,也没有再看到心仪的物品,就买了那条项链。   因为宿醉,朗朗一路都在扭脖子,说很酸。清许看着,突然就想起,有时候岑不遇忙到很晚回家,偶尔也会伸手捏后颈。   吃完午饭,太阳愈发毒辣,两人就准备回去。正好,在经过一家器材专卖店时,清许见广告上的人物说:“如果你老公长期坐在办公室低头看文件,颈部劳损,那么在睡觉之前,用这款护颈仪按摩十五分钟,就可以有效缓解压力,促进血液循环。”   于是, 清许又买了一套护颈仪。   朗朗看着他端端正正坐回到车上,双手把礼物抱在胸前,忍不住笑着调侃:“清,你现在真的是一副,贤'妻'模样。”   因为那只猫, 朗朗一度认为清许的对象是女生,还是个女强人。   这不就是女A男O的剧本吗?   清许的目光盯着不断倒退的树木与建筑物,闻言微微顿了一下,偏过头:“有吗?”贤妻? ? ?   “有啊!你一整天都想着你对象,买东西也只给对方买!”朗朗一边说,视线一边在他身上上下扫了扫,“而且,你明明在感情方面比一般人要慢很多拍,现在不仅比我们先脱单,还这么会心疼对象......我说,你跟你对象,不会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故事吧?”   还是女总裁,想想都觉得刺激!   清许闻言挑了一下眉,完全没意识到这就是心疼。   至于霸道...... 他觉得岑不遇还好,除了偶尔比较执拗,大多时候都挺乖的。   朗朗真切地觉得,清许的对象把清许照顾得很好。清许不仅身体比以前强健了许多,脸上也透着红润的气色,在物质和精神层面更是焕然一新。就像昨晚朗朗说的,他感觉清许变得更有“人味”了,充满了活力,不再像从前那般死气沉沉。过去,清许每天不是学习就是赚钱,仅仅是为了生存,而不是好好的生活。   见对方懵懵懂懂,朗朗越发好奇,突然抬手盖住额头,整个瘫坐在椅子上:“清,我头又开始晕了,能去你家喝口水缓缓吗?”   从游乐园回朗朗家,清许的住处是途经之路,外面空气炎热,出租车内虽有冷气,但气味太杂,闻久了确实有点难受。   清许本来也没打算隐瞒跟岑不遇的事,只是岑不遇今天半夜离开,他原本想着,下次再介绍两人认识,但看到朗朗这样,便轻轻点了点头。   “好。”   朗朗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皎洁,他今天一定要去看看究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怎样的生活环境,把清许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   然而,当他进屋换鞋时,看到鞋柜里除了几双清许才会穿的帆布鞋以外,其他百分之七十的空间,全部都摆放着不同款式的女士豆豆鞋。   朗朗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些鞋子,心中有一点混乱。   这个女总裁……年纪有点大啊!   不是他瞎猜,因为自家阿姨也喜欢穿这款鞋子。很软,站久了不会脚痛,而且四季皆宜。   毕竟清许还在上大学,来的路上,朗朗有想过对方比清许大几岁,比如五岁、七岁、甚至十岁,都能可能,但、他没想到对方是阿姨级别啊!   “兄弟……”朗朗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你是被强制爱了吗!”   清许:“?”   “或者,她身上有你什么把柄?”   清许:“??”   “难不成,你是为了她的钱?”   清许:“???”   正当朗朗脑海里惊天动地时,房门再次被打开。阿姨买好晚上的菜回来,忽然见到门口站着两个人,顿时愣住。   她目光看了看清许,又转向站在他旁边一身长裙的女生,疑惑道:“清许,这位是……你同学?”她还以为清许的同学是男生,没想到是女生。   还挺高!   清许朝她点了一个头:“是的,他昨晚宿醉,不太舒服。”   “哦,这样呀,那我去煮点绿豆汤吧。”阿姨一边说,一边推开上层的鞋柜,随后从里面拿出一卷鞋套,“家里没有女士拖鞋,你套上这个就行。”   朗朗没有接,目光晶亮地停在上面那层鞋柜。这两层鞋柜都是推拉式门,上面五个隔段,下面两个隔段。阿姨刚刚动作很快,拿完东西就顺手把门关上了,但他视力非常好,仅短短两秒钟,就看清了里面有近几十双男士皮鞋。   男士、皮鞋? ? ?   ——啪!似是明白了什么,朗朗缓缓睁大眼睛,原本就炸裂的三观,忽然猛地碎落一地。   阿姨见人愣着,以为孩子腼腆,正准备放下菜篮,亲自动手拆袋子。   下一秒。   “砰——!”一声木头撞击的脆响,朗朗再次推开那层鞋柜,随后用力一把抓住清许的肩膀,指着里面的鞋子问:“这是谁的?啊??这是谁的???”   他一开口,把阿姨吓了一大跳,提着菜篮的手抖了抖。   换做旁人被这样质问,心里绝对慌得一批,可清许不一样,不仅眼神淡定地看着他,还理所当然地说出:“这是我家猫的。”   ? ? ? ? ? ?   朗朗都傻眼了,本以为所有朋友中,清许最实在,没想到对方却把他当智障。   是,他从小就喜欢COS各种角色,对什么植物变人,动物变人,都习以为常,但,他还没痴狂到分不清现实和幻想。   “猫?”他伸手拿了一双咖色的皮鞋下来,随后面无表情翻过鞋底,看着那上面显示的码数说,“你是说,你的猫化为了一个大约185左右的男人,然后穿着44码的皮鞋,每天规规矩矩去公司上班赚钱?”   清许:“……”   阿姨:“……”   第一次遇见这么离谱的事情,朗朗都气笑了,把皮鞋放回去,继续看着那双红瞳问:“你跟你家的猫,接吻吗?”   “……”   “你们上床了?”   “………”   不回应就是默认,朗朗头皮一阵发麻,好半晌才竖起大拇指:“清许,所以你昨晚的意思是,不喜欢男人,但能接受跟男人上床是吗?”   清许眉心一跳,终于开口回应:“我只是,不讨厌他。”   “那不就是喜欢!”朗朗也终于开骂,“你他妈……搁这玩儿我呢?!”   阿姨愣愣地看着两个人对峙,双眼越瞪越大,每一句在她这里都足够震天动地。   而清许,则被最后一句话狠狠震住。   他喜欢……岑不遇?   记忆,像是黑白的电影,迅速把两个人这几个月以来,各种好的、坏的、酸的、以及甜的片段,统统从脑海里过了一遍。   清许眨了眨眼睛,听着客厅窗外欢快的鸟叫,内心莫名有一种顺畅感。   原来,这就是喜欢。   沉默片刻,阿姨便把两个人拉到沙发上坐,劝他们有话好好跟对方说。   清许没有什么话说,只想等岑不遇回来,把这件事告诉对方。   而朗朗,则拿着桌上的苹果“咔咔”一顿啃,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脸上有嘲笑,也有无奈,但更多还是欣慰。   毕竟,清许的改变是真的。   “你俩平时……都是怎么称呼对方的呀?”   “我叫他名字。”清许双手轻轻扣在一起,垂眸,乖的跟被老师抽题一样,“他一般叫我宝贝,或者老婆,偶尔、叫名字。”   “哦~”知道他没有故意炫耀的意思,但朗朗还是觉得有点撑到了,坏心眼地打趣道,“不叫主人和咪咪呀。”   “……”   “哈哈哈哈哈哈……”   朗朗不排斥同性恋,也不会看轻自己的同学,这世界有多大,就有多少种活法,只要他们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是男是女都不重要。   “嘶——”笑够了,朗朗敛了敛眼睑,突然又觉得不太能接受,“也就是说,你是受咯。”   清许眼皮微微一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对于这么私密的事,他始终还是没办法直接拿出来讨论。   朗朗见状一阵唏嘘,又觉得今天给岑不遇的评价过于高了,他同学明明还这么小,情感开智又慢,就被当白菜一样拱了,还服服帖帖的,这个男人的手段不小啊。   “啧,行吧,你俩好好过日子,我回去了。”朗朗站起身,快速整理了一下衣服,“等你对象忙完回来,咱们下周六在约吃饭。”   “好。”清许跟着站起来。   这时,阿姨端着两碗绿豆汤出来,见他们要走,赶忙说:“不吃晚饭呀?”   “不吃了。”朗朗当即端起一碗汤囫囵喝进嘴里,随后抱着阿姨打了一个饱嗝,“谢谢阿姨,下次见~”   阿姨有些惊讶,随后开心地笑了笑,让清许也喝完再走,清许摇头,让她放进冰箱,拿上车钥匙一起出了门。   阿姨立马放下托盘,送他们出去,在看到鞋柜上还有两个袋子时,探身问道:“小许,你的东西我给你放回房间去吧?”   清许按了一下电梯按钮,转身轻轻点头:“好。”   到了朗朗家,清许被其父母留下来吃晚饭,一直到九点,清许才开车回家。   夜色微垂,似黑纱罩住整座城市。街边路灯十米一盏,晕出暖黄的光晕。微风轻轻拂过,带着夜的凉意,撩动着路边榕树的枝叶,哗啦啦作响。   前方信号灯由黄转红,清许熟练地踩下刹车,前车窗被他全部摇下,夜晚凉爽的风瞬间灌进车内。   他拿起手机,想趁着间隙查看一下消息,然而就在这时,“砰!”一声巨响,一道剧烈的撞击从车尾传来。   清许毫无防备,身体不受控制地狠狠撞向方向盘,好在,安全带勒住了他,只是手机没拿稳,又一声震响,重重地摔落在座椅铁杆下面,屏幕碎成了蜘蛛网。   等反应过来,清许第一时间挂档熄火,然后解开安全带下车,可等他打开车门,却撞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对不起,我刚才走神……”陆恒看到是他,原本的倒霉相一下充满精神,“清许,好巧!”   清许不知道这算哪门子的巧,面无表情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后弯腰捡起手机。见上面碎得无从下手,那双红瞳下意识溢出一股烦躁。   这部手机已经跟了他四五年了,从来不卡顿,非常好用,可现在却连开机都开不了。   陆恒见状忙拿过来:“没事没事,我等下就去给你买一部新的,别割到手了。”   没事?清许蹙起眉:“我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前方绿灯亮起,旁边的车辆依次启动,怕不小心造成二次伤害,陆恒一边把人拉到花台边站着,一边说:“放心,都能拷贝的。”   清许当然知道,关键手机不能开机了,肯定除了屏幕,还伤到了主板。   这种事故责任明确,陆恒报完保险,就等着专业人士来拍照,再把车开走。   清许看着MINI的后座拉门凹陷了一大块进去,心情更是郁闷至极,感觉这个人就是灾星降临。   而灾星还好意思跟他说刚刚去了酒吧找他。   “找我做什么?”清许浑身的气压很低。   “也没想做什么,就是单纯去看看你。但因为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我只能去酒吧碰碰运气,没想到你今天刚好休息。”陆恒看了一眼手机,竟觉得庆幸,想着等会儿可以顺理成章地要清许的电话。   清许闻言眼睫微微一顿,抬眼看着这个跟几个月前,性格相差巨大的男生,直接了当道:“别装了。”   “ ......”   前方再次红灯,路边等待的人群快步而行,因为是周日,两个方向的人都特别多,会聚时,总有人擦肩而过。   陆恒没想到还没等自己开口,清许就把他扼杀在了摇篮里,咽了咽嘴里的唾沫,道:“我没装......”   “不重要。”清许打断,目光转向来来往往的人群,瞳孔逐渐涣散,仿佛从中看到某个身影,“我有喜欢的人。”   如果不是朗朗,清许此刻不会这么坚定地说出这几个字。因为在他原本的认知里,喜欢和爱都非常飘渺,只有真正需要他的人,才会一直留在他身边。   而岑不遇,则是一个既需要他,又喜欢他的人。   让人非常安心。   陆恒狠狠定住,脑子里还没来得及冒出任何类似撬墙角的念头,清许的下一句话,就直接把他钉死了。   “我们会结婚。”   -   另一边,顶楼Loft公寓门外,走廊监控反光里,一个穿着长衫礼服、戴着圆墨镜的男人,正拉着一个箱子,摸索钥匙开门。   这个箱子,在今天凌晨拍到时,还非常的平扁,可此刻,箱肚里却像吃饱了似的,撑得圆圆滚滚。   随着“咔哒”一声,门缓缓打开,灯光亮起,米黄色的温馨布局瞬间映入眼帘。岑不遇迈进屋内,眼神机械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最终,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又坐回到昨晚陪他熬过漫漫长夜的沙发上。   他深吸一口气,将行李箱缓缓放平,颤抖着手指捏住拉链头。随着拉链被一点点拉开,“哗啦”一声,满满一堆银饰瞬间映入他的眼帘,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他的手像是不受控制一般,随意地勾起一副手铐,那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迅速蔓延至全身。想起白天在步行街的画面,他低头,看向里面的脚链与绳索等,目光愈发失控。   “老婆,你是我的。”   “永远。” 第41章   等处理好事故, 买好手机,拷贝完资料等,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维修柜台前,清许身姿笔挺,手中握着一部崭新的iPhone最新款,逐一审视着自己重要的数据。顶头明亮的灯光倾泻而下,映照着他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一座冷峻的山峰阴影。   “您放心,主板只是部分损坏, 储存芯片完好, 数据都妥妥的。”维修小哥站在柜台里面,轻声安抚道。   路恒挨着清许站在一旁,目光像是被磁石吸引,一直盯着清许的侧脸发愣。闻言,他才回神过来,赶忙点头附和:“对!我们以前手机有什么问题都找他,专业能力绝对没话说。”   清许没有回话,只专注自己手上的事。之所以这么紧张这些数据,是因为他前几天开发了一个论坛,有很多思路都记录在手机上,包括以前的一些突发奇想也在上面,虽然是繁琐复杂的代码简写,但在他眼里,这些都是钱。   就在这时,店门“呼”地一下被推开,两个穿着时尚靓丽的小姑娘着急忙慌地跑进店里,说把手机弄丢了,但是客服已经下班,锁定不了设备。   “是已经被人捡去了?”维修小哥停下手中的活儿,微微皱起眉头,“打电话过去,那边什么反应?”   “对!”其中一个小姑娘眼眶泛红,带着哭腔急切地说道,“我手机来电声音大,还闪灯,对方好像找不到音量键在哪里,怕我们听到,就一直挂电话!”   闻言,维修小哥立马心领神会,一边安抚地摆了摆手,一边说道:“不着急不着急,先别慌。那部手机绑定的电话和Apple ID是多少?你现在用手机登录查找功能,就能查看它的位置……”   见数据大差不差,重要的都在,清许顿时放下心来,浅浅的舒了一口气。转身离开时,他无意看了一眼那三个人,想起小哥刚刚说的话,眸中莫名闪过一丝好奇。   路恒见状,立即跟着他出店门。此刻,自家司机已经开着另一辆车在门口等候,陆恒眼疾手快,赶忙凑上前打开后座车门,说:“清许,我送你,正好顺道。”   清许脚步顿住,下意识皱起眉,目光凉凉地瞥过去:“你知道我住哪?”   “……”   路恒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样说成功率比较高,可他却忘了,自己曾经有跟踪对方的前科,这话等于自断后路。   “不知道……”他舔了下唇瓣,在心里骂自己蠢,“我只是,想送你回去。”   毫无意外的,得到了清许的拒绝。   路恒直觉,如果这次不把握机会,他跟清许真的没有希望了,捏了捏手机道:“清许,加个微信吧,要是后续手机有什么问题,或者车有后遗症,我都全权负责。”   清许看着对方说完就打开手机靠过来,双眼一眯,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来了一句:“你愿意让我上吗?”   清许觉得,狼就是狼,习性是从小养成的,就算披上羊皮再久,也不可能变成一只真正的羊。   路恒不仅傲慢无礼、还很狂妄自大,更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他不相信,仅仅出国四五个月的时间,就能让一个二十几年来习性根深蒂固的人彻彻底底改变。   上位者永远都有自己的优越感,高高在上从出生就与生俱来,即便表面再怎么谦卑礼让,惺惺作态,骨子里始终不会允许曾经的弱者爬到自己头上。   “什……什么?”路恒显然没反应过来。待看到那双红瞳充满侵略性地上下扫视了一下自己,陆恒赫然瞪大了眼睛,头皮一阵发麻,完全没想到清许会在大街上说出这种话,咽了咽嘴里的唾沫道,“你、你是说,他是……受?”   那个“他”是谁,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清许没有回答,只直直地把人盯着,阴鸷的眸色如同隐在暗处的猎食着。   当他看到,路恒的表情从茫然到震惊,再到不相信,最后甚至下意识皱起眉,露出一丝愤怒与不甘。   至此,答案已经揭晓。   “怎么可能……”路恒忍不住牵起他的手,轻轻安抚手指,“你是、为了拒绝我,才这样说的吧?”   清许见对方极力控制情绪,嘴角忽地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他平时不怎么使用面部表情,这一笑,看起来特别紧绷和扭曲。像是暗夜中、刚从棺材里爬起来,浑身雪白而饥饿的吸血鬼。   “对。”他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手抽出,随后在对方衣袖上擦了擦,眸光在月色下艳丽的如同一朵朵盛开的彼岸花,“但,也是为了考验你。”   路恒闻言表情一变,瞬间知道上当了,下一秒,清许果然说出了他脑海里的那句话。   “路恒,你彻底出局了,别再来烦我。”   -   那天晚上回去,清许便把床头柜上的礼物收进了抽屉里,和那张纸条放在一起。   解决了一条讨厌的尾巴,他心里舒畅,关灯后,不到五分钟就进入梦乡。   逛了一天街,又发生车祸,他很累,睡得很香,完全不知道有个变态深夜潜进了屋里,更不知道对方怕手铐和脚链太紧,伤到他的皮肤,而小心翼翼拿着软尺给他测量尺寸。   绅士风度的岑大总裁,大半夜不睡觉,拘着腰,鬼鬼祟祟地在床边转了一圈。   等记录好清许手腕和脚腕的尺寸,岑不遇悄悄收起纸张和笔,站起身,原本打算出去,可看到对方安安静静地躺着,浑身被温和的月光笼罩,如城堡里的王子一样乖巧,心头颤了颤,忍不住走到床头,俯身,轻轻地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两个人已经整整两天没说上话,他对清许又是心里加生理性的喜欢,这一点点触碰简直如干柴遇上烈火,瞬间点燃了他心底压抑已久的爱意。   不够!   岑不遇的目光控制不住地往下,掠过清许的眼睛、鼻子、最后停在嘴唇那处。看着那两片薄薄的唇瓣在月色下泛着晶莹的光芒,他喉间下意识滚动,却没有唾沫。他这两天吃不好也睡不好,嘴巴干燥,喉腔更像是上了火,每吞咽一下都似刀割。   当四片唇瓣轻轻相贴,岑不遇瞬间屏住了呼吸,不敢再有动作。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而他也像是得到了世界,内心发出幸福的叹慰。   时间一秒一秒跳动,温热的气息不断洒下来,那双黑眸愈发深沉,嘴唇不自觉地张合,轻轻含住了那香甜如蜜柚般的唇。   下一刻,男生的呼吸一重,两条好看的眉顿时蹙起。   岑不遇猛地醒过神来,立马拉开了距离,心脏吓得在肚皮里上窜下跳。   可能是手臂压麻了,不舒服,男生皱着眉翻了一个身,随后将整颗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   岑不遇一直弯着腰,大气都不敢喘,等到对方的气息逐渐平稳,他才舔了一下嘴唇,把上面残留的余温保存至口腔里。   不够啊!   熟悉的甘甜,一抿就化了,岑不遇难耐地闭了闭眼睛,皮肤下血液开始发烫,仿佛浑身的细胞都在发起抗议。   男生背对着他,继续跟周公下棋,后颈因为脑袋的姿势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因为瘦,男生脊椎骨非常突出,长长一条静静地被皮肉包裹,在银色月照下,如同起伏的山脉一样漂亮。   “宝贝儿……”岑不遇喉间再度吞咽,轻轻唤了一声,见对方毫无反应,便大着胆子将双手撑在了床上。   -   第二天,清许一觉醒来,就感觉脖子有点酸,不知道是怎么睡的。   但他没时间思考,想着昨晚跟同学约了一起研究论坛,便迅速翻身下床洗漱。   早上八点半,阳光已经从橙红变得金黄,明亮的光线穿过半掩的窗户照进洗手间,在瓷砖上投下一道炙热的光影。镜子里,男生上半身被金光笼罩,褐红色的瞳眸清透明亮,好似被敲碎的红宝石,一闪一闪,散发着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光芒。   但不知怎么了,男生刷着牙齿的动作突然停下来,在原地站了两秒,一只手猛地抬起,忽然一把盖住后颈,“啪!”在洗手间震出不小的回音。   想着是被冷气吹太久,清许左右扭了扭脖子,总感觉后颈皮肤有点紧,还有一点点痒……可等那只手拿开,一个红印却赫然出现在那白皙的皮肤上。   那红印只有蚊子包大小,看起来不算太起眼,可在他干干净净、头发修理得整整齐齐、什么都没有的后颈上,就格外亮眼。   而且,那蚊子可能是怕吵醒他,吸得很浅,颜色并不深,可在衣领遮不到的地方,被阳光这么一照,跟标记似的,透着一股明晃晃又暗戳戳的占有欲。   “小许,你的脖子……”   餐厅里,阿姨端着早餐,第一个看到标记,本想提醒清许,可想起对方昨天跟朋友的对话,以及岑不遇前天的奇怪之举,和半夜大门处传来的异响,她微微蹙起眉,又犹豫了。   清许没有听清,抬起头看着她 ,问:“怎么了?”   阿姨瞬间回过神,尴尬地笑了一下,一边把瘦肉粥放桌上,一边说:“没怎么......哦,外面好热的,天气预报说最高温度35 ,我去给你拿条丝巾吧,别把脖子晒出两个色了。”   清许:? ? ?   虽然已经放暑假,但学校图书馆仍开着,而且还有冷气可以蹭,于是大家便一致约在学校图书馆。   当同学们看到清许一身雪白,却系了一条浅紫色丝巾时,还忍不住调侃他懂时尚。   “清许,你知道图多盖洛吗?”   清许不知道,但看她眼神怪怪的,跟痴汉一样,就知道她心里没有打什么好主意,默默垂下眼眸,不理她。   那同学见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嘘—— 安静!”另一个同学指了指电脑,示意她投入到论坛里来。   那同学“啧”了一声,觉得这个男人最无趣,清许都漂亮成那样了,他还有心思工作!   “唉~”她双手捧着脸,心想,要是能遇到一个懂她的汤姆猫就好了。   然而,念头才刚闪过,一个身穿红色衣服、头戴棒球帽的外卖员突然停在了他们桌前。外卖员手里拎着好几杯饮品,目光上下打量坐在边上的清许,随后弯下腰身,小声在他旁边说:“您好,您点的外卖到了。”   清许很专注,闻言轻轻拧起眉,目光并未离开电脑:“你认错人了。”   那外卖员微微顿了一下,垂眸,再次看向外卖单上的备注。   “没错呀,一身雪白如玉,脖子上系着一条浅紫色蝴蝶结,在人群中是最闪耀的那颗星。电话尾数是: 1288 。”   这支号码清许用了十几年,听到这话,他终于抬起头,神情很是疑惑。   “嗤!”女同学被那句备注笑到,见他不说话,赶紧回答外卖员,“诶对对对,是他是他!”她伸手把饮品接过来,笑脸盈盈,“谢谢啊,他昨晚没睡好,脑子不好使。”   清许:“……”   外卖员抿嘴一笑,表示理解。   等对方走了,女同学把饮品排成一排,让清许优先选:“哎呀,你就别想了,估计是这里面哪个同学送的。”   是同学送的还好,但对方怎知他的电话号码?清许的目光看着那一排果汁,缓缓眯起眼睛,越想越奇怪。   到了中午,女同学嫌食堂选择少,不想去,几个人便决定去外面炒菜店吃饭。只是奇怪,明明他们一人只点了一个菜,可端上来的,却有满满一大桌。而且,基本都是很贵的肉菜。   “哦,这是一位美女刚刚来点的,说你们都太瘦了,吃这些不够营养。”说着,老板娘的目光快速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最后将视线停在清许身上,说,“尤其是这位穿白衣服的先生,她还特地交代,叫你中午要吃好,这样才能长身体。”   “……”清许眼皮跳了跳,一脸莫名地抬起头,“一个女生?”   老板娘点头:“是的。”   “年纪多大?”   “大概二十多吧。”老板娘也觉得奇怪,但有钱不赚更奇怪,“哦对了,她点完菜之后,已经帮你们把这一桌的钱都结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眼睛都瞪直了。前面点饮品还好说,正常,可是他们都从学校出来了,对方却紧追不舍,这属实有一点可怕啊。   “清许……”女同学咽下嘴里的饭,脸上的表情从开心转为关切,“你最近,不会是被什么变态给盯上了吧。”   “变不变态不知道,但会跟踪喜欢的人,这心理多少是有点扭曲和偏执的。”另一位男同学分析,“而且,这个人还对你很了解。”   说到跟踪,清许首先想到的,就是昨晚的灾星,路恒,至于电话,昨天保险公司的人员说修好车会电话联系,于是,他给对方留了电话。   他知道路恒脸皮厚,就算被他那样拒绝,也有可能去找人要电话。   但!   路恒绝对不可能那样说话。   这些话,听起来非常耳熟,无论是口气还是做事方式,怎么看都像……   清许瞳眸一震,立即拿出手机,点开日期,一双红瞳又大又亮,可等看到上面的时间时,那双眼睛忽然燃起的光,又瞬间熄灭了下去。   岑不遇三天后才会回来……   难到是提前回来了?   然而,等吃完午饭,清许再次打给那个号码时,接电话的人,仍是助理。   “清许先生,岑总是二十号回国的机票。”   “你确定?”清许的声音充满狐疑。   “是的。”   好。   很好。   不回国不联系。   岑不遇。   你有种!   清许气愤地挂断电话,心里想着,等那只猫回来,才不会第一时间把礼物送出去。   同学们都没见过他这副样子,一个个愣愣地盯着他,看着他的手指速度极快地在键盘上挥舞,甚至都看不到残影,只能感觉有连串的火星在冒。   晚上,清许照常去酒吧工作,但因为车子送修,他只能打车。   以往他坐别人的车,目光都会看路边的风景,但今天可能是受到中午那事的影响,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车内的后视镜。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有一辆车,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但因为夜色,他看不清车上的人长什么模样。   中午的疑惑再次涌上脑海,清许紧紧握着书包带,不动声色,倒要看看对方想躲到什么时候。   到了酒吧门口,清许若无其事下车,在推开大门时,突然猛一下转过身。   酒吧的大门是两扇透明玻璃,上面贴满了酒水的涂鸦贴纸,但清许个子高,几乎是一瞬间,他看到了那双狭长的眼睛。   ! ! !   清许双手下意识握紧门把,内心既震惊,又很疑惑,同时也很无语。   什么……意思?   岑不遇回国了?却不跟他联系? ?还在这玩起了偷窥游戏? ? ?   正常人开这种门,都是直接进去,对方没想到他会转过来,顿时吓得把脑袋缩了回去。   两方距离差不多有三十米,中间还隔着一道厚厚的玻璃,一般人很难看清对方五官长什么样,但清许确定自己没看错。   为了验证,他装作只是关门,随后转身进入客厅。   等换好工作服,清许坐在休息室,拿出手机,点开查找功能,接着按照维修小哥的话,登陆岑不遇的手机号和Apple ID ,下一刻,对方的位置就大咧咧地显示在屏幕上面。   距离与他不过五十米。   平时,他不爱去注意别人的手机密码,更不会去记什么ID ,但跟岑不遇同居一个多月,想不记住都难。   似是觉得无聊,清许看着那个小圆点在酒吧门口左左右右,来来回回的走,明明没有表情,他却能想象出对方抱着手臂、百般无赖踢石子的样子。差不多有十几分钟,可能是累了,他又看到那个圆点朝停车场走去,然后就停在那里不动了。做设计的想象力都很丰富,在对方停下的一瞬间,他仿佛又看到对方扣着双手,静静地坐在花台上等待的样子。   夜晚温度渐凉,停车场树多灯暗,灰白相间的大猫坐在树下,目光直直盯着酒吧门口,仿佛能穿透厚厚的墙壁看到里面摇花手的主人。   可怜至极。   清许喉结轻轻滚动,莫名觉得手痒,想出去摸摸对方的头。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躲着他?   这时,陈乔缓缓推开休息室的门,见他在里面,微微顿了一下:“在化妆室没见你,我还以为你迟到了呢。”   清许闻言收起手机,装进了兜里:“在看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忘了注意时间。”   “没事。”   两人走进化妆间,他习惯性在镜子前坐下,陈乔则习惯性拿起一次性染发喷雾,在目光对上时,陈乔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笑着说:“清许,你终于胖了点了。”   清许下意识捏住自己的两边脸颊,轻轻按了按,感受到指腹一片柔软,才惊奇的发现,好像确实胖了。   “呵呵,看来岑总对你是真心的,我收回之前那些话。”陈乔的手指在他头发上迅速抓揉,“诶?你买房子的事有着落了吗?我上次看到岑总,一时嘴快,就跟他说了。”   听到这话,清许瞳孔一怔,缓缓抬起头:“什么时候的事?”   “周六那天晚上。”   “周六?”清许垂眸想了想,完全没有印象那天见过岑不遇。   “是的,他在外场跟朋友谈生意呢。”陈乔顿了顿,”咦?你没看见他吗?他后面去休息室找你了呀!”   “……?”   化妆间很安静,清许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岑不遇,来过休息室?   什么时候?   几点?   清许眨了眨眼睛,终于想起来,那天很忙,他只去过一次休息室,而那一次,还是被朗朗拉进去的。   ……原来如此。   清许眸光左右晃动,想到自己从未跟岑不遇解释过朗朗喜欢COS女装的事,心里恍然大悟。岑不遇肯定是误会了。   所以这几天,那只猫,是在生气吗?   所以,出国项目的事,是骗他的吗?   清许捻了捻手指,脑海忽地想起那天在步行街时,看到的那个身影,心里顿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酸胀感。   为什么不问?   以前不是问题最多吗?   整整七个小时,清许拿出手机查看了七次,而那个圆点,自始至终都停在停车场。一直到他下班,也从未离开半步。   清许是个直性子,看不懂岑不遇是什么操作。如果是生他的气,为什么要搞跟踪?如果是想要他哄,又为什么要躲起来?   清许不明白。   深夜,停车场寂静如斯,树叶随风轻晃,带起一震沙沙响,如同风铃,清脆而美妙。   从酒吧到住处,走路大概要半小时,清许单手握着书包带,脚步很轻。   他耳朵比常人好使,听到后面的动静时,大概猜测出,对方离他有二十米。   他打开手机,看着页面上的小圆球,始终保持距离跟着他,一蹦一跳,像个灵活的跟小雪球。   清许听着身后小心翼翼的脚步,手指轻轻点开微信,终于忍不住,主动给那只猫发了一条消息。   【? 】   “嗡嗡~”窸窸窣窣一阵,他仿佛听见了对方拿出手机,可是等待好几分钟,他的手机却毫无动静。   很好。   非常好。   许是郁闷至极,男生忽然停下了脚步。岑不遇见状,原本纠结发表情还是发文字的手一下顿住,似是感觉到对方要转过来,他连忙背身躲在了大树后面。   但其实,清许并没有转身,只听着急促的脚步声,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戾气顿时疯长!   【? ? 】   没回,躲着。   【? ? ? 】   还是没回,依旧躲着。   看着上面三条绿色消息,清许眯起眼睛,突然加快了脚步。   岑不遇急得满头大汗,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顿时又顾不上回复,崩溃地抓了一把头发,最后还是蹑手蹑脚地跟上去。   但男生好像有什么事,走着走着,就跑起来了,岑不遇愣了愣,见对方的背影也逐渐远去,不知道怎么想的,竟伸手把鞋子脱了下来。   一直到小区门口,再到大楼,看着那道清瘦的背影进去,看到自家楼层的灯光亮起,岑不遇喘着气,庆幸自己没被发现。   年轻人体力就是好,一直跑都不带停歇,他都快追断气了。   可等他穿好鞋,想去大厅里面坐坐时,一只手却猛地从拐角处伸出来,精准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随后速度极快又用力地把他扯过去按在了墙壁上。   “砰——!”一声闷响,岑不遇痛得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然而,当他睁眼,看到的却是一双红瞳,和一张黢黑的脸。   岑不遇浑身一震,想不明白原本已经上楼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生虽背着光,可周身都散发着因跑步而烧起来的火。岑不遇看着那两条好看的眉毛拧成一个“川”字,看着对方清俊的五官扭曲,森冷的声音从薄薄的嘴缝中挤出来。   “你再躲一个试试?”   “……!”   凌晨一点半,大厅没有半个人,空旷而密闭的空间,随便发出点声音都能有回音。   岑不遇大脑宕机,嘴里疯狂吞咽唾沫,冷汗直接被那双凶悍的眼睛震得顺着鬓角滴到地板上,无声炸出一朵小花。   时间忽然走得很慢,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两个人定定地看着对方,所有的一切都被链接,好的坏的,甜蜜与痛苦,也跟着无限蔓延。   岑不遇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无比心动的男生,双手紧紧握成拳,即便喉间酸涩涌动,也尽量维持着表面的风度:“很抱歉把你误会成gay ,我以后、不会再出现来恶心你。”   闻言,清许似被闷棒狠敲一棍,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误听了自己骂路恒的那句话。他舔了一下唇瓣,刚想解释,就见面前人的眼睛里,忽然跟下雨一样,珠线连连。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我原本是这样想的。可是!可是,可是… ...”岑不遇止不住哽咽,大拇指狠狠掐进肉里,“可是我却怎么也做不到……”   这个时候,清许才注意到,男人此刻有多狼狈。   像是三天都没洗澡,岑不遇整个蓬头垢面,胡子拉碴,一身装扮更像是街头的流浪人。他双眼通红,眸中尽是挫败和颓废,仿佛弄丢了一生中最挚爱的珍宝。   小区四周静谧安详,可耳边的哭声却极度悲切,极度无助,清许心脏似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泛着疼。   他缓缓松开揪着对方衣领的手,转而轻轻捏住对方的下巴,随后低头,将自己的唇盖在那不停发抖的唇瓣上,瞬间,他尝到了一片咸苦。   “我没对你说过那两个字,不要对号入座。”他抬头,褐红色瞳眸直直望进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是不是gay有什么所谓,我想跟你在一起。也只想,跟你在一起。”   岑不遇眼前一片模糊,闻言忽地哽住,待眼眶里的泪水溢出,世界顿时猛一下明亮起来。 第42章   俗话说, 近水楼台先得月。   清许和他那位高中同学,有三年的感情基础,只要彼此有意, 携手相伴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   在步行街那天, 岑不遇看到两个人心灵默契,举止亲密,他岂能坐得住?   结合前一天晚上,清许说不喜欢男人,而且私下又盘算着悄悄买房的事,他还有什么选择?   他只能把人绑在身边。   深夜静得人心发慌。岑不遇抽噎着,想到这些,大脑还是很乱,攥紧的双手始终没松开,眼泪再次止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唔声呜气道:“可是!可是......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   清许看着一颗接一颗的水珠从那眼眶里不断溢出来,浸湿了自己的手指,瞬间,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捏着,闷得喘不过气。   清许从小就不会哄人,当初在他面前哭得这么伤心的,还是夏姚。小小的手抹不断瀑布般的泪水,手足无措,最后只能把人抱着,叫对方不要哭。   而此刻,他的手已经比以前大很多倍,可怎么,还是阻隔不了......   清许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目光缓缓往上,他抬手,用湿润的掌心撩起男人额前的碎发,随后闭眼,真诚地在那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印下自己的吻。   “喜欢你。”   刹那间,岑不遇仿佛被一双有力的手猛地推进一堆云雾之中,整个人陷入柔软的秘境,浑身轻飘飘。   “真、真的?”他难以置信,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坏掉了,激动地用手指按在清许的下嘴唇上,目光炯炯,“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清许见他的眼泪终于止住,拇指轻轻抹掉还挂在他左眼眼睫毛上的一颗泪珠,再次开口:“岑不遇,我喜欢你。”   岑不遇呼吸一滞,心脏在跟着停顿后,忽然剧烈跳动。他张了张嘴,双手猛一下紧紧抓住眼前男生的衣领,力道之大,仿佛漂浮在死水中的朽木攥住了岸上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死死地盯着那双红瞳,想到自己可能已经陷入跟直男谈恋爱,而对方以后会另外结婚生子的诅咒,面部扭曲,几乎咬牙切齿地质问:“那你买房子要跟谁住?啊??要!跟!谁!住!”   作为一个生意人,一个上市公司的总裁,一个二十七的成年男人,岑不遇今晚确实过于情绪化了,又哭又闹的,非常破坏形象。   可他一点也不觉得丢人。   因为比起绅士风度、死要面子、好聚好散的体面,他更想要老婆。   如果错过清许,那些破教养,破规矩,破优越感......要来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 ! !   清许站在原地,整个人僵住了,怎么也想不到,这一件件事情连贯起来,竟把岑不遇逼成了这样。他嘴唇微微颤抖,浑身被那些话震得狠狠一颤,心里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   “你。”   “什么?”   “跟你住。”   “......!”岑不遇大脑再次宕机,满脑似层层叠加的弹幕,模糊一片。   跟他住?   清许买房子是为了跟他住? ?   啊? ? ?   清许看着对方迷惑不解的表情,心里知道,对于一个有三套房产、四辆豪车、甚至有私人飞机以及很多票子的人来说,这个行为很奇怪。但对于他自己来说,这是一件意义非同的事。   都说人是群居动物,可清许一个人生活了太久,完全不懂得如何处理家人、朋友、以及爱人的关系。   他只知道,岑不遇是他的猫。而他,作为想养猫的人,首先要考虑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对方一个家。   岑不遇从小长大的环境优渥,是一只被富养的猫。而这只猫,在遇到他之后,就一直对他很好,还很乖,他怎么能委屈对方跟着他住出租屋呢?   有了家,他心里就有了着落。每天,他只需一门心思出门赚钱,即便风尘而归,只要那张笑脸迎面而来,他内心也是温暖的。而不再似从前,满身疲惫,还得独自面对冷冰冰的房子。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时间好似过了很久,其实不过两三秒。   见那双墨黑的眸子中依旧充满疑惑,清许重新整理思绪,把毕生所学、所看到的一切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最后斟酌着措辞,小心而珍重道:“算是、惊喜。”   岑不遇瞳眸一怔:“惊喜?”   “嗯。”清许把他的双手拿下来,分别轻轻握在掌心。似是紧张,男生舔了舔唇瓣,第一次用很柔的语气说话,“你不是说,要跟我求婚吗,算是……我想提前准备的婚房吧。”   “!!!”岑不遇双眼赫然瞪大,完全没想到清许心里还有这样的打算。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甚至连做梦都觉得这结果令人奢侈。   惊喜?婚房?   短短的四个字,却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一瞬间将奄奄一息的他从沼泽地里拉上来。   天呐!他还活着吗?   这里真的不是天堂吗?   清许、竟然、提前、准备、婚房!   妈呀!他也太幸福了吧! !   啊——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岑不遇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猛地回握住那两只手,心中小人儿狂魔乱舞!   他用力,清许更用力,嘴角忍不住上扬,即便十指泛白,心中仍只有对整理好两人关系新认知的欢喜。   此时此刻,夜幕星河,夫夫相望,眉目传情,所有误会就此解开。   岑不遇心脏都快从肚皮里蹦出来了,看到清许笑,脸上的喜悦怎么止都止不住,忽地把脑袋凑上去抵住对方的额头,轻轻蹭了蹭。   “宝贝儿。”   清许的心跳也很快,闻言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大了些,轻声回应:“嗯。”   岑不遇笑眼弯弯,又蹭了蹭他的鼻尖,深情道:“老婆。”   “嗯。”清许回蹭了一下。   “亲爱的!”   “嗯!”   “呵呵呵呵……”岑不遇开心地笑了出来,也不管自己满脸泪痕,继续蹭他。   清许没有嫌弃,闭着眼睛轻轻回应,感受这一刻的心动。   月光如水,温柔地洒在大楼门口。银白的光辉勾勒出大楼硬朗的轮廓,四周静谧无声,唯有月色在地面上绘出一片朦胧。   两个高个子男人直立立地站在下面,平均年龄23,却跟小孩儿似的,你来我往,互相蹭对方的额头,鼻子,还有脸颊。   他们嘴角噙着笑,心中爱意流淌,甜蜜的氛围将他们周身笼罩,连路过的风和沙沙的树叶声都穿透不了。   好一会儿,清许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双晶亮的黑眸。岑不遇直勾勾地看着他,心跳声震得耳膜都快碎裂,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后,便情不自禁抬起下巴来吻他。   清许再次闭眼,嘴唇下意识张合,但因为岑不遇刚刚哭过,这个吻一开始并不甜,等到把那一片咸苦舔舐干净,他才尝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甜的蜜露。   清许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忽然伸手把人抱进了怀里,岑不遇双手搂着他的背,掌心轻揉轻拍,似是安抚。   清许瞬间被柔情包裹全身,内心满满的暖意。   只是吻着吻着,岑不遇突然捂着嘴拉开了距离,一双狭长的眼睛非常抱歉又有点窘迫地看着他:“对不起,我这几天都没刮胡子,扎到了你了吧?”   清许微微一愣,随后弯着唇,快速低头在岑不遇手背上亲了一下,安抚道:“没有。”   岑不遇不太相信,他自己都感觉扎手了,但还是忍不住在清许拉开距离时,追上去含着那两片唇亲了亲,接着牵起对方的手,轻轻扣住。   “回家。”   清许抿了抿唇瓣,收紧手指:“好。”   这小区里的电梯都是四面环镜,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目光从镜子里面看向对方,眼神交汇时,瞳仁里都闪烁着光芒,嘴角更是止不住往上扬,仿佛藏着无尽的甜蜜。   电梯钢索“唰唰唰”响,就像两人激烈跳动的心脏,绷得非常紧,又跳得非常快。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他们身上,为这份温馨增添一抹柔和光晕。电梯的通风声“呼呼”作响,像是在把气氛吹至最高。   看了两秒,岑不遇便把脑袋靠在清许肩上,清许的目光跟着垂下,随后用下巴轻轻蹭了蹭他的头发,与他依偎在一起。   “宝贝儿你饿了吧?”岑不遇突然开口道,“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清许确实饿了,想了想,回:“鸡蛋肉丝面。”   岑不遇闻言抬起头,非常自信道:“好啊,这个我很拿手的,保准你下次只要一见它,就会立马想起我。”   清许见他又恢复成那个活力满满的模样,眼里也不自觉堆满温柔和笑意,轻声说道:“好。”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楼层,两个人牵着手走出电梯。   一进家门,岑不遇就风风火火地冲进厨房,系上围裙,有模有样地开始洗菜、切菜。清许倚在厨房水池旁,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脑海里顿时想起之前在鹏城游艇上,他们也曾经历过这样的画面。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在一起,岑不遇放弃了跟朋友们出去玩水上项目,而留下来陪对水有阴影的他进行开导,还陪他游泳。   那时候,他对任何事都保持沉默态度,一旦发现对方跟他观念不同,就会封闭内心,拒绝交流。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他受对方感染,已经在渐渐改变,慢慢学会开口。   清许垂眸,认真反思,发现,自己还是太被动了,如果前几天在机场的事,他主动告知,岑不遇肯定就不会误会了。   这么想着,他立马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随后拉着人,逐一解释:“岑不遇,我昨天晚上出了车祸,摔坏了手机。导致车祸的,正是之前在酒吧里欺负我的那位学长。而你前天会在休息室门外听到“恶心”那句话,也是因为我中午在机场遇到了他,我不高兴,才那样说话。”   岑不遇第一次见他说那么多话,整个僵在原地,等反应过来,便立刻上下检查他的身体,急切道:“出了车祸?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有。”清许摇头,“我只是,想把这些事情告诉你。”   岑不遇吓得心脏“砰砰”跳,闻言双手捧住他的脸轻轻搓了搓,满眼心疼道:“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说完,岑不遇便伸手把人抱进了怀里,轻揉地顺了顺对方的背。灯光下,那双墨黑的眸子迅速在眼眶里燃烧起一团火焰。   又是他!   自从自立门户,岑不遇就很少再用母家权利,一直很低调。   可怎么总有人来挑战他的底线呢?   不仅偷偷回来纠缠他老婆,还出了车祸!   听到锅里的水沸腾,岑不遇做了两个深呼吸,暂时压下心中的怒火,松开清许,把面条丢进锅里,用筷子搅了搅。   “他今天还有来找你吗?”   “没有。”清许再次抬头,“我已经警告他了。”   听到这话,岑不遇放下筷子,欣慰地揉了揉清许的脑袋:“你做的真棒。”   换做以前,清许根本不想理对方,能忍则忍,忍不了就打一架。   不知道想到什么,岑不遇突然猛一下把清许抱坐到厨台上,身体挤进对方双腿之间,两只手撑在对方腿侧,直直盯着那双红瞳问:“清许,你是不是只喜欢我。”   男人动作很快,清许毫无防备,反应过来时,双手下意识抓住对方的肩膀,眼睫被热气吹得轻轻颤动,小声回:“是。”他微微顿了顿,想起来又补充,“岑不遇,我只喜欢你。”   岑不遇内心高兴坏了,表面却故作委屈地把人看着:“那我是不是可以吃醋。”   吃醋? ?清许大脑空白一瞬,但还是极力让自己开口:“岑不遇,我已经拒绝他了。你不用、也犯不着为他吃醋。”   “不是他。”岑不遇就知道清许没有意识到,将下巴戳在他胸口,一双墨黑的眸子更加委屈巴巴,“是你同学。”   清许:“我同学?”   “嗯!”岑不遇瞪着眼,想着反正都暴露了,干脆直接摊牌道,“那天在步行街,我看见你们牵手了,她还抱你,而你,全都没有拒绝!清许,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就算是恩人,你们未免太亲密了点!作为你的男朋友!我!很不高兴!”   岑不遇在说前面几句时,清许眨了眨眼睛,紧张的心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听到那句“男朋友”,心脏又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起来。见对方气得两边脸颊鼓鼓的,眼睛又大又圆,清许仿佛都能看到那脸颊两边炸毛的胡须。   怕对方下一秒就会朝自己哈气,清许缓缓抬起手,轻轻盖在那颗大脑袋上,目光温和,耐心解释道:“你误会了,朗朗是男生。只是因为从小的爱好,他爱COS二次元里面的女性角色,所以才会穿女装。而且,我们并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有过超出朋友范围的亲密举止。”   闻言,岑不遇表情瞬间僵住,一下没绷住:“啊???”   男生?   深夜,周遭静谧得如同深海,只有锅里的面条在欢快地翻腾,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可岑不遇这声震惊却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这份宁静。那音量,仿佛要冲破屋顶。要是这大楼的隔音稍微差些,只怕此刻已经有邻居怒气冲冲地拍门,甚至隔着墙开骂了。   阿姨听到声响,都爬起来走到厨房门口了,看到两个人抱着对方,深情对望,又打着哈欠继续回房睡觉。   好半晌,岑不遇咽了咽嘴里的唾沫,这才起身,机械地伸出手把灶炉上的火关掉。   好吧……   是他大惊小怪,是他被不纯洁的念头糊了双眼,是他内心太过狭隘!   见他这样,清许也想到了一件事,跳下厨台,一边用筷子把面条挑进碗里,一边现学现用:“我还没问你,你这几天,在哪里过得夜?”   岑不遇:“......”   完了。   怎么回?   清许没有追问,他知道岑不遇房产多,只是刚才那一瞬间,心里似乎也同时体验到了对方的感受。   凌晨两点多,餐厅里响起吸面条的“咻咻”声,两个大男人并坐在一起,凳子挨着凳子,腿挨着腿,怕筷子打架,其中一个人还用左手吃饭。   清许吃东西不快不慢,形象却最好,即便岑不遇要牵手,他也是端正的坐着 ,像个小学生。   而岑不遇,则像个燥热不安的大学生,吃个饭一会儿要牵手,一会儿看到清许嘴角挂汁了,要给他擦,一会儿又看到清许鼻翼冒汗了,也要给他擦。   一顿饭吃下来,清许仿佛小了十五岁。   岑不遇喜欢照顾清许,管他是大人还是小孩,他只知道,清许是他的老婆。   看到对方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岑不遇再次动手,一边帮对方擦嘴,一边说:“老婆,我也想跟你说一件事,但是你要答应我,听了之后,绝对不能生气。”   清许还是不太习惯这样,微微僵着身子,但听到这话,注意力瞬间转移:“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   “ ......”清许猜不到什么事,但以他对岑不遇的了解,大概知道,应该是又买了什么贵重的东西,“好,我答应你。”   既买了,总不能拿去退。   清许认真看东西的时候,那双红瞳非常有穿透力,岑不遇莫名紧张起来,一把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腿上握着:“就是、你说的那套婚房,我其实,已经买了......”他舔了舔嘴巴,声音越说越小,“屋主那一页,签了你的名字。”   清许瞳眸狠狠一震,心里虽有准备,但没准备这么多。   试问,谁家的猫会自己买房啊!   答。   他家的就会。   房子跟车一个道理,落地就是二手,但不同的是,车子一般都会跌价,而房子,涨价的可能性比较大。   保值。   岑不遇最怕清许沉默,以为他还是生气了,又赶忙把人抱着,刚准备哄,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我想去看看。”   岑不遇猛地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清许,竟然,真的没有生气。   “好!”   “明天我就带你去!” 第43章   两个人收拾好厨房, 快三点才上楼洗漱。也就是这个时候,清许在浴室的镜子里,无意看到自己脖子上, 有一点红。   他微微一顿,伸手把脱下的衣服放入衣篓,随后背身站在镜子面前,扭着脖子往后看。   当看到那红印大咧咧印在头发和衣领之间的位置,他还很疑惑。   高楼层蚊子基本上不来,而且他每晚都开着冷气睡觉,怎么可能会有蚊子包呢?   正想着,浴室的门忽然被打开,清许下意识转回头,就见岑不遇拿着刮胡刀和浴巾站在门口。   似是没想到他也在门口,还没穿衣服,岑不遇双眼猛一下瞪大, 瞬间愣在原地, 冲击感直接化为热气把脸熏得通红。   清许的身体非常漂亮,肩宽窄腰,虽然瘦,肌肉线条却相当紧实。因为常年调酒,男生两条手臂的筋脉非常突出,一条接一条墨绿色的血管隐在薄薄的皮肉下面,跟枯树枝一样分着叉,看着很有力量。   白皙平整的皮肤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杂质,透亮的似一块上等白玉。块状的胸肌和腹肌坚硬而结实,长长的人鱼线直达胯骨,被灯光一照,每一根线条都透着明晃晃又暗戳戳的抚媚与引诱。   “咕咚!”岑不遇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即便看再多次,还是会被清许美到震撼。   “我、我想跟你一起洗澡......”   清许看着那双黑眸闪过一丝羞赧,轻轻挑了一下眉,觉得很是稀奇。他没有出声拒绝,只是准备转身脱裤子时,脑海里又闪过对方雾红的脸颊,不知怎么想的,竟停了下来。   岑不遇见他没吭声,便大着胆子进来了,哪知刚关好门,却瞥见他就那样当着自己的面抬手解皮带。   修长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因为太瘦,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感觉稍微用点力道碰一下就会破碎,流出红玫瑰花瓣般鲜红的血。   岑不遇见状,眼神蹭亮,双脚似被钉子固定住,半步都挪不动。   只见,那只手轻轻握着皮带扣,食指缓慢地摸索着上面的按钮,指节在灯光下微微泛着红。   “咔哒!”一声脆响,在密闭的浴室里拉响回音,也拉响了某人的神经。   还没完。   听到卡扣的声音,另一只手也上来帮忙,两根红润的手指轻轻捏住拉链头,一点一点往下......   这么晚了,洗手间安静得落针可闻,齿链滋滋作响,似列车与铁轨擦出的火花,无端刺挠着人心。   岑不遇瞳孔剧震,牙齿无意识咬住下唇,拿着东西的双手猛地收紧,骨节因为用力在灯光下泛着白。   清许看着对方有趣的反应,以及越来越红的脸,故意那般,特别平静地开口道:“不是要一起洗澡?”   不脱衣服怎么洗?   岑不遇:“......”   素了三天,神仙也变疯魔。   岑不遇天生弯的,清许又是他喜欢的人,他的爱人,他的老婆!这......这换谁谁受得了? !   妖精啊。   妖精啊! ! ! ! ! !   “啪——!”刮胡刀和浴巾闷声落下,清许还没反应,一张英俊的脸就凑到了他眼前。岑不遇呼吸急促,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狭长的眼睛里迅速爬满情意。下一秒,他双脚一轻,视线直线拔高。   岑不遇弯身抱起他,一边拉着他的小腿缠住自己的腰,一边仰头吻他的锁骨和下巴,情绪既激动又急切,墨黑的眸子在灯光下晶亮得似两颗夜明珠。   “宝贝儿......”   “我好想你。”   -   差不多天亮,两人才洗好澡,换上睡衣相拥而眠。   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两点。   清许优先醒来,睁眼便看到岑不遇放大的五官。屋内阳光温和,男人轻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安静地盖在眼皮下,投下两道扇形阴影,特别乖。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对方的鼻尖,可能是觉得痒,男人下意识皱了皱鼻子,随后缩着脑袋挤进他颈窝。   “老婆……”   清许见对方梦呓了一句,又继续进入梦乡,唇角浅浅勾起了一个弧度。   褐红色的瞳仁缓缓往下,看到对方空无一物的脖子,才忽地想起来,有东西忘记拿给这只猫了。   清许见状,想撑着胳膊坐起来,可搂在腰上的手死紧,而且稍微动一下,那双手就会加重力道,一条重重的大腿更是压过来将他固定,动弹不得半分。   “……”   每天都被泰山压顶,清许很是无奈,却舍不得吵醒对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最后只能伸长胳膊,反手将抽屉打开,然后仰着脖子把那条项链的包装袋拿出来。   包装盒打开,粉色猫爪映入眼帘,清许小心取下,手指掰开链条终端的OT扣,动作极轻地绕过岑不遇的脖子。   项链冰凉,男人在戴上的瞬间,就醒了,只是意识还没回笼,一脸惺忪加疑惑地看着他。   清许神色平静,无事发生那样跟对方对视,不过两秒,那双黑眸蹭一下亮起,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腰上的双手猛地收紧,接着,视线由下而上,但很快又由上转下,一阵晕眩混乱。   “宝贝儿早安!”岑不遇激动地抱着他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床很大,也很软,清许双手下意识环住对方的脖子,额前碎发被带动着随风飘扬。   等滚到床边时,岑不遇正好停在他上方,看到他光洁饱满的额头,便顺势低头吻下来。   “睡得好吗?”   话音刚落,岑不遇就感觉眼睛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顿时愣住。长期没佩戴项链,脖子上异物感强烈。男人眨了两下眼睛,缓缓垂眸,当看到一只粉色的猫爪在空中荡漾着跟自己打招呼,那双眼睛赫然瞪大。   外面蓝天白云,午后的阳光穿透落地窗照进屋内,把每一件物品都渡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粉色的玻璃猫爪稳稳地挂在银链上,剔透的材质瞬间被光线点亮,仿佛一座微型的琉璃宫殿。那爪子的做工非常精细,连肉垫上的纹理都清晰可见,让原本冷硬的质感生出几分萌态。   银链微微晃动,猫爪便轻轻摇曳,阳光穿透玻璃,在内部折射出靓丽的光影,如同一个漂浮在空中的五彩水晶,无与伦比。   岑不遇眸中一亮又一亮,记忆跟着那小东西回到步行街的那间猫咪饰品店。片刻后,狭长的眼睛机械般抬起,目光直直盯着身下的男生。   “这是……”   “喜欢吗?”清许问得平静,但眼神中却透着丝丝期待。   岑不遇张了张嘴,思绪已经被惊喜冲乱,却问:“这是、你买给我的礼物?”   他在说那个“我”字时,咬得很重。清许一脸莫名:“不然呢?”   还能买给谁?   轰隆!岑不遇大脑轰然炸开,都忘了说谢谢:“为什么,是猫爪?”   闻言,清许唇角微微弯起,再次用手指点他的鼻尖。岑不遇下意识皱了皱,没明白什么意思。下一刻,一双手忽然挡住视线,清许把他的脸拉成一个圆饼,神情温柔地告诉他答案。   “我觉得,你像一只大猫。”   猫? ? ?岑不遇完全没想到自己在清许心目中是这样的形象,一时懵了。好半晌,他才从喜悦中回过神,心脏重重地跳动着。   “你是觉得我黏人?”他看着身下五官漂亮的男生,看着对方被阳光照得金灿灿的脖子,忍不住凑上去一通乱蹭。 “那你喜不喜欢?嗯?喜不喜欢我?”   他头发上味道很香,发丝柔软,清许被蹭得很痒,双手抱着那颗大脑袋,手指没入发间,轻轻抓着,憋不住仰头浅浅的笑起来。   “呵呵……”   “喜欢你。”   清许笑声很轻,很短,声音似被天使吻过,清亮无杂质,非常好听。岑不遇第一次听见他笑,心中满是欣慰和甜蜜,蹭着蹭着就开始亲他。   “我也喜欢你。”岑不遇一路从脖子吻到男生的唇,漆黑的眼珠在阳光下炙热而深情,“老婆,我爱你,谢谢你送我的礼物。”   “我们好一辈子。”   清许抿了抿嘴唇,闻言心头狠狠一颤,他看着那张殷红的唇,微微抬起下巴,回应对方一个吻。   “好。”   -   闹了一阵,两人才下楼吃饭。   傍晚五点,太阳悠悠西下,似一颗熔金的火球,将天边烧得一片绚烂。暖橙色的光,宛如薄纱,轻柔地覆在车窗上。   清许坐在副驾驶,偏头欣赏美景,这时,手背上突然盖上来一股温热,他下意识垂眸,看到一只手悄声无息地把他的手翻过来,然后撑开掌心,手指一点一点挤进他指缝中。   刚抬眼,一双狭长的眼睛转过来,静静地看着他笑。   “好好开车。”因为前天的事故,清许不太放心,准备把手抽走,不想,对方却用力握紧了。   岑不遇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腿上放着,目光看回前方:“现在这个时间不是高峰期,老婆不用担心。”   清许不听,又试着抽了一下,岑不遇就防着他呢,结果可想而知,被抓得更紧了,指尖因为充血而泛着红。   清许不会骂人,见状两条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三个字:“黏人怪。”   谁知,岑不遇却满意地笑了,大拇指蹭了蹭他。   “对呀,我是猫嘛。”   “ ......”   到了万达附近,岑不遇熟练地把车开进一个小区。   因为是未来的婚房,清许忍不住歪头打量,别的没看清,只在下车库时,记住了广告牌上《loft公寓》几个字。   停好车,岑不遇牵着清许坐电梯,清许看到他按了一下楼层最高的按钮,忍不住问:“在顶楼?”   岑不遇拉着他靠在电箱最里面,闻言点点头:“对。”   “为什么选在顶楼?”   沿海城市,顶楼最不受欢迎,一是怕高温,二是怕台风暴雨天。岑不遇是做这块生意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岑不遇怔了怔,不敢说“当时的想法,是为了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话,清了清嗓子,眼神有些闪躲地回应道:“因、因为楼层高,风景更好嘛。”   “ ......”   清许怀疑他根本就没有用心挑选。   “叮!”电梯到达楼层,岑不遇熟练地牵着清许,沿着熟悉的廊道找到门口,然后掏出钥匙,轻轻一转,门“吱呀”一声开了。   屋内暖黄色的灯光,与窗外透进来的晚霞余晖相互交织。清许踏入房间,一眼便望见那挑高的天花板,被晚霞染上了瑰丽色彩。开放式厨房里,暖光洒在锃亮的厨具上,反射出细碎光芒。   客厅中,沙发被夕阳勾勒出柔和轮廓,抱枕随意散落其上,透着家的慵懒。木质楼梯蜿蜒向上,扶手在光影里斑驳。   二楼的客厅虽小,但能透过窗户看到天边被暮色晕染的晚霞,与屋内暖黄灯光相融,静谧又美好。   看不到卧室,清许便跨步到落地窗前,想知道风景到底有多美,才会让岑不遇执意选在顶楼。   然而,在经过沙发时,他的脚却不小心踢到平放在地上的行李箱手把。   清许微微一顿,下意识弯腰,想把行李箱立起来,可谁知,他的手刚抓住手把,箱子里面忽然传来“哗啦”的声响。   清许天天跟调酒器打交道,一听这个声音就觉得耳熟,看到拉链开着,他有点好奇岑不遇买了什么,便伸手打开。   岑不遇站在身后看到他的动作,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眼睛被银光一闪,岑不遇陡然瞪大了瞳孔,手比嘴巴快,一把上前抓住了清许的手。   “别开!”   “哗啦——!”   他抓得不是清许开箱的那只手......   当那双红瞳,看到眼前满满一箱的银饰,神情微愣一瞬,可等想起那些东西的用途时,瞳孔顿时跟着放大。   上初中时,清许因为同桌看到过不少类型的黄片,什么公交车、按摩店、上门修水管......各式奇样,而让他记忆最深刻的,则是穿着日式警服,戴着帽子,一脸严正拿着手铐铐住罪犯的剧本。   只是,那些链子和绳索、以及眼罩和项圈等,是干什么用的呢?   客厅突然一片安静,两颗心脏却在此起彼伏。   “这是......”清许缓缓转过头,目光疑惑地看着后面的男人。   岑不遇全身似被鬼爪抓挠,头皮都快炸开,瞪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那几天内心阴暗又偏执,要是被清许知道,这才是他的本质,一切都玩完了。   “这、这、这......”这了大半天,岑不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紧张得频繁舔唇瓣。   清许看着他探出来又很快缩回去的一截舌头,喉结轻滚,莫名觉得喉咙一阵干痒。   “情趣用品?”   “......”似是没想到这个名字,岑不遇愣一下,顿时醍醐灌顶,“对!”   清许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随后直起身,将抓在手腕上的手拿下来,再顺着力道把人一把拉到自己怀里。   岑不遇毫无防备,胸膛跟他的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还没反应过来,褐红色的眸子忽然放大,温热的唇和坚硬的牙齿也随之抵达。   “嘶——啊......”   清许又咬了岑不遇,但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等到出血才放开。   男生抬手捏住岑不遇的下巴,拇指轻轻按在刚刚被自己咬过的地方,不轻不重地蹭弄。   “你喜欢、被我粗暴对待?”   “......!”岑不遇这个时候哪里敢说不喜欢?虽然本来也挺喜欢的......但,比起被清许知道真相,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喜、喜欢......”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阵天旋地转,岑不遇被用力按在了沙发上。   清许看着身下五官张扬、性格却温文尔雅的男人,眸色被夕阳染得赤红一片。   “岑不遇,你愿意做我的猫吗?”   岑不遇望着那双充满侵略性的眼睛,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愿意。”   清许就知道他会答应,因为他本来就是。男生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对方的脸颊,唇角因为满意的回答不自觉扬起。   “乖。”   岑不遇毕竟大好几岁,闻言脸颊瞬间泛红,耳根发热。他像是被蛊惑那般,乖乖地看着男生拿出手铐,用钥匙打开,然后分别铐在自己的双手手腕上。   那冰凉的手铐,触及肌肤的刹那,似一道电流瞬间传遍全身,让岑不遇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金属的凉意与肌肤的温热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在提醒着他此刻处境的荒诞与不可思议。可他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目光始终黏在对方身上,无法移开分毫。   内心深处除了未知与紧张交织而生出的寒意以外,似乎还有点......期待。   没了交谈声,客厅再次陷入寂静,耳边只有男生捣弄那些银饰的脆响。岑不遇的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急促起来,每一下金属碰撞的声音,都像是铁锤锤在他心尖,在他本就紧绷的神经上又狠狠拉扯了一把。   待双脚也被冰凉的铁链绑住,岑不遇浑身止不住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那股逐渐蔓延开来的期待愈发强烈,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清许将对方焦躁不安的反应尽收眼底,拿着眼罩的手一顿,突然命令道:“岑不遇,闭上眼睛。”   岑不遇不知道他要干嘛,但还是乖乖闭上了,当眼前一片漆黑,岑不遇心脏跳动的频率愈发强烈,整个世界只能感受到清许。   “宝贝儿……”   话音未落,一股热气便喷在他嘴唇上方。清许欣赏着他此刻的慌乱,双手探下,清冷的声音随之响起:“岑大猫,这几天,你不乖。”   岑不遇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双腿下意识收拢,赶忙着急地道歉:“对不起宝贝儿,我错了!我、我保证,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绝对绝对,不会再玩消失。”   窗外天色渐暗,赤红的晚霞渐渐变得昏黄。世界进入夜晚,分贝拔高,滋滋的拉链声在空旷的客厅尤为清晰。   清许觉得道歉力度不够,不接话,微微收紧了十指。岑不遇哪里受得了他这样,想阻止,却发现,自己的四肢根本无法动弹。   “我我我!我、我发誓!”   “要是我以后,再敢不跟老婆打招呼就跑出来,不接电话,不回消息,就罚我!罚我…… 不准上床睡觉!呃…..加加加!加跪搓衣板……”   岑不遇一通认错,因为看不见,内心的恐慌与愉悦感加倍刺激神经。   除了上次发烧,这还是清许第一次帮他,可这么美好的事情,他竟然不能看对方的脸,不能抱着对方。   这简直就是把他丢进海底炼狱。   这惩罚太大了,他的老婆那么可爱,那么心软,是怎么想出这招的?   是谁教的!   清许不语,看着对方额头渗出了汗,脸颊绯红,张着嘴呼吸,只觉得自己也被传染那般,身体逐渐燥热起来,不自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岑不遇双手猛地握成拳,身体扭成一团,立马受不住求饶:“宝贝儿……老婆……我错了……松开吧……好不好……”   混乱中,他抬起下巴,想亲清许。清许见状拉开距离,看着对方撅着嘴到处找自己,总是平淡的脸上露出一丝戏谑。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近似哭腔的声音,清许才伸手把对方的眼罩拉到额头上,随后看着那双爬满水汽的眸子说:“求我。”   岑不遇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双手合十:“求你……”   “好老婆,求你了,快帮我松开吧……” 第44章   角色扮演。   清许第一次玩这样的游戏,也是第一次认识到,为什么这类影片有那么多人钟爱。   他看着面前英俊帅气、身着衬衣西裤,浑身上下都透着上位者精英气息,此刻却眼泪汪汪的人,才明白,这其中的乐趣。   岑不遇,在商界翻云覆雨的上市公司总裁,众人眼中说一不二的存在,所到之处皆是瞩目与敬仰。然而,这样一个被无数光环笼罩的人,却只在他面前卸下锐利和强势,毫无保留地袒露出这般柔弱又无助的模样。   这是他的人。   只有他才能看到对方现在这幅样子。   清许望着对方,心中泛起丝丝涟漪,终于动手,把人捞起来坐好,随后解开了那双脚上的铁链。   但却没有解放对方的双手。   岑不遇下意识动了动双腿,刚准备松一口气,可见他就这样看着自己,并没有打算拿手铐的钥匙,神情顿时变得无辜起来。   “不准装可怜。”清许知道对方一贯的伎俩,立即打断,“我没答应全解开。”   岑不遇:“……!”   清许看着男人一副“你怎会这样!”“你被带坏了!”“你跟谁学的!”震惊又憋屈,却不敢言也不敢怒的样子,内心深处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把,又刺,又痛,又酥,又麻……   他伸手,轻轻帮对方眼角上的水渍抹掉,目光逐渐温柔:“岑大猫,我是你的谁?”   岑不遇的眼睫下意识颤了颤,即便内心羞耻抓挠,表面却乖乖扬起脸,用鼻尖去蹭他的手,全身心依恋。   “主、主人……”   清许瞳孔猛颤,心脏被莫大的满足与认可填满,胀得快要爆裂。   他掌心托着那张脸,拇指轻抚,见对方立马乖顺地贴上来,呼吸逐渐急促,再次施发命令:“取悦我。”   闻言,岑不遇愣了一瞬,但看到他平时总是冷静的眼眸中,透着丝丝期待和难耐,喉间下意识狠狠吞咽了一口唾沫。   清许以往总是很乖,脾气好,心也软,与此刻满满控制欲、强势的样子天差地别。可不知为何,岑不遇看着,心脏却在狂跳,竟满脑子想看他、想看那张淡然乖巧的脸因自己失控的样子。   似被吸血鬼的意念控制,岑不遇没有丝毫反抗与不快的心理,乖乖地把双腿从沙发上放下来,与清许并排坐着。虽然双手不能自由活动,但还是可以摸到清许的脸。   清许感受到对方的手指放在额头上,缓慢地顺了顺他的眉毛,到眼睛时,他眼睫下意识抖动,再到鼻梁、嘴唇,对方指腹纹理清晰,轻轻地扫在唇面上,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清许垂着眸,目光不自觉跟着那手指移动,温热的气息不断喷洒在上面,他喉结轻轻滚动,嘴里莫名一片干渴。   片刻,岑不遇在他脸上画图画够了,便缓缓抬起下巴,用温润的嘴唇把刚刚描绘过的地方都吻过一遍。双手滑下去解他的衣扣。   落在脸上的唇很软,很温柔,清许仿佛被一朵棉花包裹,浑身都绵绵的,但握在沙发上的手却在不自觉收紧。   他双眼微眯,目光看向落地窗外、已经全黑的天空。墨色苍穹里,城市的霓虹灯光与夜色交织,高楼大厦的轮廓在浓稠夜色中影影绰绰,像是沉默伫立的巨人。   街边路灯散发着昏黄光晕,一盏一盏链接,蜿蜒地串了一路,似是一条开了光的佛珠。街道上,车辆如织,车灯闪烁,似流动的星河。   因为楼层太高,他看不清行人,只在玻璃窗上,看到自己跟岑不遇的倒影。他衣领半开,脸色微红,坐姿却端正。可能是命令太威严,岑不遇已经从他额头一路吻到锁骨还未停止。甚至还在往下。   虽然两个人用得同一款沐浴露,但岑不遇觉得,清许身上就是要更好闻一些。可能是爱玩橡皮泥,清许身上,除了淡淡的香草味以外,还夹杂着一股花香,味无孔不入,不断往鼻腔、眼睛、耳朵、皮肤里钻,沁入脾肺。岑不遇如同滚进一片野菊地里,看着眼前的两朵粉色小花,心跳重得快把耳膜敲碎,忍不住含住花瓣,用牙齿叼住花心。轻轻地咬。   清许浑身止不住发颤,目光瞬间从窗前收回,改盯着顶头的吊灯,一只手忍不住抬起,按在对方脑袋上,手指没入发丝,不轻不重地抓着。   这里的顶楼实在太高,他听不到马路上的车鸣声,邻居们的打闹声,耳边除了窗外偶尔飘进来的冷风,“呼呼”在里面转两圈又离开以外,就只有杂乱无章的心跳和暧昧的吞咽占满他整个世界。   几个月前,清许在酒吧听几个熟客吐槽自己的恋爱史,那时候他就在想,谈恋爱到底有什么意义。   一个个谈了又分,分了又谈,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所以,即便跟岑不遇的关系日渐上升,他也没有想过要跟对方谈恋爱。   他是一个单细胞的人,觉得在一起就代表永远。他会在决定之前,让对方了解自己所有优缺点,只要有一点不能接受,对方随时都可以撤离,但如果一旦决定,就不会再改变。   现在,他跟岑不遇的目标是结婚,是未来,是以后更好的生活。而在这漫长又短暂的几十年里,他们可以是谈恋爱的关系,可以是男朋友,也可以是夫夫,甚至可以像此刻,以主人和宠物的关系,亲密,缠绵,尽情释放爱意。   只要是跟岑不遇,他什么都想尝试。   “咔哒”一声,皮带卡扣突兀响起,清许的思绪被猛地拉回。他缓缓垂眸,看着下面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忽近忽远,眸色愈发深沉。   岑不遇头发很黑,很粗,却很柔软。清许的目光定定地盯着对方头上那个漩,手指无意识收紧。他的呼吸越来越乱,浑身血液都在叫嚣,燥热得不行。岑不遇懂他的一切,随便一个轻微的反应就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窗外吹起一阵强风,原本是想给屋内散散热,可轰轰烈烈飘荡了两圈之后,发现打不过,竟融入了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声呜咽一声,清许手指用力,抓着头发让对方把脸面向自己。看着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再次爬满雾气,他心里满是怜惜,嘴上却冷冰冰:“咽。”   岑不遇本来就是要咽的,可听到他这样命令,心头狠狠一颤,喉腔被大脑支配,非常听话地滚动了一下。   “好乖。”清许用手指擦了擦男人的嘴角,随后低头,极度温柔地印下一个吻。   四目相对,两个人的眸色中都闪烁着不同的光芒。岑不遇第一次在清许身上体会到,什么叫学霸无论做什么都是最出彩的,他刚刚仿佛一只真正的猫,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听从主人的安排,明明自己年纪更大,可他竟觉得欢喜和期待。他喜欢清许支配他的样子,喜欢看那双眼睛露出霸道、逗弄、满足与垂怜。   这是在外界别人看不到的,只属于他的清许。   他喜欢死了!   清许只是轻轻贴了一下便拉开距离,松开抓着对方头发的手,平静道:“岑大猫,站起来。”   岑不遇像是就等着他这句话,眸色蹭亮,“腾”一下站了起来。但看到他一只手伸进自己衣摆,紧紧搂住自己的腰,那双墨黑色的眸子顿时就不淡定了。戴着手铐的双手猛地捧住那张往前凑的脸。   “清许!你不用……”   清许没听,搂着人站在自己双腿之间,扬起头,隔着衣服吻了一下那柔软的肚子。一双杏眼明亮而清澈。   “奖励。”   “!!!!!!”岑不遇瞪直了双眼,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清许怎么能用那么漂亮、那么乖巧的脸跟他说这两个字!   要死了!要死了!   他要死了! ! !   这里绝对是天堂!   心里的激动大过身体的愉悦,岑不遇双手紧紧握成拳,目光看着屋内暖黄的陈设,视线逐渐模糊成一片。   当初买这套房子时,他真的没有想太多,只觉得顶楼通风,站得高看得远,装潢不沉闷。清许是一只自由惯了的鸟,就算要做金丝雀,他也舍不得把对方关在黑漆漆的地方。   好在,清许在乎他,察觉到他的踪影,没有选择赌气,而是拦下他,主动解开误会。   这才阻止了一场虐恋故事的发生。   天呐!他的宝贝怎么这么好!   这么好的宝贝被他捡到,他绝对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宝贝儿……”岑不遇手心全是汗,双腿发软,望着灯光的瞳孔根本无法聚焦,“我站不住……”   闻言,清许松开了搂在他腰上的手,站起身,看着他委屈巴巴的眉眼,不知为何,内心暴戾因子疯长。   岑不遇眼眶里的泪水刚落,还没看清人,后颈就被一只手掐住,肩膀也被一只手按住。因为浑身无力,他下意识将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以免自己摔倒。只是,没等他反应,身后的男生忽然紧贴上来,清冷的声音在他耳朵里开出一朵雪莲。   “站不住就跪着。”   两个人前胸贴后背,目光在沙发后面的落地窗对上 。清许一只手横在岑不遇胸前,一只手掐着岑不遇的脸,看着对方雾气朦胧的双眼,微张的唇,还有那条不停闪光的猫爪项链,他低头,脸颊几乎与对方贴在一起。   “岑大猫,你很漂亮。”   清许第一次夸人,不太会,可岑不遇却听得浑身血液翻涌,一张脸涨得通红。刚想回敬“你也漂亮”,掐在脸上的手轻轻一掰,一双褐红色的眸子近在咫尺。清许偏头吻过来,力道极轻极轻,像在舔舐棉花糖。上面有多温柔,推进的动作就有多狠。   -   等到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时间已经快七点半,去酒吧打工的时间到了。   清许快速整理好自己,再到洗手间装了一盆热水,用热毛巾给躺在沙发上、不知何时睡着的岑不遇仔细清理了一番。   岑不遇连续几天都没怎么睡觉,昨晚又熬了夜,这样激烈地折腾一顿,已经累坏了。   清许看着对方安安静静的模样,觉得很乖,他放下毛巾,伸手撩起对方额间的发,随后低头下来,轻轻地在那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晚上好。”   夜晚风凉,顶楼不需要开冷气,清许去二楼卧室拿了一床薄被下来给岑不遇盖上,然后背上书包,轻手轻脚关上了房门。   虽然是顶楼,但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肯定也是很贵的。清许穿过廊道,按下电梯按钮,在等待的过程中,他拿出手机,下载某旅游app。   岑不遇上次说想去爬山,那就由他来安排行程吧。   很快,电梯上来了,清许的目光在手机上,手脚却像长了眼睛,进去便准确无误按下楼层。   电梯门关上,电箱铁链“唰唰唰”响,楼层数字一路下行,听着非常解压,但在十八层时,却忽然停下了。   清许手速极快地在软件上定机票和酒店,没注意电梯门打开,所以当一道惊讶的“卧槽”吼出时,差点把他手机给震掉。   “清许!你怎么在这儿!”朗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清许。   清许下意识蹙眉,看到是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收起手机反问:“你呢?”   因为个子差不多高,朗朗在清许熄屏时,看到了上面的旅游软件,本来还挺好奇,但一听到对方问自己,那张脸立马就垮了下来,两条眉毛撇成倒霉的“八”字。   只见他猛一下抱住清许,满脸委屈,张嘴痛苦地大声哭嚎:“清,我的好日子到头了!呜呜呜……”   清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让一直开朗的朗朗变成这样,见状吓了一跳,缓了两秒才轻轻拍了拍横在他胸前的手,问:“怎么了?”   朗朗哭得眼泪汪汪,哽声道:“我姐让我在国内一家广告公司实习,从今以后,不用去M国了……”   “哪家广告公司?”清许问。   “沈氏广告公司。”   听到这个名字,清许微微挑了一下眉,瞬间想起来之前还去那家公司做过彩灯设计,而且,那家老板,还是岑不遇的老同学。   “呜呜……你都不知道我两天是怎么过的。”朗朗伸手擦了一把眼泪,想起来哭得越发伤心,“明明我还是个新人,主管竟把我安排到老板手下办事。那老板的龟毛程度我都不想说了,看设计图都是拿放大镜的,稍微一点错处就要我重做,重做,再重做!还给我分析问题分析到半夜……”说到这,朗朗猛吸了一把鼻涕,“可我他妈只是一只菜鸟啊!呜呜呜呜呜~”   “……”清许没跟着老板干过事情,但这样听起来,确实挺惨的。   主要是朗朗哭得太悲切,一把鼻涕一把泪,电梯里又这样狭小,听着怪可怜的。   朗朗也知道他不会安慰人,歇斯底里地嚎了一会儿,等出了大楼,便快速把泪水擦干,恢复成无事发生的样子。大少爷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通红。   也是这个时候,清许看到了对方手里的购房合同:“刚买的?”   朗朗嗯了一声,把合同给他看:“为了上班方便。”   “……”邻居。   “那你呢?”朗朗终于反应过来问,“你怎么在这?”他微微一顿,“你也来买房?!”   清许眨了眨眼睛,算是默认。   什么!朗朗猛地瞪大双眼,惊讶片刻后,那双眼睛弯起,一把将人脖子勾住:“同楼蜜友!”   “ ......”   “这就叫缘分!”不知道想到什么,朗朗突然很激动,“诶,你家猫......男、男朋友,有妹妹吗?”   有没有妹妹不知道,兄弟倒是一堆,而你现在的老板就是其中一个,清许心想。   朗朗见他的表情,还以为有戏,刚准备调侃说“介绍介绍,说不定以后有缘叫你嫂子”的话,忽然,兜里的手机“嗡嗡~”震起来。朗朗下意识垂眸,待看到屏幕上面的显示人,刚活跃一点的心情又再次跌入谷底,但却不能不接。   “清,我要去忙了,周六再聚!”   说完,朗朗扭身就往车库方向跑,清许看着对方逐渐远去的背影,嘴里的“好”字又慢慢咽了回去。   在原地站了两秒,清许单手轻轻握住书包带,继续跨步往酒吧走。   这个小区环市区中心,无论是离酒吧,还是他下半年要去实习的公司都很近,如果以后搬过来住,会方便很多。   到了凌晨,清许收到岑不遇睡醒的消息,下班时,对方便像往常那样来接他。   岑不遇好像真的变成了猫,一上车就开始黏他,明明昨晚和今天傍晚都一直在亲亲抱抱。   “宝贝儿,你听说过久别胜新婚吗?”   清许没听说过,但三天算什么久别?   岑不遇坐在驾驶位,上半身几乎歪倒在他那边,双手捧着他的脸,跟揉搓汤圆似的:“你可别小看这三天,那可是整整七十二个小时,四千三百二十分钟,二十五万九千两百秒啊!”   “在这些时间里,我可是时时刻刻都想着你的,度秒如年。”   清许:“......”   在这段关系中,成也成在糖衣炮弹,败也败在糖衣炮弹,清许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碰上岑不遇,这跟纣王遇上妲己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   腻腻歪歪好一阵,岑不遇终于抿着发麻的嘴唇坐正回去。等启动了车子,他这才想起来还有正事没说。   “对了宝贝儿,我妈妈周六过生日,特邀你去做客呢。”   清许刚刚被闹得安全带都没系好,闻言动作微微顿了一下:“周六吗?”   岑不遇嗯了一声,听他的语气,偏过头问:“你那天有约?”   清许想到朗朗说周六约饭,一边拿出手机一边点头说:“我同学原本约在那天,想认识你,我现在跟他改时间。”   听到这话,岑不遇赶忙伸手阻止:“叫上他一起吧,人多也热闹。”   清许打字的手顿住:“可是......”   “没事的,家宴而已,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用在意那么多礼数。”   清许垂眸看着输入栏里面的字,思索几秒后,删掉,重新输入。   朗朗是个很随和的性格,看到他的消息,立马就答应了。   然而,到了周六那天,看到自家老板也在现场,朗朗直接面如死灰。   清许不知道岑不遇的妈妈在地产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即便是所谓的家宴,也让住处到处都挤满了人。   但清许已经没空照顾朗朗了。   宴会还没开始,那些长辈们不知道岑不遇有了对象,一个二个把人拉着,要介绍良缘。   清许耳朵一向好使,听着岑不遇挨个拒绝,再挨个跟人介绍自己,来来往往,没完没了。   岑不遇父母喜安静,住得偏,相比市区,这里任何声响听起来都更为明显。清许安静地坐在主桌的重要客位上,内心没由来一阵烦闷。   这时,看到有人在宴会台立上话筒,清许眸光微敛,放在腿上的手指轻轻捻了捻。 第45章   风和日丽, 偌大的别墅屹立在高山峭壁之上,近看雄伟壮观,远看却只像一颗小石子。   因为何娜娜不想去酒店, 往日总是清净闲雅的地方, 此刻被挤得水泄不通   别墅庭院里,众人站在围栏处,纷纷对眼下盘踞在云雾中的天然假山巨龙奇观赞叹不已。甚至有人就地取材,讨论着以后要在开发的园区里造一座同样的假山。   一番嘘寒问暖,何娜娜终于得空,目光偏向一直坐在主桌上、即便外界再怎么纷纷扰扰也安安静静的小王子。   清许今日身着的礼服,是她前段时间找人精心定做,白身燕尾,领口与袖口处,各镶嵌着一颗品类稀缺的粉钻,色泽浓郁,在璀璨阳光下,散发着梦幻般的迷人光泽。正配其主温和又宁静的性格。绝配!   而岑不遇则是一袭黑骑士装扮,黑曜石西装质地精良,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色彩,三口之处,同样绣着稀缺的祖母绿宝石,扬张华丽,与清许身上的白身燕尾礼服遥相呼应,恰好组成了一对吸睛的情侣装 。   越看越配, 何娜娜自赞眼光锐利,嘴角不自觉露出欣慰的笑容。   “老婆,时间差不多了。”岑谨走过来。   闻言, 何娜娜放下手中的酒杯,轻轻挽住他的胳膊:“好,上台。”   虽然岑不遇很早就跟他们出柜,他们也从怀疑、迷茫、到自省,再到理解,但始终没有对外公开过。   能做到花城地产界三大龙头之一,何娜娜好强又要面子,绝不允许别人对她的家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而现在,清许出现了。   这孩子第一次见面就给人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大大的杏眼里满是坚定,单纯,靠谱与专一。何娜娜是生意人,做事只讲求实际。就单凭对方在十八级台风下,骑着单车、不顾生命危险去找他儿子,她就认定了这个儿媳妇儿。   她的儿子能遇到这么好的伴侣,真是三生有幸。这么好的男生,可得赶紧昭告天下他们的关系,要是晚了,万一被别人惦记上可怎么办!   她今天对外说是家宴,但实际来的,可都是花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众人注意到他们的身影,纷纷从围栏处聚拢过来,本以为只是必要的流程,可谁也没想到,宴会台后方的大荧幕上,竟投影着主桌的两个男生。   “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何娜娜身穿宝石蓝礼服,淡然地站在宴会台上。她抬眼望向大屏幕,看着上面两个不知所措、一脸茫然的孩子,回头笑着冲他们眨了一下眼睛。   清许:“……”   岑不遇:“……”   台下宾客们先是一阵惊讶,随后交头接耳的低语声渐渐响起。一些年轻人立马领会,眼神中皆是羡慕与理解。年长的长辈们神色各异,不理解却也尊重,毕竟日子是别人再过。   何娜娜再次开口,声音清晰而有力:“如大家所见,今天这场宴会,不只是我的生日宴,同时,也是为了庆祝我儿子岑不遇,和他爱人清许的感情修成正果。他们一路走来,相互扶持,共同走过种种难关,我很欣慰能看到他们找到彼此的幸福。”   此话一出,全场先是安静了一瞬,紧接着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这场公开虽笼统却真挚,何娜娜见达到主要目的,便邀请大家就坐。   巨屏熄灭,周遭一切如常喧闹起来,两个男主角互相看着对方,很明显都没想到何娜娜还有这一手安排。   商家客宴,就是一场大型的交流会,二老从会台上下来就没上过桌。   清许看着与自己同样懵逼的岑不遇,眨了眨眼睛,半晌,嘴角才慢慢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岑不遇先是惊讶母亲的做法,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有够蠢。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如果自己办一个宴会,直接拿话筒表白清许,大家不就都知道他们是情侣了嘛!   但论影响力,自然是母家更强。   要知道,仅凭这一个小小的举动,清许以后的路就会宽广很多。岑不遇不敢想两个人以后能在一家公司上下班,毕竟清许有自己的想法和能力,但一起合作项目的机会大大增多,想想都觉得开心。   啊啊啊——妈妈大爱!   岑不遇激动得一下抱住了清许,也不管现场有多少人,就拱着大脑袋往人家颈窝钻:“老婆……”   清许毫无防备,上半身止不住往后仰,一只脚掌都离地了。他一手猛地抓在桌沿,一手按住对方的肩,这才稳住身形。脸颊因人多不自然地爬上一层红晕。   “岑不遇,好好坐下吃饭。”   岑不遇沉浸在以后能跟老婆旗鼓相当的欢喜当中,闻言不舍地蹭了蹭他的肩膀,起身时,速度极快地在他脸颊上“吧唧”了一口。   清许瞬间瞪大眼睛,目光下意识看向周围的宾客,见大家都在忙着交际,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岑不遇见他反应这么大,忍不住笑出声,调侃道:“以后我们结婚,还要当众接吻的。”   清许:“……”   那是以后的事,他现在脸皮还没这么厚。   岑不遇巨喜欢清许害羞的模样,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眸色带着点尴尬和无奈,一副被“流氓老公调戏”的纯情囧态,却又拿他没办法。   可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岑不遇脑海里就有了画面,顿时呼吸急促起来。他握住清许的双手,目光直勾勾看着那两片粉色的唇瓣,态度直白恳切,“老婆,我现在就想亲你。”   清许眼睫微微一颤,耳根瞬间爬上一团热气,他盯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严重怀疑岑不遇是故意的,想看他出丑。   对视片刻,男生幽幽抽出手,一根手指抵住岑不遇的额头,将人推坐回去。清冷的声音似被花瓣浸泡过。   “岑大猫,以后家规第一条,白天不准发情。”   此话一出,换岑不遇不淡定了,双眼缓缓瞪大,不敢相信清许怎么能用那么细腻悦耳的声音,说出如此冷漠无情的话呢!   “好好好,我不想了不想了!”他重新拉住清许的手,脸上惯性露出委屈的表情,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巴巴地望着清许,“宝贝儿,我错了……”   清许油盐不进,一脸冷漠地扒开那只爪子,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余光瞥见隔壁桌有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清许下意识侧过头,顿时看到岑不遇的同学,沉秋易。沉秋易上身微微前倾,一只手撑在下巴上,手指轻轻敲击着脸颊,目光紧锁在他们身上,脸上挂着若有所思的神情,眼神里透着探究与好奇,似乎在努力解读他们之间这份独特的相处模式,还时不时微微皱眉,似乎有些疑惑的地方还未想通。   “……”   -   惬意的午后,清许和岑不遇在别墅二楼乘凉,跟他们一起的,还有朗朗,而朗朗的旁边,还有一个拿着设计图的沉秋易。   山下云雾已经全散,巨龙岩石显现,葱绿的树叶层层叠叠,错落分布在巨石周身,微风拂过,树叶摇曳,恰似一片片灵动的龙鳞。   清许沉浸在这震撼而壮美的景色中,内心一片澄澈。然而,隔壁桌时不时传来的对话,却打破了这份宁静。   “你看,这栋楼单面墙宽九百米,长一千二百米,商家要求从五楼开始投屏,那我们就……”沉秋易端坐在椅子上,上半身微微贴紧桌沿,伸长胳膊用笔耐心地给朗朗计算投屏广告的尺寸。   朗朗坐在他正对面,目光惊愕,显然没想到他出来参加生日宴还随身携带着工作。   “老板,今天周六。”   沉秋易闻言顿了一下,缓缓抬眸看他,神情有一瞬的无奈,但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苦口婆心:“朗朗,周六是放松的时间没错,可咱们做这行竞争这么激烈,想要跑得比别人快,光靠在公司的学习时间是远远不够的。俗话说笨鸟先飞,你只有付出千倍万倍的努力,才有可能在晋级那天宏图大展。现在多吃点苦,以后的路才好走呀。”   朗朗哭丧着脸,都快疯了:“可我根本没想晋级,只想在底层当条咸鱼啊。”   “别说丧气话。”   “……”   清许看着朗朗一脸生无可恋,缓缓收回目光,自然而然地叼住岑不遇递上来的西瓜汁吸管,随后默默吸了一大口。   好凉快。   欣赏了一会儿山下的风景,清许突然想起来什么,偏头轻声说:“岑不遇,八月五号去爬山。”   他原本是不想打扰隔壁桌的两人,可岑不遇却以为他在跟自己说悄悄话,直接凑近贴着他耳朵,小声回:“遵命。”   温温热热的气息带点西瓜汁的香味,清许觉得痒,下意识缩了缩,抬眼把人瞪着。岑不遇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   到了傍晚,沉秋易还在分析对项目的看法,朗朗则从一开始的抗拒变得沉静下来,暗淡的眼睛里逐渐有了光。   清许和岑不遇一直没有打扰他们,见状默默起身,一边下楼,一边讨论晚上吃什么。   “我想吃馄饨。”清许说。   自从搬离城中村,他已经好久没吃馄饨了。   岑不遇的厨艺还没学到面食,却立马答应:“好!”   生日宴一过,庭院外面便被立刻打扫干净,何娜娜和岑谨可能欢送亲戚去了,双双都不在家。   岑不遇表面淡定,脑子里却早已搅成了一团毛线。   做馄饨的第一步是什么?   清许站在灶台旁边,看着岑不遇系上围裙,打开冰箱,接着在里面扫了一圈之后,就定在那里不动了。他静静地等了几秒,顿时明白过来,伸手掏出手机:“不会我来搜。”   “我会!”岑不遇下意识答。但在里面扒拉了半分钟,除了瘦肉,他什么也没拿,最后,只能一脸抱歉加尴尬地转过头,“要不老婆你……还是搜索一下?”   “……”   清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点开某视频软件,搜索馄饨做法,随后按着上面的字念:“馄饨皮食材准备:面粉250克、盐2克、水100-110毫升。馅料:猪肉末200克,虾仁……”   岑不遇听着,挨个把食材拿出来,再挨个秤好。清许见状,默默撩起了衣袖。   两个人分工合作,一个擀面皮,一个剁肉馅。   岑不遇第一次跟面粉打交道,不熟悉,和面时没注意力道,一个搅弄就把面粉弄得到处都是,清许在旁边也未能幸免。   “抱歉。”岑不遇下意识用手给他拍了拍,结果越拍越多,墨黑的眼珠猛地瞪大,“我不是故意的……”   清许被粉尘弄得眯起眼睛,刚准备挪动菜板,想离远一点,却见岑不遇拿着白胡椒粉和进了面里,动作瞬间顿住。   桌上都是分好的材料,岑不遇想起要放盐,便随手拿起一碟白色的调料倒进去,以为是盐,结果直接被冲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   弄了满脸的面粉。   只见岑不遇的脸上像是被面粉施了一场“雪暴”,从额头、脸颊到鼻梁、下巴,无一幸免。他的眼珠又黑又亮,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转,配合这满脸面粉,活脱脱一个欢脱行走的雪人。   清许愣愣地看着对方笨拙又狼狈的样子,安静几秒后,突然忍不住呵声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   山上夜晚清凉安静,没有市区的喧闹叫嚣,清许这一笑,声音格外爽朗且肆意,好似无忧无虑的孩童,瞬间打破了这片宁静。岑不遇眼中不慎落入些许面粉,正打算找水冲洗,却被这笑声猛地勾住了脚步,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定在原地,嘴角也在毫无察觉间微微上扬,笑意不自觉地蔓延开来 。   待笑意渐收,清许拉着岑不遇到水池,帮忙清理掉对方脸上的面粉,然后将两人的工作调换了一下。   岑不遇超级感动,一直夸他心灵手巧,是个绝世好老婆。   捣鼓了好一阵,两个人才开始包馄饨。   “其实之前你问我,还有什么是我觉得浪漫的事。”岑不遇把一张面皮摊开放在手心,看身旁的人说,“我觉得,像这样一起做饭,也是一种浪漫。”   清许舀了一勺肉泥放在面皮上,然后收拢,闻言嘴角不自觉地弯起:“那以后常做?”   “好啊!”岑不遇忙答应,“下次你想吃什么?包子?水饺?还是烧卖?”   清许挑眉:“你都会做?”   “我会!”岑不遇下意识答应,但想起刚刚的意外,又立马改口,“我都会学!”   刚才的意外,岑不遇脸上的面粉虽洗干净了,头发上却染了一层白霜,清许看到,又忍不住笑。   “我看,你还是先学会认识调料,别到时候又把白糖给当盐使了。”   岑不遇一顿,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清许调侃,顿时老脸一红:“我不会啦!”   “不一定。”   “……”   叮铃哐啷一阵,清许突然被岑不遇挤到厨台角落。岑不遇双手撑在他腰侧,也不管自己满身粉尘,非要贴紧人家。   “清许,你不学好,现在都开始取笑我了?”岑不遇看着面前清秀俊逸的男生,心脏止不住加快跳动,凑上去快速在对方鼻尖上咬了一口,“嗯?谁教你的?”   清许皱了皱鼻尖,目光一错不错地把人看着:“你。”   岑不遇瞪着眼,想不到被自己搬石头砸脚,却咬死不承认:“胡说!我教你喊哥哥你怎么不学?”说着,他又靠近了些,一边亲清许的嘴唇,一边伸手轻轻掐了一下对方的腰:“好老婆,快叫我一声哥哥。”   清许的腰很敏感,被激得浑身一抖,下意识抓住那只作妖的手,眸色沉沉。哪知,他刚准备回应,却瞧见厨房门口定定地站了两个人。   外面天空已经全黑,朗朗和沈秋易本来是进来帮忙的,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顿时尴尬的不知所措。   等岑不遇注意到清许的目光,转过头来,这时,沉秋易突然一把盖住了朗朗的眼睛,拉着人离开。   “抱歉。”   “你们继续。” 第46章   “ ......”   看着门口两个身影从左往右,最终交叠着离开,褐红色和墨黑的眼珠同步追随着移动,厨房内瞬间陷入安静。   灶炉上火苗跃动,锅中水煮沸,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岑不遇回过头,清许的目光下意识看向他,两人愣愣对视,眼睫毛像是被设定好了节奏,一人眨两下。   刹那间,两个人同时忍不住,发出“嗤”的一声轻响,随即将脑袋一凑,靠在一起弯唇笑了出来。   高山夜晚宁静,这笑声如银铃般在空气中散开。   待笑意渐收,岑不遇望进那双红瞳, 再次温声哄道:“乖老婆, 叫一个。”   两个人靠得实在太近,睫毛时不时扫在一起,像是不答应就要打架似的。清许盯着近在咫尺的黑眸,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脸颊两侧热气腾腾。   “哥哥。”   清许的声线清凉细腻,这声哥哥又短又轻,仿佛一道电流直直窜入心底, 酥麻感瞬间蔓延至全身。岑不遇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 简直想就这样把人扛回家,抱在怀里,尽情亲吻。他猛一下把人抱住, 也不管自己手上满是面粉,激动道:“再叫一个!再叫一个!!”   勒得太紧,清许呼吸困难,双手下意识按在了对方肩上,看着那黑色西装染上了自己的白手印,微微蹙起眉:“不要闹,水开了。”   “我不管!”岑不遇倔脾气一上来,十头牛也拉不回,“你叫不叫?不叫我要亲你了。”   清许看着那张红艳艳的唇扬起,作势就要亲上来,眸色闪过一丝暴戾。下一秒,岑不遇的脸颊被一把掐住,清许看着那嘴唇因为动作而嘟起,齿尖发痒,直接凑近咬上去,褐红的眸子带着温怒。   “乖一点。”   岑不遇顿时疼得“嘶”一声,双眼瞬间爬上雾气,模样看着可怜巴巴。   男人嘴唇的颜色堪比红玫瑰花瓣,清许轻轻蹭了蹭被自己咬过的地方,看着那块比其他颜色更深的软肉,呼吸渐重,最终还是心软了。   “回去满足你。”   闻言,岑不遇快速眨了几下眼睛,眸色顿时一片清明:“真的?满足我?叫多少声哥哥都可以?”   清许见对方眼里的泪水立即收了回去,莫名觉得,还是水汪汪的样子更好看,舌尖轻轻舔了一下犬齿。   “嗯。”   清许答应的事,一定就会做到。岑不遇抿了下唇瓣,这才高兴地放开了他。   两个人把包好的馄饨放入锅中,然后拿出四个碗,分别往里面放了一些紫菜和小虾米。   十分钟后,朗朗和沈秋易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两个人上半身悄摸摸歪在门口,四只眼睛左右探查,偷感很重,手里还拿着两根树叶很茂盛的树枝挡在脸上,看起来特别滑稽。   见他们已经煮好晚餐,沉秋易才拿开树枝,再帮朗朗的也一起拿下,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然后非常平静地看着他们说:“以防不时之需。”   清许:“......”   岑不遇:“......”   -   那天晚上,清许在酒吧碰见了一个许久没来的熟客,但对方穿得很正式,并不是来消遣的,而是提着一大袋红包来给在场的人散发喜讯。   “来来来,庆祝我成功脱单,棒棒吧所有人见者有份啊。”   “哇~谢谢谢谢!”   清许看着手里的喜糖和红包,心里被对方脸上满满的喜悦感触动。   之前听老板说,棒棒吧之所以叫棒棒吧,是因为大家都是光棍的意思,如果有缘能在这里面邂逅,并修成正果,一定要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陈乔双手接过,并对着红包大大的亲了一口,然后笑着冲那客人眨眼睛:“美死你了吧,听说对方跟你求婚了?”   熟客嘿嘿一笑,顿时举起左手,亮出无名指上闪闪发亮的戒指,回了他一个眨眼:“已经在国外登记结婚了。”   “哇哦~~~”陈乔双眼放光,一把抓住他的手,快羡慕死了。   “我前脚飞机才刚落地,后脚就立马来这里送喜气,连衣服都来不及回去换,真是一刻都没有耽误。”   “哇啊啊,知道了知道了,祝你们长长久久,永沐同心!”   清许在柜台里面看着两人激动地抱在一起,眼睛被那小东西闪得眯起,过了会儿,他缓缓垂眸,目光看向自己的手,不知道想到什么,眼尾轻轻挑了一下。   小张洗好杯子,好奇地凑上来,想问问他跟岑不遇发展的如何了,没想到却和那双杏眼的视线撞上。   “是不是所有的另一半,都喜欢这个?”清许偏头问。   小张微微一顿,随即点头,刚准备说“是的”,被陈乔听到,立马转过来抢先一步回应道:“那肯定的,这可是爱情与承诺的象征,寓意彼此的感情如同戒指的圆环一样,没有终点,永恒不变。”   清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神情若有所思。前面的话,他不太能理解,但是听懂了最后四个字。   休息时,清许在软件上搜索“男戒款式”,跳出来的第一条是广告,第二条则是定做链接。   看到定做两个字,那双大大的杏眼轻轻眨了一下,随后伸手点了进去。   到了八月五号这天,清许一早就收到了包裹。看到手机里的快递消息,他猛地爬起床,衣服都没换就风风火火下了楼。   阿姨见他这么着急,站在旁边,好奇里面是什么东西,却只看到一个正正方方精致的小盒子。   清许没有当着她的面打开,而是立马拿着东西上楼,全程神神秘秘,来去的身影快得如一道风。   “什么宝贝呀......”阿姨小声嘀咕。   重新回到房间,岑不遇还没睡醒,只是因为刚刚的动作翻了一个身。   清许见状,拉开昨晚收拾好的行李箱,把戒指盒放在了里面。   上午十点钟,阳光绚丽夺目,机场因为暑假随处可见一群接一群的学生们去旅游。   岑不遇一手推着一个行李箱,目光在候机厅环视,寻找空位,清许手上则抱着两个刚买的U型枕,双眼跟着他一起移动。   两个人个子高,长相出众,穿得休闲,一路上引起不少人回眸。   “宝贝儿,那边!”这个时间是机场高峰期,岑不遇好不容易看到两个连坐,忙推着行李箱冲过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坐经济舱, 没有走VIP通道,没有专员带位,没有点心和茶水,只有跟清许的懵懵懂懂,排队,过安检,却觉得新奇又期待。   坐下后,岑不遇拿出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到清许鼻翼上也布满了汗珠,又顺手给清许擦。   周围好多人,清许不习惯,眉头下意识微微蹙起,伸手想自己来,岑不遇却不在意,三两下就给他弄好了。   “渴吗?”岑不遇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他。   清许接过来喝了几口,刚想去拿盖子,岑不遇却自然地握住他的手,把脑袋凑过来,仰头咕噜咕噜灌了大半瓶。狭长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 ......”   年纪大的好处就是,心思可以收放自如。   岑不遇仗着自己阅历多,天天变着法逗清许,清许每次都被惹得脸通红,甚至生气,后面就抓着人一顿收拾,岑不遇受不住又开始求饶,然后下次还敢......   “呵呵~”岑不遇舔了一下嘴角上的水渍,犯贱似的,一边盖瓶盖一边凑到男生耳边调侃,“我每天都吃你口水,这一点点算什么。”   “!”清许知道他脸皮厚,但没想到这么厚,耳根瞬间烫得冒火,咬牙切齿道,“岑不遇!”   现在在外面,岑不遇知道自己安全的很,轻轻挑眉:“什么啊,昨晚还叫我哥哥,现在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 .........”   好。   很好。   三分钟后,岑不遇就被清许一把拽进了洗手间的隔间。 “砰”的一声,门被狠狠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嘈杂,却关不住岑不遇即将面临的“灾难”。   正值暑假,洗手间里人来人往,冲水的哗哗声、木门开关的砰砰声交织在一起。清许满脸怒容,额头上青筋暴起,他伸出手,死死地钳住岑不遇的舌头,另一只手顺势用力,将他狠狠按到地上。   岑不遇双腿一软,顺从地蹲下,膝盖触碰到冰冷的地砖。他心里又怕又期待,双手下意识抓住清许的手腕,像抓住救命稻草。他不敢用力挣扎,只是小声发出“呜呜”的声音,不断向面前的男生求饶。   透明的津液顺着嘴角淌下,他的眼睛蒙上一层水汽,眼神里满是慌乱与羞涩。明明只是情侣间的小打闹,可紧张的氛围让他心跳如雷,每一下都重重撞击着胸腔。   “还敢不敢在外面乱说了?”清许咬着牙,气势故意做得很凶,却又没法真的生气。   岑不遇听着,嘴里只能含含糊糊地“唔唔”着,表面是认错了,心里却想着:下次,下次肯定还敢 。   明亮的灯光在两人头顶,这一站一跪的姿势体现出各自心理状态,角色分明。   清许自己都没想到,曾经看过的第一部同性影片里的情节,竟会在现实中以这样的方式上演。岑不遇这家伙,好像对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上了瘾,天天乐此不疲地撩拨。进来之前,他都想好要让对方尝尝苦头,长点记性,可此刻看着那双可怜兮兮的黑眸,心里那股气一下就卸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他也分不清这是被这场闹剧挑起的情绪,还是对两人之间这种别样互动的别样享受。   清许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变了。   无论是情绪,还是心理,还是想法,都在一点一点被眼下的男人影响。   会生气,会大笑,会想要,会期待......所有的一切,都在将他推向一个更鲜活的自己。   他不讨厌。   他很喜欢。   看到男人嘴角的津液滚淌至下巴,清许双眼微微一眯,蹲身,声音冷淡:“不准弄脏衣服。”   闻言,岑不遇顿时闭上了嘴巴,一双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封闭的口腔温度更高,清许手指下意识颤了颤,却没急着抽出来。岑不遇舌头很软,他知道的,两根指腹在男人舌面上蹭弄,激得对方一阵阵颤栗,待那眼角的泪溢出来,他才终于把人放开。   “自己去把脸洗干净。”   岑不遇咽了咽嘴里的唾沫,明显意犹未尽,目光不自觉看向他的嘴唇,想讨要一个安慰吻。   清许只当没看见,惩罚就是惩罚,他就算再疼惜,也不会次次都把人喂饱。   “咔哒~”门打开,清许挑了一下眉,岑不遇抿着唇,眼神里满是不甘,却不敢再造次了。   两个人简单整理了一番,出来时,外面可能是飞走了一部分人,空气顿时降了几个度。   刚准备往座位上走,身后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清许。他下意识回头,看到好几个同班同学,但只记得其中一个平常坐在自己隔壁的女生的名字。程悦。   “真的是你呀!”程悦很是惊讶能在外面看到他,但见他身旁还站着一个帅气的男人,顿时目光发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玩吗?”   清许没想到这么巧,礼貌回应:“去爬山。”   闻言,程悦眼睛瞪得更大了:“不会是要去南极洛吧!”   清许猛地顿了一下,才想起来,当初就是听到这个女生说七八月南极洛满山开花很漂亮,所以那天定机票时,他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南极洛这个名字。   “是。”   “天呐!那我们同路诶!”程悦超级激动,上前到他边上来,小声问,“清许,这个帅哥是谁呀?他好帅!”   大学两年,清许基本约不出门,此刻听到能一起去玩,大家顿时围了上来。   “你好呀,我们是清许的同学,我叫张赫,这位谷铭,贺晨、陈静芳、那位是程悦。”一个男同学挨个跟清许旁边的男人介绍,然后问,“你们也是十一点的飞机吗?”   “你们好,是的。”岑不遇微笑着回应。他脸上的水渍已经擦干,只是额前的发梢还有点湿,但一点也不影响他的气质。他今天把胡子刮得很干净,穿着跟清许一样的休闲服,只要不说年龄,看着就跟大学生差不多。   “还真是有缘,那你们住哪间酒店呢,如果不远的话,到时候约在一起吃晚饭吧。”   “哇!那太棒了!我们就住在……”   岑不遇是个生意人,在与人打交道这一块很有自己的一套。清许听着对方很自然地跟大家打成了一团,心里莫名涌起一股酸闷,眉心微微蹙了蹙。   “男朋友。”   “什么?”程悦没听清。   清许看着她,眸色很淡,启唇再次重复:“他是我男朋友。”   “……” 第47章   机场嘈杂, 气氛并没有因为清许的话而冷下,只有提问的程悦瞪大了双眼。   她机械般回正脑袋,看着候机厅人来人往,思绪在一阵懵然后,眸色突然比之前还要亮百倍。   天呐! BL小说走进现实!   悄悄摸摸的,她又快速扫了一眼清许和他旁边的男人,顿时激动得无法控制表情。   大台风过后,清许的穿着不再是单一的白色,每天看着潮流又靓丽,让大家眼前一亮又一亮,那时候她就在好奇,清许是不是谈恋爱了。   今天,清许一身樱花粉衬衣搭配米白色牛仔裤,衣摆规规矩矩扎进裤腰,身姿笔挺, 两条腿又长又直, 大大的杏眼清亮而有神,给人一种温柔又宁静的美感。   而他旁边的男人,则是一袭深蓝色衬衫加牛仔裤,浓眉,高鼻梁,狭长的眼睛眸色精明锐利,整个人看着冷静而张扬。   两个人无论是长相、搭配、气质, 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却异常的般配。   仿佛天生一对。   尤其是在看到那男人自然而然地把清许牵回座位,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橘子,一瓣一瓣剥好皮喂给清许吃,而清许则不好意思,想伸手自己拿,那男人不肯,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清许听后立马瞪眼,耳根一片红。到这,程悦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双手手指无意识快速滑动,似水里游泳的虾。   天呐!爹系攻X清纯受!   好磕好磕! ! !   “怎么不高兴?”岑不遇刚刚就察觉到清许情绪不太对劲,一边撕掉橘子瓣上面的橘络,一边轻声询问,“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清许咽下嘴里的橘子,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果然是这样吗?岑不遇瘪了瘪嘴,开始道歉:“好嘛好嘛,我错了,下次不会在外面这么多人的情况下乱说了。”说着,他凑近了些,补充道,“等没人的时候我再说。”   “......”就不能不说吗?   “我知道你害羞。”岑不遇轻轻将清许的双手握住,墨黑的眸子缓缓抬起,眼神里爱意浓浓,“可是宝贝儿,我们是伴侣啊,我有多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经无法自拔了,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你黏在一起,想把你变小,捧在手心,走哪都带着,白天喂你吃饭,晚上哄你睡觉。何况你现在这样活脱脱的在我眼前,穿得这样漂亮,这样迷人,我怎么可能忍得住不触碰你,不跟你调笑呢。”   闻言,清许眼睫微微颤动,心里暖烘烘。他慢慢收紧手指,回握住对方,目光对上那双狭长的眼睛,声音很轻,却莫名透着一股不容置喙,极其强烈的占有欲。   “岑不遇,你是我的猫。”   岑不遇愣了愣,还以为他是沉浸在猫可以黏黏糊糊,但不能太放肆的角色当中,赶忙点头:“好,我会尽量收敛的。”   清许微微挑眉,视线把岑不遇的五官仔细扫了一圈,眸色愈发深沉。   男生的红瞳非常稀有,而且天生就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凝视人的时候更甚,像是被深海包围,压抑和恐惧感滚进喉腔,令人无法发出求救。   顶头中央空调的冷气洒下,岑不遇被盯得背脊发麻,赶紧把手里的橘子喂到对方嘴里,转移话题。   “甜吗?”   清许眨了一下眼睛,眸色微敛,随后动了动嘴,将橘子瓣咬破,瞬间,九甜一酸的汁水蔓延整个口腔:“嗯。甜。”   岑不遇心里顿时一松,弯着眼睛笑起来:“阿姨太贴心了,还在包里放了苹果。”   清许咽下,垂眸看着岑不遇手里的橘子,不知怎么想的,突然伸手掰下一瓣,速度极快地塞进了对方嘴里。   岑不遇下意识张嘴接住,一脸懵然,反应过来后,那双眼睛猛地瞪大,满是惊讶与欣喜。   “不准叫。”似是知道他下一步会激动到叫出声,清许又把剩下的一半橘子全部塞给他。   嘎吱——岑不遇只得转而把嘴里的食物咬破,汁水呛了喉腔一激灵,还有几滴直接从嘴角溢出。   男人两边脸颊被撑得鼓起,眼睛因为被呛到迅速爬上一层薄薄的雾气,鲜红的嘴唇被橙黄的果汁浸泡,将溢未溢。怕果汁溅到衣服上,他急忙伸着脖子面向地板,等嘴里的东西全部咽下去,便一脸委屈巴巴地望着清许。下巴处的汁水被阳光照得金黄透亮。   “呜......”   清许见状,瞳孔微颤,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   南极洛景区是天然形成的高山湖泊,位置比较偏,一群人下了飞机,又坐大巴,最后再转当地组合车,经过好几个小时的路程才到达目的地。   办理好酒店入住手续,太阳已经下山,天空的光线逐渐暗淡。   虽然折腾得挺累,但看到去过的网友晒出的实景图片,大家并没有抱怨,反而更加期待明天的行程。   去找餐厅吃晚饭时,一车接一车的人从山上回到酒店,他们身穿运动装,腰间系了一件外套,脚下统一搭配雨靴,背包上面还插着一根登山杖,行头看起来很是专业。   清许收回目光,主动询问同班的一个男同学:“你们买雨靴和登山杖了吗?”   那同学叫张赫,闻言摇头:“没有诶,我们看了攻略,决定反穿,不爬正路的绝望坡,登山杖用不太上,至于雨靴,这几天都是大晴天呀,路况应该还好吧。”   清许想起刚才那些人的脚上一个个都很泥泞,说:“他们的鞋子看着很脏。”   “正常呀。”张赫不以为意,“他们有的是从山脚下就开始徒步,那些路很难走,而我们是直接坐越野车到景点了才开始爬。”   清许不说话了,垂眸盯着脚下的路。他跟岑不遇每天忙着工作,没怎么做攻略,只知道山上很冷,路很陡,大环线很远,需要准备登山杖和外套以及吃的小点心,至于反穿路线怎么走,他们一概不知道。   想着到时候跟大部队走。   这里的饭店并不多,七个人选在一家火锅店,点了一只土鸡锅底,菌菇,以及各种菜品,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想当满足。   “清许,九号湖早上超极美的,明天我们一起走反穿路线嘛,到时候我可以帮你们拍很多很多美美的照片哟。”程悦说。   清许咽下嘴里的饭,闻言抬眼看过去,神色淡淡:“我们选正道。”   “……”   岑不遇见女生尴尬,抽纸擦了擦嘴,帮清许补充:“我们刚刚查了一下,现在属于南极洛的雨季,早上降雨率很高,那条路线不太好走。”   大环线一般需要六小时左右,如果走正路,下午到达九号湖刚好,那时候,路面大多已经被阳光晒干。   “哎呀,那么多人去,能有多难走,我们都是年轻人,怕什么。”陈静芳说。   她话音刚落,其他三人立马附和,只有一个叫谷铭的,说出了不同意见。   “安全第一,我也选正道。”   程悦立即瞪起眼:“你小子,叛变啊。”   陈静芳则幽幽地凑到他耳边说:“别太明显了,人家现在已经名花有主。”   谷铭是之前说要为清许变弯的男生,听到这话,他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道:“说什么呢,我只是比较保守派。”   四个人同时送了他一个白眼。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七个人就在酒店楼下集合,然后一起坐车到景点山脚下检票,排队等待越野车。   酒店没有早餐,岑不遇在旁边的小店买了蒸玉米和鸡蛋,清许手里拿着两个人的登山杖和水,他便细心地把蛋壳剥掉,送到清许嘴边,清许微微一愣,目光还是会下意识扫一圈周围,接着一口吃进嘴里。   “呵呵~”岑不遇看着清许这副样子就觉得好可爱,好像他在带小学生做什么坏事,“慢点吃,别噎着了。”   清许两边腮帮子鼓鼓的,闻声轻轻点了一下头,慢嚼慢咽,整个乖得没边。   岑不遇见状,心跳不由地加快跳动起来,又赶紧剥了一个。   清许垂眸看着,再次低头时,就没有像刚刚那种突兀感。   岑不遇见他在慢慢适应,心里泛起一阵欣慰和甜蜜,忍不住凑到他耳边,轻轻唤了一声:“乖老婆。”   山脚早上温度很低,温热的气息洒在有点凉的耳尖上,清许浑身似触电般轻颤,一双眼睛明亮地把人看着。   天空还没开始翻白肚,周围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两人身上,四目静默相对,神情中满是眷恋与深情,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被虚化,只有彼此的心跳震耳欲聋。   “岑不遇。”   “嗯?”   “我想快点爬完山......”清许咽下嘴里的食物,也凑到岑不遇耳边小声说话,“然后回去亲你。”   “......!”岑不遇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听见清许对自己说出这句话。   清许总是很矜持,除了上次解开误会说了喜欢岑不遇,平时不会说想他怎么样,牵手、拥抱、亲吻、甚至做i ,这些话都只有岑不遇会张口。   可现在......   岑不遇拿着玉米愣愣站在原地,舌头无意识舔了一下唇瓣,心脏坏掉似的,突然跳得很快很快,像是要冲破皮肉撞出来。   清许、想亲他?   哇......   这是什么撩人的高级手段?这跟他那些糖衣炮弹比起来,简直就是毁灭性的原子弹,一秒就能将他整个摧毁。   清许看着对方逐渐发亮的眼睛,以及越来越急、越来越烫的呼吸喷洒过来,被传染似的,浑身也在开始发热。   褐红的眸子微垂,长长的眼睫毛在光照下投下两扇蝶翼,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好似随时准备起飞。   岑不遇根本受不住清许这般青涩又撩人的模样,见状狠狠咽了咽嘴里的唾沫,肾上腺素疯涨。   岑不遇快速看了一圈周围,发现一处昏暗的角落,顾不上排队,拉着清许直奔过去。   清许眸色很乱,有那么一瞬间后悔自己不顾场合说出这样的话,明明知道岑不遇是忍不住的性格,但不知为何,心里却跟昨天在机场洗手间一样兴奋。   “砰”的一声闷响,清许被岑不遇按在了墙上,后背抵着冰冷的石头。   岑不遇整个挤进他双腿之间,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勺,一手撑在墙上。墨黑的眸子在昏暗中像两颗黑耀石。   “宝贝儿......”他声音烫得发哑,忍不住在清许的脸颊上胡乱亲了两下,“别等回去了,现在我就愿意让你亲。”   清许瞬间感受到他异样的变化,喉结轻轻滚动:“你先、冷静一下。”   “我冷静不了。”   “ ......”   离开人群,耳边一点声音也没有,两个人的呼吸声无限放大,像是荒山里的野草着了火,越烧越旺。   天上没有月亮,清许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岑不遇鼻梁的轮廓。他缓缓抬起手,凭着感觉摸到那张柔软的唇。他手指有一点凉,岑不遇下意识轻颤,顺势就把他的指尖含进嘴里暖着。   手指一根接一根被包裹吮吸,清许浑身住不住颤抖,没想过有一天会在野外的小巷子里做这样的事,全部神经都备受刺激。   等到岑不遇把他五根手指都温暖,他的矜持也乱了套,突然揪住对方的衣领,撞上去很激烈地吻住那张唇。   “唔......老婆轻、轻点儿。”   “别说话。”   “我是怕......硌伤了你的嘴唇。”   清许总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岑不遇被亲得下巴止不住往上扬,他嘴唇张合,拼命回应,扣在清许后脑勺上的手没入发丝,轻轻揉了揉。细碎的呜咽声在寂静中渐渐散开。   “咦?清许和他男朋友呢?”   “不知道呀,刚刚还在包子铺买早餐呢。”   程悦和陈静芳左右看了一圈,没发现人,以为他们又去其他早餐店里面吃东西去了,便站在人群后面排起了队。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她们才看到岑不遇牵着清许回来,两个人的脸都很红,衣服也有点皱,而且清许的嘴唇上,还破了一个小口。   “!!”程悦看到这里,双眼蹭亮,越发相信自己磕对了cp。她激动得一把拉住旁边女生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疯狂给对方使眼色。   陈静芳一开始没明白,等get到她的点,顿时猛一下咬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   “清许,你们没买到包子吗?”程悦看他们手上只有玉米,以为没买到,伸手把自己的包子递出去,“要不要吃两个?”   清许看了一眼,摇头:“谢谢不用。”   “哦,好吧。”   “空腹吃包子容易腻,我们早餐习惯吃得比较轻淡。”岑不遇微笑着补充。   程悦了然,顺势跟他吐槽:“确实,他们家这包子做得好腻,都是肥肉。”   “是吧,你要吃玉米吗?”岑不遇礼尚往来。   程悦见状直摇头:“不了不了,吃粗粮毛孔容易变大的。”   “谁跟你吃粗粮毛孔会变大?”陈静芳忙辟谣,“适量吃粗粮对皮肤健康有益的。”   “啊?是嘛!”   “骗你做什么呀,我平时......”   见两个女孩子扯开了话题,岑不遇也将注意力放回到清许身上,然而,却撞见对方皱着眉,脸色沉沉地盯着自己。他微微一顿,忙问:“怎么啦?”   清许轻轻动了动唇,盯着人看了半晌,最终摇头:“ ......没。”   岑不遇眨了眨眼睛,还以为是刚刚的帮忙把人累着了,赶紧放下玉米,随后伸手拉起对方的手腕,仔细按摩。   清许垂眸看着,没说话。   天色逐渐亮起来,山上白云层层叠加,雾气蒙蒙,看起来下过雨。   越野车师傅们就位,一辆辆车耳朵上插着五星红旗,长长得停了一路,看起来非常壮观。   上山的路很陡,又因为下过雨,路面特别滑,一路上车内跟蹦迪一样,惊险又刺激。   到了山上集合点,空气一下冷了好几个度,所有人都拿出外套穿上。   按照昨晚说的,清许和岑不遇还有谷铭跟大部队走,程悦他们四人反穿。   站在集合点前放眼望去,不远处便是三号湖。哪怕不久前刚下过雨,湖面依旧清澈碧绿,宛如一块温润的碧玉。半山腰处雾气氤氲,轻柔地缭绕着,如梦似幻。湖边,有当地人正悠然地放马,骏马时而低头吃草,时而跟另一头马互动,画面看着宁静又美好,仿佛来到仙境一般。   看到这么美的风景,四个人超级激动,一窝蜂地冲下去拍照。   而谷铭和岑不遇因为在车上颠狠了,两个人都有点反胃,清许从包里拿出水递给他们,安静地坐在旁边等着。   周围停满了越野车,师傅们把游客带上来之后,并不会离开,而是在山上等着游客们回来,再一同下山。   等两个人差不多缓过神了,大部队早已经走远,清许站起身,刚准备出发,却忽然看见一位师傅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叫人。   “快去九号湖帮忙,有人摔了!”   “什么!摔了!”   闻言,三个人互看了一眼,岑不遇优先反应,忙问那位师傅:“是谁摔了?”   “一个女生,挺严重的,说是摔到腰椎了。”   反穿当时就没几个人,听到这话,岑不遇立即牵住清许:“走,咱们去看看。”   然而,清许却站着不动:“看什么?”   岑不遇怔了一下:“应该是你同学,程悦?还是……”   “陈静芳。”谷铭说。   岑不遇:“对。”   “下面有两个男生,刚去了三个师傅,如果她们真出了什么事,景区也会负责。”清许看了一眼几个人去的方向,回过头,一双红瞳漠然而冷淡,“我们又不是医生,去了有什么用?而且,下面路很滑,万一我们其中谁没走稳,不是增加工作人员的负担吗?”   “……”岑不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没注意语气,“清许,话不能这样说。”   “我说错了?” 第48章   等待游客的过程中,越野车师傅们百般无赖,三五成群地凑在一块儿,玩游戏,唠嗑,打发时间。   听到有人出事,一个个都站了起来,目光统一看向九号湖方向。   他们快步来到道路边上,神色各异。有好奇、凝重、甚至担心。   “对于一个陌生人而言,你没说错,你保护自己,这是人之常情。”岑不遇紧紧盯着眼前脸色平静得近乎冷漠的男生,不自觉地紧了紧手上的力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与无奈,“可是清许,他们是你的同学,从机场一路相伴到此,是我们的同伴。同伴出事了,即便我们做不了什么,一句简单的关心,也能让对方心里暖一些。”   清许沉默不语,直直地回望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动摇。   谷铭站在两人侧面,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游移,整个人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紧张气氛紧紧包裹。他的双脚不安地挪动着,嘴唇微张,却发不出声音,一时间完全不知道是该附和岑不遇,还是立刻跑去事发地看看情况。   岑不遇见清许依旧一脸茫然,并未理解自己的意思,深吸一口气,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绪,放缓语速,轻声解释道:“就像早上,程悦看到我们没吃包子,便主动关心,问我们要不要。其实包子值不了多少钱,我们自己也能买,可她为什么单单来问我们呢?这是人与人之间的关怀,是一种温暖的连接。”   清许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清许,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复杂而多元的。”岑不遇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是斟酌许久才吐出,“就像我走进了你的世界,你给予了我回应,所以我们成为了恋人。但你的人生之路还很长,未来会有无数人闯入,他们或许是短暂的过客,或许是朝夕相处的同事、领导。你不能永远蜷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只有学会回应他人,关心他人,接纳他人,才能真正拥抱生活。”   作为伴侣,岑不遇希望清许是完整的,积极的,向上的,有很多朋友,会被很多事牵连着。   会开心,会生气,会难过,甚至愤怒,他也一直在把清许往这条道上引导。   爱是自私的占有没错,但他更喜欢独立的清许。   清许嘴唇动了动,眸色有一点混乱,对于不愿意分享自己的所有物,而所有物却大方地把自己推出去,感到矛盾。   清许认为,岑不遇是他的,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完完全全属于他。他不乐意看到岑不遇示好别人,关怀别人,认为这个男人的一颦一笑,都应该对准他。   可岑不遇却不要求他这样......   “清许,一起去看看吧。”谷铭也轻轻牵住了清许的另一只手,声音里带着几分关切,“这样就不会摔了。”   清许下意识垂眸,目光落在那只牵住自己的手上,顿了片刻。再抬眼时,他望向岑不遇,只见对方正对着自己点头,墨色的眸子里满是期待与鼓励 ,那目光如同春日暖阳,直直照进清许心底。   这一瞬,清许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一丝紧张感,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加速跳动,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即将迈向未知却又充满可能的方向。   三人沿着蜿蜒的山路下行,但因为路太窄,容纳不了三个人并排同行,最终谷铭只得把手松开。清许走在中间,注意到谷铭在湿滑的山路上步伐略显慌乱,便把背包上的登山杖取下来递了过去。   “给你。”   谷铭愣了一下,随即感激地接过,连声道谢。   刚下过雨的山路,满是泥泞,每一步都艰难无比。鞋底像是被强力胶水死死黏住,“滋滋”地从泥里拔出,又“噗叽”一声深陷进去,拔脚时稍不注意,还会溅起泥点,弄脏衣裤。   好不容易到了森林,眼前却出现一条更加泥泞蜿蜒的小路。浑浊的水流自上而下,裹挟着泥土、石头,甚至还有马儿的粪便,肆意流淌,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看上去又脏又恶心。   岑不遇眉头微皱,一手稳稳拄着登山杖,一手紧紧牵着清许,目光紧锁脚下,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试图找到相对干燥、坚实的落脚点。清许微微侧身,尽量避开那些散发着异味的污水坑,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一脚踏空。   谷铭则拄着登山杖,身体前倾,努力保持平衡,却还是时不时脚下打滑,吓得他脸色发白,忍不住低呼。   经历了大约半小时的险程,几个人终于到达九号湖。这是一个四面环山的湿地,周遭树草翠绿,野花肆意绽放,微风拂过,芬芳馥郁。太阳奋力拨开层层云雾倾洒下来,将湖水照得波光粼粼,水面像铺满了细碎的金箔,与葱郁的草木、烂漫的野花相互映衬,美如画卷 。   谷铭迅速扫视一圈,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小溪边的同学,当即伸手指向那边,喊道:“他们在那儿!”   闻言,岑不遇和清许的目光瞬间投了过去。在大约两百米远的地方,程悦一众人围坐成一圈,正悠闲地在小溪边摆弄着石头。而之前下来的几位师傅,则在另一边躺着呼呼大睡。   几人看着这一幕,满心疑惑。不过见大家都安然无恙,那股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   “程悦!陈静芳!”谷铭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呼喊。   听到声音,那边的几人明显一怔,看清是他们后,两个小姑娘激动得站起身,一边欢呼一边使劲挥手。   湿地的水位不算高,却刚好能没过鞋底。几人往那边去的时候,差点弄湿了鞋袜。   “你们不是跟着大部队走了吗?怎么到这儿来了?”张赫问道。   一踏上干爽的地面,谷铭就蹦跳着踩了踩,试图把鞋上的水汽抖落:“没走成,我和岑不遇在上面晕车晕了半个小时,结果听到师傅说有人摔了,就赶忙下来看看。”   程悦一听这话,差点感动得落泪,哽声道:“是我摔了,那条道上不是有好多粪便嘛,我怕弄脏鞋,就往树林里钻,结果那些树根打滑,我就摔在上面了。”   三个人恍然大悟。   “腰椎没事吧?”岑不遇关切地问。   “没摔到腰椎,是她屁股卡在树根里了,半天都起不来,她又哭得厉害,我们还以为她摔到腰了。”平日里不太爱说话的贺晨回应道,此刻还心有余悸地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是被吓得不轻。   “……”被当众说出屁股卡住的糗事,程悦的脸一下子红了,瘪着嘴,小声说道:“对不起嘛,当时真的太疼了……”   “人没事就好。”岑不遇安慰道,“就当是积累经验,下次多做些防护攻略。”   程悦忙点头:“好的!”   清许静静地盯着程悦的鞋底看了两秒,脑海里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脱下书包,从里面拿出一套防滑链递过去:“给你。”   程悦微微一愣,待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惊喜瞬间涌上脸庞,直接激动得一把将人抱住:“唔……清许你太好了吧,爱你爱你!”   “……”清许完全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身体一僵,下意识蹙起眉,目光有些无措地看向岑不遇,寻求帮助。谁知,岑不遇只是嘴角含笑,欣慰地对他笑,仿佛在说“别在意,这是她太开心了”。   “可你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清许暗自腹诽,脸上一阵无奈。   众人看着这一幕,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温馨的氛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仿佛这简单的互动,成了此刻最温暖的风景 。   “你们看!太阳出来了!”张赫扯着嗓子兴奋大喊,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众人闻声,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天空,只见原本被云雾团团包围的太阳,已经奋力挣脱云层,金色的光芒倾洒而下,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暖烘烘的金纱,为眼前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梦幻的光晕 。   程悦见状,急忙把清许递来的防滑链小心收进包里,动作麻溜地掏出手机,眼睛亮晶晶的,嚷嚷道:“我要拍照!”   “清许!快和你男朋友站到这边来!”   清许和岑不遇互看了一眼,有一点茫然,三秒后,岑不遇轻轻牵住清许的手,站到湖岸的边缘,随后非常听指挥地摆出几个姿势。晨光落在他们身上,脸上,笑容上,看着温暖而动人。   微风轻轻拂过,吹起他们的发丝,两人并肩而立,身后是波光粼粼的湖面,金色的阳光在水面跳跃闪烁,与他们青春洋溢的模样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美好的画卷。程悦举着手机,不停地按下快门,想要将这一瞬间的美好永远定格 。   差不多十点钟,一群人才收拾起身,去往下一个景点。   选择反穿路线,虽避开了绝望坡的艰难险阻,但一路攀爬行走,海拔直线攀升至四千多米,众人依旧累得气喘吁吁。抵达最顶端时,山上尚有未消融的积雪,凛冽的大风呼啸着刮过,直直往骨头缝里钻,寒意彻骨。   然而,当大家看到六号湖的那一刻,所有的疲惫与艰辛都瞬间烟消云散。   “妈呀!太美了!简直就是仙境啊!”一路上,这句感叹成了大家说得最多的话。   由于山上没有信号,所有人都得以全身心沉浸在眼前的美景之中。   下午两点,清许和岑不遇寻了一处六号湖岸边的阴凉地坐下。周围五彩斑斓的野花肆意绽放,微风轻拂,馥郁的花香扑鼻而来,惬意之感油然而生。   “之后全是下坡路,更得注意慢慢走,知道吗?”岑不遇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点心和矿泉水,轻放在草地上。随后,他温柔地握住清许的小腿,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累了吧。”   清许垂眸看了看,轻轻点头,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好。累。”   岑不遇嘴角微微上扬,绽出一抹宠溺的笑,伸手拆开一个小面包,递到清许面前,又细心地拧开矿泉水瓶盖,时刻准备着,只要清许需要,便立刻双手奉上。   “你不吃吗?”清许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不饿。”岑不遇轻轻摇头,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清许身上,未曾移开。   刚刚山上飘了一阵小雨,因为戴着帽子,清许的头发略显蓬乱 ,几缕碎发随意地搭在额前,更添了几分随性与纯真。   但想起早上的事,岑不遇脸上的笑意瞬间敛了点,神情凝重,突然开口:“清许,早上的事,对不起,我不该凶你。”   清许正吃着面包,闻言动作一顿,有些莫名的把人看着。   岑不遇注视着清许褐红的眼眸,诚恳又自责:“我明知道你是在什么环境长大的,不懂处理人情世故,不懂如何交朋友,态度还那样强硬.....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   清许眼睫微微颤动,像是被这话触动,情绪里闪过一丝委屈,但很快又若无其事地说:“我没有、生气。”   “我知道。”岑不遇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擦了一下清许嘴角的面包屑,“你的心总是很软。”   两个人定定地望着对方,岑不遇仿佛读懂了清许的无助和孤立无援,他看着早上被自己蹭破的嘴唇,心疼地凑近,很轻很轻吻了一下那块地方。   “清许,我爱你。”   他说:“我希望你是快乐的,被人群拥簇,每天开开心心。”   他说:“我希望你敲碎铜墙铁壁,如同海绵一样可以自由吸收各种杂物,不管是有营养的水,还是没营养的垃圾。”   他说:“我希望你承受不住的时候依赖我,因为我不仅是你的伴侣,也可以是一位很好的清洁工。”   微风轻轻掠过,带来湖畔野花的芬芳,清许眼眶微微泛红,下意识攥紧了岑不遇的衣领,喉咙发紧,半晌才哑声开口:“我其实......讨厌你对着别人笑。”   “......你不是我的吗?”   闻言,岑不遇怔了一瞬,脑子里一阵嗡鸣。他慢慢地,慢慢地吞咽掉嘴里的唾沫,望着那双红瞳的眼睛逐渐瞪大,问:“你是、在吃醋吗?”   清许不说话了,瞳孔也在缓缓放大,仿佛才意识到这种心理有个代名词叫“吃醋”。他被岑不遇灼热的目光看得手心冒汗,微微别过脸,脸颊爬上一抹不自然的红   岑不遇看着他这反应,嘴角止不住往上扬,眼中满是惊喜与宠溺。他伸手按住清许的肩膀,猛一把把对方推倒在花丛里,随后俯身下来,忍不住亲吻那张脸,异常激动地说:“我当然是你的,全身上下都是。你不喜欢,我以后就只对着你笑,好不好?嗯?乖老婆,你怎么现在才说,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我是你男朋友,你吃醋是应该的,是正常的。好宝贝儿,你以后心里想什么都要告诉我知道吗,不要闷着,会憋坏的......”   这里的花丛很高,两个人躺在里面基本被花海淹没。顶头的野花被微风吹得摇曳,清许也被亲得不断眨眼睛,喉结轻轻滚动,双手不自觉搂住岑不遇的腰,让对方贴紧自己。   “岑不遇。”他直直望进那双黑眸里,“哥哥,接吻吗?”   岑不遇瞬间定住,表情怔怔,眸色却又黑又亮。下一秒,男人轻“嗤”一声,突兀地低头往下面看了一眼,随后重新抬眸,满脸春意外加无奈地望着清许。说话时,腰间忍不住蹭了一下。   “宝贝儿~怎么总是那么厉害......” 第49章   可能是海拔太高, 周围没有鸟鸣声,只有旁边的小溪不知疲倦,水流匆匆, 哗啦啦的声响一股脑往耳朵里钻。   陡坡四十五度, 清许斜躺在花丛中,后背很软,游移在面上的唇也很软,可呼吸和皮肤却很烫。   他的双眼半睁半阖,朦胧间透着几分迷离。不断洒下的热气,亲昵地舔舐着他的脸颊,染出一片动人的绯色。他的嘴唇微微张开,急促的气息裹挟着温热,时而化作轻喘逸出,时而又被另一张急切的唇严严实实地堵住,密不透风。   岑不遇居高临下地俯在他上方,同样满脸通红,双眼氤氲着层层雾气,水汽朦胧间,藏着无尽的缱绻与炽热。软绵的舌尖似蘸满了周围的花蜜,每次触碰都带着香甜,令他无法抵御,只能一次次沉沦在这满是甜蜜的漩涡里 。   “宝贝儿……”   “乖老婆……”   “我爱你……”   岑不遇激动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他耳畔不断回响,在他的耳朵里、脑海中、心脏上生根发芽。清许嘴唇张合,仰着脖子热烈回应,刺激得浑身微微震颤,环在对方腰上的手逐渐收紧,整个人仿佛泡在温暖的汪洋里,每一寸肌肤都暖乎乎的,被幸福所包裹。   直到双方的嘴唇都泛起了麻意,岑不遇才恋恋不舍地拉开了一点距离,墨黑的瞳仁愈发深沉,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仿佛要将他深深刻进心底。   清许也定定地回望着岑不遇,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深情与温柔。此刻,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两个人的呼吸都很乱,你还未喘匀,他便接着喘,又快又急,像是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比赛。胸前剧烈起伏,心脏“砰砰”大力撞击胸膛,好似要迫不及待地跳出来相见。   好半晌,清许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动作迅速地拉开背包,翻到最里面的隔层,轻轻拉开拉链,随后从里面取出一个正正方方的小盒子。   岑不遇呼吸一滞,懵懵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与期待。   当清许缓缓打开盒子,一枚简约精致的铂金戒指赫然映入眼帘,刹那间,岑不遇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直接呆愣在原地。   这枚戒指像是量身定做的,内圈刻满了猫咪的爪印,每一组上下紧挨着两朵小梅花,上左下右,而戒指的外圈,则是一只非常小巧、非常可爱的猫咪头,尾巴长长的,围绕戒指一圈,在阳光的照耀下,活灵活现,仿佛下一秒就会动起来。   岑不遇看着清许轻轻取下戒指,然后拿起他的左手,动作轻柔而缓慢地将戒指戴进他的无名指,大小刚好,不紧不松,像是专门为他打造的。   没等他反应过来,清许又牵着他的手放在嘴边,非常轻柔地在无名指和戒指上落下一个吻,薄薄的两片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似天山雪莲一般清凉动人。   “哥哥。”   “我也……爱你。”   “我们、要一直一直、一直这样好下去。”   岑不遇瞳孔缓缓睁大,脑子像被超大马力的炮弹猛力攻击,所有的理智全部粉碎,化为灰烬。他不断咽着嘴里的唾沫,舌头不自觉地舔着唇瓣,嘴巴张开又合并,无数次试图开口,最终却只是红着眼睛发出一声“呜咽”。   那呜咽带着无尽的感动,也带着无尽的忧伤。感动于清许的改变,忧伤的是清许在改变过程中所经历的种种艰难。但更多的,是无法言说的喜悦,这份喜悦如汹涌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六个月虽然不长,但是对于岑不遇来说,却仿佛度过了六个漫长的世纪。   他一路看着清许在这六个月里破茧成蝶,从不问世事的冷漠小伙,成长为会亲口表达爱意的恋人。这一路上充满了艰难险阻,需要多少坚持,跨越了多少磨难,只有他最清楚。   他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太欣慰了,也太惊喜了!   “呜……”岑不遇猛地一下捂住嘴巴,不想让自己哭得太难看,可眼泪却一点也不争气,如同决堤的洪水,凶猛地往外涌出来。   温热的泪水一滴又一滴砸到脸颊、眼睛和嘴唇上,像天降甘露。清许默默抿掉了几滴,双手捧住眼前人的脸,抬起下巴,带着些许无措又酸涩地轻吻那双狭长的眼睛。   “哥哥,别哭。”   “呜呜……”   “好哥哥,别哭了。”   “呜呜呜呜呜呜……”   哄不好。   怎么哄也哄不好。   清许无奈极了,静静地盯着那双不断冒泪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脸上像敷面膜似的,很快就湿了一大片。   下一秒,两个人的视线天旋地转,清许把人压在身下,蛮横地拿掉岑不遇拼命捂在嘴上那只手,随后低头,轻柔而缠绵地把那些碎成片的呜咽一点一点吞进肚子里。   顶头微风轻轻吹过,周围的花儿晃来晃去,花瓣一片一片地飘下来,像是被他们的深情狠狠击中。不远处,小溪哗啦啦地流着,那声音就像在欢快地唱歌,和他俩急促的呼吸声混在一起,一起见证着这个爱意疯涨的时刻。   许久,岑不遇终于止住了哭泣,可身体还不时地微微抽搐。清许缓缓抬起头,动作轻柔地帮对方拭去眼角的泪痕,随后静静地与那双微肿的眼睛对视。   岑不遇哭得太过用力,眼内一片通红,可也正因如此,那双墨色的眸子愈发黑亮,在光线的映照下,好似两颗珍贵稀有的黑宝石。   片刻后,岑不遇突然移开视线,并用手背挡住了半张脸,说道:“你别这样一直看着我了。”   清许以为对方是觉得难为情,挑了挑眉,问道:“为什么?”   没想到,岑不遇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扬起下巴便吻上去,哑着嗓音说:“我会想做。”   “ ......”清许渐渐明白,食色乃人之本性,难以控制。但这儿可是公共场合,湖面一片静谧,上方的小路时不时有人经过,稍有动静便会被听见。难道岑不遇想被众人围观?   “不行,丢人。”   岑不遇被这话弄得一怔,反应过来后,笑眼弯弯,说道:“傻小子,想又不一定要现在......”他时不时亲吻着清许的下巴,觉得清许的话实在有趣,忍不住轻笑出声,还自我调侃道,“放心,我能忍到回酒店的。”   清许:“......”   又亲昵了一会儿,两人重新坐好,肚子不约而同地咕咕叫了起来。   岑不遇再次拆开面包递给清许,随后高高举起手,盯着无名指上的猫咪戒指,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越看越喜爱。   “宝贝儿,这是你亲自设计的吗?”   听到这话,清许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他手上,轻轻点了点头,说:“嗯。独一无二。”   岑不遇心中猛地一颤,再次紧紧抱住清许,眼睛又开始泛红,说道:“谢谢老婆!我好喜欢!”   清许一只手拿着面包,另一只手下意识搂住对方的肩膀,身体被抱得往旁边倾斜了些,却不舍得推开,而是将手掌轻轻覆在那颗脑袋上。   “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超级超级喜欢!!超超超超......超级喜欢!!!”能拥有爱人亲手为自己设计的戒指,岑不遇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紧紧抱着清许,激动得半天都不愿松开。   突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像有一群鸭子在狂奔。二人一怔,扭头望去,好家伙,五个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俩眼珠子的家伙,歪七扭八地冒了出来,怎么看怎么像刚从精神病院偷跑出来的。瞧见他俩正吃东西,这群人跟被点了笑穴似的,一个接一个“噗嗤”笑出声,那笑声,差点把波澜不惊的湖水都震出波浪。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清许和岑不遇一脸懵圈地对视一眼,还没等他俩开口,带头的“黑布怪” 就一边抹着眼角笑出来的泪,一边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啊,我们真不是故意来搅和的。我们几个刚从那边路过,大老远就瞅见你们俩坐这儿,你侬我侬的,一个喂面包,一个摸脑袋,那腻歪劲儿,活脱脱像我们家养的那对小鹦鹉,我平时就爱逗它们玩,一看到你们这样,没憋住,哈哈哈哈!”   “他还说你们绝对会吓得跳起来呢。”程悦拿下围在脸上的衣袖,“幼稚死了。”   听到这话,岑不遇嘴角微微一抽,哭笑不得:“那我是不是应该要配合一下,骂你们'一个个臭流氓'。”   “不不不。”黑布怪张赫拿下脸上的手套,大咧咧地说道,“它们不会说话,只会趁我不注意时,飞到我头上报复性地拉屎。”   “咦——”这话一出口,恶趣味十足。   众人脸上瞬间浮现出嫌弃的神情,下意识伸手在面前扇了扇,好像那股味儿已经弥漫开来,还默契地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和张赫拉开点距离。   清许咽下嘴里的食物,也不知怎么就来了兴致,伸手拽过自己的背包,一股脑地把里面所有的面包和水果都掏了出来,边拿边问:“你们饿吗?”   众人先是一愣,显然对他这举动十分意外,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嚷着“饿饿饿”,紧接着便纷纷打开自己的包,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分享给他。   有补充能量的巧克力、沙琪玛、牛肉干、压缩饼干、坚果,还有糖果等等。   清许看着面前自己带来的食物一件件被拿空,转眼间又迅速堆成了一座小山,心里头的滋味复杂极了,既觉得暖烘烘的,又隐隐有些酸涩。   岑不遇同样对他的做法感到十分惊讶,但很快欣慰之情便涌上心头,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清许的头。待那双水润的杏眼望过来时,岑不遇便用眼神传递着鼓励:“做得很棒!”   清许眨了眨眼睛,随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腼腆的笑容。   下午四点半,阳光已经不似正午那般炽热,所有人陆续回到集合点。师傅们认真地清点好人数后,便统一开着越野车送大家下山。一路上,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盘旋,扬起阵阵尘土,众人或闭目养神,或轻声交谈着这一天的见闻。   到达酒店时,天空已经暗淡下来,暮色如同一层轻柔的纱幔,缓缓地笼罩着整个城市。   七个人都累得够呛,手脚像是灌了铅一般,不想动弹,于是便直接在酒店楼下的热炒店解决了晚餐。店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大家围坐在一起,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分享着这一天的趣事,欢声笑语回荡在整个店里。   “清许,你们明天几点的飞机呀?”   “下午六点多。”   “哇!我们也是诶!”程悦激动得眼睛都亮了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明早七点组合车出发,到机场后还有几小时的空档,你们要去洱海那边玩一下吗?还是去逛古城?”   “我建议去洱海。”谷铭咽下嘴里的饭,认真地分析道,“古城太远了,时间可能不太够。”   清许和岑不遇互看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似乎传递着某种默契,随后同时点头:“好。”   “太好了!到时候我帮你们拍照呀!”程悦兴奋地举着手机,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我这里面可多你们美美的照片了。”   闻言,岑不遇弯唇笑了一下,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温暖而又迷人:“那就麻烦你了。”   “哎呀不麻烦不麻烦,我可乐意了……”   明明是其乐融融的氛围,可清许看着岑不遇的笑颜,莫名就想起了在山上的对话,太阳穴微微跳了一下。   晚上七点多,天空一片幽蓝,稀稀疏疏的星星如同镶嵌在夜幕上的宝石,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   “叮玲”一声清脆响动,房间门被缓缓推开。走廊上,两个高挑的身影一前一后走进房间,随后只听“咔哒”一声,门被轻轻合上。屋内一片寂静,两人既没有言语交流,也没有眼神对视,甚至连灯都未打开,就这样借着那透过窗户洒下的朦胧月光,紧密地纠缠在了一起。   岑不遇将清许轻轻抵在门上,整个人顺势挤进他的双腿之间,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忽然无比激烈地吻住他。清许也毫不示弱,双手紧紧搂住岑不遇的腰,以同样热烈的方式回应着。双方像是早就蓄谋了这场战火,一开始便烟火连天。   明明他们从早到晚都黏在一起,可此刻,两颗心脏却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燥热难耐。清许白天表现得越是淡定从容,夜晚的反差就越发强烈。他半睁着双眼,眼眸中闪烁着迷离的光芒,呼吸急促而紊乱,总觉得口干舌燥,舌尖急切地探入,略显粗暴地抵开岑不遇的齿关,双手也顺着对方的腰线缓缓探下。   若是换做往常,岑不遇定会温柔地安抚他,可此刻,岑不遇也同样难以自持,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我去、拿套……”   哪知,清许却一把将人拉住了。他望向那双深邃如墨的眸子,而后轻轻咬了一下那湿润柔软的嘴唇,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岑不遇,你刚才对别人笑了,我不高兴。”   “?”岑不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咬,弄得浑身轻颤,脑海中迅速回忆着,“你是说、刚才感谢程悦的时候?”   清许没有回答,只是一双红瞳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别样的红光,像是藏着无尽的情绪。   他这副模样,既美丽得如同暗夜中的精灵,又危险得好似随时会将人吞噬。岑不遇只觉得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瓣,又凑上去轻轻亲了亲他,声音里满是宠溺:“那感谢别人总不能板着脸吧?”   清许却像是在闹脾气,别开脸,躲开了他的亲吻,固执地说:“你就说你错了没。”   岑不遇无奈地咽了一口唾沫,顺着他的话哄道:“我错了。”   清许就等着这句话,唇角微微弯起,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但因为屋内光线太暗,岑不遇并未看见。   下一秒,岑不遇只感觉清许握住自己的双肩,猛地将他翻了一个面,紧接着,一股力量用力往下按。他毫无防备,直接半跪在了地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清许已经从他背后贴了上来,那清冷的声音,如同从黑暗中出来觅食的鬼魅,带着丝丝寒意:“错了就要接受惩罚。”   “爬过去。”   “……”岑不遇着实没想到清许会来这么一出,心里暗自感慨这小家伙心眼比针眼还小。可身体里的燥热却愈发强烈,让他难以忍受。他转过头,也在清许的嘴角轻轻咬了一口,那动作里满是宠溺,还带着几分无奈:“小坏蛋。”   清许浑身一颤,看着岑不遇乖乖趴在地上,那纤细的腰肢,仿佛一伸手就能轻松掐断。他的红瞳愈发深沉,像是被点燃了欲望的火焰。   岑不遇才刚爬了两步,后背就贴上来一片滚烫,烫得他止不住哆嗦。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咔哒”一声响,自己的皮带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解开。身下忽地一凉,他陡然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你……”   清许眼疾手快,直接堵住那张想要说话的唇,声音冰冰凉凉却又带着无尽的魅惑:“你爬你的,我做我的。”   “……”岑不遇此刻心里五味杂陈,真没想到清许还有这样的一面。   这还是他平日里清纯可爱的老婆吗!   啊? ? ?   似是读懂了他眼里的震惊与疑惑,清许轻轻挑眉,神色间满是不以为意:“你都叫我小坏蛋了,我得坐实这个称呼,不然亏了。”   “……!” 第50章   窗外,月亮圆润如盘,皎洁明亮,银白的光辉肆意倾洒。屋内没有开灯,可岑不遇却能借着月光,从落地窗中清晰瞧见自己当下的模样。   男人身形健硕,四肢发达,肌肉线条紧实有力。明明双手双脚都未被束缚,却乖乖趴在地上,任由身后身形相较清瘦的男生在自己身上肆意而为。   要是能有一台时光机, 岑不遇定会回到几个月前的船舱, 狠狠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就因为当初那个荒唐的念头——想亲一下清许,却找了个“初吻做人工呼吸,觉得亏了”的蹩脚理由。   想亲就直说,何苦找这么烂的借口?如今好了,报应不爽,全落到自己身上了。   清许的右手白皙细腻,手指修长,与布满疤痕的左手截然不同。可不知为何, 岑不遇却感觉接触之处有明显的凹凸感,就像车轮胎碾过减速带,令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清许……什么时候受伤了?   岑不遇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撑在地上的双手缓缓攥起,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掌心下只有光滑的地板砖。他和清许一样,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即便再怎么用力,瓷砖上也留不下丝毫痕迹。   “清许……别一直碰、那里……”岑不遇声音发颤。   “那里是哪里?”清许不知道, 又往里按了按,“这里?”   “!!!”岑不遇瞳孔骤然放大,浑身汗毛直立,两只手臂瞬间没了力气。   “砰”的一声闷响,男人脑袋磕在手背上,上半身几乎贴到地面。他拼命咬紧嘴唇,才勉强没让自己发出异样的声音。   此时,窗外的月光愈发皎洁,透过细密的纱窗洒在屋内,光影交错,像是为这场私密的互动铺上了一层梦幻滤镜。   清许看着对方摆出猫咪伸懒腰的姿势,猜测他应该很舒服,嘴角微微上扬,故意说道:“哦,是这里啊。”   岑不遇:“......”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 !   都说学霸是实力派,岑不遇此刻真是深有体会。   在这件事情上,清许大部分都是被动的,但即便如此,他的身心都很满足,从来没有要求过清许需要做出什么改进。   可学霸最善观察,学习能力又强,磨合几次便找到诀窍,甚至还会举一反三,为自己开天辟地。   岑不遇双眼发烫,重新抬起头,再次看向落地窗,想瞧瞧自己是不是狼狈不堪,可窗上映衬出的画面却让他愈发窘迫。怪不得清许说他像只猫,此刻的他,确实像被主人撸得极为惬意的猫。这念头刚一闪过,下巴便被身后的男生掰转过去。   “张嘴。”清许手指抵在他嘴边,将他嘴唇从牙齿间解救出来,可另一只手的动作却丝毫未停。   “呜......”岑不遇感觉自己快疯了,下意识捂住嘴巴,十根脚趾用力卷起,“宝贝儿......我、我、我想......”   “不行。”清许松开他的下巴,轻轻咬住他的耳尖,手缓缓往下探,“忍着。”   “受惩罚的人怎么能随心所欲。”   “......!”   这是酒店最豪华的大床房,然而比起岑不遇之前住过的酒店,这里空间狭小、条件平平,来回踱步不过十步便能将整个房间走完。   可十分钟过去了,他却依旧没能从门口爬到床边的行李箱处......   屋内静谧得可怕,没有一丝多余的交谈声,任何细微的动静,都仿佛是被喇叭放大,在耳边高声呼喊。   房间里一丝风也没有,厚重的窗帘静静垂落,将外界的喧嚣完全隔绝。暧昧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每一粒尘埃的浮动都清晰可感,此时,只能听见两人急促又交织的呼吸声。   终于,压抑而愉悦的呜咽声打破了平静,清许缓缓松开手,再次将他的脑袋掰转过来,动作轻柔地亲吻那双湿润的眼睛,低声问道:“舒服吗?”   岑不遇的眼睫微微颤抖着,泪水不受控制地不断往外冒,却还是用力地点点头,声音带着些微的哽咽:“舒、舒服......”   清许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含住他的唇瓣,轻轻吮吸起来,动作缠绵而温柔,仿佛要将这一刻的爱意无限延长 ,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   “岑大猫,你笑起来很好看,但我更喜欢看你哭的样子。”   -   因为那句话,岑不遇几乎整晚都在哭。   有清许强势逼迫的,有他自己主动招惹的,两个人好像天生的一对磁铁,吸上了就不想再分开。   第二天一早,组合车准时到酒店门口接人。清许和岑不遇没怎么睡,上了车就靠在一起补眠。车内的其他人都是昨天爬山的,舟车劳顿,一路上也都很安静。   中午十二点多,两个人才养好精神,下了车,便与同学们在洱海附近的餐厅吃饭,然后再到湖边拍照。   洱海很长,很美,湛蓝如宝石般的湖水在阳光的轻抚下,波光粼粼,像是无数细碎的金箔在水面跳跃。微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撩动着岸边的芦苇,它们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洱海的古老故事。   清许和岑不遇悠悠漫步在洱海边,鞋底摩挲着细腻的沙砾,发出轻柔的声响。同学们早已四散开来,或追逐嬉戏,或专注地寻找最佳拍摄角度。   走着走着,岑不遇忽然偏过 头,对身旁的男生轻声说道:“宝贝儿,以后等咱们老了,就来这边定居吧,这环境简直太适合养老了。”   听到这话,清许微微一怔:“养老?”   “嗯!”岑不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脸上满是陶醉与向往,“到时候,咱们就在这儿开一间客栈,或者民宿,再租一块地。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我来做早餐,你就去浇浇花。中午呢,我们一起去菜园侍弄那些瓜果蔬菜。每到傍晚,就像现在这样牵着手,沿着湖边散步。我会给你讲小时候的趣事,偶尔还唱唱歌逗你开心。”   “你还会唱歌?”清许挑起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惬意悠然的生活画面。   “我会!”   岑不遇其实不太擅长唱歌,但一想到往后还有大把时光可以学习,便斩钉截铁地应下。   清许还能不了解他吗?不管会不会,他都一股脑地说会!不过看着眼前这般美好的风景,吹着温柔的风,心底也不由自主地涌起丝丝期待。   岑不遇见他笑了,自己也满心欢喜,握着他的手肆意揉捏,像小孩子玩泥巴似的。   “诶!前面的两位帅哥!”   清许和岑不遇脚步一顿,同时转过头,只听“咔嚓”一声,程悦举着手机,站在后面露出得意的笑容。   “嘻嘻,抓拍成功!”她把手机屏幕翻转过来,亮给两人看,“美吧!”   照片里,暖融融的阳光将清许和岑不遇的轮廓勾勒出一层金黄的光晕,清许身姿挺拔,侧脸线条刚劲利落,被抓拍时眼中还带着点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疑惑,却丝毫不减他的帅气。岑不遇站在一旁,微微歪着头,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清澈明亮,在洱海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俊朗。两人并肩而立,手牵着手,背后是澄澈如镜的洱海,波光粼粼的湖面与远处连绵的山峦相互映衬,构成一幅绝美的画面。   清许看着照片,一双杏眼不自觉弯起,轻声说:“美。”   岑不遇也忍不住夸赞:“抓拍技术很棒,堪比专业摄影师。”   程悦扬起下巴,一脸小骄傲:“那可不,我可是拍照小能手。”说着,她又把手机转回去,自顾自欣赏起照片,还不忘补充赞叹,“主要还是这两位模特太帅啦!”   “诶!咱们再去那边栈桥上拍几张!以湖水和蓝天为背景,肯定更出片!”   清许和岑不遇对视一眼。岑不遇笑着点头道:“好啊,那就继续当你的模特。”   一直到四点多,大家才收拾好前往机场,结束了这场充满欢笑与美好的旅程。   -   暑假临近尾声,清许开始与签约公司紧密接洽,同时也和学校积极沟通,仔细确认需要回校完成的课程、考试等学业任务的时间,力求合理规划实习与学业。   为了生活更加便利,清许和岑不遇搬进了loft公寓,提前开启了夫夫生活。   虽然他们早就过上了,但岑不遇最近的表现却有些反常。准确来讲,从爬山回来之后,岑不遇就变得怪怪的。   由于上次的误会,清许的手机上一直能实时查看岑不遇的位置。不过他也只是在两人约会时,偶尔打开瞅一眼,方便估算见面所需的时间。可他却发现,岑不遇最近频繁前往他实习公司附近,而且每次一待就是两个小时以上。   那片区域遍布高级办公大楼,各行各业的公司都有,人多车多,路况还特别复杂。起初,清许以为岑不遇是去谈项目,便忍不住询问对方的行程。岑不遇对其他行程都如实相告,唯独对那片办公大楼的行踪只字不提。   这太奇怪了,实在可疑。   清许太了解岑不遇了,他生怕对方为了以后见面方便,头脑一热就把公司搬到自己工作地点的隔壁……   然而,还没等清许找岑不遇当面对质,岑不遇在又一次前往那片区域的路上,遭遇了连环追尾事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清许捏着手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声音里满是急切与未知的恐慌:“岑不遇怎么样了?”   “老板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手臂被后面飞溅的玻璃划伤了,伤口看着挺长的,可他死活不肯跟我去医院……”助理的声音透过嘈杂的背景传了过来,言语间满是无奈。   清许没再多问,迅速挂断电话,抓起车钥匙就冲向车库。   晚上七点左右正值下班高峰期,道路上车水马龙。一辆MINI凭借着小巧的车身,在车流中左右穿插。   时至今日,清许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慌了。他不敢回想,在听到“连环追尾”这几个字时,心脏瞬间被攥紧的窒息感。他不敢想象岑不遇从他的世界消失,仅仅是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他就仿佛被猛地推进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岑不遇,不是答应过不会让自己出事吗?   骗子,每次都在骗人。   清许双手死死地握住方向盘,皮质的方向盘与掌心因为用力过度,发出“嘎吱”的声响。他双眼通红,眼神中透着一抹戾色。   抵达事故现场,十几辆车横七竖八地撞在一起,交警的车灯不停闪烁。花台边上坐着一排事故受害者,有的伤势严重,正悲痛地哭泣着,地上到处都是刺目的鲜血。   而岑不遇,正坐在自己车子不远处,脚上的皮鞋掉了一只,衣服袖子被划破了十几厘米,鲜红的血不断往外渗。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双手紧紧抱着一具假人模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已经被撞得严重变形的车子后座。   看到这一幕,清许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狠狠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岑不遇!”   岑不遇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通风报信的小助理。   江奕满脸写着无辜,脑袋耷拉着往后退了两步,生怕他举起假人模特砸过来。   周围人来人往,清许不想和岑不遇争吵,伸手一把拽住对方的另一只胳膊,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可声音却冷得让人发寒:“去医院!”   没想到,岑不遇却怎么也不肯挪动脚步:“手臂……手臂断在后座了。”   清许闻言,心头猛地一紧,还以为对方的手臂断了。可垂眼一看,才发现是那具假人模特少了一条手臂。   他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那有什么重要的!扔掉!”   岑不遇被这一吼,整个人都愣住了,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委屈,双手却把假人抱得更紧了:“这是你的建模,我拿来定做订婚礼服的,很重要很重要……”   清许愣住了,原本愤怒的眼神瞬间消失,嘴唇几次开合,最终鼻尖一酸,猛地伸手将人紧紧抱住,通红的眼睛里瞬间爬满了泪水。   “傻瓜!你才是最重要的!” 第51章   从南极洛回来后,岑不遇这样安排着,先定制好订婚礼服,再向清许求婚,想着这样就能一次给清许两个惊喜。   为了让清许在订婚那天穿上最合身的衣服, 留下难忘又美好的回忆,岑不遇对建模的要求极高。哪怕只是个假人,也得是高精度仿真的。无论是皮肤纹理、毛发,还是肌肉线条这些细节,都按照清许本人一比一复刻。   所以在最近差不多十天的时间里, 岑不遇都守在一旁监督模特的制作过程, 哪怕一点点小瑕疵都不愿放过。而且这假人能重复使用,以后只要是给清许做衣服,保准合身。   耗费这么长时间做出来的成品,凝聚着这么多的心血,岑不遇怎么能让它缺胳膊少腿呢?   可是……   “傻瓜!你才是最重要的!”   事故现场嘈杂混乱, 岑不遇下巴抵在清许的肩膀上, 这句话几乎要震穿他的耳膜。那嘶哑的哽咽声,就像在他心脏上绑了火箭,“嗖”地一下直飞月球。   啾——   bang——   撞得稀巴烂!   “啪——!”假人模特摔落在地。岑不遇颤抖着双手捧起眼前男生的脸,看着那双红瞳被眼泪淹没,整个人仿佛被巨石砸中,碎落一地。   “老婆你哭了?”他赶忙用手指轻轻拭去那眼眶里溢出来的水珠,慌乱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吧?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我现在就跟你去医院!好不好?现在、马上、立刻就去!”   “你别哭了……”   清许也不知为何,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怎么也止不住,好似要把这十几年来欠下的泪水都流干才肯罢休。男生双手紧紧握住岑不遇的手,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串串砸在地上,声音更是像残风卷着落叶般无助又凄凉:“岑不遇,大骗子,大骗子,大骗子大骗子……你答应过我的!”   岑不遇愣了一下,终于想起之前从凤城回来时,答应过清许不会让自己出事。看着对方哭得梨花带雨,他咽下嘴里的唾沫,喉头一阵酸涩,也不顾周围有多少人,仰起下巴,吻了吻那双湿润的眼睛,还有那红红的鼻尖,以及被泪水浸湿、带着咸甜味道的嘴唇。   “我错了我错了……”   “我保证!我发誓!再也不会这样了!”   “你别哭了好不好?嗯?好不好?求你……”   “我的心都要被你哭碎了……”   天空繁星闪烁,周围灯光明亮,众人被声音吸引过来。看到这一幕,大家先是惊讶于两个男人的亲密举动,接着又被两人的对话所打动,到最后,一个个都忍不住和身边的朋友、爱人、家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是啊,在生命面前,一切世俗都渺小得如同沙粒。   交警已经录完口供,判定了事故责任,接下来就等保险公司拖车。清许给岑不遇的伤口止住血,牵着人回到停在一旁的MINI车上,先去医院鉴定伤势。   江奕安顿好假人,坐在驾驶座上,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目光却时不时透过车内后视镜,悄悄查看后座的状况。清许已经不再流泪,可肩膀还是时不时轻轻抽噎一下。岑不遇满心满眼都是心疼,他把清许紧紧地横抱在怀里,让清许的脑袋靠在自己肩头,还时不时用嘴唇轻轻触碰清许的额头和脸颊,动作轻柔得就像在哄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子。   清许的手死死攥着岑不遇的衣领,双眼哭得又烫又干涩。要是放在平常,当着第三个人的面,他绝对不会和岑不遇这般亲密。可此刻,他只愿紧紧依偎在对方怀里,使劲嗅着那熟悉的淡淡香草味,满心都是贪恋,一点也不想分开。   回想起之前一个人独自走过的十几年,不管碰上多大的难事,他都能咬牙扛住,从不落泪。可现在,他却满心都是恐惧,生怕岑不遇会突然从自己的世界消失。   毕竟,他花了十几年,才等来一个岑不遇。   要是真没了,他能找谁要?   这么想着,清许忍不住仰起头,目光急切地细细描摹岑不遇的五官,恨不能把对方的模样,一笔一划都深深刻进心底。岑不遇微微垂眸,静静地与他对视,望着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情不自禁低头下来吻他。清许下意识闭上眼睛,微微张开嘴唇,轻柔地回应着。   四片唇瓣轻轻贴合,像是春日里最柔软的花瓣相互摩挲,又似棉花温柔触碰,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着无尽的温柔与深情。   岑不遇托着清许的脸,大拇指轻抚他眼下的皮肤,而搂在清许肩上的手却不自觉地越收越紧,仿佛要将清许硬生生融进自己身体里。   片刻后,清许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拉开两人嘴唇间的距离,盯着岑不遇那双深邃的墨黑眸子看了两秒,随后动作粗鲁地把脑袋缩回到对方颈窝,声音和呼出的热气全都闷在那儿:“岑不遇,你真当自己是猫吗,这种情况也能发情。”   岑不遇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老脸瞬间红透,又窘迫又急切地反驳道:“不是的!我!我真没想那些……”话还没说完,他突然猛地停顿,下意识地往前面瞥了一眼,正好瞧见助理连耳朵都红透了。这下,他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厚着脸皮对上清许的眼睛,磕磕巴巴道:“那你是我的老婆嘛,它它它!它、它认人啊!”   清许:“……”   江奕:“……”   -   好在,岑不遇伤口不算深,清许也及时为他止住了血,医生检查后表示,说并不需要缝针。   三个人高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消毒的时候,岑不遇疼得额头汗珠直冒。清许在一旁紧紧握住他的手,心脏像是被密密麻麻的细针深深刺入,疼得揪在了一起。   将近十厘米的口子,上药和缠纱布的过程,对岑不遇而言,无疑是一场酷刑。他实在忍不住,脑袋直接靠在了清许肩上,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清许轻轻握住他的后颈,将他半搂进怀里。等医生离开,病房里安静下来,清许把岑不遇稍稍扶起,目光落在他紧咬的嘴唇上。   “好了,张嘴。”   岑不遇听到这话,乖乖地松开了牙齿。只见他饱满的下嘴唇上,清晰地留着四颗深深的齿印,颜色暗沉,看着再晚一会儿,嘴唇就要被咬破了。   清许直直地凝视着,满心满眼都是心疼,他轻轻凑过去,将那齿印一一吻平,柔声道:“下次疼了,别总是咬自己。”说着,他把手臂伸到岑不遇面前,“咬我。”   岑不遇听了,下意识地张嘴凑近。清许稳稳地看着他,没有丝毫躲避。可就在岑不遇的嘴唇碰到他皮肤的那一刻,却只是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一双黑眸在灯光映照下,又圆又亮,活脱脱像一只撒娇的猫咪。   清许浑身忍不住轻轻颤抖,眸色瞬间变得深沉,他一把扣住对方的后颈,迫使对方仰起头,紧接着,急切又热烈地朝着那来不及收回的舌尖吻了上去。   “岑大猫,你总是犯规。”   “唔……”舌头被用力吮吸着,岑不遇只觉得头皮发麻,双眼瞬间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他一边摇着头,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舍不得、老婆……”   清许的心剧烈跳动着,吻得越发用力,将那不断发出细碎呜咽声音的嘴唇堵得严严实实。   片刻后,岑不遇呼吸不畅,又靠回到他肩上,剧烈咳嗽起来。   担心对方有伤,清许也没把人欺负得太狠,伸手温柔地给对方顺了顺背。   就在他准备开口说回家时,岑不遇突然猛地单膝跪在他面前。下一秒,一个精致的正正方方小盒子被打开。清许微微一怔,垂眸望去,只见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金闪闪的戒指。   这枚戒指和他定做的铂金戒指一样,都是简约的款式。但岑不遇设计的这枚,在戒指外圈用碎钻精心镶嵌出两朵猫爪梅花印,爪印的两头,是他们名字的大写字母。   “虽然这个求婚地点不太合适,但我实在是等不及回家了。”岑不遇双眼含泪,满是珍惜地将戒指盒举到清许面前,随后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老婆!你愿意嫁给我吗?”   清许呼吸一滞,双手不自觉地攥紧。   “或者!娶我也行!我非常非常、非常愿意嫁给你!”原本,岑不遇精心定制了求婚惊喜,早早安排好了求婚地点,现场也布置得浪漫温馨。可现在,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他本想着退一步,回家简单布置一下,再为对方做顿丰盛的晚餐,可此刻,他发现自己一刻都等不了了。   他满心急切,只想快点看到清许戴上这枚戒指。   岑不遇轻轻握住清许的一只手,即便求婚如此仓促,他望向那双杏眼的目光,依旧满是赤诚与真挚,轻声说道:“我知道,我有时候特别固执,老是惹你生气。但我保证,以后我会努力改正,不,是尽快改正,绝不让你再为我操心。”   他说:“我发誓,以后再不做傻事,再不惹你哭了。”   他说:“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做一个合格的好丈夫,用心照顾你,守护好我们的小家。”   他说:“我会疼你,爱你,我会听你的话。只要是你说的,我一定牢牢记在心里,每天当小作文念着,绝不再忘记!”   “……”   清许不知道别人求婚是什么样的,都会说些什么话,但像他们这样做检讨的,应该是第一对吧?   清许舔了舔唇瓣,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盯着那枚戒指,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经理曾说,戒指是彼此对感情的庄重承诺。这小小的两个圈,承载着两人对未来满满的憧憬与期待,也让两颗心紧紧相依,从此只专注于彼此。   医院的夜晚格外安静,静谧得仿佛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两人深情对视,呼吸交融在一起。   岑不遇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清许,眼中满是期待与深情。可在清许看来,他此刻就像一只眼巴巴爬腿求抱的小猫咪,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清许轻轻叹了一口气,终于伸手从盒子里取出戒指,忍不住念:“岑不遇,你真的很烦。你都叫我老婆了,都做订婚礼服了,明明势在必得,每天嘴上身上便宜占了个遍,还在这装模作样,博取同情,果然商人都是阴险狡诈,得寸进尺的。”   “!!!”岑不遇万万没想到,自己表现出来的是这种感觉,赶忙解释道,“这是仪式感呀!就算、就算我们什么都做了,但是该给你的,我一件都不会少。”   他生怕清许误会他是先做后爱,赶忙放下盒子,双手紧紧握住清许的手,认真地说:“之前追求你的时候,我是真的情难自抑,不是故意想占你便宜。即便现在我们住在一起了,你也值得拥有世间最好的一切,我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看轻你的意思。”   清许抿了抿唇,轻声说:“我没有那么想。”   “我知道。”岑不遇温柔地说,“我只是担心你会误解。”   清许词不达意,便不说话了,默默伸出右手。岑不遇微微一愣,随即双眼瞬间弯成了月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清许的手,拿起戒指,缓缓地将它推到清许的无名指上。   戒指戴好后,两人一左一右的手并排放在一起,两枚戒指在灯光下闪烁着五彩光芒,美丽而耀眼。   岑不遇看着,眼眶再次湿润,差点喜极而泣,像是得到了全世界。他忍不住一把将清许紧紧抱入怀中,亲昵地蹭着他,撒娇道:“老婆~我爱你,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清许下巴搭在他的肩上,轻轻应了一声:“我也爱你。”   月光透过窗户,轻柔地洒在他们身上。两人紧紧相拥,在这安静的病房里,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而温暖。   也不知过了多久,清许突然感觉颈侧一阵温热,岑不遇呼吸急促,顺着脖子一路吻到他的嘴唇。岑不遇狭长的眼睛里满是缱绻情意,声音沙哑地说:“老婆,回家吧,我想……”   清许愣了一下,皱着眉说:“你受伤了!”   “这点小伤算什么!”岑不遇一脸不服气,仿佛在说'你太小瞧我''我没那么脆弱',随后又吻上他的眼睛,“还是你累了?”   清许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他的亲昵,只是环在他腰上的手,渐渐用力收紧。   在爱人面前,岑不遇从来都不喜欢藏着掖着,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他坦诚地说:“没关系,你躺着就行,我自己……”   话还没说完,清许便猛地堵住了他这张口无遮拦的嘴。   -   从医院出来,助理不经意间瞥见岑不遇旧伤还未痊愈,嘴唇上又添了新伤,一路上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更别提开口询问或者多看几眼了。   心想:岑总这媳妇儿是有点厉害的。   清许靠坐在车后座,岑不遇的脑袋慵懒地搁在他肩上,两人的手在他腿上紧紧相扣,十指交缠。车窗外,沿途的树木与街边的店面如闪电般飞速倒退,留下一道道五光十色的残影,仿佛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绚丽彩带,绵延不绝。   经历了今天的种种,清许恍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往后,若是有想做的事,或是想说的话,一定得当下就付诸行动、脱口而出。不然时过境迁,就算做了说了,也没了当初的滋味。要是因此错过了人,那可真是追悔莫及。   一回到家,岑不遇就迫不及待起来,连灯都顾不上开,直接把清许扑倒在玄关处。清许一边热烈回应着,一边悄悄从柜子里拿出之前没用上的绳索。   岑不遇正沉浸在兴奋之中,丝毫没有察觉清许的动作。直到被推搡着坐到餐厅的椅子上,比手指还粗的绳子一圈圈缠上他的身体,他才满脸茫然地望向清许。   “这是……”要干嘛呢?   岑不遇还以为清许会像上次那样,心里既害怕又隐隐期待。可清许只是不紧不慢地打开灯,默默系上围裙,接着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准备做饭。   “这是你以后的冷静专座。”   “……?”   岑不遇一开始还以为清许是在开玩笑,结果清许真就把他绑在这儿不管了。他瞬间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脑袋耷拉下来,仿佛两只原本精神抖擞的猫耳朵也垂了下去,声音带着哭腔:“老婆……”   清许咬了咬牙,狠心不理,动作麻利地切着肉丝和菌菇丝,又拿出两个鸡蛋放在一旁备用。 “上了一天班,净想些没营养的事,你知道你眼窝比之前更深了吗?”   岑不遇:“……!”   什么!他瘦了?他自己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仔细回想一下,最近确实很忙,每天要见客户、谈项目、应酬,还要去监督假人模特的制作,一天来来回回地跑。近几个月,自己好像确实有点过于沉浸在清许的美色中,无法自拔了。   可这能怪他吗?   自家爱人比妲己还迷人!   他已经很努力克制,没有彻底荒废正事,真的已经很不错了。   他今天求婚成功,人生大事尘埃落定,这么大的喜事,难道不该好好庆祝一番,和爱人共享这甜蜜时刻?   厨房里一阵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锅铲在铁锅里欢快地翻炒着,清许没几下就把肉丝和菌菇丝炒好了,鸡蛋也煎得恰到好处,随后在锅里接上半锅水开始烧。   趁着水还没开的间隙,清许见岑不遇安安静静的,还以为他真在反思,便切了几片西瓜端过去,本打算喂他吃。可垂眼一瞧,好家伙,岑不遇精神得很,比刚才切的杏鲍菇还生机勃勃。   岑不遇红着脸,眼巴巴地朝清许眨眨眼睛,没了外人在场,他的脸皮愈发厚了:“好老婆,是不是我乖乖吃完饭,你就会奖励我呀?”   清许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第52章   晚上九点,夜幕笼罩,星河璀璨。 loft公寓的顶楼位置绝佳,仿佛与月亮近乎平齐。盘大的月亮透过落地窗洒下清辉,那强烈的光芒,好似要与屋内熠熠生辉的水晶灯一争高下。   清许垂眸看向岑不遇,只见对方仰头望来,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恰似盛满了细碎的星光,一瞬间, 他的心脏像是被丘比特之箭射中, 泛起酸酸麻麻的感觉,又痛又甜。   两人对视三秒,清许忽然轻轻“嗤”笑一声,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那笑容里藏着无奈、有着对自己的认输,更饱含着无尽的宠溺。随后,他拿起盘子里的西瓜,递到对方嘴边,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微风:“嗯,有奖励。”   清许知道,自己是真的彻彻底底地败给岑不遇了。   他的眼睛很大,形状如同杏仁一般,笑起来的时候,眼睑微微弯起,瞳仁却是红色,此刻站在月光下,就像一只狡黠又迷人的狐狸,魅惑又温柔。岑不遇瞧着他这模样,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紧张得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整个人被迷得晕头转向,乖乖张嘴咬住了西瓜。刹那间,冰凉甘甜的汁水溢满整个口腔。   “甜吗?”清许抬手,动作轻柔地擦掉岑不遇嘴角不小心溢出来的一点果汁,轻声问道。   岑不遇目光直直地盯着他,魂魄都仿佛飘到了九霄云外,听到问话,忙不叠咽下嘴里的西瓜,声音都有些发颤:“甜!”   也不知他这回答,说的是口中的西瓜,还是眼前让他心动不已的人。   西瓜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清许耐心地喂了岑不遇三片西瓜,岑不遇来者不拒,嘴巴不停地嚼着,可眼睛却始终紧紧盯着清许,仿佛就算此刻喂到嘴边的是毒药,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下。   清许见他乖顺,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塌陷出一块柔软的地方。他伸出一只手,轻轻盖在岑不遇的脑袋上,随后缓缓低头靠近,像是给予奖励一般,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轻声道:“好乖。”   这时,锅中的开水沸腾起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清许直起身子,几步走到厨台边,抽出两把面,丢入锅中,然后拿起筷子,轻轻搅拌着。   公寓面积不大,餐厅和厨房连在一起。岑不遇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清许忙碌的身影,看着他浑身散发着清冷矜贵的气质,却又有条不紊地做着饭,在灯光的映照下,高挑硬朗的轮廓都变得柔和无比,他的内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老婆,你今晚好漂亮,好温柔。”岑不遇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你是在……心疼我吗?”   这句话,他之前问过无数次,清许从来没有回答过。可此刻,清许转过头,褐红色的瞳眸中满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与眷恋。   “是。”   仅仅一个字,却让岑不遇的心脏瞬间停滞,几秒钟后,跳动得更加剧烈,仿佛要冲破胸膛。然而,清许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欣慰得眼眶泛红,差点落下泪来。   “我的丈夫很辛苦,我看着、很心疼。”清许回头,拿起筷子,将煮好的面条挑进碗里,“虽然我的厨艺很烂,但我仍我希望我的丈夫可以好好吃饭,身体健健康康、平安快乐。”   “才没有!你的厨艺一点都不烂!你做什么都好吃!我都很爱!”岑不遇激动极了,恨不得立刻抱住清许,可他被绑在凳子上动弹不得,最后只能连人带凳子一起蹦到清许身后,将脑袋靠在清许的腰上,“老婆……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妻子,没有之一。”   清许心头暖烘烘的,放下碗筷,转身轻轻抱住那颗靠在自己腰间的脑袋。岑不遇鼻尖蹭着他柔软的肚子,满心满眼都是依赖与眷恋。   等到两碗鸡蛋肉丝菌菇面被端上餐桌,岑不遇的身体终于获得了解放。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紧紧抱住清许,在他耳边温柔又深情地表白了一大段情话。   清许听着这些情话,浑身酥麻,整个人仿佛泡在温暖的汪洋之中,脸颊微微泛红:“好,我知道,都知道。”他轻轻把人按回座位,“吃饭,等下帮你洗澡。”   闻言,岑不遇双眼瞬间亮如星辰,没想到今晚的待遇如此之好,又是被老婆喂西瓜,又是吃到对方亲手煮的晚饭,等下居然还有洗澡服务,这简直就是帝王般的享受啊。   “好!”   “谢谢老婆!”   -   住在高层的好处之一,便是外界的喧嚣被隔绝在外,只剩下风声呼呼地灌进屋内。同理,屋内的任何声响,也难以传到外面。   清许专注地留意着岑不遇的伤口,帮忙脱衣服时,动作已经极为小心,可岑不遇还是没忍住,嘴里溢出了痛苦难耐的声音。   清许瞧见纱布中间渗出一点红色,眉心微微皱起,忍不住念:“以后还逞强吗?”   岑不遇像个犯错的孩子,耷拉着脑袋,忙不叠摇头:“不逞强了。”   “明明伤得这么严重,还不第一时间去医院,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我错了……”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清许终于帮对方把全身衣物都脱了下来。这时,岑不遇才突然意识到害羞,伸手捂住关键部位,一脸羞涩又窘迫地看着清许。   清许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将人拉到浴霸下方,打开鲜少使用的花洒,随后避开那条受伤的手臂,开始动手给对方洗澡。   岑不遇感动得眼眶都红了,在清许帮他打泡沫的时候,忍不住凑近,一下又一下地亲吻他的下巴。清许微微一怔,起初只是用手把人扒拉开,结果岑不遇愈发大胆,竟顶着满脸泡沫蹭他的鼻子和脸颊,吻也在一点点向上移动,直至贴上他的嘴唇,含住 唇瓣轻轻厮磨,双手也情不自禁地搂住他的腰。清许还没来得及脱衣服,衬衣瞬间被水打湿,湿漉漉的布料紧贴在紧实的腰上,触感极佳,岑不遇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岑不遇。”   岑不遇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却没有停下的打算,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情意。   清许无奈至极,伸手掐住对方的脖子,舌尖撬开那紧闭的唇齿,狠狠地回吻过去,直到那张嘴发出求饶的呜咽,他才松开,将人翻转了过去。此刻,他的眸色已不再清明。   “老实点。”   岑不遇被呛得连连咳嗽,听到这话终于安静了下来,但心里却涌起莫大的满足感。   果然,温柔也好,霸道也罢,无论什么的清许,他都爱!   很快,浴室里响起一阵“唰唰唰”的浴球摩擦声,岑不遇被伺候得十分惬意,双眼微微眯起,望着头顶明亮的灯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忽然轻轻笑了起来。   “清许,你知道我为什么才第二次见你,就忍不住叫你宝贝吗?”他转过头问道。   清许愣了一瞬:“为什么?”   岑不遇回头,认真回想起当时清许吃着包子生气的模样,眼里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因为你生气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脸颊气鼓鼓的,浑身带着刺,就像个一遇到危险,就会迅速膨胀的河豚宝宝。”   “……”   河豚宝宝?   清许还真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中是这样的形象。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份独特,才成就了他和岑不遇之间别样的缘分。那时候,明明大家都觉得他冷漠,可偏偏岑不遇却觉得他可爱。   这人可真奇怪。   清许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等把岑不遇背部的泡沫冲洗干净,又把人转过来,看着那双狭长的眼睛,说出了实话:“我当时觉得,你是个很奇怪的人,而且经过举报那个学长的事,我还打算离你远一点。”   “……?”岑不遇满脸惊讶,“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清许瞥了他一眼,“还有你上次跟踪我,在学校给我点果汁,在餐厅给我点菜。”说着,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越想越觉得这房子买得蹊跷,目光凉凉地看向岑不遇,“岑不遇,你当时是不是……瞒着我预谋什么奇怪的事?”   “……!”岑不遇没想到自己这么早就暴露了,瞪大眼睛,生怕清许推断出什么,忙把双手高高举起,急切地回答:“没有!我只是……只是误以为你喜欢女生,所以不敢来见你,怕你讨厌我,但又忍不住关心你,除此之外,我绝对绝对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   清许挑了挑眉,褐红色的瞳仁里满是狐疑,岑不遇被他看得心慌意乱,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洗手间空间狭小又安静,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岑不遇的心脏被这无尽的沉默紧紧攥住。最终,清许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打开花洒继续给对方洗澡,没有再深究下去。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他和岑不遇好好的,这就足够了。以后,他会认真和岑不遇过日子,学着像对方疼爱自己一样去疼爱对方。   “洗好了。”   岑不遇见他不再追究,心里一阵欢喜,凑上去一边亲吻他,一边解开他的衣扣:“我来索取奖励了。”   清许眸色深沉,既没有后退,也没有躲避,扔下花洒,将人紧紧地拥入怀中。   -   那天晚上,两人敞开心扉,倾诉着过去对彼此的种种感受,共度了一个满是温馨与甜蜜的夜晚。   清许身上肉眼可见的变化,搭配岑不遇那黏黏糊糊的性子,使得这段感情一路顺风顺水。   开学之后,清许一门心思扑进学业和工作中。岑不遇则摇身一变,成了满分好丈夫,不仅每日不辞辛劳地送饭菜,晚上回到家还会和阿姨一起钻研各种煲汤的方法。汤煲好后,就赶忙给清许送去当宵夜。   国庆刚过,一阵大风刮过,花城的气温陡然下降。酒吧里的同事们可太羡慕了,每天只要一瞧见岑不遇的身影,不管清许当时在忙什么,大家都会第一时间喊他。   “清许,岑总又给你煲了暖胃汤,快来呀!”   清许看着岑不遇还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都没来得及换,就小心翼翼地抱着保温盒匆匆赶来,那宝贝保温盒的模样,仿佛里面装着什么奇珍异宝,清许心脏怦怦跳,目光不自觉就变得柔和起来。   他收拾好手头的工作,去休息室前,还特意跟小张和经理说道:“下个月记得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宴。”   二人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在他身后兴奋得手舞足蹈。   清许和岑不遇把订婚宴定在了清许生日那天,11月12号,那确实是个好日子。   到了休息室,岑不遇先是打开保温盒,轻轻放在清许面前,接着帮他把暖宝宝充上电,最后在旁边坐下,握住清许冰凉的手轻轻搓着。   因为工作要一直接触冰块,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清许的手总是冷冰冰的。岑不遇满心心疼,一边搓着,一边对着他的手哈气:“宝贝儿,真的不考虑辞掉这边的工作吗?我实在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啊。”   从下学期开始,岑不遇提这件事已经不下三次了。清许吹了吹勺子里滚烫的汤,把第一口递到对方嘴边:“不辞,这样我觉得很充实。”   岑不遇下意识地张嘴接住,随后满脸无奈地看着他。   今天岑不遇炖的是猪肚包鸡菌菇汤,奶白色的汤汁浓郁醇厚,猪肚嚼劲十足,鸡肉和菌菇鲜嫩可口,喝上几口,浑身瞬间就暖和起来。   清许扬起眉,默默朝对方竖起一根大拇指。岑不遇嘴角上扬,得意了两秒,紧接着又垮下脸,双手捧住清许的脸:“瞧瞧,我暑假好不容易才把你养胖一点,现在肉都没了,你得赔我。”   “ ......”   清许现在还是公司的新人,每天朝九晚六,其实并没有特别累。等以后转正,参与的项目多了,加班就是常有的事了,到那时就算他想继续在这儿工作,也分身乏术。   “明年再辞。”清许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在这工作久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这里的老板和同事都特别好,老客户也常常来找他聊天。原本,清许只是为了生计才在这工作,可现在却觉得,这真的挺不错的。抛开那些偶尔找茬的客人不说,这里留存着许多温暖的回忆。   岑不遇理解他的心情,凑上前,额头轻轻抵住清许的,妥协道:“好,明年开学之前。”   清许眨了眨眼睛,唇角微微弯起:“嗯。”   11月12日,清许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订婚礼服。为了给他十足的惊喜感,岑不遇藏得极为严实,不到最后一刻,怎么都不肯拿出来。   花城第一大酒店的顶楼,近一千平的宴会厅一眼望不到头,内部装修华丽典雅,与今日的两位主角相得益彰。清许身着精美的西装蓬裙登场,质地优良的珠光白外套搭配金丝线纽扣,笔直西裤外侧开着高叉,外面镶着金丝线的蓬蓬裙托,头顶还戴着一顶皇冠,活脱脱像从城堡中走出的王子。   原本清许以为,订婚不过是亲朋好友简单地坐几桌,却没想到场面如此盛大。岑不遇仿若黑骑士,始终守在他身旁。听着场内如雷的掌声,岑不遇神色沉稳内敛,全程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清许。   虽然没有像结婚那样致词,但一百多米的红毯走下来,两人可谓是全场最佳的焦点。灯光与花束交织出梦幻的光影,宾客们的目光纷纷聚焦在他们身上。岑不遇紧紧牵着清许的手,两人脚步轻盈,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幸福的云端。清许也紧紧回握住他的手,一路上看到朗朗、同学、还有同事们,全部都齐刷刷朝自己眨眼睛和竖大拇指,心里满是喜悦和感动。   从后门走到主桌,这是岑不遇特意安排的,他就是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清许是他此生认定的爱人,他要让清许在这一刻,充分感受被无数人羡慕的目光环绕,让这份爱意在众人的见证下,愈发炽热、深沉。   “为什么要给我何式地产公司的股份?”清许刚坐下,就看到桌上的股份转让合同,满是疑惑。   岑不遇耐心解释:“这是妈妈给你的礼物,你收下就好。”   “什么礼物,这是给清许的彩礼。”何娜娜瞥了儿子一眼,随后笑着看向清许,认真说道,“儿媳妇儿,这是妈妈给你的人生保障。以后就算你和小岑结婚了,这也不属于夫夫共同财产。日后你要是想买点什么,或者想开公司,都能自己随意安排,不用跟小岑商量。”   听到这话,清许瞬间愣住了。岑不遇则皱起眉头:“妈,你怎么说得我好像很小气似的。我早就跟清许坦白过我的家产了,只是他没看上而已。而且以后无论清许想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他。”   “你支持他,和他自己有底气能一样吗?就像我当初把分公司交给你,让你自己去闯荡,而不是让你待在总公司,什么项目都扶持你。要不然就算你做出成绩了,别人也会说你是靠家里。”何娜娜语重心长,“而且,万一以后你们吵架了,清许又无依无靠的,这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岑不遇瞪大了眼睛:“我们才不会吵架!”   “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啊,你这倔脾气我可太清楚了。”   “妈!”   “我说错了?清许才二十岁,谁家过日子能一直顺风顺水的......”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何娜娜深知岑不遇心底的偏执和掌控欲。虽然岑不遇是她的儿子,她理应偏袒他,可清许身后无依无靠,何娜娜担心哪天他们吵架,清许会觉得孤立无援,那实在太让人心疼。   清许和岑谨看着两人争论,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切换,双手无奈地举在空中,一个劝着小的,一个劝着老的。   “都少说两句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