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高岭之花后》作者:星期十   文案:   ①虞微年生了张好脸蛋,却酷爱拈花惹草,新鲜感来得快去得也快,每任男友不会超过一个月。   刚结束一段感情的他,正准备收心。   却在迎新那日,遇见模样英俊、气质冷淡的新人学弟,柏寅清。   好消息:这恰好是他的理想型;   坏消息:理想型直男且重度恐同。   但这只是小问题。   虞微年立刻开展猛烈攻势,动静闹得全校皆知。   谁都没想到,难搞定的柏寅清,竟真被虞微年追到手。   最稀奇的是,虞微年居然大肆公开恋情,按时报备行程,手机随便查,连酒吧都不怎么去了。   ②一月又一月,他们迟迟没有分手。   人人都道柏寅清手段之高,竟真让虞微年浪子回头,渣男从良。   大家都以为他们会修成正果,没想到虞微年还是死性不改,和以前一样,玩腻了就分手。   却万万没想到,他翻车了。   ③夜晚。   不知多少日夜。虞微年的意识没有一刻是清醒着的,不过被稍微碰了碰,反应便很大,他双目失神,条件反射道:“我……我永远爱你。”   “多么动听的情话。”柏寅清面上并无多少情绪。   只可惜,他再也不会信了。   ④虞微年万分后悔,不该招惹柏寅清的。   原以为柏寅清是一只纯情小狗,却没想到冷淡的外表下,是一条咬住便不会撒嘴的疯犬。   *风流钓系美人渣受vs前期死装直男真香高岭之花后期黑化攻;   *渣受非处,攻处但有x瘾;   *受渣男浪子死性不改,没有追夫火葬场。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校园 钓系 HE   主角视角虞微年互动柏寅清   一句话简介:渣受翻车了   立意:爱让人变得完整。    第1章 恐同直男   又是一年开学季。   A大门口停满家长的车辆,教学楼正前方,一排排桌子上方拉了字体醒目放大的学院横幅。遮阳棚下是各个学院的迎新志愿者,以及宣传社团的学长学姐们。   所有人忙得不可开交,汗水与吆喝声共同挥洒在朝气蓬勃的校园内。不远处的树荫下,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站在台阶上。   “你很好,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   微风吹来,树影婆娑,照清他的面庞。虞微年一手拿着手机,单手插兜聆听,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的眉宇轻轻一皱。   虞微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珐琅火机。他一边应声,一边漫不经心地摆弄指尖的打火机。   “不要哭了好不好?”与不耐神色不符的,是柔情似水的语调,“我们真的不可能了。”   好不容易挂断电话,解决完麻烦事的虞微年,一身轻松地回到篷下。   “电话打完了?”杭越单手拎着箱矿泉水,另一手握着一瓶。拧开瓶盖,把矿泉水递了过去。   虞微年看了眼,是单独买的水,和群发的矿泉水不一样。   他接过矿泉水,明知故问地来了句:“怎么还给我搞特殊对待?”   杭越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让人把水分下去后,肩并肩挨着虞微年坐下。   “谁不知道我们少爷金贵又专一。”他强调,“水都只喝一个牌子。”   虞微年也笑:“了解我。”   杭越当然了解虞微年。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也是情比金坚的发小。   他知道虞微年的所有饮食习惯,算得上是这世界上最了解虞微年的人之一。   虞微年在某些方面格外讲究。服装腕表、入住的酒店、常去的餐厅,平日里喝的矿泉水,都专注一个品牌。   按理来说,这样的人应该长情且专一,可偏偏,虞微年很花心。   在感情方面,虞微年的新鲜感过得很快,换男友如流水,哪怕追的时候再认真再轰动,最后也坚持不了多久。   一段恋情不会超过一个月。   就拿虞微年上个男朋友来说,追求过程那叫一个轰动浪漫,任谁看了都会坚信,他虞微年这次一定动了真心。   可这才过去多久?有一星期吗?虞微年就和人提了分手。   杭越知道发小本性如何。等虞微年喝完水,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八卦:“那个纠缠你的美院弟弟,你解决了?”   虞微年随手把矿泉水往桌上一放,杭越自觉地帮他拧上盖子,又听他烦躁道:“没呢。”   “听你和他说话那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余情未了。”杭越经过时,有听到部分谈话内容,“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分的?”   这时,旁边传来拍照的咔嚓声响,有人偷拍。虞微年侧首望去,对方是新闻部的社员,脖间挂了个证明。   他非但没让对方删照片,反而大大方方地摆出姿势,又冲镜头一笑。   新闻部社员愣了愣,继而面庞赤红,似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幸运,得到虞微年的回应。   他在原地手足无措,裸/露在外的皮肤如煮熟的虾。摸着手机徘徊不定,似是在犹豫要不要上来要联系方式。   杭越都不用猜,这人肯定对虞微年有意思。   虽然虞微年渣男名声在外,但架不住渣男颜高又多金,多的是人自愿飞蛾扑火,又抱有侥幸心理,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个。   人人都幻想自己能叫浪子回头,人人都失败而归。   “说啊,为什么分手?”   为避免无辜青年沦陷,杭越偏了偏身,挡住他们之间的视线。   他斜睨那位失魂落魄的小学弟一眼,漫不经心地打趣道,“怎么,又有新目标了?”   虞微年把脸贴在冰矿泉水上降温,闻声,他挑了挑眉:“你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的。”   这位小学弟外表条件很好,但可惜了,他们注定不可能。虞微年只喜欢主动出击,不喜欢倒贴搭讪他的人。   他不喜欢轻松得到的东西。   “为什么分手?”   虞微年将这个问题重复了一遍。   他笑得明媚灿烂、热情友好,一转头,对杭越说出的话,却恶劣到了极点,“因为他活很烂啊。”   “中看不中用。”   “算了,没兴趣教。”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很多。比如对方过分粘人,无时无刻都粘着他,再比如对方实在没有分寸感,管东管西也就算了,在一起才多久?居然想和他同居。   虞微年觉得麻烦,索性提了分手。   杭越怎么想,都想不到他们的分手理由是这个。他沉默片刻,才无奈道:“你对他的态度太好,他会误以为你们还有希望。”   “这么以为才好啊。”   虞微年一手托腮,另一手撑在桌面。   手指不轻不重点了点太阳穴,最终弯了弯上挑的眉眼,半真半假地开口,“他长得是我的菜,说不定哪天我兴趣来了想再试试,我们还能友好地打个分手炮。”   “……渣男。”杭越低声说了句。   近距离看着虞微年的脸,杭越又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很有资本的渣男。   他们这个圈子不缺俊男靓女,但不论看多少次,每当杭越看到虞微年的脸,还是忍不住感慨——这究竟是怎么长的?   再说直白一点,虞微年的那些前任为他要死要活、被朋友唾弃时,只要他们拿出虞微年的照片,友人会立刻表示理解。   这是一张哪怕做遍坏事也能被立刻原谅的脸。   “渣男”这样的评价,虞微年听过无数遍,毫无新意且没有一点攻击性。他看了眼时间:“我补个觉,你忙完喊我。”   虞微年对学校社团没什么兴趣,他也没加任何社团。但杭越是研究生会主席,本科部人手不够,于是前来帮忙。   杭越问他要不要一起来,说不定会有他喜欢的类型。他刚结束完一段牛皮糖一样的恋情,正烦得要死,哪儿有心思开展新恋情?   今晚他们约了喝酒,他原本打算在家补觉,可转念一想,杭越说得也有道理。   可惜的是,他在这里蹲了一天,也没遇到感兴趣的人,反而配合许多人拍了合照,脸都要笑僵了。   杭越应了声,这里没有空调,天又热得很。他让人找来的电风扇,烈日炎炎下效果甚微。   没多久,他让人帮买的冰块到了,轻手轻脚地把冰块放在虞微年周围。   “杭越,微年他睡着了呀?”一旁有个男生靠近,他踮起脚尖瞧了一眼。虞微年正伏在桌面上睡觉,穿的长袖,挽起的袖口下是纤白的腕骨,以及一只价值不菲的名表。   “刚刚还有小学弟学妹问我,能不能给他们联系方式呢。”   杭越看了虞微年一眼:“别给。他不喜欢别人乱给他的联系方式。”   男生点头:“我知道的,我没给。”   他又说,“这些小学弟学妹们反应一个比一个夸张……还问我微年是不是我们学校的门面,又说他一定是网红。我说他可比网红厉害多了……”   虞微年人缘好,和谁都能打好交道,和他相处过的人,就没不喜欢他的。   杭越知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他静静等待下文。果然,对方又压低声音说:“计算机系来了个特别帅的新生,我见过了,真的很帅……那边动静正大着呢,很多人都在想办法要他的联系方式。”   俊男靓女不论在哪儿都是人群焦点,当他们作为新生踏入校园时,难免会惹来老生们的关注。一批老生会特地在新生入学那段时间,在新生群内蹲点,频繁发言、展现自己的魅力,等到开学,又迫不及待上前献殷勤,目的是抢占恋爱先机。   另一部分老生努力和新生打交道,则是为了卖校园卡。   “但他很高冷,特别高冷,谁都不搭理。”   杭越握着个矿泉水瓶,面目沉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在这边窃窃私语,忽的,前方闹出极大的声响,像是谁的行李箱倒了。   被扰了美梦,虞微年迅速抬头,一脸烦躁地看向声音的方向。   也正是这一眼,让他一眼便望见,前侧方那位,被人群簇拥的高个青年。   青年穿得很简单,校园风十足的白衣黑裤,高鼻深目薄唇,冷淡深邃的眉眼。被打扰到的他似乎觉得有些不耐烦,眉峰轻轻拧着。   气质冷冽疏远,却因年纪尚轻,不免透出几分青涩。   虞微年有很严重的起床气,被惊扰美梦的躁意在此刻被另外一股猛烈又澎湃的情绪冲散,极致的激动和兴奋让他浑身过电般炸开。心脏仿佛被注入氧气,血液加速流淌,体温升高呼吸加快。   他看了很久很久,才勉强将狂热的情绪压下。   青年打扮低调,背着个单肩包,只带了一个行李箱。   虞微年:“新生?”   “嗯。”杭越看了片刻,得出结论,“看起来像你会喜欢的类型。”   几秒后,虞微年才低低笑了声:“你误会了。”   杭越看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真的假的?”   他的判断不该有错。   果然,虞微年说:“假的。”   “你说得没错。”他直直地看向侧前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兴致与侵略性,“他就是我喜欢的类型。”   按照他审美长的。   完美的,理想型。   虞微年喝了口水,但手指依然处在不正常的战栗,他感到新鲜又亢奋,多久了?   他很久没遇到这种情况了。   他们只是刚刚邂逅,甚至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更没打过照面,他便控制不住产生一系列的生理反应。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无需任何附加条件,就能让他陷入不可控的亢奋。   这种感觉势如破竹,非人为可控,更像是一场宿命。他注定要在这里被丘比特之箭射中,并产生一种纯粹的本能吸引。   虞微年眼中闪烁着他熟悉的狩猎的光芒,杭越一眼看穿虞微年此刻的想法:“真看上他了?”   “好久没人给我这种小鹿乱撞的感觉了。”虞微年说得动听,“直觉告诉我,他就是我的唯一真爱,我的命中注定。”   杭越没被骗过去:“上一个你也这么说。”   更准确而言,是“每一个”。   “我去帮你要联系方式?还是我问问他们学院的学生。”   要联系方式很简单,但虞微年要的可不只是一个联系方式。他思忖片刻,摇了摇头:“别,他看起来警惕心很强,而且,万一他是直男怎么办?我要是目的性太强,会把他吓跑的。”   性向确实是一个很麻烦的事儿,如果对方是gay,那一切都好办。这不是虞微年自恋,而是他有足够的资本让他自信。   “我去试试。”虞微年如此说。   话音刚落,虞微年便迈着长腿往外走,抬手解开一颗扣子,散了散领口,露出大片雪白肌肤,以及锁骨下方的、若隐若现的小黑痣。   报道地点人声鼎沸,还有行李箱滚轮发出的嘈杂声响。不少人纷纷驻足侧目,看着一美少年从眼前经过。   雌雄莫辨的脸蛋,样貌俊美甚至称得上昳丽。人群中,他的穿搭十分抢眼,并不是简约风格,相反,打扮十分高调。   但因为他气质样貌出群,非但不显庸俗,反而有一种近乎嚣张的张扬感。   “我靠?这么帅?”   “这学校没来错……”   虞微年无视身边的火热注视,一旁宽阔大道不走,非要往人群中借道。   好巧不巧,他身边恰好是高个青年。二人擦身而过时,他“不小心”撞到对方的肩膀。   “不好意思。”虞微年立刻换上一副歉疚的模样,他抬起头,对上一双冷淡疏离的眼。   近距离接触下,难以控制的心悸如潮水袭来。青年气质冷漠且难以接近,年纪尚轻,却已展现出几分成年男性该有的魅力。   虞微年仰着头,心动的同时又是诧异。   好高。   高大挺阔的身影笼罩着虞微年,也让他能将对方的表情看得格外清晰。   阳光从侧面照来,勾勒出一张冷淡而又锐利的面庞。   被撞的新生似乎很讨厌与别人有肢体接触,极快拉开与虞微年之间的距离,漠然的黑瞳夹杂浓烈的戒备与反感。   “抱歉,我刚刚没注意看路。你没事吧?”虞微年看了眼他手中的行李,继而紧盯他的脸,“你是新生吗?我是志愿者,我帮你拿行李吧?”   面容冷淡的青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不用。”   拿好迎新志愿者为他准备的物品,他没给虞微年继续献殷勤的机会,便扭身离开了。   很冷漠的态度。   近乎不近人情。   虞微年正迟疑该不该追上去,这时,另一道身影抢先抵达目的地。此人长相清秀,虞微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也许他们一起喝过酒。   “柏同学,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   周围人群缓缓聚集,都是看热闹的。   虞微年托着手肘旁观,恰好起了风,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变幻的光影罩在高个青年的肩头与眉眼,像偶像剧才有的画面。   虞微年所在位置优越,恰好能将这一幕看个完全,故而他也能清晰看见,高个青年眼中不加掩饰的厌恶。   以及一道冷漠到极点的回应:“让开。”   不答应,不拒绝,而是选择直接忽视。这样的漠视可比直接拒绝,还要叫人难堪。   虞微年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已然有数。   达到目的,他绕了个圈,回到本学院的区域。   杭越抱臂旁观:“怎么样?”   虞微年:“感觉是直男。”   特地制造出来的肢体接触,明显让对方很反感。面对同性示好,对方的第一反应也很真实。   同性恋与同性恋之间有一种无形的雷达,他看人很准,他确定对方身上没有任何同性恋该有的信号。   直觉告诉虞微年,他一见钟情的对象,不仅是直男,还重度恐同。   果然——   “柏寅清,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院,今年的最高分,不出意外也会是今年的学生代表。”   “他看起来就是个直男,还是很难搞定的直男。”杭越说,“我刚让人去问了,他刚入学,就有不少人找他要联系方式,但他一个联系方式都没给,对人的态度很冷漠。也有男性对他示好,他表现得特别反感,十有八/九重度恐同。”   和虞微年猜测得差不多。但也能理解,柏寅清那外形条件,必然经常受到骚扰。   久而久之,难免对这个特殊群体存在刻板印象。   虞微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搞。”   杭越抬眼:“那你要放弃了?”   “怎么可能?”   虞微年随意靠进椅背,修长双腿交叠。他偏了偏首,这是习惯让人伺候着点烟的姿势。   杭越拿着珐琅火机靠近,“咔嚓”,蓝火舔舐指间的烟尾。   “柏寅清处处长在我的审美点上,放弃是不可能的。再说了,简单到手的有什么意思?”虞微年微扬下巴咬着烟蒂,眼底涌动浓烈的狩猎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欢不喜欢我的。难度越高,我越兴奋。”   “越得不到,我越想要。”    第2章 很难搞定   柏寅清进入宿舍时,他的另外几个室友都已到齐。   A大宿舍条件是出了名得好,四人寝,上床下桌,一道储物楼梯隔开两边,给足充分的隐私空间。   先到的三人已成功打成一片,听见门口动静,他们一齐看向门口。阳台窗帘大开,柏寅清背着单肩包、手拉行李箱,神情淡漠地站在斑驳金黄的光影里。   “哥们儿,你也太高了吧。”其中一人站起身,指了指唯一的空床,“你是一号床吧?我是你对面的床位,我叫原何熠。”   另外两个舍友分别介绍自己:“你好,我是柯亚,二号床。”“我是四号床,姚洲。”   柏寅清:“柏寅清。”   简单的自我介绍,宿舍四人对彼此性格多少有了了解。   原何熠,性子大大咧咧且外向;柯亚自我介绍时则有些腼腆拘束,很典型的i人;姚洲说话言简意赅,长了张学霸脸。   他们对柏寅清的评价则很一致——帅,高冷,不好相处。   不怪他们这么认为。柏寅清一米九多的身高,配上一张高鼻深目的脸,光是站在那儿,就有极强的压迫感与攻击性,更别提他总是冷着一张沉默寡言的脸。   能考上A大的人都是人中龙凤,性子傲得很,做不出热脸贴冷屁股的行为。不过,他们也不至于因为柏寅清高冷而产生意见。   室友只是室友,没人规定一定要把室友处成好朋友。   他们礼貌地互换好友,并拉了一个宿舍群,以后有事方便联系。   原何熠三人行李已收拾得差不多,柏寅清的行李不多,很快也就整理完了。不知道是谁的手机没关静音,钉钉的消息提醒一直没有断过。   柏寅清戴上耳机,隔绝外界噪音。取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提前下载好的网课,进入学习状态。   桌面手机屏幕不断亮起,没等他解锁屏幕,他的室友原何熠便惊讶道:“我们班换新导生了?”   柯亚好奇道:“换了谁呀?”   “——虞微年!”   “我靠!居然是虞微年!”   原何熠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他的反应很大,反而叫柯亚有些奇怪:“虞微年是谁?”   “你居然不知道他?他是A大网红级别的人物,家里好像是搞房地产的,总之特别有钱……很多网红甚至明星都会关注他的社交账号。当然,最关键的是——”原何熠特地卖了个关子,“他长了一张很漂亮的脸。”   柯亚:“真的假的?”   用漂亮来形容男生可能有些奇怪,但原何熠是理工男,他想不出更为贴切的形容词了。他也是暑假无聊,搜索关于A大的消息时,意外知晓虞微年这个人。   也意外看到了虞微年的照片。   那是一张跑车云集的照片,也是网络上疯传的一段视频中的截图。没有男人能抗拒跑车,更没有男人能抵御引擎咆哮时的魅力。   原何熠找到原视频,看完之后,久不能回神,并将其保存到手机相册。   “骗你做什么?他的车也很酷。”原何熠道,“我之前在抖音上刷到过他,我把视频发群里了。”   柏寅清正戴着耳机,他没注意听室友说了什么。   微信弹出一个消息,他手滑点开,原何熠发的视频封面,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封面是一辆辆极其炫酷张扬的超跑。   跑车对男人有着天然吸引力,更没有男人能抵抗住超跑的诱惑。柏寅清也是,所以他点开了视频。   夜色中,一辆红色超跑风驰电掣般穿梭在蜿蜒盘旋的山道间,留下绚丽而潋滟的尾火。   镜头逐渐出现水珠,下雨了。雨天地滑,更考验车手的控车与驾驶能力,所有人都下降车速,唯独领头的那辆红色超跑,车速仍然处在飙升状态。   雨水与风让车身微微摇摆晃动,车身几乎贴地而行,每下惊险过弯都让人胆战心惊,但他游刃有余,如驾驶一辆庞然巨兽巡视领地,甚至做出了几个炫技的漂移。   红色超跑将所有人远远甩在身后,到达终点,一群人狂欢着开香槟。驾驶车门打开,一群人纷纷让道,雨天中,虞微年穿了件羊毛红衬衫,与身后红色超跑几乎融为一体。   喧嚣的环境下,灯光迷离。这一幕像极电影才有的画面,而虞微年是唯一的男主角。   有人凑上前为他点烟,他慢条斯理地偏首,咬住烟嘴,修长骨节夹着烟吸了一口。   白雾袅袅而起,把他的脸映得影影绰绰,又顷刻被风雨吹散。结尾,他蓦地抬眼直视镜头,露出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   视频播放完毕,柏寅清看着画面定格的那一幕。世界仿佛开了灰蒙蒙的滤镜,到处都是模糊的色块,唯有视觉中心的修长身形格外清晰。   他今天见到过这个人。   柏寅清记性很好,更别提对方长了这样一张脸,他很难不去记住。但不代表他会产生与对方交好的想法,相反,对方这种人,是他最避之不及的类型。   虞微年身上有一股游戏人生的气质,行为举止更是散发出明晃晃的张扬二字。不论交友还是其他,柏寅清都喜欢稳定、安全、可掌控的,而不是像虞微年这种明显很危险的存在。   不过,车倒是不错。柏寅清淡淡地收回目光,退出微信后,继续专注电脑屏幕上的网课。   他早在暑假便已自学完大部分专业课课程,目前已进入下一个进度。   “太酷了。”柯亚将视频来回看了很多遍。   原何熠:“这视频之前很火,网上点赞破百万,也可能是因为热度太高,官方把视频下了。但不妨碍他涨了几十万的粉丝。”   “虞微年怎么会来给我们当导生?”姚洲奇怪道,“我们都不是一个专业。”   导生是协助辅导员、帮助新生更好适应大学新环境的高年级学生,通常由本学院本专业的学长或学姐担任。   虞微年虽然算他们的学长,但他们并不是一个专业。而且虞微年也不是本科部的学生。   门外传来敲门声。   他们刚在做宿舍卫生,门没锁,是虚掩着的。扩大的门缝内,缓缓出现半张张扬的脸庞:“hello?我是带你们班的导生虞微年,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他在笑,眼尾微微上挑着。   上一秒讨论的人,下一秒出现在宿舍门口。除柏寅清外,所有人起身迎接:“学长,我们还没收拾好……你坐这里吧。”   原何熠让出自己的座位。   虞微年站在一号床附近,目光轻轻划过柏寅清所在桌位。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我不用坐,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们,顺便混个脸熟,接下来是我带你们班。”   姚洲:“怎么会是学长你来带我们?”   就算换导生,也应该在本学院本专业里换。   “因为我比较闲?”虞微年解释道,“林安他家里有点事,我和他是朋友,所以来帮个忙。虽然我们不是一个学院的,但你们放心,我们导生有一个群。”   “我消息很灵通的。”他眨了眨眼睛。   好相处的高颜值学长,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在他们聊天、互相交换姓名时,柏寅清格格不入地坐在原位,专注看着笔记本电脑里的网课。   “图书馆吗?我们学校图书馆很多。”   “留学生那边会单独举办活动,他们社团多也热闹,你们要是喜欢可以去凑热闹。”   虞微年一边耐心回答小学弟们的问题,一边用眼尾余光打量。   全程没有参与讨论的柏寅清,像匹孤狼坐在原位,脊背挺直如松,气质沉冷似水。   虞微年只能看到部分冷淡立体的侧脸。不过仅是侧脸,就足够让他血液沸腾了。   “学长,你别站着了,坐这里吧。”   虞微年没有拒绝,他一坐下,小学弟们便热情地递来矿泉水,可惜并不是他常喝的牌子。   “没事,我不渴。”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夹,从里面取出四张纸,“填写一下基本信息,身高可以往高了写,军训服尺码这一栏可别瞎填。”   “要是不合身,后续不好换的。”他好心提醒。   原何熠三人每人一张信息表,剩余一张,自然是柏寅清的。柯亚原本想帮虞微年递信息表,但虞微年已先一步起身,目标准确地朝柏寅清走去。   虞微年来到一号床附近,指节曲起,敲了敲柏寅清的桌面。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根根分明的修长手指,随后是一截精致的腕骨。柏寅清摘下一只耳机,将脸转了过去,虞微年今天穿的衣服和视频中的一样,都是红色的。   不过视频中的衬衫是羊毛质地,这一次是亚麻混蚕丝材质。   也正是因为材质缘故,衣料柔软地贴在肌肤上,衬得皮肤愈发雪白。红色的长带子在敞开的领口边打了漂亮的结,又自然垂落下来,在半空间轻轻地荡。   “打扰一下,柏同学。”虞微年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填一下信息表,还有军训服的尺寸。”   柏寅清接过信息表,冷淡地道了声谢。   其他人也许会觉得柏寅清这样很装,但虞微年还真就好这一口,他就喜欢柏寅清这种不爱搭理人的性子。   高冷,禁欲。这会让他在追逐狩猎的过程中,获得极大的成就感。   柏寅清填写资料时,电脑里的网课还在播放。但虞微年知道他听得见:“柏学弟,你字写得真好看。以前有练过书法吗?”   柏寅清:“有。”   “那不是巧了吗?我也练过。”虞微年看着柏寅清填完基础消息,“你是京州人?”   “嗯。”柏寅清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我还以为你们京州人肯定会报考本地大学,要么出国留学呢。欸——你月份这么小,刚成年啊?”虞微年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在柏寅清即将填写身高一栏时,他来了兴致,“我猜你身高一米九二。”   这时,柏寅清突然偏首看了虞微年一眼,旋即低头,气闲神定地写下“193.5”。   “我猜得真准。”虞微年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又觉得有些搞笑。果然还是小年轻,连0.5也得写上去。   柏寅清哪看不出来,虞微年搁这儿没话找话呢。虞微年猜的192,他写193.5准也确实准,对了俩数字。   柏寅清没兴趣和虞微年聊天,更没兴趣交友。也幸好虞微年没有长留的打算,等他写完信息表,就抬手来接。   虞微年接过信息表时,温热的指尖贴着薄薄的纸张,无意间蹭了蹭柏寅清的指骨。小面积的接触,却让不习惯于人有肢体接触的柏寅清一僵,眸光都冷了下来。   所幸接触的时间很短,一触即分。   虞微年接过信息表,转身继续和其他室友聊家常了。   他刚一坐下,便看到柏寅清不断用消毒纸巾擦拭手指,他只觉好笑又苦恼。   柏寅清比自己想象中的还难搞定啊。   “吃”是大学生最关心的事情之一。原何熠道:“学长,我们学校食堂那么多,哪个食堂比较好吃啊?我怕踩雷。”   虞微年很少会在学校食堂吃饭。   “食堂的话,好评比较多的是蟹黄拌饭。”好在他有过和前任在食堂约会的经历,“东区还有清真食堂和其它省份的特色菜,有兴趣的话,你们也可以去试试。”   “蟹黄拌饭?”原何熠期待道,“听起来就很好吃。”   难搞定的直男擦完手,继续戴上耳机学习了。虞微年收回目光,看向原何熠:“大家现在有空吗?有空的话,我请你们吃吧。”   柯亚:“学长,这太让你破费了……”   “你们都喊我学长了,我这个做学长的不得表示一下?”虞微年看了眼时间,“这个点正好,人不多,不用排队。”   “去不去?”   话到这份儿上,拒绝也不合适。加上他们也对这个英俊又热情的学长抱有好感,当下更是难以拒绝。   三人一起起身,收拾收拾准备出门。一号床靠近卫生间与大门,虞微年自然而然地走到柏寅清身边:“柏学弟,有空一起吃饭吗?我请客。”   “趁这个机会,你们宿舍也可以熟悉一下彼此。”   虽然柏寅清戴着耳机,但直觉告诉虞微年,柏寅清应该听到他们了他们的聊天对话。   柏寅清:“没空,不去。”   气氛有些尴尬。柯亚三人对视一眼,姚洲出声解围:“柏寅清他还有课没刷完,所以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学长,我们下次再一起吧?”   虞微年回报一个理解的表情。实际上,他和柏寅清都不需要这种高情商解围方式。   原何熠也掏出一包烟,转移话题道:“学长,来根?”   柏寅清原本没什么反应,但在看到原何熠的掏烟行为后,眉宇极轻地皱了皱。微妙的情绪变化,让虞微年顷刻捕捉。   看来柏寅清不仅是个恐同的直男,还是个讨厌烟味的直男。虞微年趁机立人设,婉拒道:“不好意思,我不抽烟。”   原何熠把烟收回:“那我也不抽了。”   兜兜转转一大圈,虞微年的主要目的就是和柏寅清制造相处机会。既然柏寅清不去,那他也没必要继续浪费时间了。   他没走两步,突然指了指手机,接了一个并不存在的电话。   “嗯,是啊,我在学校。”他惊诧地看了原何熠等人一眼,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现在吗?可是现在……”   谁都能看出来他现在有事,原何熠等人忙道:“没事的,学长你先忙,我们下次再一起吃饭。”   虞微年似乎有些不太赞同,但对话另一头又说了什么,他只能道:“好吧,那我马上过去。”   “抱歉啊,我师兄找我,非让我回去一趟。”虞微年无奈极了,在学弟们接连表示没关系后。他顺势拿出手机,“我们先加个微信吧?方便之后联系。”   “挑一个大家都有空的一天,我们一起聚聚。我请客。”   柯亚等人打开微信,准备扫虞微年,却发现虞微年的手机屏幕处在扫描二维码页面。他们连忙切换页面,打开自己的二维码,让虞微年一个个扫。   三人添加完毕,虞微年顺理成章来到柏寅清一侧。他倚在墙壁,懒懒散散地朝柏寅清摇了下手机页面。   “柏同学?”他微微低头,露出一截纤白的脖颈。琥珀色的浅色眼睛透出几分笑意,“加个微信吧。”   柏寅清面无表情。能看出来,他不想加,更懒得应付这种社交场面。   但为了尽快打发走对方,好让他专注学习,他还是打开微信二维码页面,让对方扫描。   达到目的,虞微年收起手机走人。   在他转身的刹那,柏寅清毫不犹豫删掉他的好友添加申请,继而专注电脑页面的网课。   虞微年刚下电梯,便收到原何熠等人的消息轰炸。   他社交能力优越。只要他想,他能和任何人打好交道。   只可惜,他真正想打好交道的人,也是唯一没有通过他好友申请的人。   夜晚,聚会。   五光十色的酒吧灯光下,虞微年被人群簇拥,他倚靠在暗红色的漆皮椅间,双腿闲适地交叠着。   “好端端的,你跑去做导生干什么?”有人道,“浪费时间。”   虞微年:“好玩啊。”   “什么好玩?估计又是看中哪个小学弟,打算近水楼台先得月,去祸害人家吧。”有人开玩笑,“杭越,那接下来岂不是有的你忙,又得给微年当僚机了。”   杭越平静地看向虞微年:“所以希望这次你的求爱之旅能顺利点。”   虞微年眨眨眼睛。他们一伙人从小玩到大,没什么玩笑不能开。   其中几个发小刚回国,他们正聊在兴头上。杭越趁注意力不在这边,往虞微年这边靠了靠。   “进度怎么样?”杭越看了眼虞微年的手机,“微信加上了?”   虞微年:“加了一半。”   杭越:“一半?”   “是啊。”虞微年道,“加了,但他没通过。”   杭越:“……”   他接着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虞微年拿起一个空酒杯,倒了半杯酒。浅酌一口后,道:“你等着看就行。”   短短时间内,柏寅清以出色的外貌与高冷的性格火遍学院。不少人也尝试过对这朵高岭之花下手,结果都是铩羽而归,结算画面也有些难看。   他好像完全不知道“情商”二字怎么写,也根本没想过给示好的人留几分颜面。这种人要么是蠢到极点,要么就是傲到极点,所以才无所谓得罪人,更懒得花时间应付。   并不是杭越怀疑好友的魅力,而是柏寅清这硬骨头实在难啃。但虞微年一脸势在必得,又让他十分好奇。   他单手撑着椅面靠近,虞微年的面庞在糜艳酒色灯光下逐渐变得清晰,肆意慵懒,夹杂不可忽视的张扬。   杭越:“这么有自信?”   虞微年但笑不语。   杭越换了个问法:“这次多久拿下?”   虞微年往后仰靠,指腹慢慢摩擦玻璃酒杯。另一手肘轻撑扶手,状似思考般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   随后,他伸出一根手指,抛出一句懒洋洋的言语。   “不超过一个月。”    第3章 收买人心   在打铃之前,空荡荡的教学楼涌入大波新生,每张面庞年轻而又稚嫩,哪怕早起,依然透出朝气蓬勃的生机。   虞微年就没他们那么有生命力了。他困得不行,要不是大一有早自习,他才懒得来这一趟。   “学长?”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虞微年侧首望去,看到从不远处走来的柏寅清等人。   率先打招呼的人是原何熠,他们宿舍最外向的人。经过一夜的相处,宿舍四人关系似乎突飞猛进,至少一直独来独往的柏寅清,也愿意和室友同行了。   “好巧,这都能碰上。”原何熠看了眼拥挤的电梯门口,“要不我们赶下一趟?”   虞微年倒是随意:“好啊。”   这个点是电梯高峰期,下一趟没这么快。他神色自若地往一旁靠了靠,“恰好”站在柏寅清的身边,“昨晚睡得好吗?宿舍会不会住不习惯?”   他说话时身体微微侧着,手臂小面积挨着柏寅清的手臂。柏寅清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快速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姚洲:“有点。”   柯亚:“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晚上睡不好。”   虞微年:“正常,现在你们换了一个新环境,不适应是正常的。等习惯宿舍环境,就能正常入睡了。”   他又很体贴道,“如果实在睡不着,你们和我说,我朋友给我送了些熏香,助眠的,效果不错,我给你们送过来。”   “好。”柯亚不是很擅长拒绝别人,道,“谢谢学长。”   原何熠嬉皮笑脸道:“我也没睡好,学长你可别忘了给我一份。”   虞微年和三人弯弯绕绕一圈,突然把话题绕到柏寅清身上:“柏同学呢?昨晚睡得怎么样?有没有失眠?”   柏寅清明显愣了一下,他猝不及防和转过脸的虞微年对视,道:“没有。”   态度依然冷淡。虞微年也不介意,反而玩笑般道:“柏同学睡眠质量真不错。”   叮——电梯到了,和柏寅清的短暂对话彻底结束。柏寅清并不是一个健谈的人,虞微年也没办法抓着他聊天。   把一行人送到教室后,虞微年拿着名单进行点名:“等你们正式上课,每天早上会有人来巡逻点名,要是班级人数对不上,会扣分的。点名的事交给副班长,等会班委竞选,大家记得踊跃报名。”   说到早自习,一群新生一脸忧郁。虞微年觉得好笑,余光忍不住望向人群中面容冷淡的柏寅清。   “大家忍一忍,大二就没早自习了。”他简单说了一些军训流程,最后道,“军训记得擦防晒,避免晒伤。”   有人突然问:“学长你会来看我们军训吗?”   虞微年当然会来,柏寅清身高腿长、身材挺阔,穿军训服是什么样,他都能想象。他怎么可能舍得错过这样的好风景?   “来,当然来。到时候你们在太阳下暴晒,我在旁边撑伞看你们军训。”虞微年眨了眨眼睛。   “可以啊,学长在旁边看,我军训都有动力了。”很多人都在笑。   虞微年是社交达人,短短时间内,便和班级里的人打成一片。除了柏寅清。   他刚说完一些基本事项,便有人朝他挥手,好巧不巧,此人坐在柏寅清附近。   那他更要走这一趟了。   “学长,军训期间可以打请假条吗?”这是一个比较瘦的男生,明显身体素质不好。   “如果身体不好,可以申请免训。女生也是,如果生理期、撑不住军训强度,都不要勉强自己。”虞微年顺势坐在柏寅清身边的空位上,对所有人说,“没什么比你们的身体更重要。”   男生身体素质确实不好,从小到大也常因这一点惹来同性嘲笑,他担心申请免训会显得“特殊”,更不想在开学当显眼包,所以才想着改用请假的方式,让自己看起来合群一些。   他看着眼前耐心讲解免训流程的虞微年,心中难免产生好感。想到有关虞微年的传闻,他心脏加快,很小声地开口:“学长,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   虞微年大大方方道:“当然可以。”   又有其他同学过来和虞微年说话,被人群簇拥的虞微年,袖口挽起,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阳光落在他身上,说不出的耀眼。   他们添加微信好友时,虞微年蓦地回头看了柏寅清一眼。他们坐在相邻的位置,柏寅清自然没有错过这一眼。   柏寅清没有通过虞微年的好友申请。   他坦然地接受注视,并没有因为忽视虞微年的好友申请而尴尬又或是难为情,他的意思也够明显了。   柏寅清不喜欢无用社交,不加无意义的人。   所幸虞微年是个聪明人,没有多此一举地询问他为什么没有通过好友申请,省的场面尴尬。   门口传来异响,几个学生干部拉着推车,里面是一份份打包好的外卖。   “虞学长给你们订的蟹黄拌饭来了,每人一份,我来分。”领头的杭越倚着门,与虞微年默契十足地对视了一眼。   “原本教室不能带食物,但想到你们第一天上早自习,很多人肯定没来得及吃早饭,所以我偷偷给你们订了早饭。等会军训服会送到宿舍,你们带回宿舍吃。”   长而密的睫毛轻轻晃动,虞微年弯了弯眉眼,修长手指抵住唇,“不要告诉别人哦。”   “哇!学长,你也太好了吧!”   虞微年最擅长收买人心,况且,他目的本来就不纯。为了给他真正的目标送早饭,他特地弯弯绕绕了一大圈,也算是有心了。   学生干部为新生分发打包好的蟹黄拌饭,杭越朝虞微年打了个响指:“微年,你过来一下。”   虞微年站起身:“那我就先过去了。”   ……   竞选班委环节,无趣又无聊。柏寅清没有竞选班干部的想法,这一流程对他而言十分枯燥。   手机屏幕亮起,柏寅清看到上头的消息后,用上厕所的借口,暂时离开教室。   来到阳台,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嗯,已经开学了。”柏寅清道,“是新生代表。”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苍老年迈,却难掩欣喜骄傲的声线:“从小就知道你成绩好、优秀……可惜我没办法亲眼看到。网上会有直播吗?你爸妈有来陪你吗?”   说完,老者便咳嗽了起来。   柏寅清垂下眼帘,等老者的咳嗽平息,才轻声道:“有直播,现场也会录视频。过两天我去医院,我一起带给你。”   结束通话,柏寅清切换聊天会话框,看着一张张病历单。   回教室的途中,敞亮而宽阔的走廊尽头,两个身影挨得很近,另一个男人则在旁边注视他们。正有一人将手臂搭在虞微年的肩膀上,如流水般顺滑的服装面料贴合虞微年的身形,勾勒出一截细窄的腰身。   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虞微年被哄得很高兴。他懒散地笑着,细薄后背微微颤动,被真丝面料压出若隐若现的蝴蝶骨轮廓。   柏寅清淡淡地收回目光。   交际花。他给虞微年打上这样的标签。   毫无疑问,虞微年拥有一张好皮囊,多金大方,好相处的性格与显赫的家世,光环叠加,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但柏寅清不是很喜欢这种左右逢源、和谁都能打好交道的交际花。   这种人通常心机颇深,又很狡猾,像一只凭借美貌外表让人降低防备心,实则满肚子坏水的狐狸。稍不留神,便会坠入他精心编织的陷阱。   也许旁人很容易被虞微年姣好的表象迷惑。   但柏寅清不会。   柏寅清回到教室时,班委竞选已到达尾声,他的室友原何熠以外向开朗的性格,斩获班长之位。   他突然想到,关于学生代表的后续表格与流程,校方还没有发给他。   柏寅清打开钉钉,找到本学院的老师,礼貌地询问。   老师暂时没回。   “好了,那大家现在可以先回宿舍了,晚点注意钉钉群里的通知。”   一群人蜂拥而起,手中拎着个外卖盒。柏寅清没有理会桌上的蟹黄拌饭,径直回了宿舍。   “哎——”身后的舍友柯亚,似乎想要提醒柏寅清。   姚洲劝阻:“算了,柏寅清应该就是不想要。”   虽然他们相处时间不长,但对彼此已有了大概了解。柏寅清这人喜欢独来独往,讨厌麻烦,肯定不会平白无故拿人好处。   有的人喜欢成群结队,有的人天生喜爱独行。他们尊重对方。   “可是学长如果看到,会很伤心吧。”   原何熠看着桌上的打包盒,莫名想到虞微年失落黯然的脸。   他不忍心让虞微年难过,于是拿起了柏寅清那份拌饭,“没事,我可以吃两份。”   空无一人的教室后门,出现两个高挑身影。   杭越看戏似的:“柏寅清没拿走,你的良苦用心白费了。”   虞微年:“我知道他不会要啊。”   柏寅清性格傲的,要是肯接受,才见鬼了。   “那你花这么大手笔?”杭越觉得好笑,“柏寅清所在专业的所有班级,每人一份蟹黄拌饭。”   虞微年:“又不是真蟹黄,能贵到哪儿去。”   食堂虽称其为蟹黄拌饭,但所谓蟹黄,是由咸蛋黄和蟹肉/棒组合模拟出来的蟹黄味。   “声势弄这么大,柏寅清也没看你一眼,你就不着急?”杭越有点搞不明白好友的想法,他道,“好友位也没拿到,要不要我帮帮你?”   “不用。”   “流程我走过了。我加他,他不理我。”   虞微年百无聊赖地捏着张名片,随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他神情似乎很苦恼,“那么我只好想办法让他加我了。”    第4章 不可侵犯   回宿舍前,柏寅清去了一趟教务处。   入学之后,新生代表需要提前准备好发言稿,以及配合学院拍摄一段视频。教务老师只跟柏寅清说了大概,具体细节流程以及表格,还没有发给他。   当下是新生入学之际,教务处忙得焦头烂额,一时间没有注意到钉钉消息也很正常。   柏寅清抵达办公室,不巧的是,办公室是空的,问了才知道,原来教务老师正在开会。   柏寅清只能先回宿舍。   宿舍开了空调,阳台门紧闭,柏寅清一开门便闻到浓郁的蟹黄味。三个室友桌面统一放着一份蟹黄拌饭,不对,原何熠桌上放了两份。   柏寅清脚步稍顿,凝视片刻后,才回到自己的床位下。   “柏寅清,你那份真不要了?”原何熠拎着一份未开封的外卖盒,他说,“真的很好吃,而且这是学长的一份心意……”   柏寅清:“不要。”   “哦哦,那给我吃了吧。”原何熠高情商道,“正好我饭量大,一份吃不饱。”   柏寅清:“随你。”   柏寅清不相信这世上有突如其来的好意,更不相信这世上有无条件的付出。一个人既然付出,那么一定想得到什么。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不会随便接受别人给的物品。   原何熠料到柏寅清会这么回答。但他问还是要问的,不然像在捡柏寅清剩的。   他只是担心虞微年伤心,才多吃了这一份。   原何熠一边吃,一边感慨:“学长人也太好了……长得好性格好,人也很优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柯亚已经吃完了,他慢吞吞收着打包盒,也说:“等会学长会来给我们送军训服,你们吃完了吗?吃完了我一起下楼丢了,宿舍也打开窗户散下味道吧。”   柯亚脾气好,总会帮大家收一下垃圾,又顺便丢了。原何熠和姚洲快速解决完剩下的拌饭,把垃圾收好,一起交给柯亚。   “谢了。”他们都说,“你真是神仙室友。”   柯亚笑笑,他看向柏寅清,顺便问了一句:“柏同学,你有垃圾需要丢吗?”   柏寅清:“我自己会丢。”   意料之中的拒绝。柯亚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旋即推门离开。   他本就是礼貌性一问。   原何熠吃完两份蟹黄拌饭,肚子撑得要命,他挺尸般瘫倒在座椅上。   没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   姚洲:“这么快?”   他怎么觉得柯亚才刚出去?   “柯亚他没带房卡吗?”原何熠说着,起身为室友开门。   房门打开,门口空无一人,更无其它声响。   如此画面,简直叫人惊悚。   原何熠回头看看室内,又看看门外空荡荡一片的场地,试探性出声,却无人回应。   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正当他准备关上门时,一只纤白的手搭在门框上,阻止他将门闭合。   原何熠最先看到圆润饱满的甲盖,与精致秀气的手指关节。最后是一张放大的面庞,是虞微年突然出现:“surprise!”   “有没有吓到?”   突如其来的大变活人,把原何熠吓得心跳加快。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真吓死我了,我刚还以为闹鬼了。”   “胆子还得再练练。”虞微年唇角扯开一抹得逞的笑,“宿舍人都在吧?军训服给你们送过来了。”   对话间,他隐晦地朝寝室内看了一眼,要是柏寅清不在他就不浪费时间进去了。   还好,柏寅清在。   军训服被送进宿舍,虞微年也跟着走了进去。   军训服有内搭的短袖与外穿的外套,为了军训期间的舒适体验,绝大部分人都会选大一码。   “裤子大正常,用腰带系系。外套得宽松点,太修身的话,不便于军训期间施展手脚。”   虞微年皮肤白,身段好,往那儿一站便是视觉中心。他倚着墙道,“你们试试衣服大小吧?”   他们都是男生,换衣服没有那么多忌讳。   原何熠和姚洲连窗帘都没拉上,就着敞亮的室内,脱去身上短袖,把军训服往身上套。   虞微年把视线转回柏寅清身上:“柏同学也试一试,要是大小不合适,还来得及换。”   和走廊看到的虞微年不同。他的领口好好收着,扣子系到顶,规规矩矩的穿法,与往日松弛随性的模样不同,像要把浑身气质收敛起来。   可他生了一张玩得很大的脸,此举反而将想竭力藏起的信息,全部暴露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   虞微年的目光毫不掩饰,掠食者一般,带着几分兴致盎然的侵略性,仿佛柏寅清是被盯上的猎物。柏寅清不喜欢这种眼神。   “柏同学?”虞微年见柏寅清不理会他,又喊了一句。   柏寅清这才应了一声,态度很是冷淡。他拿起军训服,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因为背对的姿势,他没看到虞微年遗憾的神色。   还以为能趁这个机会验一下“货”。   卫生间传来窸窣动静,虞微年开始期待柏寅清穿军训服的模样。军训服宽大无形,但柏寅清骨架大身量高,应该能把衣服撑起来。   会是什么样的呢?   虞微年正走神,肩膀忽的一重。原何熠已换好军训服,嬉皮笑脸地将半个身体压在他的肩头:“学长,你看看,帅不帅。”   虞微年抽空看了原何熠一眼:“腰带系好,会更帅。”   原何熠外貌身材条件都很不错,也是天生的衣架子,但他为人比较随意心大,腰间腰带随意扎着,反而透出一股混不吝的气质。   听虞微年这么说,原何熠急忙把腰带调整好,又迫不及待给虞微年展示最终成果:“这样呢?”   “挺好。”虞微年随口说着。见原何熠执行力如此之强,他又觉得有些好笑,“这么听话啊。”   虞微年说话又恢复成往日的调子,尾音稍稍延长,眉眼慵懒含笑。简单一句话,被他说得无比粘稠。   倒不是他故意撩拨人,而是他说话习惯就这样不着调。   反正原何熠百分百是直男。   也就这些脑子一根筋的直男,才会有事没事动手动脚,又嬉皮笑脸的。   卫生间传来异声。   门被推开,一个高挑的人影逆着光,出现在视野之中,面庞缓缓变得立体而清晰。   虞微年蓦地站直身。   不得不说,柏寅清果真是长在他审美点上的人。   高鼻深目,下颌骨凌厉,面无表情的面庞。柏寅清身高腿长地站在那儿,松垮的军训服被高大身躯撑得挺阔,硬是被穿出几分生人勿近的禁欲感。   柏寅清一出卫生间,就收获多道视线。他面不改色:“军训服小了。我填的4xl,这是2xl。”   2xl军训服适合身高175cm-180cm,柏寅清人高,外套宽松勉强能穿,但还是会小上一截。   “嗯?”虞微年慢一拍回神。他这才注意到,军训服袖子、裤脚那里明显缺了一截。   虞微年一把推开原何熠,慢慢朝柏寅清走了过去。尽管知晓柏寅清人高,但每当站在柏寅清身前,迎面而来的压迫感十分强烈。   “可能是负责的人拿错了。”他抬着下巴,问,“既然军训服小了,你怎么还穿着?”   柏寅清静静地看着虞微年,表情依然是冷淡的,只是很细微地动了动睫毛。   半晌,他才说:“……拉链坏了。”   虞微年怔了一怔,他看了眼完好无损的拉链,才反应过来:“拉链卡着了吗?我看看。”   没等柏寅清拒绝,虞微年已上手帮忙。他比柏寅清要矮上半个头,因为垂首调整拉链的举动,他需要稍稍低下点脑袋。   自上而上的视角,能让柏寅清清晰看到一截修长雪白的脖颈。纤薄的肌肤下是脆弱的动脉,青色血管蜿蜒流动,散发着富有生命力的热气。   近,太近了。远远超过正常社交该有的距离,他甚至能闻到虞微年身上的丝丝缕缕的香。   柏寅清皱了皱眉,这是他无法忍受的社交尺度。等他正要伸手推开,虞微年已成功解开卡住的拉链。   撕拉——拉链顺畅拉到底部。虞微年重新抬头,水润视线与冰冷戒备的目光碰撞。   虞微年松手:“2xl给你是有点小了,我去给你拿件新的。”   宿舍一楼。   几个学生干部在帮忙换军训服,每年军训总有人填错尺码,后续需要换码。   “4xl是吗?学长,我给你拿……”   虞微年笑着阻止:“没事,你们先忙,等你们忙完再给我。”   他找了个空位坐下,百无聊赖地刷起手机。等学生干部稍微清闲一点儿,才走了过去。   虞微年接过军训服:“我给你们点了喝的,马上送到。这么热的天,辛苦你们了。”   “学长你太好了!”   虞微年只是笑笑,他看到一旁有一瓶未开封过的矿泉水:“可以借一下矿泉水吗?”   同学自然没有拒绝。   虞微年解开领口的扣子,拧开矿泉水瓶,瓶身倾斜,倒在手掌间,弹指往脸上与身上撒了撒。特别是额头与锁骨区域。   透明水珠顺着脖颈往下流淌,部分水珠浸透发梢黏在颈侧,另一部分则在锁骨蓄起大大小小的水珠。   电梯空着,虞微年却选择楼梯。   他徒步爬了七层楼梯,待面颊浮起一层运动过后的薄红,才优哉游哉地进入电梯间。   宿舍大门被重新推开。   “还好我运气好,4xl的军训服差点没了。”   汗珠蓄在长而卷翘的睫毛根部,随着他的错乱呼吸而抖动坠落。虞微年朝柏寅清笑了笑,“柏同学,你试试合不合身。”   柏寅清等人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   虞微年气喘吁吁,领口不知何时散开了,露出大片浮着水色的细瘦锁骨。白皙面庞泛红,发丝也被汗水浸湿,一簇簇黏贴在皮肤上。   宿舍自然光照在他的面庞,他微微喘着气,把领来的军训服递给柏寅清。   柏寅清沉默地接过军训服。纵使他冷血心肠,可在看到虞微年为了他的事忙上忙下,又弄得如此狼狈,心中还是无法避免产生复杂情绪。   “麻烦你了。”他说。   虞微年表面平静,心中却是大喜,这招有用。不近人情的高岭之花,居然也吃软不吃硬吗?   “不麻烦。”他收拾了下表情,俨然是一副热心肠模样,“柏同学你快试试看,军训服尺码偏大,万一4xl不合身,我再去给你换尺码。”   柏寅清想说不用,他自己去换也可以。他习惯自己解决一切,不喜欢麻烦别人,更讨厌别人麻烦自己。   他遇到过不少想与他交好的人,但没人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纵使一开始再热情,只要受过他几次冷脸,这些人总是会很快放弃。   可虞微年没有给过柏寅清拒绝的机会。虞微年催促他换军训服,他只能先去卫生间试穿。   不多时,柏寅清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他神色依然冷淡,脚步从容,换上合身的军训服后,腰间用腰带扎着,更显肩宽窄腰的优势。   “都是军训服,怎么你穿就特别不一样呢?”原何熠捧场道,“真帅。”   这也是虞微年想说的。他凝视柏寅清,直到柏寅清走到他面前。   “大小很合适。”柏寅清说,“谢谢。”   用这样一张禁欲不可侵犯的脸道谢,真性感。虞微年小幅度挑了挑眉:“合适就好。”   尽管虞微年竭力掩饰,但他那极具有侵略性的、宛若捕食者的信号,仍然让柏寅清察觉到了。他对此注视极其不适,又感到冒犯。   可虞微年面颊的绯红与汗水,又让他转念,也许是他感觉错了。   柏寅清应了一声,他准备回卫生间换下军训服。刚欲背过身,身后传来虞微年的声音:“等等。”   身前的虞微年,忽的用手指勾住柏寅清的腰带,又猝不及防地用力。柏寅清毫无防备地被扯向虞微年,正常的社交距离界限再次被拉近,打破。   英俊冷淡的面庞先是一怔,旋即浮现显而易见的愠色。柏寅清站直身,没等他拉开距离,宽松的腰带间,卡入修长纤白的手指。   温热的体温,细腻的触感,隔着粗糙的衣料传递到肌肤。柏寅清小腹陡然紧绷,像被控制住命脉,整个人僵在原地。   腰间传来拉扯的感觉,柏寅清垂下眼帘。虞微年正在为他调整腰带,他从未与人挨这么近过,当下一动也不敢动。   但很奇怪,他并没有产生强烈的反感,可能是因为虞微年生了一张好脸蛋。   锁扣被打开,虞微年轻轻伸往外一拽,腰带便被猛地收紧。柏寅清的呼吸陡然错乱,他抬起眼,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抱歉,没收住力。”   柏寅清的沉默让虞微年更加大胆,他不再低头,而是在视线对撞的情况下,直勾勾盯着柏寅清,帮柏寅清调整腰带。   “现在合适了。”   咔哒,腰带扣子被扣好。   虞微年望见柏寅清领口有些翻叠,他伸出手,还没碰到领口,温热的体温,先一步带着香气蹭过喉结。   “啪——”   柏寅清反应很大地把虞微年的手拍开,雪白手背骤然红了一块。   “虞微年。”柏寅清的目光不带一丝温度,他警告道,“别离我这么近。”   “也别随便碰我。”   原以为攻略进展顺利,没想到这一切只是错觉。虞微年见好就收:“抱歉,我的问题。下次不会了。”   虞微年好心好意帮忙,却惹来这样的冷言冷语。在旁人眼里,柏寅清实在是不识好歹。   一旁柯亚看不下去,他轻声说:“柏同学他只是不喜欢和人接触,没有恶意,学长你别多想……”   “我当然知道,柏同学对我没有恶意。”虞微年表示理解。见柏寅清看来,他还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柏寅清头也不回地进入卫生间。   很难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他无需刻意低头,都能嗅到身上属于虞微年的淡淡香气,这一幕简直说不上来的怪异。   手机振动,屏幕亮起。   柏寅清换上常服,解锁手机。   是教务处老师进行了回复。   ——你没有接到通知吗?表格还有注意事项,已经发给你们的导生虞微年了,接下来由他跟你对接。你记得联系他,让他拉你进微信群。之后通知统一在微信群里发送。   柏寅清:“……”   他不仅没通过虞微年的好友申请,还把这条添加信息删除。就算他现在想通过也没办法。   柏寅清换完常服出去,虞微年正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里,坐姿随意,与他的室友们聊得开心。   听见开门动静,宿舍内三人不约而同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虞微年看了眼时间,也差不多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柏寅清看向虞微年。   姚洲:“这么快?学长不再坐坐吗?”   “今天你们起得早,肯定没有睡好。”虞微年把军训服挂在臂弯,手背依然是红的。他起身往外走,“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虞微年将手搭在门把手上,心中默数三、二……   倒计时尚未归零,身后便响起一道冷淡的男声。   “学长,等一下。”   真是难得,难得见柏寅清这么有礼貌地主动喊他学长。虞微年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他侧身偏头看向柏寅清,带着几分友好的善意,明知故问道:“还有什么事吗?柏同学。”    第5章 重度恐同   “加个微信。”柏寅清说,“教务处老师让我联系你。”   虞微年仿佛这才反应过来,他还有这么一桩差事。手指划开屏幕:“我差点忘了这事,还好有你提醒。”   “柏同学,麻烦你扫一下我。”   在正事方面,柏寅清的效率总是很高。   虞微年如愿看到通讯录一栏多出的小红点,点开通过后,他小幅度弯了弯眉眼。   “那再见了,柏同学。”   虞微年刚离开宿舍,柏寅清便收到一串表格与通知,虞微年将他拉入一个微信群聊,很贴心地将历史消息转发给他。   【虞微年:[转发通知]】   【虞微年:今晚记得去教室拍照片,穿正常的白衣黑裤就可以。至于视频,会在你军训期间喊你出来,没什么需要准备的。】   【柏寅清:好。】   虞微年回了个“ok”的手势,倒是没有继续聊天。这一点,反而让柏寅清的印象不错。   他还担心虞微年这个自来熟,会在微信上同他拉家常。   除去家人与老师,柏寅清连微信好友都没几个。他不喜欢聊天,更懒得应付无关紧要的人。   倒不是虞微年不想和柏寅清聊天增进感情,而是他等会有行程。   开学这个时间段,总是有莫名其妙的聚会,今天你请客明天他请客,他的几个发小又特地来找他,他不可能不给这个面子。   虞微年补了个觉,睡醒之后,便去赴约了。   靠近DJ台的卡座,一个颀长的身形隐在阴影间。   混乱灯光闪烁落下,虞微年像没骨头似的靠在丝绒长椅间,袖子挽至手肘处,衬衫解开了两颗,露出细瘦流畅的锁骨。他漫不经心地把玩指尖的珐琅火机,火光忽明忽暗,随意又懒散。   他来得早,又不想被打扰,故而只是一个人坐在那儿。现在还不是气氛最嗨的时刻,酒吧人也不多,但只要经过的人,都会在他身边驻足停留。   没多久,有人大着胆子来搭讪,这是一个穿着考究斯文的精英男。   “一个人吗?”他朝虞微年笑了笑,看向桌面上的骰盅,“要不要一起玩会儿?”   闲着也是闲着,虞微年放下腿:“好啊。”   精英男把骰盅放在虞微年眼前,示意虞微年先来。   虞微年也没客气,细白手指握住深色骰盅,手法十分熟稔,显然是纵情夜店的老玩家。斑斓灯光在他的手上变幻,面部轮廓被光线烘托得至臻完美,实在是极品中的极品。   虞微年放下骰盅,没等他看到骰子的点数,精英男忽的凑近:“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吗?”   虞微年兴致盎然地看了回去。他点数也不看了,手指改搭在透明的玻璃酒杯,他慢慢饮了一口,在精英男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蓦地欺身逼近。   精英男下意识后退,却反被虞微年堵在卡座角落。酒精气息与另外一股香气,霸道地侵占他的领地。   近距离看下,虞微年这张脸更是挑不出错处。只不过靠得太近,也让人能看清这双漂亮的眼睛,眼尾上挑,睫毛长而浓密,薄情到有些危险的面相,让人受蛊惑般想要靠近。   “见过我的人都这么说。”虞微年缓慢地眨动眼睛,游刃有余的目光带着几分轻视,又像调情,让人渴望探究其中深意。   这话宛若引诱,精英男盯着近在咫尺的脸,裸/露在外的皮肤因兴奋而开始发烫。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虞微年便拉开距离,靠了回去。   “要不要加个微信……”他话未说完,卡座上出现几张新面孔,皆一脸不善。   其中领头那位,是今天的东道主,褚向易。   褚向易冷着脸赶人:“差不多行了。”   虞微年的朋友们到场,他也已经玩够了,自然不会理会一个打发时间的消遣。   他没看到精英男失魂落魄的脸,而是不悦地拍开朝他伸来的手:“来这么慢。”   “没办法。学校里还有些事要处理,附近又堵车。”杭越坐下,反而奇怪道,“今晚新生代表不是要拍照?你怎么没跟着去?”   虞微年忙着补觉呢,他道:“他拍他的照,我去干什么。”   杭越不理解,虞微年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   比起过往轰轰烈烈的、仿佛入室抢劫般的追求路数,当下虞微年的许多行为,太过“和平”。   褚向易“嗤”了一声,这话是对杭越说的:“你还不够了解他?我们情场浪子虞微年,怎么可能真的为人收心。”   虞微年挑了挑眉,朝他举起酒杯。   “你没见过他,他确实是微年会很喜欢的类型。”杭越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他改看向虞微年,“怎么说,要不要和那哥们儿复合?”   虞微年想了想,问:“哪个?”   褚向易发出“哇哦”的唏嘘声,虞微年踹了他一脚,他这才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杭越无奈道:“今天找你那个。”   今早新生早自习开会时,杭越把虞微年叫了出去,为的就是这事儿。虞微年其中一个前任,对虞微年恋恋不忘,便想着通过他这个“中间人”复合。   但他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哦,他啊。”虞微年有印象了,就是今天在走廊约他喝酒的那个前任。他说,“不复,我在追人呢。”   “本人不搞脚踏两条船的缺德事儿。”   褚向易鼓掌:“一个有原则的渣男。”   杭越这么一说,虞微年就有印象了,今天他被喊出教室,一个身高腿长的帅哥自来熟地搭上他的肩膀。先是关心他最近的感情现状,得知他单身之后,又问他要不要出来喝酒。   他记得这人,毕竟这是一个拿得出手的前任。要是平时,他肯定就答应了,但他当时一心想着跟柏寅清套近乎,于是潦草地拒绝了。   用的什么理由来着?   虞微年记不清了。这不重要,这前任也没纠缠,而是说下次有机会再约。   偶尔和前任一起出来玩儿,对他来说真不是一件大事。他最烦的就是分手后死缠烂打、牛皮糖一般的行为。   大家都是成年人,好聚好散不行吗?   虞微年正这么想着,眼皮猛地一跳,他迅速弯身,将自己隐匿于卡座阴影之中。   杭越:“?”   “我操。”虞微年压低声音,“我先溜了,段佑来了。”   说前男友,前男友到。   段佑,便是虞微年的上任男友,艺术学院的院草,他花费好一番功夫才追到。   只是在一起后,段佑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他的花边新闻,一心想着让他“改邪归正”,不仅试图干涉他的交际圈,还想搬来和他同居。   虞微年谈恋爱是为了开心,但段佑让他不开心了,他就提了分手。   谁料这还是个难甩掉的。他提分手后,原本也秉承着好聚好散的想法,可段佑一心想着和他复合,每天有事没事来蹲他,那缠人劲儿,连他都怕了。   虞微年实在不想和段佑浪费时间,他小幅度猫着身儿,趁段佑没来,随手抄过一辆好友的车钥匙。   “我先走了。”他逃之夭夭,“记得打掩护。”   虞微年前脚刚走,段佑便气势汹汹赶到。舞池灯光从不远处扫来,清晰照亮他棱角分明的眉眼。眉眼深邃英挺,面无表情时给人一种冷淡疏离的气质。   虞微年的前任,就没一个拿不出手的。   喧嚣聒噪的酒吧内,段佑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虞微年呢?”   “不知道啊。”褚向易吊儿郎当道,“今儿是我的场,微年来了吗?杭越,你看到微年了吗?”   杭越:“没看到。”   “我刚看到他了。”段佑看着杭越,眼神阴鹜,“杭越,你别装了。”   杭越轻描淡写地反问:“我装什么了?微年他确实不在,你来问我,不如去他学院转两圈,说不定还能碰上。”   昏暗晦涩的光在段佑脸上形成阴暗森寒的阴影,他盯着杭越,似是竭力忍耐怒火。他仔细检查,卡座内没有能藏身的地方,虞微年确实不在。   他这才离开。   ……   新生军训很早,虞微年本也想早起,无奈他实在起不来。   虞微年给柏寅清发了条消息。   ——你们要军训了是吗?防晒霜和鞋垫都准备了吗?我这里还有多的,给你送过去吧。   一页屏幕,尽是绿色会话框。都是他发的消息。   柏寅清一条都没回。   虞微年也不在意,他把这条消息转发给原何熠、柯亚、姚洲等人,他们是一个宿舍的,总会有人看到。   不过奇怪的是,一向话多外向的原何熠,这次竟只矜持地回复了个“好”字。   半小时前,操场。   晴空万里的天幕下,是一片片整齐的墨绿海洋。   九月清晨的日光炎热,没有多久,新生们的军训服便被汗湿。操场多处设有解暑的凉茶,待休息时间,学生们蜂拥而上,排队接起了水。   柏寅清还在排队,他身材比例优越,腰带一扎,更加凸显肩宽窄腰的优势。   前方他的两位室友接完凉茶,各拿两个一次性杯。   “柏同学,我们一起帮你接了。”柯亚说,“我们一起去附近乘凉吧?姚洲他去占阴凉处的位置了。”   柏寅清不喜欢麻烦别人,但好歹是他的室友,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微微颔首,道谢之后,与柯亚、原何熠同行前往阴凉处。   待到阴凉处,原何熠没什么形象地瘫坐在地面:“这军训也太折磨人了。”   姚洲:“是啊,我高中三年体育课都没上几节。”   “柯亚你看什么呢?”原何熠见柯亚东张西望的。   柯亚温声回答,“我好像没有看到虞学长。”   其他班级的导生都在附近,唯有他们班的导生不在。姚洲推了推眼镜:“好像是没看到虞学长。”   柯亚:“这么早,可能还在补觉吧。”   话音刚落,另一边传来不大不小的议论声响:“哎?今天隔壁班的导生虞微年怎么没来。”   是隔壁班的。   “怎么?你看上他了?”说话人上下打量对方一眼,无情嘲笑,“你拉倒吧。论坛里都说了,虞学长谈过的前任一个比一个帅。他眼光很高,一般男人都无法入他的眼……你这样的,不花个一百来万大整,恐怕连他的卡座都蹭不上。”   “不过能理解,虞学长都长那样了,谈丑男也不合适吧……”   他们嬉皮笑脸地开着玩笑。   那人被这么说,也不生气,反而很有自知之明地自我调侃:“那也说不准,说不定虞学长帅哥谈多了,也想试试我这样的丑男呢?”   他们笑得更大声了。   他们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但最起码能让柏寅清等人捕捉到关键信息。柏寅清平静地喝水,知道虞微年是同性恋之后,竟丝毫不感觉意外。   也是。每天把自己拾掇得那么精致,像孔雀开屏一样漂亮,性取向为男也正常。   柯亚也一怔,旋即默默低头喝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姚洲的态度和柯亚差不多,唯有原何熠,反应特别大。   “我操?真的假的?”原何熠瞪大了眼睛,“学长是……是弯的啊?”   姚洲对他的反应莫名其妙:“都什么年代了,你歧视同性恋?”   高等学府思想开放,性取向是同性算什么?还有人的性取向是动物、植物,甚至无性恋。   原何熠:“不是歧视,我就是……就是很惊讶!”   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不知道怎么说。”   柯亚低声道:“可能没想过,同性恋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原何熠道。   柏寅清不理解为什么身边的人都热衷于讨论虞微年,现在又是虞微年的性向。   他毫无兴趣。就算虞微年喜欢一棵树,也和他没关系。   远方传来喧嚣动静,柏寅清再一次听到“虞微年”的名字。   有人在激动地喊着,他眉峰拧起,没有望向声音来源,人却已缓缓靠近。   斑驳树影透过叶子缝隙落在虞微年的身上,面部忽明忽暗,画面朦胧而又柔美。   和以往时尚感十足的穿搭不同。他今天只穿了简单的黑色微高领长袖,裁剪合身,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曲线,什么都没露,却因姣好的面容与优越的身材,说不出的性感。   虞微年是个很有品味的人,每日穿搭从色彩搭配、材质光泽度多方面入手,审美极好。   从头发丝到脚,哪哪儿都是精致的。   许多人都在看他,偷拍他。虞微年身后跟了一群人,他们分发着解暑解渴的冰冷饮,以及防晒霜、鞋垫、防中暑药物。   虞微年从容地坐在柏寅清身边:“hello,柏同学,我们又见面了。”   简单的招呼过后,他看向一脸呆滞的原何熠,“什么表情?傻了?”   原何熠:“没有,没有。”   虞微年坐姿随意,双腿自然分开,膝盖难免碰到柏寅清的大腿。   柏寅清将腿挪开,虞微年却像察觉不到他的躲避,再次将腿挨了过来。   他眉头紧皱,视线缓缓往下,从虞微年单薄的后背,到细窄的腰身,最终定格在虞微年的手上。   这是一只很漂亮的手。   薄薄一层皮肉包裹修长分明的骨骼,指节修长,纤细且不失骨感。   柏寅清不动声色地移开眼。有点渴,他喝了口水,却忘了杯中水早已见底。   太阳太烈,偏偏身边的虞微年还离他很近,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愈发叫他浑身不适。   “你还没说,发生什么事了?”虞微年半开玩笑,“不会说我坏话了吧。”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   原何熠立刻摇头。他听虞微年哼笑一声,显然不信他说的话。   他焦急又紧张。再三犹豫过后,他小心翼翼道,“学长,你……”   “喜欢男生吗?”   声音不大,刚好能让柏寅清一伙人听到。   该来的还是来了。   虞微年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毕竟他名声在外,但凡上网搜索一下他,都能知道他的丰富情史。   “怎么?”手肘压在膝盖上,掌根托着下颌。虞微年侧身反问,“你恐同?”   “不是……”   “是啊,我喜欢男生。”虞微年打断道。他语气散漫,仿佛只是回答一个不重要的问题,“我是同性恋。”   鸦雀无声,耳边唯有风声徐徐。   虞微年的发丝被风带得往后跑,部分吹拂在柏寅清的面庞,迎着淡淡的香。   虞微年时刻关注柏寅清的反应。   那双漆黑眼眸蕴着莫名情绪,柏寅清眉峰紧皱,仿佛在竭力压制某种即将溢出的恶意。   最终,像忍到极限,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卫生间走去。   风停了,炎热暑意沉甸甸落下。   虞微年原本想先慢慢刷好感度,从兄弟做起。等柏寅清适应他的存在,再兄弟转情人。   但既然有人问起他的性取向,他干脆趁现在全盘托出。   他的性向不是秘密,撒谎也没意义。   谁料柏寅清的反应这么大。   虽然柏寅清没有直白言语,但所有下意识的反应,都在传递一个明显的信号。   他反感同性恋,不止一点点。    第6章 控制欲望   卫生间。   柏寅清用冷水洗了把脸,不适感稍稍减退。   他平静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等待片刻,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板药。   他拆出两颗,面无表情地仰头,吞咽。   服用药物后,柏寅清觉得好多了,又或许只是心理作用。   但最起码,那种怪异的不适没有强烈到不可忽视了。   休息时间不长,外头传来集合的声音,柏寅清正准备前往集合地点,便在镜面中,看见另一个高挑身影。   虞微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站在不远处,神色犹豫,徘徊不定。   太阳很烈,他却穿了件微高领长袖,经过暴晒后,雪白面颊浮着一层淡淡红晕,连看过来的目光,都带有几分水色。   “柏同学,你还好吗?”虞微年保持距离,“你生病了吗?”   柏寅清面无表情地想,果然被看到了。   “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只是怕你不开心,所以跟过来看看……”虞微年露出类似伤心的表情,“我真的没有撒谎。”   柏寅清:“怕我不开心?”   虞微年:“是啊,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同性恋。我不能强行逼迫别人接受,但我不想撒谎。”   他抬起眼,“也不想骗你。”   虞微年生了一双富有欺骗性的眼睛,当他凝视一个人时,总会给人一种含情脉脉、万分认真的错觉,叫人不忍怀疑他的真心。   “……”柏寅清说,“没不开心。”   他又说,“和我也没关系。”   虞微年欣喜不到一秒,心脏又扑通一声坠落。柏寅清还真是个纯种直男,说话一点情商都没有。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在柏寅清眼里,他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所以不需要有情绪波动。   “所以柏同学,你是生病了吗?”虞微年关心道,“我看到你吃药了。”   但没看清是什么药。他只看到,那板药几乎空了,可见柏寅清常吃。   柏寅清:“过敏药。”   他似乎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他的神色与语气沉冷,“下次你不用跟过来,没必要多此一举。”   若是别人,反复在柏寅清这里遭受冷脸,早就打退堂鼓了。偏偏虞微年喜欢挑战难度,是个愈挫愈勇的人。   “等等。”虞微年喊住了柏寅清,“其实我跟过来,不只担心你有事,也是怕你误解。”   柏寅清果然停下脚步:“误解?”   “因为,嗯……有些传闻。”虞微年说得委婉。既然原何熠主动问起这事儿,说明原何熠一定听到了什么,他们又是一个宿舍,柏寅清多少肯定也会知晓。   虞微年不确定他们究竟知道多少。关于他的传闻可太多太多,论坛有些帖子十分极端,把他描述成一个十恶不赦的玩弄感情的渣男,许多内容都是夸大其词的臆想。   发这些贴的人,多半是现实过得不如意、求偶没有竞争力、口袋里又没几个子儿的失败者。所以他毫不在意,平时都是当乐子看的。   可当乐子是一回事,被柏寅清知晓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幸好,柏寅清看起来当真毫不知情:“传闻?”   “就是一些关于我的情史传闻,很多人说我花心、喜欢玩弄感情,是个杀千刀的渣男。但我只是谈了几段恋爱,每段恋爱我都很认真……”   真要问虞微年究竟谈了多少次恋爱,他说不上来。就像如果有人问他有多少辆跑车,他也给不出一个确切的数字。   他的私人车库停满他收藏的跑车,许多限量车型都能在这里看到。由于数量太多,他雇请专业的工程师团队,车库后方设有专门的养护区,工程师每天都会对他的跑车进行全面养护。   而他的私人车库,国内外大大小小加起来得有十多个。   但虞微年也没撒谎,他确实只谈了“几”段恋爱。   只要比2大的数字,都能用“几”来概括吧?   虞微年露出类似委屈的表情,“但我都这么大了,身边很多朋友连二胎都有了,我谈过几段恋爱,也很正常吧?”   “很多传闻都是流言蜚语,都是假的。”他真诚道,“其实,我对待感情很专一。”   柏寅清对这段言语的真实性没有兴趣:“你说的这些,跟我有关系吗?”   就算虞微年当真是个喜欢玩弄感情的渣男,也和他没有关系。   “是没有关系,但我怕你误会,误会我是个人品不端的人渣。”虞微年说的挺是一回事的,他的目光真挚又无辜,又因过分直接的言语,而透出几分笨拙的真诚,“柏同学,我对你挺有好感的,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其实我没什么朋友。”   没什么朋友?这可真是个笑话。虞微年最擅长和人打交道,凭借出挑的外貌与随和的性格,什么场合都能成为他的社交地点。   就这样,他居然说自己没有朋友?   柏寅清眼中流露出几分讥诮,冷淡目光仿若洞悉一切。他没有说话,只静静望着虞微年。   “那些人不算。”虞微年自然知道柏寅清在想什么,“酒肉朋友不算朋友,而且那些人,说白了只是喝酒的搭子……现在这个社会压力太大,总得找点东西发泄。”   虞微年合理地将他泡吧等诸多行为,归结于压力。但柏寅清不是傻子,更不是会被这三言两语骗过去的蠢货。   “压力大,就拿酒精发泄?”低沉嗓音响起,冰冷且没有掺杂情绪。柏寅清用着陈述事实的语调,“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人能控制欲望。一个连欲望都克制不住的人,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有欲望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我为什么要压制它?我并不因为我有欲望而感到羞耻。”虞微年一本正经道,“况且,我只是喝酒。我从酒精中释放压力获得快乐,酒吧老板赚到了钱,我一没违法二没违背道德,没有伤害任何人。我只是满足了我的欲望,我错哪儿了?”   柏寅清怔住,不知怎么反驳。他到底年轻,也没有多少与人相处的经历。   最终,他只冷冷吐出两个字:“歪理。”   柏寅清明显有些动摇,最终却又选择固执己见的模样,在虞微年眼中实在可爱。   “欲望是人的本能,享乐没有错,为什么要活得那么辛苦呢?”   虞微年缓缓靠近柏寅清,柏寅清并没有避开,反而让他大着胆子,愈发靠近。   他偏了偏面庞,纤长浓密的睫毛在交错光影下扇动。咬字间透出难言的暧昧意味,“再说了,极端控制欲望,真的有作用吗?”   柏寅清掀下眼帘。   耳畔声音仍在继续。   “每一次成功压制欲望,欲望并不会降低,只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成倍增长。你越是怕,越是回避,内心深处只会更加渴望。”   “长久的极端克制,就会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最终结果都是反噬。”   可能是柏寅清现在的表情太有趣了,虞微年的语气多了几分轻佻。他仰起面庞,迎着日光直视柏寅清的眼,“柏同学,你难道不知道吗?克制本身就是一种助长行为。”   柏寅清这才发现,他们靠得很近。透过正前方的镜面,他看到虞微年正站在他身前,也许是因为他穿着军训迷彩服的缘故,虞微年的身形被对比得十分单薄,体型差格外明显。   背很薄,腰肢更是纤细。一双笔直的腿修长,裸/露在外的脚踝纤细,仿佛一掌轻松可握。   “说够了吗?”   柏寅清吐出冷漠又清晰的字眼,眼眸黑沉沉的,不带什么情绪。   却能让人感觉到,他现在不太高兴。   这就生气了?柏寅清居然这么小心眼?   虞微年像是看到了柏寅清的另一面,他新奇极了:“柏同学,从小到大,你总该有点欲望吧?”   是人都会有欲望,柏寅清也不例外。   柏寅清:“我能约束。”   “每次?”   “每次。”   虞微年不信。柏寅清是长了长冷淡的脸,但男人是什么物种,他还能不了解吗?   都是男人,搁这儿和他装什么呢?   “柏同学,你可别告诉我,你长这么大,都没有自己解决过。”虞微年哼笑道,“每次都靠自我约束?”   柏寅清:“什么?”   虞微年似笑非笑地看着柏寅清。   柏寅清本来是不理解的,但虞微年的目光若有若无,宛若小钩子一般,滑过他的薄唇、喉结,暗示性地往下看了一眼,又暧昧地笑了一声。   他瞬间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神色在一瞬冷下,他扭头就走,却被一只温热柔软的手拽回。   “我开玩笑的,别生气。”虞微年没想到柏寅清这么不经逗,“我想跟你做朋友,这是真心话。”   “你很特别,和我认识的其他男生都不一样……”   柏寅清油盐不进:“我没什么特别的。”   “是吗?可你总是给我一种很特殊的感觉。”虞微年忽的欺身靠近,身上的气息,霸道地将二人缠住。丝丝缕缕的香自温热皮肉中溢出,让柏寅清浑身僵硬,刚要伸手推开,虞微年的言语让他登时顿住。   “虽然你很优秀、习惯独来独往,但我总觉得你在用外表伪装、不,保护自己。其实你内心深处极度渴望有人理解你……”   柏寅清目光骤冷,他一把拍开虞微年的手:“你觉得你很了解我?”   “我说错了吗?”虞微年委屈地把手收了回来,“我不会撒谎,但这确实是我的真心话。”   “如果我说错了,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了解你吗?”   四目相接,细微气氛在对视间蔓延。   终于,柏寅清薄唇微动。   “别自以为是了。”    第7章 怪异视角   红白相间的桌布上,是散落凌乱的筹码。桌面中央堆了一叠交错的银行卡,还有几把豪车钥匙。   “他真这么说?”   “是啊。”   虞微年慵懒地坐在丝绒沙发间,身姿舒展,掌根托住下颌,微挡住面庞。   修长指节夹着细薄的扑克牌,他眉心微蹙,“啧”了一声。   看起来有点烦躁。   为了给柏寅清留下好印象,他特地挑了一件比较“乖”的衣服。   长袖,微高领。热死他了。   虞微年看了眼牌后,随手把牌打了出去:“不过总体还算顺利吧。”   褚向易没忍住笑:“都对你放狠话了,还顺利呢?”   褚向易还是不敢相信,居然有人会这么对虞微年。   以往,虞微年不是没有遇到过难追的,但没有一个像柏寅清这般冷淡到近乎冷酷。   “我看你这次是真没戏了。”   四周光线昏沉,虞微年脑袋稍侧,他放下手中的牌,突然往褚向易的方向靠近。   没等褚向易搞明白虞微年要做什么,一只温热修长的手,缓缓将他的脸捧了起来。   亚麻色的发丝垂落在深邃的眉眼间,虞微年用一种纵容、宠溺的眼神看着褚向易,语气夹带几分心疼:“向易。”   “其实我一直知道,虽然你总是吊儿郎当的,什么都有,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你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开心。你也渴望被理解,渴望被坚定选择。”   “有时候,我真的很心疼你。”   褚向易心跳错了一拍,他整个人怔住。短暂停滞的心跳后,是频率惊人的跳动。   内心深处仿佛有一根弦被触动,他声音喑哑:“你……”   这时,虞微年轻挑了下眉,笑了一声。周围人也都在笑,褚向易这才发现他被耍了:“我操?”   褚向易立刻反应过来,“你别说,微年,你刚这么一说,我觉得你特别懂我,好像我的知音。我还真觉得我就是这样的。”   “不是你这样啊。”虞微年懒洋洋道,“而是每个人都这样。”   在特定情境下,绝大部分人会有相似的反应。只要稍稍总结概括,便会发现,大多数人都一样。   没什么特殊的。   褚向易抖着手臂的鸡皮疙瘩,他看着虞微年成竹在胸的表情,明白是自己多虑了。   他不免对柏寅清感到同情,居然招惹上了虞微年。另一方面,他又好奇地凑近:“你说,这对他有用吗?他看起来不像感性的人。”   “没用吗?”虞微年不这么认为,“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每个人都渴望被理解,不管什么年龄段都是。”   “对这种刚成年的小弟弟,更是百试百灵。”   纵使柏寅清表现得再老成冷酷,说白了,也就是一个刚成年的小弟弟。十八岁,对很多事物抱有单纯天真的看法。   最美好的年纪。   也是最好骗,最容易因为一些琐碎小事而心动的年纪。   虞微年百无聊赖地玩着德州,杭越看出他意兴阑珊,给他调了杯酒。但他没有多余的手拿酒杯,干脆偏了偏头,杭越把酒杯往前一递。   浅色唇瓣含住递过来的酒杯,杯子微微抬起,酒水顺势涌入他的口中。   褚向易“啧”了一声:“别乱喝别人递的酒啊。”   虞微年看他一眼:“你们又不是别人。”   他当然知道不能喝别人递来的酒,但他们从小玩到大,这点信任度还是有的。   虞微年的眼睛极其漂亮,狭长的眼型如含一汪秋水,给人一种真诚又神情的错觉。   褚向易想,难怪那么多人都会被他的甜言蜜语哄骗,并对此深信不疑。   虞微年今天牌运一般,但总体都是赢的。   反倒是褚向易,输了一辆帕拉梅拉和车队代言——他虽不学无术,但尤其喜爱赛车文化,在国内养了一只赛车车队,这几年随着赛车文化的兴起,车队商业价值水涨船高。   钱是小事,他不爽的是,怎么老是他输?   褚向易搭着虞微年的肩膀,凑过来看了眼虞微年的牌,结果先看到一截雪白的锁骨。   他低低地笑了声:“不是,你这牌,让我们怎么玩儿啊。”   今天他们只是随便玩玩,打法随意,还会小酌几杯。虞微年喝了点酒,当下有点上脸:“滚开,你身上都是酒味。”   “哪儿呢?”褚向易怎么没闻到,“你再闻闻。”   虞微年不想闻,褚向易就抓着虞微年的手腕,嬉皮笑脸地往上凑。虞微年懒得和褚向易玩这套,幼稚,也不反抗,直接被推得倒在暗红丝绒沙发间。   衬衫扣子被弄开几颗,露出浮着绯色的胸口与锁骨。杭越与几位朋友看了过来,没等他们帮忙,虞微年先以手肘抵开褚向易,只稍一用劲,便将褚向易反制在沙发上。   手上多了一张金卡。   原来虞微年方才的“不反抗”,只是为了取卡。他轻佻地用银行卡拍了拍褚向易的脸,留下不深不浅的红印。   “既然你认输,那我就笑纳了。”   虞微年今天赢了不少,他心情不错,他站起身,没理衣服,就往外走。   褚向易坐起身:“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   “多玩会儿呗。”   “不了。”   忽明忽暗灯光下,虞微年停下脚步。   食指与中指并起,夹着张金卡。他偏过身,面上染上几分懒散的酒意,眼尾薄红,唇角噙笑,多情又薄情。   “忙着给我未来男朋友买礼物呢。”   虞微年走得毫不留情。他向来这样,随心所欲,玩开心了就走,不开心也走,一切全凭他心情。   褚向易不可置信:“用从我这儿赢来的钱,给他男朋友买礼物?”   “我是什么大冤种吗?”   杭越拿起半空的酒杯,饮了一口。纠正:“是未来男朋友。”   “也是。”褚向易道,“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   ……   趁军训午休期间,柏寅清去医院了一趟。   柏寅清的外公刚做完手术,意识并不是很清醒。他到医院时,外公正在睡觉。   他没有打扰,而是将打印出来的资料、照片交给护士,让护士代为转交。   回学校的路上,柏寅清接到一通电话。他垂下平直的睫毛,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在电话挂断前的一秒,他点下接通。   “见到你外公了?”   “嗯。”   “嗯。”中年男人道,“我和你妈都很忙,没办法到现场,你记得帮我们慰问一下。”   柏寅清没有说话。   电话两边是一片沉默,是中年男人先打破僵滞住的氛围:“大学生活怎么样?”   “挺好。”   “好什么好?原本计划出国念书,你偏偏……行,让你在国内念书,让你报京大金融,你偷偷把志愿改了。你以为你去了A市,我就管不着你了吗?我告诉你,别在A市丢我们家的脸。”   柏寅清淡淡道:“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这是你对父亲说话的态度吗?你的家教都去哪儿了——”   震怒的言语,被顷刻切断。柏寅清挂断电话,回到宿舍楼。   军训可以快速增进同学之间的友情,许多人已成功打成一片。   宿舍内空无一人,柯亚等人应该都去其他宿舍串门了。   正好,距离下午军训还有一段时间,柏寅清准备补个午觉。   柏寅清时常失眠,他总是处在一种肉/体与精神亢奋状态,哪怕借助药物,都无法缓解。   昨夜,他几乎彻夜未眠。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此刻他睡意渐袭。   睡30分钟,足够了。   柏寅清戴上避光眼罩与耳塞,正在酝酿睡意。没多久,门外传来细碎脚步声,轻微动静在他耳中放大、再放大。   门被推开。原何熠一进门,看了眼手机消息,重重叹了口气。   柯亚:“怎么愁眉苦脸的?”   原何熠一脸忧愁,他看向两位室友,忍了很久,还是没有忍住:“你们有没有发现,学长对我特别好。”   柯亚想了想:“对我们是挺好的。”   “不是我们,是我。”原何熠说,“刚刚他还问我,晚上要不要一起打游戏,就因为我在朋友圈发了个游戏截图吗?而且他对我特别关照……”   原何熠看过论坛,也看过总结虞微年追人的招数。帖子里的内容,绝大部分都能在他身上重现。   他看得心惊,恍然大悟,又陷入纠结与迷茫:“学长不会喜欢我吧?”   耳塞无法隔绝所有声音,正在酝酿睡意的柏寅清睁开眼,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竟是毫无睡意了。   柯亚微微睁大眼睛,表情有些怪异。他道:“啊?不会吧。”   姚洲也说:“你是不是多想了。”   “怎么不会?”原何熠十分激动,“学长对我特别好啊,嘘寒问暖的,知道我想吃蟹黄拌饭,就给整个专业送了一份……军训前还问我有没有防晒霜和鞋垫。”   “他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像在放电。之前我没有多想……”原何熠越想,越坚定,“而且他来我们宿舍,总是坐我的位置!都不坐你们的!”   姚洲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你和柏寅清的位置都比较靠门口,如果柏寅清不在,学长也可能坐他的……”   柯亚委婉道:“你是不是想多了?”   原何熠:“哎算了,你们不懂。”   柯亚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按理来说,柏寅清昨天没有休息好,今天应该能得到较好的休息,最起码不会太难入睡。   但柏寅清毫无睡意,他平静地躺在床上。   浑身上下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不适,仿若过敏。像针扎,又像有蚂蚁在爬,蠢蠢欲动的焦躁挤压着他。   柏寅清面无表情地从枕边拿出一板药,吃了一颗。药效没那么快发挥,他摘下眼罩,拿起手机,准备转移一下注意力。   手机屏幕多了许多条微信消息。   虞微年在半小时前,给他发了张照片。是手,戴着两枚戒指。   手指修长分明,皮肤包裹完美的骨骼,泛着玉石一样的莹润光泽。   ——哪个好看?   过了几分钟。   ——抱歉,原本想发给我朋友,让我朋友帮我选一下,没想到发给你了。   ——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如果是,也不算发错人。   ——柏同学,你可以给我一下参考意见吗?   拙劣的把戏,只有蠢货才会上当。   柏寅清正准备锁屏,却看见对方的会话框显示[正在输入中……]。   虞微年又发来一张照片。   方才是局部手照,这一次是半身照。虞微年站在透明玻璃柜边上,身后是价值不菲的高定珠宝。   脖颈间是paspaley蓝宝石Lavalier项链,精致网兜像捕鱼网一样包裹天然珍珠。一只细白匀称的手搭在锁骨,展示手指上的戒指;另一只手则将领口往一旁扯了扯,仿佛要借此露出完整的项链。   雪白皮肤浮着一层艳丽的红,虞微年唇角轻轻上挑着,直面镜头笑。   很怪异的摄像视角。   自上而下的拍摄,可以看出拍摄者与虞微年有一定的身高差。微妙的角度,很像他平时看虞微年的视角。   一条新消息弹出。   ——柏同学,你觉得哪个更好看?   柏寅清皱了皱眉,虞微年很闲吗?为什么要一直给他发消息?   他不会将时间浪费在闲聊上,更不会回答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柏寅清退出微信,把手机锁屏。   他又吃了一颗药,重新躺下,酝酿睡意。   十分钟后,柏寅清睁开眼。   【柏寅清:谁给你拍的照片?】    第8章 翻车现场   这是柏寅清第一次在非公事情况下回复。   虞微年略有诧异,他马上回道。   ——专柜销售帮忙拍的,怎么了吗?   柏寅清看着虞微年几乎秒回的信息,神色略有懊恼,似乎在后悔,不该发那条消息的。   他没了回复,虞微年的消息却仍在继续。   这是一条语音。柏寅清沉默片刻,还是戴上耳机,按下了语音条。   “你以为是谁?”虞微年说话时一贯带着调笑意味,有些轻佻。他又问,“柏同学,要开视频检查我有没有撒谎吗?”   经过电子设备处理过后,这种宛若调情般的暧昧语调,如附耳落在耳边,激起片片细小的战栗。   【柏寅清:是谁都和我没关系。】   虞微年引用了柏寅清上一条消息,又带了两个字:是吗?   一条会话框,被引用的内容是“谁给你拍的照片?”。   下面才是虞微年的回复,两个简短的“是吗?”   柏寅清直接不回了。   虞微年看着聊天记录,只觉有些好笑。他撑着下巴,想象了一下柏寅清此刻的表情,又禁不住低低地笑了两声。   一旁服务的销售:“虞先生?”   “嗯,这两款都要吧。”   “再过两天,还会有限量发售的新款……”   “好的,帮我预定一下,到时候直接送到我家就可以。”   品牌专柜会配有专送服务,虞微年身为店内的超级vip客户,自然能享受该服务。   销售早就知道虞微年多金大方,也知道这位贵客的喜好。   虞微年总是愿意为“限量”买单。就算不是“限量”,他也只看最昂贵的。   昂贵意味着有门槛,买的人会更少。他从来不买基础款,只喜欢限量的、稀缺的。   “虞先生,这两款对戒,请问另一个戒号是什么?”销售温声道。   虞微年欣赏手上的戒指:“按我的戒号买。”   销售:“两枚都按您的戒号买吗?”   “嗯。”虞微年说,“再配两条项链吧。”   销售微笑:“好的虞先生,我明白了。您稍等。”   这两款新出的对戒,虞微年都挺喜欢。他不知道柏寅清的戒号多少,但不重要。   只要按照他的戒号买,柏寅清能戴就戴,不能戴的话,串起来当项链戴也可以。   还有另一种可能性,也是最大的可能性。柏寅清要是拒绝,虞微年就留着给自己戴。   保安帮忙提着购物袋,准备送他去停车场。虞微年签完字,销售靠近接过笔时,他嗅到一股甜果香。   “你的香水很好闻。”   “谢谢。”销售大方地微笑,“这是我们家的新款香水,您要试试吗?”   ……   【虞微年:在吗?柏同学。】   军训休息期间,柏寅清坐在树荫下,看到这条消息,选择忽略。   没多久,一旁有人坐下,他也许是渴极了,所以没注意到,他随手拿的那瓶水,是柏寅清的。   等同学拧开瓶盖,才意识到不对劲。他买的是饮料,不是矿泉水。   “抱歉啊哥们儿。”同学尴尬道,“我拿错了……不好意思,我还没喝过,只是拧了个盖子……”   “我再给你买个新的吧?”   柏寅清:“不用,你喝吧。”   不管是还给他,还是买新的。他都不需要。   他对个人所有物有很强的独占欲和掌控欲。   柏寅清正准备去自动售货机买水,口袋内传来震动。   虞微年又发来一条消息:【你发来的演讲稿有几个错别字,得修改一下。】   【柏寅清:哪里?】   【虞微年:骗你的。】   柏寅清:“……”   柏寅清无法理解,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人。   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机锁屏。   一双崭新的灰蓝白相间的运动鞋出现在眼前,再往上,是修长笔直的双腿。   柏寅清一言不发地看着虞微年。忽然出现在他眼前的虞微年,小幅度挑了挑唇,轻笑着说:“柏同学,我还以为你是平时太忙,没看见,所以才不回我消息。”   “原来你都是故意不理我啊。”   在这种情况下,寻常人多多少少会有些不满,但虞微年满脸揶揄,好像当真一点儿都不计较。   柏寅清不说话,他起身就走,当没看见虞微年这人。   虞微年追了上去:“柏同学,你怎么不理我?”   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投来。柏寅清在人少的拐角处,停下脚步:“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虞微年倚着栏杆,“柏同学,你怎么总对我抱有戒心,我是真心想跟你交朋友的。”   柏寅清扯了扯唇角:“你可以找别人。”   虞微年也不介意,追人就像有求于人,受冷脸也很正常,不然哪还用得上他追呢?   再说了,要是柏寅清很快回应,那跟刚开始游戏便通关有什么区别?没意思。   “但我就想找你,我只想跟你做朋友。”虞微年一字一字,认真道,“你是不一样的。”   “是吗?”柏寅清从来不信这些。除了自己,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柏寅清油盐不进,虞微年无奈极了:“柏同学,你跟谁说话都这样吗?”   “哪样。”   “冷冰冰。”   虞微年当真很好奇,他稍稍直了直身,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你对朋友也这样吗?你会对朋友笑吗?”   随着虞微年的突然靠近,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柏寅清极轻地皱了皱眉,这是很甜的香水味,不知道虞微年是从哪里蹭到的,极其呛人。   柏寅清冷冷吐出二字:“无聊。”   “好吧,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会放弃的。”虞微年道,“你们军训快结束了吧?等会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订了个餐厅。”   柏寅清刚要拒绝,又见虞微年弯了弯眉眼,“我有东西要给你。”   柏寅清:“什么东西?”   “秘密。”虞微年卖着关子。他慢慢眨了眨眼,眼里水色映着青翠绿植,在柏寅清拒绝他之前,他先一步道,“我不管,反正我们说好了,我们一起吃晚饭。”   “你不来的话,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你。”   太阳很烈,如果虞微年一直在这里等,很有可能会中暑。   但这和柏寅清有关系吗?   柏寅清自然不会答应虞微年的邀约,他连回应都没有给,径直顺着阶梯离开。   操场传来集合的哨声,虞微年看着柏寅清离开,面上神色委屈又坚定,像一只执拗的小动物。   等待彻底看不见柏寅清的背影,虞微年才恢复玩世不恭的神色。   他略有遗憾地朝一侧教学楼走去,白装可怜了。还以为柏寅清会回头看,可惜他时刻酝酿保持的表情了。   阶梯旁是一栋楼,墙体方正透明。虞微年朝内走着,感应门顺势打开,他挑了个靠近操场的座位坐下。   一边吹着头顶冷气,一边在人群中寻找柏寅清的身影。   外头这么热,傻子才在外面等。   军训期间。   柏寅清跟随队伍前进,到了一处空地,凭借身高优势,他一眼便望见一旁立方体建筑中的虞微年。   虞微年悠闲地靠在躺椅间,双腿交叠,单手托着下巴,唇角噙笑,认真地看向身边正在说话的人。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用曲起的指骨轻轻抵住鼻尖,笑意慢慢扩大。   很快,对方将椅子挪了过来,二人几乎肩并肩说话,距离挨得很近。   虞微年总是不会拒绝别人的靠近。难怪身上总是染上别人的味道。   和谁都能“交心”,相谈甚欢,又摆出一副很真诚的假象,仿佛非你不可。   其实谁都可以。   至于虞微年说想和他交朋友,还有那番“真心言论”,他一个字都不信。   不过是新鲜感作祟,一时兴起。   等时间一长,虞微年很快就会将他抛之脑后,连他姓甚名甚都记不清楚。   柏寅清淡淡地收回目光。   教官暂时不在,后方传来窃窃私语的聊天声。   也许是柏寅清这几天没有休息好,竟出现幻觉了,他再一次听到“虞微年”的名字。   但很快,柏寅清就知道,这不是他的幻觉。尽管这三个字出现的时间短暂,音量也很轻,可还是像魔咒一样,钻进他的耳畔。   “什么啊……这种有钱二代,你以为是什么好东西?”   “不会吧?”   “留学圈谁不知道他虞微年?顶级富豪的独子,一个月零花钱七千万刀……”   “你说多少?!”   “我哥和他一个学校,在国外,他是很出名的玩咖,谁知道他为什么要回国念个二硕……你要是有朋友在纽约,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他私生活很丰富,来者不拒……”   这人说着说着,停顿片刻。旋即压低嗓音,“他想要的人,就没有得不到手的。再难追的人,只要成为他的猎物,百分百逃不掉……不过都是玩玩而已。”   “哪怕前期表现得再深情,之后玩腻了就分手。特别绝情……”   教官回来了,这场八卦骤然噤声。柏寅清没能听得全部,但也多少能猜得到。   一个在国内念书的大一新生,都能通过朋友得知这些消息,足够说明虞微年的名声有多“响亮”。   虞微年的情史,比柏寅清想得还要丰富。   来者不拒,轻浮随便。柏寅清最厌恶这种私生活混乱的纨绔二代,也不想再与对方有交集。   他刚开学,有些事还需要导生作为中间人沟通。等忙完这段,他就会删掉虞微年。   也不会再和虞微年有任何往来。   ……   等柏寅清时,虞微年边吹冷气边聊天,中途来了个人问路,他们顺便聊了会天。   这位学弟想申请国外大学,知道虞微年在此之前都是在国外念的书,所以前来取经。聊着聊着,他很好奇道:“学长,你为什么会来A大读二硕?”   要是想深造,虞微年大可在国外读博。可他偏偏选择回国念第二个硕士研究生,还换了个专业。   “学习多好啊。”虞微年懒洋洋道,“如果可以,我想念一辈子的书。”   学弟没理解虞微年的意思,虞微年没有解释。其实也很简单,他什么都不缺,又很聪明,世上绝大部分物质于他而言唾手可得,知识又很容易被他获取。久而久之,他时常会对这个世界感到无聊。   他不断学习新知识,探索新领域,只是为了保持对世界的新鲜感。   不过既然学都学了,那就顺便拿个学位吧。   又一局游戏结束,时间也差不多了。   虞微年看了眼操场,穿着迷彩服的新生们心已经散了,都等着教官一声令下,随后奔向食堂觅食。   虞微年收起手机,恋恋不舍地从空调房来到室外,营造出一副在烈日炎炎下苦等的模样。   事与愿违。   想等的柏寅清没等到,反而等来了他的前男友。   段佑是突然出现在虞微年眼前的。   虞微年来不及作出反应,更来不及转身离开,段佑已红着眼眶靠近,像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一般,委屈地喊:“年年……”   “你不要躲我,好不好?”   为什么躲段佑,段佑心里没数吗?经过段佑这段时间的纠缠,虞微年对段佑唯一剩下来的那点儿好感,也散得一干二净。   “段佑,我们已经分手了。”虞微年再次提醒,勉强好言好语道,“你值得更好的。”   这样的分手对话,虞微年进行过无数遍,他无比熟练。可对段佑来说,却是初次。   虞微年是他的初恋。   段佑比虞微年要高,但因神情落寞黯然,竟有几分可怜意味:“不,我不要分手。年年,你说过你最喜欢我,你说过我和其他人不一样,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你……”   又来。最后的耐心消耗完毕,虞微年打断道:“那些都是骗你的啊。”   段佑霎时愣在原地。   “很意外吗?”一贯懒散的声音依然含笑,但眼底的讥诮与不耐却怎么也藏不住。虞微年懒懒抬眼,“谁让你那么好骗,我勾勾手指你就上来了。”   “都是成年人,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太明白。随便玩玩而已,也就你当真了。”   段佑脸色煞白,又有几分被雷劈了般的迷茫。   眼前的虞微年依然是记忆中的模样,态度温和、纵容,对他百依百顺,几乎有求必应。可虞微年说出的话语,却让他心脏一紧,连呼吸都开始钝痛。   “我以为,我们只是在冷战……”   虞微年不耐烦地打断,“别自欺欺人了。我说过无数遍,我们已经分手了,永远不可能复合。”   当初早知道段佑这么难缠,虞微年根本不会对他下手。   但也不好说,毕竟虞微年挺喜欢他那股清冷的文艺调调。只不过最吸引虞微年的那股气质,在他们正式确立关系后,消失不见了。   可段佑的脸,还是很合虞微年心意的。方才还一脸烦躁,态度恶劣的虞微年,突然温柔地靠近。   他捧起一张茫然失措的脸:“为什么非要闹这么难看呢?”   虞微年的声音愈发柔和,“为什么非要让我难做,让我像个坏人呢?”   “段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温热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弄段佑的面颊,说出来的言语却无比冰冷。   “原本我们好聚好散,没事还可以一起出来喝酒,一起玩儿。要是情况允许,我们也能友好地上个床,当个炮/友。”   虞微年仰起面庞,带着几分苦恼,像面对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目光责怪。他一字一字道,“不要再让我讨厌你了,好吗?”   段佑仿若被抽走了魂儿,呆滞地站在原地。虞微年本不想说这么重的话,他喜欢比较温和的分手方式,心照不宣的那种。   这次过后,段佑应当不会再缠着他了。   虞微年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刚侧过身,光斑树影交错的石阶下方,一个高挑颀长的身影,立于树下。   柏寅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更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虞微年脑袋霎时空了一瞬,在柏寅清转身离开时,他迅速追了上去。   “柏同学,这是误会。”   虞微年镇定地寻找合适措辞,“我和他早就分手了,他却纠缠不放,每天给我打骚扰电话,还在学校跟踪我……我也是没办法了。”   “感情这东西,并不是谁放不下谁就是弱势方,强求不来的……”   虞微年不确定柏寅清听到了多少,他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柏寅清可能全听到了。   可关键在于,该死的,他根本不记得他说了什么!   他应该没说什么很过分很渣的话吧?   虞微年怎么都没想过,他头一回翻车,竟翻了个大的。   正在他绞尽脑汁思索该如何挽回形象时,前方的柏寅清终于停下了脚步。   柏寅清:“和我有关系吗?”   他逆着光,阴影将他的面部轮廓勾勒得极其立体。睫毛在眼下投出一道暗影,衬得神色愈发冷淡,甚至是冷漠。   日光照射,两个高挑的身影被拉得斜长。虞微年收起惯有的吊儿郎当,而是直直看向柏寅清:“柏寅清,你知道我对你有意思吧。”   不是反问,而是陈述。   柏寅清的反应如虞微年所料,平静,毫不意外。   他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得出虞微年的别有用心。   也是,虞微年根本没想过隐藏。他只是将他的目的稍微包装了一下,换了一种可能更容易接受的方式。   “柏寅清,我说想跟你交朋友,确实是假的。”他不再打哑谜,“我喜欢你,我对你一见钟情。”   “然后呢?”柏寅清说,“我不会喜欢男人,这辈子都不会。”   他们把一切话都摊开了说。   虞微年颔首,表示明白。他又说:“如果我非要追你呢?”   柏寅清极轻地扯了扯唇,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你追我,我就要给出回应?你哪来的自信?”   虞微年愣了愣,旋即低低地笑了:“很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从来没人像柏寅清这样过,拒绝得如此干脆,直白。虞微年也是第一次吃瘪,但他却更加兴奋了。   他喜欢高难度,喜欢挑战。喜欢看原本对他爱答不理的人,在他的一步步攻略之下,发生一系列的翻天覆地的变化,露出反差的一面。   前期越是冷漠,后期的转变才显得珍贵。   “柏寅清,你确实是我的菜,可你刚刚说的话让我很不爽。”虞微年把玩着一枚精巧的珐琅火机,“原本我打算耐心追你,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放弃了?柏寅清平静地看向虞微年。   虞微年不装了,他拿出一根细长的烟,点燃。   他浅浅咬着烟蒂,忽的倾身靠近,伸手扯过柏寅清的领口,将柏寅清的身体带得下弯。   又细又白的手指像牵着狗绳一般,勾着柏寅清的领口。猝然收紧的领口带来一瞬间的窒息感,让柏寅清的呼吸产生微妙颤动。   虞微年一手制住柏寅清,另一手夹着烟。他垂眼俯视柏寅清,姿态慵懒又轻蔑,察觉到柏寅清在挣扎,他一把将柏寅清拽到面前。   舌尖抵住烟嘴,牙关轻扣,咬破齿尖的爆珠。一口烟从薄唇间缓缓溢出,他故意凑近,恶劣地将烟圈吐在柏寅清的脸上。   果木香与烟草气息,混合虞微年身上的淡淡香气,交织成独特的气味,强势且霸道地侵占柏寅清的私人领域,顺着呼吸深入喉管,仿佛和虞微年共享了同一根烟。   柏寅清猛地咳嗽起来,脖颈间的手松开前,甚至还很贴心地帮他理好翻折的领口。   白雾在阳光映照下宛若薄纱,虞微年的身形在其间有些失真,修长指间是一点星火。   “既然你这么讨厌我。”   比起自若从容的虞微年,柏寅清称得上狼狈。   剧烈咳嗽后是心跳加快,随后,他听见虞微年吊儿郎当地说完后半句话。   “那我只好在一周内拿下你了。”    第9章 主动示弱   “你这是在追人,还是在放狠话?一周内拿下他?”   居然有人这么追人,褚向易惊呆了,“你真当着他的面这么说啊?”   虞微年一只脚曲起,手肘撑在膝盖,掌根托住下颌,另一手握着高脚杯摇摇晃晃。   “没办法,太生气了。”他懒洋洋道,“还不让我放狠话了啊?”   他是在追人,但不代表他没脾气。   褚向易也能理解虞微年的想法。   虞微年到哪里不是被捧着的?想追求的人,哪怕一开始对他没想法,但他颜高多金,还玩得一手好浪漫情趣,再直的直男,在他这儿都嘴硬不了多久。   纵横情场,顺风顺水的浪子,头一回遇见像柏寅清这般说话难听、不给面子的硬骨头,不爽是难免的。   不过。也正因为柏寅清这与众不同的反应,反而激起了虞微年的狩猎欲。   虞微年就喜欢难得到的东西。   “我感觉他有点难搞定。”褚向易摸了摸下巴,“你不会要知难而退吧?”   “我的世界没有知难而退这四个字。”虞微年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摇了摇,“我一定要拿下他。”   虞微年偏了偏身,他面向杭越,“帮我找个校内兼职,柏寅清本专业的学生更好。让他每天帮我送早饭,一定要足够早,在柏寅清上早自习之前送到。”   一叠明信片被放在沙发上,褚向易凑过来看了看,每张明信片上都写好了问候语,褚向易一时哑声,不可思议道:“这都能预制?”   虞微年没理他:“早饭边上放张明信片,每天塞一张,随便塞。”   反正他提前写好了,内容大差不差。   “我操,你真的是。”褚向易都不知道怎么说了,“你追人送早饭不自己送,还找跑腿。”   “我看你也没那么认真啊。”   “我哪不认真了?”虞微年不满道,“但没办法,我真起不来,态度到位就行。而且我不是说了吗?跑腿得早点起床,价格随便开,反正不能让柏寅清发现。”   虞微年追人怎么上心又不上心的?说他上心吧,但他送早餐还要人帮忙,再伪装成是自己送的,只因起不来;但说他不上心吧,好像也不是。因为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别让当事人发现。   褚向易勾着虞微年的脖子,腕表蹭过纤白的颈侧,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红印。   他看了眼那红印,见虞微年没发现,也没提起这事。他若无其事道:“万一一周内你追不到他怎么办?”   杭越也看向他。   虞微年将眉一挑,无所谓地倒了杯酒,腔调散漫:“那就只好换下一个人了。”   ……   把话彻底说开后,虞微年不再掩饰他的目的。   大一新生仍在军训,每日清晨,一束束浪漫的鲜花被送进男生宿舍,又有精心准备的早餐送至寝室门口。缠绕丝带的花篮中央,是做好保温措施的早点,配以一张手写的明信片,浪漫得仿佛是偶像剧才有的情节。   当被高调求爱的主角成为自己后,柏寅清就有些难以接受了。他看着门口多出来的一份早点,不知道虞微年什么时候来的。   等他下楼,一路上或直白或委婉的目光注视,让他的神色愈发冰冷。   到达一楼大厅,角落堆满了鲜花。一个穿着得体的男人,在看到柏寅清后,立刻上前:“柏先生,这是虞先生让我帮忙转交的物品。”   男人当着柏寅清的面拆开礼盒,露出全貌,是两枚戒指。   一侧传来“哇哦”的唏嘘声,柏寅清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男人像看不到柏寅清的表情,微笑介绍:“这是两枚对戒,另外两枚在虞先生那边……”   柏寅清:“送回去。”   “还有这些花,都送回去。”   “虞先生说过,如果您不要他给您的礼物,您可以都丢了。”   柏寅清毫不犹豫地往垃圾桶的方向走,男人并未阻拦:“对了,还有一张虞先生亲手给您写的生日贺卡。”贺卡的内容他没有念,但柏寅清已停下脚步。   柏寅清机械化地转身,男人将明信片递给他。他也看清上面的全貌。   ——柏同学,生日快乐。这份生日礼物原本打算昨天当面给你,但昨天的你让我太生气了,所以拖到今天。晚了一周的生日礼物,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平整雪白的明信片一角,被摁出一个明显的折痕。柏寅清盯住明信片上的内容,神色晦涩不明。   “柏先生?”   柏寅清暂时将礼盒与明信片收好:“转告他,我会还给他的。”   “还有这些花,处理掉。”   男人微笑颔首,等柏寅清离开,他才吐出一口气。   起初,看柏寅清那难看的表情,他还以为柏寅清真会将价值不菲的戒指丢掉。   可一切都在虞微年的意料中。柏寅清果然收下了戒指,并提出归还。   这样一来,柏寅清一定会主动联系虞微年。虞微年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午休,柏寅清给虞微年发了消息。   柏寅清:【把你的戒指拿回去。】   虞微年:【好啊,不过我现在不能去取。麻烦柏同学跑一趟,我在这里等你。】   他发了一个餐厅定位。   柏寅清正准备喊跑腿,又见虞微年发来一条新消息:【柏同学,不是你本人到的话,我不会出现的。如果你打算喊跑腿,就直接丢了吧。】   虞微年:【我没关系,只是会很伤心。】   接下来,他又发了几个极其夸张的落泪表情。   桌面上的精美包装,让柏寅清愈发头疼。那张生日贺卡,不知是不是虞微年亲自写的,字迹竟出乎意料得漂亮。   字迹端正隽秀,写意风流,很有个人特色。   柏寅清突然想到,虞微年在A大念的第二个硕士,好像是书法专业。很难相信,虞微年这种喜爱吃喝玩乐的浪子,居然会沉下心来写书法。   除却轻浮滥情的私生活,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写得一手好字。   柏寅清把贺卡放进抽屉,望着两枚对戒,沉吟许久,还是将其放进口袋,赴了虞微年的约。   这是一家新开的泰式餐厅,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隔开室内与花园。从灯光到摆设,随处可见的泰式元素,扑面而来的异域风情。   虞微年坐在窗边的位置上,手肘撑在桌上,双手交叠,侧脸贴在手背上,望着落地窗外的自然流水景观。   他穿了间金黑真丝衬衫,身上披着一层华丽的鎏金色光泽。腰间一根带子束出细窄的腰身,黑色v领领口衬得锁骨愈发雪白。   哪怕柏寅清对虞微年再有意见,也不得不承认,虞微年的确生了一张好皮囊。   虞微年忽的偏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柏寅清走了过去,把口袋里的礼盒放在桌上。   “以后别给我送东西。”他道,“特别是那些花。”   “原来你不喜欢花啊。”   虞微年坐在椅子上,虽在仰视,却因从容懒散的模样,好像他才是那个俯视的人。   他单手支颐,对着柏寅清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我能答应你的要求,那你呢?你能答应我的要求吗?”   “你陪我吃一顿饭,好不好?”   一顿饭,换柏寅清以后的安宁。如虞微年预料的那样,柏寅清坐了下来。   服务员送来菜单,虞微年心情很好,唇角漾着弧度:“你怎么不看菜单?”   他将菜单递了过去,“你来点。”   细白匀称的手指,捏着菜单的边缘一角,指根套着两枚满钻戒指。   柏寅清抬起眼,目光突然顿住,落在虞微年的颈侧。   虞微年的衬衫宽松,黑色v领领口,因递菜单的动作,一侧领口自然往下滑落,一处扎眼的红痕撞入柏寅清眼底。   柏寅清:“你脖子……”   餐厅音乐声有些大,虞微年没听清。他放下菜单:“什么?”   红痕又被领口掩住。柏寅清收回目光,眼底带着几分嘲讽:“没什么。”   “好吧。”虞微年习惯了柏寅清的冷漠,他也不在乎,反而饶有兴致地托腮望去,理直气壮道,“柏寅清,请你快点点餐,我好饿。”   “我等了你好久。”   服务员看出柏寅清没有点单的兴致,有眼力见地开口:“先生,咖喱蟹、清蒸柠檬鱼、菠萝炒饭、椒盐龙虾都是我们这里的招牌菜……”   柏寅清合上菜单:“那就这些。”   点完餐,他再次重复,“以后别往我宿舍送东西。”   虞微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吃饭的时候不说这个。”   “虞微年。”柏寅清说,“玩我很有意思是吗?”   “你看,你又误解我了。”虞微年放下手臂,露出有些难过的表情,“我在认真追求你,你却觉得我在玩弄你。”   虞微年的表情极其可怜,仿若受到极大的冤屈和误解。脖颈间一点红却异常暧昧,因为皮肤太白,显得其它颜色格外扎眼。   柏寅清嘲弄地扯了扯唇。   真可笑。   说在追求他,却带着别人留下的痕迹来见他。   等上菜的过程中,虞微年热情地找话,柏寅清不是个爱聊天的,只有偶尔会回应几句。   但虞微年不在意,今天的重头戏可不是聊天。   等到菜上齐后,柏寅清也只是潦草地动了筷子,他对泰餐没什么兴趣,也对和虞微年共进午餐没有兴趣。虞微年也是,全程只是看着柏寅清吃。   象征性动了几筷子后,柏寅清放下筷子:“我下午还要军训,先回学校了。”   “军训还早呢,柏同学,你就是不想和我一起吃饭吧。”虞微年知道真相,却还要将其挑明。他放下筷子,“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柏寅清没有回答,而是说:“以后别给我送东西了。”   “我这人说到做到。”虞微年话锋一转,“但只有你吃饱了,我还没有。可你又说你赶着回去军训,那不如,你喂我吧?”   “喂我一口,我就放你走,以后也不会再继续给你送花。”   虞微年原本想让柏寅清喂完一顿饭,可见柏寅清脸色骤然冷下,他便知道这不太现实,只能退而求其次,只要喂一口。   柏寅清低估了虞微年厚脸皮的程度,他静静地看着虞微年的面庞,半晌,还是用干净的勺子舀起海鲜汤。   他显然没有做过类似的事,动作十分生疏。   虞微年也不在意,而是慢慢站起来、俯过身,主动以唇去够柏寅清递来的勺子。   湿热的呼吸落在手背,柏寅清本能躲闪,手腕却被蓦地握住。   猝不及防的肢体接触让柏寅清身体一僵,紧跟着,虞微年倾过身,v领领口敞开,大片雪白肌肤被迫送进柏寅清的眼底。   项链吊坠自然垂落下来,有一下没一下蹭着柏寅清的腕骨,带着虞微年的体温。虞微年盯着柏寅清的眼,缓慢含住勺子。   虞微年太白了,以至于红痕格外明显。   那片被领口勉强遮挡的红印,以更加清晰的视角呈现在眼前,泛着红,面积不大。像被细细搓揉,也像被唇瓣反复亲吻。   柏寅清一动不动,唯有神色冰冷。虞微年喝完一口海鲜汤,弯了弯眉眼:“柏寅清,十八岁生日快乐。”   柏寅清愣住。   他正要把手抽回来。虞微年却蓦地将他的手拽回,突兀的举动带动餐桌哐当晃动,餐具碰撞,汤汁洒出浸湿餐布。   虞微年将脸贴在他的掌心。   柏寅清的掌心温度偏凉,当虞微年把脸贴过来时,竟制造出一种类似灼烧的热度。他脸色铁青,寒声警告:“虞微年!”   虞微年置若罔闻。   柏寅清被迫起身,他一手按住虞微年的肩膀,一边想把手抽回来。谁料,正是这个举动,让虞微年顺势将脸躺在他的掌心间。   躺在大掌间的面颊浮起一层绯色,褪去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现在的虞微年,浓密睫毛低垂,漂亮得像是一个脆弱娃娃,看起来竟有些乖。   柏寅清怔了片刻,紧接着反应过来。他自下而上钳起虞微年的脸,看清脖颈上起了大片的红,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扩散。   “你海鲜过敏?”   钳住颊肉的五指不由用力,柏寅清看着虞微年的面颊被他捏出红印。可能是捏得有些重,虞微年不满地哼了两声。   难怪,难怪虞微年基本没有动筷,只是看他吃。他原以为虞微年在玩什么把戏,原来是因为,他点的餐绝大部分都是海鲜,而虞微年海鲜过敏,自然碰不得。   “你不能吃海鲜,为什么不说?”   “我想当面跟你说生日快乐,你好不容易才愿意和我吃饭……”虞微年好像已经有些迷糊了,却还是语无伦次地认真回答,“我不想扫你的兴。”   虞微年说话时,面颊依然受到桎梏,故而有些口齿不清。言语间的气流与呼吸一同落在柏寅清的指侧,温温热热的吐息,濡湿了指尖。   虞微年特地把他喊过来,是为了当面和他说生日快乐吗?   柏寅清没有说话,在虞微年准备侧首时,再度将虞微年的脸掰正。天生的身高差,令虞微年需要仰着面庞,才能直视柏寅清的脸。   过敏却让虞微年的呼吸急促,泪腺控制不住分泌泪水,模糊了他的视野。他看不清柏寅清的表情,但他应该能猜到,现在柏寅清多半是在生气。   “没事的,你有过敏药……”   虞微年演这出苦肉计时,自然想好了这一点。首先,他的过敏反应并不严重,只是身体发热,外加皮肤变红,就像饮了过量的酒。   只是看起来很吓人。   就算不吃过敏药,只要过一会儿,红潮与发热便会褪去。更别提,他知道柏寅清有随身携带过敏药的习惯。   虞微年此刻表现出来的难受、眩晕、意识模糊,其实都是装的。他借着过敏,主动散发弱势的、可怜的、需要保护的信号。   他有气无力地靠在柏寅清的身上,同时另一只手,熟稔地摸进柏寅清的口袋。   “……只要吃了过敏药就好。”他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合适理由。   隔着薄薄的口袋内衬,温热细腻的指尖触感仿若贴在腿根。   虞微年察觉到柏寅清肌肉僵硬,似乎有些无措,他不着痕迹挑了挑眉,大着胆子往里摸,指尖刚碰到坚硬的塑料药板,手腕就被扣住。   虞微年几乎是被强行拽了出来,被迫坐在餐桌边缘。双腿垂落悬空,他紧紧抓着柏寅清的下摆。   因为过敏,他浑身浮着一层稠丽的潮红,呼吸带喘,眼尾湿红,隔着蒙蒙水雾看向柏寅清。   奢华吊灯在柏寅清脸上打出深邃光影。   他的眼睛黑而沉,视线冰冷,仿佛一只残酷的掠食者。   “你在做什么?”   虞微年试着动了动手腕,却发现柏寅清桎梏着他,他根本无法动弹。也正是这时,他才意识到他们不仅拥有体型差,还有十分悬殊的力量差。   他心头一惊,仍尽职尽责扮演意识不清的病患:“我在找过敏药……我记得你会随身携带。”   虞微年又试着挣了挣,却被反掣住后颈。纤细的脖颈,轻松被大掌桎梏。颈后侧的那枚暧昧红痕,也恰好被柏寅清的食指覆盖。   不知是不是过敏带来的错觉,柏寅清的掌心很烫,打量他的目光同样带有炽热温度。   “虞微年。”柏寅清脸上已没了表情,“那不是过敏药。”   不是过敏药?虞微年下意识问:“那是什么?”   柏寅清盯着他,没有回答。垂着的眼睛,落了一层浓稠的暗色,宛若实质般舔舐着他。   怪异的沉默莫名叫人心慌。忽的,柏寅清牵了牵唇角,却不是在笑。这个细微表情变化让虞微年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本能产生一种玩脱了的危机感。    第10章 真的喜欢   直至最后,柏寅清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去最近的药店买来过敏药,看着虞微年将其吞下。   柏寅清叫的车也到了,他再次警告虞微年:“别再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   “我不想跟你扯上任何关系。”   皮肤上的红痕渐渐褪去,但虞微年的眼尾仍有水色。他用一种异常委屈的神情看向柏寅清:“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柏寅清没有说话,他径直朝门口走去。经过虞微年时,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木质调。   不像虞微年身上的味道,更像是从别的地方沾染上的。   悠扬婉转的音乐声仍在继续,虞微年漫不经心地看着对面的对戒礼盒,忽的笑了笑。   柏寅清好像……没想象中的那么抵触他啊。   -   医院走廊,穿着病号服的小男孩手握玩具奔跑,身后家长焦急追逐,却依然没能拦住兴头正盛的孩子。   矮小身影被迫顿住,他撞上了什么。玩具掉落在地,他呆滞仰头,看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冷淡面孔。   “对不起啊,小孩太调皮了,你没事吧?”一个儒雅的男人蹲下抱住孩子,另一个打扮较为干练的女人则在与柏寅清道歉,“今天是我孩子生日,他太开心了,所以闹腾了些,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育他。东东,撞到人要说对不起,还不快点和哥哥道歉?”   柏寅清看向男人怀中的小孩儿,怯生生的,看到他的冷面,东东明显很害怕,但还是低声说了:“对不起,大哥哥。”   柏寅清自然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他提着手中水果,前去病房的路上,蓦地停下脚步。   光洁冰冷的柏色大理石地面上,是一家三口的温馨身影。小男孩受了家长教育,乖乖点头之后,随后高兴地举起手中的机器人:“妈妈爸爸我爱你们!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   柏寅清平静地看着这一幕,直到护士喊他,他才推开病房的门。   躺在病床上的老者,见到柏寅清后很惊喜:“寅清,你不是还在军训,怎么有空来看我?”   柏寅清按下老者欲起身的动作:“请了下假。护士说你最近老是胸闷……”   “别听护士瞎说,我就是睡太多,闲得慌。”柏振达关心的不是这个,“上大学开不开心?有没有交到新朋友?最近你生日,有和新朋友一起出去玩吗?”   柏寅清第一个想起的人居然是虞微年。   他心情复杂,看着老人期待的表情,勉强“嗯”了一声。   “你要多和别人说说话,不要老冷着一张脸。”柏振达叹了口气,“你爸妈呢?他们怎么没一块过来?”   柏寅清:“他们在忙。”   “哎他们怎么这样?再忙有家庭重要吗?小时候对你这么严格,长大又这样……算了,不说他们了。”柏振达满意地看着柏寅清,“我孙子真帅。对了,爷爷给你的生日礼物在老家呢,等爷爷出院了,再给你。”   “生日快乐啊,都长大了。”   柏寅清很少会收获纯粹的生日祝福。自童年以来,少数不多的生日祝福都来自他的外婆与外公。   他父母是理性至上的精英,有着一套严苛的教育体系,在他们眼中,所谓的生日与任何节假日,没有实际性意义,唯有商业上的价值。   就算举办生日宴,也会披着一层利益场的皮。人人心怀鬼胎,皆是为了利益与谋算,参加生日宴的宾客来来往往,却无一人是为他而来。   柏寅清给柏振达看了他军训期间的照片,以及作为新生代表的照片拍摄。照片中,他穿着白衣黑裤,富有岁月痕迹的现代教学楼与古朴的图书馆巍峨挺立,画面明亮且富有朝气。   柏振达越看越满意。   他没念过什么书,所以对念书有一股执念。当年他凭一腔热血参军,经历无数血雨腥风,积累丰富战功。在柏家风头正盛时,柏振达选择退位,回到故乡养老。   而柏寅清的父母是商业联姻,他们虽无感情基础,但凭借父辈留下的人脉资源与极强的事业心,让家族在京州拥有极高的话语权。   柏寅清关上病房房门时,没有马上离开医院,而是去了心理科。   这是一家私立医院,隐私性和服务都做得很好。柏寅清进行过激素水平与相关影像学检查,医生正要进行仔细排除翻阅,柏寅清突然说。   “我的药吃完了。”   戴着眼镜的陆医生诧异:“上周刚开的药,您现在就吃完了?这可是一个月的量……”   柏寅清并不反驳。   “您这样滥用药物,只能解一时之渴,并不是长久之计,最终只会加重病情。”医生叹气。   柏寅清:“我能控制住。”   如果能控制住,为什么还来看医生,又为什么要让他继续开药?但这些话,陆医生是不可能直接说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陆医生得出结论。柏寅清是个心理防线很重的病人,绝对优秀,绝对自负,对自己又着超高标准,不允许自己有一丝瑕疵。   但柏寅清又很矛盾。他一方面确实受到病情困扰,另一方面又不远敞开心扉。“看医生”这个环节,似乎只起到一层心理作用。   也是他获得药物的手段。   陆医生曾试图对柏寅清进行深入分析,但柏寅清很聪明,他总是能先一步预料,并设下相应的语言陷阱。治疗的过程中,更像医生与病患之间的博弈。   柏寅清读数各种专业类书籍。陆医生需要不断分析和推测他的言行,同时也要防止自己被卷入他精心布下的心理陷阱。有时,他也会进行反问,表现出来的各种心理战术,竟试图反过来揣测分析、甚至击倒医生的心理防线。   “先生,如果您一直对我有所隐瞒,我没办法帮助您。”   “我不需要帮助。”   “好的。您之前都有按时按量服药,最近为什么突然擅自加大药量?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吗?”   “没有压力。”   陆医生在纸上勾勾写写:“没有压力,却有性冲动?”   柏寅清:“是。”   “很强烈吗?”   “是。”   陆医生在纸上记录,没多久,柏寅清再一次道,“很强烈。”   落笔动作一顿,陆医生诧异抬眼,这类药物的副作用通常会伴随性功能障碍,可柏寅清竟丝毫不受副作用影响,反而还增强了性/欲。   他快速在纸上记录,随后轻声问:“最近睡眠如何?”   “睡不着。”   “吃了药也睡不着吗?”   “睡不着。”   “……”   柏寅清的症状似乎又加强了。陆医生逐渐严肃:“柏先生,您可能产生了耐药性,这种情况更不能滥用药物。”   “我建议您每三周复诊一次,每六周进行一次心电图、肝功能、肾功能检查,避免药物对器官的损伤。”   柏寅清:“好的。”   人机一样的对话,陆医生已经习惯了。   陆医生无声叹气,如此难搞的病患,他也是头一回见。正在他以为这次诊疗又要以失败告终时,柏寅清居然主动开口了。   “我最近,遇到了一个人。”   陆医生眼神一紧:“什么人?”   “他说他想了解我。”   “了解你?”陆医生问,“是想跟你做朋友吗?你身边出现了新朋友吗?”   柏寅清:“不是朋友。”   “那他是想跟你做朋友?”   柏寅清忽略追求的部分:“他是这么说的。”   “哦,那就是了。他想跟你做朋友,你是怎么想的呢?”陆医生引导道,“你是否希望身边出现他这个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柏寅清语气很淡。   “但他好像很想跟你做朋友。”   “他有很多朋友。”   “对方很受欢迎啊。”   柏寅清没有反驳,这是实话。陆医生又说:“可如果很受欢迎的他,还是很想跟你交朋友呢?一直缠着你,很珍惜你这段友情,就算你不想和他交朋友,他还是不放弃。”   柏寅清沉吟片刻,淡声道:“他不会的。”   过去十八年来,柏寅清不是没遇到过想和他做朋友的人。那些人听从父辈命令抱着目的接近他,却又怕他。   他天生情感淡漠,再热情的主动,碰壁几次过后,都会被浇灭得无影无踪。   柏寅清已一次次拒绝虞微年,虞微年这样的天之骄子最是骄傲,新鲜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在他这里吃过几次瘪后,很快就会淡了兴致。   之后,也不会再记起他。   陆医生:“如果他会呢?”   柏寅清罕见地愣了一愣,似乎根本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他垂下眼帘,纱窗外的日光照进,在他眼下透出一道不清不明的阴影。   他盯着桌面上的绿植,仿佛在走神。想说什么,还是什么都没说。   最终,柏寅清只是道:“时间到了。”   陆医生知晓今日柏寅清不会再多透露更多信息,也没再强求。   办公室内只有沙沙的写字声。   患者姓名:柏寅清   精神检查:患者意识清晰,情绪稳定,性/欲强烈,且不可自拔,有很强的自控力。激素水平以及头颅CT、肾彩超等检查均未发现明显异常,排除器质性精神障碍。不曾接触成瘾性物质,无相关药物的长期服用史,排除精神活性物质所致的精神障碍……   诊断结果:性/爱成瘾症   ……   柏寅清以为虞微年已放弃对他的纠缠,可接下来两天,虞微年依然在勤劳地送早餐。   每天早上,柏寅清打开宿舍门,便会看到门口摆放的精致早点,一旁配有贺卡,上面写满关心言语。是虞微年亲手写的。   姚洲恰好要去食堂,看到这一幕,他神色莫名。   最尴尬的还是原何熠。他一开始居然以为虞微年对他有意思,结果虞微年看上的是他室友……   他莫名有些不是滋味,隐晦打量柏寅清片刻,心想也就这样啊。   比起夸张高调的鲜花,柏寅清宁愿虞微年只是送个早餐,起码后者不会让他像猴子一样被围观。   不过,他也没兴趣吃虞微年送的早餐。   正准备拿到一楼给宿管,原何熠误以为他要丢了,连忙开口:“你要丢了?你不吃要不给我……”   柏寅清忽然回头看了原何熠一眼。   原何熠一瞬语塞,他道:“我只是觉得丢了很可惜,不能浪费食物……”   “那给你了。”柏寅清说。   这是军训的第四天,也是虞微年放完狠话的第三天。   转眼间,虞微年所说的“一周”进度过半,他丝毫没有着急的样子,仿佛那天信誓旦旦放下狠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下午,操场上出现一个张扬的身影。此刻柏寅清正在排队接水,等他接完水,转过身的一刹那,清润懒散的音色,近距离在他耳畔响起,延长尾音带着颗粒质感,顺着耳膜穿进他的大脑里。   “柏同学,下午好啊。”   柏寅清瞳孔略微放大。原以为再也不会出现在的人,突然降临在眼前。   “你……”他顿了顿,才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带你们班的导生,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虞微年很温和地笑了起来,“倒是柏同学你,好像很意外能在这里看见我?”   “还是说,你是在意外——”虞微年说,“我居然还没放弃?”   柏寅清确实是意外的。他自认对虞微年的态度糟糕,不可能有人能忍受得了他这样的冷漠疏远。   虞微年应当被他的态度激怒,开始厌恶他、抵触他,并远离他。而不是现在这样,像没事人一样靠近。   “我不是说过吗?我不会放弃的。”   树荫下,虞微年迎着暖风朝柏寅清走近一步。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柏寅清,我真的很喜欢你。”   “而且只喜欢你。”   “所以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会放弃。”   盛夏天里,落叶在他们周身盘绕飞舞。树叶发出沙沙声,宛若心跳回响。   片刻后,柏寅清说:“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啊。”虞微年道,“我这不是在追你?柏同学,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追你好不好。”   虞微年取出一张电影票,修长手指勾着柏寅清的口袋,将薄薄的电影票塞了进去。   “这是今晚六点半的电影。”他又摆出一副很可怜的表情,“我们一起看电影吧?”   “就算你不来,我也会一直等。”   虞微年送完电影票后,便扭头离开。   又丢下一句:“我会一直等下去,直到电影散场。”   虞微年好像根本没有想过,柏寅清会同意的可能性。   柏寅清垂下眼帘,口袋里电影票翘起一角,他伸手将其抚平,仍然能感受到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与气息。   -   电影开场时间为18:30,虞微年提前两小时来到商场,他先在一家餐厅用晚饭,等时间差不多,再到电影院门口等柏寅清。   电影院门口人来人往,大多成群结队。虞微年坐在单人沙发上,因外形条件过于优越,一路惹来不少人的侧目。   虞微年在手机上打着麻将,时不时切出去,发出几条微信。   ——柏同学,你来了吗?[可怜落泪jpg.]   ——大家身边都有人陪,只有我孤零零的。   ——我会一直等你的,哪怕等不到你。   一来一回,虞微年麻将也打累了,他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检查微信消息,柏寅清没回。   现在是18:29。   虞微年看了眼周围,没有柏寅清的身影,如他所料,柏寅清不会来。   他拨出一个号码,对方像在等他电话似的,马上接通。   “吃完没?”   “完了。”   “ok,来看电影。”虞微年说,“一分钟,够你从楼下上来了吧?”   “一分钟太赶了,给我两分钟吧。”褚向易那边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这个点升降机人多,他改坐扶梯,“柏寅清没来啊?”   “没来。”虞微年漫不经心道,又催促,“快点,电影要开始了。”   “我顺便买了张你的。”   “我说呢,怪不得请我吃饭。”褚向易吐槽完,正好出现在电影院门口。虞微年朝他招了招手,他没什么形象地跑过来,“我怎么像你的备胎?”   “你不就是吗?”虞微年看了下影厅号,“票买都买了,不看太可惜了。而且我挺想看这部悬疑片的。”   褚向易越想越不爽:“你想看你就单独约我啊?柏寅清不来,我替补是吧……”   “晚点去打高尔夫。”   虞微年丢来一张电影票,堵住褚向易叨叨不停的嘴。   他偏过首,“今晚我请客哦。”   电影院灯光昏暗,淡淡映着虞微年的面庞,一小块光顺着他的眉眼下滑,落至鼻尖。他眼尾稍稍带笑,流动的光影将他衬得神秘又意气。   褚向易恍神,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忍不住感慨,这张脸长得真牛逼。   面对这张脸,柏寅清到底怎么忍得住的啊?给他颁奖得了。   他们没有注意到,对面另一个角落里的颀长身影,一直在暗处注视着他们。   他们距离大概五六米远,中间有大型摆件阻挡,这让柏寅清的位置处于视觉盲区。虞微年看不到有关柏寅清的任何,柏寅清却能将虞微年那边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手机消息一条条弹出,除了虞微年的,最新一条是陆医生的。   ——报告单我送过来了,是在商场四楼咖啡厅碰面吗?我怎么没看见您?   柏寅清站在原地,衣裳扣子一丝不苟地系着,透出几分禁欲气息,发丝整齐干净,像精心打扮过。   他看着虞微年二人一前一后进入影厅,面容一如既往平静,唯有手中电影票,不知何时被揉成一团废纸,再也看不清原本信息。    第11章 物极必反   “怎么会是他?”   “怎么会是他!”   一出电影院,所有人都在惊叹讨论。这场悬疑片还是逃不开常见的套路,过程反转再反转,外加几个惊心动魄的bgm故弄玄虚,最终将一切指向最不可能的人。   虞微年对这电影的评价是差强人意,不到他能给好评的程度,但也不至于让他打负分差评。   褚向易很少看这些,他抖着身上的鸡皮疙瘩,进入升降机后,仍在感慨:“这个变态怎么会是他!”   虞微年抱臂看他,似笑非笑:“很意外吗?”   “极端主义的教育环境,父母的超高期待,事事要求完美。这种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很容易出现心理问题吧?”虞微年语气散漫随意,“一直压制的欲望,只要有机会就会疯狂释放,也很容易被‘坏’东西吸引。”   “不是有个词叫物极必反吗?越压抑,越变态。”   褚向易仔细想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   下楼的过程中,商场保安帮他们将车子开到商场门口。他们刚出自动旋转大门,便有保安热情地拿着车钥匙走来。   “虞先生,褚先生。”   虞微年看向褚向易,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褚向易被虞微年盯了两秒,先败下阵来:“行行行,我给。”   褚向易从钱夹里掏出一叠钞票,给保安作为小费。虞微年省了一笔小费,轻轻抚掌赞道:“褚老板,大方。”   商场不远处,一个高大身影隐匿在阴影中。   柏寅清静静地看着前方。   夜晚,虞微年手指勾着个墨镜,他身高腿长,走路懒懒散散。在一众人的注视下,他面不改色,显然早就习惯被人注视。   他拉开车门,坐在跑车驾驶位上。一只手搭在窗户上,露出一截戴着腕表的腕骨,手指根根分明,上面是乱七八糟的戒指。   另一只手夹着根烟,他慢条斯理吐出一口烟。   等副驾驶上了人,虞微年才把烟灭了,侧身挑眉笑了笑,单手将墨镜往上推,架在头顶,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夜风吹过,将白烟与他的发丝吹得融合又凌乱。   虞微年踩下油门前,先拿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随后,他把手机抛给副驾驶,褚向易利索地接过,二人配合十分默契。   柏寅清看着虞微年离开,旋即,手机震动。   他收到几条新消息。   ——柏同学,你真的不愿意来吗?   ——我说到做到,会一直等你。   ——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雨,就算淋雨,知道等不到你,我也会一直等下去的。   平心而论,柏寅清的外形条件的确优越,不然也不会让虞微年一见钟情。但此刻,他立于商场门口,流动的光影落在他身上,明明是夏夜,却给人一种凛冬雨夜般的阴冷感。   为什么会有这种人?   明明没有多喜欢,却表现出很喜欢、非你不可的深情模样。   轻浮随便,说谎成性,和谁都能靠那么近。   又没有多少耐心。   柏寅清顶着张面无表情的脸,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半晌,他拿起手机,给虞微年回复了一条消息。   他倒是要看看,虞微年接下来又要怎么演。   这条消息,虞微年一直没有看到。   夜晚的高尔夫球场,灯光明亮。洁白的高尔夫球滑出一道弧线,又在球道上消失不见。   “你行不行啊。”褚向易看到这球,啧了一声,“三轮车。”   “是因为下雨了!”那人嚷嚷,“不行,再让我来一杆,我不信了。”   这人的球技的确辣眼睛,虞微年略有嫌弃地收回目光。一旁是杭越倒好的酒,他随意拿起一杯抿了抿。   杭越:“你说一周内拿下他,这都第三天了,进展怎么样?”   虞微年挑了挑眉:“进展十分顺利。”   倒酒的动作一顿。杭越抬起眼,持怀疑态度:“是吗?”   他怎么觉得,柏寅清还是对虞微年爱答不理的?   在旁人眼里,柏寅清可能没有任何变化,但在虞微年眼中,他的攻略进度已突飞猛进。若是按照寻常,他的电影票根本不可能有送出去的机会,也许在刚取出的那一瞬间,柏寅清就扭头走人了。   又怎么可能让他亲手塞进口袋里?   “这需要怀疑吗?”虞微年手指轻捻着根烟,“只要我想,我能让任何人爱上我。我就是这么完美。”   这一点,杭越和褚向易都没有否认,虞微年说得对。   褚向易无语:“你真是闲着没事干,你都长这样了,还需要追什么人。”   “我喜欢追人啊,追人意味着我是主动方。”虞微年满不在乎道,“我喜欢可以掌控随时开始或结束的关系。”   旁边坐下一人,这是江家的小儿子,江西景。他道:“受不了了!虞微年,你玩玩呗,我都没看你打过球。”   “说不定你现在的球技比我还烂。”   闻声,虞微年偏过头,手中酒杯随着他的转身微微摇晃。他盯着江西景,旋即意味深长道:“比你的球技烂,那也需要一定的水平。”   随着虞微年站起身,一旁呼啦啦迎来一片人,球童拎包递杆与手套,杭越和褚向易也跟在身边,为他撑伞。   江西景只是慢了几秒,虞微年身边就没空位了,只能懊恼地往里面挤。   皎洁明月下的翠绿球场,灯光通明,雨被照成针一般的细线。   修长身形被修身运动服包裹,虞微年漫不经心踩着湿润草坪,立在球场间,戴着白手套,握杆的姿势十分标准。   目光平视,上身略微前倾,总体保持直线。强光落在他冷白的肌肤上,照得他像一截柔韧的玉。   四周围聚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无一不在感慨上帝的偏心。虞微年轻轻挥杆,动作有些漫不经心,随着白球飞出,众人面色不约而同大变。   所有人都涌了过来。江西景检查果岭,竟在球洞里找到虞微年打出的高尔夫球。   “一杆进洞!”   “好球!”   一杆进洞是每个高尔夫爱好者的终极梦想,哪怕是职业高尔夫球员,也很难打出一杆进洞。   概率如同中彩票,几乎不可能发生。   一杆进洞通常发生在三杆洞,因为距离较近,相对来说比较好打。可虞微年打的是五杆洞,今天又下了雨,他看起来只是随便一挥杆,便实现一杆进洞。   更是罕见中的罕见。   褚向易欢呼,他勾着虞微年的肩膀,看起来比虞微年还高兴:“可以啊,这么久不打都没手生。”   四周都是喝彩声,经理很有眼力见,加急弄出一个证书。球童大喊,其他球童乌泱泱前来,起哄着庆祝:“恭喜虞少,一球千金啊!”   面对众人吹捧,虞微年云淡风轻地摘下手套:“差不多行了。这次下次的球费我请了,小费拿下去分了,等会在我的游艇上办庆祝宴会。”   球童们嬉皮笑脸道:“谢谢虞少!”   由于一杆进洞的概率罕见,打出一杆进洞的球员,通常要给在场所有工作人员分发小费,再宴请一场酒席。虞微年把小费的事交给经理,由经理统一发放,划他的卡。   同组球童小费每人五千,其他工作人员每人一千,再加上其它红包……   这么一来,今晚少说也得一百万的开销。   “今晚真办party?”杭越看了眼时间,问。   “当然了。”   虞微年还没收好手套,看到一旁明显改变态度、眼巴巴的江西景,他推开勾着他肩膀的褚向易,走到江西景面前。   他用白手套轻轻拍了拍江西景的面颊,留下一道灰扑扑的印子。他哼笑着说,“怎么样,服不服?”   江西景拽住颊侧的白手套,满脸崇拜:“哥,你教教我呗。”   “看我心情吧。”虞微年不拒绝也不答应。他和江西景的哥哥江臣景比较熟,今天江臣景要去外地拍戏,来不了,所以才让弟弟代来。   虞微年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常服。把头发吹得半干,没怎么打理,裹挟一身水汽,推开更衣室的门。   他这才想起看手机。正准备给柏寅清打卡式发几条消息,屏幕上的一条微信提醒,让他目光骤然一顿。   这是柏寅清发的消息。   ——我到了,你在哪里?   时间显示,三个小时之前。   -   “砰”!更衣室里传来混乱的动静,褚向易等人进来时,看到虞微年正在淋浴间,拿着淋浴头冲自己。   用的是冷水。   “你这是干什么?”褚向易急忙上前阻止。   虞微年:“最近台风天风大,晚上又下雨。我是因为感冒才突然离开,也算得上情有可原吧?”   褚向易一时间没听懂,但杭越听懂了。他关闭出水按钮:“那也不用真感冒,找个化妆师给你化一下就行。”   虞微年蓦地看向杭越,给出一个赞赏的表情。跟在身后的球童低声说:“年哥,你是想假装生病吗?我可以帮你化妆……我化妆技术还可以。”   -   柏寅清会出现在电影院门口,这是虞微年根本没想过的可能性。   柏寅清抵达电影院却没看到他,这不是意味着,他的谎言被当场拆穿?说会一直等的人,结果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之后消息也没回,不知道跑哪儿浪去了。   虞微年好不容易获得的许些好感度,说不定瞬息归零,还会降为负值。   虞微年提前看过班群,今晚新生代表要参加排练,所以散得比较晚。他火急火燎赶到学校,也许能和回寝路上的柏寅清碰到。   “我身上酒味重吧?”虞微年上车前,特地往身上泼了些酒。   杭越低头嗅了嗅:“放心吧,很重。”   虞微年正思索着该怎么“不经意”在柏寅清面前出现,老天眷顾,柏寅清竟真的走这条小道回寝,并和他当面撞上。   虞微年影帝上身,烂醉如泥地靠在杭越身上。杭越单手扶着他,迎面看到柏寅清停下脚步,且细微地皱了皱眉头。   “正好,微年一直在找你。”   柏寅清看着面庞绯红,满脸醉意的虞微年,唇角嘲讽地扯了扯:“找我?”   虞微年又在上演哪出?   “是啊。他不是约了你看电影,你没来,他伤心死了,后来跟着我们去买醉,一直念你的名字。”杭越熟练地说出台词,“酒吧那么多人找他搭讪,他都不理,就一个人默默在角落里喝酒,还喊你的名字。你别看他平时表现得很花心,其实他特别专情,以前谈的那些恋爱,也都是不懂事,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我见过他之前追求人、谈恋爱的样子,所以我这次能看出来,他对你是真的认真了。”杭越意味深长地看向柏寅清,“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这回,他是真栽你身上了。”   “……”   饶是装醉的虞微年,也不得不想起来为杭越精湛的演技喝彩鼓掌。   他静静观察柏寅清的反应,在长时间的沉默后,柏寅清终于出声了。   “说够了?”柏寅清眼神嘲弄,“台词很熟练。”   虞微年心想不好,柏寅清果然没这么好糊弄。他只能另寻他法,迷迷糊糊间,他抬起醉眼迷离的脸,在看到柏寅清的那一刹那,仿若遇见苦寻的灯塔。   他一把推开杭越,踉踉跄跄朝柏寅清飞奔而去。   只不过柏寅清并没有接住他,而是偏过身,任由他身形摇晃,最后不稳地坐在一旁的长椅上。   浓郁的酒精气息,混合着同样刺鼻的木质香水味,以及一些别的味道。柏寅清不知道虞微年今晚究竟去了哪里,又见了多少人,和他们靠多近,才会染上这么多种味道。   “柏寅清……”虞微年抬眼对上冷漠的视线,冷白的肤色染上大片稠红,眼尾都染上微醺的艳色。他大着胆子伸出手,想去捉柏寅清的手,却被躲开了。   他盯着落空的手,神色空茫。随后抿了抿唇,泪水滴滴落下。   虞微年的落泪在柏寅清与杭越意料之外。柏寅清没想到虞微年会哭,近乎冷酷的目光审视着虞微年,他不知道虞微年在装,还是真的很难过。   杭越一脸晦涩:“你别看微年平时吊儿郎当,心很大的样子,其实他很重感情,内心很敏感……总之,我确实第一次看他这样。”   “微年喝了酒,还淋了雨,我怕他感冒,想送他回家。但他非要来找你……我头一回见他为一个人喝成这样,不管你信不信——”   “他确实很喜欢你。”   随着杭越的靠近,柏寅清终于知晓,虞微年身上的木质香水味到底是谁的。   是杭越的。   线条流畅的轮廓隐在昏暗的夜色下,柏寅清敛下长睫,平静地看着虞微年。   虞微年可能真的很难过,也可能是真的喝了很多,裸/露在外的肌肤染了层漂亮的红,哭起来的动静也很小声。   很难相信,平日里张扬高调的他,在醉酒之后,竟然会因为柏寅清不给他牵手,就委屈地落下眼泪。   “要不是你,他也不会喝成这样。”杭越熟稔地往下说台词,“你得对微年负责。”   柏寅清掀起薄薄的眼皮:“我对他负责?”   “我的头好痛,好晕……”虞微年身形不稳,浑身都是酒气。他可怜兮兮道,“我是不是感冒了?”   又是木质香。柏寅清皱了皱眉,究竟要多近的距离,才会让虞微年染上这么浓郁的香水味?   杭越:“我只负责把他送到这里,接下来他交给你。”   说着,他真朝小道离开,“你要么就把他放这里吹冷风吧,半夜会下雨,下场暴雨把他这恋爱脑淋清醒也不错。反正我是管不了了。”   柏寅清扭头就走:“随便你。”   他们俩人还真就撒手不管,独留虞微年一人倚靠在长椅上,意识模糊。   虞微年靠着靠着,觉得不舒服,于是换了个躺下的姿势。   他静静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柏寅清真这么绝情?   有了方才的前车之鉴,虞微年这次不得不耐心一点。他躺着一动不动,就当闭目养神了。   大概过去十分钟,虞微年活动了下双腿,在不远处守着的杭越掏出手机,正准备问虞微年要不要走人的时候。   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掩去地面大半光亮,笼住虞微年的面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醉的缘故,虞微年双手规矩地搭在身前,双颊绯红地躺在长椅上的姿势,竟让人品出几分违和的乖巧。   离开的柏寅清再度折返,一件外套迎头罩在虞微年的脸上。属于另一个人的气味霸道地将他包围,冷冽的,清爽的,不容拒绝的。   外套之下,虞微年一脸呆滞。他被隔着外套搀扶起来,旋即,头顶落下两个冷冷的字眼。   “地址。”    第12章 直男微弯   虞微年大概知晓柏寅清吃软不吃硬,但他没有料到,他的眼泪作用竟然这么大。   柏寅清不仅为虞微年喊了车,还亲自送他回家。他报的地址是距离学校较近的高级公寓,进出需要人脸识别。   人脸识别结束后,柏寅清抬手拉起帽檐,虞微年的面庞再度被遮得严实。但虞微年是熟面孔,公寓管家殷勤上前,准备搭把手,却在看到柏寅清毫无波澜的注视下,硬生生止住脚步。   “几楼?”柏寅清问。   虞微年还在装醉,公寓管家立刻上前帮忙刷电梯卡:“虞先生住28楼。”   全程,虞微年被柏寅清搀扶,身上套着柏寅清的外套。于他而言,柏寅清就像主动送上门的猎物,他则是一只正准备开餐的猫科动物,神色慵懒又放松。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公寓有密码锁,但现在虞微年神志不清,说不定也记不清密码了。   而且,柏寅清对虞微年家的密码没兴趣。   柏寅清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把虞微年丢在门口,但虞微年面庞绯红,身上体温也很热,有着生病迹象。   都送到门口了,也不差再送到里面。他掰正虞微年的身形:“钥匙。”   竟然还要把他送进家里?装可怜这招对柏寅清这么有用吗?虞微年都要开始沉迷装醉的感觉了。   “口袋……”他慢一拍地回答,“钥匙在口袋里。”   虞微年身上穿了件香槟色刺绣衬衫,钥匙只可能放在裤子口袋。柏寅清垂下眼,便能看到被白裤包裹的修长双腿,随着一路走动,部分衬衫下摆跑了出来,露出一截细韧的窄腰。   柏寅清挪开视线,眉峰微拧,将大掌伸进虞微年的裤袋。裤袋做得有些深,他得往里面探,指尖刚触及到冰冷的钥匙扣,一股温热绵软的触感慢慢覆上手背。   虞微年也将手伸了进去,狭窄的裤袋被两只成年男性的大掌塞得很满,撑起。   丝绸般的细腻触感紧挨柏寅清的手背,他的手和柏寅清差不多大,但皮肤更加细腻白皙,骨骼也更为纤细,好似稍稍用力就能完全掌控。   柏寅清不动了,虞微年却仍在费劲地往裤袋里挤,寻找他的钥匙。过程间,他的指尖不经意蹭过柏寅清的指骨,描摹指线,五指嵌入指缝,仿若十指相扣。   柏寅清凝视虞微年的表情,虞微年果然完全没有发现,他们此刻的动作又多暧昧。   而这张暴露在廊灯下的面容美得惊人——他早知道虞微年有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眉眼深邃,睫毛浓密,本该是很有攻击性的面庞,却因柔和的面部轮廓与浅色的发丝,透出几分雌雄莫辨的秀丽。   迷茫、纠结、固执,短短时间内,多种表情在虞微年脸上切换。最后,他终于取到了钥匙,炫耀似的勾着钥匙串,在柏寅清面前晃了晃。   “我拿到了哦。”   褪去往不着调的风流散漫,醉酒后的虞微年反而更加惹人怜爱。小一号的体型依偎在他怀里,连取钥匙都那么费劲,像一只需要保护的、毛茸茸的可怜小动物。   但柏寅清比谁都清楚,这只是假象。虞微年并不是柔弱的小动物,而是一只善于伪装的掠食者。   柏寅清没有回应,神色一如既往冷漠。   他接过钥匙,扶着虞微年进入公寓。他把虞微年放在沙发上,正准备离开时,虞微年突然说了什么话。   柏寅清没听清:“什么?”   虞微年盯着柏寅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他怎么也不肯重复,反捉住柏寅清的手,拉到眼前。   在柏寅清甩开他之前,他将额头贴上柏寅清的掌心。   “我是不是发烧了?”虞微年道,“我好热。”   柏寅清要将手收回:“你发烧和我有关系吗?”   他把虞微年送回家,已是仁至义尽。   虞微年用额头蹭了蹭柏寅清的掌心,像初生的小动物拱着脑袋:“我很不舒服,你别凶我了。”   含糊不清的,带着几分委屈的语调,反而让柏寅清哑了声。   他沉默片刻,目光审视地落在虞微年身上。   真生病了?   算了,和病人计较什么。   柏寅清抽出手:“医药箱在哪里?”   虞微年理直气壮:“不知道。”   “……”   柏寅清只能自己去找。   通过270度环形全景落地窗可以看见城市地标建筑,大厦高楼幕墙内透灯光,仿佛无数颗宝石镶嵌于夜色。   可现在,虞微年却透过这扇熟悉的落地窗反光,流动的光影变幻下,他望见正在寻找医药箱的柏寅清。   虞微年脸上醉意淡去,他扯唇笑了笑。   柏寅清真吃这一套啊。   果然,男人都一样。骨子里都有保护欲,就喜欢弱小可怜,却又美丽的事物。   装醉对虞微年并不是难事,他是容易上脸的体质,今天也的确碰了酒。他惬意地靠在那儿,终于等来拎着医药箱的柏寅清。   “测下体温。”柏寅清的表情始终淡淡的。   虞微年不配合:“体温计不准。”   他缓缓仰起面庞,“你摸我一下,就知道有没有发烧了。”   柏寅清:“这才不准。”   柏寅清没什么耐心地打开医药箱,消毒完温度计,他站在虞微年身前:“张嘴。”   虞微年存心想逗柏寅清,又或者,他想看看柏寅清能忍到哪一步。他故意不配合,偏过头,躲开温度计:“凉。”   “含着就热了。”   “不要。”   柏寅清的耐心显然见底。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又为什么要留下来,像哄小孩儿一样对待虞微年。   他不管虞微年的碎碎念,大掌自下而上钳住虞微年的面颊,近乎强硬地将温度计塞进虞微年的唇里。   虞微年象征性挣扎了两下,最后还是反抗不得。温度计被塞进舌下,柏寅清没有伺候人的经验,故而送得有些深。   指尖若有若无挨着温热的唇,虞微年睫毛微颤,忽的伸出舌尖舔了舔。   自指尖传来的电流感扩散至全身,柏寅清下意识后撤,手腕却被掣在半空,甚至往回送了送。   两根修长的手指,猝不及防伸进微分的唇缝间。虞微年眯了眯眼睛,想用舌尖将手指推出去,手指却更深地探进搅/动,发出黏腻水声。   “唔……”   后背挨着黑色真皮沙发,衬衣下摆凌乱地露出细窄腰线。虞微年眼尾微微泛红,他下巴被钳,嘴巴被塞入手指,双手握住柏寅清的手腕,被迫仰头看向柏寅清,仿佛正在遭受非人虐/待。   而柏寅清依然是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他们谁都没说话,但虞微年的眼眶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微抿着唇,委屈都写在眼里。   柏寅清冷静地看着虞微年,半晌,才将手抽走。手指与舌尖牵出一道暧昧的银线,闪着靡靡水光。   “多少度?”虞微年问,“我发烧了吗?”   柏寅清:“不知道。”   柏寅清偏头看了眼,湿漉漉的温度计把真皮沙发上弄出一道水痕,同样湿的还有他的手指。   他转身去抽纸巾,却被猛地拽拉到沙发上。   宽敞的真皮沙发,轻松容纳两个成年男性的身躯。虞微年双腿分开,骑/坐在柏寅清腿上。   “为什么会不知道?”他问,“你不是给我测体温了吗?”   柏寅清要后退,虞微年却不让,反而控制欲十足地抬手按住柏寅清的后脖颈,令柏寅清动弹不得。他们的面庞几乎贴在一起,鼻尖磨蹭,呼吸缠绕。   淡淡酒气,混合木质香一起传来。   “我的额头烫吗?可是柏寅清,为什么你的体温也这么烫?”虞微年看到柏寅清血红的耳廓与脖颈,意外地眨了眨眼睛。这么纯情?   他似乎只是单纯困惑,“你也发烧了吗?”   柏寅清不回答,只有墨黑瞳孔盯着虞微年看。片刻后,他突然问:“你平时用什么香水?”   香水?虞微年愣了愣:“我不用香水,我只喜欢收藏。”   柏寅清明白了。虞微年不喷香水,身上却总有香水味,因为都是从别人身上蹭来的。   虞微年误以为柏寅清对香水感兴趣:“你喜欢香水?我确实收藏了很多,但这个家不多,只有一柜子……你要看吗?”   沙发边上有一墙展示柜,虞微年拉开玻璃门,一个盒子坠落,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地。   虞微年和柏寅清同时看去,散了一地的塑料袋方方正正。   全是避/孕套。   纵使是面容冷淡的柏寅清,此刻脸上也出现明显的裂缝。虞微年脑子一片空白:“不是,这不是我的!”   他家怎么会有这东西?他从来不带人回家。   柏寅清目光冷淡:“现在不装醉了?”   虞微年愣了愣:“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舔我开始。”   “……”   虞微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还以为他演得很好。等等,那时候柏寅清就知道了?那为什么还……   没等他追问,柏寅清厌恶地看了一眼满地的避孕套,旋即准备起身走人。   “真不是我的!”   虞微年一把将柏寅清推回沙发上,倏地,他脑中灵光一现,“我想起来了,这是我朋友的。之前我生日,他给我寄了一箱乱七八糟的套,什么荧光薄荷螺旋……他是故意恶搞我的。”   “我从来没带人回家过,你是第一个。”他立刻做了个发誓的手势,“要是我骗你,要是我带人回这里过,我这辈子都阳/痿。”   柏寅清:“你脑子里只有这些事吗?”   “我喜欢你啊,想和喜欢的人做,又不是一件丢人的事。”虞微年并不以此为耻,“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很喜欢你,我没骗你。”   柏寅清:“我不是同性恋。”   “嗯嗯,你是直男。”虞微年说,“没事,直男微弯也是一样的。”   搞笑,柏寅清都把手指捅他嘴里,不舍得拿走了,就这,还说自己是直男?   “反正你是上面那个。”   柏寅清蓦地看向虞微年,似乎略有诧异,又有几分触及知识盲区的迷茫。   虞微年俯过身,手掌撑在柏寅清的肩头,不着痕迹往下压了压:“柏寅清,你可能不知道,男人谈恋爱是分上下的。而我是下面那个。”   “我喜欢被拥抱,喜欢被抚摸,也喜欢……”   他欺身逼近,落在肩头的手指如同弹钢琴般下挪。在即将触及胸膛那一刻,被另一只大掌截住。   虞微年弯了弯唇角,蛊惑般说完后半句,“被你操。”   攥着手腕的大掌忽然收紧。柏寅清眼眸转深,气息变得有些危险。   “你对谁都这么说吗?”   “当然不是。”   虞微年委屈道,“我喜欢你,才这么说。”   柏寅清反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虞微年张了张唇,哑声。   他被问住了。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如若回答外在,必然会换来肤浅、不认真的评价。可事实上,外在的确占据绝大部分原因。   柏寅清并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而长时间的思考也会让他的真心失去可信度。   虞微年只能再次掏出老台词:“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你很特别,和我见过的其他男生都不一样。”   “你对我来说很特殊,吸引我靠近。”   “但你有很强的戒备心,我想了解你,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柏寅清打断:“我不明白,人为什么会需要性。”   他的声线毫无波澜,没有任何温度,“为了繁衍,不喜欢的人也能一起做,像交/配的动物。”   “可既然不喜欢,又为什么要做?”   虞微年思索片刻,忽的笑了笑:“柏寅清,你不会是性冷淡吧?”   柏寅清一言不发,唯有黑瞳注视着虞微年。   这样也能说通了。   “柏寅清,要不要和我试试?”虞微年暧昧咬字,带着某种引诱意味,“你这么认为,也许是因为没有体验过。”   柏寅清松开手,以无声表达拒绝。他正要推开虞微年,起身离开。   温热手心捂住他下半张脸,虞微年又在用那种含笑的语调,对他发出邀请。   “先别急着拒绝我。”   虞微年缓缓起身,手指若有若无地蹭了蹭柏寅清的喉结。   浮着水色的目光直直锁住他的猎物,他用气音蛊惑道,“和我试过之后,说不定你也会喜欢这种感觉。”   猜测到柏寅清可能害怕后续纠缠,虞微年贴心地补上一句,“我不需要你负责。”   不得不说,虞微年的确生了一张好皮囊。柏寅清望着虞微年的面庞,随后是浮汗的脖颈,敞开的领口,最终是骨感纤细的脚踝。   虞微年没有等到回答,他正要再次出声,脚踝突然被用力握住。   随后天旋地转,二人位置彻底调换。   虞微年摔躺进真皮沙发间,原本被他骑着的柏寅清,正覆在他身上。   比他大一个号的体型恰好能将他完全包裹,他眨了眨眼睛,试着挣扎,却蓦地发现,在绝对的体型差与力量差面前,他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性……    第13章 打情骂俏   虞微年衣衫发丝凌乱,发梢汗湿在额前,哪怕被压在身下,暂时处在下位,依然是游刃有余的模样。   他似乎知晓自己的外形条件优越,也不介意靠外表获取便利,他毫不收敛地展示自己的优点,迎面撞上柏寅清直白的目光。   又刻意将脆弱的喉结与脖颈暴露在视线下,仿佛掠食者狩猎时伪装的陷阱。   “考虑好了吗?”   答案显而易见。如果柏寅清对他毫无好感,最开始就不会折返,更不会做出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   柏寅清望着虞微年,眼中情绪慢慢变浓。随后,他缓缓起身:“宿舍要门禁了。”   虞微年不可置信:“你要走?”   气氛都到这儿了,柏寅清要回宿舍?就因为那该死的门禁?   但今晚属实是意外之喜,最起码虞微年能够确定,柏寅清并不是纯种直男,对他也不是毫无想法。能确定这一点,那接下来都好办了。   “行。”他故意冷着脸,摆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你走吧。”   虞微年说完,突然咳嗽了一会儿,眼尾被刺激得微微泛红。柏寅清反而不走了。   柏寅清站在沙发边,沉默片刻,他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喝点水。”   虞微年盯了柏寅清片刻,将手搭在柏寅清的手背上,柏寅清没躲,他才用双手扶着柏寅清的手,低头饮了一口水。   他只喝了一点,就把手松开了。   玻璃杯水面涟漪荡漾。虞微年说:“你走吧,我要去洗澡了。”   柏寅清:“你不知道喝酒后不能洗澡?”   虞微年委屈:“我真的不知道,没人告诉我。”   柏寅清显然不信,虞微年身边最不缺人。看出他心中所想,虞微年又说,“那些都是酒肉朋友,玩得开心就好。没人真正关心我,只有你……”   “你是不一样的。”   柏寅清:“别再随便和我说这些话。”   虞微年:“我没有随便,我很认真。”   “你以后会后悔的。”   “我做的事,永远不后悔。”   不知是不是虞微年的错觉,柏寅清瞳孔似乎缩了一下,类似野生动物锁定猎物时的状态,透出暴风雨暂歇的宁静。   柏寅清没有说话,在虞微年耳中更像改变态度,如同默许。虞微年扯住柏寅清的手腕:“那你是不是同意我追你了?”   柏寅清耳廓发红,偏偏面色平淡如水。   虞微年那恶劣的狩猎欲又开始了。   果然,他就喜欢柏寅清这种类型,前后反差足够大,也会给他他很强烈的征服感。   “柏寅清?寅清?”虞微年像在耍无赖,“你不说话,就当同意我追你了。”   柏寅清:“我拒绝有用吗?”   “没用。”虞微年不假思索,“就算你拒绝我一千一万次,我还是不会放弃。”   柏寅清又整不说话那出了。虞微年也习惯了,他算是明白了,柏寅清说的话没用,得观察柏寅清的表情与行为,再结合实际情况随机应变。   简单来说就是,柏寅清怎么样无所谓,纯看虞微年想怎么样。   虞微年的想法才是标准答案。   “不过,你不会真是性冷淡吧?”他可玩不了柏拉图。   柏寅清忽然看了虞微年一眼,也不回答,而是去厨房把水杯给洗了。   虞微年想让柏寅清今晚留宿他家,但他这个公寓是一室一厅,除非让柏寅清睡沙发,要么就得和他睡同一张床。柏寅清显然不可能答应后者。   柏寅清没有留宿的打算,和虞微年这么一来一回纠缠,宿舍已经熄灯了。   他在学校附近开了个房对付一宿。   -   次日清晨,柏寅清早早回到宿舍楼。由于回来得太早,他差点和虞微年的跑腿撞上。   帮虞微年送早饭的跑腿叫宋临,是柏寅清的学长。他们同宿舍楼却不同楼层,送早餐也比较方便。   今天,宋临一大清早起床去食堂排队买早饭,买完早饭又忘袋子里塞贺卡。正准备往柏寅清的宿舍前去,他竟迎面撞见归来开门的柏寅清。   柏寅清也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宋临吓得半死,他直接把早餐塞进嘴里,心虚地捂住贺卡:“hello,起……起这么早啊。”   柏寅清确定他不认识这个人,但还是礼貌性地应了声。   应该没被发现吧?贺卡捂着了,早饭也吃嘴里了。宋临看着柏寅清进入宿舍,心脏狂跳不止。   虞微年开的价格是每天一千,这种钱多事少的活儿,放哪里都是被抢着要的。要是被他搞砸,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宋临连忙给虞微年发了条消息:【早上我撞见柏寅清了,他应该刚从外面回来。今天的早餐,不需要送了吧?】   大概过去半小时,他才收到一条语音回复。听声音,虞微年尚处在梦乡中,含糊不清地说着:“嗯,今天不用。”   -   柏寅清回宿舍换军训服,他的室友基本都已经洗漱完毕。   姚洲:“昨天宿管查寝,我们说你在卫生间。”   柏寅清已经提前请过假,但他还是说:“昨天有点事,谢谢。”   宿舍气氛一瞬诡异。   柏寅清不知道,他昨晚搀扶虞微年出校门口,又上了同一辆出租车的事,已经在学校里传遍了。论坛不少人都在感慨,果然没有虞微年拿不下的人。   哪怕是柏寅清这样难搞定的高岭之花。   原何熠仍记得论坛热帖里的讨论,当时虞微年明显醉得不省人事,柏寅清身为学弟,出手帮忙也很正常。   不一定非是在一起了吧?   但柏寅清彻夜未归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疑。思绪如同纠乱的线头,原何熠单刀直入地问:“你和学长在一起了吗?”   柏寅清扣扣子的动作一顿,他偏首:“没有。”   “哦,很多人看到你和学长上了同一辆车。”   “他喝醉了,我送他回家。仅此而已。”   原何熠心想果然,他又问:“所以你在学长家留宿了?”   “没有。”柏寅清原本可以不回答,但可能是不想和虞微年扯上关系,所以还是一一回答了。   原何熠一脸雨过天晴:“我就说嘛,论坛里都是瞎说的。”   不怪论坛讨论得热火朝天,关键是虞微年这人本身自带话题。丰富的情史,出色的外在条件,优渥的家庭背景,光是一点就足够制造话题,更别提他同时具备三点。   柏寅清换好军训服,拿好手机宿舍房卡,宿舍门口果然没有虞微年送的早餐。   他原本还有些怀疑,送早餐是否是他人代劳。但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了。   确实是虞微年亲手送的。虞微年昨夜那么折腾,今天肯定起不来。   柏寅清正要关上门,柯亚喊住了他:“等等。”   柏寅清看向他。   柯亚欲言又止,随后还是低声说:“虞学长在追求你,对吧?”   柏寅清没否认。   “虞学长谈过很多次恋爱,也大张旗鼓追求过很多人,总是营造出一种遇到真爱的错觉,但没一次是认真的……”言下之意是,虞微年也不会对柏寅清认真。   柏寅清淡淡打断:“跟你有关系吗?”   柯亚不说话。   柏寅清直接走了。   烈日烘烤的操场上,穿着迷彩服的学生列阵站立。   汗水流经面庞,最终在下颌滑落。顶着炎炎烈日,柏寅清神色依旧,随着教官的哨声响起,他孤身前往一侧阴凉处休息。   军训期间,柏寅清手机多次震动。很少有人会给他发消息,他也很少会与人聊天。   故而他不需要打开手机确认,就能知道震动的来源。   点开微信,虞微年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一张照片。   是虞微年的自拍。他裹在深色被褥间,趴在床上,胸口压着枕头,雪白单薄的后背一览无遗。   刚睡醒的他,面颊带着自然红潮,眼尾也是湿润的。不需要后期处理,便足够吸引眼球,过分精致的面庞透出几分弱态,像极了志怪故事中吸人精魂的妖精。   ——柏同学,我好难受。   ——我好像真的生病了。   柏寅清回复:别给我发乱七八糟的照片。   虞微年:好的。   虞微年居然会这么听话?不,这个人天生就是不稳定的危险分子。   果然,没过几秒,他又发来一个视频。   镜头下挪,位于腰前。手指勾起睡衣一角,将窄窄的腰身露在外头。哪怕是随意录制,也能看清那细韧纤薄的腰身,雪白的,细腻的,温热的,健康的血色自皮肉中透出,肉眼可见的触感极佳。   冷白剔透的手指若有若无地碰着腹部薄肌,朦胧光影落下,难以描述的色气。   视频不长也不短,但柏寅清还没看完,视频就被突然撤回了。   柏寅清:?   虞微年:?   柏寅清:为什么撤回。   虞微年:不想给你看了。   虞微年:讨厌你。   “……”   柏寅清沉默,片刻后,眉头微拧。   他和虞微年之间应该还没到能“打情骂俏”的关系。   再说了,他什么都没做,虞微年讨厌他什么?这简直是无理取闹。   不过,虞微年似乎正在生病,病中的人总是情绪脆弱。   算了,和病人计较什么?   但真让柏寅清回复,他也不知道该回复什么,他不是个擅长言辞的人。   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好几次输入,最后全部删除。   手机震动了一下,柏寅清快速看向屏幕,却发现,只是一则新闻弹送。   他看着最后那条“讨厌你”,总觉得他应该说点什么。可手指落在键盘上,又动不了了。   五分钟内,柏寅清会话框多次显示【正在输入中……】,但虞微年这边一条消息都没收到。   他觉得有趣极了,柏寅清居然也会因不知道回复什么而伤脑筋?   又过去两分钟,这不知道是第几次显示【正在输入中……】。柏寅清终于想好该回复什么,可是,虞微年先一步发来了消息。   这是一条语音信息。   柏寅清的边界感很强,他不喜欢让别人窥探自己的生活。哪怕与他人距离足够远,他还是将手机音量调低,并将听筒放置耳边。   沙沙的嗓音轻轻打着转,虞微年用惯用的上扬音调,哼笑着说。   “骗你的。”他说,“我最喜欢你了。”   十分钟休息时间到,集合哨声盖过世界万物声响。   柏寅清静静垂眸,虞微年似是怕他不听,又发了一个文字版本的表白。   ——我最喜欢你了。   ——但是柏寅清,你弄得我好疼。   下一秒,新照片弹出。   虞微年对着脚踝拍了一张照片。   细瘦骨感的脚踝,有一圈明显的指印。一夜过去,痕迹并未消散,经过长夜发酵,原本浅浅的红印形成另外一种更为深刻的淤青,仿若自皮肤内里透出,与骨肉生长在一起。   穿着迷彩服的学生匆匆奔向集合地点,唯有柏寅清站在原地。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手,随后望向屏幕照片。   这是他留下来的标记。    第14章 趁虚而入   柏寅清没有回消息。   虞微年没有得到回复,也不在意。   追人追的就是过程,太快得到确切答案,反而没意思。   次日,虞微年习惯性给柏寅清发了几条消息,柏寅清都没回。   现在他没什么课,导师放养,也不开组会,期末交一下论文就好,他每天闲得很。   午休时间,虞微年去了一趟柏寅清的宿舍。   宿舍里只有柯亚一人:“柏寅清昨晚临时请了个病假,今天也没有看到他,应该还在医院里。”   医院?柏寅清生病了?   这是个趁虚而入的好机会。虞微年追问:“他说了是哪个医院吗?”   柯亚摇摇头:“没有说。”   柏寅清独来独往,和室友关系一般,不告诉室友也很正常。   “好,谢谢你。”虞微年打算想想别的办法。   虞微年看了眼时间,正打算离开,柯亚却突然喊住他,迟疑着说:“但我有意外看到一个单子……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去了这家医院。”   ……   柏寅清所在医院是一家预约制的高端私人医院。   虞微年正好有点关系,他找人开了个预约单,到达医院后,象征性找医生开了点药。   旋即将药拎在手上,一层层楼找。   终于,他在四楼看见了柏寅清。   虞微年整理了一下行装,从容自若地往前走,随后,他故作诧异:“柏寅清,你怎么在这里?”   柏寅清听到有人喊他,第一时间没有做出反应,他以为这是幻觉。   又过去几秒,他才缓缓侧转过脸,脸色苍白,眼底满是红血丝,在医院冷白灯光映照之下,宛若阴郁恶鬼。   恰好,一旁有护士经过:“柏先生,您还没有去休息吗?手术室这边我们会帮您盯着的,您可以先去旁边的休息室休息一下……您坐了一夜,身体撑不住的。”   虞微年也是这时候才发现,柏寅清虽面容平静,笔直端坐,但衣服上布满褶子,形容憔悴。   原来是一夜未眠。   虞微年看向前方手术室,里面是柏寅清的家人吗?他心中大概有数,在柏寅清身边坐下。   “你的脸色很差,先去休息一下吧?”他轻声说,“我在这里帮你守着,好不好?”   柏寅清盯着他:“不用。”   虞微年没有窥探柏寅清隐私的想法,柏寅清也不会主动和虞微年说手术室里的人是谁。   二人就这么坐在手术室门口。柏寅清一夜未眠,他仿佛割裂成两瓣,身体疲惫,精神却很亢奋。   他没有想过休息,而是静静地坐在这里,像在与自己做斗争,也像在自我折磨。   终于,手术室的门被推开。医生带来了好消息:“手术很顺利,抽了800多毫升的积液……”   虞微年“恰好”去接了个电话,站在前方不远处,这个距离不会听见柏寅清和医生的对话。   柏寅清:“好,谢谢。”   接完电话的虞微年恰好又回来了,他顺便去接了杯水:“喝点温水吧。”   柏寅清看了他一眼,还是接过来了。   虞微年:“手术很顺利吧?不进去看看吗?”   柏寅清:“现在还不能进去。”   “那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虞微年道,“我陪你去。要是之后有事,我把你喊醒。”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等谁,但我相信,对方不希望看到憔悴的你。”   柏寅清并不是一个需要休息的人,他凝视虞微年片刻,还是说了声“好”。   医院为病患家属准备了专门休息室。   柏寅清原本只打算在沙发上小睡片刻,却看到虞微年在为他铺床。   “看我做什么?”虞微年侧过身,“保险起见,我套了个一次性床套。还是睡床吧,睡床上比较舒服。”   “虞微年。”柏寅清的声音有些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来医院当然是看病,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虞微年扬了扬手中的药,他催促,“好了,先过来睡觉吧。好好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虞微年强行把柏寅清拉到床上,又强行给柏寅清盖上被子。柏寅清试图起身,被他一只手推摁回床上。   “有什么事睡醒再说。”他道,“我问过护士,你爷爷大概一小时左右清醒。我给你定了一个一小时的闹钟,当然,我也会一直在旁边陪着你,直到你醒过来。”   “……”   柏寅清:“你会一直陪着我?”   虞微年:“当然。”   柏寅清不说话,只静静注视着虞微年。身边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这次没有乱七八糟的香水味,很好闻。   他的失眠很严重,因此他总是长时间保持清醒,待身体足够疲惫的情况下入睡。比如通宵一夜,第二夜便能正常入睡。   但哪怕是刻意为之的情况下,他还是很难入睡。   这是唯一一次,他刚闭上眼睛,意识便混沌模糊。   半梦半醒间,熟悉的感觉来袭,柏寅清的身体仿佛失去控制,仿若孤零零的游魂飘在半空。   浓雾下的凛冬,花园内站着一个小男孩,他被冻得瑟瑟发抖、唇色发青,稚嫩面庞满是可怜的祈求与期盼,望着前方两个高大漆黑的身影。   柏寅清看不清那两团黑影的面庞,却能清晰听见声音。   “为什么是99分?你上次都能拿一百分。”   “难度提高,最高分就是99分?那你为什么不能再努力一点,做到满分?”   “你为什么非要和别人比差?”   “不准哭!”   “你是我儿子,你不能比任何人要差。”   “……”   这些话无法对成年的柏寅清造成影响,可对一个孩童而言,却比匕首还要尖锐。一张张奖状与奖杯将陈列柜填满,又会出现一个新的柜子,荣誉证明的数量永远不够多,也永远不会满足。   不允许玩乐,不允许放松,不允许犯错。经过严苛照料的树苗,被要求枝繁叶茂,每一根枝杈都要生长得完美。   一幅幅画面仿若录像带,逐渐模糊褪色。   视角陡然切换,柏寅清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熟悉的场景让恐惧细细蔓延,他一抬头,望见两双失望的眼。   “现在的小孩精神怎么这么脆弱……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真后悔生了你。”   “柏寅清!”   大脑胀痛得厉害,针扎一般刺向大脑神经。一句句质问变得模糊,心跳却越来越快。   眼前变得扭曲模糊,柏寅清蓦地惊醒,四肢已然冰凉。   身上却是温热的。   柏寅清眼底还是未曾散去的惊惧,待他缓了片刻,才迟钝地将目光落向拥着他的虞微年。   虞微年能够清晰感受到柏寅清的颤抖,他坐在床沿,双手环抱住柏寅清的腰身,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柏寅清的后背。   语气十分柔和:“没事的,没事的。只是噩梦,醒过来就好了。”   虞微年的怀抱温暖,且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气味。当他抱着柏寅清时,柏寅清能明确知道自己正处在现实之中。   而不是虚无梦境。   柏寅清没有说话,冰凉的体温与小幅度颤抖的身躯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虞微年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突然看到床上的柏寅清脸色惨白眉心紧拧,意识到柏寅清可能做了噩梦,便匆忙放下手机,坐在了床沿。   他抱着柏寅清,察觉到柏寅清没有抗拒,又伸出手摸了摸柏寅清的额头:“你好像发烧了,体温有点热。我喊医生帮你测个体温吧?”   虞微年正要起身,却被拉住手腕。   他侧过身,对上柏寅清乌黑的眼睛,冷淡眼底尽是深沉墨色,幽暗不明。    第15章 嘘寒问暖   虞微年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柏寅清。   不论样貌、气质,柏寅清完美符合虞微年的理想型。而现在,虞微年又看到了不一样的柏寅清。   他有些难以言喻的兴奋,外表冷淡,无坚不摧,像个刀枪不入的战士的柏寅清,内心却是敏感柔软,需要依赖的。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脆弱,让柏寅清看起来格外迷人。   原来柏寅清也会在背地里舔舐伤口。   也许他此刻正在忍受痛苦,但他这幅脆弱可怜的模样,却让虞微年意外地觉得很性感。   虞微年坐了回去:“我留在这吧?我喊护士进来,让他们给你测体温。”   柏寅清“嗯”了一声。   噩梦中的场景与声音仍然萦绕在侧,与过往每一次噩梦惊醒一样。从前,他会望着漆黑寂静的天花板,在失眠与疲惫间反复,孤身等待天明。   可这一次,他获得了一个温暖的拥抱,以及一句句安抚性质的言语。   同样是做噩梦,惊醒后的待遇却截然不同。柏寅清早已习惯自我消化一切,甚至喜欢自虐式地折磨自己,因为噩梦能让他随时随地保持清醒。   他讨厌一切能操控他神志的物品,也抗拒对任何事物依赖成瘾。   ——前提是,他没有享受过后者带来的滋味。   柏寅清看起来像在走神,不过脸色惨白。虞微年伸手抚上柏寅清的手背,很凉。   “是做噩梦了吗?”他问,“要不要再睡一会?”   柏寅清垂眼看着虞微年的手,手指修长匀称,根根分明。   “嗯。”他说,“不睡了。”   “还在担心你爷爷吗?”虞微年放轻语调:“抱歉,我不是故意去打听的,刚刚护士以为我们关系很好,看你睡着,就把你爷爷的情况告诉我了……你可以放心,你爷爷的手术很顺利,现在医学也很发达,你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多年来,柏寅清一直待在京州,与爷爷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再次得知爷爷的消息,便是爷爷病情已到晚期的病情,托举他幼年的精神矍铄的老者,成为躺在病床上的枯木,与记忆大相径庭。   他总是会想,如果这些年来,哪怕他有一次回到A市,又或是多问候一下老者,一切是否都来得及?   柏寅清总是觉得他做得不够好。他自小以来接受的教育都是要坚强,要完美,要强大到无坚不摧。   包括他自己的所有人都在指责他不够完美,但现在却有人抱着他,用从未有过的温情与包容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就仿佛,那些不被允许的,都能够被接纳。   门外传来敲门声,虞微年说了声“进”。   护士与医生推着推车前来。   她取出温度计,准备帮柏寅清测量体温,柏寅清下意识动了动手臂,是有些抗拒的姿态。   “你好,我来吧。”虞微年知道柏寅清不喜欢别人碰他。   柏寅清这下没有抗拒了。   虞微年用的是电子体温计,待提示音响起,他才将体温计取出。   38.2℃。   很难描述虞微年此刻的心情,先前他为了博取柏寅清好感装醉装生病,可现在,柏寅清居然真生病了,而他竟反过来照顾柏寅清。   天赐良机,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生病会放大人的负面情绪,再强大的人,只要生病,心理都会变得格外脆弱,同时又最为清醒。   任何一点嘘寒问暖与关心,都会记得很深刻。同时,获得一点点的冷漠都会被放大无数遍,让人更加难受与无法忘怀。   柏寅清现在态度冷淡,不愿说话,虞微年也能理解,毕竟柏寅清的家人刚出手术室,是他他也不想说话。   他只需要在一旁默默陪伴,就足够了。   虞微年认真听着医生说话,半晌,他打断道:“我测了好几遍,他的体温都是38度出头。退烧药对肠胃刺激较大,他现在也没吃东西,我担心对他的身体不利。”   医生道:“柏先生的体温只有38.2度,确实不用吃退烧药。保险起见,可以先观察一下,如果后续体温升高,再吃也来得及。”   虞微年:“好的,我会注意的。”   虞微年坐在床沿与医生交谈,他没有看柏寅清,手却自然而然地落在一侧,手腕被柏寅清抓着。   也许是无意,他的手指偶尔会不小心蹭过柏寅清的手腕内侧。   空气好像变热了,柏寅清这才意识到他发烧了,体温升高,连喉间都有些干燥发痒。   护士与医生离开休息室。   虞微年正要起身,桎梏手腕的大掌突然用力,竟让他无法挣脱。   他偏过头,肩颈形成漂亮流畅的线条。他解释道:“你刚刚说话有点哑,我去给你倒杯水。”   柏寅清看着他。   他像知道柏寅清在想什么,也像知道柏寅清在担心什么。他无条件给足安全感,说,“我不会走,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柏寅清这才松手。   虞微年一走,房间显得格外空旷寂静。   越是安静,思绪越容易躁动。掌心的细腻触感犹存,虞微年的肌肤柔软,温热,又带着恰到好处的骨感。   柏寅清又不受控制地回忆起虞微年给他发过的照片,他闭上眼,画面被还原得更加清晰。   他该吃药了,却又矛盾地不想。性/瘾让他无法自控地频繁产生欲望,难耐的燥热渗透肌肤,流淌在血管之中。   柏寅清试图靠意志力平息这股躁意,然而因为滥用药物以及频繁压抑,克制已久的欲望像压到极致的弹簧,以成倍的量返还。   空荡荡的房间内回荡着微弱的喘息声,他放弃了,准备抬手拿药时,却忽然看到放在床沿的外套。   那是虞微年的外套。   薄薄的外套散发着一层淡香,类似青草与茶叶的香气。柏寅清凝视片刻,伸手将其取来。   起初只是轻轻地嗅了嗅,最后,他像再也无法忍耐,将脸深埋其中。   薄薄一层衣料仿若还残留着虞微年身上的体温,贴身的香气让柏寅清浑身上下产生被满足的快感,又贪婪地渴望更多。   柏寅清警惕任何会让他沉迷的事物,而现在被压制许久的欲望罕见地得到满足,过分舒适的刺激感让他产生一种类似眩晕的迷醉感,最后竟昏睡了过去。   柏寅清是被高热唤醒的。   睁开眼的瞬间,一点刺眼红光撞入眼底。呼吸骤然一窒,原来这只是外头的救护车灯光。   柏寅清怔愣地躺在床上,窗外是一片望不见尽头的黑夜,而房间内除他以外空无一人。   虞微年走了。   柏寅清并不意外,他知道虞微年不会留下,也知道虞微年对他不过一时兴起。   他不相信这种人会有真心,更不会相信虞微年言语中的真实性。   发烧带来的灼热感算不上什么,柏寅清平静地躺了片刻,正准备起身,门口传来细碎脚步声。   一道细光顺着门缝斜照,继而是大片光亮。   虞微年手中端了个保温碗,见柏寅清醒了,偏着肩膀把灯打开。   “你醒了?”虞微年说,“正好,你先把这鸡汤喝了。你爷爷刚刚醒过,但又马上睡过去了……”   虞微年把椅子拉至床沿,他取出个小碗,把鸡肉分进小碗。   难以忽视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他抬眼望了过去:“看我做什么?”   柏寅清:“你没走?”   “什么?”虞微年偏了偏首,“我刚给你倒水回来,发现你睡着了,你估计是太冷了,还拿我衣服当被子盖。我把空调温度调高了点,想着你还没吃饭,就去给你买点吃的。”   “正好医院厨房在炖鸡汤,我又放心不过,干脆全程盯着。”   柏寅清:“这是你炖的?”   “算是吧?后面是我炖的。”虞微年端来小碗,“喝喝看,味道应该还行。”   柏寅清垂下眼帘,虞微年的手背与指节存在或多或少的红痕,像是被烫的。   他像在走神,故而没有做出反应。直到虞微年递着勺子送到唇边,他才缓缓抬眼。   “谁生病,你都会这样吗?”   柏寅清说这话时,额前黑发被风吹起,他面色冷然,瞳色却极为深沉,直直盯住虞微年。   昏暗灯光下,显得有些渗人,像锁定猎物的恶鬼。   虞微年不由分说地将鸡汤喂进柏寅清嘴里,他轻声哼笑道:“你说哪样?像这样一口口喂?”   柏寅清牙齿被磕了个正着:“……嗯。”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这么难追。”虞微年说,“不管你信不信,我真头一回对一个人这么上心,更别说下厨房了。我家厨房就是摆设,我从来没进去过。”   这一点,柏寅清信。他之前去过虞微年的公寓,厨房确实没有使用痕迹。   而且这喂人手法,也不像熟练的样子。   “柏寅清,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也能理解。”   虞微年的声音一贯显得慵懒散漫,但当他认真说话时,总是给人一种很深情的错觉,“我过去确实有些荒唐,也谈过很多恋爱,但那只是我的过去。我以前年轻,不懂事,谈恋爱只是玩玩的。直到我遇见了你,我才发现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你很特别,对我而言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虞微年放下碗筷,深深望向柏寅清的眼。他很擅长说动听的情话,也总是知道被追求者想听什么,“哪怕你不同意,我也会一直喜欢你。”   “我永远不会放弃。”   柏寅清薄唇微抿,眼神像是空了一瞬。黑发下的脸色苍白,眸底如夜色沉郁浓稠。   半晌,他才喃喃重复:“……永远。”    第16章 视频通话   柏寅清不至于连筷勺都拿不动。   而且虞微年也的确不是会照顾人的料,虽确实在一口口喂鸡汤,但力道控制得不好,勺子好几下磕到柏寅清的牙齿。   不像照顾病人,更像在折磨人。   好几次,柏寅清接过碗筷,却都被拒绝了。   他只能改为观察虞微年。   坐在床沿的虞微年,专心致志地照顾他。   一贯含笑的眉眼下垂,褪去往日散漫轻佻的模样,像暂时收敛爪牙的狮子,展现出难得温柔的一面。   虞微年抬起那双多情的眼,嘴角微微带着笑:“味道不错吧?”   “……”   柏寅清:“嗯。”   虞微年把碗筷收好:“我把碗筷送回去。这只是给你垫肚子的,等会你肯定还会饿。”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做。”   “你不需要做这些。”   恰好,虞微年的手机屏幕亮起,是一通电话。他拿起手机:“你不说你想吃什么,那我就看着办。你再睡会觉吧,我去接个电话,再去琢磨一下给你做什么宵夜。”   虞微年没有给柏寅清选择的机会。   -   私人医院附近,有一家预约制的高端餐饮店,恰好是杭越名下的产业,名野尔。   虞微年赶到野尔时,他喊的球童也到了。   球童如他所说,很会化妆,那天虞微年顶着他化的宿醉妆,柏寅清竟基本没看出虞微年在装醉。   虞微年:“化妆工具都带了吧?你这次给我化个烫伤……算了,烫红的效果吧。”   “自然点,别太夸张。”   太夸张反而显假。   球童副业是美妆博主,平时也会测评一些美妆,化妆技术的确挺好。   他坐在虞微年对面,刚要小心翼翼捧起虞微年的手,便看到虞微年手上红了一大块:“虞少,你的手……”   杭越推门而入:“你手怎么回事?真下厨房了?”   “没呢,我故意磕了下。逼真吧?”虞微年含笑地举起手,让杭越好好欣赏他的杰作。   虞微年怎么可能真下厨房?那不过是为了博取柏寅清好感,编造出来的善意的谎言。   他皮肤白,容易留印子,制造痕迹很容易。他原本想搓揉两下,但又怕不够逼真,于是拿特地拿重物磕了下手,营造出烫红的效果。   杭越捉过他的手瞧了瞧,笑了声:“你对柏寅清倒是上心,都做到这份上了。”   虞微年将手抽回,球童拿出化妆品与一次性刷子,捧着虞微年的手时,明显在抖。   “别怕。”虞微年说,“正常发挥就好。化不好也没事,别有心理压力。”   球童忍不住抬眼看向虞微年,他点点头,又轻声说:“虞少,你长得真好看。”   闻声,虞微年将脸凑得更近。俊容放大后,连面部细小绒毛都清晰可见。   球童心跳加速,他看着虞微年对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很普通很寻常的动作,在虞微年身上却具有与众不同的魅力。   球童呆呆地盯住虞微年的脸,连化妆刷都拿不稳了。他线下参加过不少活动,可他见过许多网红模特,都比不上眼前人的万分之一。   没有灯光造型加持,虞微年只是坐在那儿,小幅度歪头含笑,便让人难以转移视线。   杭越习惯了虞微年无时无刻放电的行为,他道:“江臣景这部戏马上杀青,他马上回A市,怎么给他接风?”   虞微年:“你们看着办吧。”   “江臣景可一直念叨着你。”杭越似笑非笑,“有了爱情忘了兄弟,见色忘义?”   “谢谢夸奖。”虞微年又道,“你记得帮我盯一下,让师傅少往鸽子汤里放盐,口味清淡些,出点错也没事。”   适当犯错,既能体现出他是厨房新手,又能照顾到因生病需要口味清淡的柏寅清。   “看不出来,你还挺上心。”   “那当然。”   杭越:“我还以为,你会自己做饭给他吃。”   虞微年:“能花钱解决的事,我为什么要自己做?”   心意到了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非要自己动手?花钱与亲力亲为有区别吗?结果都一样。   屏幕亮起,虞微年用空闲的手解锁手机。   发消息的人是宋临,帮他给柏寅清送早饭的跑腿。   宋临:【学长,出了一点意外。我把贺卡夹在书里,但我下课的时候和别人拿错书了……下次送早餐的时候,还要放贺卡吗?】   宋临:【很抱歉很抱歉!】   虞微年:【小事。晚点我让人给你送新的。】   贺卡有的是,他到时候现写就可以。再加上他现在和柏寅清有了许些进展,贺卡内容也可以换一换。   至于今晚,柏寅清十有八/九不回宿舍,为避免露馅,他又发了一句。   虞微年:【明天别送早餐。】   宋临发了个“ok”的表情。   球童的化妆技术很好,很快,一个烫伤妆完美呈现在虞微年的手上。   虞微年:“能保持多久?”   球童:“化妆品是防水的,我又多加了几层定妆粉和定妆喷雾,按理来说很牢固,只要不用力搓揉都不会掉……但化妆品毕竟不是胶水。”   虞微年明白了。柏寅清不会用力搓揉他的手,等于不会露馅。   他给球童转了五千块:“辛苦你了,你还没吃饭吧?我让服务员送菜单过来,你想吃什么就点,挂我账上。”   “我去洗个澡。”   杭越:“洗澡?你今晚要住在医院?”   虞微年:“是啊。我先洗个澡,直接打包送柏寅清床上。至于他愿不愿意,就到时候再说了。”   杭越没想到他们进度如此快,道:“你的小帕子带了没?没带的话,我去你家取。”   虞微年侧过头,朝杭越眨了眨眼睛:“辛苦杭越哥哥了。”   杭越所说的小帕子,是虞微年幼年时期使用过的四格小方巾。小方巾更像安抚巾,他每晚必须抓在手中才能安心入睡。   餐厅会为贵客准备休息间,而虞微年作为杭越的好友,自然会被长期留房。   淋浴间内水声哗啦。   虞微年等浴缸放水时,给柏寅清发了几条消息。   虞微年:醒了吗?   虞微年:我炖了鸽子汤,已经装好了,等会给你送过来。   柏寅清:我不饿。   虞微年:我饿,我吃剩了给你吃。   柏寅清:……   虞微年:又不理我?我等会来找你。   柏寅清:别来。   虞微年:你生病了,我想陪着你。   柏寅清:不需要。   虞微年:可是我需要。   柏寅清不理解,怎么会有像虞微年这样难缠的人。   他正沉吟该怎么拒绝,下一秒,一个视频通话弹出。   虞微年打来了视频。   柏寅清犹豫片刻,接了。   画面朦胧,隐约可见一张布满水汽的面庞。虞微年似乎有些困惑,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凑近,抬手擦了擦屏幕。   肩颈与锁骨线条流畅漂亮,他皮肤很白,此刻却浮着一层淡淡的粉。发丝轻微濡湿,露出光洁的额头,与一双多情水润的眼。   柏寅清呼吸猛地一窒。   虞微年:“不好意思,我点错了。我手上很湿,打字不太方便,原本想点语音通话的……”   “……”   柏寅清:“你在洗澡?”   “嗯。”   “洗澡为什么要带手机?”   “因为我一直在等你消息,怕错过你的消息。”虞微年注视镜头,“我想第一时间回复你,不想让你等,也不想你找不到我。”   “……”   虞微年说话时眉眼含笑,因那双过分深情的眼,显得十分认真专注。浴室暖黄色灯光自上而下映照,他身上一片水渍,发丝黏连在雪腻的脖颈间。   薄薄一层肌肉覆在姣好的身段,比例优越,腰肢纤薄却不失韧性,一切恰到好处。   因为手机角度的原因,柏寅清代入感极强,仿佛此刻正在虞微年身前,与虞微年挤在同一个浴室。   “你在看什么?”虞微年问。   柏寅清喉结滑动,将视线避开。   他声线微哑:“没什么。”   虞微年拖长语调:“是吗?我还以为你在偷看我。”   柏寅清:“我为什么要看你?”   虞微年不置可否,他把手机支在置货柜上,站远了些,他神态自若,大方展示自己的身体。   “我不好看吗?”   柏寅清说不出违心的话。   与镜头隔了一段距离的虞微年,恰好能让柏寅清看清他的上身。皮肤色素沉淀很少,白的很白,粉的很粉。   身形更是修长完美,兼具力量感与柔和,可以看出健身痕迹,却并不是夸张类型,而是恰到好处的薄肌,不带一丝赘肉。   “……”   “怎么不说话?”一张俊美的脸放大,虞微年靠近镜头,唇角漾起笑意,“我还想给你看别的。”   湿漉漉的水滴顺着肌肤,滑进浴巾之内。他眼眸微抬,暗示一般,手指轻轻勾着胯部的浴巾。   “你想看吗?”    第17章 同床共枕   柏寅清神色不显,一如既往平静,甚至冷酷到了极点。   镜头之内,他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镜头之外,宽大手掌紧攥一件外套,手背因过分用力而绷出青筋,仿佛要借这个力道,将外套主人的气息全部融进骨血里。   虞微年又对屏幕眨了眨眼睛:“柏寅清?”   柏寅清冷淡地看了过来。   “你的耳朵好红啊。”虞微年哼笑着说。   视频被瞬间挂断。   其实虞微年什么都没看到,柏寅清那边光线昏暗,他根本看不清柏寅清的耳朵颜色。   他随口一句逗/弄,柏寅清反应居然这么大?   虞微年肩膀颤动,半晌还是没能憋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柏寅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意思。   -   床上放着一个袋子,里面是打包好的小方巾与保温杯。   虞微年洗完澡出来,便能直接拎走。   回到医院,柏寅清正躺在病床上,平静地看向遥远的窗外。英俊冷漠之中,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忧郁。   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类型,虞微年也是头一回遇到像柏寅清这种,完美符合他理想型的人。   “我简单炒了几个菜。”虞微年将保温盒取出时,不经意露出他手背、腕骨的“烫伤”。他支起小桌板,“你吃吧。我吃过了。”   柏寅清自然注意到了那红痕,旧伤添新伤,当下的烫伤比先前更加严重。   他沉默片刻后,道:“你不需要做这些。”   “可是我想啊。”虞微年认真道,“我喜欢你,我在追你,我想对你好。”   柏寅清:“我不喜欢你。”   这种话,虞微年已经听腻了:“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   柏寅清到底年轻,面对虞微年的死缠烂打,他头一回产生束手无策的无奈感。   但他不相信有人会无条件百分百喜欢另一个人。   色香味俱全的菜色陈列在眼前,柏寅清长期没有进食,只之前喝了些鸡汤。紧绷的情绪稳定后,饥饿涌上。   目光在虞微年的手上停留片刻,最终收回。   柏寅清没有拒绝虞微年的好意。   “柜子里有简单的折叠床,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可以吗?”虞微年得寸进尺道,“我提前洗漱洗澡过,你知道的。”   柏寅清:“我不需要你陪。”   “可我担心你。”虞微年道,“柏寅清,我今天刚看到你的时候,你脸色特别难看,生怕你下一秒就晕倒,我放心不下你,特别想离你近一些。就像我平时在学校里看到你,你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柏寅清抬眼:“你觉得我很可怜?”   “不啊。”虞微年不假思索,“我只是心疼你。”   “……”   虞微年说这话时十分自然,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柏寅清再次哑声,他垂下视线,将饭盒里的食物吃得一干二净。   虞微年:“好吃吗?我第一次给人做饭。”   柏寅清:“还可以。”   虞微年:“那就是好吃的意思。”   现在虞微年已能够大致掌握柏寅清言行下的潜在之意,他也注意到了,柏寅清不止一次看向他的手。   他已确定,柏寅清吃示弱、装可怜这一套。   收拾垃圾的保洁进入房间,将房间内垃圾收走。   房间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虞微年假模假样地拉开柜子,看了眼折叠床,目露嫌弃:“寅清,折叠床看起来都是灰,好脏。要不我们今晚挤一挤吧?”   柏寅清:“别这么喊我。”   “你答应了?”   虞微年速度极快,他往床上翻身一滚。   对上柏寅清错愕的眼睛时,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你放心,我睡相很好,也不打呼噜。”   柏寅清只是一时不慎,便被虞微年占了半个床位。   近距离下,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气息尤其明显,搁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僵硬,连神色都开始凝固。   柏寅清尽可能忽视身边温热的存在,竭力维持声线:“不想睡折叠床,还有多余的房间。”   “不要嘛,我想跟你待在一块。”   虞微年自若地将被子扯过来一点,他闷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多情水润的眼,“万一你半夜又做噩梦呢?我担心你,也怕你找不到我。”   “我们将就挤一晚吧。”   “虽然我是gay,但我是一个有原则的gay。”虞微年顶着一张渣男脸保证,不太有说服力地给出保证,“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就算柏寅清半夜做噩梦,也不会找虞微年。而且,他是一个成年男性,不可能能被虞微年强迫做什么。   他正要说话,先看见虞微年手上的一方帕子。   这是一款婴儿毛巾,尽管被保护得很好,但仍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虞微年解释:“这是我小时候用过的洗脸毛巾,这样的小毛巾还有很多。我晚上必须要握着它们睡觉,不然睡不着觉。”   柏寅清眼色微妙。   花心轻浮、游戏人生的浪子,居然有着小宝宝一样的习惯。   柏寅清沉默的间隙,虞微年似乎已进入睡眠状态。他困得不行,还调整了下姿势,寻到他觉得舒适的睡姿后,又以面颊蹭了蹭松软的枕头。   虞微年用那只被烫红的手,紧紧攥住小方巾时,雪白侧颜乖顺又秀美,睫毛卷翘浓密,随着呼吸缓慢翕动,在眼下投出柔软的阴影。   这样的他,倒真像脆弱的、需要保护的小婴儿。   但柏寅清比谁都要清醒,这一切都是假象。   他不会上当受骗。   “虞微年,你起来。”柏寅清寒声道。   虞微年眉心微拧,他抬手握住柏寅清的手腕,“烫红”的手背毫无掩饰暴露在柏寅清的视野下。   “不要吵了,我好困。”呢喃轻语,带着许些气音。   虞微年看起来已经睡着了,但手劲却不小。柏寅清试着将手抽出,虞微年抱得更紧,如若强行抽走手,可能会把虞微年弄醒。   他陷入两难境地。   他尤其注意与人交往的尺度,建立起坚固且严密的社交堡垒,像虞微年这样屡次挑衅边界,并肆无忌惮闯入他领地的人,只有虞微年一个。   以至于柏寅清并没有丰富的应对经验,他只能被迫僵硬地躺在原地。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与气息,与他间隔不过一臂。   沸腾的情绪在身躯内翻涌,他浑身烫得厉害,烫得烧心。在逐渐变重的呼吸声中,他调低空调温度。   却根本无法起到降温效果。   柏寅清没有办法,试图以药力压下骨血内的渴望。也许是心理作用,两颗药下肚,他的情绪稍有平缓。   规规矩矩睡在一角的虞微年,可能觉得冷,他突然贴身挨了过来,蜷缩进柏寅清的怀里。   又粘人地将一条腿抬起,搭在柏寅清的腰侧。   时间像在此刻静止,皮肤与衣料的细微摩擦声淹没所有感知。   柏寅清骤然紧绷,刚吞服的两颗药丸丧失作用,不合时宜的性冲动像烘焙过后的面包膨胀,撑开每一根血管。   虞微年洗过澡,柏寅清闻到的味道,全部是他身上本来的味道,混合淡淡的沐浴露清香。   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与热度不容忽视地侵占柏寅清的领地,亲密接触带来电击神经般的激烈快/感,又让他诡异地渴望更多……   “好冷……”   虞微年往柏寅清怀里挤了挤。   他几乎挂在柏寅清身上,身体又热又软,唇瓣挨蹭过柏寅清的耳根,用气音含糊不清道,“柏寅清,你抱抱我……”   “……”   扑面而来的淡香像烤箱内的蛋糕,蓬松充盈而又柔软。柏寅清闭上眼,尽管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虞微年的体温,以及随着呼吸而产生的身躯颤动。   空调温度已调至最低,柏寅清却起了一身热汗。   这次病症爆发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推开虞微年,否则他无法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意外。   柏寅清警惕任何可能让他沉迷的事物,也厌恶失控的感觉。他双目紧阖,习惯性屏住呼吸,可闻不到虞微年身上的味道,虞微年的存在感依然清晰。   虞微年不仅很香,体温也很热。当虞微年挨在他怀里时,那些变态的、澎湃的、克制的欲望疯了似的滋长膨胀,贪婪地渴求更多。   “放开我。”柏寅清闷喘了口气,竭力维持理智。   熟睡的虞微年却听不见这声警告,反而似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小动物,不断往柏寅清怀里挤。   柏寅清一睁开眼,便能看到修长雪白的脖颈,与线条流畅的锁骨。虞微年的皮肤太白了,好像能轻易留下独属于他的痕迹。   虞微年微微蜷着身体,薄毯无法阻挡寒意,因此他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紧柏寅清,获得炽热的火源。   像一只主动送上门的猎物。   一滴热汗顺着柏寅清的下颌流淌,蓄在下巴,最终摇摇欲坠,滴落在虞微年的脖颈间。他仍静止地躺在那儿,手中乖巧地捏着婴儿方巾,肩颈线却形成一道濡湿反光。   那是柏寅清留下的黏腻痕迹。   这让他内心产生一种病态诡异的满足感,他仿若成了在配偶身上留下气味标记的雄性,又有另外一股原始冲动,令他迫不及待留下更多标记,好让配偶里里外外都是他的气息。   光是想象这种可能性,呼吸就变得难以自控。柏寅清突然明白医生说的那句话,滥用药物的后果必然是反噬。   难以压制的**,是因为药物反噬吗?   由于睡得很熟,虞微年面颊泛着一层粉,皮肤细腻而富有弹性,看起来十分柔软。柏寅清凝视片刻,想伸手触摸,却还是收回手。   滚烫大掌按在肩头,柏寅清正要将虞微年一把推开,虞微年却忽然仰起面庞,温热触感轻蹭过下颌。   那是虞微年的唇。   柏寅清的耐心已到极点,他再也无法遏制内心深处的欲望,大掌制住虞微年的双手腕,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势,将其摁压在头顶。   深邃目光宛若黑影笼罩下来。虞微年被如此对待,竟还没有苏醒,鸦羽般的长睫颤颤,宽大睡衣向上卷起,露出一截细窄的腰线,白得像一捧雪。   桎梏手腕的大掌逐渐收紧,指骨与青筋浮现。柏寅清面容冷淡,眼底却燃烧浓烈的欲望。    第18章 再次翻车   柏寅清凝视虞微年许久, 随后起身,毫不犹豫下了床。   临走前,柏寅清也不忘将空调温度调高。   离开的柏寅清近乎狼狈, 发丝与衣衫凌乱。呼吸沉沉,眼眸蕴藏潮涌, 竟比窗外夜色还要浓重几分。   掌心残留着温热体温, 他缓缓抬手, 指腹与指节间, 不知从哪儿蹭来许些绯红。   柏寅清定定地瞧着手指上的红意,在混乱的脂粉香间,他能准确无误捕捉到独属于虞微年身上的味道。   黑暗无光的楼道内, 喘息声沉重。   柏寅清闭上眼,竭尽所能保持理智。可他忍不住回味掌心下过于柔软的触感, 控制不住抬起手, 又虚虚停在眼前。   最终, 他还是将手送至唇边, 隐忍地舔了一口。   柏寅清不知道,在他关上休息室房门的一瞬间,原本熟睡的虞微年, 猝然睁开眼睛。   虞微年望向天花板,眼底一片清醒。   他将手抬起,借着昏暗灯光,他看不清手上的“烫伤妆”被蹭掉了一小块。另一只手轻轻搭在身边, 能够感受到柏寅清残留下来的炙热温度。   尽管柏寅清表现得很冷淡,但虞微年能感觉到,柏寅清的防线在一步步后撤。比起最开始的疏远与冷漠,现在他们之间有了很大进展。   但柏寅清方才这反应, 又叫他有些困惑。   他如洪水猛兽一般,让柏寅清避之不及。柏寅清那架势那语气,仿佛再和他多待片刻,都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虞微年若有所思。   柏寅清不会真是性冷淡吧?   -   次日清晨,柏寅清去看了下爷爷,经过一夜休息,白振达精神状况已好转不少。   回学校前,柏寅清犹豫再三,还是去看了看虞微年。   虞微年还在睡。   柏寅清推开门时,恰好遇见闹钟铃响,虞微年一脸不耐烦地按掉闹钟,起床气很重的样子。   察觉到门口有人,虞微年费劲地睁开朦胧不清的眼,确定来人是柏寅清,又含糊着说:“柏寅清,今天就不给你买早饭了。”   “你自己去吃吧。”   “……”   柏寅清也没多想吃他买的早饭。   不过,柏寅清倒是很奇怪。   军训七点半集合,柏寅清每天七点不到就会出宿舍,每当他推开门,门口总有热气腾腾的早饭,说明虞微年六点半左右就已经将早饭送到了。   虞微年这么贪觉,起床气又重,怎么起得来?   回到学校后,柏寅清正好赶上早上的军训,午休原本是他用来补觉的时间,但昨夜他休息得很好,现下精力充沛。   他准备抽空看点网课,提前学习一下知识点。   柏寅清刚打开电脑,手机屏幕亮起。   虞微年:寅清,我在你宿舍楼下。   柏寅清:?   虞微年:我能上来吗?   柏寅清:别上来。   午休时间人多眼杂,之前虞微年闹出轰动的鲜花阵仗,若是虞微年再来他宿舍,不知道又要惹来多少不必要的麻烦。   虞微年似乎料到柏寅清会这么说:哦,那好。我在楼下等你,我给你炖了参鸡汤。   虞微年:我亲手煲的哦。   柏寅清正要拒绝,又见一条新消息弹出。虞微年字里行间都在威胁:你不下来的话,那我上来。   “……”   柏寅清:等我两分钟。   柏寅清刚从一楼电梯间出来,便看到打扮得十分抢眼的虞微年。   现在是正午,烈日当空,虞微年领口微敞,露出性感的锁骨,宽松外套随意搭在臂弯。体态修长而有韧性,哪怕只是站在工作台与宿管聊天,都能轻而易举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虞微年不知道和宿管说了什么,宿管被逗得直笑。他很擅长与人打交道,只要他想,他能和任何人建立良好的社交关系。   柏寅清站在不远处,眉峰微拧。   他知道虞微年只是正常在和宿管聊天,但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否有些过近?说话需要贴这么近吗?聊什么能聊这么入迷?   大概过去两三分钟,虞微年才注意到柏寅清的身影。他没马上过去,而是先和宿管低声说了什么,才偏身招了招手:“寅清,我在这里。”   柏寅清眉头皱得更紧,他说:“别这么喊我。”   “好吧。”虞微年左耳进右耳出,略有委屈地看了柏寅清一眼。随后,他拎出一个保温袋,声音都轻了不少,“这是我给你煲的参鸡汤,你最近生病,还要军训……”   “我往里面加了一些药材,可以帮你补补身体。”   保温袋被强行塞进柏寅清手中,他知道他不该收,但他又深知,虞微年并不是一个容易善罢甘休的人,不如一开始就收下。   “你一定要吃光,不能浪费,我一起床就去买材料煲汤了,又在厨房待了一上午。这次我厨艺精进不少,味道一定很好。”虞微年炫耀似的,“没想到我还有做饭的天赋。”   “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好不好?”   柏寅清:“没必要。”   他们不会发展到那一步。   虞微年:“好,那以后你做给我吃。”   柏寅清:“……”   他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时间点,食堂吃饭的学生陆陆续续归来。   虞微年倚在圆柱上,站姿懒散,目光却是期待的:“我可以跟你回宿舍吗?”   虞微年是柏寅清班级的导生,他可以以导生名义进入宿舍,不需要征求柏寅清同意。可他偏偏这么问了,这让柏寅清心头产生一股微妙之感。   柏寅清:“不可以。”   “好吧。”虞微年不情不愿地妥协,又道,“昨晚我们还睡在一起,今天我连你宿舍都去不得了?”   虞微年说得暧昧,好像他们之间真发生什么不可言说的事一般。   柏寅清有点口渴,他无意识勾了勾手指,感受着保温袋中溢出来的热气。他转移话题:“我走了。”   “哦。”虞微年没有阻拦,而是用一种充满眷恋的目光注视柏寅清。他放缓了语调,“柏寅清,以后你多回回我消息,好不好?”   “每次都是我一个人单方面给你发消息。”   “我也会难过的。”   虞微年当真是个聪明狡诈的浪子,他能分析出一个人的喜好,并及时改变策略。他擅长伪装,又极会示弱卖可怜,拥有一身好皮囊的他,总是能轻而易举达到目的。   其实柏寅清知道虞微年在演戏,也大概率知道虞微年这番话不存在几分真心。但望着他的眼睛浮着水色,他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于是他回答:“再说吧。”   这种棱模两可的话,在虞微年的翻译下,等于同意。一瞬间,他的面庞绽放喜色,像被满足要求的孩童,透出几分孩子气。   “寅清,你真好。”虞微年苦恼道,“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   柏寅清回到宿舍时,室友们正在激情讨论。   原来是姚洲的双胞胎妹妹,刚上大学,便遇到一个学长追求。学长多金又英俊,很快便让女孩儿心动。   也幸好她及时和姚洲提了这件事,姚洲稍微打听了一下,才知晓这是对方学院里出名的渣男。   “你妹妹已经把他拉黑了吧?”见姚洲点头,原何熠也松了一口气。他又好奇道,“这几天我认识了一些学长,他们都说他们大学几年单身,也很难谈上恋爱。面对有好感的人连话都捋不直,更别提搭讪。”   “为什么渣男总是能轻而易举博取别人欢心?”   柯亚思索片刻,道:“可能是因为这类人有鲜明的性格与旺盛的生命力?这种人通常耀眼、风趣、情商高,更别提他还多金。被这种人追求过的话,恐怕很难忘怀,他们眼里都是你,过程狂热、梦幻、浪漫,仿佛非你不可……能够满足一切恋爱幻想。”   不怕渣男,就怕渣男长得帅还多金。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   柯亚在说最后这句话时,柏寅清正好入座,他若有若无地看了柏寅清一眼。   手机屏幕一直在亮。   虞微年:你在吃吗?在吃吗?   虞微年:好吃吗?   虞微年:[可怜哭哭猫猫头jpg.]   柏寅清本来不打算回,因为这些对话太过没有营养,也没有任何意义。   但想到他进电梯前,虞微年那落寞到有些可怜的表情,以及略有委屈的嘀咕,他还是迟疑了。   “柏寅清,以后你多回回我消息,好不好?”   “每次都是我一个人单方面给你发消息。”   “我也会难过的。”   柏寅清:很好吃。   虽然他还没吃。   虞微年:那太好啦!我还怕你不喜欢,担心了好久。   虞微年:你喜欢就好,下次我继续给你做。[乖巧转圈jpg.]   虞微年:你这次回我好快,我好开心。   “……”   只是回个消息,又不是什么大事,虞微年至于这么高兴吗?   柏寅清已经吃过午饭,虞微年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准备的分量不多。   他正要拆开保鲜袋,门口传来敲门声。   “应该是我爸妈给我点的外卖到了。”原何熠起身去开门,“我爸妈说了,我们宿舍最近军训辛苦,所以准备改善下我们的伙食……你们别跟我客气啊。”   原何熠出门拿了外卖,回座位时,正好经过柏寅清的座位。柏寅清已经将保温盒取出,一股熟悉的鲜香传来,他下意识嗅了嗅。   “好巧,你也点了野尔家的参鸡汤?”他挠了挠头,“我爸妈点的也是。我还想说分给大家一起喝的……”   柏寅清:“什么?”   “就你吃的这个啊。”原何熠道,“你真有品味,这可是他们家的招牌菜,平时都要预约的。”   “……”   柏寅清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什么意思?”   黑沉沉的眼眸,涌动分辩难明的意味,渗着无尽寒意。   原何熠背后起了层鸡皮疙瘩,他无意识后退半步,才拎起手中的外卖袋,解释道:“就这个参鸡汤啊,它是野尔家的招牌菜,在A市特别有名……参鸡汤用料特殊,我们家很爱吃,吃了很多年,我一闻味道就知道。”   “不过你的包装怎么特别不一样?但不对啊……这味道一闻就是。”他奇怪道,“他们家的外送包装也很特殊,难道是换包装了?”   “……”   柏寅清下意识想到昨夜指尖上的一抹红,带着些脂粉香气。   那时的他被欲望冲破头脑,并未深究,如今想来,那抹红究竟是什么?又是从哪里、什么时候蹭上的?   柏寅清心中大概有了猜测。   原何熠点的参鸡汤分量,足够四五人食用。他拿出打包带里的一次性碗筷,将参鸡汤一一分装。   虽然柏寅清已经有了,也知道柏寅清不会收,但同住一屋檐下,他也不好厚此薄彼,于是也给柏寅清盛了一份。   让人意外的是,柏寅清不仅收下,还说了一声“谢谢”。   桌上盛着一小碗参鸡汤,鲜浓的汤汁表面浮着一层诱人的油点。柏寅清喝了一口,一股鲜美的口感霸占味蕾,回味无穷。   紧跟着,他又喝了另一碗。   两碗参鸡汤的口感一模一样。   如原何熠所说,参鸡汤因配料特殊,口感也极难模仿,难怪能成为餐厅经久不衰的招牌。   另一边,三位室友在分享美食,顺带聊天。   原何熠说:“虞学真的好帅,又好潇洒……他今早居然还去和朋友飙车。”   姚洲奇怪:“你怎么知道?”   “我在视频平台看到了啊。”原何熠说,“我关注了他朋友的账号,他朋友今早发了个视频……”   原何熠将账号分享进宿舍群聊,柏寅清也看到了这条消息。通过这串分享,他下载了一个软件,随后看到完整的视频。   视频画面应当是早上九点左右,虽说是友好记录比赛,但可以看出虞微年才是他们社交的中心。不长不短的视频内,基本都是虞微年的特写镜头。   山路赛道上,虞微年懒懒散散望向前方,搭着方向盘上的手已无烫红痕迹。不知该说他傲慢还是什么,他竟连腕表都懒得摘。   “这是我亲手给你煲的参鸡汤……”   “我在厨房待了一上午。”   “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好不好?”   “……”   柏寅清并不意外,面容称得上平静。他早知虞微年这种游戏人生的浪子嘴里没一句真话,可当事实摆在面前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仍泛起几分危险的波澜。   骗子。   没有一句真话的骗子。   参鸡汤散发热气腾腾的香气,柏寅清毫无胃口,宿舍内冷气开得很足,他却感到闷热。   情绪起伏带动躁意,他不愿再听室友讲述有关虞微年的话题,于是站起身,准备离开宿舍。   推开宿舍门的那一瞬间,门口恰好有人经过。那人应当刚从食堂回来,怀中还抱着一叠专业书。   他下意识看了柏寅清一眼,却被那渗着寒气的俊面容吓得一激灵。他手抖了一下,课本摔落在地。   夹在课本中的贺卡,纷纷扬扬散在宿舍门口。   柏寅清站在宿舍内,一垂眼,便望见一叠熟悉的物品。   他罕见地乐于助人,竟帮这位同学一起捡东西。   冰冷的手指拾起一张贺卡,上面的字迹写意风流,极具个人特色。柏寅清手指猛地用力,将平整的贺卡揉出一道伤痕般的褶子。   片刻,他掀起眼帘,眼底一片冰冷。   “这是哪来的?”   同学被吓一跳,他下意识回答:“我、我在选修课上和别人拿错书了……这不是我的书,但没写名字,我不知道是谁的,但一样的书本,说明我们肯定是同专业同宿舍楼的,所以打算先带回宿舍……”   同学断断续续地解释,柏寅清何其聪明,当下了然。   他早该知道,虞微年这张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真心是假的,鸡汤是假的,贺卡是假的,早饭也是假的。   所有的一切一切,全是假的。   -   装可怜这招太好用了。   虞微年尝到了装可怜的甜头,便屡次在柏寅清面前使用这招,结果百试百灵。   先前,柏寅清可能几小时回一条消息,但现在,他居然能做到秒回了。   要不是虞微年中午临时有些事,他死缠烂打也要跟着柏寅清一起回宿舍。   坐在后座的他,姿势放松而又惬意,双腿自然交叠,一只手搭在扶手上,修长细白的手指轻轻敲打。   杭越:“发生什么好事了?”   虞微年但笑不语。   杭越不用猜都知道,十有八/九情场得意。他说着:“司知庭已经到茶馆了,他还喊了一群小年轻,现在都到了。”   虞微年漫不经心:“那就让他们等着吧。”   茶馆,一些小年轻正结伴聊天。他们岁数不大,对品茶没有兴趣,若不是知晓虞微年今天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不可能走这一趟。   他们百无聊赖时,外头隐约传来动静。   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热情言语,二人打扮考究,连头发都仔细梳理过。相比较而言,被人群簇拥着的虞微年较为随意,神情懒散放松,多数在听,只偶尔才会回应。   虞微年脚步顿下,看着一群面庞稚嫩的小年轻,稍一挑眉。   其中有一人是江西景,他好友的弟弟。他问,“你哥又逼你过来?”   江西景盯着虞微年,半晌挪开目光:“我哥才不会逼我。”   对这种尚在青春叛逆期的小年轻,虞微年自然不会多加计较。而且,这还是他朋友江臣景的亲弟。   江臣景平日拍戏忙,把弟弟塞他这儿,在圈子里混混脸熟,熟悉场面。   江西景原以为虞微年还会同他说说话,比如问一下他哥的近况,谁料虞微年只是颔首,便从他面前离开了。   在侍者与人群的簇拥下,虞微年脚步都没缓过,顶着一张很会玩的脸,很自然地坐在主位上。   茶室灯光微妙,将他的眉眼照得极其深邃,其他人或多多少都精心打扮过,可他今天表现得十分随意,甚至连腕表都没戴,仿佛只是去小区附近逛个超市一般。   江西景从前被他哥要求接近虞微年,多跟虞微年学习,知道虞微年丰富又浪荡的情史后,他难免对虞微年存在了些偏见。   但接触多了,他才发现虞微年和他想得不一样。   虞微年是很喜欢玩儿,他看起来来者不拒,但哪怕在一起吃喝玩乐,人也得分个等级。在场这么多人,每个人家里条件都不一般,可现在连挨着虞微年坐的资格都没有。   能与他同坐的,要么是他的老友,要么就是地位最显赫的那群。   江西景突然想起他哥的一句话,如果说名利场是金字塔,那虞微年就是位于被所有人仰望位置的塔尖。   他再次悄悄看向主位,虞微年以掌心托着下颌,坐姿十分随意,看起来像有些无聊,又像没有睡饱,有时也会翻翻眼前的册子打发时间,或是掀起眼皮,若是对视上了,便会眨眨眼睛,大方地给出一个调情般的笑。   这不是江西景第一次看虞微年笑,但是他第一次在偷看的情况下被当场抓包。   那副含笑面庞在昏暗光线下神秘又迷人,他的心脏猛地惊跳数下,继而越来越快,仿若马上爆炸。   杭越:“你改喜欢这种类型了?”   虞微年:“只是觉得逗小孩好玩儿。”   “江臣景说送弟弟来给你解闷,还真送对了。”杭越说,“不知道江臣景怎么教的,他弟和他一点都不像。”   江臣景是个满肚子坏水的狐狸,他这弟弟倒看起来心思单纯,把什么想法都写脸上。   “还小呢。”虞微年对小年轻一向很包容。他合上册子,偏首看向一边,“怎么不继续说了?知庭,我可不信你特地组个局,只是为了和我叙旧。”   “我们分手之后,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你吃饭,但你太忙了。上次来学校找你,也只跟你待了一会。”司知庭笑了笑,“这次除了想见你,确实还有别的事。”   “我最近打算投资开个高端运动馆,我记得你有一块地。”   虞微年但笑不语。   司知庭递来一份合同:“微年,你放心,绝对比市场价要高……”   虞微年手中有块地,在寸土寸金的A市处于黄金地带。不少人觊觎这块地,也不乏有人朝他递出橄榄枝,但都被他拒了。   虞微年对司知庭印象深,不仅仅是因为司知庭是他喜欢的类型,更是因为司知庭这人很聪明,谈恋爱的过程中很会照顾人,分手后也很体面,担得上完美男友与完美前任。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恋爱过程太过平静,他反而觉得没有意思,所以才提了分手。   “所以我想跟你谈谈合作的事……”   虞微年侧身看向司知庭,用合同一角慢条斯理地蹭过司知庭的下颌线,细白手指将纸张摁出许些褶子。   司知庭喉结滚动,冰冷的触感停在下巴,他听见虞微年拖着长长的调子:“真的只是合作?”   “当然不是。”司知庭回答得很利索,他自然拥有私心。   虞微年放下合同,杭越递了包湿巾,虞微年抽了两张,慢条斯理地把手指擦干净。   他说:“这块地我挺喜欢的。”   司知庭:“我们潜力也是巨大的,我们的企业估值……”   虞微年:“股票可以套现,估值又不行。这没用。”   司知庭心一咯噔,这是拒绝的意思?   又或是,虞微年看穿了他内心所想?他确实心思不纯,他想借着这块地的合作,和虞微年拉近关系,最好是绑定关系。   爱情算什么?有利益纠葛纠缠深吗?在金钱利益面前,所有感情都要让道。   只要签下合同,他们接下来十年都是捆绑关系。他也可以借公事名义见面,是真正的利益共同体。   虞微年依然是那副含笑面庞,随意到称得上平易近人的神色,上位者的威压却无处不在。   司知庭背后起了一片冷汗。   周遭气氛冰凝,鸦雀无声。虽然很多人不知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自主位传来的紧绷气势,足够震慑住一群尚且年轻的小辈。   “但你开出来的价格,我实在没办法拒绝。”随着虞微年扯出一抹笑,气氛一瞬缓和。他友好地握了握司知庭的手,“不过有几个地方需要再修改一下,到时候和我的律师联系吧。”   虞微年的手心温热,反倒衬得司知庭的体温冰凉。司知庭仍一副没回过神来的样子,虞微年的一言一行像他脖子上的镣铐,能轻而易举决定他的状态。   紧绷的情绪褪去后,内心深处的窃喜加倍膨胀。虞微年很喜欢这块地,很多人抛出的橄榄枝都被忽视,却唯独答应了他。   这是不是说明,他对虞微年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   虞微年确实很喜欢这块地,不然当初也不会费尽人脉与金钱拿到手。可真拿到手,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只是单纯喜欢稀缺的好东西。   司知庭先是找杭越打探口风,杭越记得虞微年提起过这块地的事,也知晓虞微年对高端运动馆感兴趣,于是试着提了一嘴。没想到还真有用。   但了解虞微年的杭越明白,虞微年之所以答应司知庭,并不是这个项目多好,也不是因为旧情,而是因为……   “你今天心情很好。”   虞微年挑眉:“很明显吗?”   “嗯。”若是之前,虞微年肯定不会点头同意。杭越说,“情场很得意?”   “差不多吧。”虞微年道,“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虞微年很敏锐,他能察觉到柏寅清对他有兴趣,最起码,会对他的皮囊感兴趣。男人感兴趣的无非就那么几件事,同样是男人,他最了解男人。   原本他在柏寅清面前夸下海口,要一周拿下柏寅清。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有希望。   “你们玩儿,我回学校一趟。”虞微年看了看手机,柏寅清又开始不回他消息了。   直觉告诉他有哪里不对劲。   他打算回学校看看。   -   虞微年回到学校时,下午的军训已到尾声。   他本想上前去找柏寅清,谁料柏寅清看到他之后,毫不犹豫地改道走人。   眼神冰冷漠然,全然忽视他的存在。   这样的待遇,哪怕是虞微年与柏寅清关系最差时都不曾有的。不久前柏寅清还好端端的,还会秒回消息,这才过去多久,怎么一朝进度归零,甚至还没有初始状态那般友好?   他想追上去问个清楚,柏寅清却怕他纠缠一般,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虞微年困惑柏寅清的态度转变,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柏寅清的态度为何有这么大的转变?   接下来几天,柏寅清对虞微年进行了单方面的冷暴力。消息不回,见面就走,虞微年根本找不到机会和柏寅清相处,更没有机会弄清楚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虞微年一反往常,他竟开始早起,陪着新生军训。   他还不信了,从早上开始蹲,他还能蹲不到柏寅清。   哨声响起,虞微年立刻从树荫下起身。但柏寅清速度比他更快,竟先一步绕过围栏,朝厕所的方向前进。   等他想要追上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群年轻面孔团团涌上,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虞微年只能看着柏寅清的背影,干着急。   近期,柏寅清的性/瘾发作得愈发频繁,这是他从前从未遇到过的情况。也许是因为他只接触过虞微年,更是只和虞微年有过近距离的肢体接触。   以至于他只要看到虞微年,便会不由自主回忆起那柔软温热的触感,以及欲望被满足的餍足。   柏寅清用冷水洗了把脸,他有点想吃药,但还是忍住了。   医生再三叮嘱,绝不能再滥用药物。   由于长期滥用药物,他已经对药物形成慢性依赖,病情已到达随时能够反噬他的程度。   柏寅清缓和紊乱的气息,他一闭上眼,脑海下意识浮现虞微年的面庞。   他离开时,虞微年正好要朝他走来,那张脸似乎有些迷惑不解,又夹杂恰到好处的迷茫,像不明白做错了什么的小孩子。   但柏寅清知道,一切示弱都是表象。虞微年最擅长伪装,演出一副很可怜很深情的模样,他的一切行为都是达到目的的手段。   呼吸慢慢回归正常,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柏寅清睁开眼,透过斑驳的镜面,他看到一张被水珠模糊过的扭曲面孔。   他们隔着镜面对视,对方面容冷淡,气质清雅,不论身材还是气质都是拔尖的水准。   这就不得不夸一夸虞微年挑选目标的审美了。不论哪个前任,拿出来都是能打的存在。   柏寅清忽视段佑,他关闭水龙头,背后传来毫无波澜的声音:“你就是年年新看中的目标。”   抽纸的动作一顿,柏寅清缓缓抬起锋利的眼。   不远处,恰好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枝杈交错的围栏后方,隐约可以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   虞微年被一群人簇拥在中心,谈笑风生,勾肩搭背。   柏寅清的神色冷淡又克制,目光幽深冰冷,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操场的方向。   为什么虞微年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又为什么对谁都能露出友好热情的笑脸?   段佑像听见柏寅清内心的声音,说:“他就是这样多情的一个人。”   “多情?”柏寅清嘲讽地扯扯唇角。是滥情吧。   段佑也不否认,就算知道虞微年滥情又怎么样?虞微年是改不掉的,所以他只能选择接受现实。   “他对你只是一时新鲜感,根本不是真正喜欢你。”他看向柏寅清,半好心半敲打地提醒。   “那你呢?”柏寅清突然反问,毫不掩饰攻击性,“虞微年是真正喜欢你?”   段佑脸色煞白。   “咚”的一声,被揉烂的纸团被丢进垃圾桶。柏寅清面无表情地离开,幽深瞳孔翻滚浓烈情绪。   真可笑,虞微年竟连前任关系都处理不好。   柏寅清现在和虞微年什么都不是,段佑凭什么来质问他?   就算他和虞微年之间真有什么,段佑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轮得到段佑指手画脚吗?   柏寅清到达操场围栏附近时,差不多到了集合的时间。他迎着上坡而走,一眼便望见倚靠在铁门上的高挑身影。   柏寅清脚步一顿,旋即毫不犹豫朝另一个门前进。   虞微年拦住柏寅清的去路:“你躲我?”   周围绿树丛荫,阳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枝杈间洒在地面。   柏寅清:“我为什么要躲你?”   与从前一样神色冷淡,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但虞微年就是能确定,现在的柏寅清是不一样的。   难道柏寅清又知道了他的什么荒唐事?虞微年试着打探:“我又做错了什么?你对我不满意,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冷暴力我?”   “我冷暴力你?”柏寅清忽然抬眸,看向他,语气淡然,“我需要对你履行什么义务?难道不是你一直单方面骚扰我?”   虞微年险些没回过神,他重复:“骚扰你?”   他不明白究竟是哪里错了错,为何柏寅清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但此刻比起真相,他又产生一种被挑衅的恼火。   “柏寅清,你少装了,你敢说你真对我没一点想法?”虞微年说,“那天我在教学楼等你,我说过会等到你来为止。最后你还是来了……”   虽然那天的发展有些糟糕,柏寅清不仅撞见他和前任纠缠不清,似乎还听见他对前任放狠话。   柏寅清:“我路过,不行?”   “路过?”操场那么多出口,柏寅清非要走这个?虞微年咬了咬牙,“电影院也是路过?”   柏寅清:“是。”   虞微年一愣,俊容满是不可思议。他“哈”了一声,像气极反笑:“柏寅清,你耍我玩儿呢?”   “我耍你玩?”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是个满口谎言的爱情骗子,本性难移,永远做不到专一,现在却反咬一口,倒打一耙,仿佛被玩弄感情了一样。   柏寅清面无表情,“我答应过你什么吗?我给过你承诺吗?少自作多情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柏寅清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虞微年想破头都想不到原因。   他神色变得无比难看,看见柏寅清转身要走,他破罐破摔,上前拉住柏寅清的手腕,欲问个清楚。   温热细腻的触感落在手腕,带来过电般的战栗。柏寅清反应很大,他试图甩开虞微年,谁料虞微年双臂直接抱了上来。   拉拉扯扯间,虞微年飞扑进柏寅清的怀里,带着柏寅清一起摔进草丛。   天旋地转过后,虞微年整个人的重量压在柏寅清身上,臀部恰好坐在柏寅清的腰腹处。   “嗯……”   虞微年下意识哼了一声,柏寅清却一动也不敢动。肢体接触带来强烈的舒适感,又因浅层的触碰,唤醒更深层次的念想。   隐秘的欲望像被暴晒过后的静湖,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里面装着浓稠的烈油。甚至无需用火点燃,只需一些风吹躁动,便会爆发一发不可收拾的化学反应。   淡漠神情与稠暗视线交织,形成一张较为扭曲的面庞。柏寅清的目光落在虞微年的颈侧,从圆润的耳垂到纤薄的后背,虞微年的身形修长而挺拔,因伏趴在他身上的姿势,他可以清晰望见纤薄的后背与腰肢。   自上而下的视角,弧度却很惊人。轻薄夏衣贴身包裹,隔着布料都能看清形状,感受到柔软温热,又富有弹性的细腻触感。   太阳穴猛烈跳动,柏寅清烫得近乎灼痛,浑身都是紧绷的。   因想要起身的举动,坐在腰腹的位置无法避免产生摩擦。虞微年起来得有些费劲,在不小心触碰到一个类似皮带的坚硬触感,动作有了短暂的停顿。   “我最后说一遍。”   没等虞微年反应过来,就被强行拽着手腕拉起。他一抬头,便对上一双幽深的、压抑晦涩复杂情绪的眼。   柏寅清冰冷警告,“离我远点。”   “……”   昏暗不明的角落,灯光闪烁不明,只能隐约看见一双修长的腿,与凌厉的下颌线。   虞微年一人坐在那儿,身边气压低沉,眉眼隐隐含着愠色,一时间竟无人敢靠近。   没多久,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高腿长,领口扣子敞开几颗,显得有几分不正经。   他微微歪头插兜行走,一路散散漫漫,又完全不顾虞微年的低气压,径直坐在虞微年身边。   “不是说给我接风?怎么摆出这样一张臭脸?”江臣景将手臂搭在虞微年身后的靠背上,身子朝虞微年倾过。语气带着几分笑意调侃,“谁又惹我们大少爷生气了?”   “别气了,我这次拍戏回来,在拍卖场上拍了瓶酒……”   江臣景说着,递来一瓶红酒。但虞微年看了一眼,接过酒瓶,用力将其往地面砸。   浓郁醇厚的酒香溢开,三百多万拍下的红酒,此刻成为一团垃圾。   江臣景也不生气,而是调笑着哄:“消气点没?”   杭越喊来服务生,将地面打扫干净,特别是地面是碎片,一点角落都不能放过。   虞微年却懒得继续待这个场,他站起身,扯了扯领口,烦躁地往外走。   一群人跟着他换场子。褚向易道:“他到底说了什么,能让你这么生气?”   杭越不悦地看了褚向易一眼,褚向易这才意识到他说错了话。   褚向易不说还好,一说,虞微年就止不住冒火。不说情场,就说这辈子,因优越的家境以及财富,从来没人敢跟他这样甩脸子。   在怒火中,又涌起几分不甘。   “我说过,柏寅清不是个简单角色。”杭越想了想,道,“还是算了吧?”   杭越虽这么说,但他们比谁都清楚,虞微年从小就喜欢挑战。越困难,越能调动虞微年的兴趣。   这也与他们的成长环境有关。他们家境优渥,旁人穷极一生才能得到的东西,于他们而言唾手可得。因此,他们的情绪阈值很高,又时常会对这个世界感到无聊。   越能调动他们情绪的事物,越能让他们买账。   “算了?”   “恋爱对我来说就是游戏,玩游戏闯关是为了什么?”虞微年冷笑,“为了赢。”   “他越不好拿下,我越要拿下。”   “但我现在真的很不爽。他就这么讨厌和我有肢体接触吗?那我不介意让他更讨厌我一些。”   虞微年知道柏寅清家境不错,所以没有从金钱方面入手,而是以攻心为主。   一开始不是很顺利吗?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他怎么都想不通。   就像游戏,他明明小心翼翼按照攻略前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顺利抵达了下一个小关卡,也得到正反馈。没等他高兴多久,前方道路突然被堵死,毫无缘由,毫无预警。   他无法前进,又不甘后退。   江臣景了解完来龙去脉,“啊”了一声:“宝贝,不就是一个男人吗?至于生这么大气吗?好了,别气了。”   “你现在这么喜欢他,无非是新鲜感,睡一觉后就觉得没意思了。”   虞微年看他:“你有什么办法?”   江臣景低低地笑了声:“搞定男人,无非就那么几件事。要不要我帮你弄点药过来?就当给你解气了。”   “又或者还有另一种药……我保证,第二天他睡醒后,什么记忆都不会有。”   虞微年是喜欢挑战,但下药这种行为像作弊。   他在思考。   这时,杭越出声了:“你想找回面子,很简单。大一新生的军训后有个破冰轰趴派对,要不要我帮你操作一下流程?”   虞微年没有拒绝。   早些年,虞微年的追求过程如同入室抢劫,但近些年收敛不少,特别是这一次,他只是想和柏寅清玩点温和的追法。可此刻他的耐心已经见底。   软的不行,就别怪他来硬的了。    第19章 国王游戏   “性/爱成瘾症目前研究证据不足, 争议也较大,尚未被列入诊断系统。但柏先生,您知道游戏上瘾者吗?许多游戏上瘾的玩家, 是因为能在游戏中获得成就感,并且游戏世界是他们能人为控制的。游戏能让他们获得即刻满足, 这有助于他们忘记现实生活的挫败和压力, 短暂地逃避现实, 是压力、焦虑、孤独的表现。还有烟瘾, 酒瘾,赌瘾……”   “性/爱成瘾症和它们类似。表现为频繁渴望性行为,不由自主地出现强烈的、被迫的、连续或周期性的性冲动幻想, 产生性依赖,并让人难以自拔……”   面对医生, 柏寅清表面总是很配合的。   对陆医生而言, 这也是他职业生涯中的一大挑战。柏寅清是一个戒心很强的男人, 比起人, 更像是野兽,拥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与独占欲。   而在一系列的测试之中,柏寅清也表露出明显的反社会人格。情感淡漠, 没有羞耻感,同样漠视自己的需求与欲望。   偏偏这样的他,患上了性/瘾。   太矛盾了。   接下来的一系列对话,并未让陆医生获得有效信息。半晌, 他突然问道:“可以谈谈你的新朋友吗?”   柏寅清一怔。   “你上次说,你遇到了一个人,他很想跟你交朋友。现在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   柏寅清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陆医生表现得很耐心:“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根据你的描述, 应该是个很受欢迎、外貌出众的人……和这样的人交朋友,一定很有趣吧。”   柏寅清:“我不需要友情,也不需要朋友。”   从漫无边际的言语中,陆医生提炼到精粹:“你是不是认为,你不需要情感需求?”   “因为你认为这是弱者的表现?”   柏寅清没有否认,淡漠的神情,足够说明一切。   “那他呢?他有继续联系你吗?又同你说过什么话?”   又过去很久,久到陆医生以为他得不到回答。片刻后,柏寅清才说:“他说他喜欢我,但我感受不到他的喜欢。”   “什么叫感受不到?”   “他不喜欢我。”   一座终年被雾气缭绕的高峰,终于展露出一角。陆医生轻声说:“你说你有很强的控制欲,不允许失控,无法接受尼古丁和酒精,就是因为它们有让你成瘾的可能性。”   “嗯。”   “你不是控制欲强,而是切割掉了对情感的需求和理解。”   “也许是因为你儿时的需求都被无视,没有得到过情感支持的你,形成一套轻情感重理性的自我体系,并消灭对他人的欲望与依赖。长久以来,你因这套体系得到正反馈,所以你开始认可,并且依赖这套体系……”   越需要什么,越不把其当一回事,实际上越在意。越想远离,越逃不开。   层层叠叠的迷宫中,终年笼罩的雾障渐渐消散。虽无法直接看到终点,但道路就在眼前。   陆医生:“你看,你在意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这是否说明,其实你也需要并渴望情感支持……你拒绝正视你的情感需求,是因为恐惧得不到,所以不要。本质上是害怕被伤害……”   “和他没有关系,我也不在意。”   柏寅清冷淡地打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一字一字道,“我可以完全掌控自己,不需要依赖任何人。”   那天过后,柏寅清的世界重归宁静。   清晨,柏寅清因无法入眠,准备早些出门。   他在门口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陌生面孔。   对方刚把早饭放在柏寅清宿舍门口,准备打卡式拍了张照片,正要按下拍照键,一个高大冷峻的身影猝不及防入镜。   宋临脸色登时变得扭曲难看。   “虞微年没告诉你,以后不用送了?”   “……”   宋临瞪大双眼,柏寅清居然知道早饭不是虞微年本人送的??   他试着给虞微年发了条消息,虞微年很快回了语音。他本想转文字,却因手忙脚乱,不小心点下了语音条。   “哦,忘了跟你说,以后不用送了。”   语音背景很混乱,带着些音乐声,以及他人明显讨好的声音。   忘了。   虞微年的人生很精彩,对他而言,这确实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记着柏寅清的早饭,又及时叮嘱跑腿。   本来就是不重要的人,就算被发现是找的跑腿,又怎么样?   柏寅清并不意外。   他没有理会宋临,径直从一侧越过。   近日,柏寅清发病的概率愈发频繁,他时常会做梦,梦中画面旖旎又混乱。   醒来后,身边却空无一人,巨大的落差反而让情/欲高涨,到达一发不可收拾的境界。   柏寅清只能再次求助医生。   陆医生给出的回复是,建议通过运动、社交、学习等行为转移注意力,总之不要闲下来。   柏寅清晨跑结束后,室友都已洗漱完毕,他在卫生间冲了半个多小时的冷水澡。   裹挟一身冷气出来时,室友恰好要出门。   “晚上的轰趴,你去吗?”原何熠随口一问,“我们仨约了车,要是你去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拼车。”   虽然原何熠知道,孤狼柏寅清百分百不可能同意,但他还是象征性问了一嘴。   毕竟他们是室友,要是连问都不问,跟搞孤立似的。   轰趴?   柏寅清有点印象,他们班群最近消息很多,都对军训结束后的破冰聚会充满期待。他们积极参与讨论,最后统一定下一个地点。   A市知名高级娱乐会所,有销金窟之称,单字母一个“W”。   按理来说,他们一群学生没有这么高的预算,但这家会所恰好是研究生会主席杭越管理,据说也有虞微年注资。   杭越出手大方,以极其低廉的价格,服务整届大一新生。   直觉告诉柏寅清,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但另一方面,虞微年确实已停止了对他的追求。   柏寅清不相信在他那样过分的态度下,虞微年还会坚持。   不长不短的语音条结尾,虞微年身边明显有人陪,听起来还不止一个。   这才过去多久,虞微年就有了新目标。   既然虞微年有了新目标,那柏寅清更不用避嫌或什么。   他原本不准备参与这场社交,但想到陆医生给的建议,他改变主意了。   “可以。”   原何熠:“嗯?”   柏寅清:“不是说拼车吗?可以。”   -   宽敞奢华的包间内,灯光映照在酒桌上的一排洋酒上。可以俯瞰城市夜景的环形真皮沙发上,以虞微年为中心,人满为患。   虞微年在哪里都是社交中心,玩骰子、桥牌……这些最简单的娱乐游戏,他早就玩腻了。   就算他随便玩,只要他想赢,就不会输。   “怎么又是我输!”   “虞学长你也太厉害了吧……你就没有输过吧?”   “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   他们毫不掩饰对虞微年的崇拜,又有人起哄着要让虞微年教教他们,还有人不服输,非要再来一局。   杭越:“你们还是别自讨苦吃了,你们虞学长会算牌。”   虞微年之所以能在任何场合游刃有余,不单纯因为他的背景。他的聪明体现在方方面面,学习、社交、娱乐……他几乎是个全才。   四周视线变得更加崇拜,虞微年早已习惯这种注视,丢下一叠牌:“还玩儿吗?”   他对这些游戏没什么兴趣。   太简单,也太过无趣。一直赢,没有挑战性。   虞微年漫不经心地托腮,懒散的语调透着几分无聊,像一只慵懒又倦怠的狮子,随意晃着毛茸茸的尾巴。   “当然玩!”他们兴致慢慢起来了,“但学长,你先说惩罚呀。”   游戏输了的人,要做惩罚。   虞微年手指轻点太阳穴,似乎正在思考。但了解他的杭越知道,他根本懒得想。   杭越:“一个人的脑力有限,能想出来的惩罚也有上限,而且你们虞学长肯定不舍得玩得太过火……不如我们每个人在纸条上写下惩罚,然后放到纸箱里,轮到谁做惩罚,直接抽就好了。”   “这样玩,是不是会更有意思?”   虞微年极轻地挑了挑眉,这就是杭越说的“操作”?他没和杭越提前通过气,因为他信得过杭越,杭越不会让他失望的。   原本意兴阑珊的他,慢慢也有了兴趣。   “好啊。”虞微年说,“你们觉得呢?”   “好啊!这也太刺激了,不行,我得写点有趣的。”   “写什么好呢?我要写吹一整瓶酒……”   “喝酒有什么意思?我要写联系前任,说还忘不掉你……”   “你这招太损了真的!你就不怕自己做惩罚吗?”   说这话的人,随意地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啊,反正我全网无前任,有也不承认。”   一张张写好惩罚的卡片被丢进纸箱内,像不断往火箱内添柴火,未知的惩罚与劲/爆的内容,让气氛变得更加躁动。   方才输了的人,需要往里面抽惩罚。有的人抽中的是问题,有些人抽中的是大冒险。   “和在场一位异性和交杯酒。”   “查看手机浏览器搜索记录。”   “第一次性生活是什么时候?”   “……”   惩罚做了几轮,他们准备玩下一个游戏时,门口传来许些动静。   厚重的雕花金属门被推开,外头的音乐声传来,裹挟冷冽的气息。虞微年下意识偏了偏首,望见门口站立一个高挑身影。   看不清面庞的黑色剪影,却将宽肩窄腰的身材优势勾勒到了极致。柏寅清孤身一人站在不远处,在流动的光影映照下,与被人群簇拥的虞微年,遥遥对视。   虞微年收回目光,像完全没见到柏寅清这个人。四周多少有人注意到了柏寅清,他们下意识看向虞微年。   前不久,虞微年还在高调追求柏寅清。可现在……   他们怎么跟陌生人一样?   但没人敢问,气氛一瞬寂静下来。反倒是虞微年,神色自若:“愣着做什么,发牌啊。”   时间再次流动,柏寅清走进包厢,随后是他的室友。原何熠爱玩,所以往人多的地方凑,剩余几个都是来凑热闹的,尽可能挤在角落。   柏寅清很少参与这种社交场合,包厢装修得典雅而富有韵味,耳畔的音乐同样富有格调,并没有想象中的低俗。   但还是太吵了。   尽管坐在角落,但人群仍然给柏寅清带来一种不适感。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讨厌热闹。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准备再过十分钟,就离开这里。   十分钟过去。   一轮游戏结束,虞微年终于输了一回。   虽大家都能看出他有意放水,但能赢过虞微年这件事,让他们极其兴奋。   “学长,你该抽惩罚了!”   人群变得极其热闹,许多人在起哄,声音愈发聒噪。柏寅清看着屏幕倒计时结束,他放下水杯,准备离开这里。   虞微年不是玩不起的人。他快速抽了个惩罚,又将惩罚牌亮出。   “给前任发消息,说我想你了。”有人吹了个口哨。   刚将水杯放回酒桌的柏寅清,手蓦地一晃。杯子水面晃动,部分水撒在酒桌,形成一块湿痕。   有关情感的八卦话题总能调动气氛。   虞微年想了想,问:“哪个前任?”   一群人愣了愣,旋即狂笑不止。有人道:“就最近联系的那个吧。”   全场都在欢声笑语,唯有柏寅清神色冷淡,饮了口冰水。   虞微年在翻看聊天记录,似乎在思索该找哪一个前任。   这也的确是虞微年在思考的问题,但最主要的是,他需要找一个比较省心的、玩得起的前任。要是因为这个游戏,换来后续无止境的纠缠,那才是惹火上身。   虞微年的聊天记录很热闹,每天都有无数想和他攀关系的人给他发消息。他回忆着,这段时间他有和前任联系过吗?这个人是他前任吗?   最终,他将聊天会话框定格在“司知庭”上。   因为合作高端运动馆的事儿,虞微年和司知庭的联系较为频繁。   而在他的所有前任中,他对司知庭印象不错,这人性格好、情商高,关键是也有能力。   就司知庭了。   “发消息有什么意思?”虞微年懒洋洋地给自己上难度,“要玩儿就玩儿大的,直接打电话,怎么样?”   场面安静片刻,旋即爆发一阵欢呼声:“学长会玩!”“学长牛逼!”   不知是不是虞微年的错觉,他总觉有一道幽深复杂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凭直接望了过去,恰好与柏寅清对视上。   旋即,柏寅清像不愿与他有牵扯一般,淡淡转移目光。   虞微年心中直冒火,柏寅清就这么不待见他?   他强忍愠色,给司知庭拨了个电话。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是一道欣喜的男声:“年年……”   喊得真恶心。柏寅清面无表情地喝了口水。   “我想你了。”虞微年用一种极为深情的语调开口。   四周有人捂住嘴巴,期待地等待下文。电话另一头安静一瞬,旋即有些无奈与苦涩道:“玩游戏输了?”   虞微年挑了挑眉,够聪明的。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司知庭:“在哪里玩?我能过来一起玩儿吗?”   虞微年:“这还是不了吧,怕你破坏气氛。”   被拒绝后,司知庭也不生气,反而笑道:“那好吧,你们玩得开心点。是在W吗?你把包厢号发我,我给你们点酒,今晚消费也挂我账上。”   “玩得开心。”   电话挂断之后,一群人终于忍不住叽叽喳喳:“感觉前夫哥被学长拒绝之后,语气都低落了不少……”   “我打包票,前夫哥想和学长破镜重圆。”   “……”   柯亚刚和姚洲聊了会天,觉得口有些干。他正要拿水,却突然听见一侧传来许些动静。   他下意识望了过去,光线阴暗的角落,柏寅清坐在那里,手中捏着一瓶几乎空了的矿泉水,脸上没什么情绪。   有人想八卦,虞微年没有回答私人问题,而是把惩罚牌抛了回去:“继续玩还是?”   他虽是这么说的,但眉眼透出几分无聊。   “我们换个玩法吧?”   杭越提议道,“国王游戏,你们应该都听过。我们每个人抽一张牌,抽中国王牌的人,可以任意选择一个或多个号码牌,做惩罚。”   “所以,现在大家可以重新写惩罚牌了。”   这就是今天的重头戏?虞微年看向杭越,而周围人也被这个新玩法吸引。   一人或多人一起做惩罚,意味着玩法可以更刺激。   每人都需要抽一张牌,作为自己的号码,柏寅清也不例外。虞微年看着柏寅清抽完牌后,才慢悠悠地拿了张牌。   杭越亮牌:“不好意思了大家,这场我是国王。”   直觉告诉柏寅清有哪里不对,可今晚虞微年根本没有找他,甚至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切信号都能说明虞微年已经放弃了。   强烈的不安却在散发危险信号,他眼眸一寸寸暗下,若有所系地看向手中的牌。   杭越连惩罚牌都还没抽,就已报出需要接受惩罚的号码:“就A号和1号吧,至于惩罚……”   虞微年挑了挑眉,他是A号。与此同时,坐在对面的柏寅清也看清自己的牌号。   柏寅清是1号。   杭越将惩罚牌放在酒桌上。   众人探头来看,看到上面写着的惩罚,忍不住发出一阵唏嘘。   “当着所有人的面,喂酒。”那人顿了顿,“……用嘴喂。”   “啊这……”   他们下意识寻找A和1号牌,通过一一排除,最终确认,这二人分别是虞微年和柏寅清。   究竟是谁这么损,写出这样的惩罚?而究竟又是多巧,抽中这个惩罚的人,居然是虞微年和柏寅清!   霓虹错落的灯光下,酒桌陈列一排洋酒。柏寅清脸色难看,哪怕坐在光线昏暗的角落,都能感受到那极低的气压。   “要不……还是算了?”有人低声说,   虞微年坐在主位,大大方方地亮牌,又随意倒了一杯酒,饮了饮。   他的嘴唇沾了酒,染上几分润泽水光,用一种玩笑的语气道:“游戏而已,我还不至于玩不起。”   柏寅清眉峰紧皱。   虞微年将洋酒混进酒杯,漫不经心地站起身,带着明显的针对,“怎么,这点面子都不给吗?”   柏寅清哪里还看不出,虞微年是故意的。因为被惹怒,因为不甘,所以想要在别的地方找回场子,让他也不痛快。   虞微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恶劣。   “我没兴趣跟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柏寅清冷声道。今天来这里,是他做出最错误的决定之一。   虞微年颔首,表示明白,他从容自若地饮了口酒。酒液从唇角溢出,沿着清晰下颌没入领口,只余下反光的湿痕。   在柏寅清刚起身时,他动作很快地将柏寅清推进座椅间。   猝不及防的动作让所有人一惊,没等柏寅清反应过来,一只温热的手扯住他的领口,将他拽拉过来。紧跟着,柔软的、混着酒香的唇瓣,重重印在他的唇上。   紧跟着,是一个更为柔软湿热的触感滑了进来。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全场寂静无声。   柏寅清呼吸猛地一顿,大脑放空,掺杂热气的吐息落下。混着洋酒的唾液被哺了进来,冷淡的面庞浮现不可思议的崩裂表情。   他完全没想到虞微年会做到这种地步,震撼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柏寅清反应很快地挣扎,虞微年先一步抬起腿,直接跨/坐在他身上,用体重将他制服。一只冷白的手摁在他的肩头,将他用力往后一推,旋即,吻得更深。   天花板灯光恰好亮了一盏,如舞台聚光灯映照在虞微年的身上。他一喝酒就容易上脸,冷白肌肤沁着诱人水色,浮着淡淡粉红,连眼尾都带着几抹湿意。   部分酒液顺着唇角溢出,打湿了他的衣裳,丝绸质地的面料几乎贴肤,显得本就纤薄的腰身更细了。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目光却火热地盯着角落这一幕。灯光交错,他们隐约可以看见两根舌/肉似蛇一般交缠,湿漉漉的,反着黏腻水光。   虞微年的吻技很好,眉眼间尽是从容自若,睁开的眼睛是一片清醒。他故意挑衅似的,直直盯着柏寅清看,另一边又挑/逗一般,以舌尖勾蹭着敏感的上颚。   这种吻法是柏寅清这种处/男完全没办法招架的。柏寅清浑身僵硬,想要躲避,虞微年却恶劣地将舌肉往里送,将丰沛唾液喂了过去,简直是破罐破摔,肆意妄为了。   娴熟的吻技,酥酥麻麻的电流感,冰凉的酒水进入胃部,在湿热舌肉的搅/动下,产生强烈的灼烧感。   热意遍布全身,理智岌岌可危。柏寅清下颌线无意识绷紧,喉结不断滚动,将虞微年喂来的源源不断的香甜水液尽数吞下。   被喂进来的津液仿佛能摧毁一切的火种,在他体内以惊人的速度肆虐横扫。最终延伸成丝丝缕缕的网,捕住他的心脏,缠绕,收缩,令他难以呼吸,却又变态地感到兴奋。   黑暗环境总是容易滋生阴暗情绪,酒精像引人堕落的工具。可滋生出来的浓稠欲望却是真实的,袭遍全身的快/感更是强烈的。   哪怕柏寅清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的骨骼血肉脉络,从肉/体到灵魂,每一处都在渴望虞微年。   四面八方的注视更加狂热大胆,柏寅清知道,他们都在看虞微年。   占有欲浓稠地漫开,随之而来又是另外一股阴暗病态的想法。   柏寅清知道其中不乏虞微年的暗恋者,或是潜在追求者。如果他当着他们的面,把虞微年按在沙发上,就在这里,灌满虞微年的肚子,将虞微年弄得一片泥泞,门户大开,无法合拢,以后也只能吃他喂的东西,让虞微年再不能去找别人……    第20章 局面反转   柏寅清一瞬亢奋, 呼吸变得错乱灼热,颈侧青筋因忍耐而暴起可怖的凸起。他重重喘了两口气,性/瘾让他沦为只知交/配的野兽, 完全丧失道德良知。   好不容易唤回许些神志,柏寅清试图推开虞微年。大掌刚落在腰间, 又是顿住了。   他被那纤细单薄、却不失韧性的柔软触感, 惊得怔住了。   纤细雪白的腰身, 被一富有力量感的大掌桎梏。视觉冲击强烈, 仿佛前者能被后者肆意摆弄。   这画面可真是色/情。虞微年居高临下地吻着柏寅清,灵活的舌肉搅出黏腻水声,作响不停。   全场莫名变得很兴奋, 不知道是有谁先咽的的口水,又不知道是谁无意识解开领口的扣子, 甚至有人感到口干舌燥, 忍不住猛灌了几口酒水。   虞微年的身段极其漂亮, 因为跪立在柏寅清身上、微微俯身的姿势, 他们可以清晰望见一截雪白后腰,比满桌昂贵洋酒还要耀眼。偶有灯光映照在虞微年的脸上,他的眼睛毫不掩饰浓烈的侵略性, 像一只慵懒美丽的狮子,平日里只是因为打盹儿才显得平易近人。   但猛兽毕竟是猛兽,骨子里带着狩猎本能。不过也正是他身上透出来的不顾一切的疯劲与野劲儿,让他看起来格外性感。   柏寅清用尽最后一丝理智, 重重将虞微年反推沙发上。他眼尾猩红,青筋暴起,一只大掌握住虞微年的脖子,却显得虞微年肩颈线愈发纤细漂亮。   “虞微年!”   尽管受制于人, 虞微年依然是不可一世的样子。唇角被牵溢出晶亮唾液,他无所谓地舔了舔唇角,反而仰起下巴,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怎么,玩不起啊?”他火上浇油一般,舔了舔柏寅清的手指,言语恶劣,“难道这是你的初吻?”   虞微年看到柏寅清露出极其难看的表情,他挑了挑眉。   还真是初吻。   脆弱的脖子被桎梏,虞微年不甚在意,反倒是杭越等人很紧张。柏寅清看起来凶,其实手上根本没用多少劲,甚至手指还在剧烈颤抖。   而原因竟然只是被夺走了初吻。   亲个嘴而已,反应至于这么大吗?   虞微年那无所谓、甚至有些轻视的态度,与柏寅清失控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一群人急忙涌上,又不敢靠得太近,生怕刺激到柏寅清。   “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   杭越话未说完,突然与柏寅清对上视线。凶恶发狠的眼神,涌动着从未见过的病态的疯狂,让他心尖陡然一惊。   柏寅清的状态显然很不对劲,他喘息声很重,下颌线绷紧。随着紊乱灼热的呼吸,颈侧爬上毒蛇一般的血管。   微微颤抖的手指,像正在竭力忍耐住某些即将喷发的情绪。   众人不敢轻举妄动,但柏寅清看起来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松开手,脸色仿佛恶鬼般阴沉,酝酿着嫉妒危险的风暴。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平静的外表下,正在燃烧暴烈的火。   柏寅清想快点离开这里,但没走两步,便身形不稳,只能扶着一旁的沙发重重喘气。   虞微年站起身,他自上而下俯瞰柏寅清的狼狈行为。他已经让柏寅清不痛快了,可他却不觉解气。   柏寅清真这么讨厌他吗?   虞微年突然觉得挺没劲的,又有些变相委屈。   他承认他情史丰富,有些行为也有些过火,但他确实追求得很认真,柏寅清不领情就算了,为什么总是对他说那么难听的话?   看到柏寅清现在连路都走不稳,虞微年心中又挺不是滋味,柏寅清这么不能喝酒吗?他只喂了一点,就醉成这样。   “喝多了就别乱跑了。”他想搀一把,却被柏寅清避开了。他憋了一肚子火,“怎么,怕我强/奸你啊?”   他就算再混蛋,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柏寅清做什么的好吗?   虞微年:“你喝多了,这里有留我的房,我送你过去休息一下。等你清醒了,要走要留随你便。”   柏寅清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但让虞微年搀扶他,无疑是火上浇油,此刻虞微年的气息、触碰,于他而言都是解瘾的药。   柏寅清不敢保证他能控制住自己。当务之急,是先找个隐蔽的地方。   他与虞微年保持一段距离,生怕自己失控,当场将虞微年扑咬在地,再做出一些荒唐行为。   虞微年见柏寅清对他避如蛇蝎的模样,“啧”了一声。   看来柏寅清是真的很厌恶他。   虞微年把柏寅清送到房间,刚随手把外套挂在沙发上,柏寅清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你怎么还不走?”   “……”虞微年真有些受伤了。   可看柏寅清那仿佛亲个嘴就被夺去贞洁的表情,虞微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行,我走。”虞微年站起身,“我给你点了粥,还有解酒药。你等会记得吃……至于你今晚想留想走,都可以。”   “反正我不会来了。”   柏寅清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进了浴室。没多久,淋浴间便传来水声。   这得多嫌弃他?回房间第一件事居然是洗澡,是要洗掉他留下来的痕迹吗?   虞微年烦躁地离开了房间。   很久很久,浴室水声都没有停下。仅仅是冷水澡,并不能压制住强烈的渴望。   温热顺滑的舌肉,细腻柔软的口腔,那过分舒适的包裹感,光是回味,便能让柏寅清再次失控。   浴室门被推开,柏寅清只随便套了个浴袍。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气,那是虞微年身上的味道。   循着香气来源,他找到沙发上的外套,又迫不及待将脸埋进去嗅。他想象成此刻正贴着虞微年的肌肤,嗅着虞微年身上的味道。   可这不够,远远不够。   味道太淡……太淡了。   止不住的渴求让柏寅清几乎有些发疯,蚀骨般的折磨阵阵袭来。他焦躁地在房间内徘徊,像一只寻找配偶的雄兽,不断嗅着空气中的荷尔蒙气息。   他意识模糊,最终靠近了衣柜,这也是香味最浓郁的地方。   衣柜内一排整齐的衣物,尽管有些还未拆去吊牌,但仍有一半是虞微年贴身穿过的。狭小的衣柜空间,像刚出炉的面包,散发浓郁而又充盈的甜香。   将这些衣物取下堆垒在一起时,柏寅清觉得他疯了。但衣料触感柔软,散发着香,又让他迫不及待更近一些。   堆叠衣物的过程仿佛筑巢,柏寅清蜷缩在里面,仿佛这是唯一能为他提供安全感的巢穴。熟悉的味道悄无声息地漫开,浅浅淡淡,若有若无地勾着他的神经。   柏寅清的体温将衣服蒸得很热,贴身相触模拟出肌肤相亲的效果。   他唾弃自己的行为,可这里有虞微年的味道……虽然很淡,很淡,于旺盛燃烧的欲望犹如杯水车薪。   但没关系,已经足够了……   -   虞微年在露台抽烟时,杭越和江臣景正打算推开玻璃门。   他头都懒得回,比了个滚的手势。   二人动作一顿,又把门合上了。   杭越和江臣景去了另一个露台,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虞微年点烟消愁的模样。   细碎的发丝垂落在立体的眉眼间,鼻梁高挺,薄唇被酒水浸得湿红。齿关咬着一根细长的烟,白雾自唇齿间溢出。缓缓散在空中,又倏地不见。   江臣景和杭越望了一会。江臣景道:“没想到我拍个戏,微年又遇上‘真爱’了。”   杭越:“他最爱的只会是下一个。”   “是吗?那你觉得,柏寅清是欲擒故纵?”   “不知道。可说柏寅清毫无想法的话,又不像……”   杭越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感觉很奇怪。他和柏寅清有过几次接触,的确是个很冷淡很傲慢的人,对虞微年也是抗拒冷漠的态度。   可另一边,柏寅清又似乎在默许虞微年靠近。   “啧,就是欲擒故纵啊。”江臣景是混娱乐圈的,“这种人我见多了,无非是高级点的欲擒故纵。但我看微年他好像……是真被吊起胃口了。”   虞微年就是这样一个人,越难搞定,越得不到,他越喜欢。也许是阴差阳错,但江臣景敏锐地发现,虞微年这次好像真有点认真了。   抽完烟的虞微年,大脑得到短暂放空。他百无聊赖地玩着打火机,听着火机盖不断开合发出的清脆“叮”声。   随后,他感觉没劲,将最后一根烟熄灭。   一阵风吹来,他忽的感到一阵寒意。   夜晚冷风徐徐,虞微年又站得高,自然会觉得冷。   不对,他的外套呢?   虞微年回忆了一下,在他把柏寅清送到房间时,他似乎随手把外套放在沙发上了?   一件外套并不重要,但他总觉得最近什么事都不顺心。再加上,他坚定柏寅清此刻肯定已经走了。   柏寅清那么讨厌他,又怎么可能会在他的休息室内留宿?   虞微年决定回去一趟,就当散散步,给自己找点事做。   用备用房卡刷开房间时,他并没有在沙发上找到他的外套,他又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皆是无果。   外套怎么不翼而飞了?   就在虞微年以为他记错时,卧室内传来野兽一般的喘息。   柏寅清还没走?   送到的粥与解酒汤完好无损地放在门口,虞微年理所应当地认为,柏寅清已经离开。   保险起见,他开了瓶酒,往领口、手腕处擦了擦,确定身上染上酒气之后,才朝声音来源前去。   越过客厅,卧室灯光变得昏暗,房间仅开了几盏射灯。让人意外的是,卧室与卫生间并没有柏寅清的身影。   可他方才分明听见……难道是他听错了?   也是,柏寅清这么讨厌他,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里吧,又怎么可能会留下?   虞微年扯了扯唇角,这件衣服本来也不重要,找不到就算了。他不缺一件衣服,更不会为了找一件衣服大费周章。   他正要转身离开,自衣柜边缘溢出来的一抹白,撞入眼底。   他时常会和朋友来这里玩儿,会所也有他的注资,他经常会在这里留宿,有人专门打理他的衣柜。   像现在这样,衣角乱糟糟地夹在门缝中,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脑海之中浮现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可能性。   虞微年犹豫再三,还是伸出手,将柜门打开了。   借着仅有的几盏射灯与卫生间灯光,虞微年看清眼前情形。狭小的衣柜内,大量衣物筑成一个巢穴一般的空间,其间蜷缩着一个高大身影。正是柏寅清。   柏寅清的浴袍领口散开,露出结实有力的肌肉。他怀里抱着的好几件衣服,是虞微年不久前穿过的衣服,另外一些不常穿、或是没穿过的,则像房屋地基一样,被埋在深处。   柜门打开时,柏寅清正将脸埋进其中一件衣服间,发出混乱喘息。虞微年一眼便认出,这是他苦寻却寻不到的外套。   没喝多少酒的虞微年,第一反应竟是怀疑自己喝醉了。一直厌恶他、抗拒他的柏寅清,居然会抱着他的衣服不放?   他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作何反应。   这一幕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围,实在太过有冲击力。   “柏寅清,你……”   “在干什么?”   虞微年已在柜子门口站了二三分钟,可不知柏寅清究竟多么投入,竟一直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在他忍不住出声提醒后,他看见柏寅清明显身躯一顿。   柏寅清整个人都僵住了,却有另外一股更加亢奋的情绪涌动。片刻后,他缓缓抬起头,眼眸近乎直勾勾地锁定虞微年。漆黑炙热,仿若一匹饿到极致的兽,眼神深沉浮动,呼出来的气息都带有灼热温度。   他的面庞也不再是虞微年记忆中那般清心寡欲,而是溢满浓稠深重的欲望。    第21章 冲冷水澡   滴答, 滴答。时钟缓缓转动,画面却仿佛静止,站在柜门边上的虞微年, 与柜中的柏寅清四目相对,仿佛一场荒诞梦境。   大脑活跃地转动, 纵横情场的虞微年, 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即刻收拾好表情, 眼神变得略有迷醉, 步伐也跌跌撞撞,单手扶着柜门。   “你怎么在这里?”虞微年尾音含着不着调的笑,“我找你找了半天……”   “嗯?”   “……”   轻佻的语气, 暧昧的表情。柏寅清僵硬一瞬,很快反应过来, 虞微年这是认错人了。   虞微年当然不可能一直在找柏寅清, 他现在烂醉如泥, 说明方才身边有人陪。他一直找的人, 只可能是那些小情人。   燃烧不尽的欲望间添了一把怒火,又有当头一盆冷水,柏寅清稍微清醒了一些。   柏寅清站起身, 堆垒着的衣物散乱开来,上头布满褶子。虞微年趁机往他怀里一倒,含糊不清道:“你怎么要走了?”   柏寅清猛地抓住那双为非作歹的手:“你看清楚我是谁。”   “你是……”虞微年瞳孔一涣散,他定定地看着柏寅清的脸。最终, 狎昵又暧昧地踮起脚尖,仰起面庞,凑到柏寅清耳畔,喊, “宝贝。”   “嗯?你还洗过澡?”   柏寅清无法被容忍当成情人,却又没办法推开虞微年。他竭力压制自己,用残存的理智压下沸腾的欲潮。   但虞微年可不会让柏寅清轻易离开,他存心想要试探柏寅清。他不相信,一个男人会抱着另一个男人的衣服不放。   亲兄弟都不会这样子,更别提他们之间的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   虞微年一边装醉,一边去扯柏寅清的浴袍,把柏寅清推到床上。就算柏寅清对他没有感情,只有性冲动,他也无所谓。   如果能一夜情,他可能也就不会这么不甘心。毕竟男人嘛,都喜新厌旧,再喜欢的,得到手了也就那样。   他并不是玩不起的人。   拉扯之间,柏寅清的浴袍松散开,虞微年看着柏寅清露出一截肌肉垒块的腹肌,清晰可见的人鱼线顺着腰腹一路没入底下。   他极轻地挑了挑眉,有些遗憾,由于柏寅清及时摁住浴袍,他没能验货。   虞微年演起醉酒简直信手拈来,可他眼底流露出来的审视意味,却具有天生的上位者气息,极具侵略性。   柏寅清好像成为货架上等待评估的商品,虞微年的注视有如实质落在他的身上,寸寸扫描过的肌肤仿佛过电,让他瞬间亢奋起来,血液跟着下涌。不是他及时扯过浴袍,恐怕已在虞微年眼前失态。   很难相信,他通过层层堆叠衣物才能换来许些安抚,而现在虞微年只不过用一个眼神,便能控制他获得难以言喻的爽感。   虞微年的衬衫朝一侧散落,肤色是惊人的白皙。火热的气息在周边流淌,他仰头含住喉结时,又拿腿勾了勾柏寅清。   皮肤雪白,眼皮与眼尾却洇着诱人的湿红。他故意在柏寅清耳边喘息。   虞微年又把他当成哪个床伴了?   “虞微年!”面对虞微年轻佻的行为,柏寅清忍无可忍,他钳住虞微年的下巴,“你刚刚也这么对过别人?”   “什么?”虞微年宛若醉鬼,慢一拍地回忆,“是……啊。”   “是”字尾音还没落下,掐住下巴的大掌陡然收紧,手指热度透过一层薄薄皮肉,似燃烧的火焰落在虞微年的下颌。   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擦肌肤,有些痒,他要躲开,柏寅清却像是被激怒,反而捏得更紧了。   “嘴巴张开。”   滚烫拇指蹭着湿润的唇缝,虞微年迷茫地“嗯?”了一声,修长指节压在他的舌面,搅出黏腻水声。一副神志不清,好像能对他为所欲为的样子。   手背青筋交错狰狞,手指感受口腔内每一寸热度。柏寅清心火燃烧,呼吸声变得愈发沉重。   虞微年没和别人接吻,最起码刚刚没有。他想。   虞微年表面抗拒,实际很配合地把嘴巴张开,好让柏寅清“检查”得更仔细。他微眯着眼睛,好像被蹂/躏得无法反抗,实际眸底一片清醒。   柏寅清脸上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浓稠占有欲,以及暴风般的妒意,是他的错觉吗?   虞微年不好评价,因为他做过类似的错误判断。先前,他以为柏寅清对他有好感,结果没过多久,柏寅清对他的态度天翻地覆,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他借着醉酒的名义依偎在柏寅清怀里,又拿脸蹭着柏寅清的下颌,偶尔也会偷亲一口。   “你知道我是谁吗?”   “是个男人你都能和他接吻吗?”   柏寅清身体紧绷着,指节突出明显的线条。他似乎忍无可忍,脸色比暴风夜还要阴沉难看。   “不是啊。”虞微年懒洋洋地哼笑道,“我不是对每个男人都这样的。”   他顿了顿,用一种极其无所谓的态度道,“得是帅哥。”   “比如,像你这样帅的。”   “……”   多么可笑,柏寅清竟丝毫不意外。虞微年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吗?擅长甜言蜜语,却不会对任何一个人负责。   “我最喜欢你了……”   “我只喜欢你。”   这种话,虞微年又对多少人说过?   混乱的情绪,像晃荡过后的泥沙,逐渐沉进江底。   对虞微年把他当成别的床伴这件事,柏寅清竟能做到心平气和了,最起码表面上能做到。   在虞微年发酒疯时,柏寅清将手搭在他的皮带位置,他腰腹部位敏感,猝不及防被碰,控制不住发出一道轻哼。   皮带被解开抽走,紧跟着,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柏寅清将他的手绑起来,又用被子把他层层裹住。   虞微年:……   虞微年:?   皮带都解开了,你就干这个?   柏寅清看着蚕茧一般的虞微年,确定虞微年没办法再胡作非为,才翻身下床,转身去了浴室。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在洗澡?还是在漱口?虞微年闭目思索,难道是他猜错了?   其实柏寅清对他没意思,抱他的衣服,只是单纯觉得冷?   但不对啊,真觉得冷,不是应该拿空调遥控器吗?折腾他的衣服做什么?   虞微年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干脆不想了。   他试着活动手腕,发现被皮带勒得有些紧,是一个无法逃脱、却恰好能让他有活动空间的绑法。   反正也不难受,他就着这个姿势,迷迷糊糊间有了困意。   不知道过去多久,半梦半醒间,虞微年隐约听见浴室那边传来了动静。   门被推开,脚步声徐徐靠近,高大黑影笼在床畔,将他罩了个完全。   虞微年能感觉到柏寅清在注视他,但也仅仅是注视他。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恰好”睁开眼,再表现出醒酒的模样,身边床位一沉,是柏寅清欺身压了过来。   “你总是这样……”   “轻浮,浪荡,随便,滥情。满口谎言。”   原来柏寅清是这么想他的吗?虞微年内心毫无波动,这种评价他听过无数次,已经免疫了。   “我不会相信你的话。”滚烫手指挑起虞微年的下巴,冷淡的嗓音微哑。柏寅清喃喃自语道,“永远,不会。”   搞什么?至于吗?只是摸了几把,又没对他怎么样?心理活动真多。   虞微年不想装,更懒得演了,刚想睁开眼,却敏锐嗅到柏寅清身上的凉意。   柏寅清体温很烫,周身萦绕的水汽却是冷的。   虞微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柏寅清这是冲了冷水澡?   没等虞微年得出结论,柏寅清托起他的后脑,手指穿进发丛,摩挲头皮。他下意识哼了一声,正要睁开眼时,一只大掌盖住他的眼睛。   视野受阻的情况下,感官变得尤其敏锐。虞微年能清晰感受到嘴角的湿热吐息,随后,一个炙热的唇吻了进来。    第22章 被拉黑了   柏寅清的吻十分生疏, 可以看出他是个完全没有经验的生手。他对亲吻的理解,似乎只停留在表面。   唇瓣相贴,慢慢地碾磨, 迟疑片刻,才犹豫着含着虞微年的唇肉舔。   单纯的磨蹭, 换来的是不满足的喘息, 喷洒在虞微年的唇周时, 烫得灼人。   起初, 虞微年还能继续装醉,但等了一会之后,发现柏寅清只是在磨他的唇。喘息声很重, 又有些急切,像一个急需老师手把手教学的好学生。   虞微年只能假装不适, 做出有些难受、喘不过气的模样。他眉尖紧锁, 轻哼两声, 柏寅清亲吻的动作一顿, 似是怕他清醒,又觉得不甘心,于是只能放缓了磨蹭的举动。   但虞微年的耐心已经差不多见底, 要不直接“苏醒”,让他来教教柏寅清吧?   他刚这么想,下巴便被捏住,紧跟着, 一根粗热至极的舌肉,伴随滚烫吐息,急切地撞进齿关,又吮了一口他的舌尖。   猝不及防的深吻, 让虞微年稍稍弓了弓身体。他睁开眼睛,眼睛却一直被大掌捂着,看不见任何。   在此之前,柏寅清从未想过他会和别人接吻。可他现在不仅做了,还是在虞微年酒醉不清、把他当成其他床伴的情况下,趁人之危。   虞微年偶尔还会回吻一下,是习惯性把他当成身边的情人了吗?   柏寅清觉得他可笑到了极点,他看着这张迷人漂亮的脸。虞微年似乎被亲得有些难受,想推开他,但双手被皮带束在头顶,呈现出任人宰割的状态,只能被他压在身下索吻。   可他还是感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愤怒,怒火、欲望、嫉妒,各种阴暗情绪交织,足够焚烧掉一个人的理智,更何况他根本不是正常人。   舌肉像疯了一样扫荡,狭窄湿热的口腔被舔了个彻底,柏寅清像无师自通,掌握接吻的要领。他一下又一下往口腔深处舔吻,如痴如醉地吸吮里面的唾液。   分手之后,还会和前任联系,也是可以说想念的关系。虞微年手机里还有多少前任?又有多少藕断丝连的关系?   柏寅清眸色漆黑平静,呼吸却烫得灼人。他回忆虞微年亲他时的举动,粗大有力的舌肉用力卷住那截软舌,吮出黏腻清晰的水声。虞微年很快就被亲得喘不上气,肩膀微微颤抖,眼周迅速起了一片瑰丽艳色,连鼻尖都被蹭红了。   “唔……啾。”   只是游戏,游戏而已。游戏可以接吻,可以伸舌头。虞微年又跟多少人玩过这样的游戏?!   掌心传来一阵痒意,是虞微年的睫毛在剐蹭他的掌心。柏寅清掌心已经湿透了,他恶意地想着,现在的虞微年,像一只正被侵略领地的雄狮,却因过大的体型差,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从前高高在上的猛兽,如今却连成型的音节都不发出来。这让他获得变态般的满足感。   湿热柔软的口腔简直让人上瘾,柏寅清头一回知道,人世间竟还有这样的好滋味。虞微年的唾液刚分泌出一点儿,就被他贪婪饥渴地尽数吞咽。   不够,不够,远远不够。他发了狠地捣着虞微年的口腔,试图从里面榨出更多的甜水。   “操、哈……”   “不许说脏字。”   虞微年忍不住骂出声,却被炙热的火舌堵住嘴巴,口腔被填了个严实。   柏寅清吻技有够差的,这根本不是接吻,完全是狗啃。   天知道在这时候装醉有多难受,更别提是面对这样的吻法。最要命的是,在柏寅清这种毫无章法、近乎生吞活剥般的吻法下,他过往的经验完全用不上,竟反过来被弄得有些喘不上气。   虞微年忍无可忍,他想拿回主动权,最起码要教教柏寅清什么才是真正的接吻。可他稍有回应,便引起柏寅清的很大反应。   柏寅清像一只护食的狼崽,以更加凶猛狂热的攻势卷吃他的舌肉。也不知道柏寅清舔到哪里,他口腔溢出丰沛的唾液,迎面浇在柏寅清的舌肉上。   舌肉交缠的水声变得更加黏腻绵密。   柏寅清变得极其亢奋,眼尾浮起几欲失控的红,因极致忍耐,额头与颈侧浮现蛇一样蜿蜒的青筋。   虞微年是真有些呼吸不上来了,他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亲成这样,说出去太丢人了。他不断偏着脑袋,试图获得新鲜空气,柏寅清又何尝不是?只是柏寅清宁愿忍受窒息带来的不适,也要从他口中汲取甜美的水源。   终于,虞微年暂时获得自由,粗舌也舍得从口腔抽走。   清脆“啵”声在寂静夜晚尤其响亮,虞微年被捂着眼睛,边喘气便张着嘴巴,舌尖被吃成熟透的湿红,嫣红柔软地探出一截,来不及吞咽的唾液从嘴角淌下。   眼前是一片湿润,透过部分指缝,虞微年看到同样混乱的柏寅清。很难想象,对谁都很冷淡、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的柏寅清,居然会露出这样沉迷狂热、意犹未尽的表情。   心理上的征服感大于一切,他从未这么爽过。   还真是……藏得深啊。   所以,柏寅清早就对他有好感,只是觉得他并不会认真?   察觉到虞微年的走神,柏寅清不满地将他下巴掰正,旋即用舌肉勾出他的舌尖,在半空间黏腻缠绕,继而又将其整根吞吃。   这是一种很下流的接吻方式。   黏糊糊水声不断响起,混乱的喘息中,柏寅清哑声说:“你真是个混蛋。”   混蛋?有本事你把舌头从混蛋的嘴巴里抽走啊。可惜虞微年没有机会将这句话说出口,因为他的呼吸又被掠夺,被堵住唇的他,除呻/吟外,再也发不出其它声音。   ……   虞微年以为,在这样失控的热吻下,总会擦枪走火,更别提他此刻“醉”得不省人事,完全散发着一种,此刻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的信号。   但柏寅清总能出乎虞微年的意料,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只含着虞微年的唇不放,像第一次尝到荤腥的鬣狗,不舍撒嘴,死死咬住自己的猎物,却始终没有更进一步。   嘴唇被含了又咬,好像破了皮,舌根更是酸胀发麻,连闭合都有些费劲。虞微年忍不住想,就算是植物人,在柏寅清狼吞虎咽的亲法下,也该醒了吧?   哪怕是纵横情场的虞微年,也从未有过单纯和人磨嘴皮子接吻接这么久的,有两三个小时了吧?   他忍无可忍,一掌拍开柏寅清的脸,柏寅清迅速追逐过来,滚烫吐息与薄唇落在他的脸侧,焦急磨蹭,旋即顺着唇缝又吻了进去。   虞微年:……   但凡柏寅清做点别的,他都乐意配合,但如果柏寅清只是想接吻,那他就没兴趣奉陪了。   不过不得不说,柏寅清的学习本领出众,这才过去多久,吻技就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虞微年被亲得浑身酥麻,如泡在一汪雾气缭绕的温泉汤中,饮了一小杯清酒,微醺飘然,惬意得很。   虞微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中途,他醒了一回。那时的柏寅清理智稍有回笼,还知道收拾残局,正在用热毛巾帮他擦拭面颊。   动作笨拙又小心翼翼,生怕弄醒他。   虞微年只想冷笑,刚刚用那么大力嗦他舌头的时候,怎么不担心他会不会醒?   次日,虞微年被一个闹钟铃吵醒。   他烦躁又不耐地从床上坐起,伸手去摸手机,却发现根本不是他的闹铃。   闹铃是从客厅传来的。   刚苏醒的虞微年,大脑还处在一段放空阶段,加上起床气,他眉头紧锁,发丝凌乱地垂落下来,像一只被扰了美梦,还没来得及梳理毛发的狮子。   直到一个高大黑影出现在眼前,虞微年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大脑清醒许些,问:“你怎么在这里?”   “不对,我怎么在这里?昨晚我不是在喝酒……”他看起来当真很困惑,在柏寅清有些复杂的注视中,他忽的抚着下唇,“嘶——”   “我嘴巴怎么了?”   虞微年不记得昨晚的事?   柏寅清脸色一僵,旋即淡淡道:“不知道。”   “哦。”指腹若有若无地蹭着下唇伤口,跟狼狗一样,咬得够深的。虞微年道,“啊,还有我的手……怎么这么红?”   “你不会昨晚把我绑起来,又偷亲我了吧?”   柏寅清看向虞微年,眼眸深邃漆黑。   虞微年自嘲一笑:“怎么可能呢?你最讨厌我了。”   “……”   柏寅清换回了常服,破晓的天色下,他宽阔挺拔的身形被勾勒得淋漓尽致,黑沉眼眸落在虞微年身上,带有窥探与审视意味。   虞微年当真没有一点记忆?   面对这道富有穿透力的注视,虞微年面不改色。他是见惯大场面的人,根本不会因此露怯。   “不过你放心,经过昨晚,我突然想通了。”他漫不经心地撑着床面,掀开被子,“我以后不会纠缠你了。”   柏寅清表情依然平静,唯有声线稍稍哑了几分:“什么?”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追你,都没有好好玩过。昨天突然撒开手玩了下,我才反应过来,外头世界这么精彩,我为什么非要对你一个人执迷不悟?”   “……”   柏寅清一言不发,神色平静冷淡,连呼吸都几不可闻,像蛰伏在昏暗中锁定猎物的捕食者。   半晌,他才说:“是吗?”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没关系。”虞微年用一种十分豁达且无所谓的语调说,“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不放。”   “这一次,我说话算数。”   虞微年果然说话算数。   自那天过后,柏寅清再也没在校园见过虞微年,也没有再收到过虞微年的消息。   新生军训结束,大一新生正式开始上课,导生也无需继续陪伴新生,若不是在刻意为之的情况下,在校园偶遇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更别提,虞微年并不是一个会安安分分待在校园环境里的人。   尽管柏寅清没有见到虞微年,也没有主动打听过虞微年的消息,但有关虞微年的话题,像一张巨网布下,无时无地在他的身边提醒。   班级群内聊得热火朝天,一个人分享了一个短视频,随后,许多人都在@虞微年。   前段时间因追求柏寅清,虞微年玩得比较克制,很少会去酒吧之类的场所,就算去玩儿,也很少喝酒,多数只是给朋友一个面子。这是他追人时常有的改变,表现出一副收心、十分专一的模样,实际只是假象。   既然决定放弃柏寅清,他自然不会拒绝他人的玩乐邀请。现在他不仅去,还玩儿得很过火。   近日,虞微年的朋友开了个新酒吧,他自然要前去捧场。而他这样的外在条件,放哪儿都是枪手的稀罕物。   很多人都知道,这段时间他都会在这个酒吧。酒吧不少客人都是奔着他去的。   随后,酒吧内的一个视频在网上爆/火。画面中,一个英俊的西方模特请虞微年喝酒,虞微年没有拒绝,这等于在向外散发一个信号,一个可以搭讪的信号。   服务生意外打翻一杯酒,弄湿了西方男人的上衣,他比较开放,毫不掩饰对虞微年的好感,最后竟直接脱了上衣,像在邀请虞微年验货。   面对这样倒贴上门的男人,虞微年见怪不怪,反而从容自若地看着对方,眼神轻佻,又懒散地上下扫视西方男人。   西方男人误以为这是默许,在这居高临下,又不经意透露出几分蔑视的视线中,他双膝分开跪在虞微年的面前,目光沉迷,想去解虞微年的皮带,却被瓶口轻轻抵住喉结,一动也不敢动了。   虞微年好像觉得无聊,于是开了瓶酒,玩味地望着跪在眼前的男人。酒水在空中划出一道细长的弧线,呈淡金色。   西方男人像匍匐在他足边的狗,迫不及待张开嘴去接,仿若这是极大恩赐。   随后,又有源源不断的人上来搭讪。画面一转,虞微年面色微红,好像喝醉了一般靠在那里。   有人问他:“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虞微年:“好抽象的问题。”   “那换一个问法,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因剪辑原因,柏寅清不能很快得到虞微年的答案。大约过去两三秒,视频中才出现一道散漫的哼笑声。   “当然没有。”   柏寅清面无表情。   近日,他将自己控制得很好,基本不需要服药。可现在,他的情绪又在翻涌。   柏寅清拉开抽屉,摸索着药物。   紧跟着,新的提问来了。   提问的人正是发布视频的博主,他又说:“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追你的可以追你?”   “是啊——”   虞微年延长语调,突然直视镜头,浓密睫毛缓缓翕动,眼尾溢出一抹诱人水色。他极轻地弯了弯眉眼,“我单身,欢迎来追。”   这段视频算素材之一,也是虞微年帮朋友宣传新酒吧的友情出镜。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视频底下的评论爆了,酒吧业绩也爆了。   该网红为了不放过这个热度,没过多久,又放了一段视频。视频画面中,虞微年有些醉了,另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搀扶他,网友遗憾他名草疑似有主的同时,又大说磕到了。   班级群聊内,热火朝天。   ——@虞微年学长!西装男就是前夫哥吧?就是上次你打电话的那个人吧!   ——绝对是,有些网友根据从前的视频分析出来了,他们还找到了前夫哥的社交账号,全是记录他们当时的恋爱日常!   ——而且前夫哥和学长家都很有钱,门当户对,势均力敌的爱情最好磕了。(激动jpg.)   ——学长还是前夫哥的初恋,他们分手之后,前夫哥一直没有谈,在等学长回心转意……   ——我又看了次视频,真的好配啊!   那你真该去看看眼科。柏寅清面无表情地吞下两颗药。   周身气压冰冷得可怕,柏寅清一人坐在宿舍,没有开灯,他坐在无光的位置,阴影吞噬着他的身躯,唯有手机屏幕亮光映照出一张黑沉沉的脸。   视频在不断重放,他的目光黏腻又冰冷,像生长在阴暗潮湿里的蛇。   柏寅清冷静到麻木。   手机弹出一条新消息。   虞微年:这是怎么回事?[照片]   柏寅清刚打开聊天会话框,只来得及看到一张小图。虞微年没有穿上衣,抬着手,将手腕放在锁骨边上,露出手腕、脖颈上一圈明显的红痕。   没等他点开看大图,虞微年就撤回了。   虞微年:哦,不好意思,发错了。   虞微年:这个才是发给你的。[新照片]   柏寅清:……   新照片和旧照片姿势一致,区别就是穿上了衣服,并裹得严严实实,连锁骨线条都看不到。   穿这么多,防谁?   虞微年: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对劲。我是比较容易留痕迹的体质,脖子和手腕的印子好几天都没褪下去。   柏寅清皱眉,不对。   他离开那天,虞微年手腕痕迹没有这么红,尤其是脖子,他记得很清楚,几乎没有留下痕迹。为什么过了几天之后,印记反而更深了……   但也不好说。   之前柏寅清只是握着虞微年的脚踝,第二天指痕转为淤青,看起来的确很渗人。   难道是体质原因?   正在深思的柏寅清,看到虞微年新发来的一条消息,面庞出现丝丝缕缕的裂缝。   虞微年:我猎艳的时候经常被人问起,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搞得我好像是随便玩一夜情的渣男一样。   虞微年:那天后面我跟你待在一块,你还记得当时我身上是什么情况吗?   猎艳?柏寅清眸底郁郁沉沉,他又扣出一颗药丸,连水都不喝,空口吞下。   柏寅清:不知道。   虞微年:也是,那天你也喝多了,估计也没印象。   虞微年:不过说真的,人真奇怪,之前我还非你不可,但那天晚上我喝醉之后,突然就想开了,想想还是挺神奇的。关键是,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诡异的梦。   柏寅清:梦?   虞微年:我醒来后不是嘴巴破了,我知道不是你亲的,是别人咬的。但那天晚上我梦到了你,梦到我跟你接吻。   柏寅清:……   虞微年:梦里你的吻技有够差的。   柏寅清表情一瞬扭曲。   虞微年还在继续:虽然我喝多了,但那感觉也太真实了。梦里我们接吻的时候,你那嘴像拔罐一样,又像有章鱼在我嘴里爬,越亲越渗人,我就没见过吻技这么差的。接吻接成上刑,也是没谁了。   他的吻技差,那谁的吻技又很好?柏寅清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来,漆黑眼眸隐隐渗出几分寒意。   虞微年:不过我知道我们没有接吻,你别多想啊。   虞微年:虽然我跟你接吻的时候感觉也就那样,很一般,但我相信你的吻技不至于差到那种地步。   虞微年: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我现在有更喜欢的人了。   柏寅清看着一条条新消息,竟是气极反笑了。   脖颈一侧有青筋暴起,他吞下一枚药丸后,才继续看向屏幕,并打字。   柏寅清:是吗?   柏寅清又吃了颗药,回:那再好不过。   虞微年:当然了。他很好,也比你好。   柏寅清:我祝福你。   虞微年:谢谢,今晚我们会过得很愉快。   他们要过夜。虞微年今晚要和别的男人过夜。   是哪个男人?   那个像狗一样跪在地上祈求虞微年垂帘的西方男人?还是那个被甩后眼巴巴等待虞微年回头的前任?还是隐藏在暗处的那些数不清的前仆后继的男人?   胃部翻江倒海,血液极速升温,火辣辣地灼烧。浓稠酸涩翻涌上来,柏寅清扶着桌面咳嗽。   直至稍稍平缓,他又吃了两颗药。   柏寅清: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让我提醒你记得戴套?   虞微年:我只是想让你放心,我确实对你没想法了。   虞微年:我新遇到的人挺不错,要是今晚合拍,我不介意和他谈谈看。想想也是我的错,前段时间我不该纠缠你,强扭的瓜不甜。   虞微年:哦对了,他看到我们聊天不开心了,你也不用提醒我戴套。   虞微年:我喜欢无套,那样比较爽。   柏寅清猛地捏紧药板,塑料深深刺进掌心血肉,神经突突地跳动。血丝遍布眼球,如雕塑苍白的英俊面庞爬上蛛网般的裂缝。   他面无表情地吃药,一颗、两颗、三颗……刚拆封的药很快就被吃空了。   柏寅清将垃圾丢在一边,鲜血顺着手指蜿蜒流淌。手指误触手机屏幕,发出一个“你”字,绿色会话框前却显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他被虞微年拉黑了。    第23章 又翻车了   不远处的虞微年在与人合照聊天, 他眉眼仿若天生含笑,在迷离昏暗的灯光下,给人一种十分深情的错觉。   他们玩了会游戏, 有一个年纪较小的男生输了,需要罚酒。   虞微年一言不发地接过酒杯, 替他罚了酒, 在男生惊讶又腼腆的视线中, 虞微年缓慢地眨动眼睛, 流动灯光在他眼下透出一道诱人的光影,男生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杭越猜测,这个男生也许是虞微年的新目标。   等虞微年玩累了, 杭越才上前,假装有事找虞微年商量, 把虞微年带离了场。   “放弃柏寅清, 又有新欢了?”他若有若无扫了那个年轻男生一眼, 得出结论, “不像你喜欢的类型。”   确实年轻,也有朝气,外表也足够英俊。但虞微年更偏爱冷冷淡淡的高岭之花, 这是杭越中学就知道的事。   虞微年就喜欢端着的调调,这会让他的追逐获得极大的成就感。   虞微年“啊”了一声,不太走心地往沙发上一坐,语气更是随意:“随便玩玩, 打发下时间而已。”   反正只是玩儿,和谁都可以,只要长相差不多合他心意就行。可若是真要进行到下一步,他就得好好挑选一下了。   “还有, 谁说我放弃柏寅清了?”   杭越语气莫名:“你还要追他?”   “追,但不是我追他。我才发现,我的思路一直错了。”   打火机盖打开关闭,发出“叮”的清脆声响,极其悦耳动听。宛若游戏开始的信号,虞微年眼中兴致盎然,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我不该追他,而是得想个办法,让他来追我。”   有人说过,男人的爱由三部分组成,欲望、新鲜感、狩猎欲。这一说法有待考证,但这确实是虞微年的爱情。   如果有人能同时满足这三点,他会爱得无法自拔。而柏寅清正好满足这三点,且将这三个元素值拉到极致。   虞微年顺风顺水惯了,世上一切珍宝于他而言唾手可得,所以他喜欢玩,喜欢挑战,喜欢刺激。他从来不怕困难,怕的是没劲。   如果将虞微年的爱情比喻成一场游戏,毫无疑问,柏寅清便是最难攻克的关卡。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杭越能确定的是,虞微年现在心情很好,眼底闪烁着浓烈的、不加掩饰的兴奋。   “你就那么肯定,柏寅清会来追你?”   “要打赌吗?”   虞微年漫不经心地放下一条腿,随手将手撑在身份。坐姿散漫,慵懒的眉眼却流露出几分势在必得,像一只刚刚从美梦中苏醒,正准备觅食狩猎的雄狮。   “他今晚就会主动来找我。”虞微年语调懒散,又透出几分隐约的认真。   “赌注是什么?”   “我不会输。”   虞微年眉头轻挑,言语不容置疑,如同掌控一切的帝王,有着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从容。   他又道,“不过,既然要赌,确实该有赌注。如果我输了,你可以任意提一个要求。”   反正他都给得起。   话音刚落,酒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是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直觉告诉虞微年,这个人就是柏寅清。   虞微年又一挑眉,将手机静音,随意揣进兜里,如游鱼般灵活地融进混乱迷离的人群中。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高楼被一层白雾笼罩,这场雨来得突然,行人行色匆匆寻找场所避雨。一双双脚踩在水洼之中,溅起巨大的水花,将水面中的人影击得破碎扭曲。   柏寅清站在屋檐下,平静地按下重播键。他戴着黑色兜帽,滂沱雨势下他脸苍白,眉眼雨发丝却愈发黑沉,高大身形隐匿在阴影之间,像游走在雨夜间的魂。   电话一遍又一遍,挂断又重拨。   虞微年是故意的。   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虞微年都知道,或许那晚虞微年一直很清醒。柏寅清并不意外,因为那夜他根本没有收敛,更没有隐瞒的打算。   他们原本有机会开诚布公,可偏偏虞微年是个狡猾的猎人,他选择装傻,故作不知情。   随后残忍地布下一个陷阱。   虞微年要让他自己跳进来。   可偏偏,柏寅清没有选择。   地面蒙了一层湿润雨水,倒映着繁华城市夜景。车水马龙的对面,有一家规模极大的新开业的酒吧,正是虞微年这段时间常去的那家。   “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currently unable to answer.Please redial later.”   这一次,柏寅清没有重拨,而是挂断电话。旋即,他拉好帽檐,平静地从台阶上迈了下来。   酒吧门口停了多辆豪车,许多网红慕名前来打卡。柏寅清无视一众人群,目标明确地朝内走去。   柏寅清身高腿长,外貌优越,就是气质太过冷峻,像一柄蒙了寒霜的剑,光是靠近都会被锐利冰冷的剑气划伤。不少人原本想上前搭讪,但看他阴郁沉冷的面容,还是放弃了。   看他这样,实在不像来酒吧玩儿,更像来酒吧捉奸。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眼力见,仍有部分人抱着试试的想法,上前搭讪。只可惜连嘴巴都没来得及张开,便换来一道冰冷的、仿佛看垃圾一样的警告视线。   “滚。”   比起上次的W会所,这个酒吧喧嚣吵闹。闪烁的灯光下酒气弥漫,爆/炸般的音乐声震耳欲聋,到处都是相拥在一起的暧昧身影,舞池群魔乱舞,仿佛扭曲又交缠在一起的蛇。   柏寅清越过一个又一个区域,可他还是没有找到虞微年。音乐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像密集的雨点敲打屋檐。   他冷静地在人群中扫描,捕捉他想要的身影。   在经过一个拐角时,柏寅清望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是杭越。另外几个人他没见过,但外表同样出挑,浑身散发着一种金钱培养出来的气质。   他们在这里,虞微年大概率也在这里。现在时间还早,虞微年肯定还没有离开。   柏寅清不着痕迹松了口气,刚要继续寻找虞微年,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你真和微年这么赌?”褚向易有些惊讶,“他能等到吗?”   “谁知道。”   这是另外一个较为随意的声音:“要我说,就不用这么麻烦。直接下药不就好了,浪费这么多时间。”   “法制咖?”   “我哪里说错了?一包药的事,没副作用,又能助兴,要是想让他第二天完全没印象,也不是不可以……非要弄得这么麻烦。”   “我不管,反正我下了。”江臣景说。   这次,他们没有阻拦。   透过微弱的灯光,柏寅清看到一旁摆着的金身红酒,木塞被打开,一个白色药丸被丢了进去,又被晃了晃。   柏寅清哪里还不明白?虞微年料到他今天一定会出现在这里,他成了与友人的赌注。而他像个蠢货,明知道虞微年是什么目的,却还是心甘情愿跳进陷阱。   柏寅清面容冷淡,并没有要发火的意思,体内反而有一捧火燃烧得正烈。他又想吃药了,可他忘了,他的药已被吃空。   他已经没有药了。   柏寅清收回视线,幽深目光在人群中梭巡,像蛰伏在暗处的掠食者。终于,他在一个较为角落的位置,捕捉到虞微年的身影。   虞微年双手搭在栏杆上,听着耳畔的男人言语,他懒洋洋地笑。发梢浮动,眼尾落着一层惬意的水色。   他们看起来聊得很开心,而没过多久,男人终于暴露出本性。他看着虞微年的侧颜,露出明显痴迷的目光,喉结滚动过后,试探性地伸出手,想去搭虞微年的肩膀。   确定虞微年位置的柏寅清,推开一旁欲搭讪的绊脚石,目标明确地径直走来。混乱流动的光影之下,他面容冷淡,气势凌人,像来砸场子一般的架势,惹来不小的骚动。   这边的动静吸引到虞微年的注意。   虞微年刚偏了偏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身影,身边的男人被用力推开。同时,另一只炙热宽大的手掌抚上他的侧颈,过烫的体温让他下意识往一侧避了避。   这个举动不知怎么惹怒了柏寅清,大掌力道蓦地加重,穿进发丛摁住后脑。旋即,在一众视线中,他直接低头吻了进来。   “嗯?”   虞微年略有诧异,这种疯狂却又大胆的行为,可不像柏寅清能做出来的事。可嘴中滚烫的温度,占有欲十足的扫荡,都足够说明,这一切不是幻觉。   柏寅清像一匹被饿久了的兽,湿热舌肉不住往口腔深处横冲直撞,大掌托起虞微年的后脑,他全凭本能卷吃着虞微年的舌,搅得水声黏腻响亮。   四周并没有墙体,唯有护栏,虞微年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倚靠的地方。他只能仰起头,将身体全部重心落在柏寅清身上。   他像有些站不稳,腰肢下塌,形成一个漂亮的弧线。而柏寅清也迅速俯过身,捞着他的腰身吻他。   哪怕在酒吧如此昏暗混乱的光线下,也能看清那不小心裸/露在外的一小截腰身,皮肤白腻紧致而富有弹性。冷白细长的手指搭在男人宽阔的肩头,指尖微微蜷缩着,透出难言的色气。   难怪这个冷面男人会如此失控,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忍住。众人不约而同如此想。   但柏寅清也不是全然失去理智。   在柏寅清忘我深吻时,他敏锐察觉到一侧有人想偷拍,宽大手掌先一步挡住虞微年的脸。   另一手扣着虞微年的后脑,柏寅清微微侧首,舌肉继续舔舐吞/吃着另一根软舌,发出啧啧作响的声音,目光却带有凶恶的警告,冰冷阴郁的面庞溢满野兽般的占有欲。   浓烈的独占欲与侵略性,与这张清心寡欲的冷淡面庞形成剧烈反差。   那人被看得心惊,他不敢再偷拍,更不敢窥探,匆匆离开了这里。   柏寅清吻得愈发重了,舌肉被齿关厮磨舔咬。虞微年下唇一痛,轻轻哼了声,眉尖微皱,一把把柏寅清推开。   “嘶——”   虞微年抚了抚唇瓣的伤口,带有许些血迹。他抬眼看向柏寅清,克制冷淡的俊容变得面目全非,脸上写满贪婪的欲望。   “你这是什么意思?”   虞微年伸出舌尖,舔了舔下唇血迹。这个极其普通的动作,由他来做却极其性感。   柏寅清看得很有感觉,他喉结滑动,朝虞微年走近两步,一言不发地垂下眼眸。   虞微年像发现新大陆一般,饶有兴致地看着柏寅清。刚刚还凶得像匹狼,先是强吻又是宣告主权,现在却像一只做错事的小狗,连看他都不敢。   柏寅清静静凝视着虞微年,幽深眼眸装满狂热。真是奇怪,明明看起来那么冷,体温却那么热。   就像是一捧……只会为虞微年燃烧的冰。   周身音乐声流动,他们却寂静无声。片刻后,虞微年抬手抚摸柏寅清的脸,柏寅清顺从地弯腰低头,将侧脸贴在虞微年的掌心。   这种讨好的行为确实取悦到了虞微年,他看起来心情很好,随后,把柏寅清推到一旁的圆柱上。   “你的吻技太差了。”   鼻尖相抵,湿热气息交缠。   虞微年按着柏寅清的肩膀,让柏寅清站在较低一截的石阶上。唇瓣相贴,就着这个居高临下的姿势,吻了进去。   比起柏寅清那全凭直觉本能的亲吻方式,虞微年的吻技娴熟且灵活。柏寅清喉结不住滚动,吞咽着混合彼此的唾液,他一直在望着虞微年的脸,眼底有浓郁到难以自控的悸动。   柏寅清似是想占据主导权,却被虞微年控制欲十足的眼神逼得打消想法。   颈侧青筋蜿蜒浮动,呼吸沉沉灼热,这种感觉实在难捱,他竭力忍耐侵略的本能,像一只亲自断去爪牙的猛兽,自愿归顺于另一只雄性。   昏暗角落里,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虞微年缓缓分开相贴的唇瓣,唇角牵出一道暧昧不清的线,又倏地无声断开,拍打在唇畔。   他像奖励听话的宠物一般,安抚地扣住柏寅清的后颈,声线微哑。   “这才叫接吻。”   ……   最后一层遮挡被撕破,柏寅清不再掩饰自己,他像接吻上瘾的患者,不断地追逐虞微年的唇。   虞微年头一回见这么爱接吻的人,没办法,他们只能转移阵地,前往附近的酒店。   这段时间他一直帮朋友宣传酒吧,方便起见,直接在酒吧附近开了间套房。回酒店的路上畅通无阻,唯一是阻碍便是,身边过分粘人的柏寅清。   柏寅清就像皮肤饥渴症患者,无时无刻都要与他挨在一块,无法容忍一秒钟的分离。一进电梯间,人模人样的柏寅清便开始往他身边挨,俯身低头,湿热气息落在唇周,一下又一下,试探性地磨。   “……”   “停。”虞微年安抚般拍了拍柏寅清的脸,冷静地命令,“等回房间再说,嗯?”   闻声,柏寅清望着虞微年,喉结滑动一瞬:“嗯。”   他捉起虞微年的手,低头垂眼啄吻片刻,才肯暂时消停下来。   酒店套房灯火明亮,茶几上摆放着提前备好的新鲜水果、甜品,以及一瓶熟悉的金瓶红酒。   幽暗不明的目光在红酒瓶上停留片刻,旋即,慢慢转移。   柏寅清低头,他们的鼻尖相触,微热的呼吸混合在一起。   然而,虞微年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瞬间清醒。   “我真没想过,我会跟你一夜情。”   柏寅清抬眼看向虞微年,表情有一瞬的怔愣。   “你赶走我的一夜情对象,难道不是要代替他的意思吗?”虞微年似是有些困惑,“还是说,你不是这个意思?”   柏寅清沉默地注视他,半晌,才平静地重复:“一夜情?”   “不然呢?”虞微年极轻地牵了牵唇角,拖着长长的语调道,“不然你以为,我要跟你谈恋爱吗?”   柏寅清下颌线收紧,似是竭力在隐忍着什么。他冷声反问:“那你想和谁谈恋爱?”   这重点是不是抓错了?虞微年一哽,回道:“反正不是你。”   “既然你没这个想法,那就当我会错意了。我先走了,你随意。”   刚要转过身的虞微年,手腕被一只大掌紧紧握住。他一偏首,便撞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柏寅清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晦涩不明,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   “你这是什么意思?”虞微年停下脚步,带着几分轻笑道,“我和谁谈恋爱,跟你有什么关系?就算我等会要和别人上床,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吧?”   柏寅清眸光瞬间黑沉,他将虞微年困至沙发,声音亦冷了下来:“你要和谁上床?”   虞微年毫不畏惧地回望,甚至带着几分挑衅:“反正不是你。”   “柏寅清,我现在不喜欢你了,也对你没兴趣了。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你该开心才对,现在又是整哪出?”他顿了顿,又流露出惯有的轻佻笑意,“还是说,柏寅清——”   “你喜欢我啊?”   虞微年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恶劣地装作不知情,他很喜欢柏寅清现在的表情。冷淡面庞满是隐忍,以及根本藏不住的欲望。   他现在的确还对柏寅清有好感,也确实想和柏寅清在一起,但一切一切,都不影响他觉得好玩儿。   对他而言,这像是一场游戏,而玩游戏的目的是为了赢。   他也无所谓后果,反正他永远玩得起。   “好了,别摆出这样的表情,好像我很坏一样。”虞微年惯会给个巴掌再给颗糖,他放轻语调,表情也是温柔的,“都是成年人,就算我们不喜欢彼此,也不我们影响上床,对不对?”   扣在肩头的大掌猛地收紧,烫得虞微年一颤。他装作看不见柏寅清眼底的稠暗占有欲,笑得愈发明媚,“我该走吗?但你看起来好像很想让我留下来。”   虞微年知道。   虞微年明明全部都知道,可现在装作一无所知,又摆出天真残忍的模样。   灯光在柏寅清眉眼染上一层阴翳,片刻过去,他突然松开手,从沙发上下来。   突然获得自由的虞微年,一懵。莫非他玩得有些过火了?柏寅清真要走?   虞微年正准备组织语言,趁机来一场深情表白,彻底拿下柏寅清时。柏寅清将茶几上的红酒开了,又往高脚杯里倒了半杯。   旋即,柏寅清给虞微年喂了下去。   虞微年:?   虽不理解,但他还是喝了。他不喜欢喝没醒过的红酒,但喂酒的人是柏寅清,心理上的满足大过一切。   柏寅清改变主意了?   看不出来,他还挺有情调,知道喝点小酒,培养一下气氛。   “柏寅清……嗯?”   落地窗,红酒,外头还下了点烘托气氛的小雨,不表白都可惜了。虞微年刚将手撑在沙发上,准备起身表演一下,一股莫名的热意在体内流窜,整个人一软,半伏趴在沙发上。   想要起身,却根本使不上劲。   体温发热,眼睛浮上一层水雾。虞微年忍不住喘气,发丝黏连在鬓边,被热汗浸得有些湿,与他的眼尾一样。   “我……怎么回事?”   柏寅清单膝跪在沙发边上,大掌搀扶在虞微年腰间,极具独占欲地扣紧。他定定地看着虞微年,手指勾过鬓边的湿发。   “你不知道吗?酒里面下药了。”   “……”   虞微年诧异抬眼:“什么?”   柏寅清并不言语,他沉默地取过一枚枕头,垫在虞微年的腰下,确定虞微年不会跑,才松开手,将剩余的红酒倒进杯子里。   一杯,两杯,三杯……   他饮完一杯,再倒,再喝,直至红酒几乎空瓶。   光是半杯,虞微年便感到难以忍受,可柏寅清竟喝完了剩余的全部!他头皮顷刻发麻,独属于柏寅清的冷冽气息像一张巨网强势捕下,令他产生一种插翅难逃的惊悚感。   “等等……柏寅清,你听我说。”   “你冷静一点……”虞微年试图唤回柏寅清的理智。   冷静?柏寅清极轻地扯了扯唇角。他抬起酒杯,又饮了一口红酒。   受性/瘾折磨已久的他比谁都要清楚,他此举无疑是自寻死路,是很愚蠢的做法。   药效与性/瘾同时发作,产生剧烈的化学反应。理智早就被撕碎,被压制过久的欲望成千上万倍叠加,与之疯狂交织滋长出新的燎原火焰,一发不可收拾。   吃药没用,更别提,他已经没有药了。   现在能救他的,只有虞微年。   “我已经够冷静了。”柏寅清声音沙哑,“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能忍。”   被雨夜浸得朦胧的落地窗前,柏寅清的侧脸清晰立体。他静静地望着最后半杯红酒,妖冶鲜艳的酒杯内,倒映出一双兽类般的眼睛,染着几点异样猩红。   “我给过你跑的机会,不止一次。”声线毫无波澜,类似陈述的语调。   “可你偏偏学不乖,一次次送上门来。”   “……”   什、什么?   虞微年眨了眨眼睛,一抹水色从眼尾滑落,留下濡湿的痕迹。视野终于清明,他看着柏寅清一点点转过身来,那眼神简直骇人。   虞微年是喜爱挑战的顶级掠食者,钟情难捕猎到的猎物。而那一瞬间,他竟在柏寅清身上嗅到同类的气息。   同样危险,同样强大,却又有些难以捉摸,深不可测。   思绪纷飞混乱,虞微年眼睁睁地看着柏寅清一步步逼近,高大身影将他的视野与身形一点点笼罩。他本能一惊,下意识后退,却被拖住脚踝拽回身下。   逆光之下的眉眼愈发立体深邃,冷淡面庞染上浓重情/欲后,侵略性成倍叠加。柏寅清慢慢摩挲脚踝处的细腻肌肤,平静等待药效完全发挥。   “这一次,我不会让你跑了。”    第24章 擦枪走火   滚烫吐息顺着紧贴的唇瓣间, 被渡入口中。柏寅清急切地吻了下来,有如饥饿至极的兽,一下一下地吸吮柔软湿热的舌, 好从中获取甘甜的水液。   啧啧水声不绝,柏寅清吻得很深, 虞微年被亲得肩膀一缩, 下颚微微仰起, 连胸脯都不自觉挺了起来。耳边尽是舌肉交缠的黏腻声响, 还有粗重紊乱的喘息,以及虞微年不自觉发出的轻哼。   药效的作用下,一切感官体验都被放大, 刺激也是。这个吻带来安抚的同时,又让欲望成倍增长。   唇瓣被亲了又啄, 唇周肤肉变濡湿泛红。他被亲得直喘气, 另一边, 又实在难受, 忍不住抬起手,却被半路截住手腕。   “不准碰。”柏寅清在他耳边哑声说。   虞微年简直崩溃,他本来就难受, 柏寅清只接吻的行为与火上浇油何异?他又何尝受过这种委屈?   “柏寅清,你松手!”他言语警告,却因字里行间都在喘气,以及一双湿红的眼, 而多出几分诱人意味。饱含水色的眼睛瞪了过去,“还是说,你打算和上次一样和我亲一晚上,别的什么都不干?”   虞微年只饮了半杯不到的红酒, 如今便难受成这样,他可不相信柏寅清没有想法。与其接这么久的吻,不如早点进入正题。   他可不想再和柏寅清亲两三个小时的嘴。   虞微年也大概反应过来了,应该是他朋友在酒里面下的药,可能是觉得他追人追得太墨迹、太憋屈,于是想往里面添一把柴火。   他们怎么都没想过,这药会进他的肚子里吧?   柏寅清没有回答虞微年的言语,而是专注又投入地吻他,他们的唇齿在亲密交缠。   虞微年被亲得又舒服又难受,亲吻之间怀抱紧贴,无意识带来的摩擦,让他轻轻抖了抖,费劲地想偏过面颊喘气,却被柏寅清紧紧桎梏住腰身,被迫承受突然变本加厉的、凶狠到过分深入的吻。   “嗯……唔啾。”   虞微年舌根发酸,同时又涨得厉害,可偏偏手被束在头顶,竟连安慰自己都无法做到。他小幅度挣了挣,柔软平坦的腰腹忽然触及到类似烙铁般的硬物,应该是金属皮带。   虞微年怔了一怔,慢一拍地将视线下挪。这一眼让他瞳孔微微放大,隔着柏寅清的裤子,他的衣摆被洇上许些濡意,就连裤子布料都浸出许些深色。   异样的弧度简直惊人,仿若随时会破笼而出。虞微年被亲得头昏脑涨,又慢一拍地想,柏寅清可真会装啊。   但柏寅清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亲吻的过程像侵略,也像要给他里里外外打上标记。这可苦了虞微年,在如此情况,竟还要思索应对措施。   待柏寅清稍稍松开唇,让他换气时,他立刻抬起身,主动挨进柏寅清的怀里。   这个举动似乎让柏寅清十分受用,周边冷冽的气质有所缓和。虞微年声音柔和,抬起的面庞满是绯色:“寅清……我好热,你也很热对不对?”   “你先松开我的手,我帮你把衣服脱了,好不好?”   虞微年说着,主动送上一个吻。一触即发的吻,却被扶着后脑加深,口腔被深入掠夺侵占,唾液被索取汲取,他眯了眯眼睛,无意识发出一道哼叫。   “嗯……”   这一次,柏寅清没有亲很久,虞微年很快便得到呼吸的自由。他被柏寅清搂抱了起来,又看着柏寅清垂眼看他,幽深漆黑的眼睛似蕴藏风暴,以及不加掩饰的贪婪食欲。   好一会儿,虞微年才意识到,柏寅清在等什么。   虞微年慢一拍地抬起手,去帮柏寅清脱掉衣物。因为药力作用,他的手并不是很稳,过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温热颤抖的手,隔着一层薄薄衣料,不轻不重地碰着柏寅清。   一直以来,柏寅清都克制隐忍,完全忽视需求。可他毕竟是个刚成年的的男人,第一次被如此触碰,又是这般难言的部分,一种熟悉的强烈焦躁袭来,又有新的渴望诞生。   柏寅清喉结滚动,灼热气息缭绕在四周,很烫,又有些乱,随着隐忍而微微发颤。   还在那里装清心寡欲的样子?也不知道上来搭把手。虞微年的手抖得不成样子,他咬了咬牙,终于顺利完成一切时,粗犷的炙热温度,猝不及防弹打在他的手背上,又划出一道濡意。   虞微年瞳孔瞬间放大,哪怕是见多识广的他,都忍不住愕目。   他知道柏寅清生得高,但这是否有些过于夸张了?   这真是人类能有的水平吗?   虞微年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等他想再去看第二眼,柏寅清却扶着他的腰将他抱起。他坐在柏寅清的腿上,衣衫下摆挡住许重色,只能隐约看到许些深黑轮廓。   旋即,柏寅清像虞微年方才那样,帮虞微年解开腰间皮带。像剥洋葱一样,将一层层外壳褪下,只余一层上衣。   做完这一切,柏寅清垂眼看着虞微年,眼底满是压抑过后的欲望与期待。   这种行为有点像礼尚往来,但更像学习模仿。虞微年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也许柏寅清根本不是假装清心寡欲,而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因为虞微年只和柏寅清接过吻,也只“教”过他接吻,再深层次的行为,也许他大概知道该怎么做,却没有自信去实施,因为没有理论与实践支撑,导致他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柏寅清只做他会做的事。比如接吻。   “怎么不继续了?接下来呢?”   他们拥有着的体型差,能让虞微年依偎在柏寅清怀里,以一种完全包裹的姿势。   他刻意往柏寅清胸膛靠了靠,听着柏寅清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冷淡的面庞,耳廓却一片通红。他带着几分哼笑道,“别告诉我,接下来也要我教你。”   柏寅清神色一僵,出现几分罕见的迷茫与无措。他喉结上下滚动,定定地看向虞微年。   虞微年被看得莫名,沉默两秒后:“你真不会?不是,你长这么大没上过生理课、没看过片?行吧就算没看过,但最基础的知识你应该都知道吧?”   “该怎么做,其实都差不多……”   就算柏寅清当真没有看过片,但这种事是人的天性,只要知道大概流程,接下来都好办。   可谁料,柏寅清神色一凝,眼神也晦暗几分,带着几分求助,哑声问:“我该怎么做?”   虞微年哑口无言,他彻底恼了:“你问我怎么做?不是你要干我吗?我怎么知道你要怎么做!”   “……”   柏寅清自知理亏,被凶也不反驳,而是像受气包一样,沉默地忍受。   他远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冷静,现在的他忍耐到剧痛,而虞微年也不好受。但虞微年皮肤很白,此刻因动情,眉眼与脖颈浮起一层淡淡的薄红,也许又是因为羞恼,眼尾溢出湿润水光,发着抖瞪人的模样,确实很漂亮。   柏寅清注视着虞微年,看着水润的唇瓣分分合合,又有些忍不住,低头吻了下去。粗舌搅/动湿热的口腔,又去舔敏/感的舌根,自他唇中获取的水液。   柏寅清这才哑声说:“我现在去搜功课……”   “等你做完功课,都猴年马月了?!”   虞微年真想不到,柏寅清居然当真毫无经验,居然连片都没看过几部。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凑到柏寅清耳边说,“先……张。”   “……”   短暂沉默过后,柏寅清又问,“怎么扩?”   虞微年:“?”   柏寅清抿了抿唇,有几分触及到知识盲区的茫然:“我不会。”   虞微年:“……”   柏寅清声音喑哑:“年年,你教教我……”   这时候倒会喊年年了?!   虞微年从未想过会遇到如此荒唐的情况。   柏寅清抱着他胡乱地亲蹭,不难看出动作生疏,确实是毫无经验。之前那狗啃似的接吻,现在也才有了许些进步,一下子提升太多难度,确实有点难为柏寅清这个新手。   虞微年一把推开柏寅清,柏寅清第一反应是要追逐上来,将他重新拥入怀里。他却没什么耐心,抬起一条腿,阻止柏寅清靠近。   柏寅清像被定住一般,一动也不动。唯有垂眸注视的目光,烫得烧心。   虞微年的腿很长,这个动作更是凸显腿长的优势。莹白修长的腿,正踩在他的胸膛,足心触感温热细腻,肌肤更是没多少色素沉淀,竟连膝弯都是淡淡的粉。   自上而下的视角,敞亮灯光落在客厅沙发间。所幸沙发够大,虞微年这么半躺着也没关系,他费劲地撑起点身,另一只手则缓缓抬起,朝柏寅清伸了过去。   柏寅清下意识将脸递过去,行为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他慢条斯理、堪称细致地舔舐虞微年的手指,从指尖到指根,冷淡面庞浮现几分痴迷,旋即,吸吮的力道逐渐变得凶狠,像是要将手指连带虞微年这个人,一起吞吃入腹。   “够了。”   虞微年说着,将手抽出。柏寅清却觉得不够,下意识要追逐他的手指,然而,借着唾液的润滑,手指还是从口腔中滑出,牵出一道黏腻的水液。   “好好看,好好学。”   虞微年正面面向柏寅清,双膝分开,示范给柏寅清看。   柏寅清怔了一怔,旋即整个人都烫了起来。漆黑幽深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虞微年的脸,继而下挪,紧锁手指不放。   虞微年的手指修长,却被吃得透红,蒙着一层湿漉漉水光。当下消失一截,却牵出更多的水色,在吊灯照射下,透着莹润光泽。   柏寅清目光灼灼,忽然鼻腔一热,竟是流了鼻血。血液在虞微年的小腿上滴滑出鲜艳一道,虞微年又是觉得无语又是觉得好笑。   “不是,柏寅清你行不行啊?”虞微年以手指挑出许些嫩红,故意给柏寅清看。又挑衅一般道,“不行的话我去找别人……”   话音刚落,处理好鼻血的柏寅清像一只捕食的兽,将虞微年扑倒在沙发间。他俯过身,大掌按在膝盖一侧,将其分开到极致,压在沙发面上。   “我在学。”低哑嗓音响起,裹挟毫不掩饰的独占欲。柏寅清又说,“你这辈子都别想去找别人。”   这辈子?这话未免说得太宽,也太不切实际。   虞微年根本没放在心上:“那你学得怎么样?让我验收一下学习成果,好不好?”   刻意压低过的声音尾调含笑,像调情,也像勾引。   柏寅清凝视虞微年的脸,五指略有不安地颤抖,但还是学着虞微年的示范,将其放了进去。   自己来与别人来,果然是不同的感受。虞微年睫毛瞬间被泪水濡湿,将面庞侧靠在柏寅清的颈窝,忍不住发出一道鼻音。   柏寅清浑身僵硬,手指处在不自然的颤抖中。骨骼分明的手指,紧贴虞微年湿热的手指,他能清晰感受到虞微年的体温。很热,很软。   柏寅清喘了两口气,自发性地去勾虞微年的手指,搅了搅。想低头去亲虞微年,却被虞微年躲开了。   他不满虞微年的躲避,也不喜欢虞微年的躲避。每当虞微年做出躲他的行为,他总会在其它地方变得很凶,当下便是如此,在看不见的地方,并起的中指与食指几乎化作残影,似是要借此惩罚虞微年躲避的行为。   柏寅清的报复,对虞微年而言却是一件好事。他眉眼餍足而慵懒,湿透的长睫轻轻晃动,也毫不吝啬地发出声音。在他注意到柏寅清流露出来的占有欲与侵略性时,低低地笑了两声。   “好凶啊。”   看起来冷漠、高高在上的高岭之花,却只对他有着强烈渴望。这种感觉实在让叫人上瘾。   靠在怀里的虞微年,缓缓起身,跪立在柏寅清身上。指节滑出去一部分,又被迅速送回。   他险些没站稳,身体往前挨了挨,锁骨恰好对着柏寅清的鼻梁。   柏寅清只要微微低头,薄唇便能蹭过一抹粉红。若是他胆子再大一点,还可以分开薄唇,将其一口包住,吃得一点儿不剩。   虞微年抽出他的手,带出许些润泽,滴滴答答地落在沙发上。见柏寅清这幅模样,他哼笑一声,牵起柏寅清空闲的手,覆在他的锁骨下方。   柏寅清猛地一僵,五指下意识收拢,抓了一把。他听见虞微年叫了一声,又略有责怪地看向他。   “怎么了?”   “……”   “想舔?”   “嗯。”   因为跪立的姿势,虞微年处在较高位置。   柏寅清需要抬头仰视虞微年,他盯着虞微年舒展开的、像是有些享受的眉眼,又说,“也想亲你。”   “亲我?但我比较喜欢被亲这里……”虞微年说,“因为比较敏感。”   虞微年已经接够吻了,接吻于他而言没有多少吸引力。他将手搭在柏寅清的手背上,手指勾着修长手指,去触碰指缝间的粉。   淡淡的粉很快被抵得东倒西歪,又染上熟果一般的嫣红。   柏寅清完全被带着节奏走,一双手没有空闲的地方,他的手骨架大、手指关节比寻常人更加明显,全部成了讨好虞微年的工具,被使用着。   但同样的,他也能清晰感受到虞微年的状态。现在的虞微年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漫不经心,相反,虞微年浑身紧绷着,处在一种极其紧张的状态,正死死地咬着他不放。   虞微年又往下坐了坐,可能是有些突然,他忽然紧紧皱眉,伸手抱住柏寅清的头,寻求稳定身形的依靠。   大片红浮在他的身上,靡丽得惊人。他一边小口喘气,一边说,“如果你能把我伺候舒服了,我就奖励你亲我……”   扣在脑后的手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虞微年即刻感受到柏寅清的呼吸落下,他的眉眼缓缓展开,面颊呈现醉酒般的水红,浑身汗湿。又克制不住张了张唇,吐出一口湿热白气。   在他的教导下,柏寅清的吻技有了很大提升。当下,粗糙舌面舔舐着他,竟还很无师自通地学会用牙尖咬他。   细致绵密的吸吮,伴随响亮的啧啧水声,还有柏寅清不住吞咽的声音。   虞微年逐渐有些受不了这种逐渐变凶的吻法,他想推开柏寅清,却根本推不开。   现在的柏寅清,像一个没断奶的孩子,执拗且贪婪地不肯撒嘴。   “柏寅清,听话。”   虞微年一把抓住柏寅清的头发,但柏寅清依然没有松嘴,反而变本加厉地吸舔吮咬起来,似是要借着这个吻将他完全吃掉。   他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口,轻轻“嘶”了一声,实在没办法了,才凑到柏寅清耳畔说完后半句话。   “听话的话,我就允许你放别的东西进来。”    第25章 一天一夜   接下来, 柏寅清果然变得很听话,虞微年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但也不是那么听话。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吻厮磨, 药效得到许些缓解,但虞微年仍觉得不够。他下意识想去碰自己, 却再一次被柏寅清截住。   虞微年恼道:“你又干什么?”   柏寅清盯着他的唇, 一言不发地将他抱坐在腿上。他们瞬间挨在一起, 因并在一起, 显得差别格外明显。   他们拥有身高差与体型差,柏寅清比虞微年要高,骨架也更大。明显长出一截的深色, 与旁边精致干净的色泽一对比,简直让人心惊。   这也是虞微年第二次看清全貌, 也正是这一次, 他竟打起了退堂鼓。他并不是那种追求越夸张越好的人, 而是追求适度, 一切合适便好,有时候过于优越的尺寸,反而容易叫人受伤。   而柏寅清的明显过分夸张, 哪怕在洋人中都丝毫不逊色的存在,让虞微年实在胆寒。   虞微年眼中的退却之意太过明显,柏寅清不满地挨过来。大掌扣着虞微年的手,一起将二者包笼住。   依偎在一起的他们, 像两根形状颜色不一的火柴,如果只是独处便能相安无事。但一旦一起摩擦生热,便能产生惊人的热度,迸发出灼人的火焰。   过近的拥抱, 让虞微年能够清晰感受到柏寅清的一切,哪怕是表身的纹路。他的舌肉被一寸寸侵占,人又坐在柏寅清的手上,现在的他,像是柏寅清怀里的一滩水,被亲得浑身融化。   耳畔,有人在哑声言语:“宝宝……”   什么?宝宝?   是在喊他吗?   虞微年大脑缺氧,一时间分不清此刻的处境,全凭本能,用气音回着:“嗯呢?”   唇肉被磨得分开,勾出水淋淋的舌。柏寅清喘着气道:“你好湿……”   “也好热……”   “……”   虞微年皱了皱眉,柏寅清怎么突然这么多话?   他刚要说话,舌头就被卷着吃,勾出来一截,又被整根吞下。   虞微年虽说要教柏寅清,但现在他基本无需作为,全凭柏寅清本能胡作非为。而男人到底是男人,别的方面可能一窍不通,但在这种事上,只需要稍稍起个头,便能举一反三。   虞微年忍不住偏首,漂亮的蝴蝶骨微微颤动,柏寅清却克制不住地继续吻他。舌肉不停在湿热口腔内搅绕旋转,吮得水声淋漓,唾液自嘴角滑落,又打湿了下巴尖。   没多久,柏寅清的掌心与沙发也一片湿濡,透明水色到处都是。   酥麻电流感自口腔蔓延开来,虞微年头皮发麻。可他嘴巴被堵了个严实,又被钉在手上,偏偏还在一起擦枪,一心多用的他,此刻连一句成型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多久,虞微年反应很大地推开柏寅清,但柏寅清却趁机吻得更深,放肆地舔着他的喉咙。   终于,他神色空茫,喉间溢出几声破碎的哼声,继而迅速地喘着气。   唇色嫣红,又有些火辣辣的,滴着透白的水。   虞微年靠在柏寅清怀里,浑身浮着一层热汗,发丝湿漉漉黏在肤肉上。   一副仍回不过神,瞳孔涣散的表情。   柏寅清被浇了个正着,他看着虞微年失神的模样,低头舔舐着虞微年眼尾的泪水。随后,他的脸被一把推开。   “行了,可以了。”虞微年刚结束一次,又觉体温有些发烫。他伸手检查了一下,哑声说,“现在可以了。”   柏寅清呼吸陡然一乱,“嗯”了一声。   虞微年:“等等,你买套了吗?”   “……”柏寅清低声说,“你不是说你……喜欢不戴?”   虞微年露出一副荒谬的表情。   他怎么可能喜欢不戴?他格外注重这方面的卫生,若是要进一步发展,他首先要看的就是体检报告。   可柏寅清倒好,该信的话不信,不该信的话,倒是记得很牢。   柏寅清突然反应过来,虞微年这句话是在撒谎,并不是真实的。他莫名产生一股兴奋的情绪,占有欲也在此刻得到了怪异的满足。   “我现在去买……”他站起身,却被一条腿勾了回去。   “等你买回来,都什么时候了?”虞微年一脸无言。   现在现在的柏寅清可是危险分子,喝了近一整瓶下药的酒,放他出门等于放野兽出笼。再说了,以柏寅清的知识储备,说不定连尺寸都随便买。   到时候买错了,结果还是一样,没办法戴。   虞微年缓了两口气,不过解决过一次,他觉得好受多了,最起码没有最开始那么难过。   他带有审视意味,道:“你没病吧?”   被质疑这方面,柏寅清应当愤怒才对,但他却没有丝毫不悦的情绪,反而认真地盯着虞微年:“没有。”   “没跟别人做过?”   “嗯。”柏寅清又说,“没有。”   虞微年再次低头看了一眼,心中发怵,这硬件措施,却没经验,连片都没看过……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小腹,薄薄一层,总觉得自己自讨苦吃。   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前期准备已经够完善了……   算了。   当他倒霉。   虞微年心情复杂,他把心一横,道:“你直接……进来。”   柏寅清瞳孔颤动:“什么?”   “你听不懂人话?我让你直接进来!”   柏寅清欲言又止,但看到虞微年明显有些动怒的神色,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他很聪明,也知道接下来大概要怎么做。可理论与实践不同,明明前期准备工作十分顺利,可到了现在,他却阻碍重重,怎么都无法进去。   热汗自额头滑落下来,流淌过凌厉的下颌线。柏寅清喉结滚动,尝试数次,竟连开头都很困难。   “我不会……”   “你教教我,年年,你教教我……”柏寅清急得满头是汗,向来冷淡的面庞,罕见地露出浮躁无措的一面。他一边喘气一边抱着虞微年磨蹭,一边哑声哀求,“求求你……”   “你教教我该怎么做吧……宝宝,我求你……”   “求求你。”   都到这份上了,还要虞微年怎么教?还要虞微年自己手把手放吗?还是自己坐上去?   他只觉心中无尽悲凉,真是自讨苦吃!   虞微年露出不太高兴的表情,柏寅清知道他让虞微年失望了,他也很焦急,可他却根本掌握不到要领。一抹深色贴着细嫩柔软的肌肤,不断徘徊打滑,反而将那一块完好的皮肤,弄得斑驳泛红。   虞微年咬了咬牙,就差临门一脚的感觉真是要命,耳边又是不断的哀求声与喘息声。   “宝宝你教教我吧,求求你了……”   能让柏寅清说出这样的言语,可见他此刻同样也憋得不好受。面对虞微年的冷漠,他低头舔舐虞微年的耳廓,耳畔是不断响起的黏腻水声,跟狗一样,把虞微年舔得湿漉漉。   “操……”虞微年再次低头看了一眼,马上挪开目光。他其实在犹豫,要不要进行到最后一步。   柏寅清这表情实在很一般,恐怕连自己解决都很少有过。若是以往,虞微年不介意教一教,玩一玩师生情趣……但柏寅清长得太吓人了!   会血溅三尺,肠穿肚破的吧?   保险起见,虞微年决定还是先缓缓。他忍着不适,稍稍拉开一些距离:“柏寅清,你冷静一点……”   “宝宝,你教教我吧,我会好好做的……”   哈?搞笑,之前还放狠话,说不会放他走,他还以为柏寅清是个什么狠角色。   结果是个一窍不通的,做什么都要人教的处男。   “寅清,我觉得我们不用这么着急,今天可以先算了……”最起码得让柏寅清多学习一下,再来见真章吧。   柏寅清的眼神一瞬阴沉,像一直被侵占领地的雄狮:“你不要我,那你想去找谁?”   什么?   虞微年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何意,他的脚踝被拉住拽起。旋即,在迷蒙湿润的视线中,一个可怖骇人的深色,缓缓抵了上来。   无论看多少次,这一幕还是叫人心惊。虞微年一哽,他忙道:“等等……”   但下一秒,他的瞳孔蓦地放大,紧跟着眼尾被逼出泪水。   虞微年剧烈地咳嗽,呼吸不上来,浑身都在颤抖。他咬着牙骂:“你他妈的……是畜生吗?”   虞微年今天没吃多少东西,此刻却体会到强烈到有些发酸的饱胀感,他有点想吐。手指紧紧抓住柏寅清的手臂,抠出道道发白的月牙印与挠痕。   “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我滚出去,然后呢?”柏寅清靠近了他,手撑在身侧,阴影笼罩下的神情覆有一层翳色,“你想去找谁?”   “你想找谁帮你?”   周身气息倏地冰降,柏寅清眸底透出几分风暴欲来的危险气息,翻滚着稠暗浓重的占有欲。   柏寅清捞起虞微年,将虞微年面对面抱了起来。突然悬空的姿势让虞微年极其不安,双手下意识环住柏寅清的脖子。   虞微年不矮,只是柏寅清太高,因此被抱在怀里时,有一种被禁锢在怀抱里的错觉。面对面抱着的姿势让他极其不适,他下意识低头,小腹还是平的,他松了一口气。   应该只是一部分,没有全部……他还没来得及想完,唇肉再次被含住。方才还表现得生疏差劲的菜鸟柏寅清,如今却像无师自通一般,自下而上抱着虞微年亲吻舔/弄。   过于深入的吻让虞微年有一种被刺穿的错觉。他忙偏着头:“别、别……”   这个姿势让吻进得格外深,短短时间内,虞微年又说不出话来了。他被抱在怀里,嘴巴被填得很满,吮出啧啧不绝的水声。   悬挂在两侧的小腿绷得很紧,脚趾蜷缩又舒展开来。他无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鼓起来了?   虞微年不明白柏寅清为何突然发疯发狂,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但很快,他也渐渐失去意识,沉浸在这个迷乱的吻中。   “别……”   但柏寅清亲得太快太急了,粗舌快速搅/动发出绵密水声,虞微年嘴巴发酸,口腔被捣得一片发胀麻木。他意识不清地求,“寅清,慢一点……”   虞微年的声音断断续续,柏寅清安抚地吻了吻他,但还是抓着他的腰,亲得很快很急。   虞微年早知道他不会好过,但真到这一步,他还是有些承受不住。最关键的是,他突然发现,他和柏寅清合拍得过分。   他生得并不是很浅,从前总是需要好好寻找、研磨一番。但柏寅清占了天生优势,过分优越的硬件条件,导致柏寅清不需要刻意去寻,都能准确无误找到关键。   短短时间内,一次后,又是新的一次。虞微年好不容易逃离这个吻,柏寅清又快速抵着唇肉含了进来,在虞微年的哀求声中,捣得唾液飞溅。   虞微年崩溃地哭:“不要了……”   他侧过头,泪水弄湿睫毛,薄薄眼皮浮着一层红,眼尾都是湿的。像易碎的,需要好好保护的瓷器。   柏寅清咬了虞微年的下唇一口,旋即吻得更深,突如其来的发狠,让虞微年再次咳嗽起来,指甲无意识抓着柏寅清的后背。   “你他妈……轻一点。”   虞微年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   他本来就白,动情时浑身会泛起一层薄薄的红,脸上跟上了妆一样,眼尾湿红,浮着水色。   柏寅清贴着虞微年的脖子闻,像野兽确定配偶的气息。他看着虞微年下唇的伤口,细致又缓慢地舔舐,再次将虞微年的口腔堵满,“轻不了。”   虞微年只喝了半杯红酒,大概过去两个小时,药效已解得差不多。   但柏寅清不一样,他喝了几乎整整一瓶。随着时间流逝,他仿佛食髓知味,愈发兴奋,整个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像上瘾了一般。   这可苦了虞微年,起初,他还能配合一下,甚至很配合地假哭,满足柏寅清那恶劣的占有欲。毕竟他和柏寅清确实很合拍。只要熬过最开始的不适,后面都是享受的。   但铁打的身体,都架不住这样折腾,更何况他是血肉之躯。   假哭很快变成了真哭,一次又一次过后,色泽愈发稀薄浅淡。虞微年崩溃地掉眼泪,整个人被逼到极致,但柏寅清兴致丝毫不减。   “别,别……柏寅清!”虞微年神经陡然一跳,胡乱扯着谎,“我抽筋了!”   他模糊又清醒,实在没办法了,只能颤声求,“老公……”   听到这个称呼,柏寅清短暂停顿片刻,就在虞微年天真地以为这场酷刑终于要结束时。一个缠绵的吻落在他的眼尾,将他的泪水舔舐干净。   “抽筋了吗?”柏寅清说,“那躺着吧。”   “……”   虞微年逐渐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他几乎没有一点休息时间,沙发、地毯、落地窗边上,甚至是厨房岛台,都是乱七八糟的痕迹。   地毯上,虞微年好不容易暂时逃脱桎梏。他意识已经迷乱,全凭本能往前逃跑,却又被握住腰拖了回来,柏寅清重新从后方拥抱住他,将他严丝合缝地抱在一起。   耳畔是沉重的呼吸声,地毯被浸染成一片淡淡的浅灰色。   虞微年无意识地哭,分不清白天与黑夜,只知道饿了渴了,柏寅清便会亲口喂他。他意识全无地坐在柏寅清的腿上,被喂着吃饭时,眼尾尽是泪光。   因为皮肤太白,衬得红色愈发靡丽。发丝从透粉的肩头垂落下来,让人移不开眼睛。   同时,餐桌之下,能清晰看见,嫣红间含着的一块骇目的黑。   “不行、不行……”   落地窗前的浴缸内,虞微年双手紧紧扶住浴缸壁,柏寅清从后方抱着他,亲吻他的脖子。滚烫的洗澡水随着柏寅清的靠近,一起灌了进来。   被迫饮水太多的虞微年,平坦肚皮高高隆起,给他一种仿佛要撑破的错觉。   太过火了……   虞微年的肚皮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能隔着一层肚皮,清晰感受到炙热体温在他掌心内弹跳。   他天真地以为到了尽头,可没想到,柏寅清还在试图前行。他本能产生一种惶恐感,挣扎着要离开,可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逃离桎梏。   “别……这里就够了。”   “还不够。”   洗澡水不小心喂了进来,虞微年喝了太多,撑得想吐。他忍不住去摸肚子,柏寅清将他的脸掰正,一边与他接吻,一边与他感受着。   唾液被哺进口腔,奶白色的洗澡水也被送了进来,将平坦单薄的小腹撑出可怖弧度,好似随时会破开。   “柏寅清!不要……”   “不要我?”   柏寅清将他死死钉在怀里,又送入几分,“那你想去找谁?”   “不是……柏寅清,你他妈的是公狗吗?”虞微年实在忍无可忍了,“嘶——你给我滚出去!”   谁能架得住柏寅清这样残/暴的对待?   就算是捣年糕,快速捣百来下,年糕也要被捣成软烂的泥了吧?   ……   直到夜晚,虞微年才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睛,一眼便望见搂着他不放的柏寅清。   虞微年稍稍动了动,察觉到明显的异物存在感。好气又好笑,他一巴掌把柏寅清的脸拍开。   “不是,你真是公狗啊?”他都不知道说什么了,“睡觉也要放我这?”   这一巴掌根本没什么力道,连红印子都没留下。柏寅清知道,虞微年这是体力消耗过大,他并不生气,反而抓过虞微年的手瞧了瞧。   虞微年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几点了?”   柏寅清沉默片刻,道:“应该是凌晨两三点。”   虞微年皱了皱眉:“才过去四五个小时?”   不对。他和柏寅清大概是十点多到的酒店,中途这么折腾,又睡了一觉,怎么可能才过去四五个小时?   柏寅清神色微变,有些不自然地开口:“今天是后天。”   虞微年先是一愣,旋即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竟是气极反笑了:“柏寅清,你真行,居然干了近一天一夜。”   柏寅清直勾勾盯着虞微年,并不言语,半晌,才试探性伸出手环抱住虞微年的腰身,以一种完全包裹的姿势,将虞微年提抱在怀里。   现在的虞微年跟大型手办娃娃没什么两样,**一天一夜,中途虽有休息,但大多情况下,意识都是不清的。现在他浑身筋骨跟被打断重组了似的,不是酸就是胀。   最难受的地方倒是清清凉凉,看来柏寅清也知道自己是什么驴玩意儿,已经给他上过药了。   哪怕是再血气方刚的年纪,虞微年也没有这么疯狂过,这可是一天一夜,整整二十四小时。他现在回忆起来,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都让他感到头皮发麻。   “帮我拿下烟。”虞微年跟没骨头似的依偎在柏寅清怀里,懒洋洋地开口使唤,“床头柜抽屉第二层。”   柏寅清微微拧眉,他不喜欢烟味,也不是很喜欢抽烟的人。但虞微年又是不一样的,他觉得虞微年抽烟时很性感。   “怎么,干我的时候一口一个宝宝,现在完事了,帮我拿包烟都不行?”虞微年故作生气,用尚且湿红的眼尾瞪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柏寅清说,“先喝口温水,你嗓子有点哑,最好不要抽烟。”   床头柜有一个保温杯,柏寅清提前倒了热水,现在凉了些,是正好能入口润喉的温度。   柏寅清喂虞微年喝完半杯水,还想再喂,虞微年不耐烦地偏过首:“别喂了,我烟瘾犯了,快给我拿烟。”   “嗯。”薄唇贴着虞微年刚刚碰过的杯沿,柏寅清将剩下半杯水喝完,帮虞微年拿了包没有拆封过的烟。   一根烟被送入虞微年口中,雪白齿关轻轻咬着烟蒂。   他接过柏寅清递过来的打火机,却突然发现,现在的他手颤个不行,火机连续按了好几次,都没能将火机点燃。   柏寅清似乎想上手帮忙,虞微年却满脸不可置信,不信邪,非要自己试着点燃火机。可事实证明,现在的他竟真的连点火都很难做到,颤抖不止的他,只能勉强拿住打火机。   虞微年往柏寅清怀里一靠,语气幽怨:“柏寅清,你都要把我干/死了。”   柏寅清一垂眼,便能看见雪白肤肉上,大片纵横交错的痕迹。虞微年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密密麻麻的吻痕,像他留下来的标记。   “对不起。”他声音喑哑,接过虞微年的打火机。   咔嚓一声,火机冒出星火。虞微年被柏寅清拥在怀里,稍一偏首,烟头便被橘黄色的火焰点燃,一缕混合果香的烟,徐徐上升,又弥漫在他们四周。   虞微年嘴唇红肿,下唇又有两个交叠的咬痕,结了血痂,齿间咬着一根细长的烟。他微微眯着眼,视线在缥缈白雾中显得有些涣散、失神,说不清的迷人。   柏寅清注视他的面庞,又想低头来吻他。   但这一次,虞微年没什么情面地将柏寅清的脸推开,另一只手夹着烟。但他手抖,拿不稳,部分烟灰落在柏寅清的手背上,烫出许些红痕。   疼痛能够变相激发性/欲,柏寅清非但不躲,反而喉结滑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虞微年,眸底装载浓稠的食欲。   “一天一夜了,还没干够?”虞微年挑了挑眉,他又故作生气道,“我现在浑身都不舒服,这一切都怪你。”   “怪我。”柏寅清认错的速度很快,对虞微年称得上百依百顺,与先前判若两人。他注视着虞微年,停顿片刻后,道,“你那……我上过药了,有点肿。”   “嗯?哪里?”虞微年故意凑过来,不太正经地问,“你睡了一晚上的地方吗?”   柏寅清的耳廓顷刻浮起异样的红,连直视虞微年都不敢。   真是神奇,柏寅清居然也会因这种事不好意思?之前抓着他不放,一直发狠地喂的柏寅清,可不是现在这样。   巨大的反差,让虞微年觉得极其有趣。   “怎么不说话?昨晚你不是这样的。”   现在的虞微年休息好了,缓过劲儿了,完全忘了,之前是谁一直在求饶,在喊停下。   他牵过柏寅清的手,带着柏寅清故地重游。   “寅清,你很喜欢这里吗?不然为什么一晚上都不舍得拔出去?”   哪怕虞微年现在根本使不上劲儿,哪怕他连坐都坐不稳,只能依靠在柏寅清身上。   身体上的弱势并不影响他是个出动出击的掠食者,他露出散漫的神情,以最漫不经心的言语,说出最下流的调戏言语。   在柏寅清过往的岁月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直白的言语。他的五指陡然收拢,被猝不及防抓了个正着的虞微年,像不堪其力一般,很刻意地发出一道呻/吟。   虞微年凑到柏寅清耳畔,“你好像很喜欢这样。”   过分美好的记忆重新涌上心头,不合时宜的冲动再度复苏。柏寅清竭力忍耐,他反握住虞微年的手腕,声音喑哑,却无比认真:“是,我很喜欢。”   “我也很喜欢……你。”他说,“虞微年,我确实喜欢你。我们昨天又……”   柏寅清似乎不太擅长说情话,更不擅长处理这种场合。他停顿片刻,冷淡面庞浮现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虞微年似乎很诧异,目光责怪,仿佛柏寅清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方才还柔情似水地说出调情言语的他,态度变得极其冷漠,他拍开柏寅清的手,沙哑的声线带有几分困惑,“我们不是就睡了一觉吗?不是很简单的一夜情吗?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柏寅清,你要找我负责啊?”    第26章 恋人关系   搭在腰间的大掌猝然收紧, 虞微年能清晰感受到柏寅清的情绪膨胀。   冰凉的药膏,混合滚烫的体温。肚脐附近浮现明显的起伏轮廓,虞微年被柏寅清突如其来的行为弄得呛到, 夹着烟的手颤抖不止,细细地咳嗽了起来。   指间细长的烟被拿走, 白雾缭绕间, 虞微年看到一双晦涩黑沉的眼。柏寅清一边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另一只大掌也不忘禁锢住他的腰身, 令他难以逃脱。   糟糕……   好像玩脱了?   虞微年眨了眨眼睛,待呼吸顺畅,他连眼尾泪水都顾不上擦, 立刻依偎进柏寅清的怀里,手臂也环了上来。   “我开个玩笑都不行?”他委屈道, “就允许你一直对我那么坏?”   “你一直在对我冷暴力, 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我每天追在你身后跑, 没换来一个好脸色。现在我就随便开个玩笑,你就生气。”   柏寅清身躯一僵,桎梏腰侧的大掌力道有所缓和。虞微年继续往下控诉, “那我之前也会生气,也会不开心啊。”   “你还记不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话?”   “……”   柏寅清当然记得。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与人纠缠,亦或是给出希望的人。也许言语上会比较难听直白,不顾忌他人感受, 但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可这个人是虞微年,他们现在又有了新的进展。这一切又不一样了。   “对不起。”   柏寅清握住虞微年的手,示好一般,轻轻揉着虞微年的手指。   没有得到虞微年的回应, 他又低声说,“我不该说那些话。”   现在的柏寅清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虞微年新鲜极了,却还是摆出一副生闷气的模样。他重复柏寅清说过的言语:“别碰我,我警告你离我远点,我永远不会喜欢男人,你别骚扰我……”   柏寅清握着虞微年的手,轻声喊:“年年……”   “柏寅清,你真的很过分。”   “对不起。”   柏寅清自知有错,这一切也无从辩驳,这些话都是他亲口说出,他不会不认。   他没谈过恋爱,也不知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思索片刻后,他说:“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但不要生气了。”   可以看出,柏寅清的确毫无恋爱经验,恐怕连暧昧都没搞过。这种时候,他竟然用这样生硬的言语,仿佛对方是在无理取闹。   但虞微年知晓柏寅清没有那个意思,相反,这已经是柏寅清尽力想出的“哄”人言语。尽管很生疏。   他有些想笑,面对柏寅清紧张又忐忑的神情,他也没继续逗人玩儿了。   “好吧,那我不生气了。”虞微年反握住柏寅清的手,湿润眼睫下,是一双多情湿润的眼睛,“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   “你也喜欢我,我们在谈恋爱,对不对?”   虞微年的眼睛极其漂亮,当他认真注视一个人时,总会给人一种很深情的感觉。   现在柏寅清正被这种眼神注视,而虞微年正依偎在他的怀里,动弹不得,连烟都拿不稳,点火都要靠他帮忙。这种全身心被依赖的感觉,实在太叫人上瘾。   “嗯,我喜欢你。”他说完这句话时,变红的耳廓暴露他此刻紧张的心情。他又肯定道,“我们在谈恋爱。”   这下虞微年终于可以放心了,苦追许久,柏寅清这朵高岭之花终于让他得手。   他又道:“那你以后得对我好一点,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凶我,也不能动手打我。”   柏寅清纠正:“我没有打过你……”   “没有?”虞微年瞪他,“之前我好心要帮你理领口,你是不是拍我手背了?之后也拍了好几次,我都记着呢。”   柏寅清确实不记得这回事,但见虞微年这么生气,那便一定是他有哪里做错了。   “对不起。”他说,“我保证,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这还差不多。”虞微年这才满意。   从前碰一下都要冷脸的柏寅清,现在竟如此听话。他谈恋爱后是这样子的吗?   虞微年心情极好,他抬起下巴,主动亲吻柏寅清的唇:“好听话,这是给男朋友的奖励。”   “男朋友”这个称呼,让柏寅清目光一瞬炙热。   他喉结上下滚动,本想低头吻回去,可看见那红肿的唇瓣,以及下唇交叠的血痂,懊悔心疼的同时,病态的满足感与独占欲又在大规模滋生扩散。   短时间内最好不要接吻,柏寅清如此想着,拥着虞微年的手臂却逐渐收紧。   低头嗅着虞微年的头发、脖颈,薄唇时不时落下,说不清得黏人。   “这么喜欢我啊?”虞微年很享受这种温存,也喜欢柏寅清对他表现出渴望的模样。他握着柏寅清的手,轻轻摁在锁骨下方,“你看看你把我咬成什么样了,也就我喜欢你,才能受得了你这样。”   虞微年的指责,柏寅清并不反驳。   他做得的确过火。   原本小巧的浅粉,如今色晕而红肿,像一枚被强行催熟、剥去皮肉,露出鲜嫩通透的嫩肉的红果,比先前大了一圈不止。   更别提上头还有鲜明的牙印。   柏寅清面上发热,幽深眼眸却涌动着不合时宜的欲望。熟悉的躁动又开始了,但他竭力忍耐,不能再继续了。   若是再继续,虞微年定会怕他,再远离他。   “这里需要上药吗?”柏寅清到底是新手,没有多少经验。   “不用,到时候拿创口贴贴一下吧。”虞微年倒是随便,主要是他觉得上药没用,最多就是图个心理作用。   不过,最让虞微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既然你也喜欢我,为什么一直躲我?”   柏寅清一言不发,随后才反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虞微年一噎,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他只能拿出老说法:“我说过呀,我对你一见钟情。你相信命中注定吗?迎新那天,我第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你,就很喜欢你。”   “如果追不到你,我以后肯定也不会喜欢别人了。”   言语像有温度,将柏寅清的血液点燃。他哑声说:“但你根本不了解我……”   “我们可以在相处的过程中慢慢了解彼此。”   “等你完全了解我,你就不会喜欢我。”   柏寅清停顿片刻,看见虞微年面上明显的惊讶,他垂下眼帘盖住眸底的翳色,“你会开始厌恶我,也会远离我。”   原来柏寅清是在担心这个吗?   虞微年以为柏寅清是因为知晓他的风流往事,认为他是玩弄感情的渣男,所以才对他态度恶劣,又百般推开。结果不仅有他的原因,还有柏寅清自己的原因吗?   柏寅清担心他了解真正的自己之后,会厌恶他,远离他?   人人都有缺点,随着在一起的时间变长,缺点暴露是必然的事,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在双方对彼此印象最好的时候分手,这样留下来的回忆也是最美好的。   但他们恋爱还没谈上,八字都没一撇,柏寅清就开始思考这么长远的事了?   果然还年轻。   虞微年向来对恋人有很大的包容度,更别提还是追了这么久的柏寅清。他总是明白对方喜欢听什么话,于是很认真地开口:“不会的。”   “就算我了解真正的你,知道你所有的缺点,我也只会更喜欢你。”   他极其擅长说情话,被囚在怀里的他,浑身都是柏寅清的痕迹,甚至此刻还连在一起。   他将面庞靠着柏寅清的颈窝,他能够清晰感受到脉搏的跳动。又说,“寅清,我喜欢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喜欢你。”   “喜欢你的优点,更会喜欢你的缺点。永远。”   柏寅清定定地望着虞微年,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在柏寅清的眼底看见一缕暗色,却顷刻消失不见,难以捕捉。没等他反应过来,柏寅清便低头贴面而来,他们鼻尖相蹭,呼吸节奏变得紊乱。   柏寅清的喘息声很重,虞微年的一番情话一并燃烧了他的理智。他无意识地往里面挤了挤,又全凭本能地撞了撞。   虞微年一眼便看出柏寅清的状态不对,他好像用力过猛,又把柏寅清勾起来了。   若是先前,他定然愿意奉陪,但见识过柏寅清的凶狠到有些疯的模样后,他立刻握住最后一截,以手肘格挡,阻止柏寅清继续前进。   “等等——”   柏寅清抬头,深色眼眸流转炙热欲/火。他垂眸看着虞微年的手,修长漂亮,被可怖重色衬得格外白皙。   “寅清,我好饿。”虞微年指腹轻轻蹭着根部,回望柏寅清深邃的眼睛,“我们下次再继续,先吃饭,好不好?”   “你会做饭吗?我想吃你亲手做的。”   柏寅清知晓虞微年在转移话题,但虞微年的手柔软而细腻,正不轻不重地按着。而另外2/3,也被虞微年吃着,被撑得毫无缝隙。   他一直没有离开过虞微年,因为不舍得。   “你想吃什么?”柏寅清并不阻止虞微年的行动,声音沙哑。   虞微年知晓这是暂时稳住柏寅清了,但相应的,他得牺牲一下。   他松了一口气,富有技巧按摩揉捏时,他眉尖一皱,总觉得又被撑开了。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原来不是虞微年的错觉,重色确实扩大了一圈,烫得灼人。虞微年忙活半天,却发现那一天一夜并非浪得虚名,柏寅清果然没那么好糊弄。   从前还听人说十八岁男高如同钻石,他还不这么觉得。现在一看,柏寅清可不就是刚成年?可比钻石还硬。   期间,柏寅清也没闲着,他也同样握着虞微年。   养尊处优的虞微年,哪怕是藏在衣物下的皮肤,也是如绸缎细腻。   当下他手心出了不少汗,加上体力不支,时常打滑,又时不时跳两下,这可苦了他。   大约过去半小时,柏寅清那张冷淡的面庞终于有了许些变化。在最后一秒,他低头含住虞微年的唇,粗舌抵开唇缝,横冲直撞地捣了捣。   待离开时,唇齿间牵出一道透明的线。嫣红软肉间,溢出一团湿热的白气。   骇目重色表身被泡得湿濡,黑光水亮。   没了柏寅清帮忙堵着,虞微年根本装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涌出,什么都做不了。   “我去给你做饭。”   虞微年终于重获自由,红肿的唇瓣微张喘息,根本说不出话。   他的额头被吻了吻,又听柏寅清说,“等我。”   虞微年:“我手机呢?”   现在的提手机的时候吗?手机比他还要重要吗?柏寅清看着属于他的流失,本就有些不满,现在虞微年一开口便关心手机,不免有些嫉妒。   但他手机取了过来:“一直放在床头充电。”   “嗯,知道了。”虞微年说话时气若游丝,是真没什么劲儿了。   虞微年态度明显冷淡下来,柏寅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去厨房前,他回头看了眼虞微年的肚子,高高鼓起,被装得很满。   方才不悦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异样病态的满足感。   虞微年看了眼时间,今天周日,他和柏寅清是周五晚上进的酒店……这时间还真是凑巧,等到白天,柏寅清就能收拾收拾回学校了。   大一新生有早自习。   手机电量是满的,他们的手机都连着数据线,估计柏寅清抽空时顺便一起插/上了。虽然床上狠了点,很多地方又很生疏,但胜在好学,学习能力也强,后续事项处理得也挺好。   总而言之,虞微年对柏寅清很满意。   虞微年又躺了一会,等到稍微回了点体力,才趴在一个枕头上,摆弄起手机。   解锁屏幕后,不得了,全是铺天盖地的消息。   虞微年有些头疼,他最先打开工作邮件,处理公事。坐在他这个位置,需要处理的工作不多,只需要把握关键方向,并做出最终决定。   他的下属都是能人,就算遇到突发情况,也能迅速做出调整。   虞微年远程处理了几份文件,又签了个字。等结束这一切工作,他习惯性打开股票看见了两眼。   他现在心情好,看着飘绿的股票也不觉堵心,反而觉得绿色挺养眼。   其余的消息,虞微年选择性看,大多已读不回,或者不看不回。   一个群聊,一直在@他。是他的发小群。   虞微年将聊天记录拉到最上。   褚向易:?   褚向易:@虞微年你怎么突然消失了,人呢?   褚向易:你回房间了?我操,柏寅清真来找你了?   虽然酒吧灯光昏暗,但虞微年外形条件出色,是许多人想要结交的对象,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人群关注的焦点。   想打听他的动静,太容易了。   后续消息,虞微年都是跳过看的,大多是发小们在八卦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消失了整整一天一夜,江臣景还调侃要不要报警。   但他们都知道虞微年现在没事。套房中途喊了几次客房服务,点餐、洗衣,还让送了药膏。   他们很识趣地没有打扰虞微年的好事。   褚向易:@虞微年你消失快48小时了,还活着吗?   江臣景:@虞微年还活着吗   虞微年:1   虞微年懒洋洋地发了个“1”,就当报平安了,他不是很喜欢在手机上聊天,消息总是回得简短。   但这一次,他是被迫回得简短。方才做手工做得有些猛,他手又开始发酸发抖。   杭越给他发来了私聊:拿下了?   虞微年:嗯。   杭越:这么顺利,恭喜。   虞微年发了个比“耶”的手势。   杭越:追了这么久,总算没白费工夫。这次打算玩多久?   虞微年:不知道。   他和柏寅清才刚在一起,还新鲜着呢,处在甜蜜的热恋期,怎么可能这么快分手?   虞微年又回忆了一下昨夜,还有柏寅清的种种行为。他好像第一天认识柏寅清。   他记忆中的柏寅清与大众一致,冷淡、疏远、傲慢的高岭之花,对谁都一副冷脸。可唯独对他,拥有如此强烈的占有欲与渴望,甚至暴露出“残/暴”的一面。   虞微年刚这么想着,胸口又有些发疼,他“嘶”了一口,打开前置照了照。   他浑身竟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连手、腿心、脚踝、足部都没能幸免。   就这么喜欢他吗?   杭越:别玩太大,适当就行,柏寅清家里有点复杂。如果被他缠上,后续会比较麻烦。   虞微年无所谓地回:不会那么快分的。   杭越总是思索得很长远,但虞微年并不在意这些。他反而觉得奇怪,为什么杭越认定他是玩玩的?说不定他这次就想认真了呢?   别的不说,柏寅清的外表很合他的口味,他们上床也很合拍。虽然中间出现了一些小意外。   虞微年想,柏寅清应该能让他新鲜很久,这么多年来,他头一回遇到柏寅清这样的人。   确实很有趣。   就算分手,那也是之后的事了。他不在乎未来发生的事,他只在意当下的体验。   门被敲了敲,柏寅清身上套了间浴袍,胸膛、锁骨与部分肩背裸露在外,上头纵横交错的挠痕与齿印尤其明显。   虞微年挑了挑眉,这些居然都是他留下的?   审视的视线中带着几分暧昧的挑/逗,虞微年就这么趴在床上,侧颜挨着吻痕遍布的手臂,笑吟吟地看了过来。   柏寅清被看得犬齿发痒,他走了过来,低头将虞微年捞起,打横抱在怀里。   虞微年仰头亲了亲柏寅清的下颌。   柏寅清喉结又一滚动,他低头回了一个吻,道:“我炒了点简单的家常菜,又熬了粥……我上网搜过,都说你现在不能吃太重口味的。”   “我男朋友好棒。”   虞微年没想到柏寅清居然真会做饭,他不吝啬于夸奖,又勾着柏寅清的脖子,理所应当地使唤,“我要你喂我吃。”   柏寅清本来就没打算让虞微年自己吃。   他“嗯”了一声,坐在椅子上时,扶着虞微年对准坐下。   虞微年猝不及防吃了个正着,他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又来?   看柏寅清这架势,真是恨不得住里面,一分一秒都不想离开。   桌上摆了四菜一汤,虞微年没想到,柏寅清做得菜还挺像模像样的,最起码没有敷衍的痕迹。不过基本都是素菜,看起来十分简单。   虞微年没什么胃口。   柏寅清不知道,虞微年其实很挑食,这个不吃那个也不吃。他没办法接受菜里面能看到葱姜蒜,这些东西必须要提前处理掉,而且食物本身也不能有很浓的调料味,必须尽可能还原食物原本的味道。   他也不喜欢吃蒜末茄子,更不喜欢菜里有蘑菇的味道……   “不要,我看到姜了。”   柏寅清刚将菜送到虞微年唇边,虞微年便偏首躲避,眉眼很是嫌弃。他也不嫌麻烦,而是耐心地用筷子将虞微年不爱吃的东西一点点挑掉。   “现在没有了,试试看。”柏寅清轻声哄着说。   虞微年还是不太想试,他在吃穿用度上极其专一,只吃固定的餐厅,只穿固定品牌的衣服……他的味蕾已经被养刁了,也没办法委屈自己。   但看在柏寅清的面子上,他还是张唇试了试。吃了一口,他觉得葱的味道有些重,又不肯继续吃了。   “……”   柏寅清低声说,“你吃得太少了,再多吃一点吧。”   “你不喜欢吃这些,我去给你重新做。”   虞微年却觉得没必要:“没事,我现在又不是很饿了。”   他看到柏寅清明显黯然的脸,又偏首亲了亲,“寅清,你好厉害,我没想到你真会下厨。”   柏寅清:“会做饭没什么厉害的。”   “怎么不厉害?我就不会做饭。”虞微年认真道,“会做饭的男人很有魅力,我很喜欢……但是寅清,我忘了告诉你,我有很多忌口。”   “我不是故意不吃的。”   柏寅清:“没关系,是我的问题,我没有问清楚。”   他低头亲了亲虞微年的眼尾,“以后你把忌口告诉我,我不会做你不喜欢吃的东西。”   “老公,你对我真好。”虞微年搂着柏寅清的脖子,勾出一抹明媚的笑。   搭在腰侧的大掌不由收拢,柏寅清紧扣虞微年的腰身,看着肚皮明显↑起来的弧度。他眼神微暗,又低声说:“我也熬了粥,等会要不要喝点粥?”   主要是,昨天虞微年也没吃什么东西。他想办法喂,虞微年却摇头不肯吃,他好说歹说,才哄的虞微年勉强张口。   虞微年也不爱喝粥,但柏寅清做都做了,他也不好辜负男朋友的一番好意,他们才刚刚在一起呢。   热恋期的人,总是愿意为伴侣无条件退让。况且只是这种小事。   “好啊。”虞微年知道柏寅清喜欢听这个称呼,又故意贴着柏寅清的耳畔,喊,“老公。”   柏寅清担心白粥喝起来没味道,往里面加了点糖。   他用汤匙舀着白粥,低头耐心地吹凉,等到差不多,才试着用唇碰了碰,确定温度合适,才送到虞微年嘴边。   虞微年勉强含了一口,意外发现口感不错,于是多喝了几口。   结了痂的下唇被粥染上一片水色,他吃饭时睫毛会小幅度扇动,热得面庞泛起诱人薄红。   等柏寅清还想继续喂时,虞微年却不想喝了。虽然他没吃多少食物,但柏寅清可没少喂。   一轮又一轮灌入肚子,刚装满又被挤出装入新的,尽管目前大部分已经排空,但他仍觉得肚子沉甸甸,装不下其它东西。   “老公,我吃不下了。”虞微年抿着嘴巴,躲开吹凉的勺子。   巴掌大的小碗,才空了一半。哪怕是小孩子,吃这么点也不会饱的。   柏寅清只能低声哄着:“再吃一口好不好?最后一口。”   虞微年摇摇头,侧颜贴着柏寅清的胸膛,嘴巴紧闭,表示无声抗拒。   “那水果呢?再吃点水果……”   虞微年不理解,柏寅清为什么总想着喂他吃东西,关键是他现在并没有进食的欲望。   他灵光一现,突然想到大一新生有早自习,酒店距离学校有一段距离,若是今夜住在这里,来回交通太折腾。   而且大一新生应该开始上课了吧?柏寅清大概率该回学校。   虞微年打断柏寅清的话,转移话题:“寅清,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回学校了?我让人开车送你回去吧?”   虞微年原本想说他开车送柏寅清回去,但他现在浑身酸麻,实在不适合开车。找个司机也是一样的。   谁料,柏寅清面色微变,以一种极其受伤的表情望向虞微年。他静默不语,捏着勺子的手指骨节泛白,冷淡面庞涌现几分微不可查的暗色,又被迅速压下。   半晌,柏寅清才开口。   “年年。”他声音微哑,“你受不了我,觉得我烦了吗?”    第27章 改邪归正   “你怎么会这么想?”   虞微年忍俊不禁地勾着柏寅清的手指, “你早上七点就要到教室,这里距离学校少说四十分钟的车程,更别提早上那么堵。要是你晚上住这里, 明天能赶上早自习吗?”   “你是不是忘了,你明早还有早自习?”   柏寅清一怔, 他的确忘了这件事。   他还以为虞微年觉得他啰嗦, 烦他, 才急着赶他走。   “我可以请假。”柏寅清说着, 将脸埋进虞微年的颈窝。他克制地嗅着虞微年身上的香说,“我不想走。”   柏寅清居然这么粘人?   早自习确实没什么好上的,虞微年调笑着道:“真的假的?我第一次去你们宿舍, 你在那里上网课,我当时就想, 怎么会有这么爱学习的人?”   柏寅清沉默片刻后, 才说:“我没有那么爱学习, 我只是想找点事做, 才会学很多东西。”   他没有特别喜欢的事物,也没有一定要做的事,更没有兴趣爱好。他时常会对这个世界感到无聊, 所以才会不断学习新知识,来填补空闲的时间,好让自己忙起来。   这也是心理医生给出的建议。   虞微年却误会了,他深有同感道:“我也喜欢学习新事物, 也喜欢滑雪、赛车、攀岩、跳伞……也考了不少证书,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一起去。”   虞微年认为,人生下来就是为了享受并体验世界。   柏寅清:“家里不让我碰这些危险的运动。”   虞微年并不意外, 他认识的很多朋友,家庭给出很大的自由度,但不允许碰极限运动。他故意调侃道:“家里这么宠你啊。”   柏寅清:“其实不是……”   但柏寅清又不知如何解释。   他家里人算不上“宠”他,只是因为他是家中独子,又是唯一继承人,家族对他有极高要求。又因他童年时期被绑架过,家里将他看得很严,任何危险的运动都不允许碰。   哪怕是学习马术,周边也会配备完整的、随时待命的医疗团队,所处空间有无数监控。他每分每秒都活在监视中,被层层严密地保护着。   “不会正好,我可以教你。”   虞微年侧着头,将侧脸躺进柏寅清的掌心中。他偏首注视着柏寅清,睫毛随着眼睛眨动而轻轻地晃,“我很擅长做这些事。”   大一新生已开始正式上课,除却七点的早自习,柏寅清还有一上午的专业课。为了保证休息时间,他最好在今晚门禁之前赶回宿舍。   但柏寅清选择了最麻烦的选择。他今夜要与虞微年一起度过,等到次日五六点,打车回学校。   虞微年倒是随便柏寅清,等他吃完正餐,他又睡了一会,中途自然还是被柏寅清拥在怀里。他算是明白了,柏寅清现在很黏他,寸步都不想与他分离,就连他上厕所都要与他同行。   虞微年遇过黏人的,但没见过柏寅清这么黏人的。他觉得挺新鲜,看出柏寅清许多试探行为,他也存在放纵心理。   深夜,柏寅清拥着虞微年入眠,虞微年熟睡的眉眼低垂,睫毛浓密而卷翘,眼尾有着许些湿意,像倒映在湖水中的一汪弦月,静谧又美好。   他伸手抚摸虞微年的睫毛,又看见虞微年的手。修长匀称,手心牢牢攥着一枚婴儿方巾。   柏寅清注视片刻,眉头不着痕迹地蹙了蹙,像是不满方巾的存在。   他试着将小方巾抽走,动作很轻、很慢,确定虞微年没有醒,才悄悄把虞微年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   虞微年睡觉时喜欢抓着东西,五指蜷了蜷,他下意识抓住柏寅清的腰。力道不重,却让柏寅清十分安心。   次日,五点的闹钟刚响,柏寅清迅速睁开眼,将闹钟关闭。他看了眼虞微年,没被吵醒,才稍稍松了口气。   柏寅清起床之后,去外头的卫生间洗漱,又去厨房做了些简单的早饭。由于虞微年嗓子沙哑,他又给炖了一盅雪梨汤。   雪梨汤被放在保温碗中,搁置在床头柜上。柏寅清刚要起身,手腕便被拉住,紧跟着,一个热乎乎的身躯钻入怀里。   清晨时分,虞微年半梦半醒,表现得极其黏人:“寅清,你看到我的小毛巾了吗?我怎么找不到了……”   虞微年应当还没睡醒,说话十分含糊,特别诱人,让柏寅清的心头微痒、发软。但柏寅清又有些不满,虞微年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找小毛巾吗?   小毛巾就这么重要吗?   “在这里。”柏寅清不敢相信,他居然会嫉妒一枚小毛巾。但他还是将其取过,塞进虞微年的手心里,“年年,毛巾在这里。”   虞微年紧紧攥住他的小方巾,幼年时期使用过的毛巾,让他获得极强的安全感。睡梦中的他无比心安,人也无意识地往柏寅清怀里蹭了蹭。   他没听清柏寅清说的话,还以为柏寅清在问他在哪里。于是他黏糊糊地回:“年年在这里。”   柏寅清心脏不由颤了颤,他看着虞微年那睡眼迷蒙的面庞,以及无意识流露出来的依赖。   他该走了,可现在,他又不舍得走了。   ……   早自习,柏寅清踩点进入教室。角落位置已被占满,他便随便挑了个靠窗的前排空位。   坐下,拿出笔记本,认真地提笔书写。   1、年年的小毛巾很重要。   柏寅清刚写完第一条,侧边传来一道不屑的低语:“早自习还拿个笔记本学习,装什么呢?”   柏寅清面不改色地写下第二条,年年喜欢后面的姿势。   虽然虞微年没有直言,但这是柏寅清观察出来的,从后面抱着虞微年时,虞微年会特别有感觉,咬得也很紧。可柏寅清与之相反,他喜欢正面,因为正面能看到虞微年的脸。   “之前有几次去他们宿舍,他还在那里看网课,怎么会有这么爱装逼的人……”又有人低声阴阳怪气。   柏寅清根本听不清这些话,他专注地思考,并回忆记录。他第一次谈恋爱,很多地方确实没有经验。   他需要好好复盘,总结经验,并学习新知识,做好相应的功课。   窃窃私语的那人,本意是嫉妒,又想通过说人坏话来获得存在感。没想到同伴根本不理他,他自讨没趣,又换了一个新话题。   “论坛有人发了一个贴,好热闹……”他念着,“我高中对象一上大学,就把公开我的朋友圈设置不可见,还有我们的合照,情侣头像也换了。他是不是劈腿了?”   “还用说吗?肯定是劈腿了啊。”   “也不一定吧,说不定是和新同学不熟,所以不想让他们知道。”   也有人不赞同这个说法:“那也没必要把对象的朋友圈设置不可见吧?情侣头像也换了,这不是变相透露出单身可追的信息吗?要我说,这种情况十有八/九是有了备胎,想着一边谈恋爱,一边立单身人设骑驴找马和别人谈……要么就是觉得你们肯定会分手。”   “不公开的恋爱和没谈有什么区别。”   柏寅清写字的动作一顿,他望着笔记本上的墨点,走神片刻。   他拿出手机,打开虞微年的朋友圈。   虞微年不爱发动态,他的朋友圈很干净,可以滑拉到尾。有在瑞士滑雪的照片,也有赛车比赛夺冠开香槟的照片,还有一只纯白拿破仑……   他还养猫了?   虞微年从未说过这件事。   但转念一想,他们才刚刚在一起,了解彼此的时间还很少,虞微年没说,是来不及说。   柏寅清心情稍微好转,将虞微年朋友圈的自拍照保存至相册后,又进入校园论坛,打开同学说的那个帖子。   底下回复都在帮楼主大骂渣男,又让楼主认清对方真面目。   ——姐妹!他绝对劈腿了,而且现在肯定有了新的目标,要么是在养鱼……我前男友就是这样,一开始说得天花乱坠,说有多爱我,还说不发动态是工作缘故。结果他无缝衔接,马上公开了新对象。呵呵,男人。   ——怕被知道,才不公开。   ——也不一定吧……我谈恋爱也不喜欢弄得人尽皆知,因为分手之后很麻烦。但lz对象确实很奇怪。   ——这年头还有人谈恋爱不公开的?不公开不就是为了立单身人设,好撒网钓鱼吗?你对象是不是经常去酒吧,又特别喜欢玩儿?公开之后大家都知道他有对象,以后还怎么在外头搭讪,和人聊骚?如果一个人真的喜欢你,他肯定会迫不及待让所有人知道你的存在,也不会让你胡思乱想,让你受委屈!   ——+1。不公开,就是在给别人机会。   ——……   帖子被顶得很快,也有部分言论表明这只是一件小事,在朋友圈公开这件事很幼稚。下课铃声打响,柏寅清需要前往专业课教室地点。   一路上,他都在想一个问题——虞微年从前谈恋爱,会在朋友圈发布有关对方的动态吗?   柏寅清:早自习结束,我去上课了。[照片]   柏寅清:雪梨汤如果凉了,就热一下再喝,不要喝冰的,你现在嗓子不舒服。   不知不觉,柏寅清发现他发了许多消息,而虞微年还没有睡醒。得不到回应的单方面对话,让他莫名产生许些焦躁感。   虞微年仍在睡觉吗?还是已经睡醒了,只是不想回他消息。   他会不会太黏人了?   课间休息结束,柏寅清又给虞微年发了一条消息。   老师开始讲课,他将手机放进抽屉,听讲的同时,又想。   等下课之后,如果虞微年还没回他消息,他就要回酒店找虞微年。   下课铃打响,柏寅清快速收拾好物品离开教室。他算过时间,地铁的速度比打车快,他要赶最近的一班地铁。   谁料,柏寅清刚走出教室,便在人群攒动的走廊尽头,望见一个高挑身影。   虞微年正倚着墙,身形修长优雅,炎炎夏日,他却穿着黑色高领长袖,尽管遮挡得严实,但还是能看见许些吻痕,自高领下透出。   他微低着头,手机屏幕照清根根分明的长睫,似是在发消息。   没等他打完字,一股冷冽气息裹挟而来,仿若圈占领地的雄兽,将他的周身划分成两个区域。   虞微年一抬头,便见到柏寅清,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你下课啦?”   柏寅清紧紧盯着他不放,冷淡声线透出明显的波动:“你怎么来了?”   “来接我男朋友下课啊。”虞微年笑意扩大,极轻地挑了下眉,“怎么,不想见到我?”   “没有。”柏寅清迅速否认,又说,“我很想。”   “就算你不来,我也会去找你。”   “你来和我来,有什么区别吗?”虞微年主动牵起柏寅清的手。   电梯人多,他刚想说要不要走楼梯,柏寅清便回握住他的手,毫不犹豫地进入电梯。   电梯间内人群拥挤,柏寅清的高大身形为他隔出方寸之地,他人根本没有机会碰到虞微年。   虞微年略有诧异,他还以为柏寅清会想瞒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想到柏寅清根本没有隐藏的打算。   柏寅清下午还有课,不过是 第七八节课,他们有充足的时间约会,用午餐。   虞微年将车子开至野尔餐厅,门口保安帮忙泊车,他刚要给小费,柏寅清先一步牵住他的手,帮他给了小费。   一路上,服务生引他们去私人包厢,这是为虞微年留的固定包厢。   他们刚一入座,便有服务生鱼贯而入。其中一人看到背对着他的柏寅清,下意识张口喊:“陈先生,您好!需要我为您介绍一下招牌菜色吗?您的忌口还是和上次一样……”   一旁服务员猛地拉住他,他不明所以。等他看清柏寅清的脸,才面色大变。   他认错人了。   周遭气压陡然降低,冷得渗人。经理连忙打圆场:“抱歉虞先生,柏先生,他来错包厢,将你们认成隔壁包厢的顾客了……真的很抱歉,这是我们的失职,希望您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为表歉意,二位今日消费,我们免单……”   “不用。”一旁传来冷淡的声音,“点餐吧。”   柏寅清将菜单递给虞微年,语气一瞬变得和缓,“想吃什么?”   柏寅清没有计较的打算,虚惊一场。   虞微年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个“陈先生”是他之前的约会对象,外形条件符合他的口味,但吃过一次饭后,他发现对方太过主动。他的圈子不缺倒贴的类型,若他想要,勾勾手指就有一大把。   虞微年瞬间没了胃口,便将对方打发了。只是对方还是不死心,时常给他发一些腹肌照,或是更露骨的信息。   因为对方长得还算合他心意,他一直没有删除好友。万一他哪天又感兴趣了呢?   他做事总会留有余地。   好巧不巧,上次他和“陈先生”的约会地点,正是野尔。他还特意叮嘱餐厅服务员,将场地好好布置一番。   虞微年观察柏寅清片刻,柏寅清好像真的没有追究的意思,也没有问起“陈先生”是谁。但直觉告诉他,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想了想,还是放下菜单,委屈道:“寅清,我不知道这个陈先生是谁,真的。之前我把会员卡借给朋友,也许是我朋友带谁来吃了……”   柏寅清:“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可我怕你多想,也怕你误会我。我很重视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不想我们之间出现任何误会,我要解释清楚。”虞微年眼底水雾弥漫,却又认真坦诚,浓烈的情感仿佛要溢出来一般,“我也不想你因为这件事不开心,又或是心有芥蒂。哪怕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我也不想。”   “我想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我真的好喜欢你……”   虞微年的眼睛十分漂亮,当他认真凝视一个人时,总会营造出深情款款的情意。   柏寅清望着他,并未第一时间给出回应,他以为柏寅清不信,于是又往下说。   “你检查我手机吧,我真不认识这个姓陈的。”虞微年解锁手机,递了过去,他认定柏寅清不会查。   柏寅清是个很骄傲的人,必然不屑于做这种事。可忽的,虞微年眼皮子一跳,柏寅清竟真接过他的手机!   一瞬间,虞微年大脑空白,呼吸暂停,满脑子都是——怎么办?怎么办!   这个姓陈的前几天才给他发了露骨照!   心脏悬至喉咙口,虞微年已经将最坏的打算做好。幸好,柏寅清接过手机后,只是将手机锁屏,又朝下盖在餐桌上。   “我相信你。”柏寅清说,“我也相信你这段时间没有和别人一起约会过。手机是你的隐私,我不会看。”   心中大石总算落地,虞微年快速拿回手机,将屏幕解锁,重新设置密码:“你相信我,不影响我给你安全感。我的新手机密码,就设置成……我们恋爱的这一天。”   “你想查我手机,随时可以查。”他认真道,“我们在谈恋爱,我不需要隐私。”   柏寅清心头微动,他突然明白,为何那么多人都喜欢谈恋爱了。被无条件包容,给足安全感的滋味的确很美好。   恋爱是一对一的关系,能够完全拥有对方、占有对方,哪怕是隐私,这种感觉实在太让人上瘾。   柏寅清同样拿出手机,将手机密码改成他们的恋爱日。他低声说:“年年,我们的密码一样。我不会看你手机,之后如果你想看我手机,你可以随时看,随时查。”   “在你这里,我也不需要任何隐私。”   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虞微年牵住柏寅清的手,指着菜单上的某道菜,撒娇一般道:“我一般不吃鱼,但野尔家的野生黄鱼做得特别好吃。”   柏寅清会意:“我会学。”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虞微年亲了亲柏寅清的脸,“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柏寅清依然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但虞微年能清晰感受到,柏寅清的脉搏在变快,体温在升温。   柏寅清喜欢听他说情话。   午饭结束,他们又去看了电影,随后是逛街。   约会无非就是这么些流程。   在专柜内,虞微年在看新上的品牌成衣与高定珠宝,先前给柏寅清买的戒指太小,没办法戴。   他带柏寅清来重新买。   新的对戒佩戴在他们的手指,虞微年越看越喜欢,他拿起手机拍了个照片,握着他的大掌骤然收拢。   “嗯?”虞微年侧首,“你不喜欢这枚戒指吗?”   “不是不喜欢。”柏寅清停顿片刻,似是迟疑很久,他才低声说,“我能把这张照片发朋友圈吗?”   说完,柏寅清直勾勾盯着虞微年。   虞微年与柏寅清对视顷刻,忽的,他笑了笑,手指勾着柏寅清的手指,又轻佻地挠了挠柏寅清的掌心。   “想把我发朋友圈?”他撑着身靠近,尾调含着几分笑意,“想告诉所有人,我们在一起了?”   “不过还是别发这张照片了。”   柏寅清五指收紧,眼神寸寸暗下。   不公开等于给别人机会……   怕被知道,所以才不公开……   公开之后还怎么在外头搭讪,和人暧昧……   柏寅清眼底慢慢蓄起寒意,却又顷刻消散。肩头倏地挨上一个圆滚滚的后脑,是虞微年靠了过来。   虞微年半靠在柏寅清怀里,手机前置摄像头对准他们,同时,另一只手牵住柏寅清的手,十指相扣。   画面能清晰看到他们的脸,以及手上的同款对戒。   虞微年一连拍了十几张,随后挑出一张他最满意的。无需后期,他的脸已经足够完美。   “发牵手照片算什么?别人都不知道牵手对象是谁,那可不行。”虞微年眼中含着丝丝笑意,他搂住柏寅清的脖子,多情眼眸含着化不开的爱恋,“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男朋友长什么样,也要让所有人看看,我男朋友有多么完美。”   “我早就想发了,但担心你不愿意……”   如果一个人真的喜欢你,他肯定会迫不及待让所有人知道你的存在。   柏寅清想起论坛这句话,又亲眼看着虞微年发送朋友圈,没有屏蔽任何人,文案只有短短一句话——我和男朋友。   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像被轻轻抚摸,溢开酥酥麻麻的电流感。他反手握住虞微年的手,在虞微年的注视下,同样发了一条朋友圈。   同样的照片,同样的文案。   虞微年扬着手机,毫不避讳地给柏寅清看评论,又不太高兴道:“我是不是发太早了?应该晚上发,晚上发的话,看到的人更多。”   手机震动一声,柏寅清看向声音来源,又低头看向虞微年:“年年……”   “嗯?”   “我爷爷给我发消息了,他看到我的朋友圈了。”   虞微年怔住:“你怎么不屏蔽家人?”   柏寅清:“你觉得我拿不出手吗?”   虞微年:“?”   柏寅清:“我不想瞒着家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虞微年道,“我只是觉得,你爷爷刚做完手术,而且老人家接受能力有限……”   虞微年倒还好,他家里人都知晓他的性向,而且他家没人敢管他,更管不了。柏寅清不一样,柏寅清现在刚上大学,之前又没有表现出同性恋的倾向,恐怕也没有给家里人打过预防针,如此草率地出柜,并不理智。   而且说白了,他们现在才刚谈,不稳定因素太多,以后的事还说不准……   应该屏蔽家人,给自己留条后路的。   “我爷爷不是那种迂腐的老古董。”柏寅清捧起虞微年的面庞,语气平淡,却字字认真,“年年,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不需要留后路。”   ……   两条朋友圈,在二人好友圈引起轩然大波。   柏寅清微信里人不多,但每一个都是惊讶震撼的。特别是他父亲,反应格外激烈,连续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但他一个都没接。   最终,也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什么,他父亲也没继续给他打电话,可能是自我消化完了。   虞微年朋友圈可就热闹了。   柏寅清可是学院内知名的高岭之花,性情孤僻的天之骄子,竟真会被虞微年这位浪子追到手。这可比外卖被偷、各种寻物启事等消息劲/爆得多。   更让人稀奇的是,虞微年好像真对柏寅清上了心,每天都会来“接”柏寅清下课,只要在校园内,他们必然结伴而行,黏糊得不行。   虞微年常去的酒吧见不到他的身影,听说连朋友都很难将他约出。   也不知道柏寅清究竟使出了什么手段,竟能让虞微年这位花花公子彻底收心,不再花天酒地。   匿名论坛讨论得热火朝天,也有不少人磕CP,又或是冷嘲热讽,柏寅清被甩是迟早的事儿。   虞微年平时不看论坛,但论坛上的内容有真有假。最起码这段时间,他处在和柏寅清的热恋期,的确没有去酒吧,更没有赴好友的约。   因此,他的好友怨声载道,纷纷指责他有了对象忘了朋友。   “我不管,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去打高尔夫了。”   褚向易靠在沙发上撒泼打滚,他看着岛台附近的虞微年,纳闷道,“你在干什么?”   虞微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旋即开始录像,将一杯蜂蜜水一饮而尽。结尾,他朝镜头吐出一截软舌,又晃了晃空了的玻璃杯,表示他已经喝完了。   检查了下画面与背景,确定没有什么差错,他才把视频发给柏寅清。   “给男朋友报备。”虞微年把杯子放一边,他懒洋洋地靠近一旁的单人沙发,“最近我有点上火,嗓子总不舒服。柏寅清给我弄了些土蜂蜜,每天盯着我喝蜂蜜水。”   “确实挺有效果。”   褚向易哑了哑,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表情:“哈?你现在真改邪归正了?为了一个柏寅清?”   “别这么说,我现在还是很喜欢他的。”虞微年翘着唇角,勾出脖颈间的一枚吊坠,“我男朋友买的哦。”   这项链确实漂亮,褚向易没记错的话,是佳士得拍卖近千万的斯里兰卡蓝宝石项链。当时他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虞微年,本来想拍下来送虞微年,但由于他当时有事,错过了委托人的电话。   这条项链最终被一个神秘买家拿下。他原本还有些惋惜,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是柏寅清。   褚向易总觉得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他冷笑了两声:“你对他倒是真好,这都多久了?快一个月了吧,你还没腻歪,每天朋友圈发你们的合照。”   “秀恩爱秀得我想吐。”   虞微年轻飘飘抛回去一个眼神:“你嫉妒?”   “我有什么好嫉妒的?”褚向易道,“恋爱脑都是智障,大脑发育不完全。”   “不会说话就滚。”虞微年放下交叠的腿,眼神略有警告,“别老说我不爱听的话。”   褚向易想要反驳,可在虞微年平静到没有情绪的注视中,又把言语憋回去了。   他很害怕虞微年生气,虞微年平日里总是笑吟吟的,好像很好相处的样子,但他比谁都清楚,其实虞微年脾气不是很好。如果虞微年真生气,后果很严重,很难哄的。   褚向易有点恨铁不成钢,又觉得委屈,他们认识多少年?虞微年居然因为别的男人这么凶他?   “有什么好吵的?”   杭越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微年难得遇到这么喜欢的人,我们身为朋友应该高兴才对,你别老破坏他的兴致。”   褚向易干脆不说话了。   “是啊,我还头一回见微年这么认真,不仅朋友圈置顶,隔段时间都会发一下新的恋爱动态……”江臣景抚掌赞道,“哇哦,这是遇到真爱了。”   “为了一个柏寅清,放弃大片森林,实在痴情。”   手机接连震动,是柏寅清发来的消息。   柏寅清:你在哪里?   虞微年:在家。   柏寅清:哪个家?我来找你。   虞微年:我在去学校的路上,但有点堵。   虞微年熟练地打开相册,选择之前拍摄的堵车照片。   发送完毕,他一抬头,对上齐刷刷的多道视线。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虞微年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间,手背撑着下颌,“还有,江臣景,你刚刚说错了。”   “发朋友圈并不代表什么,在朋友圈发布恋爱日常,更说明不了什么。”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望着微信满屏的、近乎拉不到底的搭讪消息,挑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只是因为我有男朋友,就停止对我的示好与追求,与我保持距离,那只能说明这个人也没这么喜欢我吧?”   “真正喜欢我的人,是不会在乎我有没有男朋友的。”    第28章 吃醋现场   根据虞微年发来的照片来看, 路况很堵,马路上是大大小小的车辆,看着就叫人烦躁。   柏寅清刚下课, 这个点同样是晚高峰期,堵车很正常。但很奇怪, 照片中的中控屏幕时间显示为16:48, 虞微年给他发消息的时间却是17:03, 近半小时的时间差。   虞微年提前拍的照片, 又发给了谁?   又或者,虞微年谁都没发,只不过是提前拍了张堵车的照片, 现在恰好在新路口堵住,他懒得重拍, 干脆将照片发过去了。   柏寅清望着屏幕, 看着虞微年发来的一条条消息。   虞微年:老公, 我有好好喝蜂蜜水。这是早上喝的。   虞微年:路好堵哦, 估计要晚点到学校。   虞微年:好想你。   柏寅清最终还是没有问照片,他该给足信任,而不是小肚鸡肠地抓着细节不放。在这段恋爱中, 虞微年已经做得够好了。   但他还是有些不安,这种不安是多方面的。   由于虞微年在A大算是网红级别的存在,他也经常会在食堂、教学楼等各个地方,听到一些人讨论。   概括一下无非是那么几句话, 虞微年现在浪子回头开始收心,变得极其黏人,喜欢他喜欢得不行,恨不得每天都要往朋友圈秀恩爱。   每当虞微年发了什么朋友圈, 柏寅清总会跟着发,一前一后的朋友圈,只能看到共同好友的点赞。柏寅清没加多少人,他室友基本都点了赞,唯独柯亚跳了他的赞,只给虞微年点赞。   这本来只是一件小事,但没多久,专业课铃声不曾打响,与他没什么交情的柯亚突然坐在他身边。   “我犹豫很久,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说……”   “那就别说。”   柯亚没想到柏寅清态度如此冷淡,他愣了愣,但还是继续往下说,“我没别的意思。你和虞学长在一起之后,总有人在我们教室附近蹲点,是艺术学院的……我又稍微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个人是学长的前男友。学长当时很喜欢他,为了他做出很多改变,他起初拒绝追求,学长冒着大雨在宿舍楼下等他,就为了见上一面……之后发了好几天高烧……”   “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些事?”柏寅清转过身盯着他,眼神叫人不寒而栗,“跟你有关系吗?”   柯亚硬着头皮道:“我是看在我们是室友的份上,才好意提醒你……学长和他在一起不到半个月,就把他甩了,学长只是玩玩而已……”   “你们不太合适。”   “合不合适,不是你一句话决定的。”柏寅清神色淡漠,斜睨而来的目光带着尖锐质问,“你算哪根葱?”   四周投来若隐若现的八卦视线,柯亚面不改色:“我只是把我知道的说出来而已,至于你怎么做,那是你的事。虞学长的喜欢收放自如,谁先认真谁就是输家,他给出的承诺不计其数,但永远不会奏效……”   也许柯亚听见某些不得了的传闻,所以前来好心提醒。但柏寅清觉得很怪异,这种提醒并不像为他着想,更像是在嘲讽他的痴心妄想,虞微年永远不会为他收心。   他本可以不理会对方,但不知是出于哪种考量,他还是睨了过去。   恰到好处的阴影将柏寅清的面庞勾勒得愈发深邃立体,他位于逆光一隅,冷峻面庞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幽深且危险。   “我会让他遵守承诺的。”   但柯亚的话还是让柏寅清敲响警钟,收放自如,很符合虞微年现在的状态。   大一课业繁忙,柏寅清能抽出的时间有限,而虞微年课程相对轻松,按照虞微年所说,他的小论文已见刊,大论文也给导师过目过。   现在的虞微年已符合毕业要求,时间很闲。所以,平日里都是虞微年来学校找他,接他下课,然后一起约会。   他们经常外宿酒店,偶尔也会被虞微年带回家。柏寅清也确定过,虞微年确实没有带别人回家过,他是第一个。   但柏寅清突然发现,虞微年有很多“家”。   他们不一定会在同样地点约会,但每一个约会地点附近,都有虞微年的房产。起初,柏寅清还以为他是不一样的,虞微年愿意带他回家。   后来,这个家太多,他又有些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虞微年真正的家?   柏寅清知道他这是在胡思乱想,身为恋人,虞微年已经做得很好。按时报备行程,没课却每天来学校,朋友圈隔三差五发送有关他们的动态,也让他大大方方看手机……虽然他从来不会看。   虞微年也总会推掉与友人的聚会,基本与他无时无刻挨在一起。但他总觉得不够。   人总是贪心地渴望更多。   柏寅清上课时,他总是不知道虞微年在做什么,尽管虞微年会时常报备,但虞微年并不会无时无刻看手机,有时候也会出现很长时间不回消息的情况。   又或是,虞微年与他作息不一致,晚睡晚起,他很长时间都没办法联系到虞微年。   也是这时候,柏寅清才蓦地发觉,如果虞微年想,虞微年可以随时联系上他,并见到他。   但如果他想,却不一定能联系得到虞微年。   周五下午课程结束,柏寅清提前请了晚自习的假,他和虞微年约好下课后见。   但柏寅清并没有在教室门口看到虞微年的身影,再看手机,也没有虞微年的消息。   他已经习惯了,虞微年向来晚起,加上昨夜晚睡,睡到三四点是常有的事。   电梯人多,柏寅清干脆走楼梯。他一边往下迈着楼梯,一边给虞微年打电话。   四五分钟过去,电话才打通。虞微年含糊的声音,带有几分不耐:“怎么了?”   柏寅清知道虞微年有起床气,他轻声说:“年年,我下课了,我来找你吧。”   虞微年停顿片刻,好像才想起来他们有约会,又或者根本没想起来。他还是困,迷迷糊糊道:“那你来吧。”   电话再次挂断,应当是又睡过去了。柏寅清怕虞微年生气,没有重拨。   但他突然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虞微年在哪个“家”。   柏寅清犹豫再三,先前往学校附近的几处房产,由于虞微年带他回来过,也登记过,一路还算畅通无阻。但虞微年不在这几个家。   剩下的几处房产,距离学校太远,柏寅清不可能一个个找,效率太慢。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他最不愿意选择的选项——他查了虞微年的定位。   电脑屏幕照在柏寅清苍白的脸上,深不见底的眼眸倒映着密密麻麻的幽绿代码。他平静地敲着键盘,忽的,屏幕显示出一串ip,以及地址。   找到了。   柏寅清大概确定了虞微年的位置,立刻动身前往。   柏寅清只能定位个大概,但模糊的地址也足够了。他只需要确定一下附近的楼盘,最昂贵的楼盘必然是虞微年的所在地。   最终,他将目标锁定在一个高档小区,地图上没有显示,他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   小区没有户主同意无法进入,因为虞微年睡着了,柏寅清只能在附近等。   大约过去一个小时,虞微年才悠悠转醒。他睁开眼,下意识掏出手机,却被近百个未接来电吓一跳。   他拨回电话:“怎么了?寅清,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是说去吃火锅吗?”柏寅清低声说,“我已经在你小区门口了。”   虞微年才想起约会这件事,又惊讶于柏寅清居然已经过来了,他说过这里的地址吗?   他看了眼聊天记录,柏寅清居然在一小时前到达小区门口。来不及多想,他匆忙洗漱,衣服都来不及换,就下楼了。   虞微年穿了一身黑色丝质睡衣,贴身材质勾勒颀长身躯。   穿着居家服的他,发丝有些凌乱,面颊带着刚睡醒的潮红,下巴还有一小块印子,是被小毛巾压出来的。   “你是笨蛋吗?不知道找个阴凉地方待着吗?”   虞微年看到柏寅清时,柏寅清浑身被汗水浸透,皮肤更是被晒得泛红,隐约有被晒伤的痕迹。他又气又无奈,“天这么热,你怎么这么死脑筋,非要在这里等?”   “你完全可以在宿舍里等我,没必要跑这一趟……”   虞微年气不打一处来,他头一回见柏寅清这么不懂变通的,柏寅清不是很聪明吗?不是今年的录取最高分吗?怎么跟个傻子一样?   他去牵柏寅清的手,柏寅清居然还躲。他瞪了柏寅清一眼,“你再躲?”   “我身上是汗,脏……”   “脏什么脏?”   虞微年又瞪了柏寅清一眼,“等会再跟你算账。”   虞微年拉着柏寅清进入小区,又跟物业录入了他的信息。   这个小区和之前的小区不一样,是A市最高端的楼盘之一,有楼王之称,不在地图上显示,私密性极好。   虽然虞微年没说,但直觉告诉柏寅清,这里就是虞微年真正的“家”。   “你过来怎么不说一声?不对,你应该等我醒了再来……”   虞微年语气责怪,但看着柏寅清称得上狼狈的模样,还有明显晒伤的脸,又忍不住心疼。   “年年。”   柏寅清擦干净手上的汗水,才去牵虞微年的手。骨骼分明的手指,一点点挤进虞微年的指缝,继而十指相扣。   高大身形微微弯下,他低头偏首,用面庞蹭着虞微年的手心,“我想早点看见你。”   “我很想你。”   虞微年愣了愣。   这种话他听过很多次,他也总是听听就过,从不会当真。恋爱中的甜言蜜语就像逢场作戏,谁不会说?说话又不费精力。   但柏寅清说这话时,言语简单、直白,没有任何修饰,却让他没有理由怀疑。   柏寅清是真的很想他。因为想早点见到他,所以一直在小区门口等,哪怕只是提前一分一秒。   其实虞微年不喜欢太黏人的类型,他谈恋爱需要有双方的空间,再比如,他也不喜欢带男朋友回家,不管是哪个家。因为暴露地址,总会惹来一系列的麻烦。   他讨厌麻烦。   可柏寅清又是不一样的,也许是因为追求过程过于坎坷,导致他对柏寅清有很大的包容度。有句话叫什么?越难得到,越是珍惜。他现在就是这样的心理。   虞微年有一个预感,他对柏寅清的新鲜感应该会持续很久。他抬头对上柏寅清的目光,双臂也缓缓缠了上去。   他故意将自己送进柏寅清的怀里,轻声喊:“老公。”   柏寅清拥住他:“嗯。”   “我也好想你,做梦都在想。”   虞微年仰起面庞,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唇肉摩挲柏寅清的下颌、喉结。柏寅清盯着他,想低头吻他,却被他抵住胸膛推开。   “我这段时间已经休息好了。”   虞微年牵着柏寅清的手,一起送去检查。指节被猝不及防咬了个正着,柏寅清眼神一暗,又低声说。   “等等。”柏寅清往一侧挡了挡,将虞微年完全笼罩在怀里。他声音喑哑,“这里有监控。”   监控?这栋楼的房子都是虞微年的,他怎么可能怕监控?就算被录下,能看这段监控的人,也只有他自己。   看着柏寅清明明渴望,却习惯性压制本性的模样。虞微年轻笑一声,故意带着几分引/诱。   “有监控怎么了?”虞微年故意屈膝,或轻或重地蹭了蹭他,“再说了,你真的还能等吗?”   柏寅清抓着虞微年,呼吸陡然一乱:“年年……”   柏寅清还想低头吻虞微年,却又被挡了回去。虞微年是故意的,故意吊着他的胃口。   “再说了,有监控,难道不会更刺激吗?”   虞微年敏锐察觉到柏寅清变得有些兴奋,他笑意扩大,哪怕松开手,柏寅清也不会将手挪开。他踮起脚尖,搂着柏寅清的脖子,好让柏寅清能送到更里面一些。   “寅清,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吗?”   柏寅清喉结上下滑动,他当然知道,因为缺少经验,他只能时刻观察虞微年的表情。虞微年任何一点细微变化,都会在他这里放大、再放大。   “你喜欢后面。”   “嗯?”   虞微年略有诧异,柏寅清居然发现了这一点,够敏锐的。但他觉得奇怪的是,既然柏寅清知道,为什么还总是面对面捞着他抱起?   他喜欢后面,是因为他天生生得深,这个角度才能够得到里面。不过凭柏寅清这夸张的硬件条件,确实也不需要考虑角度,随便来两下,都能够得着……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怎么不按照我喜欢的来?”虞微年含住柏寅清的唇瓣,轻轻地吮了一口。待柏寅清想要回吻,他又后撤,让柏寅清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干着急。   柏寅清呼吸一滞,望着虞微年湿润嫣红的唇缝,竭力克制自己。虞微年不让他亲,他便只能忍着,但另一边,并起的手指很凶很急,在望不见的阴影间,几乎化作残影。   “因为……那样看不到你的脸。”   柏寅清哑声说,“我想看着你的脸,看着你的表情。”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虞微年意料,他怔了片刻,又忍俊不禁。他很满意这个答案,于是仰起面庞,伸出湿软的舌肉,主动喂进柏寅清嘴里。   柏寅清终于得到满足,他迫不及待叼着虞微年的舌肉,吮了又吸,待他还想往里面研磨时,虞微年却将他的脸推开了。唇角牵出一道黏腻的线,柏寅清迫不及待将其舔干净,一丁点儿不剩。   虞微年伏在柏寅清的肩头,微微喘着气。他双脚有些站不稳,离地的后脚跟在细细颤抖。   “其实我不止喜欢后面。”他声线不稳,又透着几分餍足,“我也喜欢在车上,在野外,在公共场合。比如在这里,电梯间,楼道里……”   “随时可能会被发现的环境,难道不会更兴奋吗?”   柏寅清眼神变得深沉,他忽的将虞微年捞着抱起,将虞微年牢牢钉死在掌心之中。   猝不及防双脚离地,虞微年吓得浑身紧绷,紧跟着,嘴唇被重重含住,柏寅清舔得深,又搅得急,捣出黏腻不止的水声,让他的声音都含糊了。   双唇分离,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柏寅清哑声问,声音听起来有些凶:“你和你前任这么做过?”   这么好的气氛,居然提前任?   虞微年呆滞片刻,而这样的反应在柏寅清眼中成了默认。   柏寅清手掌收拢,紧紧抓着虞微年不放,默不作声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委屈,可手上却更凶了。   “等等——”   事情在朝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虞微年敏锐注意到柏寅清的眼神变化,那浓烈翻滚的占有欲简直叫人心惊,让他不由自主回忆起那疯狂的一天一夜。   他忙搂着柏寅清的脖子,黏糊糊地送上几个吻,“怎么可能?我也只敢想想,又不敢做。每个人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癖好吧?寅清,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跟你说实话,也想跟你实践……”   “我只想跟你这么做,也只会跟你这么做。”柏寅清不说话,他的声音又委屈下来,“你不信我吗?之前你没戴我都允许了,而且你喂了那么多,还堵着不放,我都没生气。”   柏寅清最受不了虞微年示弱,他放缓节奏,抱着虞微年,亲了亲虞微年的额头:“我没有不信。”他说完,又顿住了。   柏寅清知道他不该计较过往,往事不可改变,若是钻牛角尖只会形成执念。可病态的独占欲让他无法不去想,每当虞微年与他牵手、约会、甜言蜜语时,他都会克制不住地思考,虞微年也对别人这样过吗?   他对虞微年而言,当真是特殊的吗?   “你是吃醋了吗?”虞微年当然能猜出柏寅清在想什么,他故作不解,又熟练地安抚,“每个人都有过去吧?而且那些都是过去式,现在我是你的,寅清,我只会是你的。”   “以后只有你能同我做这些事,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上挑的眼尾染上蛊惑之意,他伸出舌尖,舔了舔柏寅清的喉结,“如果你不会,我可以教你。”   “你现在不是很兴奋吗?在电梯间,随时可能被发现,说不定有人正看监控,你却还抓得这么紧。寅清,你真是个坏孩子。”   指责的话,柏寅清从小到大听过无数遍,但虞微年的指责又是不一样的。尾音含笑,如带着小钩子,并不是真心实意的指责,而是一种纵容与默许,像虞微年说的那样,他被允许做任何事,哪怕再过分。   柏寅清呼吸不由变重,他一直生活在规则秩序之中,他从未做过坏事。可现在,他正在做坏事,内心深处却涌出隐秘的亢奋。   被面对面抱着的虞微年,能清晰察觉到柏寅清的变化。他挑眉轻笑两声,这点程度,就能让柏寅清这么兴奋了吗?   “骗你的,没有人能看到。”湿润的唇瓣慢慢舔舐柏寅清的唇缝,熟稔且灵活,“这栋楼监控权限在我这,只有我能看到。所以……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们可以从这里开始,一直到楼道,再回房间,我打开投影,放出监控画面。我们一边看着监控画面,一边继续……”   大脑最后一根弦崩断,柏寅清再也无法保持理智。他急切地低头,狼狈又哀求地磨虞微年的唇:“年年……”   他声音低沉沙哑,又透出几分无法抑制的占有欲。他用力含着虞微年的舌,仿佛要借着这个力道将虞微年吞入腹中,融为一体,以后再也不能分离。   “你是我的。”他重复,“你是我的。”   柏寅清的亲吻带着强烈压迫感,与不容拒绝的狂热独占欲。但虞微年又能清晰感受到其中的焦灼,他并不反抗,甚至纵容柏寅清的索吻,哪怕柏寅清要在他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打上标记。   电梯终于打开,到达指定楼层,一只哆嗦的手伸出电梯门外,又迅速被一只大掌扣住抓回。   房门近在咫尺,虞微年只需要再走几步就能回家,但这几步路十分遥远。他双膝挨着刚换上的绒毯,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刚往前挪了半寸,又被柏寅清抓着肩膀翻正,正面抱了起来。   柏寅清尤其喜欢接吻,接吻似乎能够暂时满足他的占有欲。虞微年嘴巴被填得严实,被亲得肩膀摇晃,一直歪斜,若不是柏寅清一直搀扶着他的腰,恐怕他早已颠摔出去。   虞微年迷迷蒙蒙的抬起脸,又迅速被含住唇肉。粗舌进得很深,几乎要舔到喉咙口,过硬的头发扎着他细嫩的肌肤,他侧首想躲避这个疯狗一般的吻,却还是被箍住腰掰开,用力送了进去。   ……   最终还是被喂满了。   这一次,柏寅清有所收敛。虞微年看了眼手机,才过去三个小时。   一般来说,虞微年不爱吃起床第一顿的早饭,刚睡醒的他总是没什么食欲。可经过这么一番操练,他体力消耗过大,竟破天荒感到饥饿。   他甚至在想,如果他以后没胃口吃早饭,做一做久可以了。   虞微年大脑昏沉,思维十分发散。他懒洋洋地靠在真皮沙发间,一双斑驳的腿自浴袍下探出,稍一动弹,便有濡意顺着腿侧蜿蜒。   柏寅清刚给虞微年切好一份水果,看到被打湿的沙发,目光一顿,一种隐秘的不悦涌上心头。   他正走神,被踹了一脚。   “看什么看?”   虞微年并不介意价值昂贵的沙发被打湿,反而故意隔着薄薄一层浴袍,恶劣地踩着柏寅清,“我要吃牛排,冰箱里有,我的忌口和注意事项,还有牛排怎么煎,厨房里有一个本子。”   虞微年口味挑剔,一个细心的阿姨帮他整理了一个注意事项,方便以后新人熟悉工作。近一厘米厚的本子里,全部是虞微年的饮食注意事项,足够说明他有多么娇气。   “嗯。”柏寅清被踩着,很快了反应。但他并不理会,而是坐在沙发尾,握住虞微年的脚踝,提起看了看。   果然,流失很多。   冷淡面庞微微蹙起,柏寅清正思索着该怎么找机会装新的,又是一脚,踩在他的小腹。   虞微年半躺在黑色皮质沙发间,浴袍稍稍散开,露出一片斑驳红粉的胸膛。   他对柏寅清缓慢地眨了眨含笑的眼睛,轻轻扬了扬手中遥控器,足尖勾开柏寅清的浴袍,暗示地蹭了蹭:“老公,等会我们一边吃,一边看。”   “看看你和监控里,谁更厉害。”   虞微年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荷尔蒙气息,他太过迷人,哪怕只是一个细微小动作,都能起到撩拨人心的作用。更别提他还是个熟练的调情高手。   柏寅清从前最厌恶这种难以自制的生理反应,现在竟也能以平常心对待,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他喜欢虞微年,更喜欢虞微年为他露出失控的表情,更喜欢虞微年在最后几秒抱着他发抖,眼尾濡湿泛红的模样。   这世上居然有如此美妙的滋味,难怪那么多人欲罢不能,现在他也不免沦为俗人,患上新的瘾。   柏寅清在厨房忙碌时,虞微年接了个电话。   “嗯?宋阿姨,对啊,我在家……啊,行。”虞微年站起身,清晰感受到冰凉顺着腿侧蜿蜒。他拿湿巾擦了擦,随便套上一件衣服,拿上钥匙出了门,“行,我现在下楼。您小儿子在楼下了对吧?没事没事,我下去就行……谢谢阿姨的辣白菜。”   “小问题,不就是鼓励他高考吗?您放心……”   宋阿姨是虞微年母亲的好友,住隔壁栋,平日喜欢捣鼓美食,如果他在家,也会给他送一份。   今天宋阿姨腌了辣白菜,问问他在不在家,要是在家,就让小儿子给他送过来。这不巧了,这小儿子还在念高中,他怎么也算是个高材生,宋阿姨也让他趁这个机会,好好鼓励一下小儿子。   虞微年原本想和柏寅清说一声,但转念一想,不就下楼拿个东西,也就几分钟的事。   他干脆直接下楼,进入电梯间,随手给柏寅清发了个消息。   虞微年:我下楼一趟,马上回来。   一路上,虞微年还得夹着,也幸好柏寅清给他简单清理过,要不然他连楼都不下。   电梯门刚打开,虞微年就看到一个近一米九的小年轻在东张西望。他挑了挑眉:“可以啊,还没成年就长这么高。”   男高中生看到虞微年,直接飞奔过来,他怀里抱着个罐子,不知道在兴奋什么:“微年哥,我好久没看见你了!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   “还行吧。”虞微年随口敷衍道。他前段时间忙着追柏寅清,压根没回这个家,男高中生当然见不着他。   不过这人叫什么来着……算了管他的。   “小宋,你是不是今年高考?放轻松,别紧张。”   “微年哥,你又忘了我叫什么。”宋牧乔有些委屈,“我叫牧乔,还有,我走三位一体……”   虞微年尴尬了:“一样,都别紧张。”   宋牧乔:“这是我妈妈腌的白菜……微年哥,我能报你们学校吗?”   虞微年:“A大可以啊,你妈肯定也不想你离开A市。”   原本还有些委屈的宋牧乔,突然变得特别激动,他一下子扑了过来,双手紧紧扒拉虞微年的手臂:“那微年哥,你之后还会在A大读博吗?要是读博的话,我们说不定还能一起毕业……”   读博?这都哪儿的事了。虞微年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脊背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微年哥,你冷吗?我外套给你……”   宋牧乔还没来得及说话,肩膀忽然传来铁箍般的钝痛感。他被用力往一边推开,人还没站稳,便看到另一个高大身影拦在中央。   “你谁啊?”   柏寅清刚看到虞微年的微信,就快速套上衣服下楼。电梯门刚打开,他就听见虞微年的哼笑,还有一声声“微年哥”。   一个穿着校服的男人跟牛皮糖一样挨着虞微年不放,最后竟还上手了,而虞微年也没有阻止的打算。   “微年哥,这人怎么这么没素质,他是你朋友吗?”宋牧乔目光警惕。   柏寅清:“你喊他什么?”   “我喊什么关你什么事?你未免管太宽了吧。”宋牧乔看向虞微年,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微年哥,我肩膀好痛。”   二人莫名其妙杠上,虞微年有些头疼:“行了,闭嘴。”   柏寅清一言不发,只凝视虞微年。   虞微年把辣白菜罐往柏寅清怀里一塞,安抚地摸了摸柏寅清的脸,随后牵住柏寅清的手。   柏寅清神色这才缓和。   “小宋,辣白菜我收到了,替我谢谢阿姨。还有,考试加油。”客套话说完,虞微年将与柏寅清十指相扣的手抬起,“还没跟你介绍过,这是我的男朋友。”   周遭低气压顷刻消散,柏寅清捏了捏虞微年的手,说:“年年,牛排已经煎好了,要趁热吃。”   “知道了。”虞微年正好饿得慌,他看向宋牧乔,“你也快回家吧。”   在虞微年看来,这就是一件小事,可柏寅清反应很大。一回家,柏寅清就抱着他不放,还伸手检查了一下。   确定他还夹着,柏寅清才抬起头,啄吻着他的唇。   “年年,他是谁?”柏寅清停顿片刻,又说,“他喊你哥。”   虞微年简直想笑了:“我比他大,他当然要喊我哥。他是我妈闺蜜的儿子,只是跑腿来送东西的。嗯……别咬。”   虞微年一把攥住柏寅清后脑的头发,将柏寅清的头提了起来。   薄唇内的一抹嫣红弹出,又在半空间抖了抖,散发热腾腾的白气。   “你这是吃哪门子的醋?”虞微年无奈极了。   柏寅清默不作声,缓缓将脸贴回虞微年的胸口,明明很高,却要强行将自己塞进虞微年的怀里。   他只是片刻没盯好虞微年,就有不怀好意的人缠着虞微年。   如果他再晚来一步,又会发生什么事?   虞微年只是下个楼,便如此危险。如果是其它地方呢?   也许,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虞微年身边已经出现过许多追求者与示好者。他并不是不信任虞微年,只是无法容忍虞微年被其他男人觊觎。   柏寅清比谁都要清楚虞微年有多么迷人。   “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也不喜欢别人离你太近。”   “你是我的……”柏寅清将虞微年抱得有些紧,炙热体温透过布料落在肌肤。他认真嗅着虞微年身上的味道,像是确定虞微年身上还有他留下的气息,不断重复,“我的。”   柏寅清对他的占有欲竟强到这种境地吗?这种程度便无法忍受?   虞微年轻笑一声,他伸手抱住柏寅清的头,温热手心缓慢抚摸柏寅清的脸。手指雪白修长,温柔举动似包含无尽纵容意味。   他微低着头,面上含着笑意,声音也是和缓的。   “你说的对。”他并不反驳,“我是你的,寅清。”   “也永远只会是你的。”   柏寅清怔怔抬头,他望进一双湿润多情的眼眸,虞微年回抱着他,严密的怀抱给足他安全感,仿佛会无条件接纳他的一切,也会答应他的一切要求。   “年年。”   “嗯?”   片刻,柏寅清才起身将虞微年拥住,两颗剧烈跳动的心脏相贴。   他轻轻蹭了蹭虞微年的鼻尖,随后,捧起虞微年的面庞,认真道,“你想和我一直待在一起吗?”   虞微年笑着回答:“当然,我每分每秒都不想和你分开。”   柏寅清紧接着问:“那我们同居好不好?”   笑意瞬间僵住,虞微年望着柏寅清的脸,良久都没给出回应。    第29章 又又翻车   虞微年领地意识很强, 又或许每个强者都有较强的领地意识。能带柏寅清回家,让柏寅清知道他的家庭住址,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种很大的放纵。   这样的纵容足够说明他对柏寅清好感很深, 他也不介意做出一些无关痛痒的让步。但再喜欢,他也有自己的边界, 不容踏过的边界。   沉默等于答案, 柏寅清说:“你不愿意。”   “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   虞微年抚起柏寅清的面庞, 叹了口气, 声线却柔和得过分,“寅清,你为什么想和我同居呢?”   柏寅清刚要回答, 又听见虞微年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你还年轻,精力比较旺盛, 每天都会有欲望……但为了做这种事同居, 是不是不太好?”   柏寅清愣了愣:“我不是因为想跟你上床才……”   “不是吗?”虞微年打断柏寅清, 低头看了一眼, “按你目前的状态,这个答案不是很有说服力。”   柏寅清想解释,却发现以他目前的状态, 确实无法进行很好地解释。   他薄唇紧抿:“我不是为了上床才想跟你同居。我们同居之后,我可以不做,我们也可以分房睡。”   柏寅清能忍住不做,虞微年不行。   虞微年就此沉默了, 他继续用一种略带无奈的眼神看着柏寅清,随后,才轻声说:“我理解你,都是男人, 我们又刚谈恋爱,很多事确实难以忍耐……我同样是,也也经常想着你,梦里都是你。但是寅清,我们在一起才多久?”   柏寅清:“28天。”   “姑且算一个月。”虞微年反问,“一个月就同居,你不觉得有些快了吗?”   “我对我们的感情很认真,也想一切慢慢来,我想给我们充足的时间了解彼此,享受恋爱的过程……我不想那么快。”虞微年说,“我愿意跟你同居,但不是现在。”   “你可以对我稍微多一点耐心吗?”   柏寅清本意是想和虞微年增加共处的时间,可经过虞微年这么一说,他突然觉得他像个急于推进关系却不想负责的渣男。   恋爱一个月就同居,确实有些快了。   “是我太着急了。”柏寅清停顿片刻,又说,“我没有对你不耐烦的意思……”   “我知道。”虞微年善解人意地开口,他牵着柏寅清的手,来到卧室。他取出一个袋子,“我当然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对你有着充足信任。我们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这是我给你买的香水,你试试看,喜欢吗?”   同居的事暂且告一段落,柏寅清也由此意识到了他的问题。   他太黏人了。   仔细回忆这段时期,他的确太过黏人,又对虞微年表露出过分的占有欲,虞微年只是片刻不回消息,他都要问个清楚,虞微年方才在做什么。   但这样是不对的,哪怕谈恋爱,彼此也需要自己的空间,更不需要无时无刻秒回消息。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下课铃声打响,柏寅清走出教室,走廊却没有熟悉的高挑身影。他不带情绪地收回目光,排队等待电梯。   他多次低头看手机消息,虞微年上一条回复,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前。   虞微年说他等会要谈个生意,不一定会看手机,他也给柏寅清看过文件。   商业机密文件随意让柏寅清过目,足够说明他的信任。   可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还没谈完吗?   柏寅清望着手机屏幕,眸色漆黑深沉,半晌,还是给虞微年发了一条消息。   柏寅清:我去医院看爷爷,如果我没回消息,是因为我没看手机。   ……   “这段时间真是憋死我了。”   深浅环绕的绿植中间,精美雕花屏风后,一张圆桌上铺着白色餐布,摆放各色菜品的转盘轻轻转动。   一只细白的手伸出时,众人默契地停住动作,等待他的动作。   “你总算舍得跟我们出来了。”坐在对面的褚向易不满道。   “原本我就打算在这两天吵一架,然后溜出来的。”   虞微年夹了块东星斑,清蒸过后的东星斑配上黑松露,口感鲜嫩细腻,入口即化。   “这不,今天就让我找到机会了。”美食下肚,他心情大好,“味道不错。”   江臣景双手托腮,拖长尾调道:“他看你看这么严啊?”   “有点,谁让他喜欢我呢。”还有一点虞微年没说,他过往确实玩得太花,就凭他那数不清的前任,柏寅清不放心他也正常。   “其实别的都还好,我都能接受。”他顿了顿,道,“但他想和我同居。”   “同居?”杭越倏地抬起眼,“你同意了?”   虞微年笑:“你觉得可能吗?”   这个回答在杭越等人意料之内,要是虞微年能答应与人同居,那才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虞微年喜欢玩,喜欢自由,同居于他而言是一把枷锁,也会给他带来后续数不尽的麻烦。   迟早会分手,同居做什么?搬家不累吗?   “好,很好!”褚向易鼓掌称赞,“我还以为你答应了,那真就不是我认识的虞微年了。”   虞微年扯出一个敷衍的笑,又夹了块处理好的野生黄鱼。   “不过也谈了挺久,快一个月了吧?居然还没腻。”江臣景举酒杯,“恭喜,破纪录了。”   虞微年也觉得稀奇,按理来说,他对一个人的新鲜感最多只能维持一个月,但现在一个月过去,他还挺稀罕柏寅清的。   如果没有出同居这个小插曲的话,他应该会更喜欢。   “不过,微年……柏寅清他和你之前的前任不一样。”杭越思虑再三,还是忍不住提醒,“这种人不会轻易谈恋爱,一旦喜欢上谁,就会格外执着。”   “你还是小心一点吧。”   “知道了。”虞微年不以为意,谈个恋爱而已,能出什么事?   “你脖子红了,是不是吃太多海鲜了?”褚向易从口袋里掏出个过敏药,“不能吃还每次吃。”   虞微年有轻微海鲜过敏,不严重,只是会皮肤泛红,最多有点痒的程度,尚能接受。   他也不愿意因为过敏放弃他喜欢的食物,得到喜欢事物总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况且这个代价他能接受,因此也算不了什么。   “不用。”虞微年推开褚向易的手,“过会就褪了。”   过敏药吃不吃都一样。   但确实有点痒,虞微年伸手挠了挠脖子,等待片刻之后,痒意就褪去了。   他没有多想,他今天心情好,吃的海鲜有些多,皮肤发痒也正常。   “吃完去喝酒?”   虞微年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其实他早就过了玩得最疯狂的年纪,他在国内高中读了一半转去美高,飞机游艇赛车,能玩的都玩遍了,任何刺激的娱乐项目于他而言都很无趣。   更别提喝酒。要不是因为朋友在,他也觉得没意思。   可现在很神奇,和柏寅清谈了一段恋爱之后,一些已经麻木成无感的感官似乎正在苏醒。   虞微年有预感,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会玩得很开心。   保险起见,虞微年订了个比较私密的位置,也让营销注意周围,不允许人偷拍,更不允许卡座上的人拍摄。   他告诉柏寅清他在谈工作,没有提起喝酒这件事。直觉告诉他,若是和柏寅清提起这件事,之后一定会很麻烦。   虞微年虽然对柏寅清新鲜感正浓,但他讨厌麻烦。与其等柏寅清接连质问影响心情,不如一开始就不说。   只要别让柏寅清知道这件事就好了。   “虞少,杭少……”营销殷勤地来打招呼,“您放心,周围都打点过了。卡座上的人,除了你们,手机都被收了……不会出现偷拍现象的。”   收手机这种事很常见,寻常一些大人物来玩儿,也需要收手机。   经理习惯处理这些事,只是他们也会奇怪,虞微年从前是最不怕被拍的人,若是有人偷拍他,他像知道自己俊美迷人,面向对方直视镜头不放。   一个年轻小伙坐下,热情地开口:“虞少您还记得我吗?我是雷蒙,上次跟您打桥牌的那个!”   虞微年侧身看了对方一眼,有点眼熟的面孔,好像一起玩过几次。   他卡座上首先卡颜,其次,要么是很会喝的,要么是很能调动气氛很会玩儿的,这人明显属于后者。   虞微年一听就知道,雷蒙不是真名。也是,出来玩,谁没几个“艺名”?   迷蒙混乱灯光落在虞微年的指尖,他百无聊赖地玩着打火机,听火机开关发出的清脆声响。   “当然记得。”他勾了勾唇角,“你牌打得不错。”   雷蒙一听虞微年记得他,脸上立刻扩散开笑意:“能被您记错真是我的荣幸,不过,虞少,今天怎么突然要收手机了?”   虞微年慢条斯理道:“因为我有男朋友了啊。”   雷蒙瞪大眼睛,他看了眼围满帅哥的卡座,低声问:“你这样出来玩,你男朋友知道吗?”   “他知不知道,影响我们接下来玩得很开心吗?”虞微年偏首哼笑着。   雷蒙愣了愣,旋即也会意地笑了:“确实不影响,我们会玩得很开心的。”   卡座周围有专人围着,防止有人偷拍。这样的架势极其少见,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   前方气氛很足,游戏玩了一轮又一轮。后来可能是有谁游戏输了,于是脱了上衣,站在酒桌上跳舞。   他露出结实深刻的腹肌,宽肩窄腰,模样更是英俊。不少人想掏出手机拍照,旋即被一群黑衣保镖拦住。   “抱歉,不允许拍照。”   话音刚落,前方爆发出一阵尖叫声,现场十分聒噪混乱。循声望去,暧昧蓝紫光线落在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上,那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手,如今握着一叠钞票,随手往空中一撒。   纷纷扬扬的美金现钞仿若雨水落下,人群像脱去镣铐的野兽一拥而上,疯狂哄抢。酒精与金钱的奢靡气息混乱,夹杂荷尔蒙的气息,将酒吧气氛推至最高点。   座位中央,虞微年姿态慵懒地往后靠,像一只因倦怠而打盹的狮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他始终以一种置身事外的观赏与上位者心态,偏首望着这一切。   一道直白火辣的视线,哪怕隔着人群都无法阻挡。虞微年偏首望去,不远处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盯着他,眼中爆发熟悉的狩猎气息。   虞微年在对方身上嗅到同类的味道,他玩心又起,极轻地弯了弯唇角。   男人走了过来,他举起酒杯,暧昧又有分寸地保持距离:“我能请你喝一杯吗?”   “我不和别人喝酒。”虞微年笑得友好,说出来的话却不是。   男人面庞一怔,显然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说。下一秒,他的酒杯又被轻轻碰了碰,力道很轻,宛若调情一般。   “但像你这样有魅力的男人除外。”   灯光晦暗不清,每个人的面庞都是模糊而又混乱的。唯有眼前这张深邃立体的面庞尤其清晰,倒映灯光的酒水晃动,他将酒水一饮而尽,唇色染上许些水色,艳丽色彩宛若致命的毒。   西装男突然变得很兴奋,浑身血液开始燥热。他同样将酒一饮而尽,又低笑着问:“为什么不和别人喝酒?”   “你一个人来玩吗?我单身……”   “男朋友的位置没了,小三你做吗?”虞微年勾出脖颈间的吊坠,是一枚戒指。   “哇哦。”听见明显调侃打趣的言语,西装男像是更兴奋了,“有守门员却能成功进球的比赛,才足够振奋人心。”   虞微年极轻地挑了挑眉,会玩。   “因为有男朋友,就不和别人喝酒吗?因为你男朋友会吃醋?”西装男重新倒了杯酒,“你男朋友管这么严啊。”   “现在只是恋人,他就管你这么严,之后不是更紧?我反而觉得你要慎重考虑……这种人控制欲太强。”   想到那枚戒指,西装男还是没忍住问,“你不会真打算和他结婚吧?”   “结婚?”虞微年像是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可能?”   “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   ……   医院。   柏寅清坐在病床边,给柏振达削苹果皮。   柏振达则是一脸严肃地看着手机屏幕,又将一张脸放大、再放大。   半晌,他才叹了口气:“你驾驭不住他。”   柏振达活了这么大岁数,又是从大风大浪中走过来,他看人很准。   虞微年确实很优秀,但不是柏寅清能够驾驭得了的人。   指腹被划破,血珠渐渐流淌出来。柏寅清平静地抽过纸巾:“我会看好他,不会让他继续乱玩。”   “……”   柏振达并不是这个意思。   他叹了口气:“既然已经决定,那就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你外婆留下来一条项链,过两天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柏振达是想劝,但他比谁都要清楚,他这孙子格外偏执。   一旦喜欢上什么,就很难更改。   柏寅清赶在门禁前回了宿舍。   近四五个小时过去,虞微年都没有回他的消息。   柏寅清想给虞微年打电话,但又担心这种行为显得太过黏人,又或是不信任对方的体现。   原何熠打扮得风骚,正准备出门,看见柏寅清,他目露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问得莫名,这是柏寅清的宿舍,他不在这里在哪里?   原何熠解释:“你不是和虞学长在一起了吗……他今天在酒吧喝酒,我以为你和他一起……”   “……”   柏寅清脸色骤沉,“你说什么?”   虞微年所在卡座被收了手机,周围又有专人巡逻,避免有人偷拍。但架不住有人胆子大偷拍,再加上一场仿佛不会断的钞票雨,凑热闹的人太多了。   有人录像给朋友看也就算了,还有人悄悄将视频传到社交媒体上。根据平台算法,这个视频会推荐给可能认识的人,原何熠刷到了,不少A大校友也刷到了。   阳台窗外月光照进宿舍,清晰照亮柏寅清深邃立体的侧颜,以及苍白的皮肤。他垂下眼,睫毛投出一道晦暗的翳色。   手机视频已重放无数遍,视频画面中的虞微年姿态懒散,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坐在人群中心。   一旁人俯身低语,不知道说了什么,虞微年极轻地挑了挑眉,有些轻佻的神情在迷离酒色下流露出几分痞气。   正巧,虞微年侧头时,一道白光一闪而过,隐约照清他脖颈上的痕迹。   有些红,像被抓出来的,也像吻痕。   冷峻眉眼仿若凝了一层冰,比寒冬腊月还要冷上几分。柏寅清看着虞微年不久之前发来的消息,眼眸愈发深沉。   虞微年:老公,我还在工作,今晚可能会比较晚回去,你不用等我。   骗子。   明明说是在谈工作,结果却在酒吧,身边围了那么多人,还疑似染上别人的痕迹。   柏寅清沉默地起身,冷淡克制的面庞平静得过分,看不出任何起伏。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大脑在不断重复一个想法——   他要把虞微年抓回来。   柏寅清上了车之后,给虞微年打了一个电话。   没人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淅淅沥沥,雨水敲打窗户。刮雨器不断工作,却根本没办法照清前方道路,路又堵得厉害。被雨点模糊的车窗,映出一张扭曲阴郁的脸。   每当柏寅清挂断一次电话,选择重拨时,他的眉眼都会黑沉几分。   一遍又一遍,电话自动挂断又重拨。   “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currently unable to answer.Please redial later.”   他联系不上虞微年。   “这雨太大了,路又堵……就差一个拐弯口了,小伙子,你要不要自己走两步路?”司机还要说话,却见坐在后排的男人忽的抬起眼。那眼神冰冷、深沉,眸底有错杂情绪翻涌,在黑夜下宛若索命罗刹,简直叫人心惊。   柏寅清拉开车门,下车时再次点击重拨。   终于,电话接通了。   电话另一头十分聒噪,在劲/爆的音乐声中,一个陌生男声响起:“喂?”   柏寅清冷声问:“你是谁?”   “我是谁?该我问你才对吧……”那人像是有些无语,他扯着嗓子问,“你谁啊?”   柏寅清的手在发抖。   没等柏寅清继续开口,电话另一头传来懒洋洋的声音,是虞微年的声音:“谁啊。”   柏寅清:“让虞微年接电话。”   “你谁啊你?你凭什么让我们虞少接电话?有病。”电话直接被挂断了。   挂断电话的雷蒙还在嘀咕:“这人有病吧?莫名其妙给我打电话,还让虞少接电话……虞少是什么人,能随随便便接别人电话吗?”   说着,雷蒙动作一顿。他呆滞地看着他的手机,又看了看摆放在一旁的手机……   好像这个才是他的手机。   今晚,雷蒙将现场炒得很热闹,虞微年喜欢会玩儿的人,他很大方,便让雷蒙找营销把手机要回来,他要给雷蒙转红包,又问雷蒙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雷蒙开玩笑地说:“那虞少能帮我清下购物车吗?”   虞微年当然不会拒绝。   雷蒙刚取回手机,就有人和他说话,他把手机随手往桌上一放。再次拿起时,突然有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来电。   他见虞微年在与别人说话,于是先接了个电话。   可现在,雷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好像……拿错手机了?   雷蒙背后突然起了层鸡皮疙瘩,回忆起那通电话中阴冷的男声,他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虞少,对不起,我刚刚拿错手机了……”他马上认错,“我还接了一个电话,那个人让你接电话……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电话?虞微年想了想,问:“备注是什么?”   雷蒙:“没有备注。”   所以他才会认错手机。   没有备注,那就是不重要的人。虞微年无所谓道:“可能是诈骗电话吧。”   可听那人的声音,不像是诈骗电话。雷蒙还想再说,可见虞微年帮他清了购物车之后,他立刻将其忘得一干二净:“谢谢虞少!”   接下来的时间里,雷蒙玩儿得很卖力。   他很有眼力见,看出虞微年赢多了,有些无聊,于是想办法让虞微年输了一回。   就算虞微年输了,他也不敢提太过火的要求,只是问了个真心话。   “你能接受你男朋友精神出轨,还是肉/体出轨?”   虞微年状似深思,旋即笑了笑,说:“都不接受。”   “那你接受什么?”   灯光下,虞微年偏过首,缓慢地眨眨眼睛:“我只能接受我出轨。”    第30章 又玩脱了   不到凌晨, 酒吧气氛已推至顶点,到处都是欢呼声。   其实虞微年早就对喝酒没什么兴趣了,但他今晚玩得很开心。在一段被管得严的恋爱中, 再突然放开玩儿,果然, 劳逸结合才比较刺激。   不过, 虞微年突然想起来, 他好像有一段时间没看手机了。   他取过手机, 习惯性给柏寅清发消息,却蓦地发现,他有一百多个未接来电。   方才雷蒙提起电话一事, 虞微年还没有放在心上。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不怎么喜欢打电话, 只有一些关系比较好的亲朋好友, 他才会存个电话。但基本上也不会打。   虞微年打开通话记录, 一百多个未接来电, 号码一致。起初他只是觉得这串号码很眼熟,在看到归属地为京州之后,他几乎能确定对方是谁。   虞微年头皮都要炸开, 再点开微信,也有不少柏寅清的未接来电。到最后,柏寅清像知道电话没办法打通,只简短地发了一句话。   柏寅清:接电话。   顾不上四周还是吵闹环境, 虞微年刚要打字回消息,屏幕显示来电提醒,号码归属地京州。   电话打来,又迅速挂断, 他下意识拨了回去,铃声却同步在他身边响起。   虞微年这才注意到,他身边坐了一个人,身形颀长高挑,气质冷峻出尘。如果忽略对方身上的熟悉感,他必然会上前搭讪,因为这明显是他喜欢的风格。   也许是察觉到虞微年的注视,此人慢慢转过身来,也让虞微年看清他的脸。柏寅清坐在阴暗角落,神情漠然,半个身体隐在阴影之中,酒吧灯光迷乱,他的眼睛却浓稠得仿佛化不开。   柏寅清平静地与虞微年对视,旋即按下接通。嘈杂声音像坏了的风箱转个不停,虞微年下意识将手机拿远。   混乱声响中,一道冰冷却清晰的声音,自听筒与耳畔同时传来:“刚刚拿你手机接电话的人是谁?”   虞微年瞬间愣住。   很难形容他此刻的惊悚感,眼前画面仿佛鬼片照进现实。柏寅清面色沉冷似渊,深邃眼眸倒映着灯光,在黑暗中如点燃了两盏鬼火。   虞微年没有回答,柏寅清也没有追问。他靠近虞微年许些,二人以肩膀挨着肩膀的姿势,亲昵地依偎着。   他取虞微年的手机,将电话挂断。另一只手牵过虞微年的手,冰凉一片。   酒吧冷气开得很足,可能是冻着了,柏寅清面色不改地将其放在手中捂热。   “他碰你了吗?”他声线冰冷,没有丝毫起伏,“回答我。”   不知为何,虞微年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正要动唇回答,便被扶着腰拥入怀中。   柏寅清重新低头看他,带着湿气的手指将他的发丝撩至耳后,没了发丝遮挡,脖颈一侧的痕迹暴露在眼前。   柏寅清凝视这枚红痕,指腹重重地蹭碾过,等他的痕迹覆旧的,才再次出声:“年年。”   “你想好再回答我。”   落在耳畔的吐息滚烫,言语却如冰刃般寒冷。虞微年敏锐嗅到柏寅清的状态不对,刚想拉开适当距离,滚烫大掌落在腰侧,以一种完全桎梏的力道,用力箍住。   “回答我。”柏寅清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柏寅清此刻出现在这里,实在让虞微年意外,更让他担心的是,柏寅清很有可能听见、看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虞微年很擅长示弱,也很擅长应对这种场景。他保持依偎在柏寅清怀里的姿势,双手搭在柏寅清的手臂上。   “什么碰不碰?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柏寅清的视线过于直白,有如实质落在他的颈侧。他后知后觉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照了照,这才发现颈侧的一抹红。   “你误会了,这是我过敏时抓的,我晚饭吃了很多东星斑和黄鱼……”他回搂住柏寅清,委屈地示弱,“你知道我爱吃这些的。”   虞微年似完全不介意柏寅清的掌控欲,反而主动坐在柏寅清怀里。他仰起微醺的面庞,半开玩笑道,“怎么,你担心我在外头偷人啊?”   “……”   柏寅清并不言语,像在思考他言语的真实性。   “你不信我?”虞微年故作生气。   半晌,柏寅清才说:“你说你在谈工作。”   “是在谈工作啊。”虞微年说,“司知庭还没来,说临时有个会议要处理。谈工作的地点也是他定的,他非要来这里,我也没办法。谁让他给我让出那么大的利润,我当然要听他的……而且寅清,你明白的,工作上很多应酬无法避免。”   “我不告诉你,是怕你生气,也担心你多想。”   柏寅清:“你知道我会生气,但还是不告诉我。”   虞微年熟练地往下道:“我下次一定告诉你好不好?”   柏寅清看着他,久不言语。   虞微年知道柏寅清很难搞定,在追求过程中就能看出,可谁让他现在对柏寅清兴趣正浓?他思索着该如何狡辩,另一边,司知庭姗姗来迟。   司知庭手中拿着一叠工作文件,看到柏寅清和虞微年后,愣了愣,旋即收拾好表情:“抱歉,来晚了。突然有个跨国会议要开……”   在这期间,虞微年没有动手机,也没有和别人联系,甚至连眼神对上的机会都没有。   柏寅清一直在观察。   虞微年所说的工作,没有撒谎。   虞微年如看见救星:“没事,来了就好。你文件都带了是吧?让我看看……”   他想起身,腰间大掌却紧扣不放。面对柏寅清无时无地都在发作的占有欲,他表现得十分纵容,温热手心轻轻抚摸柏寅清的脸,“先松开我。”   他又抬起脸,亲了亲柏寅清的面颊,像在帮柏寅清宣告主权。   感觉到腰间的力道松下,他轻笑两声,凑到柏寅清耳边,半开玩笑道,“再不松开我,我真以为你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干我了。”   柏寅清盯着他,眼神幽邃。他被看得莫名,刚要说话,腰间大掌彻底松开。   “先去谈工作吧。”   其实工作早就谈完了。   但司知庭知道虞微年今晚在这里玩儿,非要借工作名义来找他,他知道司知庭抱着什么样的想法,也装作不知,同意司知庭一起来玩儿。   在虞微年看来,一个合得来的前任,也是最佳玩伴。   也幸好他同意了,不然此刻真不知该如何收场。虞微年悄悄用眼尾打量了一下柏寅清,柏寅清周边有无形低气压笼罩,所在区域与热闹酒吧格格不入。   柏寅清一直盯着他不放。   虞微年故意对柏寅清眨了眨眼睛,见柏寅清神色稍有缓和,才继续和司知庭假模假样地谈工作。   他很少开口,多数情况在听,看似听得认真,实际在走神。   他满脑子都在想——柏寅清什么时候到的?又听见多少?看到多少?   虞微年出来玩儿的时候,总是以一副“无所谓”的心态。他玩心重,来者不拒,言语上更是随便,反正说几句调情的话而已,又不是真枪实弹,算得了什么?   但被柏寅清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回忆总结了一下,却发现他根本不记得他说过什么话。   这也正常,谁会时时刻刻记得逢场作戏的玩笑话?   柏寅清一直坐在那里不声不吭,他外表出众,不乏有人想与他搭讪。但他的气质实在骇人,不像来酒吧玩儿的,更像来酒吧捉奸的正宫,无人敢靠近。   虞微年回到柏寅清身边:“工作谈完了,但既然你来了,要不要一起玩游戏?我教你。”   他也在试探柏寅清的态度,柏寅清应该没有看到或听到什么吧?   柏寅清:“好。”   态度还算正常,虞微年松了口气。他教柏寅清玩骰子,讲述规则,柏寅清听得认真。   可以看出柏寅清对此并没有兴趣,但他还是在陪虞微年玩。   “你和微年谈了这么久恋爱,老听他提起你,难得见上一面,喝一杯?”   柏寅清刚放下骰盅,头顶传来一道略微散漫的男声。   他抬起眼,看到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手中拿了两个酒杯。   “你不想喝别喝,不用理他。”虞微年小声说,“这是我朋友褚向易。”   既然是虞微年的朋友,柏寅清就不会不给面子。不过,他看了褚向易一眼,接着拿了个新酒杯,消毒,并开了瓶新的酒。   他倒了杯酒,随后一饮而尽,算是喝了。   褚向易被当众打脸,脸色极其难看:“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柏寅清语气平平,“我不喝别人递来的酒。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东西,你说呢?”   褚向易脸色铁青,这是暗讽他呢,也是,若不是江臣景在红酒里下了药,他们不一定那么快能成。   他脸色铁青,笑得很敷衍:“不愧是微年的男朋友,真行啊,一整杯直接喝了。这么赏脸,那我们再喝几杯啊?”   “不过你能喝吗?”他带着几分挑衅,“不能喝还是算了,别到时候回去,还要微年照顾你。”   柏寅清一言不发,只静静地将酒满上。褚向易喝一杯,他也跟着喝。   二人莫名其妙拼起了酒。   虞微年挺喜欢看柏寅清吃醋,一个对任何事都无感的高岭之花,唯独会因为他产生情绪,这种感觉十分让人上瘾。   逐渐的,柏寅清已喝完了半瓶酒,他看了眼,还是洋酒!   褚向易什么酒量,虞微年很清楚,但他不确定柏寅清能不能喝。再说了,他今天本来就理亏,柏寅清没有找他麻烦,反而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默默无闻坐在一边陪他。   这种懂事的行为,他很满意。   虞微年从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他出来喝酒,被当时男友当场抓包,然后在卡座上大发雷霆,又吵又闹。他极其厌倦这种作闹,私底下的一些脾气,他还能视作情趣,可当众如此,不等于是下他面子吗?   褚向易酒量很好,他倒满一整杯酒,很快一饮而尽,随后似挑衅一般看向柏寅清。柏寅清一声不吭,只坐在那里倒酒,待他想要跟酒时,手中酒杯被夺走了。   “你灌他酒干什么?”虞微年不满道。   杭越及时出声:“别闹了,也别让微年为难。”   褚向易不可置信:“我闹?”   “算了,不玩儿了。”   虞微年摸了摸柏寅清的脖颈、额头,虽然柏寅清面色不改,甚至没有上脸,但体温很烫,烫得灼人,烫得烧心。他牵起柏寅清的手,“还能走路吗?”   柏寅清紧紧回握住他,盯着他的脸片刻,才“嗯”了一声。   虞微年起身:“你们玩吧,我们走了。”   虞微年向来如此,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全凭心情做事,哪怕褚向易心存不满,也不敢阻拦。   离开座位时,柏寅清经过褚向易等人的位置,忽的嗅到一股熟悉的木质香水味。   他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不看不要紧,看了之后,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虞微年的一行友人,外貌无一不是出众的,长相或斯文或张扬,风格气质各异。但很奇怪,他们的穿衣打扮,却诡异的一致。   莫名其妙的违和感让柏寅清眉头紧皱,但他来不及细想,还是被虞微年带离酒吧。   外头下了雨,柏寅清取来一把伞,沉默地打开,为虞微年撑上。   柏寅清还带了外套,不过已经湿了大半,没办法给虞微年套上了。   一路上,柏寅清都默默无声,唯有马路车辆声响,与脚踏湿润地面的声音。   “还生气呢?”   身后是霓虹大厦,车辆飞驰,雨水敲打地面。虞微年踮起脚尖,在一柄黑伞下亲他,“不生气了。”   “今天是我不对,我不该骗你,也不该瞒你。我也是不想让你生气,所以才瞒着你……”   柏寅清:“你瞒我,我才会生气。”   如果虞微年一开始和他说去酒吧,虽然他也会不开心,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气。   是吗?那只是柏寅清现在的说法而已。虞微年并不相信,如果当时他真和柏寅清说实话,柏寅清必然不会同意,又或是非要一起跟着前往,陪在他身边,亲眼看着他。   但他没有说这些话,而是凭借经验,熟练地往下说:“我知道我错了,我这是太在乎你了,也太害怕我们吵架……”   柏寅清停下脚步,路灯之下,只有许些昏暗灯光照进伞下。他垂着眼帘,默不作声地看着虞微年。   虞微年像知道柏寅清想要什么,他主动搂住柏寅清的脖子,亲吻柏寅清的唇角、面颊,一路抵达耳畔。   “其实我好想你。”他带着几分委屈,“我早就腻了酒吧,里面的人也很无趣。我一直在想你,想早点回家跟你打电话,最好再见到你,抱着你……”   “要不是司知庭他被会议拖着,工作被耽误,我早就走了。”   柏寅清任由虞微年解释,任由虞微年亲,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但他的呼吸节奏,却明显变得不对劲。   他静静看着虞微年往下说,忽的,他将伞面朝虞微年一侧倾斜,自己则处在部分雨天中。大掌抚起虞微年的面庞,躬身低头,含住那张分分合合的唇瓣。   柏寅清的吻有些凶,舌肉在口腔内横冲直撞,又带有惩罚意味般,咬了咬虞微年的下唇。   但他终究没舍得咬太狠,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唇瓣分离时,虞微年还在笑:“我还以为你要把我咬出血。”   “你怕痛。”柏寅清终于说话了,他将虞微年搂进怀里,又把雨伞立正。   虞微年显而易见一愣,他怕痛?柏寅清是怎么知道的?他好像从来没和柏寅清说过……   不过转念一想,是个人都会怕痛吧?他又不是受虐狂。   虞微年的车子停在附近地下停车场,他原本可以找人将车子开过来,可他却选择步行。夜晚雨天漫步在街头,在他看来也是情调的一种。   借着昏黄灯光,他侧抬起头,便能看到一张清晰冷峻的脸。   虞微年寻找着车子,看到熟悉的车牌号后,他忽然想起来,他今天喝酒了。   “忘了喊代驾了。”他喝酒,柏寅清没驾照。他松开挽着柏寅清手臂的手,准备去拿手机,“不知道这个点能不能喊到代驾……”   虞微年只不过是没有继续挽着柏寅清的手臂,柏寅清便自己伸出长臂,环住虞微年的腰身。胸口猝不及防挨上柏寅清的胸口,他被一种占有欲极强的姿势禁锢在怀里。   过近的距离,藏不住任何反应,包括彼此的心跳。   手腕被硌得正着,虞微年一愣,旋即眨了眨眼睛,忍俊不禁道:“你也太能装了吧?”   这一路上,柏寅清脸色沉冷,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半杯洋酒下肚,脸都不带红的。   可谁能想到,这段时间以来,柏寅清都是以这样的状态,站在他身边?   虞微年的脚步停在车位一旁,他对上柏寅清幽深晦暗的眼睛,故意戏弄一般,隔着布料,用力抓了抓柏寅清。   “嗯——”柏寅清无法自控地发出一道轻哼。而很快,耳畔挨上温热柔软的唇瓣,“怎么比你的嘴还硬?”   “你有没有想我,嗯?”细白手指轻轻勾着领口,虞微年将柏寅清用力往下一拽。柏寅清被迫低头弯腰,视线与虞微年平齐,又听虞微年不容拒绝道,“回答我。”   柏寅清:“想。”   “这里呢?”虞微年手指轻轻蹭着柏寅清,又问,“有没有想我?”   “……”   柏寅清声音沙哑,“很想。”   真是神奇,柏寅清长了一张性冷淡的脸,结果却与之完全相反。虞微年感到新鲜,玩心慢慢涌上心头。   “我今天开的是迈巴赫,后座很宽敞。”他尾调拖长,带着引诱人心的小钩子,“想不想和我玩点不一样的?”   虞微年极轻地挑了挑唇角,一根手指抵在柏寅清胸口,轻飘飘的力道,却能将柏寅清成功往后推开一步。   他对柏寅清缓慢地眨着眼睛,像在邀请。   四目相对,虞微年却在一步步后退。后背挨上车门,纤白手指搭在领口,解开最上方的一颗扣子,露出斑驳泛红的锁骨。   那是柏寅清不久前留下的,未曾褪去的吻痕。   在虞微年准备抬手解开第二颗纽扣时,柏寅清跟了上来。同时他拉开车门,迎面抱起虞微年,与虞微年一起进入了车间。   ……   地下停车场停满车辆,迈巴赫后座十分宽敞,同时容纳两个成年男性后,空间还是显得有些逼仄。   车内温度很高,弥漫腥甜发腻的气息。窗外画面变得不清,热度在车窗内部形成一层迷蒙水雾,如镀一层模糊的膜。   一只哆嗦的手指缓缓抬起,有气无力地搭在车窗。手指将水雾蹭得混乱又清晰,滑出一道道湿润痕迹。   水珠顺着车窗滴落,打湿了真皮座椅。又有一只大掌从后方伸过,将虞微年捞回怀里的同时,也包住了虞微年的掌心。   车窗像镜子,朦朦胧胧照清虞微年走神的表情,长时间的亲吻让和他有些喘不过气。眉眼湿红,浮着一层稠丽的艳色,没等他喘过两口气,又被掰正下巴接吻。   “唔——”   柏寅清将他的呻/吟尽数吞下,同时,他透过车窗紧紧盯着虞微年的脸。目光直白,凶恶,像一只残/暴饥饿的狼。   虞微年后背挨着柏寅清的胸膛,他正双膝分开,坐在柏寅清的怀里。在这种姿势下,他偏过脑袋与柏寅清接吻,脖子实在发酸,肌肉也被牵扯得更加敏感。   但也正是这样的接吻姿势,柏寅清可以吻得更深。同时,二人也能清晰看到重色是如何被一点点吞噬。   哪怕贴了车膜,在地下停车场接吻,还是给了虞微年异样的刺激感。特别是他看到柏寅清那张冷淡的面庞,暴露出因他而狂热、失控的表情,反差感让他愈发兴奋。   唇舌随着湿热的吻在交换,勾扯出黏腻不绝的水声。窗户上的水珠滑落,打湿了真皮座椅,又飞溅得到处都是。   虞微年晚上喝了不少酒,他一直处在微醺状态,也忘了不曾上过厕所。忽的,小腹传来一阵酸胀的不适感,又缓缓抽了两下,他皱着眉,想暂时停止这个吻。   好不容易起身拉开一点距离,又被滚烫的大掌掐住一截细腰。柏寅清像大型动物捕食一般,将猎物一点点拖回自己的巢穴,也不让虞微年有分毫离开的距离。   嘴巴又被堵住,填了个严严实实。虞微年被迫分开唇瓣,接受这个疾风骤雨般的深吻。   真奇怪,柏寅清究竟哪来这么旺盛的精力?这都多久了?   他十八岁的时候,也没有像柏寅清这般疯狂过,仿佛是不会停止的永动机……   虞微年脑中思绪纷飞,整个人乱得不行。睫毛已经被泪水打湿,兜不住的唾液自唇缝间淌下,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寅清……你……”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是什么时候到酒吧的?”   直觉告诉虞微年,柏寅清应该看到了不该看到的画面。可见柏寅清今晚没有提起此事过,态度也称得上平静。   难道是他多虑了?   谁料,这句话像彻底激怒柏寅清,柏寅清突然停下接吻的举动。   虞微年迷迷茫茫睁开湿润的眼睛,没等他搞清楚状况,柏寅清突然托着他的腰身将他抱起,让他在怀抱里旋转了部分角度。   这个举动猝不及防,让虞微年一惊,眼前也发白一瞬。   他喉间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嘴唇再次被用力含住,又被吸进口腔里亵/玩。唾液自无法合拢的唇角溢出,又被尽数舔舐干净,粗舌打圈似的在他口腔里勾舔,一通乱凿,捣出绵绵水声。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柏寅清声线平静,但亲吻吸吮时的力道却很重,带有强烈索取意味。   这个吻太深,虞微年受不了。他舌尖微微向后缩着,想躲,但还是被强行勾出。他有点泪失/禁体质,当下控制不住掉眼泪,忍不住想伸手去碰,却被截住。   一双手腕被大掌箍住,扣在腰后。他被迫钉坐在柏寅清腿上,仰头被吻得汁水淋漓,水都兜不住了。   “我什么时候到的?”   趁着换气间隙,虞微年偏过头,努力呼吸新鲜空气。可唇瓣边缘,柏寅清还是很凶很用力地磨,他还没缓过劲,粗舌又顺着唇缝捣进软烂的口腔,速度快到只剩残影,边缘都溢开一圈白。   这个姿势让虞微年根本没有逃脱的空间,只能重重坐下,被含住唇肉里里外外吃了个透。他也想过挣扎,但挣扎时身躯扭动,更像主动把自己往柏寅清那儿送。   “从你说要出轨开始。”   虞微年口腔酸麻,想上厕所的感觉愈发强烈了。冷冽气息却仿佛要将他囚在身上,让他连动弹的机会都没有。   “年年。”柏寅清将他抛起,又随着重力沉沉落下。他似乎有些困惑,“你要出轨吗?”   虞微年瞳孔放大,浑身处在不自然的发抖状态。他被吻得喘不上气,大脑却不断提醒他——   柏寅清听到了。   难怪,难怪柏寅清这么凶。   虞微年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难捱。他这算不算变相的自讨苦吃?虽然舒服,但实在有些超出他能接受的范围了……   “怎么会呢?”唇肉相贴时,他含糊不清地说,“我最爱你。最爱你了……”   “爱”这个字眼,太过迷人,也太过具有诱惑力。它更像一个美丽却又危险的陷阱,吸引无数人靠近。   柏寅清动作一顿,被泡湿的大掌缓缓抬起,托住虞微年的面颊。虞微年已经没了力气,他的面颊侧躺在掌心之间,微微喘着气。   嘴唇嫣红,一小截舌尖红肿地探出,散发迷乱的热气,缩不回去一般,细细地颤。   虞微年长的实在漂亮,又因游戏人生多年,他身上有一种自由随性的气质,像一阵永远不会停留的风。可现在,他就被柏寅清困在怀里,柏寅清甚至能清晰体会到他身上的体温,很湿,很热,正紧紧缠着他不放。   “虞微年。”   “嗯?嗯……”   “以后不要骗我。”   柏寅清抚摸着虞微年的面庞,又说,“去哪里跟我说,不要骗我。”   他再一次重复,“不要欺骗我。”   搞了半天,就为了这件小事?虞微年轻轻地笑了一声,他侧过点面颊,用颊肉蹭了蹭柏寅清的掌心。   “寅清。”他说,“我爱你。”   柏寅清瞳孔骤缩,腹部肌肉处在不自然的紧绷状态:“你说什么?”   虞微年诧异挑眉,他只是说了爱,柏寅清便不能控制自己,顷刻就交代了。   “我爱你,寅清。”他搂着柏寅清的脖子,尾音拖着长长的调子。   柏寅清定定地看着他:“你会永远爱我吗?”   “当然了,永远。”   “……可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虞微年此刻浑身舒适,散发着惬意的信号。他被伺候舒服了,自然不介意多说几句好听话:“那我也喜欢你,我不是因为新鲜感和刺激才跟你在一起的。”   “……”   半晌,柏寅清才说,“你最好不要骗我。”   “如果我骗你,你要怎么样呢?”虞微年忍不住哼笑,他故意凑到柏寅清耳畔,“你想囚禁我吗?”   柏寅清看着他,没有说话。   “好吧,如果我骗你,那你就囚禁我吧。”   “把我关起来,每天干我,把我干得跑不了,下不了床,哪里都去不了,只能留在你身边……”   断断续续的声音,多了几分不着调的轻佻。虞微年的声线有些含糊,带着几分低低的笑意,仿佛某种引/诱,也能让柏寅清听清他所言。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柏寅清呼吸陡然变重,变热。虞微年今晚喝了太多酒,又来不及上厕所,加上装了太多,旧的刚被挤出,新的又被送进来,他小腹酸得不行。   虞微年皱着眉头看向高高隆起的小腹,还是有些过火了,要是能把柏寅清削去一截就好了……他忍着不适,牵住柏寅清的手,一起覆在他的小腹上。   “囚禁我这件事,就这么让你兴奋吗?”   虞微年喜欢逗柏寅清,也喜欢看柏寅清为他失控。而当下,柏寅清忽的用力将鼓起的小腹往下按,虞微年尝到自食恶果的滋味。   他呼吸急促,喘不上气,想上厕所的感觉愈发强烈,却还是要故意挨着柏寅清的耳畔,言语暧昧地戏弄。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里面都是你的孩子。”   虞微年弯了弯浮着水色的眉眼,眼皮覆着一层薄红。明明已经有些受不了,却还是要作死一般地开口,“老公,我给你生宝宝好不好……呃呀!”   虞微年睁大眼睛,他被重新被捞抱进怀里。柏寅清没有说话,只垂眸直勾勾盯着他,那眼神深沉骇人,仿若藏了无穷无尽的暗色。   他眼睁睁看着柏寅清握提住他的脚踝,慢一拍地眨了眨眼睛……   他好像又玩脱了?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地下停车场角落,一辆高调的迈巴赫,时常处在不自然的颤动。也幸好停的位置比较偏,并没有人察觉。   夜色已深,所有人都沉迷在夜生活中。直到天明,迈巴赫的动静才渐渐停下。   最终还是尿了。   车内一片狼藉,虞微年懒洋洋地趴在一边,看着柏寅清收拾残局。   其实犯不着这么麻烦,到时候把车子送去洗就行。但柏寅清这人也够好笑的,做的时候不觉得难为情,现在要把车子送去洗了,事后反而抿唇不语,环顾四周,似是觉得有些过火。   干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过火?   柏寅清大概将车子内部清理了一下,随后,将手擦干净,重新将虞微年拥入怀里。   他们挨得很近,因为身高差与体型差,柏寅清的下颌挨着虞微年的头顶,虞微年能够以一种被包裹的姿态,被拥入怀里。   “年年,以后不要骗我。”柏寅清看起来冷静了不少,但他又一次重复。停顿片刻,他又道,“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就算他暂时没有,他也会想办法满足虞微年。   闻声,虞微年低低一笑,又用那种拖长的语调,跟他调情:“对我这么好?我要什么,你都答应我?”   “这么听话?”   “嗯。”   柏寅清不认为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谈恋爱听恋人的话,在他看来理所应当。   “你能答应我所有要求……”   依偎在柏寅清怀里的虞微年,发梢、头顶、额头时不时落下轻吻。他挑了挑眉,忽然抬起头,抚起柏寅清的面庞,温柔地吻了吻柏寅清的唇角。   言语却是与行为截然相反的无情,“其中也包括分手吗?”    第31章 威胁短信   虞微年的手指纤长匀称, 又有恰到好处的骨感。他的手正与柏寅清十指相扣,可在他说出这句话时,柏寅清瞬间将手握紧, 力道大到仿佛要将他融进骨血之中。   柏寅清沉静地看虞微年,虞微年笑着去亲他:“我开个玩笑。”   手中力道没有松, 柏寅清沉声道:“不准开这种玩笑。”   反应这么大?虞微年笑得更开心了:“说说都不行?”   “不行。”柏寅清脸上挂着严肃的神情, 甚至称得上狠厉。他语气带有寒意, “别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 唯独这件事不行。”   “我怎么可能舍得跟你分手?你可是我追了好久才追到的。”虞微年回握住柏寅清的手,同样摆出一副深情又认真的神色,“只要你不提分手, 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我还怕你把我甩了呢。”   “我不可能提分手。”   “那说明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虞微年很擅长调情,又在许多过程中表现得游刃有余, 示弱、服软, 又很会说好听话, 许多细节足够说明他经验丰富。   很多时候, 柏寅清也会想问,你究竟对多少人说过这样的话?又给出多少个类似的承诺?   但这样的问题没有任何意义,柏寅清淡淡地收回目光, 敛下眼底翻涌的暗色。   他伸手勾住虞微年脖子中的项链,将戒指取下,为虞微年戴上。   “以后不要摘下来。”   “……”   啊,被发现了。   虞微年也不是故意拿下来, 只是他为了搭配当天服装,总会更换首饰。他今天穿的这身衣服与戒指不搭,于是就取下来当吊坠。   他都忘了这件事,没想到还是被柏寅清发现了。   “好, 我以后每天都戴着它,洗澡都不摘。”虞微年黏糊糊往柏寅清怀里蹭,这也能让柏寅清更好看清他身上的斑驳痕迹。他又道,“还有你说我出轨这件事,我必须解释一下。你应该也听到了,那是玩笑话,是那个人先问我奇奇怪怪的问题……”   “你应该怪他。”他委屈道,“我朋友都能给我作证。”   提到虞微年的朋友,柏寅清心中再次涌上怪异的情绪。他能看出他们对他的轻视,又或是不在意,仿佛他只是虞微年新买的一个货品,只是因为刚刚到手才显得珍惜,过段时间就会腻。   虞微年误以为柏寅清这是不相信他,他主动拿出手机,点开微信:“问我问题的人就是帮我接电话的人,他叫雷蒙,我给你看……”   最近,虞微年已整理好聊天记录,可还是有很多人给他发消息,但他都没有点开过,因此左上方仍然有数不清的红点。   他当着柏寅清的面翻聊天记录,翻到一个叫“雷蒙”的人。   虞微年滑着聊天记录,让柏寅清检查。柏寅清虽然说他不在意,但看得十分仔细,每一条语音都要一一转文字,将聊天内容看个清晰。   确实没有过火的内容,基本都是雷蒙问虞微年来不来玩儿,虞微年很少回,要么就是回个“1”。唯一比较主动的话题,便是有关玩牌的内容。   虞微年好像很喜欢玩牌,而雷蒙恰好玩得不错,所以虞微年才每次喊上他。   柏寅清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眼底却涌起波澜。他低头看着虞微年,说:“我能拿你手机发条朋友圈吗?”   “当然可以。”   柏寅清拿起手机,对准他们紧紧相扣的手,发了一条朋友圈,设置了仅雷蒙可见。   虞微年忍俊不禁:“这么容易吃醋啊。”   “……”   “嗯。”柏寅清说,“不喜欢他。”   更不喜欢他靠虞微年太近。或许是,任何试图接近虞微年的人,他都不喜欢。   虞微年跨坐在柏寅清身上,双臂搂着柏寅清的脖子:“你喜欢我就够了。”   二人衣服都被弄脏,没办法再穿。幸好后备箱有备用衣服,虞微年被简单清理过后,换上新衣服,柏寅清则因为体型大他一号的原因,穿得有些憋屈。   他们先到附近酒店洗了个澡,旋即前往最近商场。   虞微年很喜欢逛街,他喜欢挑选心仪物品的过程。他先和柏寅清去了一家他常去的专柜,买了一套情侣款成衣。   “你很喜欢这个品牌吗?”柏寅清问,“你衣柜里的衣服基本都是这个牌子。”   虞微年:“嗯?对啊。”   柏寅清记下这一点,他买完单后,虞微年百无聊赖地在旁边试香水。   虞微年不爱喷香水,但他喜欢收集漂亮的香水瓶子。当柏寅清提着购物袋走来时,他抬起手,举起一张试香纸。   “你试试这个。”他说,“好不好闻?   柏寅清低头弯腰,嗅了嗅:”味道太甜了。”   虞微年轻轻挑眉,双手缠住柏寅清的胳膊:“你给我买。”   “嗯,你喷好闻。”柏寅清往虞微年喷了点香水,又用指腹蹭了蹭。不着痕迹蹭走虞微年身上的气息,像是共享了体温与香气。   虞微年装作没看到柏寅清的小动作,他又指了指另外一瓶香水:“这个我也想要。”   柏寅清看都没看一眼:“嗯,买。”   “这个呢?要不要。”柏寅清知道虞微年喜欢瓶子好看的香水,他拿起另外一瓶香水。   “要。”虞微年勾了勾柏寅清的手指,踮起脚尖,在柏寅清耳畔撒娇,“老公,你真好。”   在重大场合能做到面不改色的柏寅清,如今却显露出几分不自然的难为情。   他喉结上下滚动,紧紧牵住虞微年的手,刷卡,结账,又多拎了个袋子。   “年年。”   “嗯?”   虞微年调侃,“怎么不喊我宝宝了?”   柏寅清这人很矛盾,平日里搞得很正经,说句喜欢都会不好意思,像一只纯情小狗。但上床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凶残发狠,更喜欢一边撞他,一边在他耳边喘气喊宝宝。   “……”柏寅清目光不自然,他低头说,“我准备去考驾照。”   怎么突然提起这事?虞微年想了想,也正常,许多高中生毕业都会在暑假考驾照,这样大学可以直接开车上学。   虞微年支持,身为男友,也确实应该表示一下:“好啊,等会我们去店里试驾,给你提新车。”   柏寅清皱眉:“我不需要……”   拒绝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虞微年便将温热唇瓣挨着他的耳畔,缓慢厮磨,低语:“想车/震了。”   “我的车基本都是双座。”   “……”   虞微年的车以超跑为主,又或是双座轿跑,车内空间有限,很难施展身手。   柏寅清沉默片刻,“嗯”了一声,又说,“我给你买新车。”   提到这事,柏寅清就不拒绝了?虞微年挑了挑眉,倒也没拒绝柏寅清的示好。   自从柏寅清开始学驾照之后,虞微年的时间又灵活了起来。因为柏寅清要学车,没办法时时刻刻盯着他,他处在一种适度自由的阶段。   虞微年没自由两天,柏寅清便将学车时间调整到清晨。因为虞微年早上一般都在睡觉,他总是一觉睡到中下午,又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柏寅清觉得这样对身体不好,于是每天早上学完车,没课的情况下,都会去虞微年家里,喊虞微年起床,再给虞微年做早饭。   可是虞微年不爱吃早饭。   他早起那段时间胃口不佳,看见食物就恶心,最多只能喝几杯蜂蜜水。   这个习惯还是柏寅清帮他养成的。由于柏寅清之前每天盯着他喝蜂蜜水,又经常早上来他家给他泡蜂蜜水,现在他早起之后不喝一杯,都觉得缺了点什么。   这天,柏寅清离开驾校,前往虞微年家中时,已近下午一点。   虞微年还在睡。   “年年,起床了。”   柏寅清坐在床沿,伸手扶起虞微年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抚摸虞微年的面颊。他睡得很深,面庞呈现出熟睡后的绯红,手中紧紧抓着一条四格粉白配色的小毛巾。   “几点了?”虞微年有气无力地躺在柏寅清掌心间,无意识拿脸肉蹭了蹭柏寅清的手指,迷迷糊糊道,“我还想睡……”   过烫的体温随着细腻肤肉,落在掌心之间,形成过电般的触感。柏寅清敏锐察觉到不对,呼吸节奏不对。   “年年。”柏寅清快速将虞微年重新捞起,手背落在虞微年的额头,“你好像发烧了。”   “什……么?”虞微年迷茫地掀开眼睫,好像根本听不懂柏寅清在说什么。   “怎么可能?我应该是没睡够……”他重新闭上眼睛,有热气自唇缝间溢出,“我经常这样,睡一会就好了。”   虞微年状态明显不对。   如若是平常,柏寅清这样喊他起床,在没睡饱的情况下,他必然会发脾气。他有很严重的起床气。   虞微年不拿枕头砸柏寅清都是好的了,怎么可能会像现在这样乖乖回话,又任柏寅清摆布?   柏寅清基本每天都会喊虞微年起床,也记得虞微年起床时的体温,现在虞微年的体温明显与往常不一样。   “年年。”   柏寅清捧起虞微年因不舒服而显得有些迷糊的面庞,很认真地说,“你生病了,现在不舒服,所以才想睡觉。”   柏寅清看了眼空调温度,现在已经快十一月,虞微年空调还是开18度。虞微年喜欢被厚重被子包裹的感觉,在被严密裹住的情况下,再抓着他的小毛巾,会让他觉得很舒服,也很有安全感。   “……”   好一会儿,虞微年才反应过来,他缓慢地睁开眼睛,睫毛被泪水濡成丝缕状。生病后的他面庞透着薄红,没了往日张扬散漫的模样,多了几分懵懂,像一只单纯好骗的小羊羔,可以被轻易诱捕。   “我生病了?”   见过现在的虞微年,柏寅清哪里还反应不过来,先前虞微年都在装病。他曲起手指,挑起虞微年的下巴,对上一双湿润困惑的眼睛。   “嗯,生病了。”他说,“更像宝宝了。”   柏寅清暂时将空调关闭,去卫生间接了盆热水,帮虞微年洗漱。   牙膏被挤在牙刷上,送入口中,柏寅清一只手捏着虞微年下巴,一边帮虞微年刷牙。   刷完牙之后,再拿小毛巾帮虞微年擦拭面颊,以及后背浮起的一层热汗。   “含着。”   “别吞下去。”柏寅清说,“吐水。”   “抬手。”   虞微年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浑身轻飘飘,发着热,意识也混沌不清,感觉像在做梦。   原来这种感觉是生病吗?他一直以为是没睡醒……   虞微年从高中开始留学,学校附近有他的房产,也有专人精心照顾他。但他不喜欢陌生人入侵他的领地,卧室所在那层楼,他几乎不让人打扰。   再加上他那时候便开始玩儿,有时候与朋友宿醉,又或是玩得比较晚,夜晚迷迷糊糊回家,第二天也是这种状态。   提不起精神,浑身乏力,像睡不醒。   照顾他的人都知道他有起床气,也不敢喊他起床。他就这么迷迷糊糊睡着,醒来饿了,就让人送吃的上来,吃完继续睡。   虞微年浑身热乎乎的,他靠在柏寅清怀里,柏寅清身上的体温也很烫。挨在一起的他们,像两颗火球。   他拿颊肉蹭了蹭柏寅清的颈窝:“我想喝水。”   柏寅清垂眸看着虞微年。他闭着眼睛,浓密睫毛已湿透,不停颤动着,眼尾弥漫着湿红水色,声音也轻轻的。   他生病后的样子脆弱又可怜,像一只纯良无害的小动物。   柏寅清面无表情地捏了捏虞微年的颊肉,在虞微年皱起眉尖、露出不太开心的表情时,他将虞微年放平在床上,又往虞微年手心里塞了一枚小方巾。   “等我。”   柏寅清泡了一杯蜂蜜水,他拿小勺子一点点喂,虞微年喝得慢吞吞,唇肉因此变得有些发红水润。   “有没有好一点?”他问。   虞微年:“好像有。”   柏寅清拿出一个医药箱,里面只有一些碘伏、棉签一类的物品,没有其它常见药物。唯一的电子温度计,还没有电池。   虞微年转移目光:“我平时很少生病……”   “我下楼去买。”   临走前,柏寅清将虞微年的衣服下摆撩起,大片痕迹尚未褪去,在浮着一层薄红的雪色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在虞微年诧异的注视中,他将虞微年里里外外摸了个遍。   “比以前热很多。”他说,“应该是发烧了。”   直到柏寅清离开,虞微年还是震惊的。他后知后觉地想,柏寅清这是在耍流氓吗?   可柏寅清的表情太正经,抚摸肌肤时也像公事公办的态度。   躺了片刻的虞微年,已经没有多难受了,这种感觉类似宿醉。   他最多有点小感冒,最近天气忽冷忽热,他房间空调温度又很低,估计是被吹冻着了。   虞微年精神状态好了不少,他拿起手机,看到一个熟悉的毛巾头像,立刻点开会话框。   对方发了许多语音,他点下语音,一道温柔的女声在房间内回荡:“宝贝。”   恰好,卧室门被推开。柏寅清手中拎着两个袋子,沉默地看向他。   虞微年立刻解释:“这是我妈。”   乌云退散,柏寅清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平静地坐在床沿。   变脸之快实在让虞微年惊叹,他又听着下一条语音。   “宝贝,我有个合作方喜欢收藏车子,恰好你喜欢,我就从他手中买了辆车,已经运到你车库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纽约呢?”   柏寅清刚拆开温度计,闻声,抬眼看向虞微年。   虞微年慢吞吞按下语音键:“我现在不打算回去,我还没有毕业……车子我很喜欢,谢谢妈妈,我爱你。”   之后,虞微年又发了一个爱心的表情包。   随后,他收获了一个笑脸表情。   “你和阿姨关系很好。”柏寅清道。   虞微年:“是啊,我们像好朋友,什么话都能说。”   他顿了顿,又道,“但她比较忙吧,不过也正常,把事业做得这么大,她可厉害了。”   虞微年说这话时,隐隐带着几分骄傲。   柏寅清盯着虞微年,虞微年挑眉:“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会是看了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吧?”   “比如?”柏寅清说,“我只听说过你是花花公子,前任无数,很会玩。”   虞微年差点被口水呛到:“啊,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我那时候不懂事……而且哪有无数?没这么夸张。”   越说,他越心虚。   柏寅清垂下眼帘,看着手中温度计:“所以你以后打算回去?”   “不一定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妈知道我爱玩,也不会逼我做什么,她那些产业有专业团队帮忙管理运作,有没有我都一样。”虞微年回答。   “嗯。”柏寅清自下而上钳住虞微年的下巴,指腹轻轻揉了揉虞微年的下唇,“张嘴。”   虞微年张开嘴,冰凉的温度计送入唇中。他稍稍眯了眯眼睛,下唇的手指还没离开,而是若有若无地蹭着。   “你养猫了?”   这话题跳得太快,虞微年差点接不上。他愣了愣,才含糊不清道:“你说久久?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有养猫?”   “你朋友圈有发。”   柏寅清一直在等虞微年和他分享这件事,但他后来才发现,如果他不主动问,虞微年也不会主动说。   “那只猫呢?我好像从来没见到过。”   等温度计时间结束,虞微年才回答:“我平时不怎么回家,也不确定回哪个家,我担心我养不好久久,所以我一直让我朋友帮我养着……偶尔才会接回家照顾。”   “……”   “很可爱。”   “嗯?”   柏寅清:“那只猫。”   “那当然了。”虞微年翘了翘唇角,“他小时候更可爱,巴掌大一团,小时候老生病……现在已经是大猫了,不过还是很黏人。”   可以看出,虞微年很喜欢这只猫,也对这只猫花了不少心思。   “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接在身边?如果你怕你养不好……”柏寅清顿了顿,说,“我来养。”   虞微年看着柏寅清,一语道破柏寅清所想。他有些无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想和你时时刻刻待在一起,但我还是觉得有些快了。等我们感情再稳定一点,我们再同居吧。”   他掀开被子,迎面抱着柏寅清,仰头蹭了蹭柏寅清的脖子,“我也很期待那一天。”   柏寅清敛下眼中暗色,半晌,才“嗯”了一声。   有惊无险,虞微年体温不高,再加上他不觉得特别难受,没必要去医院。   柏寅清下楼这一趟,不仅买了些粥,还买了许多家中常备的药,将医药箱填得很满。   虞微年被一口一口喂着粥。从前他可能会觉得矫情,喝两口能解决的一碗粥,为什么非要一口口喂?但现在,在生病带来的微妙不适中,他被贴心呵护,仿佛他是某种易碎的珍宝。   这种感觉实在让人上瘾。   柏寅清表现得更加夸张,他只是生病,又不是摔断腿。连他上厕所都要扶着他,生怕他摔倒。   虞微年懒洋洋靠在柏寅清身上,任由柏寅清帮他解开裤子,又帮他把着。没多久,柏寅清帮他仔仔细细地擦。   他忽然侧过头,言语暧昧引诱:“老公,我现在发烧,里面肯定很热。我们要不要……”   虞微年故意勾柏寅清,柏寅清却哑声制止:“不要。”   他又问,“你现在很想吗?”   虞微年眨了眨眼睛:“还好。”   他只是觉得有点无聊,想找点事做。又也许是柏寅清今天的表现很好,他想奖励一下柏寅清?   得到这个回答,柏寅清说:“那就不。”   如果虞微年真的很想,他可以用别的方式帮虞微年解决。但如果虞微年感觉一般,那还是算了。   虞微年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   其实理由很简单。怕虞微年受伤,怕虞微年不舒服,也害怕中途出现什么意外。各种忧虑可以用三个简单的字眼来解释。   “不舍得。”   虞微年定定地看着柏寅清,许久,仰头去吻柏寅清的唇。在即将碰到时,他还是将头偏开。   却被扣住后脑,将脸转了回来。他仰头与柏寅清四目相对,又听柏寅清问。   “为什么停下?”   “我生病了。”虞微年说,“会传染给你。”   “那就传染给我吧。”   柏寅清毫不在意,他弯腰低头,捧起虞微年的脸。两瓣唇一下一下地碰着,厮磨,辗转,吐息交缠,彼此呼吸变得紊乱滚烫。   交融在一起的喘息声,让虞微年的意识也有些发散,好像喝醉了一样。   生病之后的体温很烫,又有些敏感。湿软舌肉被轻轻勾着,虞微年反应很大地搂着柏寅清,喘息声混合无法自控的呻/吟,连站都站不住了。   柏寅清长臂一伸,扶住虞微年的腰身,又带着虞微年,让虞微年背靠盥洗台。旋即弯腰低头,与虞微年交换了一个黏腻深入的吻。   唇瓣分离时,虞微年眸底一片水色,眼前画面变得不清。他带着笑意问:“要是你被我传染,我们两个人都生病了,那怎么办?”   柏寅清啄吻他唇角的水渍,道:“我照顾你。”   虞微年:“你生病了,也要照顾我?”   柏寅清反问:“我们在一起,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事吗?”   虞微年一愣,旋即低低地笑了。   虞微年被哄得开心,生病期间,胃口竟然大增。柏寅清不敢给他做太油腻的食物,只简单做了面。   按照那本厚重的本子,柏寅清一一照做,时刻谨记虞微年的忌口与喜好。这碗面看似寻常,却很合虞微年心意。   饭后,柏寅清收拾碗筷,洗碗前,还往虞微年额头贴了个冰冰凉凉的退烧贴。   “你去看会电视,我去给你切个水果,然后洗碗。”   坐在沙发上的虞微年,郁闷地摸着脑门上的退烧贴,这玩意有用吗?   而且这不是小孩子贴的东西吗?   虞微年翻了翻茶几上的塑料袋,退烧贴的包装盒上,画了一个围着粉色口水兜的小婴儿。   他觉得好笑,柏寅清这是什么意思?   和他玩养成游戏,把他当小宝宝照顾?   厨房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应当是柏寅清在洗水果。   虞微年进去捣乱。   他站在柏寅清身后,看着柏寅清洗水果,没多久,他双臂绕过腰侧,环住柏寅清腰身的同时,指尖挑起许些水,故意往柏寅清身上弹。   柏寅清平静地站在那里,为了方便虞微年胡作非为,还稍微转过点身,方便虞微年玩儿似的。   虞微年又往柏寅清脸上洒了些水珠:“我是谁?”   柏寅清:“你是年年。”   “还有呢?我是你的什么?”   “……”   “说啊,我是你的什么?”虞微年拖长尾调说,“你不是最喜欢喊这个称呼吗?”   柏寅清没有反驳,他确实很喜欢这么喊虞微年。但那是在床上。   日常生活中,喊这个称呼似乎太过腻歪,尽管他确实想这么喊。可他担心虞微年不喜欢,亦或是笑话他幼稚。   湿漉漉的手,抚摸着清晰的下颌线。虞微年一边往柏寅清怀里贴,一边坏心眼地问:“怎么不说话?”   “老公,我是你的什么?”   柏寅清捉住虞微年的手腕,同样湿漉漉的掌心,温度却是滚烫的。他握住虞微年之后,又将虞微年迎面拥在怀里。   “宝宝。”他低声喊,喊完后,似乎是觉得有些难为情。于是俯下/身,薄唇轻轻蹭了蹭虞微年的发顶,“你是我的宝宝。”   冷淡克制的面庞,说出来的言语却腻歪至极。虞微年不敢相信,这种甜掉牙的称呼,居然会从柏寅清口中说出。   虞微年脸上笑意扩大,他仰头亲了柏寅清好几口,故意发出响亮的吧唧声:“脸红什么?我喜欢你这么喊我。”   “宝宝。”   柏寅清依然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但手指却不自然地动了动。他单臂将虞微年抱起,另一只手将切好的果盘一起端出。   “你先吃,我去洗碗。”他说完,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静静坐在虞微年身边,像在等待什么。   虞微年侧头亲了柏寅清一口,柏寅清这才神色缓和,心满意足地起身,前往厨房洗碗。   茶几上的水果是切好的,每一块形状不一,有圆形、爱心形、三角形……至于那些边角料,估计都被柏寅清解决了。   虞微年觉得新鲜,柏寅清这人看起来冷冰冰又不解风情,结果私底下有这么多腻歪黏人的小癖好,还喜欢在这种小细节上花心思。   不过,他很受用,也很喜欢。   虞微年躺在沙发间,吃得正开心,他偏头看了一眼厨房,柏寅清正在水槽前洗碗。   这画面太过温馨,他甚至产生一个想法,好像家里再多个人也不错的想法。   但这只是转瞬即逝的想法,觉得不错,不代表他要去做。更别提同居这件事背后存在许多潜在风险,他是一个聪明人,永远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险与麻烦之中。   不过没有疑问的是,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柏寅清能一直保持现状,他对柏寅清的好感应该会持续很久很久。   虞微年心情很好,他拍了张水果照片,以及柏寅清在厨房忙碌的背影。他刚准备发朋友圈,一条短信弹出。   ——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虞微年一眼就认出,此人是段佑。   他很少会拉黑别人,更很少拉黑前任。在他看来,当不成恋人还能当朋友,再不济就是玩伴,闲来无事还可以出来一起玩儿,也不枉认识一场。   虞微年已经拉黑了段佑不止一个手机号,这段时间,他还以为段佑是消停了,没想到段佑还没打消想法。他正准备熟练地将其新手机号拉黑,对方又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中是一堆药品,虞微年放大看后,确定都是安眠药,一旁还有一把水果刀。虞微年看到这则消息,第一反应是皱眉。   这是在威胁他吗?虞微年有些头疼,他没料到看起来清冷听话的段佑,竟是最难缠的一个。这么长时间过去,还在坚持不懈地纠缠他,现在居然还搞起自杀威胁这一套了。   虞微年只能回:已经放出来了,你别冲动。   他斟酌语句:恋爱并不是人生的全部,你还年轻,值得遇见更好的人。   这也是虞微年的心里话,在他看来,恋爱只是体验人生的一部分,开心便在一起,不开心便一拍两散。他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为恋爱要死要活?更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非某一个人不可?   对此,段佑只是回:柏寅清不适合你。   段佑: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虞微年:“……”   行吧,话又白说了。他没料到段佑私底下是如此偏激的人,如果早知道,他一开始就不会招惹段佑,因为他最讨厌麻烦。   但平心而论,虞微年确实很喜欢段佑的外形条件,以及那身清冷孤傲的气质。他一直都很喜欢这种类型。   如果段佑后续没有这么折腾,现在他也许还在和段佑好好在一起,他当初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段佑追到手……   好歹在一起过,他不忍段佑真出什么意外。   于是虞微年耐着性子回:是最近心情不好吗?如果心情不好,要不要出去旅游?我给你报销。   虞微年:没有人值得你伤害自己。   微信会话框上方,多次显示“正在输入中……”,虞微年等了片刻,还是没等到段佑回复。   就在他以为他等不到回答时,段佑突然回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言语。   段佑:你总是这样。   虞微年一头雾水,没等他反应过来这是何意,一道阴影突然将视野笼罩,他下意识将手机屏幕朝下盖住。他抬起眼,柏寅清神色沉冷地看着他,幽黑深邃的眼眸翻涌浓稠墨色,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半晌,柏寅清才问:“你在和谁聊天?”    第32章 检查手机   虞微年将柏寅清拽至沙发, 灵活地跨坐在柏寅清腿上。另一只手熟练地切换手机屏幕,调整到电影页面。   “你猜猜我在和谁聊天?”   柏寅清盯着他,说:“前男友。”   这直觉也太准了吧?虞微年险些控制不住表情:“怎么可能?我在想, 我们晚上该去看哪一部电影。”   他大大方方将手机屏幕亮给柏寅清看,“这些都是新上的电影, 网友评价好坏不一, 我有点选择恐惧症, 不知道该选哪个。”   柏寅清的目光落在屏幕, 旋即回到虞微年的脸上。表情看不出变化,但最终还是指了指其中一部电影:“你不是喜欢看悬疑片吗?那就这个吧。”   换季容易感冒,虞微年不免中招, 但幸好他身体底子还行,这场小感冒并未对他造成很大影响。   这天, 虞微年出门前, 喝了杯蜂蜜水, 以及套上外套, 全程录制视频拍给柏寅清。   上了车后,他把外套脱了。   射击馆附近,虞微年刚停好车, 杭越的车也到了。   他们一起结伴而行,没走两步路,一旁草丛传来微弱的叫声。   虞微年停下脚步,拨开青翠绿植, 一只脏兮兮的瘦弱小猫,正蜷缩着尾巴躲在里面。   小奶猫很怕人,一开始还在炸毛哈气,可他就这么丁点儿大, 故作凶狠的表情和卖萌没有两样。   虞微年蹲下/身,杭越想拦:“流浪猫容易抓人……”   “没事。”   虞微年鼻尖被冻得有些红,唇角挑起一点弧度,近乎纵容地看着这只立起飞机耳的小奶猫。他曲起手指,蹭了蹭小猫灰扑扑的面颊,“怎么这么可怜啊。”   “小花猫。”   这只小猫看起来很小,又很瘦弱,也许是和猫妈妈走丢了,也可能是猫妈妈觉得养不活,所以舍弃了他。   小奶猫凶巴巴地弓背,浑身毛都炸开了。   但察觉到虞微年没有恶意,反而一直含笑盯着他看,他瞪大圆溜溜的眼睛,一步步靠近,试探、再试探,最终主动拿鼻尖蹭了蹭虞微年的手,奶声奶气地喵呜一声,又在地上打滚,露出肚皮,双足隔空踩奶。   杭越:“好像把你当成妈妈了。”   小奶猫抓着虞微年的袖口,想往上跑,袖口印上一个个沾灰脚印,他也毫不在意,反而纵容小猫往他身上爬。   “可惜没带吃的。”他又拿手指在地上画圈,小猫还以为在跟自己玩儿,迫不及待跟着他的手指打转,玩得不亦乐乎。   “我带了猫条。”杭越见虞微年爱不释手的样子,道,“想养就养。”   “……”   虞微年笑着斜睨过去,“我连我自己都养不好,怎么可能把他养好?”   虞微年挺喜欢小动物的,但总是不敢养,养宠物对他而言,意味着责任,他需要承担起一个小生命的责任。   “我接回去养吧,我正好挺会养小动物的。”杭越把外套脱了,把小猫裹了进去。   小猫害怕杭越,也害怕杭越身上的味道,又开始飞机耳哈气。   虞微年把装着小猫的外套接过来,小猫立刻夹着嗓子喵喵叫,变脸之快,让他忍俊不禁。   “我抱着吧。”他说,“去医院检查一下,然后再送去你家。”   他也正好很久没看久久了。   把小猫送去宠物医院检查,再送到杭越家隔离,回到射击馆,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阳光自上而下洒在靶场,护目镜折射出冷冽光芒。虞微年手中持枪,神色专注,盯紧靶心。   连续几道枪声响起,硬纸板碎片在空中飞舞,空气中飘起淡淡的火药味,继而转浓,有些呛人。   不远处电子屏幕成绩瞬间刷新,一个为“YU”的用户立刻占据榜一,并刷新射击馆的记录。   虞微年只打了一会,就觉得没意思,他把枪往一旁递,立刻有人上前接上。   “虞少,枪法还是那么准!”   对这些恭维,虞微年已经听腻了。他推开休息室的门,隔着玻璃望着外头动静,取下耳罩,随手丢在一边,一侧玻璃柜中陈列着排排枪/支。   杭越:“不玩了?”   “没意思。”虞微年说。   太简单了。   杭越也能理解,虞微年虽然还年轻,但基本已经体验过整个世界。炒股、创业、艺术……他各个领域都有涉猎,也是其中翘楚,若是他想,他可以做得更好,但他总是在风头最盛时抽身。   世界万物于他而言唾手可得,他总是需要不断的刺激,令他保持对世界的新鲜感。   虞微年低头玩了会手机,透过休息室玻璃窗,外头有一行年轻人在训练,吵吵嚷嚷的。但打得不是很好,看起来有些气馁。   一旁经理以为他是被吵着了,准备出门提醒。谁料,他直接推门走出,来到这伙人面前。   “发生什么事了吗?”虞微年语调轻柔,带着笑意。   其中一人打得烦躁,忽的看到一张比日光还要明媚的脸,整个人都怔住了。尤其是那双眼睛,温柔、含着水光,他忽然感到心跳加快,连说话都支吾起来。   “我……我有点打不好。”他低声说,“我朋友笑话我。”   虞微年了然,走近半步,轻声问:“是刚开始玩吗?”   “学了一段时间,也请过教练,但总打不好。”他郁闷道。   随着虞微年靠近,他能嗅到一股香,很淡,但又说不上来得好闻。他浑身僵硬,又听见对方用很好听的声音道:“也许是那个教练不适合你,如果你信得过我,要不让我试试?”   “你放心,我有教练证。”   那人自然没有拒绝。   虞微年帮年轻男生戴上保护耳朵的耳罩,温热手指时不时蹭过耳畔,他的耳垂顷刻红得能滴血。而很快,虞微年又带着他一起握住枪。   虞微年的手掌温热,手指纤长却不是力量感,是一双兼具柔美与骨感的手。被这双手托住时,男生总觉得置身于松软云端,连意识都开始涣散。   “焦点不要落在照门或靶上,而是要落在准星上。”   “对,就是这样。”   “……”   “调整呼吸。”   男生心跳更快了,他被带着瞄准,射击。强大的后坐力让他胸口产生向后拉的疼痛感,然而肾上腺激素却在飙升。   接连数枪,一个新用户登顶成为排行榜第一。虞微年松开手,温柔地帮他摘下耳罩。   “你很有天赋。”虞微年眼中不乏赞赏,他笑着说,“学习能力好强,好聪明。”   男生比虞微年要高一些,按理来说他应该需要低头俯视虞微年,可此刻,他却觉得他才是仰望的那个。他盯着虞微年的脸不放,接连不断的夸赞言语让他几乎眩晕,心跳处在失衡阶段。   见虞微年要走,他忙上前两步,结结巴巴道:“你常来这里玩吗?”   “嗯?是啊。”虞微年眨了眨眼睛,“要是下次遇见,我们可以一起。”   下次……男生一脸恍惚与期待。   虞微年重新回到休息室。   目睹全程的杭越:“你倒是大方,刚打出第一名,就拱手让人。”   虞微年不甚在意:“他看起来是新手,让他开心开心。”   杭越知道,虞微年就是这样的人,其实他对这个男生也没兴趣,只是觉得好玩儿,便处处留情。   “最近时间这么多?经常见你出来玩。”   “柏寅清在考驾照,我比较闲。”   “你那前男友呢?没缠着你不放?”   “别说了。”   虞微年叹气,“他最近在闹自杀。”   杭越:“真假?”   他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吧,段佑不是那么偏激的人,但也说不准,之前段佑只是撞见虞微年和司知庭在酒吧,都会当场大闹。虞微年不喜欢当众作闹的人,更不喜欢不懂事的人,所以第二天就和段佑提了分手。   虞微年给杭越看了照片,照片中那把水果刀没有多锋利,很难自杀。那些药也像摆拍,吓唬人的。   杭越猜测,段佑是看中虞微年多情这一点,也知晓虞微年吃软不吃硬,所以调整策略了。   虞微年:“我都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缠着我不放。”   杭越反而笑了:“他对你念念不忘,不正常吗?你出手大方,又有多少人能抵抗金钱堆积出来的浪漫?”   更别提虞微年还是一个外貌出众,擅长甜言蜜语的人。和他谈恋爱,能获得金钱与情绪价值,尽管有人知道这些都是虚假的谎言,也仍愿意飞蛾扑火。   虞微年扶额:“其实我还怕一件事。”   “还会有你害怕的事?”   “是啊。”   虞微年直白道,“我怕他找上柏寅清。”   所以他才必须稳住段佑。   现在他对柏寅清还新鲜得很,他可不想因为前男友出任何岔子。   虞微年看了眼手机,这个点柏寅清应该练完车了,他给柏寅清打了个电话。   桌面手机震动,柏寅清看了眼屏幕,他在对面人的注视下,按下接听:“练完车了,好,我现在过去找你。”   等虞微年挂断电话后,柏寅清才将手机放回桌面。他掀起眼皮望向对面,“我只给你五分钟。”   段佑并不着急,他慢慢喝了口咖啡:“我听说年年追了你很久……当时他也追了我很久,过程轰轰烈烈,我当时生病,他为我放弃了一个五千多万的项目。”   他顿了顿,又笑了笑,“不过他最后还是谈成了。”   “一开始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认真的,我感觉到我在动摇,我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把他拉黑了……他却冒着大雨在我宿舍楼下等我,一直等,等了很久。”   “之后他发高烧,他却握着我的手,反过来安慰我……”   段佑不断诉说往事,讲述虞微年是如何追求他,他们恋爱过程又是如何甜蜜。他不断在记忆中寻找虞微年爱他的证明,并将细节一一道出,随后状似不经意地看向柏寅清,“他为你做过这些吗?”   柏寅清语气淡淡:“我不会让他因为我生病。”   像彻底装不下去,段佑脸上笑意隐没。他盯着柏寅清片刻:“真巧,你身上这件衣服,我也有类似的。”   “还有你手上的戒指。”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枚戒指,继而是一枚腕表,“年年是不是也送过你这只手表?”   “哦对了……还有香水。”   柏寅清没有说话,脸上也没什么情绪。一件件熟悉的物品摆放在桌面上,却让他目光有了片刻停顿。   “很意外吗?他送过你的东西,我居然也有。”段佑扯出一抹假笑,“其实不止是我跟你,他给他历任男友送的礼物,都是这些。”   “约会会去海洋馆,去商场买对戒,一起做蛋糕,用餐在野尔……”   因为喜欢固定品牌,所以买的礼物也是类似,他甚至懒得去挑选。除去一些当季成衣,腕表、香水、约会地点、约会餐厅……所有流程都像流水线一样,唯一换了的,只有人。   柏寅清表情依然淡淡,仿佛对任何事都无所谓,没有事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他喝了一口冰水,问:“所以呢?”   段佑说:“现在被甩的人是我,很快就会轮到你。”   柏寅清扯了扯唇角:“我们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段佑唇角微扬,像在嘲讽柏寅清的天真与愚蠢,“年年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新鲜感很快,你凭什么觉得他会为了你收心?”   “我会把他看好的。”   “是吗?”段佑像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五分钟时间到,柏寅清没兴趣和段佑继续浪费时间,起身准备离去。   段佑拿起手机,当着柏寅清的面拨出一个电话。他等了很久,久到他以为电话不会接通时,对方接通了电话。   “年年……”   柏寅清脚步顿住,他偏过首,不苟言笑的面庞浮起黑夜流水般的暗色。白炽灯冷淡灯光下,他身形流畅而笔直,英俊深邃的五官被照出极暗的阴影。   段佑挑衅地看着柏寅清,当着他的面,言语暧昧:“年年,我现在已经想好了,过去我确实太冲动了……我不该让你为难,是我太不懂事了。”   虞微年那标志性的低哑嗓音,混着许些笑意传来:“你想通了就好,反正你不要伤害自己。”   段佑看见柏寅清薄唇紧抿,唇角微微下压,随后坐了回去。   “我知道,我会听你的话。”段佑像顺从听话的绵羊,语气都是温顺的,“你在开车吗?那你专心开车,我愿意等你,也会一直等着你。”   电话被挂断。   方才低眉顺眼的段佑,顷刻变得富有攻击性,像一只雄竞成功的猛兽,眉眼都是挑衅的:“年年总是改不掉这个毛病,和前任纠缠不清的毛病。之前和我在一起是,现在和你在一起也是。”   终于,柏寅清厌烦地出声:“真可怜。”   “什么?”   “我知道被甩很难受,但你现在实在太可怜了。”   冰冷幽邃的眼眸带有几分困惑,柏寅清问,“因为被第三者破坏过感情,所以你现在也要当第三者吗?”   段佑表情登时扭曲,他情绪激动,带动桌面晃动:“你才是第三者!年年答应过我,我们马上就会同居。他答应过我的……我马上回成为他第一个同居对象。”   “是你破坏了我们的感情,没有你,我们肯定会复合……”   同居。柏寅清表情骤变,眼底染上一丝薄怒。   “真可惜,你们这辈子都不会复合。”   柏寅清缓缓起身,眸光阴鹜深黑,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你们已经分手了,要是你再骚扰他,别怪我不客气。”   “好久不见,柏先生。”   “最近怎么样?”   温馨简单的办公室内,陆医生戴着斯文的眼睛,语气温和地打招呼。他已许久没有见到这位患者,通过几次线上沟通,他明显察觉到柏寅清状态在好转。   “最近睡得好吗?”   柏寅清:“很好。”   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他在我身边,我睡得很好。如果他不在,我还是睡不着。”   “啊,原来是这样。”陆医生看到过柏寅清的朋友圈,也知晓柏寅清谈恋爱了。他又问,“如果他在你身边,会让你觉得很安心,很有安全感吗?”   “嗯。”   “那如果他不在你身边,你还是会和从前一样失眠、焦虑,需要靠服药才能缓解吗?”   柏寅清似乎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平静地看向陆医生,反问道:“你会和前任联系吗?”   陆医生老脸一愣,旋即回道:“会。”   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分,柏寅清冷道:“你不是结婚了?结婚了还和前任联系?”   陆医生笑道:“我都这个岁数了,很多事都已经看开了。而且我和我前任是和平分手,我们更像朋友……我爱人也知道这件事,她也有关系不错的前任。”   “如果你爱人骗你呢?”柏寅清冷冷地凝视他,“他其实还在意前任,所以时常私底下联系前任。”   陆医生敏锐捕捉到重点:“和前任联系这件事中,你觉得最关键的部分是什么?是欺骗吗?”   柏寅清一怔,他沉默片刻后,道:“我不想他骗我。”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被欺骗确实很难受。但你是否向他正向表达过你的情感需求?”   “他给过我承诺,说不会骗我。”   “但你不信。”   陆医生说,“你不信他说的话。”   “也许是因为他曾经给过你承诺,却没有做到,被欺骗的你感到很难过……但也许他给出承诺的那一刻,是真心的。”陆医生尝试分析,“你无法相信他,尽管努力说服自己相信,却还是忍不住怀疑,从蛛丝马迹中寻找他陪伴的可能性。所以你的控制欲越来越强,且对他期望过高……”   “期望过高?”柏寅清冷冷打断,“我只是想让他像我对他一样对我,这也算期望过高吗?”   “所以你想让他像你粘着他一样粘着你?像你需要他一样需要你?”陆医生没有得到回答,但从柏寅清的表情与沉默中,他获得了答案。他问,“现在的你,是否一离开他就会焦虑?如果他片刻不回消息,又或是消息回得比较冷淡,你就会感到烦躁、焦虑,害怕并抗拒分离?”   许久,柏寅清才说:“我只是想知道他在做什么。”   “你很在乎他,但他不知道。”   不知道?虞微年比谁都要清楚,只是装不知道。柏寅清面无表情地喝了口水。   “你应该问问你自己的内心,你到底想要什么?”   “很多人害怕表达出自己的真情实感,明明很在乎,却装作不在意,仿佛先表达爱意先给予爱意便是羞耻的……你应该与他好好沟通,听你的描述,他并不是不好沟通的人。”陆医生劝道,“你应该勇敢向他表达爱意,并告诉他不喜欢他对你撒谎。谎言有时候是善意的,但它会导致彼此信任失衡……”   “信任是建立一切关系的基石,信任崩塌,爱也会瓦解。”   “同时,你现在有点焦虑型依恋的表现,过度关注对方,说明你已经对这个人产生了深深的依赖,你必须调整自己,转移注意力。”陆医生注视着柏寅清,“你应该将安全感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一味依赖他人。”   “……”   骨骼分明的双手交叉,搁置在冷白色的桌面上。片刻,柏寅清手指微动,他迎着白炽灯缓缓抬起面庞:“你说的对。”   安全感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   当天晚上,柏寅清查了虞微年的手机。   虞微年手机密码没改,是他们正式恋爱的日期,柏寅清解锁手机之后,先是查看地图软件最近的导航记录,又查看手机屏幕使用时间,软件使用时间……   虞微年最近去了很多地方,但这些地方,虞微年都没和他说过。   每天晚上,虞微年和他说睡觉了,其实也没有睡。虞微年在打游戏,不知道和谁组队。   柏寅清手抖得更厉害了,他听着浴室传来的淅淅沥沥水声,继续点开微信,设置-通用-储存空间-聊天记录-管理,这样可以查到隐藏的聊天记录。   随后,他又在搜索框搜索“宝贝”“早”“爱你”等字。显示出来的联系人,简直拉不到底。   虞微年对很多人说过这样的话。   柏寅清随便点开几个聊天记录,能看出对方是虞微年的前任,他们有过一段时间的暧昧聊天记录。他点击转账,转账页面成功弹出,说明这个人没有删除。   果然,虞微年没有拉黑前任的习惯。   不久之前,好几个前任给虞微年发了节日问候,亦或是游玩邀请,虞微年还回了。   手抖得愈发厉害,柏寅清眼底蒙上一层阴翳。他凝视着手机屏幕,又搜索了“陈”。   有一个网名为“陈”的男人,每天坚持不懈地发照片,几乎全/裸的。   再往上翻,他还高兴地回了一条语音:野尔餐厅果然名不虚传,味道很好,虞少,我们什么时候再去吃?   柏寅清想到野尔餐厅服务员认错人的那天,他看了眼聊天记录时间。   果然对上了。   柏寅清记下虞微年前任的名字,平静地把手机放回去充电。随后在社交平台上搜索,看着他们曾经发布的动态。   他们热爱分享生活,曾经与虞微年恋爱时的动态都没删。一张张昂贵精美又浪漫的礼物,鲜花、名表、香水、对戒、情侣装……   约会地点也是出奇得一致。   柏寅清看着这些照片,几乎能回忆起他和虞微年约会的地点。如段佑所说,这些约会的场所、赠送的礼物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虞微年身边的伴儿。   甚至连虞微年给出的承诺,深情道出的甜言蜜语,都是批发式的,只是换了个名字。   虞微年洗完澡、推开门,他一眼便看到面色沉冷的柏寅清。隔着昏黄的酒店灯光,他与柏寅清隔空对视。   深黑幽邃的眼眸仿佛看不见底,但在他们目光触及时,阴冷神色收敛。柏寅清将笔记本电脑合上,下了床,来到虞微年面前。   “怎么不穿拖鞋?”   柏寅清将虞微年拦腰抱起,又将虞微年轻轻放在床沿。他脚上还有些水珠,柏寅清便从卫生间取过毛巾,掌心托着一只湿润精致的脚,慢慢地擦拭起来。   虞微年双手撑在身旁,撒娇一般道:“拖鞋湿了,不想穿。”   他垂眸看着柏寅清,困惑地眨眨眼睛,“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你觉得我难看了吗?”柏寅清面无表情地抬头。   在这张冷淡面庞上,很难找到波动的痕迹。哪怕和柏寅清在一起这么久,虞微年也无法全然掌握他的心理。   虞微年低头亲亲柏寅清的脸,表现得很粘人:“怎么可能?我老公最帅了,我也最最最喜欢你。”   “……”   柏寅清喊,“虞微年。”   “怎么了?”虞微年向来敏锐,他察觉到柏寅清状态不对。   果然,柏寅清紧跟着问:“你和多少人说过这样的话?”   一看就知道,柏寅清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虞微年将柏寅清拉起,刚洗完澡的身躯热乎乎的,带着香,直往宽阔怀里钻。   “那些都是陈年往事,谁没一段过去呢?”他趴在柏寅清身上,目光深情认真,“以前的事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现在。”   “我现在只喜欢你。”   “是吗?”柏寅清声音平淡,“我会成为你的过去吗?”   “怎么可能?”虞微年否认得干脆,他捧起柏寅清的脸,双手微微朝中间挤,将柏寅清的脸揉得变形。他奇怪道,“怎么突然开始胡思乱想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柏寅清:“你在套我的话。”   被发现了,但虞微年不承认。他眨眨眼睛:“我这是关心你呀。”   “……”   柏寅清一言不发,虞微年便趴在柏寅清身上捣乱,伸手挠柏寅清痒痒。但柏寅清根本不怕痒,这么一通恶作剧下来,反而将他自己弄得气喘吁吁,面庞浮起一层绯色。   一只大掌扶住后脑,冰凉手指穿进发丛,挨着头皮。虞微年被冻了个正着,却没有躲开,而是乖顺地躺在柏寅清的胸口,任由柏寅清抚摸他的脑袋。   “我占有欲和控制欲很强。”   那张冷酷的面庞没有丝毫表情,但柏寅清停顿片刻,似乎在迟疑。   他与虞微年注视三五秒,五指微微收拢,极具有掌控欲地将虞微年按在胸口。   “我怕你讨厌我,觉得我是疯子。”   原来就是这件事吗?虞微年忍不住笑了,他侧抬起面庞,温热手指轻轻勾蹭着柏寅清的喉结、下巴。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虞微年哼笑着说,“你觉得你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藏得很好吗?”   柏寅清一动不动地望着虞微年,虞微年勾着唇角,眼神无辜又饱含纵容。   “我们是恋人,你可以对我有占有欲。”   他微微侧身,主动躺在柏寅清掌心中,无比柔顺地垂下眼睫,是一副全身心依赖的姿态。他声音含笑,却无比认真专注,仿若给出誓言一般庄重,“所以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就算你是疯子——”   “你也是我一个人的专属疯子。”   “我爱你。”   多么动听的情话。   虞微年笑得纯良无害,仰头注视柏寅清的目光真诚热烈,像一捧不会熄灭的火,更像来势汹汹的风,柏寅清想躲,想避,却被迫被风带着跑。   柏寅清垂下眼帘,大掌若有若无地抚蹭着虞微年的后脑。良久,他才说:“你最好说到做到。”   虞微年敏锐察觉到,今晚柏寅清很凶。虽然柏寅清以往也很凶,但今晚是不一样的,柏寅清像有些生气,明明知道他受不了,却还是很故意地碾。   又喘着气,很恶劣地边撞边问:“我和你的那些前任,你更喜欢谁?”   虞微年还迷糊着,被猝不及防问得一愣。   没等他给出答案,柏寅清在他尚且高的状态,变本加厉。   “你……你!”   虞微年被逼出哭腔,最后,他近乎是求饶地搂住柏寅清的腰,“当然是你……我最喜欢你。”   柏寅清终于舍得放过他。   他们昏昏沉沉地睡去。   手机铃声划破寂静长夜,虞微年猝然睁开眼睛,他迅速将电话挂断。   他看了眼手机未接来电,以及接连不断的消息,有些头疼地扶额。   虞微年偏头看了眼柏寅清,柏寅清睡姿端正地躺在床上,呼吸均匀。   确定柏寅清睡得还熟,他犹豫片刻,还是轻手轻脚地下床。   虞微年抄过外套往外走,压低嗓音发语音:“你冷静一点……我现在过来。”   黑夜中,原本熟睡的柏寅清,忽然睁开了眼睛。    第33章 成功同居   半夜下了场小雨, 凌晨的A市马路空旷,空气浸染一层薄薄凉意。虞微年来不及将车子停到地下车库,刚到门口, 就把车钥匙丢给泊车的保安,行色匆匆地走了进去。   秋夜寒风混合雨水, 似是要钻进人的骨头缝里。虞微年很快进入室内, 他不论什么季节都穿得很少, 以时尚为主, 加上很少待在室外,春夏秋冬于他而言无异。   现在只是下车进酒店大门这段路的冷风,竟让他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难道是因为柏寅清这段时间每天盯着他穿衣服、喝蜂蜜水、养生茶, 把他身体惯娇气了?   虞微年找到相应门牌号,刚欲伸手敲门, 发现门是虚掩的状态。   他直接推门而入, 段佑迎面伸出双臂, 却被他躲开了这个拥抱。   段佑脸上笑意僵住。   虞微年环顾四周, 确定没有什么危险用品,才看向段佑:“我记得你作息规律,怎么这个点还没睡?还有, 有什么话不能在电话里说?”   “你不是说你已经想通了吗?”   “我确实想通了。”   酒店落地窗倒映着二人身影,他们之间距离越来越近。虞微年平静地望向段佑,直至段佑站在他身前,他才听见段佑开口。   “就算你现在有男朋友也没关系, 我不介意柏寅清的存在。我们可以当情人,可以一夜情……”   饶是见惯大场面的虞微年,此刻脸上也不免露出诧异的神色。   他不敢相信这居然是段佑说出来的话,段佑看起来孤傲清冷、与世无争, 但排他性与占有欲都很强,眼中容不了一粒沙,之前他只是和前任意外遇见喝酒,段佑都会大发脾气。   可现在段佑居然主动说出这种话,又自甘堕落,将自己的定位放在见不得光的情人身上。   “只要你不离开我,也不要不理我……”   虞微年一脸复杂。   他怎么都想不到,段佑所谓的想通了,指的是这一点。他还以为段佑终于看开了,要斩断这段纠缠不清的关系。   谁知,段佑花了这么长时间做心理建设,是为了下定决心做小三。   “我们都是成年人,各取所需,没有什么关系的吧?”段佑语气艰涩,“而且柏寅清不是不知道吗?他不知道的话,等于没有发生。”   “我不会告诉他的……”   “……”   “我很想你。”   虞微年一言不发,段佑却受不了这种冷漠,从前虞微年待他百依百顺,追求过程更是热情主动。   段佑靠近虞微年,想离虞微年近一些。   虞微年步步后退,直至退无可退。雨水隔着落地窗敲打他的后背,房间内寂静无声,可以清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雨珠顺着玻璃面向下流淌,滴答滴答地往下坠落。斑驳模糊的车窗内,男人一身黑衣,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他腿上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屏幕地图显示一点红光,且慢慢闪烁着。   柏寅清缓慢抬头,雨天下的黑衣墨发,衬得皮肤愈发苍白。顺着拉下的车窗往外看,模糊画面变得清晰,酒店上方某层楼的落地窗前,内透出一对相拥的身影。   灯光昏黄,看起来十分般配。   柏寅清平静地吃了两颗药,面无表情地戴上耳机,点击某个键位。   耳畔除了淅淅沥沥雨水声,又多了一道突兀诡异的男声。   “……我不用你负责,也会帮你瞒着柏寅清。”   “你不是追求刺激吗?这样不好吗?”   黑夜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幕布,要将视野彻底吞噬。冰冷雨水溅进瞳孔,刺得眼球生疼,但柏寅清还是仰头直勾勾盯着落地窗前的一幕。   耳机内终于传来熟悉的声音。   虞微年叹息:“段佑,我确实很喜欢你。”   很喜欢?   柏寅清扯出一抹让人毛骨悚然的笑。   很好。他男朋友对别的男人说喜欢。   经过的行人匆忙避雨,不经意抬眼时,望见一张阴沉骇人的脸,吓得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那年年,我们是不是能保持这种关系?”段佑显而易见变得兴奋,“我会乖乖听话,不会让你为难,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不懂事……”   药又空了两颗,柏寅清面色不改地将药丸嚼烂。苦涩药味在唇齿间漫开,却无法让他的大脑保持清醒。   柏寅清戴上黑色手套,确定口袋里装了一包药。他将耳机音量调高,右手搭在车门把手上,静静等待虞微年的回复。   如果虞微年敢答应。   如果虞微年敢答应……   “但那是过去的事了。你还记得你电话里怎么跟我说的吗?你说你要见我最后一面,就当了却一个执念,所以我才来的。”虞微年似乎有些无奈,“我以前喜欢你,是真的很喜欢你。我们分手了,现在我身边也有新的恋人了。我很喜欢他,你犯不着做到这种程度。”   “我们真的不可能了。”   紧扣车门把手的手掌蓦地松开,柏寅清脸上闪烁迷茫,又有些不可思议,他甚至以为是自己情绪太激动导致幻听,又或是听错听漏哪个字眼。   若不是段佑说,只要见这最后一次,之后就会放弃纠缠,虞微年必然不会来这一趟。   他离开房间前,看着怅然若失,气质清冷忧郁的段佑,多情的老毛病又犯了。   没办法,他就喜欢这个类型。抛开段佑那偏执的性子不讲,段佑的外形与气质很合他的口味。   “你这么好,之后肯定会遇见更值得,更好的人。”虞微年临走前,也不忘安慰段佑,“你脸色有些差,我给你点了些吃的,是你最爱吃的那家日料,还有一些其它热食……吃不完你可以放冰箱,明天当早饭吃,这里有微波炉。”   “你老忘记吃饭,也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虞微年离开房间时,再次将房间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危险物品。   段佑提出来的建议,他并不是不心动,但心动不代表他会这么做。他算是明白了,段佑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实际段佑类似白切黑,看起来冷冷清清一人,其实很容易黑化。   都说光脚不怕穿鞋的,他们现在分手,段佑都能用自杀威胁他。要是真和段佑发生点什么关系,段佑不得直接杀到柏寅清面前逼宫?   虞微年可不想惹上这个麻烦,哪怕段佑再符合他的审美。   进电梯时,虞微年没有注意看楼层,在一楼时便走了出去。没进地下车库,他也不介意,准备去外头抽根烟。   虞微年一边往口袋里摸烟,一边往外走。单手拢着唇边挡风雨,刚要点火燃烟时,脊背突然一凉。   仿佛有人在背后注视他。   没等他转过头,一把伞撑在他的头顶,紧跟着是一个温暖厚实的外套披了上来。虞微年顷刻回头,看到一张在黑夜中尤显苍白的脸。   这一刻用毛骨悚然来形容都不为过。在虞微年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本该熟睡的柏寅清出现在眼前,墨发与眉眼浸了风雨,面庞又如雕塑肌理般惨白,平静之中带着几分诡异。   虞微年怔了几怔,旋即将刚点燃的烟熄了:“你跟踪我。”   “外头冷,我们回去再说。”柏寅清并不否认,他搂着虞微年的肩膀,却被不留情面地推开。   “你知道我没睡,也知道我今晚要出来,所以在那里装睡,然后一路跟踪我到这里。”虞微年不可置信,一向懂事听话的柏寅清怎么也跟着学坏了?   柏寅清盯了虞微年片刻,确定虞微年身上衣服没有换下的痕迹,才垂下眼帘,看了一眼通红的手背。   他重新抬眼,在虞微年愠怒的视线中,将披在虞微年身上的外套拢好,拉上拉链。   直到完成这一切,他才开口:“是啊,我没睡。”   “我看着你接电话,看着你出门,然后一路跟踪你到这里。”柏寅清仿佛有些困惑,“所以,这么晚,你来见谁?”   虞微年的脸色很不好看。   柏寅清帮他回答:“你瞒着我见前男友。”   “不管我来见谁,你都不能跟踪我。”虞微年越想越荒唐,“我确实不该瞒着你,这点我承认。但你跟踪我就对了吗?”   “柏寅清,你怎么能这样?”   对前男友的语气柔情似水,先是喜欢的日料,后是热食,还细心叮嘱要好好吃饭,好好照顾好自己。到了柏寅清这里,就是厉声质问。   天差地别的态度,让柏寅清的眸色渐渐昏暗。没人能受得了这种落差,更没人能忍受这种区别对待。   “不然你要我怎么样?”柏寅清眼睛黑沉,“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不让我知道。要不是我跟过来,我会知道你和前任在一起吗?”   “那你也不能跟踪我!”   虞微年像第一次认识柏寅清,柏寅清看起来光明磊落,怎么会做出跟踪这种事?况且,他不告诉柏寅清,不就是因为柏寅清容易吃醋多想,他想自己解决这件事,更不想让段佑闹到柏寅清面前。   怎么到头来还成他的错了?   虞微年很少发火,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其实脾气很大,一旦动怒,很难消停。   柏寅清也看出这一点,他不敢再回嘴,只默默无声地跟上去。   虞微年现在看他就烦,见他跟过来,边往前走边偏首,凶神恶煞地警告:“你不准跟上来。”   平日里柏寅清占有欲强、爱吃醋等等,虞微年都能视作情趣,但跟踪算什么?算变态!   正常人能做出跟踪这事儿吗?   虞微年越想越离谱,他脚下步伐越来越快,也没注意下方有个台阶。他身体一歪,整个人重心失衡,最后看到的是柏寅清那张明显出现裂缝的面庞。   天旋地转,他被一只长臂拽入怀中。柏寅清紧紧抱着他不放,将他脑袋摁进胸膛,另一只大掌也护着他的脑袋,以一种完全保护的姿态。   过近的肢体接触令心跳声格外清晰,虞微年听到震耳欲聋的声音,砰砰、砰砰,节奏错乱,来自柏寅清。他神色泛空,稍微怔了片刻,才缓缓抬起头。   雨水落在他的额头,却是温热的。紧跟着是一滴又一滴,虞微年很快察觉到不对劲,他抬手摸了摸。   这不是雨,是血。   虞微年挣出怀抱,他捧起柏寅清的脸,柏寅清把他护得好好的,自己却不知道磕到了什么,额头出现一个拇指大的豁口,鲜血像红线向下流淌,打湿冷峻立体的眉眼,同时也衬得皮肤如阴鬼般惨白。   柏寅清像感知不到疼痛,他伸手去摸虞微年的手臂:“年年,有没有哪里磕着碰着……”   胸口像安了一块钟,现在又被突然敲响。虞微年久不能回神,他不可思议,他们在吵架,在闹脾气,可柏寅清第一反应是护着他,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也是关心他的状况……   “我没事。”虞微年按下柏寅清的手,“别动,你头上流血了。”   幸好只是轻微磕碰,柏寅清也是倒霉,干净地面上唯一一颗不知道哪来的石子,竟被他撞上了。   病房内,虞微年听着医生叮嘱。   “你男朋友运气真好,那石头是不规则形状的,要是再偏一点,就要扎进眼睛里了……”   白炽灯落在柏寅清的脸上,拉出一道深沉的黑影。他静静地坐靠在病床上,额头贴了纱布,周身气质沉冷,却因过分苍白的脸色削弱了几分强势。   虞微年很喜欢柏寅清身上这股调调,很带感,征服时很让人上瘾。但他现在内心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通过方才这件事,他突然意识到,柏寅清好像很喜欢他。   最起码比他想象中的要喜欢。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医生。”虞微年将医生送出病房。   虞微年看向柏寅清的额头。   “医生说不会留疤,就算留疤,我也会做激光。”   柏寅清薄唇微抿,犹豫片刻,他还是问了,“如果我破相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虞微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没什么好脸色道:“不会。所以你最近好好听医生的话,按时涂药,还有忌口。”   不知道是不是虞微年的错觉,柏寅清的脸色好像更苍白了。   许久,柏寅清才道:“其实我看过你手机。”   虞微年立刻起身:“什么?!”   “段佑他找过我。”   “……”   虞微年又坐回去了。   不是虞微年的错觉,柏寅清脸色更难看了,像鬼一样惨白。柏寅清语气平平:“段佑和我说他很喜欢你,追你的时候很认真,你为他推了五千万的项目,还冒着大雨等他……他说你迟早会甩了我,然后和他复合。”   “他说我是破坏你们感情的第三者。”   虞微年惊了,这是段佑说的?他记得段佑性格十分清高,怎么一副逼迫正宫让位的小三做派……   不过也难说,段佑连自杀威胁他这件事都能做出,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柏寅清侧首,依然是那张冷淡到近乎无情的脸,说出的话却透着几分迷茫,“年年,我是第三者吗?”   “……”   虞微年最受不了柏寅清这样。   他也是个很吃软不吃硬的人。而平日里强势冷淡的柏寅清,居然对他露出如此弱势的一面,这能很大程度满足他的征服感。   虞微年声音一下软了,他牵住柏寅清的手,“你听他瞎说什么?你怎么可能是第三者。”   柏寅清注视着他,反伸出手将虞微年提抱到病床上。   虞微年大惊,柏寅清磕碰的地方可不止额头,身上也有,他怕把柏寅清压坏了,可稍一动弹,柏寅清便闷哼一声,手臂纱布沁出血迹……   他像一只被提住后颈的猫,瞬间不敢动了。   “我知道我不该看你手机,也不该跟踪你,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柏寅清看起来十分难受,他将脸贴着虞微年的额头,“他说你们很恩爱,又说其实你还喜欢他,你们是差点同居的关系,你只是拿我当暂时消遣的替代品。我想相信你,但你前任太多,情史太过丰富,我们又不是无时无刻待在一起。”   “我真的很没有安全感,我怕你只是玩玩。”   “年年,你和他在一起一周不到,就答应要和他同居了吗?”   “……”   脑袋磕破的人不是虞微年,他却头疼极了。   那不过是暂时哄住段佑的说辞,他说完同居的第二天,就和段佑提了分手。   可现在柏寅清显然不会信。   “你说等我们感情稳定就同居,在一起多久才算稳定?”   “我们在一起快三个月,你都没有答应我同居。”柏寅清停顿片刻,冷淡声线像强撑镇定,“你对我真的只是玩玩而已吗?”   “当然不是。”但柏寅清的话又让虞微年产生许些恍惚,三个月?他和柏寅清已经在一起快三个月了吗?   他这样贪图新鲜感的人,居然和一个人稳定在一起长达一百天,并且没有腻歪的征兆。   虞微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如此长情。他抬起头,看着柏寅清那张很对他胃口的脸,现在却受了伤,脸色唇色苍白,望着他的眼神还是一样专注,只是里面夹杂了几分受伤。   偏偏他这时候对柏寅清新鲜感还在,只要恋人足够听话,他对恋人向来纵容。今天这件事,柏寅清是有错,不该看他手机,也不该跟踪他,但先挑事的人是段佑……   从前艺术学院的清冷院草段佑,如今变得面目全非。而柏寅清不屑于撒谎,更不是喜爱玩弄心机的男人,虞微年自然会站在新欢这边。   大脑在高速运转,虞微年看着柏寅清越来越受伤、明白一切却选择默默忍受的表情,如此识大体、如此懂事的一幕,让他实在不忍说出伤人心的拒绝言语。   良久,虞微年咬咬牙。   “明天你收拾一下行李。”他顿了顿,艰难地开口,“我们明天就同居。”   柏寅清的行李不多,非要说的话就是办公学习用的电脑,许多要买的衣物与生活用品,他完全可以现买,但他还是选择回到宿舍。   十分钟可以收拾完的行李,柏寅清硬生生拖了一个小时,直至午休,宿舍楼最热闹的时间段,他才推开寝室大门,在一众好奇又困惑的注视中,拉着行李箱进入电梯。   这个时间点十分巧妙,宿舍楼人最多,虞微年能自然睡醒且赶到宿舍楼下。柏寅清拉着行李箱在宿舍门口等虞微年时,虞微年还堵在路上。   所以柏寅清站在秋日的阳光之下,身材颀长而挺拔,一只手搭在行李杆上,另一只手回着手机消息。以一众绝对引人注目的存在,接受来来往往人群的目光洗礼。   终于,虞微年姗姗来迟。   虞微年摇下车窗,抬手将黑色墨镜推至头顶,伸出一张富有冲击力的面庞:“等很久了吗?路上有点堵。”   柏寅清迈下阶梯,说:“也没有很久。”   回家之前,他们得去杭越家一趟,把虞微年的小猫接回来。   杭越在家等候已久,门一推开,一只蓬松雪白的拿破仑摇着鸡毛掸子般的大尾巴,急不可耐地跑了出来。   猫咪没找到虞微年,先嗅到一股陌生强势的气息。他登时立起飞机耳,哈气不止,在柏寅清靠近想抱他时,要用力挥了挥爪子。   “宝贝不怕,没事的,不是陌生人。”虞微年迎面抱起棉花糖般的纯白拿破仑,小猫顿时变得乖巧。他抱着猫咪靠近柏寅清,“久久,你闻闻看。”   柏寅清今天穿的这身衣服,昨晚被虞微年当睡衣穿,所以身上有很重的属于虞微年的气息。   久久仔仔细细地嗅,发现柏寅清身上的味道很熟悉,是他喜欢的味道,不过其中混合另外一股全然陌生的气息。   猫脸困惑、不解、狐疑,但最终还是将脸埋进虞微年颈窝,夹着嗓子喵喵叫。   “这些是他爱吃的冻干、零食……久久不爱吃猫粮,所以准备得比较少。”   杭越提了一个大塑料袋,以及一个保温箱,“这是我自己做的生骨肉,已经真空分装好了,里面装了冰袋。之后你放冰箱,热一热就能给久久吃。”   “他喜欢吃热的。”   虞微年偏首笑着:“这么用心,我不得好好谢谢你?”   “那不用,多给我看看久久就行。”杭越淡淡一笑,“平时和我视下频,给我拍几个照片,或者让我去你家看看他。”   虞微年:“没问题。”   柏寅清晦涩地接过塑料袋。   当虞微年说猫在朋友那养,他就有不好的预感。   虞微年突然想起一件事:“上次捡的那只小猫呢?”   “上次我们捡的那只小猫在楼下隔离,你下次再来看吧。你抱着久久,身上又有久久的味道,怕他应激。”杭越一路送着他们下楼,“如果有哪里不会的不懂的,你直接打电话或者打视频问我。”   虞微年:“好。”   虞微年抱着久久,低头吸猫,猫咪身上有一股太阳暴晒过后的味道,又有点像爆米花。   他两侧分别是杭越和柏寅清,二人手中都提着大包小包。   一路上,柏寅清基本插不上什么话,也没有插话的打算。   直至上车,柏寅清牵住虞微年的手,偏头与杭越隔着车窗对视了一眼,杭越脸上笑意登时收敛,他才淡淡收回目光。   虞微年看到柏寅清手背上的抓痕:“你被挠了?怎么不说?”   柏寅清:“就破了点皮,不要紧。”   他十分理解,“久久第一次见我,害怕是正常的。”   抵达小区,物业管家帮忙泊车,又提着大包小包上楼。虞微年怀里抱着热乎乎的猫,后肩搭着一条手臂。   柏寅清将虞微年紧紧拥在怀里,二人一猫坐在沙发上,虞微年正专心逗猫儿玩,很少搭理柏寅清。   柏寅清知道,虞微年对同居这件事仍然存在许些抵触心理,他并不介意虞微年态度冷淡,反而问:“口渴吗?要不要喝点蜂蜜水。”   不说还好,一说,虞微年好像真有点渴了。   虞微年看了柏寅清一眼,柏寅清瞬间会意,他泡了杯蜂蜜水,旋即一只手托起虞微年的下巴,另一只手端着水杯,一口口喂着虞微年喝。   等虞微年被喂完一整杯蜂蜜水,才觉得不对劲。   一个喂,一个被喂。他们的动作怎么这么自然?   虞微年敏锐发现,他好像被温水煮青蛙了。在柏寅清的照顾之下,不知不觉间,他养成了一些从前没有的习惯。   空旷房屋内多出一些物品,明显属于另一个人的痕迹,让虞微年无比恍惚。他依然不可思议,总是一个人居住的家中,居然还能迎来新的主人。   柏寅清偏首:“怎么了?”   “我感觉……有点像做梦。”虞微年说。   柏寅清:“困了吗?要不要睡个午觉。”   这是个好提议,虞微年回卧室补了个觉,但没门关,他怕久久找不到他会害怕。   久久四肢刚落地,便在房子里灵活地乱窜。   他看到柏寅清,猫脸高傲地抬起,似乎不太想搭理柏寅清。   久久眼里只放得下两个人,首先是主人虞微年,其次是照顾他的佣人杭越。   柏寅清弯腰低头,掏出一根猫条。   久久哒哒哒地摇着蓬松尾巴跑来,迫不及待地吃起了猫条。   柏寅清试着伸手。   久久不想让他摸,但看在猫条的面子上,最终没有避开。   对待柏寅清的态度,与对待杭越时截然相反。   不过也不要紧。   毕竟之前一直照顾久久的是杭越。   可那又怎么样?   现在,久久是虞微年和柏寅清的小猫。   “乖一点。”   柏寅清垂下眼帘,声音平淡,“既然回家了,就不要再想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第34章 善意谎言   夜晚, 虞微年看到洗漱台上多出的一对杯子,仍然下意识恍惚。   之前他在物业处登记了柏寅清的信息,但最多只是让柏寅清在白天待一下, 他们从不会在房子里过夜,晚上要么去酒店, 要么送柏寅清回学校。   虞微年怎么都想不到, 他居然会允许他的私人私域, 出现另一个人的痕迹。   柏寅清以一些物品旧了为由, 将许多生活用品进行更换,品牌还是虞微年喜欢的品牌,却被凑成一对情侣款。洗漱杯是, 牙刷是,挂在一旁的毛巾也是同款不同色系, 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   正在虞微年思索哪条毛巾是他的时, 炙热宽大的怀抱从背后拥上。柏寅清双臂紧紧箍住他的腰身, 面庞埋进侧颈, 像一只捕猎的猛兽,不断嗅着猎物身上的气息。   “宝宝……”   “怎么了?”   柏寅清不语,只慢吞吞舔舐他的脖子, 把喉结、下巴尖一块弄得湿漉漉,最终侧吻含住他的唇。   虞微年发现,同居之后,柏寅清的脸皮也变厚了。从前除了床上, 他还要调侃几句,才能让柏寅清喊这个称呼。   唇瓣一下一下地碰着,厮磨,舔舐。虞微年用手肘推着柏寅清, 却没使什么劲:“刷牙呢,别乱动。”   “啾。”   柏寅清嘬了一口虞微年的舌肉,才“嗯”一声。长臂一伸,在将虞微年拥在怀里的姿势下,取过洗漱杯,另一只手托起虞微年的下巴。   他抬起面庞,漆黑幽邃的、仿佛能将人吞了的目光,与镜中的虞微年对视。   “我帮你刷。”   手指揉了揉虞微年的唇缝,牙刷挤上牙膏,送入口腔,慢慢地动。虞微年踩在柏寅清的脚上,需要踮起点脚,双手紧紧抓着大理石壁面,指节泛起许些的白。   半晌,莹亮汗水缓缓蜿蜒而下,小腿绷得很紧,处在不自然的颤抖。虞微年站不住了,腿开始发酸,没忍住塌下点腰身。   柏寅清顺势用力往前一挤,差点把虞微年撞得整个人伏趴在洗手池上,他吐出一口混着牙膏沫的泡沫水,柏寅清便帮他漱口。   “不是,我刷个牙你也来?”   落在镜面中的眼神略微发散,眼尾浮着湿红艳色。虞微年半喘着气,“能不能把你那驴玩意收起来?”   “不能。”柏寅清弯腰俯身,从背后抱着虞微年,一手托起虞微年的下巴尖,他们的面庞同时出现在镜面中。紧接着,他转过虞微年的脸,与虞微年交换了一个黏腻湿热的吻。   “放宝宝里面。”柏寅清不轻不重地吮着虞微年的舌根,发出啧啧水声,“宝宝帮我收着,存着。”   “……”   虞微年已经说不出话了。   “宝宝。”柏寅清还在说,“好喜欢待在里面。”   大理石蒙着层冰冷水汽,柏寅清的体温却无比滚烫,宛若岩浆灌入。他小腹又开始酸麻,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太多,里面竟开始翻江倒海,又产生一种顶到胃的错觉。   “滚……滚出去。”   不论多少次,虞微年还是无法适应,柏寅清这玩意实在太吓人了。他断断续续,勉强说完一句成型的话,又软声道,“寅清,我要洗澡了。先……先让我洗个澡。”   “可以就这样洗。”   柏寅清反而抱紧了虞微年,大掌痴迷地抚摸虞微年起伏不定的小腹。   他声音无比喑哑,呢喃般落在虞微年的耳畔,“我帮你洗。”   “别……”   “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实际上,三小时都没好。   虞微年发现柏寅清一些小习惯时,柏寅清也成功总结出,虞微年喜欢他示弱这一点。他很聪明,也知晓利用这一点,开始学着说一些服软的话,又或是善意的谎言。   这也是虞微年教他的。   夜晚,虞微年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他困意惺忪,看了眼时间,简直不可思议。   将近凌晨十二点,他居然有了困意。要知道,他向来是夜猫子,夜生活丰富,通宵更是家常便饭。   后背大掌时不时轻抚,虞微年意味深长地看了柏寅清一眼,够行的,从六点多到现在,近六个小时,柏寅清还是精神抖擞。   要是再让柏寅清这么放肆下去,恐怕他的作息都要恢复健康模式了。   “困吗?”   柏寅清熟练地拿过虞微年的小毛巾,宽阔手臂紧紧搂着虞微年,低声商量,“宝宝,今晚可以查着睡吗?”   虞微年冷哼:“你倒是拿出去再问?”   柏寅清不拿出去,也不再问。而是继续抱着虞微年磨蹭,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   这样一来,虞微年竟被蹭出几分困意,抱着他的怀抱结实炽热,能将他严密包裹住,像一床厚实的被子。   他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好友群在组队玩游戏,问他要不要一起。   虞微年漫不经心地回着。   “好”字刚点发送,他被猝不及防撞了撞,差点把手机甩出去。他偏过头,眉心微蹙,一把将柏寅清的脸推开。   “好了,把你的东西弄干净。”   虞微年慢慢起身,柏寅清能清晰看见属于他的在慢慢流失。身下尿垫扩散开大片濡意,绝大部分还在虞微年的腿上蜿蜒。   柏寅清喉结滚动,虞微年好整以暇地往下看,足尖轻轻勾挑着,又恶意地踩了踩。   待柏寅清想伸手握住他的脚踝,他又故意将脚收走,像故意往柏寅清面前悬了个肉骨棒,只给闻闻香,不给入口的机会。   “听话。”虞微年摸了摸柏寅清的脸,“我懒得动了,也不想去卫生间,接下来的交给你。好不好?”   柏寅清顺从地应着:“好。”   “真乖。”虞微年奖励般亲了亲柏寅清的唇,“等我打完游戏,我们继续。”   柏寅清喉结滚动,直直盯着虞微年。他像一只喂不饱的狼,眼底闪烁饥饿的光芒。   身下尿垫被换了个新的,腰后也被垫了个小枕头,虞微年懒洋洋地躺靠在床上,双膝大大分开,单手捏着手机,屏幕游戏显示组队中。   他没戴耳机,开的外放,朋友的声音渣渣呜呜的,他嫌吵,就把声音调低了些。   透过大开的双膝间,虞微年与近乎趴在跟前的柏寅清目光对上。柏寅清抬头看着他,手中执着湿漉漉的毛巾。   其实已经擦得差不多,但柏寅清还在流连忘返。   “微年,选人物了。你玩哪个位置?”   虞微年曲起腿,拿足尖勾起柏寅清的下巴。含笑目光稍稍往下落,便能看到异常显眼可怖的重色。   “玩哪个位置?”他懒洋洋道,“你选吧。”   不知道是在对朋友说,还是在对柏寅清说。   褚向易道:“我想玩打野,看我好好秀一把……你要不玩射手?还是中单?”   足尖微挑,虞微年故意拿脚趾蹭着头。很快,脚趾附近冒出热腾腾的白气,脚趾缝都被洇出的热汗打湿。   雪白透粉的足部像蒙了一层莹润水光,他笑吟吟地看向柏寅清,称得上和善的目光,却带有不容拒绝的力度。   忍住。   不准出来。   虽然虞微年一言不发,但柏寅清知道这眼神的意思。   这个过程十分难捱,柏寅清对虞微年拥有最原始的欲望,虞微年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注视他一眼,都能轻而易举控制他。更别提他还有性/瘾。   呼吸声变得灼热错乱,因竭力忍耐,柏寅清颈侧额头浮起一层青筋。层层青筋盘绕在深色之上,因亢奋而剧烈跳动,也让虞微年感受得极其清晰。   虞微年知道柏寅清忍得艰难,却还是故意用脚去勾,甚至恶作剧地将双膝分开。昏黄床头灯之下,一抹艳色极其惹眼,且因不久前柏寅清来过的原因,色彩极其鲜艳,表面蒙着许些水色。   喉结再度滑动,柏寅清伸出手,却在虞微年略带警告的目光中,掌心收紧,随后往回收。呼吸节奏乱得一塌糊涂,紧握成拳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剧烈发抖。   目光却炙热地盯紧虞微年,他像被关进牢笼的凶兽,只要有机会打开笼子,就会迫不及待扑咬舔舐,将虞微年里里外外吃个透。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虞微年的游戏已经开始。他随口敷衍着友人的言语,抽空看了一眼柏寅清。   虞微年挑了挑眉。   真让人意外,柏寅清居然忍住了。   虞微年关了麦,用湿漉漉的脚,亲昵地蹭了蹭柏寅清的脸颊。   “老公,你好棒,好听话。”他单手拿着手机,小幅度起身,朝柏寅清勾了勾手指,“过来,你不是一直很想舔吗?”   “乖孩子都有奖励。”   柏寅清特别喜欢亲虞微年,也很想舔,这是虞微年早就知道的事。但他装作不知,每次故意忽略柏寅清那近乎直白的富有侵略性的视线。   柏寅清一直想找机会偷吃,但是这一次,他不需要制造巧合。他因为足够听话,先一步得到被允许的奖励。   手指轻轻划拉屏幕,虞微年惬意地玩着游戏,这一把又是顺风局,随便打打都能赢。忽的,他手指微顿,小腹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   散漫眉眼缓缓拧起,眼尾洇上湿痕。他快速闭麦,齿关轻轻咬住手指,好一会儿才等到这个劲过去。   柏寅清却没什么顾忌,他近乎粗暴地亲吻上来,粗舌按压着打圈舔舐,吃相难看到了极点。经过这段时间的实操,他的接吻技术突飞猛进,舌肉更是灵活,能轻易找到令虞微年舒服的接吻方式。   可能是亲得狠了,虞微年有点想躲,却被大掌用力掐住腿肉。指缝溢出大片白,柏寅清亲得愈发忘我,若是虞微年闭上不让他亲,他就用力掰开,舔舐得愈发卖力。   也正是这时候,柏寅清才发现小褶子附近有一颗小指。柏寅清亲吻舔舐的同时,也不忘照顾围着小痣打转。   “嗯……”   虞微年忍不住轻哼,柏寅清还是亲得太凶了。他禁不住偏头,唇肉被吃得高高肿起,往外吐着水,且不自然地微微颤动。   汗水打湿发丝贴在耳边,他此刻的表情很漂亮。柏寅清痴迷地盯着他,却又控制不住地想,看过他这样表情的人,不止自己一个。   潮湿角落的阴暗嫉妒不断滋生,柏寅清无法改变过去,他只能用更加变本加厉地亲吻舔舐,凶到仿佛要把虞微年吃掉的吻法,像是要让虞微年彻底记住他。   “微年,你今天怎么突然玩对抗路了?以前不是都玩c位?”一把游戏即将结束,褚向易不解地问。   虞微年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柏寅清那如实质般的注视。他一张唇,便忍不住发出不成型的字,等过了片刻,他才打开麦。   “突然想玩了。”他简短道。   “你今天的声音好奇怪……”褚向易说。   虞微年一紧张,柏寅清便感受到了,柏寅清在他的注视之下,故意将脸贴在一侧,又慢条斯理地亲他,发出黏糊糊的水声。高挺鼻梁随着不断深入亲吻,重重压在缝隙之间,戳出一个扩散开的阴影。   “哪里奇怪?”虞微年尽可能保持平静。   褚向易:“怪好听的……”   沉默片刻,虞微年才笑骂道:“滚吧你。”   别的不说,柏寅清学习本领是真强。虞微年没心思继续玩游戏,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眼前是一片涣散的白。   这就是学霸吗?   虞微年觉得够了,柏寅清却仿佛上了瘾,还想继续吃。推,竟还推不开了,柏寅清的脸像强力胶黏埋着。   虞微年不留情面地拽着柏寅清的头发,将柏寅清的脑袋提起。   柏寅清脸上已经湿透了,眉眼、发丝,甚至鼻梁都是。   他还想继续,虞微年却拍了拍他的脸。   “好了,别舔了。”虞微年说,“掏真家伙吧。”   轻飘飘的目光,狎昵又促狭,带有几分轻视与调侃一般,慢慢往下落。他重重踩了一脚,“不是早就忍不住了吗?”   最终,虞微年还是没能早睡。   而柏寅清也因他改变作息,习惯晚睡晚起,一起折腾到天亮。   次日,虞微年睡得正熟,突然听到一阵发嗲的猫叫。   他起床气重,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声音,只觉得被吵到了。   睡梦中的虞微年臭着一张脸,一掌把柏寅清的头推开。   “……”   柏寅清默默抱了回去,低声说,“宝宝,你推错了。”   柏寅清低头亲了亲虞微年的额头,伸手捂住虞微年的耳朵。小猫跳到床上,焦急地喵喵叫,仿佛发生了天大的事。   虞微年胸口起伏,但还是耐心地睁开眼,伸手摸了摸小猫脸:“怎么了宝贝?”   久久蹭了蹭虞微年的手心,旋即跳下床,继续喵喵叫。虞微年盯着他片刻,大概了解他是什么意思,于是戳了戳柏寅清的胸口:“你抱我过去。”   柏寅清拿过一条毯子,将虞微年裹在其中,再面对面抱在怀里。虞微年困得不行,面庞侧趴在他的肩头,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他们进入电梯,下楼,进入久久的专属猫房。   一路上,久久走两步就要回头看一眼,确定虞微年在。等回到房间,他哒哒哒跑到自动喂食器旁,吃一口冻干,回头看一眼虞微年。   “他怎么了?不舒服吗?”虞微年伏在柏寅清身上,有气无力地问,“怎么不叫了?”   柏寅清轻拍虞微年的后背哄睡:“我们的小猫在吃饭。”   “吃饭?”虞微年慢一拍重复,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脸扎进另一边颈侧,含糊不清道,“老公抱抱。”   柏寅清侧着头亲虞微年的面颊,大掌继续拍着虞微年的后背,又小幅度在房间里走着,像哄小宝宝入睡。   虞微年原以为同居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按照目前来看,虽有一些事情他仍不能习惯,但总体还是好的。   一切如常。   除了柏寅清很爱查岗。   同居之后,虞微年根本不需要装了,他晚上就是要打游戏,平时就是要出去玩儿。柏寅清也管不着他,只能任着他来。   让人很意外的是,柏寅清好像有未卜先知的功能,总是能恰好出现在他所在地点附近。   这天,虞微年在打网球,中场休息时,杭越刚给他开了瓶矿泉水,柏寅清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什么时候回家?”柏寅清说,“我下课后就回家了,我来接你吧。”   他已经考出驾照了。   “没事,我自己开车回去。”虞微年还想再玩会儿呢,“你过来太远,太折腾了。”   柏寅清:“你在哪里?”   虞微年报了网球馆的名字。   网球馆位置不在中心区域,出发地不管是家里还是学校,开车都要一个小时左右。   十分钟后,柏寅清就到了,手中拎着外套、保温杯,以及暖宝宝贴。   在虞微年惊诧的视线中,柏寅清面不改色道:“我恰好在附近买东西。”   “……”   虞微年只能走了。   一两次偶然还好,次数多了就很奇怪。   不管是在打网球还是滑雪,虞微年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他。   一次,虞微年抓着柏寅清的手,半开玩笑道:“你不会在我车上装gps了吧?不然怎么每次都在我附近?”   这应该就是偶然,接下来一段时间,“恰好”的次数减少。不过,柏寅清催他回家的电话没有少过。   可能也是因为同居了的缘故,虞微年确实对柏寅清没有从前那么上心,最起码不会主动说他在做什么,又见了谁。虽然从前他也不会时刻报备。   虞微年认为这是正常的,人都需要私人空间,任何关系都是。既然他们已经同居,柏寅清占据了他一部分的私人空间,那么必须让渡出另一部分的空间。   只有这样,他们的关系才能平衡稳定。   柏寅清不喜欢虞微年去喝酒,但今天是虞微年的朋友生日,他必须去不可。原本柏寅清也想跟着一起,但柏寅清知道自己去了只能扫兴,于是作罢。   虞微年出发前,柏寅清怀中抱着小猫,目送他上车,又问:“今晚回家吗?”   虞微年笑着摸了摸小猫脑袋,又低头亲了亲小猫:“放心吧,肯定回来。我就在那坐一会,意思意思走个过场。”   这一坐,就是四五个小时。   W会所包厢十分热闹,明明是褚向易生日,所有人却围着虞微年。他们也不觉怪异,他们早就习惯了以虞微年为社交中心。   “生日礼物。”虞微年拿出一把车钥匙,含笑地晃了晃。   “你还知道是我生日。”褚向易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火,他闷闷不乐道,“你怎么还没有分手啊?这不像你。”   虞微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欢这种类型的。”   “再喜欢也不能同居吧?”褚向易突然激动起来,“你以前从来不和别人同居的……”   “你这次不会认真了,真把柏寅清当爱情了吧……”   江臣景是艺人,他正在笑着给别人签名,闻声,他停下手中的笔,与杭越侧首望去,脸上失去往日的笑意。   “爱情?”虞微年像是觉得有些好笑,“爱情是什么很难得的宝贝吗?”   “我不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爱情不过是荷尔蒙产生的骗局。   虞微年只相信新鲜感、征服欲、见色起意,非要说的话,这三者共同组成他的爱情。   “我和柏寅清待在一起挺开心的,那怎么样都无所谓。”虞微年坐姿随意,他慢慢给自己倒了杯酒,“而且他不是听话吗?我很满意。”   那也不能柏寅清想同居,虞微年就答应他吧?   今日寿星褚向易并不开心,他烦躁地喝了瓶酒:“所以你这次真不打算分手了?”   寂静的环境,所有人不约而同竖起耳朵仔细听。他们最先听到的是轻笑,随后是虞微年抬眼看了过来:“那不会,我再玩一会儿吧。”   “可能玩到放假之前?。”他想了想,说,“我现在挺喜欢他的,正好借着同居每天朝夕相处,腻得也快。”   “好让我快点换下一个。”   褚向易都懵了,随后如释重负般,优哉游哉地倒起了酒。他用胳膊碰了碰虞微年:“吓死我,我还以为你这次认真了……”   “不过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这一点,虞微年不好回答,但抛不开柏寅清的外形,他一直很容易被这种类型的人吸引。   柏寅清完美符合他的理想型,且将他的审美放大到了极致。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和柏寅清在床上很合拍,尽管有时候他觉得过火,也叫他有些吃力,可毫无疑问的是,他们的身体很契合。   虞微年想,他能对柏寅清保持这么长的新鲜感,很大程度离不开这方面。   如此契合的身体,确实需要多做一做,日后回忆起来也不会觉得可惜。现在他们同居,几乎每天都在疯狂地做,他也能最大程度使用柏寅清,这样酣畅淋漓的感觉实在让人上瘾。   “你说放假前提分手,所以你才答应和他同居?”褚向易蓦地反应过来,“类似行刑前的断头饭?”   虞微年但笑不语地看他。   很熟悉的表情,游戏人生、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表情,也是深情与无情的矛盾结合体。褚向易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又觉得浑身畅快,这才是他认识的虞微年。   可他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就算是断头饭,也不用答应同居吧?   需要让柏寅清吃那么好吗?   难怪虞微年的前任都对他念念不忘,他确实是一个很完美的情人。只要还在恋爱之中,他会满足对方想要的一切,浪漫、包容、理解、退让,甚至到达无底线纵容的程度,满足对方对爱情的一切美好幻想。   哪怕遇见他无法接受的事,他也会柔声细语地哄,给出甜言蜜语般的保证。在对方以为他们感情很稳定时,下一秒便毫不犹豫地抽/身。   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多情又无情。   杭越看出虞微年不想回答这方面的问题,于是转移话题道:“今年放假过年,你准备去哪里玩?”   “可能去St.Moritz或Courchevel1850度假村滑雪。”虞微年想了想,说,“也可能去白马庄园。”   “滑雪?我也想去。”褚向易道,“今年一起呗,我每年过年都好无聊。”   虞微年毫不留情拒绝:“旅途是用来放松和邂逅新人的,你来做什么?”   他侧首看他,拖着长长的调子,“你要和我们玩3/p啊?”   褚向易猛地咳嗽起来。   江臣景不动声色地插话:“以前你总会在这段时间去度假,我们谁都联系不上你。今年好不容易聚在一块,真不一起过年?你放心,不会影响你艳遇的。”   “就算遇见了,我们也会装作不认识你。”   虞微年眨了眨眼睛:“不哦。”   意料之中的拒绝。   虞微年不过春节,也不和家人团聚,父母都是各过各的,各自在世界某个角落里旅行。他从很小的时候便开始独立生活,环游世界,每年春节,他也会像人间蒸发一般,不与外界联系,专心享受他的假期。   这段假期对他而言也算是“放空”期,是只属于他自己的时间。他会暂时分离从前的一切,将他看成全新的自己,去享受全新的开始,去投入全新的生活。   在这段路途过程中,他总是会遇见新的人,可能是玩伴,可能是知己,也可能是新的合作伙伴,又或是邂逅一段新的恋情。   一切全听天意。   杭越并不意外,他倒了杯酒,语气幽幽:“原本我以为,你会和柏寅清一起过年,与他一起度过假期。看你现在这样,你好像很喜欢他。”   “怎么可能?”虞微年低声笑了,“我现在是挺喜欢他,但也就那样。”   虞微年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这段只属于他自己的旅途,他不会带上任何人。   他之所以打算在放假前提分手,一是他不相信他们会谈到那个时候,与其等新鲜感耗尽,不如让彼此的回忆与这段感情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二是,如果他和柏寅清提起这件事,按柏寅清那敏感多疑爱吃醋小肚鸡肠的性子,肯定又会多想。   为避免后续这些麻烦,不如在这之前结束。   “再说了,我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   这个世界拥有许多美好事物,等待他去探索、去享受、去体验,不切实际的爱情又算得了什么?维持爱情的一大要素是新鲜感,只要一直换,他的爱情便永远不会凋零。   话音刚落,虞微年的手机震动。   是柏寅清打来的电话。   四周流动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杭越、褚向易等人交换了个眼神,很有眼力见地将音乐调低。   电话接通,虞微年听见柏寅清问:“宝宝,你怎么还没回家?”   这语气真是怪异,有点像苦苦等待丈夫应酬回家的怨夫。   虞微年忍不住抖了抖鸡皮疙瘩,他道:“暂时有事,得晚点回去。”   片刻,柏寅清才问:“你和谁在一起?”   “杭越,褚向易,江臣景他们……你知道的。”   “没有别人了吗?”   “你不信我?”   “不是。”柏寅清顿了顿,才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四面八方的视线悠悠落在虞微年身上,虞微年散漫地扬了扬眉,道:“我们难得凑齐人,想再多玩一会儿。”   柏寅清问:“我能来吗?”   虞微年反而沉默了。   柏寅清又问:“我不能来吗?”   “不是不能来,但你过来干什么?”虞微年嗓音低沉,耐心温柔地安抚,“我们玩儿的你又没兴趣,过来你也是无聊。在家里等我回去好不好?”   柏寅清原本想说“我可以陪你”,可过了一会,他改口道:“那你早点回来,可以吗?”   “久久很想你,一直在叫,不睡觉,也不肯吃东西。”他说,“他太黏你了。”   骗谁呢?智能喂食软件可以通过app看见猫咪的用餐情况,久久一天恨不得吃五顿,吃得可开心了。   虞微年简直想笑,这算什么?借猫喻人?   “那你好好哄哄我们的小猫,好不好?”   虞微年太知道怎么治柏寅清了,他起身往角落避,轻轻一笑,低哑声线带着几分含糊,压着尾音撒娇,“老公。”   “……”   果然,柏寅清说,“好。”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柏寅清紧接着追问,“晚上会回来吗?”   虞微年柔声道:“当然会。我还想你抱着我睡觉,让你哄我睡觉。”   他又说,“你先睡好不好?不要继续给我打电话,我怕我接不到你担心……不用等我,我回来得比较晚。”   “我朋友喊我,先挂了。”   柏寅清尚未来得及开口,电话已经挂断。他低下头,冷淡面庞映着电脑屏幕的光芒。   他注视电脑屏幕上闪烁不止的红点,没有丝毫表情。   空旷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发出微弱亮光。柏寅清独自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着虞微年穿过的衣服,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形,散发出暗流涌动的低气压。   电脑屏幕红光移动,虞微年应该是准备回来了。可一小时过后,虞微年非但没有回来,定位反而换了个新地点,应该是换了个场子玩。   又是一小时过去,虞微年没有回来。   两小时,三小时,四小时……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黑夜渐渐淡去,太阳自地平线升起,微弱光芒穿过云层,透过落地窗,在屋内洒下一地鎏金色的晨光。猫咪一夜酣睡,慢吞吞迈出猫房,爪子向下伸着懒腰,却被客厅中阴沉的人脸吓得浑身炸毛。   阳光将沙发上的身影拉长,柏寅清神情漠然,他在客厅坐了一夜,从黑夜到天明,冷峻深邃的面庞透着机械般的麻木。   虞微年骗他。   虞微年说过会回家,只是会回来得比较晚。   可他等了一夜,虞微年还是没有回家。    第35章 手机密码   虞微年熬了个通宵, 把朋友送到机场之后,才慢悠悠地回了家。   车子驶入小区时,已大致十点半。虞微年把车钥匙交给保安, 下意识拿起手机看了眼。   居然没有柏寅清的消息?   昨夜,柏寅清反复查岗, 询问他何时回家。他给出模糊的答案后, 又让柏寅清别打电话、别发消息, 从夜里到现在, 柏寅清竟真乖乖听话做到。   一点都不像他记忆中的柏寅清。   原本虞微年还以为,柏寅清定会隔三差五打电话催他回家,又时不时发消息要查岗, 询问他身边有谁。   他都做好了相应准备,结果一切风平浪静。   虞微年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他并未思考太多。不管怎么样, 他昨夜确实玩得开心尽兴, 无人打扰, 更无人败坏兴致。   自他和柏寅清开始谈恋爱后,这种感觉便很少有过。   虞微年都要开始怀念这种感觉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虞微年轻轻叹了口气, 他用指纹解锁房门,最先听到一声黏糊糊的猫叫。   久久听见他的脚步声,迫不及待地摇着鸡毛掸子般的尾巴迎接,仰头叫唤不止。   虞微年心都要融化了, 他弯身将久久抱在怀里,低头用脸蹭了蹭小猫脸:“宝贝,怎么这么乖啊。”   还知道出来接他。   小猫亲昵仰头,拿鼻尖蹭了蹭虞微年的脸蛋, 表示友好。虞微年心情很好,他抱着久久进入客厅,猝不及防看到沙发上如雕塑般僵硬的人影。   虞微年的脚步顿下,他看到柏寅清一点点转过身。因逆着光,表情隐匿在阴影里。   虞微年陡然一愣,半天没做出反应。   而这时,柏寅清已到达他面前,语气平平:“回来了?”   虞微年下意识点了点头。   “我给你做了早饭,现在冷了,我给你热一下。”柏寅清垂眸看向他,“要吃吗?”   “还是说,你已经吃过了?”不知是不是虞微年的错觉,柏寅清说这话时,眼底立刻笼罩一层暗色。   虞微年不太确定地开口:“要……吧?”   虞微年不爱吃早饭,他原本计划是,洗完澡便直接睡觉。他记得柏寅清今天好像有课?具体的他记不清了,要是热恋期他定会记一记柏寅清的课表,可现在他们都同居了。   同居会让彼此更加熟悉,而熟悉会加速消耗激情。   但也正是这段同居生活,他被柏寅清养成了一些从前没有的习惯,比如吃早饭。   得到这个回复,柏寅清神色终于好转,不过脸色还是没好看到哪里去。他“嗯”了一声,将抱着小猫的虞微年扶抱至沙发上。   “等我一会。”   也正是这时,虞微年看清柏寅清的面庞,眉宇之间缠绕翳色。他握住柏寅清的手腕,不让柏寅清离开:“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回家这么久,虞微年才发现柏寅清身上的衣服不是睡衣,表面布满褶皱。   “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我想等你回家。”苍白脸色透着几分落寞,柏寅清停顿几秒后,又轻声说,“我也怕你喝多了不舒服,提前给你煮了解酒汤。”   “那也不用等一晚上……你可以先睡觉的。”   “你说过你会回来,只是比较晚。”   柏寅清抬眼看向虞微年,“再晚我都能等,只要你还愿意回来。”   虞微年心头一颤,胸腔涌动复杂难言的情绪。倒不是多感动,而是觉得柏寅清有点傻,傻中又带着几分微妙的、不易察觉的危险信号,在他脑海中转瞬即逝。   待他想要捕捉其中具体,却已来不及。   “下次不用等,没必要。”   这样似乎在泼冷水,虞微年放下抗议叫唤的小猫,踮起脚尖,吻了吻柏寅清的面颊,“寅清,你一夜不睡,脸色特别差,而且熬夜很伤身体,我心疼你。”   柏寅清:“你也通宵了。”   他说,“你通宵不睡,我陪你。”   虞微年一怔,他缓缓摇头。   “你不一样。以后不要这样,不要让我担心。”他仰起头,很认真地看向柏寅清,“我会很愧疚。”   “那你下次可以不要玩这么晚吗?”   平直睫毛垂下,掩住眼底的晦涩之意。像知道虞微年不会答应,柏寅清根本不抱有希望,反而主动退让一步,“就算玩得晚,也要记得回家。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这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回家的。”   虞微年从不会与人起正面冲突,他用那双真诚深情的眼睛注视着柏寅清,继而给出保证,“我以后肯定会改。”   虞微年又委屈道,“你都不知道,我昨晚一直想走,但他们拉着我不肯放我走……那里乌烟瘴气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还不如回家陪你和久久。”   柏寅清迎面将虞微年拥入怀中:“那我下次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虞微年又不说话了,他熟稔地转移话题:“不是说做早饭了吗?你去帮我热一下吧,我先去洗个澡。”   在虞微年看不到的地方,那张苍白冷峻的面庞浮起深不可测的寒意。   骗子。   全程,虞微年的心跳频率根本没有变过,他不觉得愧疚,也没有将承诺当真,还有那些甜言蜜语,只是听着好听,实际没一句真的,全是不走心的空话。   又或许他的所有承诺与保证都经不起考验,不过是流水线式的,哄情人的手段。   虞微年正准备去洗澡,蓦地发现客厅茶几上摆放着三四板药,几乎已经空了。   他本能停下脚步,随手拿起其中一个空了的药板,眼底映入一串复杂晦涩的药名。   “这是什么?”   柏寅清反应很快地将其取过,阻止虞微年细细查看。他将其丢进垃圾桶,语气平平:“维生素。”   虞微年狐疑:“维生素?”   虽然他平日里不爱吃保健品,但不代表他不知道维生素的药名。方才那板药,怎么看都不像是维生素。   “还有一些是给你提前准备的过敏药,你不是容易海鲜过敏吗?”柏寅清面不改色地将剩下一部分丢进垃圾桶,“不过买的时候没注意时间,绝大部分都过期了。”   虞微年恍然大悟。   因为他的过敏反应不严重,他很少会随身携带过敏药。等待药效发挥的这段时间,他身上的过敏反应也褪得差不多。   吃不吃过敏药于他而言没有区别。   虞微年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要柏寅清不是背地里得了什么绝症却瞒着他就行。   热早餐不需要花费多长时间,柏寅清设置好时间后,顺着卫生间水声而去。磨砂玻璃淋浴间隐约勾勒出一个人形,他凝视片刻,将目光落在外头的脏衣篓上。   “寅清,你帮我把衣服放洗衣机吧?”虞微年想了想,“算了,到时候直接让人送去洗,或者直接丢了。”   他的许多衣服都有专人帮忙打理,因为不同衣服需要不同的洗护方式,比较麻烦。   柏寅清看了眼水洗标:“没事,我来洗。”   柏寅清将脏衣篓端到阳台,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难看。手中衣物满是褶皱,味道很乱,各种各样交杂在一起的香水味,上头还粘上许些酒水,以及一些分辨不出来的印记。   究竟要和别人靠多近,才会染上这么重的味道?   别人贴上来,虞微年为什么不推开他们?   又究竟和多少人见面,才会蹭上数不清的痕迹?   那些人没有一点道德廉耻心,不知道离有男朋友的人远一点吗?   柏寅清直挺挺地站在阳台上,任由冷风吹起他的发丝与衣摆。黑眸暗流涌动,表情看似并无变化,然而周身气场却沉寂压抑。   缓缓的,他将视线落在内裤上。   他要检查一下。柏寅清从层层叠叠的衣物中,准确无误勾出一条内裤,旋即,面无表情地将脸埋进去,深深地嗅了一口。   因为紧紧贴身缘故,小小一块的布料浸满虞微年身上的味道。香且浓郁,勾人得紧。   等到柏寅清将内裤里里外外检查地嗅过后,才缓缓抬起一张冷淡的脸。   虞微年昨天玩得再疯,再晚回家,也没有换内裤,应当正如他所说,是通宵了。   这条内裤,是柏寅清亲自给虞微年换上的,可它现在才被换下。而且上面没有乱七八糟的味道,全是虞微年身上最贴身纯粹的香。   黑沉沉的脸色,总算有了许些好转。   算了,不回家也没事,虞微年正是爱玩的年纪,而且虞微年不是说了吗?他们一伙朋友难得聚齐,玩得忘了时间,忘了回家,也是正常的。   身上那些味道与痕迹,估计也是别人倒贴蹭上的,并非他本愿。在这种场合,大家伙彼此相熟,若是虞微年将人推开或呵斥,反而会闹得比较难看,也会破坏当场气氛。   退一万步来说,虞微年这么贪玩又花心的人,有一夜时间可以出轨。但虞微年没有玩得更疯,更没有背着他和别人发生实际性关系,只是单纯喝酒玩游戏。   这不是说明虞微年已经在改正了吗?   有些场合总需要适当逢场作戏,而虞微年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改正坏习惯。纠正需要循序渐进,急不得,柏寅清应该学会理解。   柏寅清的心率慢慢恢复正常,万千思路流转时,他已平静地帮虞微年手洗完内裤,并完成晾晒。   虞微年还在洗澡。他总是这样,洗得慢。   这也给了柏寅清可乘之机。   柏寅清回到卧室,目的明确,直奔正放在床头柜充电的手机。   熟练地输入密码,屏幕却显示密码错误。   柏寅清脸色瞬间阴沉。   原来虞微年说的会改,指的是改手机密码。    第36章 外界刺激   卫生间水声停止, 虞微年随手拿毛巾擦着头发,望见柏寅清神色莫名地盯着他,唇角缓慢向上挑起。   “怎么这么看着我?”   虞微年神色自若地坐在柏寅清腿上, 半侧过头,半干发丝湿漉漉往下淌着水滴, 自鬓边滑落, 流经修长雪白的颈侧, 最终没进浴袍领口深处。   宿醉并未让他染上倦态, 面庞蒙着沐浴过后的水汽。他眉眼懒散,看人时似笑非笑,敞开的领口内, 一身薄肌恰到好处,细腻皮肉透着诱人的粉, 散发淡淡的勾人软香。   柏寅清眼神一下子就暗了, 大掌轻轻搭在虞微年的腰侧, 缓慢摩挲片刻。   他低下头, 想去吻虞微年,却被一根手指抵住唇。   深邃幽深的黑眸,与一双含笑上挑的眼睛对上。虞微年将手指压在柏寅清的唇上, 不轻不重的力道,却能成功制服住柏寅清,让柏寅清不敢进行下一步。   “想亲我啊?”   “嗯。”   柏寅清喉结滚动,言语间, 湿热气流缠绕在修长冷白的手指间。他哑声说,“想。”   “我也想。”虞微年仰起脖颈,将唇贴在柏寅清的耳畔,“来做吧。”   “……”   柏寅清说, “除了这件事,你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虞微年眨眨眼睛:“没有啊。”   他想了想,又道,“好啦,让你舔就是了。”   柏寅清脸色却慢慢沉下,看起来还有点受伤:“你回来,第一件事是想做?你把我当什么?”   他原以为,虞微年会告诉他更多有关昨夜的事情,让他安心,也让他不要想太多。可谁知,虞微年洗完澡第一句话就是做。   说好一起把手机密码改成恋爱纪念日,虞微年却私底下把密码改了。   虞微年究竟把他当什么了?   “当然是把你当老公。”   虞微年理所应当,他坐在柏寅清腿上,略有不解地低头。都这样了,柏寅清居然还能忍?   他不满地催促,语气却带着天然的撒娇意味,“快点嘛,你不是也没睡觉吗?正好做完一起睡。”   手指轻轻抚着柏寅清的面庞,他眨了眨眼睛,“允许你今天不戴查着睡。”   “……”   “做不做?”   “……做。”   并不是柏寅清不想坚守底线,而是虞微年给出的诱惑太大,他实在没办法抵抗。   他很想问虞微年为什么要改手机密码,可如果他问了,代表他又看过虞微年手机。   柏寅清走神时,不小心咬了虞微年一口。   虞微年轻哼一声,胸口一痛,抬手将柏寅清的脑袋提起:“别咬。”   柏寅清不听他的,反而故意用牙尖叼着咬他。他无奈极了,又不敢乱动弹,生怕柏寅清真把他咬掉了。   “你不准看别人。”   柏寅清忽然吻了上来,一边磨着虞微年的唇肉,一边哑声说,“也不准穿别人的衣服。”   “不要让别人离你太近。”   “……不要看别人。”   虞微年忍俊不禁,他抬手抚着柏寅清的后脑,语气随意道:“占有欲这么强啊。”   很快,虞微年就没办法说出完整的字眼,有着轻微泪失禁的他,眼尾再度溢出水色。他轻轻咬着手指,面颊上的绯色一路向下蔓延,雪白细腻的皮肤泛起薄汗。   一双腿更是长得过分,有气无力地挂在臂弯。   虞微年早知道柏寅清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清心寡欲,然而在面对当下柏寅清饿狗索吻般的进攻方式,还是忍不住先缴械投降。他整个人都懵了,眼前发散迷蒙,水红色的嘴巴大张。   他现在才隐约意识到,原来以往柏寅清都有点收着。   “别,休息一下……”虞微年努力偏着头,“呼吸不上来了。”   “宝宝……”柏寅清被一点点推出门外,抽出许些的胶黏声。他喘着气,近乎央求道,“宝宝,让我进去。”   “学长……我求你。”   “我求求你。”   柏寅清被关在门外,又被推了出去,虞微年打定主意不让他进门。最终柏寅清只能在门口寻找机会,一边胡言乱语一边央求,一边想办法进来。   虞微年手忙脚乱,反而把自己的手弄得湿淋淋。   在柏寅清这样毫无章法的捣乱下,竟真让柏寅清进门了,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虞微年的手甚至还推着柏寅清。宿醉的后遗症来了,异样感自胃部往上,让他产生想呕吐的错觉。   “你……我操。”   虞微年一低头,就能清晰看见全貌。可怖骇人的重色,肉眼瞧着便让人心惊,他震撼又不可思议,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暖气在缓慢运作着,虞微年面庞沁出热汗。   许多白汗更是随着他们方才的推搡磨蹭,溅得到处都是,将他们相拥相贴在一起的肌肤弄得一片泥泞。   虞微年脚趾都蜷缩了起来:“不行,我受不了了。”   他又忍不住骂,“柏寅清,你是变态吗?”   怎么都不带消停的?   虞微年原本想得天真,睡前消耗体力有助于提高睡眠质量,前提是适度。但在柏寅清的世界里,好像根本没有这两个字。   习惯熬夜的他都忍不住投降了,柏寅清却愈发精神抖擞,如若不是他捧着小腹服软,一口一个“老公”,恐怕柏寅清还是不舍得消停。   最终,柏寅清恋恋不舍地抱着虞微年,依然待在里面,不舍得取走,更不舍得有遗漏。而是借着严密的拥抱,将他的所有牢牢堵了回去。   房间开了暖气,温度适宜,虞微年却热得过分。发丝散乱地黏在额头、鬓边,面庞混合汗水与泪珠,还有许些不小心溅上的干涸的痕迹。   他像从水中捞出一般汗水淋漓,双眼仍然无法聚焦,总是深情水润的眸底满是茫然,身躯随着睫毛细细颤抖。现在的他好像是一只脆弱的小动物,只能依偎在另一个人怀里,才能稳住身形。   柏寅清喉结再度滚动,他轻柔地拨开虞微年鬓边的发丝,薄唇慢慢贴吻磨蹭。只是单纯表面的触碰,都能让虞微年反应很大,如应激一般,手指陷入不自然的颤抖。   柏寅清眸色转深。   “宝宝。”冷淡面庞溢满浓重的欲望,他哑声说,“好乖。”   虞微年慢一拍地动了动眼皮,却连看柏寅清都懒得。现在他浑身骨头酥麻,跟被舔化了似的,只能融进柏寅清怀里。   不过爽是真的爽。   现在的虞微年,像一只大型手办娃娃,被柏寅清抱在怀里亲亲蹭蹭。等他终于回过一点神,他眉心微蹙,偏过头,把柏寅清的脑袋拍开。   “好了,别乱动。”他声音喑哑,“睡觉吧,好困。”   虞微年是真被弄困了。   做之前,虞微年热情主动,现在用完柏寅清,态度明显冷淡下来。被窝很热,又黏糊糊的,他觉得柏寅清怀里烫,试图往外挣一挣。   他刚脱离一寸,便被搂着腰重重钉了回去。大掌牢牢按在他的小腹,能够清晰摸到一个轮廓。   “宝宝。”柏寅清感受着虞微年的细细颤抖,哑声问,“你说过你会永远待在我身边,这是真的吗?”   虞微年筋骨都麻了,脚趾哆嗦着蜷起,又渐渐舒展开来。他偏过首与柏寅清对视,听到这个问题,他极轻地挑了挑眉。   男人事后都喜欢问这些问题吗?但也不对,他就从来不问。   被伺候舒服的虞微年,不介意说一些好听话。他极其熟练地张口:“当然是真的。”   良久,柏寅清才低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虞微年轻笑着去吻柏寅清的下巴,“因为我喜欢你啊,你是我最喜欢的人,全世界我最最最喜欢你。”   “有你真好,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   柏寅清说,“花言巧语。”   虞微年:“那你喜欢听吗?”   柏寅清静静地与虞微年对视,虽没有给出明确答案,但明显膨胀的反应,已让虞微年清晰地感知到,现在的柏寅清很兴奋。   柏寅清觉不多,他每天睡三四个小时就能保持高度清醒。   虞微年不是,他喜欢睡觉,也喜欢蜷缩在被子里,如果可以,他愿意每天睡十二个小时。   柏寅清四点左右就起来了,他要负责虞微年与久久的晚饭。他取过浴袍,恋恋不舍地从虞微年里面离开,临走前,还是没忍住折返。   他掀开被子,单手提起虞微年的脚踝。他视力极好,故而能将眼前画面看得一清二楚。   虞微年急着睡觉,柏寅清也不敢乱擦,这么久时间过去,他可以清晰看见被拍得熟红的肌肤,以及大片结成干涸状的白。   又因虞微年皮肤白,身上色素沉淀很少。腿心上斑驳不一的红异常惹眼,像一朵朵红梅落在皑皑雪地间。   黑沉沉的目光一眨不眨,直到门外出现焦急的拍门声与猫叫,柏寅清才皱皱眉,不情愿地将虞微年的脚踝放下。   他没理会猫叫不止的久久,先去卫生间打了热水,帮虞微年简单清理。过程间,虞微年觉得被打扰了睡眠,背过身,双手捂住耳朵,又把脸埋进枕头里,一副生闷气不肯搭理人的样子。   因为背对着,柏寅清能擦拭得更方便。骨骼分明的大掌覆在被拍得熟红的圆润软肤上,轻轻往一侧掰开,便能用毛巾细细擦拭,连细小缝隙与褶子都没有错过。   柏寅清面不改色地完成一切,才离开卧室,给久久准备生骨肉。   久久的饮食结构以湿粮为主,柏寅清做过功课,这种情况下需要注意猫咪口腔健康。在久久吃饭前,他仔细检查了一下久久的口腔状况。   做完久久的晚饭,然后是虞微年的。柏寅清仔细想了想,最近虞微年吃的都是中餐,已经很久没吃西餐了。   要不煎牛排?   煎牛排用不了多长时间,而虞微年远没有睡醒的迹象。柏寅清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做一顿丰盛的中餐。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他的厨艺大幅度提升,他相信虞微年会喜欢的。   柏寅清在厨房里大显身手,大约过去一个半小时,桌上陈列色香味俱全的中式餐点。   这时的虞微年也悠悠转醒,他起来后看了眼时间,刚准备下床,发现身上比较清爽。   已经被清理过。   虞微年冲完澡后,餐厅传来诱人鲜美的香气。他停在客厅,诧异地看向柏寅清。   “你做晚饭了?”   “嗯,随便做了点。”   柏寅清语气淡淡,他拉开一张椅子,“正好做完最后一道菜,可以吃了。”   随便做了点?虞微年看着一桌丰盛菜品,摆盘精美,明显下过好一番功夫。   虞微年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柏寅清身边,勾着柏寅清的脖子,送上几个温热的吻。   “老公,你真厉害,跟你在一起好幸福。”他顿了顿,面露迟疑,“但是——”   柏寅清静静地看着他。   虞微年把心一横,“但是我已经和别人约了晚饭,抱歉,是我没有提前说……这次我没办法不去,因为在场的人不止我朋友,还有一些合作商。”   柏寅清薄唇紧抿,沉冷气息在他身边围绕,让人难以忽视。   “现在还早。”过了很久,他才说,“你可以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哪怕只是几口。   虞微年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多了:“不行,我六点半就得到,路上还有可能堵车。”   他抱着柏寅清的腰身摇晃,语气放软了撒娇,“老公,或者你吃一部分,留下来一部分给我当夜宵好不好?晚上我一定把你做的菜吃光。”   柏寅清垂下眼帘,掌心抓着虞微年的手腕:“晚上你会回来吗?上次……”   “上次是上次,我说过,我会改的,这次我肯定不会食言。”虞微年立刻竖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而且上次我真的打算回来,只是因为时间太晚,我担心吵到你睡觉,所以才没有回来。”   虞微年频繁地看时间,柏寅清问:“那我能一起去吗?”   “寅清,我们在谈工作,你去不太好,而且合作商之前都没见过你。”虞微年耐心又温柔地摸着柏寅清的脸,像在安抚,也像在哄,但柏寅清却明显看出他眼底的几分不耐烦。   “而且我们应该有彼此的私人空间。”   “我们需要相互理解,如果我一直一直管着你,无时无刻盯着你做什么,让你报备,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去,这跟往你脖子上套项圈有什么区别?”   虞微年将手掌覆在柏寅清的脖颈,五指收紧,力道处在一个微妙的范围,既不会让柏寅清呼吸不上来,又能正好让柏寅清体会到窒息感。   他力道强势,神情不容拒绝,声音却柔情似水,“宝贝,你该理解我的,对吗?”   虞微年的拇指恰好搭在柏寅清的喉结处,微微下压的力道,让柏寅清产生一种生命受到威胁的危机感。他喉结上下滚动,那种窒息感能明显了。   他想告诉虞微年,他不需要私人空间,也愿意让渡所有隐私,更愿意被虞微年戴上项圈。   但柏寅清知道虞微年想听什么答案,他只能顺从地按照虞微年的想法回答:“我知道了。”   虞微年立刻换上一副笑颜,他捧着柏寅清的脸,毫不吝啬地给出两个吻:“那我先走了。”   柏寅清注视虞微年离去的背影。   他忍不住想起段佑曾说过的话,虞微年为了追求段佑,花费不少心思。雨中等人,推掉工作……过程浪漫又疯狂,仿佛眼底只能装得下段佑一人。   虞微年能为了段佑,毫不犹豫推掉当时的项目,哪怕损失五千万。那他呢?   柏寅清当然知道工作重要,但有了前任做对比,类似的事,他却没有获得类似的待遇。他忍不住想要比较,想让虞微年付出更多,证明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人总想分出个胜负,连爱也不例外。   一桌美味佳肴,柏寅清碰都没碰一口,他面无表情地将上面封上保鲜膜,等待虞微年晚上归来。   久久的生骨肉吃完了,柏寅清将碗洗好,随后给虞微年拍了张照。   柏寅清:今天我们的小猫吃了很多。   意料之中,虞微年没有回消息。比起最开始的热恋期,虞微年回消息的速度越来越慢,每段话的字也越来越少。   连表情包都懒得再发了。   柏寅清面不改色地坐在沙发上,垂眸望向电脑屏幕。   电脑屏幕呈现出一张地图,一枚红点在上方移动,经过的街道与范围,慢慢形成点线面的结构。   直到红点停下,键盘才被敲击两下。   地图范围被放大,柏寅清通过精细定位手段,确定这是一家高端茶馆,只为会员服务。   虞微年应当没有撒谎,他确实在谈生意。   但虞微年今天和谁见面了?   柏寅清问过,但虞微年含糊其辞,不说,直觉告诉他其中有鬼,如若在场的人没有任何问题,虞微年为何不直接告诉他答案?而是闪烁其词?   可惜定位没办法看到虞微年身边的情况,早知道把将虞微年所有衣服纽扣改成微型摄像头……   柏寅清眸光幽深,转瞬恢复平静。   他打开一个文档,里面记录了许多社交媒体账号,这些都是虞微年朋友,或者互关过的人。   柏寅清写了一串代码,批量检索这些账号,查看他们最近的定位。排除掉不在A市的人,剩下的账号只有49个。   这49个账号的归属者,如果有人恰好和虞微年待在茶馆,那么总有人会忍不住发点动态炫耀吧?   柏寅清一一查看最近动态。   最终,真让他找到了一个。   一个账号名为“JIANGXIJ”的人,在十分钟前发布了动态,九宫格照片全部是实况照片,左下角定位显示:WEAR茶馆。   通过主页顺藤摸瓜,柏寅清能确定此人是个富二代,兄长是知名艺人江臣景。江臣景与虞微年是互关好友,那么虞微年和江臣景弟弟的关系必然不差。   柏寅清黑眸微眯,如雷达般在屏幕扫描,一点蛛丝马迹都不会被错漏。他将音量调高,点开实况,一些窃窃私语声在客厅内回荡。   “……今天好帅。”   “……假期可能滑雪,或者白马庄园,我打算去偶遇,你们呢?”   “……复合了吗?他们怎么挨这么近?”   “……”   九张实况都是在闲聊情况下拍的,录下的内容比较模糊。江西景拍的照片内无人入镜,不知道的人可能会听得一头雾水,但柏寅清却能将现场还原得七七八八。   虞微年旁边有他的前任。   而且他们挨得很近,也许行为举止也很暧昧,才会让别人误以为他们旧情复燃。   柏寅清薄唇紧抿,他发完消息后,虞微年没有再回信息。他以为虞微年在谈工作,结果是忙着和前任谈情说爱。   柏寅清:你去哪里了?   柏寅清:告诉我。   柏寅清:【未接来电】   柏寅清:【未接通】   柏寅清:你在哪里?身边又有谁?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柏寅清:【视频通话 已拒绝】   虞微年拿起手机时,满屏都是柏寅清发来的消息。   从前他会觉得这样的柏寅清很可爱,反差感很强,但随着同居,彼此接触时间变多,这种趣味慢慢减退,取而代之的是厌烦。   虞微年耐着性子回:我身边没人,就我一个。   柏寅清:接视频。   柏寅清:【视频通话 已拒绝】   柏寅清打了不少电话,又弹了视频,像要查岗。   虞微年莫名感到烦躁,胸腔更是堵得慌,他扯开领口扣子,走到一边,将视频通话拒绝之后,拨回去一个视频通话。   柏寅清几乎是瞬间接通。   虞微年将手机镜头转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一张明显愠怒的面庞:“看到了?满意了吗!”   “我说了就我一个人,你为什么不信我?柏寅清,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他顿了顿,还是没忍住情绪,“你这样每天逼问我,我是犯人吗?给我点个人空间好吗?”   虞微年平日里总是散散慢慢,开得起玩笑的样子,他很少会在言语中暴露出明显的攻击性。   柏寅清知道虞微年生气了,主动示弱:“年年,我担心你。你太久没回消息,我怕你出意外。”   “刚刚有一个新闻推送,说我们家附近街道发生车祸,我害怕你也在里面。你又一直不回消息……”   虞微年愣了愣,他划了屏幕,果然有一则车祸新闻提醒。再看柏寅清满屏焦急的寻人消息,以及他单方面的忽视……   他抬手扶额,知道是错怪柏寅清了,才道:“我不应该凶你。”   柏寅清垂下眼帘:“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虞微年顿时心软了:“是我错怪你了……我没事,当时我已经离开那条街,我们家附近出了车祸,周围肯定很乱,你今天好好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柏寅清顺从地说“好”。   电话挂断后,他猛地抬起冰冷的眼。   柏寅清喃喃自语:“原来只用这样,就能达到目的吗?”   他一直知道虞微年吃示弱服软这一套,但没想到作用这么大。   凭借柏寅清出色的记忆力,他回忆方才视频的那一幕。   虞微年所在背景装修与“Wear茶室”风格一致,却不是包厢,应该是休息间一类的场所。柏寅清做出判断之后,又望向虞微年的衣服。   小腹位置的衣料湿了。   因为发生某些意外,有人不小心将“水”或什么撒到虞微年的身上,或许那人湿得更厉害。为保持仪容得体,他们一起进入休息室换衣。   方才虞微年将手机转了一圈,能够让柏寅清看清房间格局,除了虞微年并无他人。   可卫生间的门是关着的。   柏寅清猜测,也许,在虞微年拨打视频的那一秒,有人十分懂事听话地,主动进入了卫生间。   咔哒。   卫生间的门被从内打开。   司知庭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对虞微年歉疚地笑了笑。他光着上身,又自责道:“你男朋友是不是误会你了?”   虞微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往床上一躺,思绪放空。没多久,身边一沉,司知庭也躺了下来。   “年年,这段恋情是不是突破你的记录了?”司知庭说,“我第一次看你谈这么久恋爱。”   “是啊,好像有……三个多月了?”具体多久,虞微年说不上来,他不记得了。   司知庭偏首看着他:“刚刚你男朋友是在查你的岗吗?因为你太久没回消息?”   “嗯。”   “都怪我,要不是我不小心把茶水洒在你身上,我们就不用来换衣服,你也不会这么长时间不看手机。”   虞微年并不言语。   他并不是因为这件事不看手机,只是单纯不想回。如果他想回一个人的消息,就算在开车、健身、游泳、洗澡……他都会抽出时间。   “这不怪你。”虞微年说。   司知庭:“那总不能怪你吧?”   虞微年低低笑了声:“当然也不能怪我。”   司知庭也跟着笑了笑,他像一个知心大哥,苦口婆心地说:“我能看出来,你很喜欢柏寅清,不然也不会和他同居。你很好,但他控制欲确实有些强了……你们现在只是同居,他就这样,要是时间再长一点,他又要把手伸多长?”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他有些行为不太妥当,也不够成熟。”   一个合格的前任等同于好朋友,虞微年并未透露过多消息,也不曾和司知庭说过他的恋情,可司知庭这番言语,竟字字戳中他的心坎。   虞微年静静地起身,他身上只湿了一块,但还是换了衣裳。   合同已经签完了,他不想回家,于是和司知庭二人在车里坐着。   “其实他刚开始管着我,粘着我,我觉得还挺新鲜,挺有意思的。”   虞微年伸手蒙着眼睛,似乎有些无奈,“但我现在觉得有点累了。”   虞微年看似朋友众多,但他骨子里十分独立,也是一个比较追求私人空间的人。若不然,他也不会一直不与人同居。   他头一回同居,也没有相关经验。可他就是觉得,柏寅清有时候太过黏人,他偶尔会觉得是一种情趣,但有时候也会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司知庭:“你受不了他了吗?”   “……”   虞微年没有回答。   受不了吗?好像也不至于,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大矛盾,床上又很契合,他也确实很爽。   “算了。”虞微年不想说这些,他准备插车钥匙,一只手却反握住他的肩膀,将他缓缓压了椅面。   司知庭坐在副驾驶,弯腰低头,静静地注视着他。   “可能是因为这段感情持续太久,你失去了新鲜感。”司知庭将虞微年鬓边软发勾到耳后,“也许你需要一些外界刺激。”   “……先别急着拒绝,年年。”   咔哒一声,金属皮带被打开。   闻声,虞微年懒洋洋地垂眸望去,他惊讶地挑了挑眉。   司知庭让虞微年验完货后,紧紧盯着虞微年的脸。他喉结上下滚动,哑声说:“我知道你在床上追求刺激,我也知道我之前表现不够好。所以我——”   虞微年慢条斯理地接完下半句话:“所以你去入珠了?”   “嗯。”司知庭被这目光注视着,几乎是瞬间有了感觉。他哑声说,“我听别人说,这样做起来会更爽。”   他一直知道虞微年是个喜欢刺激的人。而他们的分手理由,也是虞微年觉得他们的恋爱太过平淡无趣。   车间内灯光昏暗,却照得虞微年面庞愈发深邃迷人。他睨着司知庭,像觉得有些好笑,唇角勾出轻佻散漫的弧度:“所以你也想跟我偷情?”   真是奇了怪了,先是段佑,再是司知庭,他追求这俩人时,还觉得他们疏离冷淡。这才过去多久?怎么一个个改头换面了?   特别是有着高知背景的司知庭,居然连入珠这事儿都做出来了。   当初虞微年看上司知庭,正是因为司知庭身上有一股克制礼貌的高知气息。看似对谁都彬彬有礼,其实边界感很强,透着很强的疏离感。   追求的过程并不困难,恋爱过程也很无趣,床上更是。   居高临下的目光,带着几分轻视,轻飘飘的,没什么力度落在下面,却让司知庭仿佛被控制住一般,连呼吸都乱套了。   “也不能算偷情吧?”司知庭笑了笑,“你们还没结婚。”   “那你道德感还挺强。”虞微年敷衍地鼓了鼓掌,随后淡淡收回目光,“拉链拉上吧,车里暖气还没打起来,好不容易做了手术,别冻坏了。”   司知庭听话地将拉链拉上,他盯着虞微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也不用有后顾之忧……”   “能有什么后顾之忧?”   虞微年随手插/上车钥匙,语气懒洋洋的,并不走心。半开玩笑地说,“不过最近柏寅清把我喂得很饱,等什么时候我有心情再说吧。等哪天我心情好了——”   他下巴微扬,低低地笑了声,“再来试试你这根新东西。”   哐当。   因太过激动,司知庭的手机从椅面滑落,他对上虞微年促狭调侃的目光,面庞微微发热。   司知庭很少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可看见的人是虞微年,他又不觉得丢人。   他在虞微年面前做过的蠢事,也不差这一件了。   司知庭弯腰寻着手机,因灯光并不明亮的原因,他只能靠摸索。忽的,指尖碰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大小类似玻璃弹珠。   他下意识将其捡了起来,却发现这不是玻璃弹珠,而是球形的微型摄像头。   “年年,你车上怎么会有这东西?”   “什么?”   虞微年刚系好安全带,随意偏头看了一眼,也正是这一眼,将他的目光钉住。没等他思索出个所以然,手机屏幕显示来电提醒。   虞微年望着那枚微型摄像头,再垂眸看向手机来电提醒,太阳穴突突涨跳片刻,一个不好的预感与设想在脑中浮现。    第37章 新欢旧爱   有些事一经串联, 便叫人十分心惊。虞微年仍然记得,柏寅清总是能准确无误“偶然”出现在他附近,电话与视频也总是很及时, 每当他在做坏事或正准备做坏事时,都会被柏寅清打断。   原本虞微年还当巧合, 可世上真有这么多巧合吗?   除非刻意为之。   在电话自动挂断前一秒, 虞微年按下接通, 他声线明显冷淡下来。   “怎么了?”   “现在可以视频吗?”   虞微年声线骤然沉下, “柏寅清,为什么你老这样?我们之间不能多一点信任吗?”   偶尔几次他还能将柏寅清的占有欲与控制欲视作小情趣,可过于频繁的查岗行为, 只会让他反感。   “……”   柏寅清那边似乎静了几秒,才低声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我们的小猫想看你, 他一直在叫。”   冷静下来后, 虞微年果然捕捉到焦急的猫叫声。   “喵喵!喵呜~!!”   虞微年一怔,他忙换了副神色,柔声道:“怎么了宝贝?”   听见虞微年的声音, 久久叫得更焦急,更迫切了。   柏寅清:“我们的小猫今天吃很少,我逗他玩,他也无精打采的, 一开始我以为他生病,打算洗完你的衣服带他去看医生。我刚把你的衣服拿出来,他就一直跳,想往你衣服里钻。”   “后来我才知道, 他是想你了,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空。”   “我们的小猫很想你,他想跟你视频。”   刚刚还能听见主人的声音,怎么突然听不见了呢?久久像以为手机坏了,焦急地拿爪子拍屏幕,试图将手机修好。   虞微年偏头看了眼司知庭,司知庭立刻会意,有眼力见地下车,主动将车上空间让出。   他这才将语音转为视频。   视频通话接通的一瞬间,虞微年能清晰看到,久久那无精打采的猫眼瞬间绽放光芒,蔫吧的尾巴高高竖起,兴奋地摇摆:“喵呜喵呜!”   “宝贝,我在呢,宝贝。”虞微年哄着。   视频通话中,柏寅清拿逗猫棒与小老鼠逗久久玩,但久久完全不理睬。虞微年记得,那是久久最喜欢的玩具。   最爱的玩具完全不能吸引久久的注意力,他只冲着屏幕喵喵叫。   柏寅清再一次说:“他很想你。”   虞微年无奈道:“我知道……我听杭越说过,久久很黏人,但没想到这么黏人。”   其实久久不是黏人,只是单纯黏虞微年。之前照顾他的人是杭越,现在是柏寅清,也没见久久多黏他们。   虞微年隐约起一件事,杭越说久久是一只高需求猫咪,需要主人时常陪伴,否则很容易陷入抑郁。当时他害怕他时常不回家,会伤害到久久的脆弱心灵,所以才一直让杭越帮忙养着。   着急委屈的猫叫不停,虞微年心都软了。小猫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跟哭了一样,他也知道这是心理暗示下的错觉。   虞微年原本打算今夜不回家,可面对一只毛茸茸的萌物,他实在无法忍下心。   “你一直在家对吗?久久没吃晚饭吗?”他问。   “嗯。”柏寅清语气很平静,“我喂他吃生骨肉,他不肯吃。”   说完,他又补充,“是你朋友做的生骨肉。”   虞微年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先前因身处热恋期,他看柏寅清自带一层滤镜,现在他冷静下来之后,反而能看清楚了,柏寅清神色冷淡,平静到有些诡异。   “行,我现在开车回来,你先哄哄小猫。”虞微年再次被一声猫叫吸引,他低声哄着,“宝贝,我马上回来了,不要着急……”   正好,虞微年要和柏寅清好好谈一谈。   这个微型摄像头,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车上。   视频通话挂断之后,客厅重归平静。   久久见到了他的主人,猫脸愉悦,食欲都好了不少,他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慢条斯理地回到专属猫房,心满意足地吃晚饭。   落地窗倒映出一个颀长高大的身形,黑影在地面拉得斜长。屏幕灯光照亮一张冷淡的脸,柏寅清脸上没什么温度,只静静地看着被挂断通话的页面。   柏寅清偏首看向茶几上的电脑,确定红点在移动,且是回家的方向。他   回到沙发上,冷静地删除浏览器记录。   ——入珠是什么意思?   ——入珠手术哪里做?   ——比较敏感的人受得了入珠吗?   ——入珠后进入比较小的x,x会不会坏?   ——入珠后多久才能做……   浏览器记录被彻底删除,柏寅清敲击着键盘,将电脑进行简单的处理之后,开始整理手机上的软件。   夜晚道路畅通无阻,虞微年心中挂念着小猫,更是将车速提到道路交通的极限。   他一路风驰电掣,门刚打开,一个蓬松绵软的身躯撞在他的脚踝。   久久原地打了个滚,又迫不及待仰头喵喵叫。虞微年弯腰将他抱起:“宝贝,我在呢,我回来了。”   伸手摸了摸小猫肚子,圆滚滚的,“吃饱了呀宝贝?”   久久乖巧地叫了一声。   虞微年回来后,柏寅清一声不吭,默默将虞微年的衣服取来挂好。   在虞微年没注意到的角落,他低头嗅了嗅外套,紧绷着的眉宇终于和缓。   这次没有乱七八糟的味道。   目光落在虞微年换了的内搭上,柏寅清的脸色再度冰凝,实在无法安心。   虞微年陪久久玩了一会儿,才走到柏寅清面前。他摸出口袋里的摄像头,发出响亮敲击声。   “不解释一下吗?”他说,“这是什么。”   柏寅清神色不变,甚至没有丝毫起伏,这更加坚定了虞微年的想法。   柏寅清知道这是什么,因为这是他亲手放的。   虞微年简直要气极反笑,柏寅清居然往他车上装摄像头?也许里面还藏有定位功能。   虞微年面含怒气,嗓音带着明显不悦,“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样?”   柏寅清缓缓抬头看向虞微年,面庞冷淡,眉峰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困惑,“居然掉你车上了吗?难怪这几天我没找到。”   “你承认这是你的了?你——”   “这是宠物记录仪,有定位和摄像功能,平时装在久久的项圈上。”   高高燃起的火苗,骤然被一盆冷水熄灭。虞微年一愣:“宠物记录仪?”   “嗯,之前带他去专柜挑项圈的时候,一起买了戴上的。”柏寅清说,“怕他走丢。”   “我随便拿了把钥匙,应该是AMG GT?久久当时坐在副驾,应该是不小心弄掉的。”   “……”   虞微年登时熄了火。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   近日网上有不少宠物走失的新闻,不少宠物家长买了兼顾定位与摄像的记录仪,虞微年当时给柏寅清转发了这条新闻,又催促柏寅清去买项圈。   原本他们要一起去专柜,可虞微年临时有事,柏寅清便独自开车带久久去专柜挑选。   虞微年也参与了挑选过程,不过是以视频的方式。   这么一说,虞微年隐约记得,柏寅清好像和他提过宠物记录仪这件事……   误会一场,虞微年略有愧疚,这好像不是他第一次误会柏寅清了?但这确实不能怪他,谁让巧合实在太多,再加上柏寅清近日控制欲变强,他怀疑柏寅清也是正常的。   虞微年神色自若地坐在柏寅清身边:“原来是这样,我今天在车上找到这玩意,我还以为是你给我装监控定位了。”   柏寅清转过头看他,问出了虞微年常问的一句话:“你不信任我了吗?”   虞微年一噎:“当然不是……”   他坐在柏寅清怀里,仰着警告又故作凶恶的面庞,“我不管,我要查你手机和电脑。你给不给?”   柏寅清望着他,眸色深沉如墨:“为什么不给?”   虞微年并不是好糊弄的,他不会被柏寅清三言两语骗过去,他要突击检查,检查柏寅清的手机和电脑。   虞微年从来不查人手机,也没有相关经验,他束手无策地面对许多app。app页面很干净,最让他震惊的是,柏寅清手机里不少软件都与学习有关。   他一个个检查,没有注意到柏寅清那张冷淡面庞浮现出许些的愉悦。   对被查岗这件事,柏寅清乐在其中,甚至十分享受。   虞微年第一次检查手机,得出的结论竟是,他男朋友可真是个学霸啊,随便点开一个app,撞进眼底的皆是密密麻麻的晦涩字眼。他看都不看,退出,随后切换平台,继续查岗。   柏寅清的社交平台更是干净,许多app头像昵称都是默认的。他犹豫片刻,还是点进了微信,面庞却陷入短暂的怔愣。   柏寅清很少与人聊天,消息列表很干净。而虞微年被置顶着,备注竟是肉麻的“小宝宝”。   虞微年诧异地看了眼柏寅清,柏寅清似乎不敢看他,垂下眼帘,侧过头,躲避他的视线。   却露出发红的耳廓。   实在很难想象,柏寅清是如何顶着一张冷淡酷哥脸,面无表情地在手机屏幕上敲出“小宝宝”这三个字。光是设想,虞微年就有些想笑。   软件被一个个查看,忽的,虞微年看到一个有些怪异的app,他从未见过。点开之后,弹出来的是一个黑乎乎的视频画面。   虞微年:“什么东西?”   柏寅清沉默片刻,将被久久压在尾巴下的宠物记录仪取出,装进项圈中,稍微往下转了转。视频画面陡然切换,变成了两双交叠在一起的腿。   因久久坐在虞微年腿上,项圈视角恰好能将他坐在柏寅清腿上的姿势拍得一清二楚。柏寅清再将记录仪往上转,手机监控屏幕同时出现三张脸。   二人一猫默契低头,画面温馨又滑稽。   有种一家三口感。   至此,虞微年彻底卸下心防,他担心柏寅清多想,理直气壮道:“好吧,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想看你手机。”   他合理化自己的行为。   “你想看我手机,随时可以看。”柏寅清说,“密码你知道的,没有改过。”   虞微年轻微一顿,他偏过头,却被捏着下巴转回。柏寅清低声问,“不过你反应怎么这么大?难道你以为我往你车上装监控,而监控又恰好拍到车上一些不能外传的画面?”   “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我看到的吗?”   “怎么可能?”虞微年一脸荒唐,心中却一惊。柏寅清真是该死的敏锐!   “是吧。”柏寅清轻摩挲他的下巴,眼神幽暗,“总不可能是在车上和前男友私会,你说是吗?”   虞微年皱眉:“你阴阳怪气什么?你觉得我在和前男友见面?”   柏寅清看着他。   “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你总是不信任我?”   你做过什么值得我信任的事吗?   一直以来,虞微年都在习惯性欺骗,用数不尽的谎言编织甜言蜜语。柏寅清有时候都分不清,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柏寅清静静地凝视虞微年,许久,他拥住抱着久久的虞微年,将一人一猫一起抱进怀里。   “你别碰我。”虞微年发着脾气,“你挤着我的小猫了。”   “喵呜。”小猫表示赞同。   “是我们的小猫。”柏寅清又说,“我错了……”   柏寅清抓住虞微年的手,侧着脸贴着手背,薄唇若有若无落下啄吻。温顺听话,毫无底线道歉的模样,像一只彻底被驯服的雄兽。   “好吧。”虞微年被哄好,也有闲心情关心人了,“你吃过晚饭没?”   “吃过,也在等你回来。”   “我正好饿了,你把剩下的菜热一热。”   虞微年随着柏寅清一起回到餐厅,他才发现,满桌菜根本没有动过的痕迹。   他怔愣片刻:“你不会一直没吃饭吧?”   也正是这时,虞微年才发现柏寅清脸色惨白,他按了按柏寅清的肚子,柏寅清眉峰紧蹙,忍不住发出痛苦的轻哼。   “你没吃饭?你别告诉我,你昨天通宵等我,到现在为止,你一直没吃饭?”虞微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柏寅清你是傻子吗?我不回来你就不吃?你什么意思?”   “年年,别生气……”柏寅清拉着虞微年的手,却被甩开。他僵硬在原地,低声说,“我想等你一起吃。”   “你可以先吃,我回来再一起吃啊。”   “我不能让你吃我的剩饭。”   剩饭?这怎么就剩饭了?这叫节约粮食。   虞微年搞不明白,柏寅清怎么这么固执?他气恼地把柏寅清按躺在沙发上,凶巴巴地警告:“躺着别动。”   虞微年询问医生朋友这种情况该吃什么,他翻着医药箱,还真找到了药,是柏寅清之前买的。他打开说明书,认真仔细地看。   “抑制胃酸,两颗……”   虞微年一边念,一边记。随后扶着柏寅清的脑袋,一颗颗喂柏寅清吃。   柏寅清唇色苍白,呼吸有些错乱。   虞微年以为柏寅清害怕吃药,便捧起柏寅清的脸,另一只手拍着后背,语气轻柔,“我在呢,寅清。没事的,药是胶囊,不苦。”   柏寅清静静凝视着他,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为了方便行动,干脆跨/坐在柏寅清身上。灯光映着他明丽深邃的面庞,他单手捧起柏寅清的脸,将胶囊送入唇缝。   “我问过我朋友了,你现在不能吃对胃部负担重的食物。”他捧起柏寅清的脸,“是不是很疼?”   “……”   这点疼痛对柏寅清而言不算什么,但他还是应了一声,说,“有点。”   “什么有点?肯定很疼。”   虞微年将柏寅清拥入怀中,“没事,过会药效发挥,会稍微好点。如果还痛,我们就去医院。”   温柔的怀抱与呢喃落在耳畔,宛若和煦的风,温暖宜人。柏寅清脸色苍白,温顺地依偎在虞微年的胸口。   “虞微年。”   “嗯?”   柏寅清像要确定什么一般,“你以前说过,会永远爱我。”   “还作数吗?”   脆弱的病人果然容易胡思乱想,虞微年哼笑着:“当然了,我不爱你爱谁?”   他故意说,“我爱久久。”   柏寅清垂眼:“我也能爱久久。”   又在说什么让人听不懂的话?   现在的柏寅清脸色惨白,将脸贴在虞微年的胸口,呼吸灼热紊乱,胃部时不时陷入疼痛的痉挛,看起来可怜极了。   不吃饭,不吃药,把自己弄成这样。   虞微年看着柏寅清,叹了口气。   尽管他现在有些受不了柏寅清,可真正面对柏寅清时,他又生气不起来。   谁让柏寅清完美符合他的理想型?   再好吃的一道菜,也架不住天天吃。并不是这道菜有问题,只是喜新厌旧是人的劣根性,再可口的美食,迟早也会吃腻。   虞微年认真想过,他确实挺喜欢柏寅清,比每一个前任都要喜欢。这种情况下,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提分手,生怕伤到柏寅清的心。   毕竟他们之间也没有大矛盾,没有合适的分手理由。   要是柏寅清能主动和他提分手,那该多好。   ……   次日清晨,虞微年接了一个电话。   “微年啊。”   亲昵的称呼,但被这个中年男人喊出时,明显有几分不自在与拘束。听见虞微年懒洋洋应了一声后,中年男人才继续往下说,“我听你妈妈说,你短时间内不准备回纽约,正好,你不是马上要放假了吗?在你出去旅行前,我们一起吃个饭……”   “你要是能参加生日宴会,那更好了。”   虞微年抱着久久窝在沙发上,他抬脚踩了踩柏寅清的手,漫不经心道,“哦?谁生日。”   陈锦瑞语气一顿,随后才说:“小延生日,他一直很想你,每天念叨着你……”   虞微年有一搭没一搭踩着柏寅清的手心:“行啊,你把地点发过来,我看看我有没有时间。”   虞微年切出微信,他母亲虞简意不久前也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年年,你爸爸找过我,他希望你参加陈延的生日宴会。你不想去的话,不用勉强自己,直接拒绝就好。   虞微年想了想,无所谓地回:没什么勉强的,有空的话,我可以去一下。   虞简意:好的,如果发生什么事,或者有人欺负你,要跟妈妈说。   他都多大人了?虞微年忍俊不禁,他把手机页面给柏寅清看:“我妈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儿呢?”   “因为阿姨很爱你。”柏寅清说完,顿了顿,这段聊天记录明显有点问题。   柏寅清不知该不该问。   “什么表情?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和我爸关系一般。”虞微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禁忌话题,“我爸妈早就离婚了,没有出轨,没有吵架,和平分手。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也轰轰烈烈,像遇见真爱,时间久了,我爸开始挑我妈刺,觉得我妈不够顾家,不够贤妻良母,他驾驭不住。但说到底还是他自卑,跟不上我妈实力呗。”   “我高中才知道这件事,他们一直害怕影响我,也没和我说离婚的事……其实我多少能猜出来。”   柏寅清握住虞微年的手:“年年,你可以不说。”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虞微年挑了挑眉,他苦恼道,“你也猜到了,我爸有了新家庭,也有了新孩子,他想让我回去吃饭。我妈可能怕我多想,可我真无所谓。小时候我爸经常出差,我和他也没什么感情。”   柏寅清抱着虞微年,亲了亲虞微年的额头:“阿姨一个人带你,肯定很辛苦。”   “那也不是。我虽然经常跟着我妈去国外,但我妈也挺忙……华人在国外闯荡本来就不容易,很难占据一席之地。但我妈妈可厉害了。”虞微年语气骄傲道,“前几年富豪榜上就有她的名字,不过她比较低调,把财产处理了一下,富豪榜上才没她的名字。”   柏寅清啄吻着虞微年的手指:“你也很厉害,宝宝。”   虞微年轻笑:“我厉害什么?”   “你能把自己养这么大,养这么好。”柏寅清将唇贴在虞微年的手背,抬眼看向虞微年,“这不厉害吗?”   虞微年登时怔住。他听过很多类型的吹捧与赞美,却头一回听到这种夸奖。   他从小便很独立,这也有母亲的刻意为之,因为他母亲就是一个独立的人。孩子会模仿父母,将父母当作榜样。   柏寅清应当在夸他独立,但这种夸奖,又与简单的夸赞不同。   那些他习以为常,甚至觉得理所当然的事,在柏寅清眼里,也是值得赞美的闪光点。   虞微年原本想拒绝这场生日宴会邀请,他对他爸没什么感情,对他爸那边的关系更是。但柏寅清这句赞美,意外让他心情很好。   于是他给了父亲回答,他同意了。   陈锦瑞身份不同寻常,在A市也是响当当的大人物。A市接到邀请的名流许多,虞微年的好友杭越等人,同样收到了生日邀请函。   褚向易:不去。小屁孩的生日宴会有什么好玩的?   杭越:@虞微年你去吗?   虞微年:给个面子,去吧。   褚向易:【撤回一条消息】   褚向易:那一起?   虞微年:不了,我和男朋友一起。   褚向易:………………   江臣景:哟?都见家长了?   虞微年翻白眼:姓陈的也算我家长?   虞微年都懒得喊陈锦瑞爸,在他看来,陈锦瑞既没有尽到丈夫该有的职责,同样没有尽到父亲该履行的义务,配不上他一声“爸”。   要不是看在他妈面子上,他连消息都懒得回。   虞微年烟瘾犯了,他走到阳台抽烟,柏寅清自后方环着他的腰,一边为他点烟。   尼古丁气息在周边弥漫,散开浓郁的果香。   虞微年漫不经心地接过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侧滑,听火机发出清朗声响。   “你很喜欢朗声系列的打火机吗?”柏寅清说,“我买了都彭拉斯维加斯限量款火机,但你一直没用。”   齿关咬着细长烟蒂,虞微年漫不经心地回:“这个用习惯了。”   手中的朗声打火机确实跟了他很多年,表面有明显的使用痕迹,又费气,没用多久就要重新充气,用起来十分麻烦。加上外表并不是很美观,柏寅清想不出虞微年一直用它的理由。   指间夹着根烟,虞微年笑着去勾柏寅清的脖子:“等这罐气用完,就用你买的。”   柏寅清眉眼明显舒展开来。   对于应付柏寅清这件事,虞微年根本不需要费多少心思。安抚完柏寅清,一根烟也差不多燃尽。   群聊消息刷得热闹。   褚向易:你跟你爸关系一般,我以为你不会同意他的邀请。而且你不是不喜欢你爸这边的亲戚?平时都不爱来往。   杭越:其实我以为你不会来。   虞微年:我干什么不来?我想来就来。   杭越:不是。   杭越:陈锦瑞的新夫人很喜欢一个画家,拍卖会上买下这幅画作时,也邀请了这位画家。   杭越:他的名字叫常在希。   看到这个几乎要忘了的名字,虞微年一阵恍惚,脑中下意识浮现年少时期的校园记忆,静谧整洁的教室内回荡沙沙写字声。   穿着校服的他单手托腮,故意去闹另一个人。对方面容冷淡,却任由他胡作非为,充满纵容意味。   手指抖了抖,雪一般的烟簌簌落下,将柏寅清的手背烫出许些红印。   柏寅清抬手取掉虞微年手中的烟,又见虞微年明显走神:“年年?”   “发生什么事了吗?”   虞微年慢一拍回神:“……我没事。”   他继续看向手机。   褚向易:什么?!常在希也会出现在生日宴会现场?   江臣景:?他回A市了?   褚向易:@虞微年这你真得来了,这不是你的主场?   褚向易:牛逼,白月光回国,携新欢见旧爱,6666!    第38章 前任现任   虞微年谈过不少恋爱, 能给他留下印象的人不多,其中他的初恋常在希便是其中一位。不过并不是余情未了,只单纯因对方是他的初恋。   常在希是他在情感经验一片空白时, 全凭真挚热血去喜欢的人。青春期的恋爱热烈又纯粹,又总是夹带一些年少疯狂。   虞微年偶尔也会想起这段恋爱, 想起他们一起做过的事。却不是为了回忆常在希, 只是怀念自己的青春期。   他是这么想的, 但他的好友不是。褚向易时常调侃常在希是他的白月光, 又将他的某些行为进行误解。   比如他们以为他是为了常在希才在国内多待了半年,其实那段时间是他父母离婚,需要进行财产分割。婚姻无法保护爱情, 只能保护财产。在这段婚姻中,陈锦瑞自知有错, 于是将大部分财产分割给他与母亲。   虞微年也参与了财产分割, 迟到的愧疚, 让陈锦瑞多给了他不少份额。他是理性的, 他朋友却觉得他是恋爱脑,误以为他是为了陪破产男友,才拖延出国时间。   再比如常在希突然破产之后, 虞微年陪常在希兼职,偶尔也会帮忙,传着传着,就成了他为了照顾常在希的自尊, 加入半工半读行列。   他懒得解释,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常在希用来之不易的薪水,给他买了一只朗声系列打火机。   当时虞微年确实有点感动, 但也就这样了。这么多年,他用这只打火机也用顺手了,所以懒得再换新。   虞微年不想说他多高尚,他确实做不到从一而终,人都喜新厌旧,价值再高昂的豪车名表,也会有腻的一天。物质是,人又何尝不是?专一本就是反人性的,他做不到。   虞微年不可能对某个人念念不忘,哪怕是完美符合他取向的柏寅清。   对这场生日宴会,虞微年没多大兴趣,自然不会关心宴会上的具体流程,又有谁参与。   他没想到常在希也在,面对群聊,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不想去吗?”柏寅清以为虞微年后悔答应参加了,“那就不去,别逼自己做不想做的事。”   逼他?没人能逼他做不想做的事。虞微年轻笑了声:“不是不想去,只是在思考有没有时间。”   自从柏寅清知道他们的约会地点、约会方式都是流水线,他开始积极寻找新的约会场地,似乎想借此创造二人特殊的回忆。   虞微年也因此打卡了不少餐厅,出乎意料,很合他口味,想必柏寅清花了不少心思。   用完餐,虞微年习惯性把手伸过,柏寅清神色自若地捧着他的手,用湿巾帮他擦拭手指。动作耐心细致,连指缝都没有错过。   对面餐桌传来许些动静,却没有打扰柏寅清的动作,直到虞微年放眼望去,并将视线停留许久,柏寅清才抬起眼眸。   前方餐桌坐了一个年轻男人,正面向着他们。见他们看过来,便露出一个友好的笑。   起初柏寅清还觉得奇怪,为什么虞微年总看对面,直到望见对方看虞微年的眼神,他才一下明了。   这是虞微年的前任。   他们出入的场所较为高端,因此总是容易遇见虞微年的“熟人”。   柏寅清眼底暗沉,这是第几次了?在他们的约会过程中,他已经数不清到底是第几次撞见虞微年的前任!   他淡漠抬眼,幽深眼底涌动警告意味。待将虞微年的手擦完,便单手捧起虞微年的手。   柏寅清当着对方的面,慢条斯理地帮虞微年擦拭唇瓣,手指又轻轻蹭了蹭唇角。   “粘上汤了。”他面不改色,握着虞微年的手却占有欲十足。   虞微年都懒得揭穿柏寅清的小心思。   握着他的大掌宛若铁笼,是他根本挣脱不了的力道。他忍不住想笑,只是对视一眼,还没做什么呢,柏寅清反应就这么大?   “这么紧张干什么?”虞微年哼笑着,“怕我和他旧情复燃?”   下一秒,柏寅清脚步停下,大掌却在用力收紧。无声视线伴随晦涩情绪,幽幽落在虞微年身上。   “好啦,开个玩笑而已。”虞微年道,“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喜欢怀念过去的人,对我来说,最美好的永远在当下以及未知的未来。我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自己,更不会回头看。”   “破镜重圆,在我这里是不可能的。”   如果虞微年足够喜欢一个人,他会演得十分完美,不会给出分手的机会,更不会将二人关系置身于危险境地。   柏寅清不知该喜该忧。   到达宴会场地时,帮忙泊车的工作人员正在忙碌,虞微年先下了车,柏寅清则找位置停车。   等柏寅清停好车,寻找虞微年的身影时,不少诧异迷茫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有点眼生。   虞微年的父亲陈锦瑞是A市响当当的大人物,称得上顶级豪门,能够参加这场宴会的人也不会是简单人物。上流圈人际网基本互通,可现在却有一个生面孔闯入。   “这是谁啊?”   有人认出:“这不是京州柏家的……”   “小点声。”又有人提醒道。   “我已经很小声了?”那人也年轻,是跟着家中长辈来的,“再说,有什么好怕的?他现在差不多和家里决裂,不就是家族弃子,他老子都打算再生了一个了……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也没见他老子有动静。”   “啊?这么狠心。”   “岂止是狠心?他老子差点把他关精神病院,好像脑子还是哪里有问题,反正闹挺大的……”   他们说得激动,丝毫没注意身后的颀长身影。越过衣香鬓影的人群,虞微年与柏寅清视线相撞,他唇角含着笑,看起来心情不错,柏寅清确定他的位置,便毫不犹豫朝他走来。   虞微年没有理会柏寅清,而是望向另一边:“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让我和我男朋友也听听啊。”他勾着柏寅清的手臂,如鸦羽般的长睫随着轻笑晃动。   他们敢私底下议论柏寅清,那是因为京州和A市自成圈子,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更别说柏寅清目前在家族中处境艰难。对虞微年,他们换上明显谄媚讨好的笑脸:“啊。不是不是,随便聊聊。”   他们暗自擦了把冷汗,怎么回事?难怪方才周围的人不参与聊天,只默默望着他们。   怎么没人提醒他们,柏寅清是虞微年这祖宗的现男友啊!   “随便聊聊都这么开心,那看来真很有趣了。”   柏寅清将手搭在虞微年的胳膊上,却被推开。虞微年往前走了半步,偏头笑了笑,“那你们也让我开心开心?”   虞微年端起一旁的高脚杯,往前举了举。在一众谄媚欣喜的敬酒动作中,他笑着把酒往他们脸上泼。   衣装整洁、盛装出席的宾客,如落水狗一样狼狈。却没人敢在此刻闹事,亦或是做出还击。   被泼了酒水,他们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您开心点了吗?”   “没呢。”   虞微年眉眼生得极其好看,稍稍弯了弯,显得眼尾弧度上扬。他神色与语气友好,说出来的话却很恶劣,“你们好脏,好臭啊,那里有喷泉,要不你跳进去洗洗?”   他轻轻拍着对方领口,手指抵在肩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与警告,“你说呢?”   一个接一个人影跳入温泉池水中,像一场滑稽的戏剧。不远处,陈锦瑞注意到这边动静,正要出声呵斥,可看到一旁的虞微年,只是皱皱眉。   他没再说什么,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场有些人是A市新贵,对此十分惊讶:“陈锦瑞居然不管?他大儿子在小儿子生日宴会上这么放肆……”   “管?怎么管?拜托,那可是虞微年!”   “你是真不知道他手上握着A市多少产业?”   “他爸妈离婚那年,陈锦瑞大半财产都被分走了,虞简意把该留的都留给了虞微年,这么多年一直有人专门打理,那些产业现今估值都不能简单地用数字计算了……更别说他念大学时也在炒股、创业,你听过微想吧?就是他创立的!他投资过的项目从未亏本,商业眼光极其毒辣……”   那人惊呼:“谁不知道微想啊!居然是他创立的?”   “可是他看起来很年轻啊……”   稍微了解点A市上流圈局势的人都知道虞微年的分量,他最拿得出手的身份不是某个企业家的儿子,而是他自己本身。陈家虽是A市名流,但虞微年国内外事业风生水起,就算是他老子和他说话,也得拿捏分寸。   更别提他背后还有一个顶级富豪母亲。   虞微年忽视周围蠢蠢欲动的目光,他不爱来这种场合,就是不想应付这些人。他宁愿在外头玩儿,哪怕知道对方别有目的,但起码会让他玩得尽兴。   他把柏寅清拉到一边:“感动?”   柏寅清捏着虞微年的手指:“年年,其实我无所谓这些。”   他向来不在意别人的评价。   “你无所谓你的,我只是不喜欢我的人被欺负而已。”虞微年理所应当道,“你现在是我的人,他们敢在背后议论你,当我是死的吗?”   柏寅清:“你听到他们说的了?没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虞微年好奇心没这么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我尊重你。”   可他不需要虞微年的尊重。   柏寅清也发现了,虞微年很少会问有关他的事,虞微年好像从来不会对他产生好奇心,也无所谓他的过去。   寒风吹拂虞微年的发丝,将他的面庞冻得如玉苍白。他眉峰轻挑,眼中总是含笑,几缕发丝随意落在额前,俊美异常的外表,却流露出迷人的慵懒随性。   他像一阵随时会刮走的风。   柏寅清没办法握住风,只能想办法跟着风跑。   “找你半天了。”   陈锦瑞看了眼柏寅清,眼中明显带着不赞同。他看向虞微年,认真道,“你也不小了,不能再每天胡来了。”   “我怎么就胡来了?”虞微年反问道,“我现在身价好像比你高吧?我这是胡来,你是什么?”   陈锦瑞一下没了声。   虞微年胆大,创业、炒股,什么赚钱做什么,结果竟还真让他做成了。他赚钱的速度飞快,短短几年内,便到达惊人的数字。   现在在这里,陈锦瑞还能拿出几分家长的架势,可若是在其他场合,虞微年若是不想喊他爸,他还得把虞微年当平辈看,恭敬地喊一声“虞总”。   这孩子不跟他亲,他是知道的。没话找话了一阵,他又要去应对宾客。   虞微年看了眼时间,待了半小时,够给陈锦瑞脸了。   “我联系了张阿姨,她是从小照顾我的阿姨,我以前特别爱吃她做的饼干。她听说我回来,提前给我做好了……你去帮我拿一下吧。”他抱着柏寅清的胳膊,轻轻摇晃,撒娇似的说,“我突然想抽烟。”   柏寅清捧起虞微年的脸,指腹安抚一般揉了揉颊肉:“我去拿,你在这里等我。”   他又说,“不要不开心。”   虞微年眨眨眼睛:“我没不开心。”   “我希望你更开心。”柏寅清望着他。   柏寅清取过饼干时候,张阿姨细心叮嘱:“一定要小心啊,这饼干容易碎,碎了的就别给年宝吃了。”   脾气倒还挺大,饼干碎了就不吃,估计就是从小惯的。柏寅清面无表情地应着:“嗯,碎了的给我吃。”   张阿姨这才放心,宴会现场繁忙,她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后方有人招呼,她回头说了声“好”,才再次看向柏寅清。   “要不是时间太紧,我还能多做一些的……刚刚他来看过我,都长这么大了。”她一脸欣慰,“你不知道,年宝小时候可聪明了,在家里跟小霸王一样上蹿下跳,但看见爸爸妈妈回来,又乖得不成样。从小脑子就灵光……”   “阿姨,有年年小时候的照片吗?”柏寅清回头看了一眼,趁虞微年没注意这边动静,低声问。   “有哇,但不在身上。”张阿姨奇怪道,“你们现在不是在谈恋爱吗?你直接找他要就好,他会给的。”   给是会给,但只给看。柏寅清都猜到了,虞微年肯定不会把底片给他。   柏寅清拎着精心打包的饼干盒,步履沉稳缓慢,时刻注意周边,生怕撞上不长眼的人,把虞微年的小饼干弄碎。   经过一个拐角时,一道景观屏障后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操,他怎么回来了?”褚向易抓了抓头发,“烦死。”   杭越平静道:“你不知道吗?这些年他一直跟在微年身后跑。”   “没人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微年待过的城市,他都跟着,也办了很多画展……但他没有主动联系过微年。”   “他怎么成变态了?居然一直在暗中监视微年,不会还偷偷跟踪微年约会,又订他们隔壁房间听墙角吧?”褚向易抖了抖鸡皮疙瘩,“为什么不联系?”   江臣景不咸不淡地扯了扯唇角:“因为当时微年还没分手啊。”   他懒洋洋道,“常在希这人不就这样,不然当初他们也不会分手。”   虞微年很少有空窗期,就算有,也大概率会突然消失,人间蒸发般跑去度假,谁都找不到他。   “这次微年谈这么久都没分手,怎么,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等不及了?”江臣景冷嗤,“早干什么去了。”   褚向易:“白月光就是不走寻常路哈。”   “……”   柏寅清半个身体躲在障碍物后,眉峰微皱。   什么白月光?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微年确实很喜欢他啊,毕竟是初恋,他们当时还谈了很久,双方父母都见过,准备以后一起留学……谁能猜到常在希家会突然出事。”   “破产就算了,偏偏还自尊心强,不肯接受微年家里的留学赞助。微年都没说什么,他在那里每天自卑上了,说不想耽误微年……”   江臣景点评:“我猜他当时只想让微年安慰他、哄哄他?”   褚向易幸灾乐祸:“笑死,结果直接被甩了。”   “但不管怎么说,微年就是很喜欢他啊。当初常在希在兼职,他每天都陪着常在希,常在希用薪水给他买了个生日礼物,朗声系列的打火机。”褚向易不阴不阳道,“一破打火机,微年用到现在都没换。”   “……”   “可不是吗?这么多年来,微年谈的新男友不都按常在希的模板在找?他就喜欢常在希这一挂。”   “哇哦,替身情节。”江臣景看热闹不嫌事大,“所以柏寅清最完美的替身咯?”   “你说,常在希会去找微年吗?听说他早就到宴会现场了。”褚向易问,“他们会复合吗?”   摇摆的灯光渲染下,在柏寅清脸上形成棱角分明的光影。脸上温度全然褪去,眉宇紧皱,充满迥然不同的冷意。   远方传来欢乐的音乐声,宴会喧嚣吵闹。无人的角落,虞微年摸出一根烟,齿关咬住细长烟蒂。   柏寅清还挺敏锐的,竟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但也不能说不开心,只是恶心。方才,虞微年看着陈锦瑞搂着新夫人的腰,怀中抱着小儿子,一脸好丈夫好父亲的模样,真让人作呕。   虞简意告诉他,其实他们曾经有过爱情,只是爱情易变,经不起一点考验。追求爱情是最没有意义的行为。   虞微年拍了张现场照片,发给虞简意:打卡[比耶手势]   虞简意:拍得很有水准[大拇指手势]   虞微年忍俊不禁,他侧滑了下火机,却没冒出星火,估计是因为用太久,寿命已到达尽头。   他正打算侧滑第二下时,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他取下细长的烟,弯着眉眼扑去:“这么快回来啦?”   虞微年抓着来人的胳膊,像过去一样黏进柏寅清怀里。一股木质香水味猝不及防侵占感官,这是一股与柏寅清截然不同的味道,很熟悉,他绝不会错认。   虞微年松开手,却被反扣住手腕。   他只能抬眼看向对方,比起记忆中的眉眼,常在希如今眉眼愈发深邃冷峻,透着无尽寒意。在他们对视上的那一秒,却产生冰雪消融般的奇迹。   世界仿佛静止,时间向后快速流动,回忆如胶卷在身边环绕展开,校园时光的记忆在脑海中炸开鲜活烟火。画面中的虞微年眉眼尚且稚嫩,明明规矩穿着校服,却浑身透着散漫恣意的气息。   常在希刚想说话,肩膀蓦地受到一股向后拽拉的力道。肩膀传来骨头错位的痛觉,清寒的眸子泛冷,没等他看到对方,虞微年已先一步被人圈入怀抱。   “别用你的脏手碰他。”   像被侵占领地的雄兽,柏寅清浑身散发浓烈的攻击性。   和柏寅清谈了太久恋爱,虞微年几乎要忘了柏寅清的真实面孔。冷酷、毒舌、低情商、富有攻击性,就像现在这样,连警告都是冰冷直白,裹挟沉甸甸的强势。   虞微年不想把场面弄得太难看,他拉了拉柏寅清的手,又轻轻勾了勾柏寅清的手指。   望向虞微年时,柏寅清眼底的淡薄冷漠如潮水褪去,却涌动叫人看不透的暗色。   柏寅清凝视虞微年片刻,低声说:“宝宝,饼干我拿过来了,要现在吃吗?”   “要我喂你吃吗?”他牵住虞微年的手,“现在饼干还是热乎的,我们去那边吧?风小。”   虞微年:“嗯。”   他没理由拒绝柏寅清。   和常在希多年不见,哪怕是初恋,再次见面也不会让他产生偶像剧中才会有的,怦然心动或干柴遇烈火的感觉。   反而有些尴尬。   多年不见,不清楚彼此的生活经历,也没有共同话题,他们早就不是彼此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虞微年的肩膀仍然被搂在怀里,柏寅清的动作充满戒备,似乎害怕他跑。   虞微年侧过身时,手中打火机在阳光下反射灼目光芒。   常在希眼睛一刺,声线带着不自知的颤抖:“你还留着它?”   “我以为你早就丢了……你一直留着吗?留着我送你的礼物。”   柏寅清没有给他们对视的机会,他将虞微年牢牢护在身后,连一寸肌肤都吝啬于露出。他神色阴鹜,爆发冷血动物般的攻击性。   常在希气势丝毫不让,二人站立对峙,无形低气压在周遭漫开。   虞微年无法忽视暗涌流动的气氛,他也很长时间没见柏寅清露出如此难看的表情。   就在他以为他们会打起来时,柏寅清却只是轻轻扯扯唇角,语气恍然。   “原来那个便宜货是你送的啊。”    第39章 自问自答   柏寅清将这句话说出时, 虞微年能明显感觉到周遭凝固,常在希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脸色铁青发黑, 额头青筋狠狠一跳。   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不是说这里风大?”虞微年先二人一步开口,打断这场僵持的氛围, “再继续待下去, 饼干不会冷掉吧?”   凝滞的空气缓缓流动, 柏寅清和常在希二人明显收回对峙的强势气场。于他们而言, 天大的事,也没有虞微年的小饼干重要。   “我们走吧?”虞微年勾着柏寅清的胳膊,语气轻柔, 力道却很强硬。   柏寅清看都没看常在希一眼,反手牵住虞微年的手, 与虞微年一起离开宴会现场。   车上打了暖气, 但仍有些冷, 柏寅清脱去大衣, 将仍带着他身上体温的外套,盖在虞微年腿上。   他熟练地从小冰箱中取出水果与矿泉水,让虞微年搭配着小饼干吃。   “你不知道, 张姨做的小饼干特别好吃,我小时候超级爱吃……”   张姨将饼干包装得很好,层层保温,又缠了包装纸与丝带。拆开小饼干的过程像开盲盒, 虞微年期待极了。   他手指一顿,语气失落中夹带几分不悦,“怎么碎了?”   正在帮虞微年系安全带的柏寅清,冷汗都要下来了。   他已经很小心了, 一路就差把饼干捧在怀里。他低声说:“对不起。”   虞微年也可能因为这件小事迁怒柏寅清,因为饼干碎了就对柏寅清发火?那也太离谱了。   “算了。”他拧着眉心,闷闷不乐道,“反正能吃。”   虞微年捡了块碎饼干,柏寅清刚要阻住,这块碎饼干便被送到他唇边。他愣了愣,对上一双明亮水润的眼睛。   虞微年弯了弯眉眼:“快试试我的童年最爱。”   柏寅清含住指尖上的饼干:“很好吃。”   “那当然了。”虞微年扬起下巴,“我嘴巴很挑,可不是什么都吃的。”   虞微年吃一口好饼干,给柏寅清喂一口碎饼干。他乐此不疲,还觉得挺好玩儿的。   正在虞微年低头含住一块好饼干时,柏寅清猝不及防开口:“他是谁?”   “啊?”虞微年被问得一愣,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常在希,他道,“高中同学。”   “也是初恋?”柏寅清说。   虞微年惊讶地看向柏寅清,表情明显透露出一句疑惑——你怎么知道?   “虞微年。”   柏寅清似已忍到极限,却还是耐着性子道,“你可以直接和我说出你们的关系,没必要这样隐瞒。”   “你说过,你不会骗我。”   “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吗?”   柏寅清:“我说过,只有你瞒着我,我才会生气。”   虞微年:“是吗?那你知道他是我前任,又是我初恋,你有没有生气?”   “……”   当然有。   虞微年一脸了然,又有着掌握一切的从容。这种情况他见多了,他每一个现任都说不会生气,他们在意的是诚实。可结果呢?最接受不了真相的也是他们。   一个比一个生气。   很多人说不在意某件事,这才是说谎。不过是借着大度的名义试探,试探对方的态度。柏寅清表面上说是因为他的隐瞒才生气,可如果真不在意这件事,隐瞒又如何?   反正结果都一样,虞微年怕麻烦,不如最开始便给出一个善意的谎言。发现再说,不发现皆大欢喜。   况且他也没有撒谎,常在希的确是他的高中同学,不过兼初恋身份而已。   “我不喜欢你对我撒谎。”   “也不喜欢你和前任纠缠不清。”   坐在副驾驶的虞微年随意伸展一双大长腿,指尖夹着一块小饼干,偏首认真听柏寅清说话。   他叹了口气:“你还是在意我谈过很多恋爱。”   “不是。”柏寅清说,“我是讨厌他们没有分寸感。”   柏寅清并不是不能接受虞微年的情史,既然在一起,他就会看好虞微年。   而且这也不能怪虞微年,虞微年这种背景这种地位,想要倒贴攀附的人如过江之鲫。他们在一起之后,虽然虞微年还会出去玩,但到底是有分寸和底线的。   虞微年身边有人,也是那群人的错,知道虞微年有男友还妄想倒贴。至于虞微年,平日里玩一玩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一起时他就知道虞微年是什么性子,改变别人很难,不如转变一下自己的心态。只要虞微年玩得不太出格,他都能接受。   柏寅清无法接受的是,他不是虞微年现在的唯一,将来的唯一。他希望能和虞微年长久走下去,虞微年却总是瞒着他许多事,从未考虑过他们的以后。   虞微年有些烦了,他耐着性子说:“我以后尽量减少和他们接触,行吗?常在希是我的初恋,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谈的这么多恋爱,积攒下来的经验,都是为了更好地遇见你,再跟你谈一场真正的恋爱。”   又撒谎。   现在虞微年对柏寅清的耐心一再下降,有时候连装都懒得装,敷衍与不耐尽在眼底。   可换一个角度来想,虞微年还愿意敷衍、愿意装一装,不是正能说明,虞微年其实还在意他吗?   按照柏寅清所知,以往虞微年都是提分手的,才不会这般解释。他心情转好,又问:“你为什么会和你的前任在一起,因为他们很像你初恋吗?”   虞微年差点被饼干呛到:“怎么可能?”   他只是喜欢这个类型,才跟常在希谈恋爱,又不是因为常在希才沉迷这个类型。   不过看柏寅清这样子,似乎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跟他没关系。”虞微年又反过来问,“那你呢?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   他饼干也不吃了,用沾着碎屑的手指,轻轻蹭着柏寅清的唇角,“我是你初恋,你喜欢我什么?”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其实柏寅清早就看见虞微年了。   柏寅清刚进校园,便走错路,拐进一个人烟稀少的小道。   他看到不远处的石阶之上,有人懒洋洋靠着台阶打电话,夏日微风与光斑树影在虞微年身上摇晃,虽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但眉眼明媚张扬,像一捧直射照下且无法躲避的烈阳。   那时柏寅清只是注意到,但他很少会注意别人。   什么时候喜欢?他说不上来,感情很抽象,又确实存在,难以描述。   柏寅清被催着给出答案,他只能棱模两可道:“从你给我写贺卡开始。”   虞微年忍俊不禁,他看出柏寅清没说实话,也不在意。世上又有多少东西是真的呢?真相和谎言之间本就没有明确界限。   虞微年勾着柏寅清的脖子,咬了咬他的下巴:“那你还对我这么凶。”   饼干很快见底,虞微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寅清,以后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以后。   柏寅清眸光流转,“嗯”了一声:“我已经加了阿姨的微信,我会学的。”   这么自觉?虞微年哼笑着:“不生气啦?”   柏寅清:“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生气。”   虞微年:“好啊,我一定会答应的。”   他言语温柔,“什么事?”   虞微年都能猜到,无非和他那些前任一样,一没安全感就想约束他。正好,他可以顺着这个机会和柏寅清吵一架,然后趁机分手……   “我要你小时候的照片。”   “好啊——等等?”   虞微年唇瓣沾着饼干碎屑,一脸迷茫,“你说什么?”   如果柏寅清说要拍或看他们的色/情照,虞微年还能理解。   虞微年询问过母亲,最终在母亲名下某处房产中找到他儿时的照片,厚厚一沓。   他看着,柏寅清面无表情地翻开相册,拿出手机一张张拍,随后换成微信头像。   “你干什么?”   “换头像。”   “这我当然知道,不过,你知道吗?把小孩子的照片当头像,在我眼里是只有父母才会做的事。”虞微年故意凑过去,压低磁性声线道,“当我老公还不够,你还想当我爸爸?”   天旋地转,虞微年被扑到在沙发上,后颈却被大脑托住,炙热的温度贴上唇瓣。   虞微年环住柏寅清的脖子,主动热情地回吻。他和柏寅清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对彼此的身体十分熟悉,无需刻意撩拨,都能摩擦出燎原之火。   柏寅清像野兽一样撕咬着虞微年的唇瓣,虞微年微微吃痛,轻哼两声,五指圈住柏寅清的脖颈,指腹重重按了按喉结。本想让柏寅清收着点,谁料柏寅清亲得更凶了。   衣服下摆被带着向上卷跑,双手腕被一只大掌禁锢举按在头顶。平坦的小腹覆盖一层恰到好处的薄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柏寅清的目光掠过深刻清晰的锁骨,两点艳色,还有纤细的腰身,最终定格在若有若无的人鱼线上。   他凝视片刻,喉结滚动,毫不犹豫握住虞微年的脚踝,向下低头。   柏寅清不愧是学霸,学习本领超群。从前他接吻像狗啃,这才多久?就已经从日常和虞微年接吻中,学习并掌握了虞微年的技巧。现在他反过来含住虞微年,舌尖灵活地勾舔,令虞微年忍不住扭了扭腰,想躲。   只可惜柏寅清并不会给虞微年逃离的机会,他的接吻带着一贯的风格。口腔湿热,吃得凶,舔得更狠,嘬出绵密不绝的水声。   脚趾微微绷起,又舒展开来。虞微年费劲地咬着手指,毫不避讳的喘出声音。   他知道柏寅清喜欢听。   这也是他愿意给出的奖励。   良久,柏寅清抬起头,他喉结滚动,尽数吞下。随后握住虞微年的脚踝,手指摩挲,稍稍往上抬了抬。   他们两个都已经准备好了,却被一个电话破坏了气氛。   虞微年本不想接,但对方打的是微信电话,看到对方姓名,他将脚伸了过去。   “你先凑合一下吧。”他说,“我接个电话。”   虞微年皮肤莹白剔透,当下因热,浑身呈现出一种诱人的粉。黛青色血管在足背蜿蜒,脚趾根根分明,踩在一抹重色上时,色彩对比得惊人。   “没在忙,我当然记得你,你是班长啊。”   虞微年和高中同学关系不错,有时候也会在群里聊天。他听着对方说了片刻,惊讶道,“同学聚会?现在?”   听筒内传来班长的声音:“现在都过了饭点,晚上吧,我问了几个同学,大家现在居然基本都在A市,不聚一聚都可惜了。”   “晚上啊……”   柏寅清盯着虞微年一言不发,眼眸却变得深沉。他直勾勾地盯着虞微年的脸,舔舐虞微年的手指,禁锢在足部的大掌也在收紧,似乎不容他逃脱。   摆明了不肯放他走。   虞微年也有些纠结,要是做,他们估计得折腾到凌晨。柏寅清这体力真不是开玩笑的。   他现在被吊着不上不下,也怪难受的。纠结片刻,他犹豫道。   “哪里吃?”   “老地方呗,先去野尔,再去W,照顾下老同学的生意。”   虞微年暂时没给出答复,班长也表示理解,他们现在是成年人,大家各忙各的,很难凑到同样空闲的时间。   也正因如此,虞微年才想去这个同学聚会。不论什么时候,他人缘都很好,高中留学时走得匆忙,只来得及线上告别。   之后再回国,大家也在世界各地,很难同时有空聚一次。   脚被弄得湿漉漉,虞微年嫌弃地看了一眼。   柏寅清抱了过来:“不是想去吗?去吧。”   “你舍得我去?”   “去吧。”柏寅清静静道,“我没有关系的。”   “我反省过了,我控制欲不该那么强,也不该一直查你岗。”   “我该给足你自由。”   虞微年赞同,更多的还是诧异。这话从柏寅清嘴里说出,怎么这么不对味呢?   过于顺利的发展,反而让他产生怀疑。   “你去参加同学聚会,晚上我能去接你吗?”果然,虞微年又听柏寅清道。   “你肯定会喝酒,晚上不好叫代驾,我接你吧。”   “行。”脚尖若有若无地勾着柏寅清,虞微年哑声说,“我们先简单来一次?”   这事恐怕简单不了,一次也不行。要真放任现在做下去,别说晚上,天亮了虞微年都起不来。   大掌缓缓握住虞微年的膝弯,柏寅清缓缓俯过身,低头舔了舔虞微年的唇。   “你昨晚没睡多久,等会去补一觉吧。”他声线喑哑,“我会把你舔舒服的。”   ……   虞微年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身上已被洗过,他被塞进被子里,连骨头筋都是麻的。   他正要熟练地往柏寅清怀里黏,却不见柏寅清进被窝。   虞微年眨了眨眼睛:“你不睡吗?”   “家务活还没做完。”柏寅清摇了摇头,“我先去帮你洗衣服,再打扫一下房子,还有久久的猫碗、猫房,我都要清洁消毒一下。”   “这些小事找保洁就行,你做干什么?”   “宝宝,我不放心把家里的事交给别人。”   “那你控制欲还挺强。”虞微年懒得管他,他轻哼一声,翻身滚进厚实的被褥间,手中抓着他的小毛巾,把眼睛一闭,“你去吧,我要睡了。”   “动静小点。”   “……”   经过这段时间,柏寅清原本以为虞微年已养成了被他抱着入睡的习惯,没想到他对虞微年来说还是可有可无。   他沉默片刻,还是掀开被子,钻进被褥,迎面抱住虞微年。   “宝宝,我等你睡着再去做家务。”   虞微年困意浓重,没有理会柏寅清。没多久,他的呼吸声均匀绵长,面颊因侧睡被挤得微微鼓起,手中紧紧攥着一条小毛巾。   柏寅清试着将毛巾抽走,想想还是作罢。   他与虞微年一起握住这条毛巾,手指若有若无蹭着虞微年的手腕。   柏寅清静静凝视虞微年的睡颜,听着虞微年的呼吸声,冷淡幽邃的眼眸黑沉得惊人。   他像自言自语,声音放得很轻:“你会永远爱我的,对吗?”   半晌,空气中才响起平淡诡异的声音。柏寅清紧握虞微年的手,替虞微年回答,“是的,我会永远爱你。”   ……   柏寅清开车将虞微年送到野尔餐厅,他知晓虞微年嫌弃他黏人,更不会同意他留下。   刚把人送到,他很识趣地说:“那我先去送久久去做美容,你快结束的时候和我说,我和久久来接你。”   “可以吗?”   久久都搬出来了,虞微年还能拒绝吗?   “行,到时候我给你发消息。”   虞微年来到包厢时,杭越已经到了。   班长见到虞微年,热情地给了个熊抱:“你这帅得有点逆天了啊?不愧是我们班的颜值门面!”   这说法是有原因的。当初学校论坛突然有人起哄,要选校花校草,不知道是谁看热闹不嫌事大,把虞微年的照片同时投到校花校草选项,最终票数一骑绝尘,斩获两大头衔。   “真不打算去娱乐圈玩玩?”有人忍不住道,“你这颜值在娱乐圈都是顶尖的,我这些年在娱乐圈里混,还没遇见过颜值比你高的……”   “等哪天我混不下去了,再考虑下靠脸吃饭吧。”虞微年调笑着说。   众人都在笑,虞微年混不下去?怎么可能呢?从来只有他让别人混不下去的份儿。   虞微年正打算入座,却发现身边有人,他下意识看了过去,猝不及防与常在希目光对上。再一看周围人的目光,偷看的偷看,望天的望天,八卦的八卦……   他哪里还不能明白?估计是他的这群同学,想好心帮他们“破镜重圆”。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的分手原因是造化弄人,要不是常在希家突然破产,说不定他们现在还在一起。   “好久不见。”常在希嗓音微微沙哑,冷淡声线与面庞一致,听不出什么情绪。   常在希和柏寅清是同一个风格,虞微年喜欢的一直都是同一个类型。但随着时光流逝,常在希身上那股冷淡气质被沉淀得愈发成熟稳重,冷峻中带着礼貌与疏离,不似柏寅清那般富有直白攻击性。   虞微年落座,泰然自若道:“好久不见。”   虞微年到现场,他们才正式开始动筷。众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要么回忆往昔青春岁月,要么痛骂职场,也有人在聊他们的创业史……   “一转眼,好多年过去了。”常在希侧头盯着虞微年,“你一点都没变。”   虞微年道:“人都是会变的,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变。”   天冷,他舀了一勺汤,也让常在希看清他手上的戒指。   常在希一怔,虞微年也愣了愣。什么时候戴上的?难道是他睡觉时,柏寅清为他戴上的?   他都没注意。   常在希险些控制不住表情:“你和你男朋友的对戒吗?设计挺独特的。”   “嗯。”虞微年心想,能不独特吗?   柏寅清自从知道他流水线式恋爱后,凡事都要追求特殊,似是要借此证明自己与他那些前任是不一样的。戒指是,手表是,礼物是,任何东西都是。   柏寅清不想与别人撞款,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小众定制款戒指。不过看是挺好看的,也挺百搭,要不然虞微年也不乐意戴。   常在希:“你们感情真好。”   “凑合吧。”虞微年周身散发着敷衍的冷淡,但常在希还是没放弃与他搭话。   经过一段时间聊天,虞微年这才慢慢捡起熟悉的感觉,没有一开始那么冷淡了。   他才了解到,常在希这些年办了很多画展,他看着一张张活动海报,以及上面的地点与时间。   “当时我也在这里。”虞微年道,“有点可惜,不然可以去看一下。”   常在希眼神苦涩。   他们没有删除微信,也没有取消社交平台的互关。他一直有发动态,可虞微年说这话,说明虞微年根本没注意过他。   尽管他知道虞微年没有刷动态的习惯。   “现在看也是一样的。”常在希递出两张门票,“不久之后A市也有一场画展,你可以和你男朋友一起来。”   和柏寅清一起来?那你这画展怕是要开不下去,柏寅清十有八/九会砸场。最要命的是,柏寅清还真赔得起!   “我会去的。”虞微年应付着说。   晚饭到达尾声,虞微年并没有表露出特别明显的态度,这让常在希捉摸不透。   周围人见过他们的热恋期,再加上虞微年之后的对象酷似常在希,他们下意识认为,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双方都记挂着彼此,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我好久没回A市,不知道A市有什么好玩的。”   常在希发出邀请,目的却再明确不过,“年年,你可以带我逛逛吗?”    第40章 捉奸现场   常在希并没有马上得到答复。他神色平静, 餐桌底下的手指紧紧陷入手背,抓出一道深刻青白的印子。   “好啊。”虞微年拿起外套,“那走吧, 带你去附近逛逛。”   野尔位于市中心,附近是繁华商场与高楼建筑, 还有一条波光粼粼的江。   他们在黑夜漫步江边, 来往行人游客无数, 纷纷拍照打卡, 气氛喧嚣又热闹。   常在希:“这些年我经常会想,我以前太幼稚了。”   虞微年:“那时候我们都没成年,幼稚不是正常的吗?”   “……”   常在希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我也没想过, 我家会在那时候破产。当时我觉得天都塌了, 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以后又该怎么办。”   他在高中时期与虞微年早恋, 虞微年父亲并不赞同同性恋,但虞微年母亲思想开放。他家里本身就是玩艺术的,思想比较开明。   双方父母见过面后, 到底没有阻挠,反而一起商量留学的事。毕竟双方家庭知根知底,若是能捆绑在一起,也是一大助力。   虞微年与常在希都说好了, 以后要在中央公园大厦顶层公寓,一起养一只宠物。他们会永远在一起,每天清晨从高楼俯瞰,因为楼层高, 他们听不见道路的车水马龙声,仿佛与世隔绝一般,世界只有彼此二人。   他们可以全景欣赏纽约天际线,从中央公园到哈德逊河,水道星罗棋布,夜晚灯火通明璀璨。每日与星月天空为伴,身边有最爱的人。   年轻的时候最是矫情,也最爱幻想。年少时期感情纯粹真挚,天真地以为当下就是永远。   虞微年隐约也记得这些事,但没常在希记得清楚。   “我们还会带上我们的小猫……年年,久久现在还好吗?”   久久是他们领养的一只小猫。   虞微年:“他挺好的。”   常在希猝然回头:“你一直养着他?”   “年年,我有话想对你说,我……”   二人目光短暂对接上,虞微年语气淡淡地打断:“你了解我的,我不是会回头的人。”   “……我错了,我真的很后悔。”   虞微年不想闹得不体面,常在希却不在意,“我那时候还年轻,很多想法太天真太幼稚,我家破产,留学学费没有着落,你家愿意帮我出……但我不愿意。我不想让我们的感情掺上金钱,我想成为更配得上你的人……”   留学学费对虞微年一家而言算不了什么,但年少的自尊让常在希无法接受。之后虞微年没有在说好的时间出国,而是选择留在国内,常在希无比愧疚,总觉得是他影响了虞微年的决定与前程……   “所以你当时觉得,我们应该暂时分开。”虞微年问,“那你现在成功了吗?”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向常在希的目光,像在望着落在脚边的灰尘,“你成为更配得上我的人了吗?”   常在希薄唇紧抿,他摇了摇头:“我没有,我还是配不上你。”   破产让少年时期的常在希无比自卑,他忍痛和虞微年提出彼此暂时分开,跨国恋也没关系。虞微年却平静地看着他,随后提了分手。   “我后悔了……我那时候不该放开你,也不该自怨自艾。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和虞微年分手,是常在希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   他努力成长,努力追赶上虞微年的步伐,成为配得上虞微年的人。他成长的速度很快,但虞微年更快,每当他获得引以为傲的成就,虞微年却马上斩获更加耀眼的成绩。   常在希迈出一步,虞微年走了十步;常在希终于从地上爬起,甚至能跑了,虞微年却已开上轿车,将他远远甩在身后。   他以为凭借努力可以缩小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没料到时间越久,虞微年对他而言也愈发可望不可及。   常在希总想着等一等,等他再好一点、再优秀一点。现实却没有给他等待的机会。   隐忍克制的冷淡面庞难抑翻涌情绪,虞微年看得内心触动。   经过这段时间的聊天,他被唤起这段初恋回忆的体验,都说初恋是美好的,他自然也是。   他在最青涩懵懂的时期收获了一段恋爱,年少时的心动真实且不掺杂质,若不是常在希家中出现变故,他们会一起留学,一起生活……   虽然之后的事不可预料,可当下回忆起来,让他不禁唏嘘造化动人。   “好了,不要想这么多了。”   虞微年声线变得柔和,他抬手理了理常在希的领口,“那些事都过去了,我理解你,也尊重你的选择。我那时候留在国内,更不是因为你。”   难怪杭越等人会误会,原来连常在希本人都认为,他是为了常在希才延迟留学。   虞微年不好解释,看着常在希如此,心中也不好受。   他无奈地想,这么多年过去,怎么他还是好这一口呢?   “我们现在的生活都很好,这就足够了。”   “我不好,我一点都不好……”   “现在你是知名画家,你不是已经完成你的梦想了吗?”虞微年打断常在希接下来的言语,“时间比较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同学都在W会所玩,虞微年要是前往,常在希必然也会跟着去。   分手多年的初恋仍对他念念不忘,又一直自责,想要追逐他的步伐,他内心深有感触,但也仅此而已了。   和常在希谈恋爱时,虞微年的感情的确是真的,可他每一段恋爱投入的感情都是真的。   他当时一直和常在希在一起,除了青春期感情纯粹,还有很大一点原因是,当时他周围没有这种类型。   如果周围出现其他更符合他口味的理想型,他也会一脚把常在希踹开,投入新的怀抱。虞微年对自己有着很清晰的了解。   多年不见,常在希还是他喜欢的类型。如果常在希懂事一点,比如像司知庭那样进退有度,他不介意和常在希发展一下别的关系,比如炮/友。   大家恋人做不成,还能当床伴,毕竟有过一段情,睡起来也会比较融洽和谐。对常在希的外形条件,虞微年还是很满意的。   可惜常在希表现得并不好,虞微年怕被纠缠,更讨厌麻烦。   常在希自知失态,也知晓虞微年不会给出更多答复,他很快整理好心情:“我送你回去吧。”   虞微年没有拒绝。   口袋手机震动,他低头看了一眼。   柏寅清:等会还要去喝酒吗?   虞微年:不喝了,我现在回家。   柏寅清:我来接你。   虞微年:不用,我同学顺路送我。   柏寅清没了回复,半晌,才发来一段视频。   虞微年点开视频,久久正在努力伸爪掏沙发底,猫脸无比愤怒,偶尔还会哈气,仿佛沙发抢走了属于他的东西。   难道是玩具掉里头了?   虞微年正准备问柏寅清为什么不帮忙掏玩具,常在希已经把车子开过来了。   副驾驶车门被绅士地打开,他暂时将手机锁屏,弯身进入车间。   车上有一个小挂件,虞微年怔了怔,这是他以前亲手做的。   说实话,有点丑。   “这么贵的车,你就挂这个?”虞微年觉得好笑,他拿手指碰了碰,挂件轻轻摇晃着。   “你给我的东西,我都留着。”常在希侧过身,“我帮你扣安全带吧。”   虞微年脱了外套,里面只有一件贴身羊绒毛衣。他先一步取过安全带,中途与常在希的手撞上,安全带扣隔着衣物蹭了蹭腰侧。   咔哒,安全带扣好了。   虞微年:“出发吧。”   常在希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缓缓收回手,说:“好,你家还是那个地址吗?”   “对,老地方。”   一路上,虞微年又开始犯困,他稍微眯了一会。   这段路程并不远,常在希将他喊醒时,也才过去十五分钟。   虞微年靠在车座椅上,悠悠转醒时,他看到一张熟悉的冷淡面庞。常在希正在驾驶位静静地看他,深邃眉眼透着疏离冷漠,唯独在望向他时,才会浮现不一样的情绪。   这种目光他见过无数次,在校园期间,他最喜欢看常在希这样看他。   今天常在希穿得比较日常化,乍一看像学生时代的校服。   虞微年陡然产生一种恍神的、穿越失控的错觉:“下课了吗?你在做什么?”   “下课了。”常在希凝视着他,“我在帮你写作业。”   虞微年蓦地回神。   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真是困糊涂了,他居然以为回到了高中时期……常在希竟还顺着他接话。   高中时代,虞微年很少写作业,他的作业是常在希需要考虑的事。而常在希也因为经常帮他写作业,完美练成他的字迹。   如若他们同时写一份卷子,连老师都分不出来哪个才是虞微年的亲笔。   那段恋爱虽青涩,却十分美好。虞微年几乎要忘了那种年少心动的感觉,当下被冷不丁唤醒,竟别有一番滋味。   “我先回家了。”虞微年拿起外套,“你也早点回去吧。”   常在希跟着虞微年下车:“刚刚我很高兴,年年,以前我们经常这样。我在教室帮你写作业,你坐在我旁边,有时候睡觉,有时候玩游戏……然后突然抬头看我。”   “你也有这种感觉,对吗?像回到过去一样。”   方才那一刻,虞微年的确像回到高中时期,误以为他们还在谈恋爱。他并不否认:“刚刚我确实有点记忆错乱,以为我们还在高中。”   “这是不是说明,我们缘分还没有尽?”   常在希与虞微年四目相对,言语缓慢且清晰,“我们要不要试试看,试试再谈一次恋爱?”   “看看我们还会不会和以前一样。”   “我说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虞微年将外套穿好,他慢条斯理地靠着车门,“我不相信破镜重圆,也不相信和好如初。”   “给我一个机会,我们试试,好吗?你可以随时中断我们之间的关系。”常在希深深地盯着他,“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还记得吗?你以前说过会永远喜欢我,我们也会永远在一起。”   虞微年当然不记得,他对无数人说过这句话。   虞微年没有回答,只是散漫地凝视常在希。他眼尾浮着刚睡醒的湿红,眉眼盛着无精打采的懒倦,像一只没有睡饱的狮子。   常在希试着靠近,他又唤了一声“年宝”,虞微年用气音应了声,他才大着胆子,伸手捧住虞微年的脸。   常在希似乎想低头吻下来,虞微年怕麻烦,本来想躲,却清晰感受到常在希的手指在抖。   这一幕与记忆画面重合。他们刚在一起时,常在希虽然冷淡强势,实际上连看他都不敢,所以他总是会故意去牵常在希的手,那时的常在希便是如此,看起来高冷不好接近,但每根手指都因紧张而绷紧僵硬,并开始不自然地颤抖。   过去这么多年,虞微年还是喜欢这个口味,也喜欢这种反差。   他没有躲开,而是平静地看着常在希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些危险时,一束刺目灯光自侧边斜照,虞微年快速偏转过脑袋躲闪。常在希顾不得分寸,长臂一伸将虞微年挡护在身后。   二人呈现出一种极其亲昵的拥抱姿态,虞微年刚刚站稳,来不及道谢。   忽的,他听见车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   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虞微年蓦地转过身躯,望向不远处。   修长挺拔的身影站在车边,高大身躯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柏寅清不知何时出现在附近,又不知看了多久。夜幕降临,他的面庞苍白到毫无血色,眸色却幽暗不明,暗藏汹涌,正阴郁冰冷地看着虞微年二人。    第41章 再说一次   电光石火之间, 常在希被拉至一边,紧跟着面庞迎上一拳。这一拳力道极重,虞微年甚至听见骨骼作响的可怖声响。   常在希被这一拳打得站立不稳, 狼狈摔靠在车上上。幸好他及时扶住车门,但依然处在头晕目眩之中。   柏寅清眼神昏暗, 他一步步逼近, 在看见虞微年去查看常在希伤势时, 骤然停下脚步。   “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常在希半张脸都肿了。他胸腔翻滚着怒火, 在看到虞微年时,却只能强撑欢笑,表示自己的大度。   “我没事。”他又说, “确实是我的问题,我不该纠缠你不放。你男朋友生气是正常的, 我能理解。”   “你有什么时冲我来, 和年年没关系, 是我缠着他不放的。”常在希面向柏寅清, 黑夜中的神色冷淡,“如果你觉得打我能解气,那就打吧。”   那一刻, 空气仿佛凝固了。   “这是你说的。”柏寅清逆光站立,语气没什么起伏,“你的医药费我出了。”   “不打死就可以了,是吗?”   柏寅清上前一步, 虞微年反握住柏寅清的手,做出阻拦的姿势。柏寅清缓缓转头看向他,眼睛深沉如墨。   虞微年还没来得及开口,常在希便忍着疼痛开口:“是我的错, 我认。年年,你不用拦着他,也别因为我吵架。”   柏寅清自控能力强,极少动怒。此刻却彻底沉下脸,他眼皮轻掀:“你算什么东西?”   “是被甩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前男友?还是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他似乎很困惑,“为你吵架,你配吗?”   柏寅清五官本就深邃立体,平日里面无表情的模样便足够渗人,显得不近人情。当下他明显情绪不对,眉眼间的攻击性愈发强烈,吐出的每个字眼都带有利刃般的尖锐弧度。   虞微年无奈极了,他看着挨了一拳的常在希,再看竭力想保持理智却依然克制不住愠怒的柏寅清。初恋与现任见面,还真是叫人尴尬的场景。   “别吵了。”他说,“你先回去吧,我们也要回去了。”   常在希:“我听你的,之后我们微信联系。”   虞微年敷衍地“嗯”了声。   话音刚落,他的手被柏寅清紧紧握住。他偏首望去,柏寅清神情阴郁,漆黑深邃眼眸酝酿危险风暴。   柏寅清没给他们继续寒暄告别的机会,拉着虞微年进入小区。他随手把车钥匙丢给负责泊车的保安,眉眼间流动浓重的戾气。   一路无声,直到打开家门,虞微年正在玄关脱鞋时,背后才传来冰冷彻骨的声音。   “被现男友当场捉奸,你没什么要解释的?”柏寅清声音低沉沙哑,蕴藏隐忍的怒意。   虞微年的动作一顿,他莫名其妙:“这算什么捉奸?我和他干什么了?”   “是上床了?还是出轨了?”   “在你眼里只有上床了才能算出轨?”眉眼间的锋利感愈发强烈,柏寅清寒声道,“是,你们是没有上床,那你们在干什么?”   “我怕你晚上喝酒不舒服,在家里给你做醒酒汤,又把家里打扫了一遍,还给久久做了猫饭。你呢?你在外头和前任见面。”   “为什么你总是改不掉和前任纠缠不清?你很喜欢他吗?他要亲你,你为什么不推开他?”柏寅清的脸色阴沉得吓人,“是啊,你们是初恋,又被迫分手,要不是我突然出现,你是不是会和他接吻?接完吻之后呢?你们又要去做什么?我是不是还打扰你们的好事了?”   “你知不知道,我才是你男朋友!”   接连不断的质问仿佛盘旋流动的漩涡,又像无形大山压在身上,虞微年喘不过气,又感到熟悉的厌烦。   如果是之前,他还能应付一下柏寅清,也不介意哄一哄。可这都第几次了?柏寅清为什么老抓着他的前任不放?   他只是没有及时推开常在希,柏寅清至于反应这么大吗?况且他也不知道常在希晚上也在,更不知道常在希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虞微年一直以为那些节日问候短语是群发,所以他从来没回过,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发个“1”。   他不是喜欢和前任藕断丝连的人,除非只是单纯床伴,互取所需,各自满足欲望。可若是要谈感情,那就别了。   旧人哪里比得上新人?他一直很看重新鲜感。   虞微年说过无数次,他不会和前任复合,更不会破镜重圆。柏寅清每次都不信,他也懒得再解释。   “你说得对。”   虞微年靠着墙壁,目光随意又懒散,又掺杂几分不耐。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才知道吗?我喜欢和前任做朋友,喜欢和前任见面,有什么问题?”   他抱着手臂,露出习惯性的笑,带着轻视、挑衅、戏谑,以及毫不掩饰的恶意,“我还喜欢和前任上床,需要我详细跟你说吗?”   柏寅清紧紧盯住他:“你说过,你会永远爱我。”   “我是说过,可那又怎么样?”虞微年吊儿郎当地倚着墙,破罐破摔般,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他懒洋洋道,“大哥,我也是人,你控制欲能不能别那么强?你也理解理解我,行吗。”   “没人受得了你这样。”   “我跟你说过,我控制欲很强。”柏寅清说,“我早就告诉过你。”   “谁知道你会跟疯子一样。”虞微年比了个停止的手势,“行了,我不想跟你吵。”   “你说过以后会专一,会只爱我一个。”柏寅清眼里没什么温度,“既然做不到,为什么要许下承诺?”   虞微年一脸不在乎:“是,我撒谎,我做不到。”   “那你就不要随便说出永远这种话!”   柏寅清抬起眼,灯光下的眼眶略微泛红,不知是不是虞微年的错觉,冷淡强势的声线中,竟夹带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他喘了会气,“你和我说永远的时候,我真的相信,也真的想跟你永远。”   可结果呢?虞微年还是食言了,不久后的将来,虞微年怎么追求他,就会怎么追求别人。和他说过的情话,也会一模一样复述给其他人。   四周异常静谧,唯有沉重的喘息声。虞微年冷漠地看着柏寅清,眼中没什么温度,甚至有几分不耐。   柏寅清怎么变现在这样子了?争吵并不能解决问题,是纯情绪化的发泄行为。   虞微年居高临下地看着柏寅清,冷冷丢下一句:“你现在不清醒,有事之后再说。”   虞微年烦躁地将外套挂在一边,抬手间,他的内搭下摆往上卷了卷。落地窗外的迷蒙光线,恰好照亮他腰侧的一抹红痕。   痕迹形状怪异,颜色浅淡,有点像轻轻磨蹭过的指痕,也像细致舔舐出来的痕迹。   虞微年背过身,却敏锐察觉到周身气息陡然凝固。   莫名低气压让他脊背一寒,没等他反应过来,他被猝不及防转过肩膀,又被掐住腰顶在墙上。   原以为柏寅清盛怒之下要失控动手,却没想到他将虞微年的衣服向上撩,低头动起了口。   熟悉的跟狗啃似的狼吞虎咽的亲法又来了,他用力撕扯吸吮虞微年,毫无章法的接吻方式蕴藏怒意,近乎凶残的亲法,将浅粉淡圆吃得水光淋漓,又迅速红肿起来。   虞微年一脸错愕,怎么突然进入这个环节了?   “你干什么?有病是不是?”   虞微年伸手推柏寅清的脑袋,却推不开,在绝对的体型差面前,只能硬生生承受这个粗/暴野蛮的吻。柏寅清不理会他的抗拒,只亲得更凶,似是要借着亲吻发泄他的妒火。   薄唇分开含住,柏寅清亲得十分用力,知道虞微年皮肤嫩,又故意用牙尖咬着叼起。虞微年吃痛,扭着腰要躲避这个吻,却被直接掐住腰提起,后脚跟悬空,几乎伏趴在柏寅清脸上,被柏寅清自下而上地吻着。   这也更加方便了柏寅清,柏寅清仰头接了个正着,一张嘴,就能含着虞微年亲。他轻舔慢咬,喉结滚动,吻得入迷,吐息灼热又急促,时不时嘬出啧啧作响的声音,像没断奶的孩子。   没多久,虞微年呼吸变热。他咬了咬牙,抓着柏寅清脑袋的手指收紧。   他突然开始后悔,后悔教柏寅清怎么对待自己,又告诉柏寅清他喜欢怎么样,坦白敏感处,连喜欢被怎么接吻都说得一清二楚。   现在他真是自作自受,柏寅清一直含着他亲,很快把他亲出了感觉。   虞微年很快便和柏寅清抱在一起,接起了吻。旋即,柏寅清嫌玄关位置不好,直接将虞微年扛起,来到岛台处。   冰凉触感让虞微年轻哼了一声,柏寅清将他扶起,在岛台铺了层外套,才让他躺上去。   柏寅清没有给虞微年过多喘息机会,他很快再次封住虞微年的唇。   汹涌醋意与妒火一起爆发,大掌紧紧扣住虞微年的后脑,他侵入湿热绵密的口腔,舌肉横冲直撞毫无技巧,每一下都要捣到最里面。   激烈炙热的吻,让虞微年感受到一股无法抵抗的占有欲。力道很重,虞微年几乎喘不过气,仿佛要因这个吻被彻底囚禁在柏寅清的世界里。   这样的吻法跟入室抢劫一样,虞微年很快便呼吸不上来,小腹又酸得厉害。他被迫听着因接吻发出的黏腻水声,啧啧不觉,咕啾咕啾。   柏寅清吻得急,他用力按着虞微年的肩膀,深入吻进去,又发狠地撞。唇齿间气息冷冽强势,温度却烫得灼人,他的吻像有攻击性,称得上野蛮至极。   虞微年受不了这样急切粗鲁的吻,可坚实手臂与宽阔胸膛仿若牢笼将他困住,令他无法挣脱。   柏寅清是疯了吗?他费劲地将柏寅清一脚踹开,刚拉开许些距离,柏寅清又重重拥了回来。   故地重游后,湿淋淋的粗舌再次撞入口腔,比方才更深,更重,惩罚似的乱搅,野狗扑食般的亲吻把他都弄迷糊了。   泪水夺眶而出,虞微年连气都喘不匀了。他被亲得面色潮红,四肢发软,汗水将他的发丝浸得乱七八糟,湿漉漉黏在透粉的肌肤上。   他有气无力地推了推柏寅清的胸膛,骂出来的字眼却是哆嗦发颤的。   “你他妈的……轻一点。”   虞微年很少骂人,也很少说脏字。但这时候他是真受不了,柏寅清不清楚自己是什么驴玩意吗?   粗蛮发狠的唇瓣厮磨间,柏寅清一把将虞微年拽回来:“你还喜欢我吗?”   虞微年轻哼两声:“问这种问题还有意义吗?”   “有意义。”   “喜欢或不喜欢,影响我们接下来做吗?”   虞微年明显不屑轻视、又有些散漫带喘的语气,令柏寅清沉默片刻。良久,他才道:“你现在连敷衍我都不愿意了,是吗?”   柏寅清声音喑哑,听得虞微年莫名。他刚要开口说话,所有言语皆卡在嗓子眼,化作一道短促的、不成型的干呕声。   突如其来的亲吻像狂风骤雨,令虞微年措手不及。湿滑舌肉缠绕在舌尖纠缠,虞微年大脑一片空白,脑袋逐渐发昏,他隐约嗅到危险信号。   柏寅清本身已足够吓人,可现在,他竟清晰感觉到柏寅清在其间缓缓变宽……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虞微年大脑一片空白,最后一丝理智,令他做出逃跑的动作。却被反握住手,贴按在头顶,以十指相扣的姿势。   宽阔身躯宛若庞然大物笼罩而来,形成一片暗色黑影。柏寅清将虞微年彻底覆盖住,像一匹恶狼圈住自己的领地,再把配偶困在怀里,钉在身下,不允许任何人窥探觊觎。   虞微年很快便控制不住表情了,方才他还能懒洋洋、恶劣地挑衅柏寅清,可现在他泪失禁体质又犯了。泪水夺眶而出,他哭泣着颤抖,咬住曲起的指节,晶亮唾液从唇角流下,薄薄眼皮浮着大片湿红。   时不时溢出的哭喘,随呼吸起伏不定,不断↑↓的小腹,以及因热而覆盖的一层薄汗,都令他看起来十分性感。   他们靠得很近,柏寅清也能清晰看到他们是如何拥抱连接。他垂眸看着虞微年,眼底一片深沉。   “你不爱我了吗?”   虞微年抖得不成样子,他这才知道,原来先前柏寅清都有些收着,可能知道他承受能力有限,不舍得他吃苦。他现在才意识到,之前他以为的极限,根本不是柏寅清的极限。   他望着那双雾沉沉的眼睛,头皮惊悚发麻。直觉告诉他,当下也不是柏寅清的极限。   可哪怕是如今的程度,都叫他心生恐惧,灵魂发颤。若真让柏寅清全部开发……   他会死的。   他真的会死的。   “怎、怎么会呢?”   虞微年换上一副温柔委屈的表情,尽管柏寅清尚未停止,他还是竭力断断续续地艰难开口,“你……别这样。”   柏寅清面容平静,唯有一层异样病态的红。与冷淡外表不符的,是他近乎野蛮掠夺的行为。   他勾缠着虞微年的舌肉,往深处舔吻吸吮,凿出响亮黏腻的水声,又牵出一道透明暧昧的线。   “你不爱我了。”柏寅清语气平平,仿若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你想离开我。”   “你骗我。”   “你说过会永远爱我。”他语气猛地变重,这一下更是让虞微年差点灵魂出窍。   虞微年眼中涌出泪水,他受不了了,像是崩溃一般用哭腔求:“我没有!我爱你……我爱你的。”   “老公,你相信我,我真的很爱你……我离不开你。”   “我不能没有你……呜呜。”   “……”   柏寅清依然用压迫感十足的强势目光注视虞微年,现在的虞微年乖巧听话,尽管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连躺都躺不稳,却还是努力讲述甜言蜜语。   虞微年总是这样,擅长说甜言蜜语,实际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对任何一个人负责。   柏寅清刚离开许些,虞微年喜出望外,以为终于结束了。柏寅清却在他的注视中,握住膝弯,搭在肩头。   旋即,他再次被紧紧钉在怀抱中,严丝合缝地抱贴在一起。   柏寅清一直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一直在自欺欺人。他的底线一降再降,可虞微年仍然学不会忠诚。   “宝宝,为什么你总是对我撒谎?”   柏寅清重重含着虞微年的唇,湿热口腔被捣得熟烂,一片泥泞。晶亮水液自嫣红唇边溢出,在岛台上缓缓流淌,又滴滴答答击打地面。   “老公,我没有撒谎……”   “我……我真的很爱你。”   虞微年已经说不出成型的话了,他自以为在说求饶的话,可落在柏寅清耳中,都是断断续续的抽泣。他被捞着腰抱坐在柏寅清身上,双脚离地的他,更是失去安全感,只能将全部重量交到柏寅清身上。   线条流畅的小腿,蒙着大片莹润汗迹。足背向下绷紧,丝丝缕缕的白汗蜿蜒而下,随着脚尖摇摇晃晃,最终甩得到处都是。   现在的虞微年完全没有平日里张扬懒散的模样,他像一个大型手办娃娃,只能依偎在柏寅清怀里。   柏寅清就是他唯一的依靠。   被全身心依赖的滋味太过美妙,也太叫人上瘾。柏寅清垂眸看着他失神潮红的面庞,喃喃自语:“要是你能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只要这样,虞微年就会听话吗?   不会出去乱玩,不会对别人笑,更不会和别人纠缠不休……只属于他。   虞微年只属于他。   柏寅清已经提前吃过药,药物有抑制杏欲的成分,可他却像免疫了一般,药效与副作用皆无法对他产生效果。光是幻想,他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战栗,陷入不自然的颤抖。   柏寅清凝视虞微年啜泣的面庞,又将虞微年放下,握住脚踝抬起,将膝弯挂在肩头,   他面容冷淡地俯过身,宽阔厚实的后背肌肉起伏,宛若一座终年不见天日的雪峰。他挑起虞微年的下巴,漆黑瞳孔涌动浓重的欲念。   “别!”   虞微年最熟悉这种眼神,这种像是要将他连肉带骨头咬碎吞入腹中的眼神。   他忙主动并拢膝盖,又仰头抱住柏寅清的腰,虽颤不成声,但还是抬起湿透的脸,带着哭腔说。   “我们休息一下,好吗?”他抖得更厉害了,“寅清……你、你让我缓缓……”   现在的虞微年确实很可怜,浅色唇瓣高高肿起,透着嫣红色泽,舌肉缩不回去般探出口腔,且不自然地颤颤。声线同样喑哑,跟喝醉了似的,他浑身呈现出潮红的醉态。   现在的他很紧张,腹部薄肌崩成紧致的线条,皮肤很白,显得红的地方更艳。喉结时不时滚动,眼里带着水色,看起来很性感。   简短的一句话,他一下一下地喘气,随着胸膛起伏,熟红的色泽也跟着颤抖。和唇肉一样饱满,红肿得不成样子。   “说你爱我。”   虞微年哭喘,他说不出来。柏寅清目光幽暗,声音沙哑,握住下巴的手指骨节粗且滚烫,正缓慢摩挲着他的唇瓣。   “宝宝,说。”柏寅清说,“说了就停下。”   “不然,你知道我会怎么样的。”   虞微年抽泣了一会,他哭太久了,小腹酸涩,开始不自然地痉挛,竟连腿心都开始抽出。   没多久,他才断断续续地说:“我、我爱你……”   “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周边空气潮湿缠绵,急促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柏寅清就这么垂眸看着他,“记住你说的话,虞微年。”   “如果你忘了,我会帮你想起来。”   “不管用什么方式。”   柏寅清说话算数,他没再继续,而是将虞微年面对面抱着怀里,不过此刻依然没有分离。   虞微年终于获得喘息休息的机会,他浑身像融化一般,只能依靠着柏寅清。大脑慢一拍地思索,才反应过来,他方才说了什么。   太可笑了。   承诺像过眼云烟,没有任何意义。就算他反悔,柏寅清又能把他怎么样?   大脑迟钝地运转,虞微年一边喘气,一边慢一拍地思索——要是柏寅清再听话一点,他倒是不介意再和柏寅清玩一玩。可经过方才激烈的争吵,他已经明白了,柏寅清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听话。   所谓乖巧懂事,都是伪装出来的假象。   柏寅清还说他撒谎,柏寅清又何尝不是?他们半斤八两,谁都别说谁。   虞微年与柏寅清一起坐在沙发上,望着落地窗外的繁华夜景。他像丢了半条命,气若游丝,现在小腹还在发酸发胀,时不时抽跳一下。   柏寅清低头慢慢吻虞微年,舔着他脸上的汗水。沿着鬓角一点点亲吻,落到唇瓣时,他避开了。   掐在腰间的大掌陡然一紧,柏寅清明显不悦,但在看见他过分红肿的唇,还是没有强求。柏寅清改为啄吻虞微年的唇角、下巴、脸侧,炙热唇瓣掠过眉眼,缓慢地摩擦亲吻,让虞微年有点痒。   客厅没有开灯,黑暗之中,只有落地窗外的高楼大厦闪烁广告灯光。地暖持续发挥作用,温暖适宜的环境之下,大脑运转得愈发迟缓。   虞微年休息了很久,总算慢慢缓过劲了。   他费劲地看向柏寅清,而柏寅清也在低头注视他。   二人无声对视,空气中残存暧昧的气氛。岛台,地面,沙发,到处都是他们留下的水渍。   又或许,房子里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们疯狂过后的痕迹。   终于,虞微年哑着嗓子:“柏寅清。”   “怎么了?”   “我累了。”   “……”   亲吻的动作一顿,柏寅清缓缓抬头,微微侧身的举动,将落地窗外灯光遮挡。   虞微年眼前暗下,视线受阻的情况,令他不自觉抿紧唇,却还是往下说着:“我们分手吧。”   长久的沉默。   高楼大厦仿佛约好一般,在此刻顷刻暗下。宽敞豪华的客厅没有丝毫亮光,四周寂静无声。   虞微年看不清柏寅清的表情,他还要开口,手腕被用力攥住,他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猝不及防往下按,钉坐在怀里。   密密麻麻的异样电流感直往身体里钻,虞微年瞳孔瞬间放大,张了张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因受惊错愕小腹痉挛片刻,↑起一个夸张起伏。   “宝宝,我刚刚没听清。”   柏寅清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与怒火,将虞微年牢牢禁锢在怀里,俯身靠近的那一刻,周身空气变得沉甸甸。   他发狠地往里挤,带着压倒性的力量。再次逼近,直到不可再进。   柏寅清语气柔和,神情与表情却不是。黑沉深邃的眼眸仿佛装着即将溢出的浓稠情绪,每个字眼更像是从牙缝中挤出,“你再说一次。”    第42章 冷静一下   虞微年很聪明, 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与麻烦之中。但现在他已经彻底迷糊了,尽管有过一段缓冲,可大脑仍然处在一种朦朦胧胧的混沌感, 思索事情都像隔了一层雾,看不清、也想不透。   要是大脑清醒时的虞微年, 定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提分手, 这不是自讨苦吃吗?而且这样的分手方式不太体面, 不是虞微年的风格。   只可惜言语无法收回, 柏寅清明显已经听到了,且听了个清楚,字字不落。   柏寅清的吻充满掠夺与索取意味, 似是要借此证明什么。每一次吸吮与唾液交换,皆带有浓烈的不安与占有欲。   随着一次次深吻, 柏寅清的体温越来越烫, 如岩浆般炙热涌动, 几乎要将虞微年整个人烫化, 填满。   饶是适应了柏寅清很多次的虞微年,此刻也不得不咬紧牙关,忍不住低声骂了个脏字。   柏寅清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就算十八岁这个年纪精力充沛, 但柏寅清这仿佛永动机一般的精力实在夸张了吧?   最后,虞微年被亲得浑身发抖,他迷迷糊糊地想——柏寅清不会吃药了吧?   “我什么都没说……”   事到如今,虞微年哪敢现在重新提分手这件事?他抬起软绵绵的手臂, 无力地搂着柏寅清的脖子,依偎在怀里的黏人姿态,仿佛离了柏寅清不行。   “你刚刚是不是听错了?嗯……我、我什么都没说……”   “我最爱你了……”   撒谎对虞微年而言并不算什么,只要能达到目的, 谎言是被允许的。柏寅清平静地看着虞微年,一眼便看出虞微年说这话时并不掺杂真心。   虞微年又对他撒谎。   柏寅清眸色漆黑深沉,他不由分说地加重,冷淡面庞满是病态的红,额头与颈侧青筋夸张凸起。   他将虞微年捞坐在怀里,由于他躺靠的姿势,他需要仰头看着虞微年,这个角度能将虞微年的表情看得很清楚。   “以后别再说那两个字。”   柏寅清竟连“分手”二字,都无法说出口。   柏寅清清楚明白虞微年并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虞微年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只要能获得想要的,虞微年可以编织出任何谎言。   信任意味着放弃一部分安全感,他知道虞微年在撒谎,经过层层逻辑严密的质疑,他还是愿意无条件相信虞微年。   柏寅清看着虞微年眉眼紧紧皱起,湿漉漉的睫毛颤个不停,眼尾还有水痕溢出。房间开了暖气,大片潮红自虞微年的面庞蔓延至身体。   见柏寅清停下,虞微年后知后觉抬起眼,视线被泪水模糊,哭腔好像停不下来。他费劲地将手撑在柏寅清的腹部,想要慢慢起身,柏寅清却在他走神时故意撞了两下。   猝不及防的受惊,让虞微年脚趾陡然舒展开,又慢慢回归原状。他手脚无力,竟是连坐都坐不住了,双手瑟瑟发抖地撑在柏寅清的胸口,脊背完成漂亮的弯曲弧度。   虞微年整张脸已被汗湿,发丝湿漉漉黏在鬓边。水珠在面颊流淌,滑出蜿蜒的痕迹,最终蓄在下巴尖,摇摇晃晃,要落不落。   柏寅清凝视片刻,随后抬起头,像狗一样,将虞微年下巴的汗水舔吃干净。   ……   他们折腾了很久,若不是虞微年晕了过去,恐怕柏寅清还不会停下。   这一觉,虞微年睡得很熟,醒来之后,浑身筋骨仿佛被拆掉重组,连骨头缝都是酥麻绵软的,提不起劲儿。   虞微年试着动弹,箍在腰身的手臂却反向收紧,将他牢牢钉在怀里。   他清晰感受到柏寅清的存在,从前热恋期,他只会觉得柏寅清黏人、有趣,现在心态转变,他只觉柏寅清这人真是个疯子。   虞微年抬起绵软无力的手,想拿床头柜的手机,确定一下现在几点。   柏寅清误以为虞微年烟瘾犯了,他将虞微年的手捉回,代劳打开床头柜抽屉,取出一根细长的烟,喂进虞微年的嘴里。   虞微年:“……”   行吧,抽根烟也可以。   虽浑身乏力,但抽根烟的力气还是有的。虞微年靠在柏寅清怀里,任由柏寅清帮他点烟。   薄薄的眼皮浮着一层红,眼睫晃动,他看到一抹华丽的反光。随意看了一眼,他才发现,柏寅清此刻用的打火机,并不是他从前用惯的那个。   虞微年不知该说什么了。   可能在柏寅清眼里,那枚朗声火机是他怀念初恋的媒介,实际上并不是。他只是觉得那枚打火机用得比较顺手,滑盖的声音也很好听,平日里,常受他宠幸的火机还有另外一枚珐琅火机。   对这些细节,虞微年懒得解释,柏寅清换就换吧。   反正他们也没之后了。   “我给你擦了药膏。”柏寅清点完烟后,将火机放在较为显眼的位置,随后手臂又箍在虞微年的腰前,“饿不饿?”   他语气自若,一切像从未发生过。   虞微年咬着烟蒂,他吐出一口混合果香的烟。层层叠叠的白雾下,他的皮肤潮红细腻,嘴唇被咬的红肿,浑身上下遍布吻痕,纵横交错,像刚被野狗扑食那般骇人。   “柏寅清。”   “……”   柏寅清并没有马上回话,他身体僵了僵,仿佛预料到虞微年可能说什么。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看向虞微年,冷淡声线透着微妙的紧绷,“嗯。”   “你给久久做猫饭了吗?”虞微年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他肯定饿了。”   有自动喂食器在,久久饿不着,无非是少了顿生骨肉吃。柏寅清注视虞微年,似乎略有诧异,他没想到虞微年要说的是这件事。   “还没有。”柏寅清说,“等会去给他做,可以吗?”   他想继续抱着虞微年,也不舍得离开。   虞微年慢条斯理地吸了口烟,语气与神情都看不出情绪:“我真的不喜欢你这样。”   “……”   “能给我点私人空间吗?”   “没人受得了这样,柏寅清,我也会累。”   柏寅清:“我只是想再抱着你一会……”   “你已经抱了很久。”虞微年又道,“你知道的,我指的不止这件事。”   虽没有直白言语,但二人心照不宣。   虞微年喜欢自由,喜欢不被约束,又贪图新鲜感。柏寅清给了他新鲜感,可惜新鲜感保持不了多久,现在虞微年追求新的外界刺激。   虞微年需要的三点,现在柏寅清都不能满足。   让虞微年改变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柏寅清也没有抱有期望,虞微年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自己。   能改变的只有柏寅清。   柏寅清:“我知道,我会改的。”   他停顿片刻,又给出保证,“我会控制我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不会再让你不舒服,也不会管着你。你可以出去喝酒,可以夜不归宿,我会一直等你回家。只要你……”   只要不提分手。   柏寅清没将接下来的话说完,可虞微年不是傻子,他自然猜得到。他有些意外,柏寅清居然能做到这份上吗?尽管只是口头说说,他不相信柏寅清能做得到。   一个人的成长受到多方面影响,成年之后基本定型,很难改掉。柏寅清的病态控制欲与占有欲,是长久积淀而成的、时刻缠绕在身畔的影子,绝对不是一两句承诺便能改正的。   虞微年压根没把这句保证当一回事,他懒懒散散地靠在柏寅清胸膛,无声又沉浸地抽完这根烟。   他缓慢又随意地打了个哈欠:“你真能做到不管我?”   “我可以。”柏寅清毫不犹豫。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我爱玩,我改不掉。你非要继续和我在一起,能改变的只有你自己。”   “我知道。”   “所以你知道我在外面玩,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也知道我可能会接触新的人。这些事你都能忍?”   “我能。”   “哪怕我和前任接触?”   “……”许久,柏寅清才说,“可以。”   虞微年嗤笑一声,更不信了,平时他偶遇前任,只是对视一眼,柏寅清都会拉着脸吃飞醋。   又细又白的手指夹着燃尽的烟,他随手丢进柏寅清的掌心里。   “我很好奇,你能忍到哪一步。”   虞微年一副懒洋洋,根本没把柏寅清放在心上的样子,沙哑音色带着许些鼻音,裹挟几分困惑,“和前任牵手,你也都能接受?”   “……”   在虞微年说出“牵手”二字时,柏寅清的大掌猛地收紧,四周如冰窖散发冷气。他竭力压制翻涌的情绪,可光是设想这些场景,他都没办法接受。   虞微年嘲讽地扯了扯唇角,所以柏寅清在装什么大度?他爱玩,也不愿意被管。如果柏寅清想像之前那样管他,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我没逼你的意思,你也用不着为我改变。要我说,我们还是……”   “不上床。”   冷淡却克制的声线,带着几分僵硬。柏寅清说完之后,闭上眼,良久,才再次睁开眼,又恢复往常的冷静,仿佛方才险些失去理智的人不是他。   他近乎麻木地开口,“我知道你有很多前任,也知道你会和一部分前任成为朋友。我不介意你和他们的关系,也不会再阻止你们见面……”   “但你们不能上床。”   “……只要没有留下痕迹,没有被我发现,我都能装不知道。”   “从今以后,你只能有我。”   虞微年诧异地看向柏寅清,很难相信这是柏寅清说出的言语,先不说柏寅清最后那句话有多么天真。柏寅清如今对他的要求一降再降,竟到达这种程度了吗?   他和别人喝酒、牵手、拥抱……又或是做遍除上床外的亲密事,柏寅清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他不和别人上床。   这要求还真够低的。   虞微年淡淡地笑了声,他拖着懒散的音调,又透出几分漫不经心,叫人无法分辨他的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行啊,这是你说的。”他道,“如果你做不到,我们就分手。不然一直拖着,对我们都是折磨。”   “你知道的,我这人不相信爱情,更不相信天长地久。”   听见“分手”二字,柏寅清眼色陡然一沉,呼吸变得混乱。他向来冷静自持,此刻却暴露出明显的情绪变化。   “我会做到的。”他装作没听见虞微年说的后半段话,又道,“我们不会分手。”   虞微年直接闭上眼,他体力消耗过大,说两句话都觉得累,当下更懒得抽精力和柏寅清周旋。   但他也没忘记提醒:“记得给久久喂猫饭。”   “你先睡,等你睡着了我就去。”柏寅清依然抱着他不肯撒手。   虞微年心中冷笑不止,他哪看不出柏寅清打什么主意?表面上是黏他缠他,实际是怕他跑呢。   所以才拐着弯监视他。   “随便你。”虞微年恶狠狠地抓过小毛巾,冷冷丢下一句,“别饿着久久。”   将话说开之后,虞微年撕掉最后一层伪装,全然没有往日里乖巧甜蜜的模样。   他的声线冷淡不耐,仿佛多说一句话都是给柏寅清的恩赐。   柏寅清并不在意,他知道他控制欲强,是他惹虞微年生气了,所以虞微年才会这样敷衍。   他也的确失控了。   看到虞微年腰上的痕迹,柏寅清以为虞微年和常在希在车上做了什么。   那一刻柏寅清沦为被情绪支配的怪物,他顾不得其它,只想覆盖掉别人留下的痕迹。可到了后来,他才发现,这个痕迹并不是指痕,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剐蹭到的。   因为他过分病态的占有欲与控制欲,他误会了虞微年,之后也没控制住情绪,居然让虞微年晕了过去。   虞微年怪他,对他有怨言,给他冷脸都是应该的。   柏寅清反省过后,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回忆起虞微年晕过去的那一幕。当时虞微年意识不清,处在半晕厥状态,浑身却依然处在不自然的颤抖,还会一缩一缩,泪水不断从眼尾涌出。打湿了床单,到处都是湿黏黏的。   他很喜欢看虞微年因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很性感。   柏寅清准备好久久的猫饭,送到猫房。久久用餐时,他开始打扫猫房,并消毒。   他一边做家务活,一边警告自己。   虞微年已经对他很好了。   按照他对虞微年的了解,虞微年一旦腻了烦了,都是直接提分手,没有丝毫转圜余地。可虞微年提了分手,却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挽回他们之间的感情。   这也能变相说明,他对虞微年而言是特殊的存在。   虞微年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喜欢得有点少。   从前柏寅清希望得到虞微年的全部,过强的控制欲与占有欲,让他们的关系进入危险境地。现在他不会那么贪心,他不求太多,只要虞微年还喜欢他,就足够了。   哪怕只是一点点。   柏寅清想通之后,竟发现一切事都变得能接受了,想起虞微年与前任纠缠不清的画面,他依然会感到烦躁、愠怒……诸多情绪加起来,都抵不过虞微年提分手时的恐慌与无措。   现在虞微年还年轻,贪玩点是正常的。只要他一直陪着虞微年,虞微年迟早会有长大定心的那一天。   至于其他人,都是虞微年人生中的过客,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柏寅清打扫完猫房,也没忘记清洗虞微年换下的衣服。   他喜欢手洗虞微年贴身衣物的感觉,贴身衣物上有虞微年的味道,这会让他很安心,也很有成就感。   做完家务,柏寅清洗干净手,准备回卧室陪虞微年补觉。   房间却空无一人。   柏寅清面庞迅速浮上寒意,他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都没有虞微年的踪影。   半晌,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柏寅清坐在沙发上,神情阴郁地看着新消息。   ——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这段时间,我们就不要见面了。    第43章 跟踪视奸   趁柏寅清打扫猫房时, 虞微年哆哆嗦嗦地爬下床,快速换上衣服,抓起手机, 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幸好柏寅清记得帮他手机充电,现在电量满格, 他做什么事都很方便。   虞微年随便拿了把车钥匙, 临走前,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垃圾桶换上了新垃圾堆, 但里面有一些塑料药板。   他之前也在茶几上看到类似的物品。   虞微年只短暂思索两秒,便一起将垃圾桶内的药板取走。一路风驰电掣,不敢回头, 生怕柏寅清追上来。   直到进入驾驶位,关闭车门, 他才彻底松懈下来。然而没过几秒, 他眉眼再度紧绷, 五指紧紧握住方向盘, 艳色犹存的面庞浮现破碎的错愕。   真皮座椅被慢慢晕湿,暖气刚打开,底座显得冰凉湿黏。虞微年握着方向盘, 怒极反笑了。   柏寅清做过清洁,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柏寅清究竟到了多里面?又究竟有多少量,才会让他稍微大幅度运动一下,都能带出来一点?   虞微年只能绷紧肌肉, 一路夹好,否则他不知道还会流出来多少。他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思索他名下的房产。   哪个房子是柏寅清不知道的?他稍微思索片刻,最终选择了一栋郊外别墅。   柏寅清应当不知道这栋别墅位置, 虞微年没带柏寅清来过,更没有提起过。   车辆缓缓驶出小区,他给柏寅清发了两条消息,之后把手机锁屏,再也没看向手机屏幕。   开了一个半小时车,虞微年浑身腰酸背痛,他简单洗漱过后,便倒头就睡。这一觉他睡得很沉,第二天下午才悠悠转醒,可他依然提不起精神,若不是肚子饿了,他根本不想从床上爬起来。   虞微年点了外卖,等待外卖过程中,他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看智能投食APP。久久恰好在低头吃冻干,猫房整洁干净,显然是刚被打扫过。   昨天他走得急,忘了把小猫带走。   不过要不是柏寅清要喂猫饭,柏寅清肯定还要同他像连体婴一般不肯分开,他也找不到机会逃走……   昨天他给柏寅清发消息后,柏寅清很久才回复。   柏寅清:好,我听你的。   又过了一小时,柏寅清:一段时间是多久?一天够吗?   柏寅清:还是三天?   虞微年:……   他指的是永远。   再往下滑,柏寅清在清晨、中午,以及不久之前都给他发了消息。   柏寅清:起床了吗?有没有不舒服。   柏寅清:可以告诉我你在哪里吗?我们不用见面,我只是给你送个吃的和药。   柏寅清:[视频]   柏寅清:我们的小猫又开始叫了,他很想你。   柏寅清:可以开视频吗?   虞微年看完久久的视频,将柏寅清的微信设置消息免打扰。他不相信柏寅清给出的保证,也不相信柏寅清会给他自由,就像柏寅清不相信他的承诺。   外卖到了,虞微年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他放下筷子,手心覆在小腹,眉眼仍是紧凝的。   好酸……   就像被粗棍快速捣了数百下的年糕,尽管年糕还是年糕,但整体已变得软烂。经过一夜休息,小腹发酸发胀的感觉仍然强烈,有时候他只是稍稍走动,衣料摩擦之下,他都会产生过电般的反应。   虞微年忍不住咬了咬牙,柏寅清这疯狗到底用了多大的劲儿?   他掏了掏口袋,取出一板空了的塑料药板,随后拍照发给他的医生朋友:看看这是什么。   虞微年:是不是壮/阳/药?   对方暂时没回,估计在上班。虞微年懒洋洋打着哈欠,正要再回去补个觉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喂?”   “出来玩啊!群里怎么都不见你说话?”   虞微年懒洋洋地靠在床上,蜷缩在被窝里,手里抓着他的小毛巾。黑色真丝睡袍领口敞开,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与线条,白皙肌肤遍布骇目狰狞的吻痕,纵横交错,甚至发青。   “我本来就很少在群里说话。”虞微年不爱打字,累得慌。他又打了个哈欠,“没事挂了,这两天不出去。”   “又要陪你男朋友?”褚向易阴阳怪气道。   “前男友了。”虞微年想了想,“也不对,现在属于分了一半的状态。”   提这个褚向易可就精神了:“什么?!你们分手了?不对,分一半是什么意思?你快和我说说——别挂,别挂啊。”   虞微年:“两天后再联系我,睡了。”   虞微年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全天待在别墅,足足休息两天,他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这两天里,柏寅清也没闲着,他每天给虞微年拍照、录视频,报备久久的一切。他每天做了丰盛的晚饭,问虞微年要不要回家吃饭,时不时也会拍一些做家务的照片,证明他一直在用心维护居住环境。   最新发来的一条视频,是久久刚吃完猫饭,肚皮圆溜溜,正在地上打滚晒太阳。   柏寅清:久久又胖了。   虞微年:[大拇指jpg.]   柏寅清也总结出来经验了,只有发猫的时候,虞微年才会回消息。   柏寅清上网搜索过这种状况,很多人都说这是冷暴力。有部分人不想提分手,便通过冷暴力的形式,逼对方主动提。   他不认为虞微年在冷暴力,更不觉得他们在冷战。虞微年不是还在回他消息吗?虽然只是几个表情包。再说了,虞微年没有把久久带走,还是愿意让他照顾着。   这段时间,虞微年的定位没有变过,他这么爱玩的人,居然每天乖乖待在家里。   如虞微年所说,他只是想让彼此冷静一下。等彼此熬过这段冷静期,他们便会恢复如初,像从前一样。   虞微年说想要冷静一下,柏寅清不会反驳,他尊重虞微年的想法。但虞微年时时刻刻不回消息,他不知道现在虞微年在做什么,长时间没有见面,甚至连视频通话都没有过。   莫名焦虑涌上心头,混合躁意等复杂情绪。他只能将虞微年的衣服堆在身边,又抱着虞微年的衣服,闻着衣服上属于虞微年的味道,才能勉强入睡。   第二天,柏寅清还是忍不住了。   他开车前往定位所在地附近,这是一栋私人别墅,他想办法买下对面那栋,随后每天在附近守株待兔。   偶尔,他也会见到虞微年晨跑,或是打着哈欠踩着拖鞋,懒洋洋地拉开铁门拿外卖。   柏寅清确定过,这几天,虞微年都是一个人度过。   身边没有别人。   第三天,虞微年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最起码没有第二天那样,走路时表情紧绷,拿外卖的手指都在颤抖。   柏寅清想,三天了,他们的冷静期算结束了吗?   他试着给虞微年发消息,虞微年依然没回。   白天阳光很好,透过落地窗,他明确看到,虞微年在看手机。   似乎在打游戏。   也许是因为虞微年忙着打游戏,所以没有注意到微信提醒,又或者消息没有弹送……虞微年并不是故意不回他消息,而是有原因的。   柏寅清坐在落地窗边,这段时间是期末周,在正式期末考前有一段长达半个月的空档,让学生用于复习。他知道该找点事做,他试图看书复习,可这些知识点太过简单易懂,根本无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有些恍神地看着礼盒内的项链,这是他外公刚托人送来的,是他们家祖传的项链。他一直想给虞微年,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有很多个瞬间,柏寅清想不顾一切去找虞微年,敲响虞微年家的门铃。脚刚迈出,手紧紧握在门把手上,却没有勇气按下。   他不能打扰虞微年,他应该听话,给虞微年充足的自由空间。   本科专业知识对柏寅清而言太过简单,为转移注意力,他开始自学研究生课程,并开始拓展其他领域的知识点。   第四天,两辆张扬的车辆停在虞微年家附近,其中有一辆是高调的超跑。驾驶位门打开,几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下车,按响虞微年家的门铃。   虞微年懒得开门,直接告诉杭越等人密码,让他们自己进来。一行人刚到屋子内时,虞微年正拿着手机,抱着手臂,无奈地与人打电话。   “停,打住。”他道,“常在希,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当初我要去美国读书,你可以和我一起去。但你拒绝了,不是你先放弃我的吗?”   “你说我们暂时分开,我们可以异国恋。”他似乎很困惑,“你凭什么觉得你能让我等那么多年?”   电话另一头是长久的沉默,虞微年又陡然换上一副柔情的面孔,声线都是温和的,“好啦,都是老同学,认识那么多年,没必要搞这么僵对不对?恋人做不成,朋友还是可以的。”   等他应付完常在希,褚向易终于憋不住了:“你就这么对你的白月光?”   未免太无情。   “白月光?”   虞微年慢条斯理地重复这个词,觉得好笑极了,“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对他念念不忘?现在机票很贵吗?回国很难吗?我出不起钱吗?如果我真的很喜欢他,就算每周一次飞机,我都会愿意飞回国。”   “只要我足够喜欢,距离根本不是问题。”   “还有,我不是因为常在希才喜欢这种风格,而是我一直喜欢这种风格的人,所以才会选择他。”   虞微年做出的选择,不会受到外界影响,他是他世界唯一的主体。   虞微年之所以当时利索地提了分手,也是因为没那么喜欢。的确是初恋,的确也喜欢,但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那不至于。   世界那么大,最好的人永远在下一个。   尽管早就知晓虞微年很薄情,可亲口听到他说这些话,褚向易等人还是有些震惊。他们原以为身为初恋的常在希是不同的,好歹也是个白月光级别的人物,结果在虞微年眼中不过是一粒足边尘埃。   褚向易:“那柏寅清呢?你们又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分了一半?”   虞微年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我提分手,他不同意,这叫分了一半。不过也算是完全分手了,只是目前久久还在他那里。”   “所以你要冷暴力,逼他提分手?”   虞微年低低地笑了声:“怎么能叫冷暴力呢?”   他只需要做回自己就可以。   只要虞微年像往常一样泡吧乱玩,柏寅清迟早会受不了,他深知柏寅清不是那种能忍的人。   现在柏寅清觉得能忍,无非是事情还没有发生,真当事实摆在眼前时,柏寅清一定无法忍受,就像柏寅清以为自己不会介意他的那些前任,心中却始终藏了根针。   这一点并不是虞微年胡乱揣测,而是有数据支撑的。他谈过很多段恋爱,有着丰富的人物画像,绝大部分人都像柏寅清一样,一开始占有欲强,之后又服软退让,他们以为能容忍他继续玩下去,实际上根本做不到。   “谈恋爱需要双方同意,提分手却不是。他愿意接受就接受,不愿意接受就拉倒,反正我已经做出决定了。”   一双长腿交叠,虞微年靠着椅背,敞开的领口露出大片雪白肌肤,与未曾褪去的吻痕。   他偏过首,懒散眉眼中尽是不在乎,“我需要看别人脸色吗?”   褚向易愣了一愣,看着虞微年颈间的吻痕,突然有些不自在。   他挪开目光,语气幽幽道:“谁敢看让你看他脸色啊?向来都是别人看你脸色的份儿。”   虞微年就是这样一个人,喜欢时可以付出一切,不喜欢时毫不犹豫走人。在恋爱这场游戏中,他从来都是赢家,没有人能牵着他鼻子走。   “柏寅清现在还在你家住着?”杭越道,“久久呢?怎么不见他?”   提起这事,虞微年还郁闷:“久久在家,当时……反正我当时没办法把他带出来。现在还是柏寅清照顾他,他很喜欢吃柏寅清做的猫饭。”   “那你们分手之后,久久还是要接回来的。”杭越语气平平,“到时候我去接吧。”   这样也好,虞微年应了声,又道:“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帮我照顾久久。”   假期即将到来,他马上独自奔赴旅途,杭越是照顾久久的最佳人选。   杭越笑了笑:“我们之间说什么麻烦?”   “就是说啊。”褚向易插话道,“要我说,你当初就不该把猫接回去给柏寅清,杭越他每天照顾久久,勤勤恳恳,跟奶爸似的……这么多年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柏寅清倒好,直接坐享其成,帮你们养孩……养猫了。”   虞微年蓦地转过头,褚向易自知说错话,表情心虚又无措。   “别乱说有的没的。”   虞微年淡淡地收回目光,声音带着些鼻音与哑意,显得嗓音更加懒散,却有一股来自上位者的不容拒绝的威压。   但这似乎只是一场错觉,转瞬即逝,他又变得友好和善,“江臣景去录综艺了是吗?那等会我们去玩儿吧,不带他。”   ……   一辆低调的车子停在不远处,柏寅清坐在驾驶位上,腿上摆放电脑。屏幕红点始终在固定区域小幅度移动,突然,红点挪动范围变大。   柏寅清抬起眼,侧前方铁门打开,虞微年在二人簇拥下出门。十二月底天气寒冷,他却只穿了一件安可拉红衬衣,领带设计的飘带自胸口自然垂落,脖颈间是一条细细的银链,下方一颗红宝石吊坠,随着走动反射波光粼粼的光泽。   虞微年是天生的衣架子,今天他没做什么造型,头发只简单吹了下。手上戴了个腕表,养尊处优的贵气扑面而来,又夹带恰到好处的气场。   他正侧首听朋友说话,嘴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褚向易搭着他的肩膀走路,他也没拒绝,反而似笑非笑地露出一个调侃的表情,任由褚向易帮他披上外套。   因褚向易身材更为宽阔高大,让虞微年呈现出一种被包裹感。   电脑被猛地合上。   心跳加快,呼吸变得急促。柏寅清紧紧盯着眼前一幕,快速吃了两颗药。   经过这么长时间心理建设,他原以为他能接受虞微年与别人亲近,也能很好地克制住自己的占有欲。   可真当这一幕出现在他眼前,他身体不自觉陷入紧绷状态,薄唇紧抿,脸色阴沉,浓烈的独占欲与妒火正试图吞噬他的理智。   柏寅清再吃了两颗药,握紧的右手在颤抖。冷静,冷静一点,虞微年只穿了一件,天气这么冷,如果褚向易不给虞微年披外套,虞微年会感冒的。   但披外套需要搂着肩膀吗?   虞微年那些纠缠不休的前任也就算了,为什么连他的朋友都这么没有分寸感?!    第44章 定位软件   虞微年即将上车时, 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他极其敏锐,发现不远处停着一辆车,并不是豪车。   虽看不清驾驶位上的人是谁, 然而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就是柏寅清。   “看什么呢?”褚向易帮他打开车门, 催促道, “快进来啊, 车上暖气已经打好了。”   虞微年头也不回:“你们先上车, 我等会过来。”   柏寅清来不及下车,更来不及躲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虞微年来到车边, 又伸手叩了叩车窗。   柏寅清犹豫片刻,还是把车窗摇下了。   “你跟踪我啊?”虞微年鼻尖与眼尾被风吹得泛红, 眼尾也有点水色。他笑吟吟地看着柏寅清, 眼中流动着促狭与玩味, 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柏寅清否认:“我没有, 只是……只是久久想你了。”   虞微年这才发现,久久正蜷缩着尾巴在后座睡觉。后座足够宽敞,柏寅清居然连猫砂盆都带来了。   正好。   虞微年敲了敲车窗, 久久悠悠转醒,迷迷瞪瞪睁开眼,见到虞微年后,激动地叫唤:“喵呜!”   他立刻扑向虞微年。   虞微年接住一团毛茸茸, 伸手颠了颠,还挺沉。他看向柏寅清:“正好,我把久久接走了,之后也不用你照顾他了。”   “……”   柏寅清刚要开口, 虞微年便先一步打断,“你说过你不会管我,也不会干涉我的决定。”   柏寅清果然不再言语,半晌,他才问:“你今晚还回家吗?”   虞微年:“看情况吧。”   成年人的世界,不直接给出答案,便是拒绝。   “还是去喝酒?”   “嗯?先去射击,然后去喝酒吧,也可能玩点别的。”   虞微年懒洋洋地顺猫毛,“很久没放开玩儿了。”   “……”   所以虞微年之前那些玩法,还算收着吗?   柏寅清脸色惨白,但还是麻木地说:“我知道了,我不会阻止你……也不会约束你。”   他语气艰涩,“你还记得之前我说过的话吗?”   虞微年身上披着别的男人的外套,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柏寅清,线条优美的面庞如玉雕而成,在日光下散发淡淡的白金色光芒。   他眉峰轻佻,勾了勾唇角,笑得颇为随意:“哦?什么话。”   “……”   柏寅清沉默片刻,说,“不要留下痕迹。”   “我没有看到,可以装作不知情。”   “只要你别……”   虞微年偏了偏头,眉眼也跟着弯起,“别和别人上床?”   柏寅清直勾勾地盯着他。   虞微年没给出回答,反而将手搭在窗沿,小幅度俯身,眉眼风流倜傥。   “哇哦。”像听见一件极其好笑的事,“你在威胁我?”   见柏寅清脸色苍白,虞微年又如开玩笑一般,伸手摸了摸柏寅清的脸。力道很轻,像无聊便伸手逗逗足边的狗,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好啦,知道了。”他不太走心地敷衍,“不会和别人上床的。”   虞微年将久久抱回车上,他让杭越先将久久送回家,接下来他们要去的场合,太吵,不适合猫咪待。   虞微年和褚向易则先去了射击馆,他喜欢这类刺激的运动,又或许是,他喜欢一切能挑起他肾上腺激素的事物。只要一个事物能让他感觉到刺激,让他产生情绪波动,他都喜欢。   护目镜下的眼睛依然懒散,虞微年看似随意且不着调,实际每个动作都很标准。   一旁有人悄悄靠近围观,随着接连几发子弹声,震耳欲聋的声音过后,电子屏幕成绩再度更新。   用户名“YU”的玩家再次登顶,以当之无愧的成绩,成为榜上第一。   四周接连响起唏嘘声,虞微年打完之后并未回头看成绩,他信任他的枪法,这是他对自己的绝对自信。   摘下耳罩与护目镜后,他刚转过身,一旁传来欣喜的声音。   “是你!”   “嗯?”   虞微年看着一张年轻的面庞,一时间没想起来。对方激动地靠近:“你上次教过我射击。”   “喔,是你啊。”其实虞微年还是没想起来。他随手撩拨的人太多太多,若是路边见到的花花草草都要记住,那他的大脑早就超载。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但你都没有来……我叫路代生。”路代生说,“我是附近的大学生,你呢?”   “我在A大读研。”虞微年朝他露出个笑,“我是虞微年。”   路代生带有大学生特有的朝气蓬勃,因尚未经过社会打磨,眼中透露出天真与清澈。路代生在想什么,虞微年一眼便能看清。   其实虞微年并不喜欢这种类型,更别提路代生明显对他表露出好感意味。   骨子里的狩猎欲,让他只喜欢主动出击。   可当下无聊,随便找个人解解闷也是可以的。虞微年邀请路代生进入vip包厢,一起聊了会天。   “哥。”   路代生喊完,见虞微年轻笑着看过来。他面庞涨红,故作镇定道,“你比我大,我能这么喊你吗?”   “可以啊。”虞微年饶有兴致道,“你喜欢就好。”   “重点难道不是要你喜欢吗?”   路代生不认同这一点,随后,他迟疑地喝了口水,像在酝酿什么情绪。良久,他才一鼓作气,直直看向虞微年,“这段时间我每天都来射击馆,但你不在。我听到有些人在讨论你……他们说你在陪男朋友。”   “哥,你有男朋友了吗?”   小年轻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直球。因为年轻,所以情感炽烈纯粹,有着不计后果的大胆与率真。   “准确来说,是前男友?”   虞微年眨了眨眼睛,他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最近确实在为这件事烦恼……我想分手,但对方不愿意,所以我们僵持不下。我不想伤害他,但我对他确实没有感情了。”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怎么能这样呢?”   路代生皱起眉,“你提分手,那肯定是他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脾气那么好,肯定忍了很久才提的……他怎么能不同意,还反过来纠缠你呢?”   “哥,你需要帮忙吗?”   帮忙?能怎么办?虞微年打量了下眼前的年轻人,体型倒是高大壮实,和柏寅清有得一拼。   不过气质太温和太纯良,也太有道德感,根本不是柏寅清那只疯狗的对手。   虞微年:“算了,不提他。等会我和朋友去酒吧玩,你要一起吗?”   受到邀请,路代生喜出望外,随后又有些苦恼:“但我得早点回家,我家里有门禁……不过如果哥想的话,我会一直陪你玩的,玩到几点都可以!”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门禁?虞微年惊讶极了,旋即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   虽然路代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这人挺有意思的。   偶尔换个类型玩玩,调剂一下口味,也不错,不是吗?   虞微年恢复从前的生活状态,他不喜欢回家住,喜欢住酒店,这样比较方便。   去酒吧前,他先去了趟酒店,顺便换了身衣裳。   这是一个大套房,衣帽间连接卧室,而卧室与客厅之间没有门。虞微年在卧室里换衣服时,路代生就坐在客厅沙发中,脊背停止,双手紧紧抓着酒店赠送的矿泉水。   路代生很紧张,他目不斜视,僵硬盯住前方电视屏幕,连偏下脑袋都不敢,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他不看,声音却很明显,衣料摩擦身体的簌簌声响,如惊雷般在耳畔炸响。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仿佛还闻到了一股香。很淡,但是很香,如带着小钩子,让他不由自主产生一股冲动,想冲进卧室里,闻个仔细。   终于,虞微年换好衣裳。他一边扣着最后一颗扣子,一边往客厅走:“你怎么一直坐着?”   路代生抬起头,在虞微年走过来这段路中,那股香气更明显了。虞微年足下漫步,举手投足都带着吸引人的魅力。   那张面庞更是完美到无可挑剔,他喉结滚动,目光下滑时,看到一截清晰细窄的腰身,仿佛一掌可握。   而上面,正有一块浅淡的红痕。   “看什么呢?”虞微年在路代生面前打了个响指。   路代生盯着他的腰,闷闷不乐道:“哥,你这里有东西。”   虞微年闻声望去,同样看到腰肢一侧的浅色痕迹。经过这几天休息,他身上痕迹淡得差不多,不过仍有许多比较重的淤青不曾褪去。   “是你前男友留的吗?”路代生知道不该问这种问题,可他忍不住。   虞微年忍俊不禁,他坐在路代生身边,暖黄色灯光在他面庞形成迷人的光圈。他声音磁性而含笑,当着路代生的面将领口扯开,又捉过路代生的手,往脖颈一侧按。   温热细腻的触感,雪白剔透的肌肤。路代生呼吸仿若暂停,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虞微年操控着他的手,在颈侧微微磨蹭。很快,无瑕白皙的颈侧,留下一个显眼的痕迹。   “可能和体质有关,我身上比较容易留痕迹。”他苦恼道,“腰上这痕迹也许是撞到哪里了?我不太清楚,有时候我一觉起来,腿上、膝盖总是会出现莫名其妙的淤青。”   “原来是这样。”路代生心中涌起微妙的窃喜。   虞微年小幅度抬了抬眉,眉眼间尽是风流,又带着几分纵容:“所以不要多想了,好不好?”   路代生第一次来酒吧,他家里条件不错,但因为父母老来得子,家中管得较严。   虞微年看出他的局促不安,贴心又温柔地陪他坐在一角,教他玩游戏,又告诉他规则,以及哪些酒适合新人喝。   “比如这个酒,度数比较低,是果饮,喝了基本没有感觉……”   纤白手指轻轻摩挲着透明酒杯,虞微年嘴角噙着笑意,暧昧又体贴地将酒杯送到路代生唇边。路代生局促不安,却还是张开了嘴,任由虞微年将酒水倒入他口中。   “忘了告诉你。在酒吧里,不能随便喝别人递来的酒。”虞微年朝他眨了眨眼睛,“也许里面被下了东西哦。”   路代生一愣,旋即满不在乎:“如果是你递过来的酒,就算下了东西,我也会喝。”   虞微年轻笑了出来,纤薄肩膀轻轻颤动着。   路代生低头,嗅了嗅虞微年喝过的酒杯边缘:“哥,你好香。”   “狗鼻子?”   “真的很香。”   路代生见虞微年没躲,试着靠近,俯身嗅了嗅虞微年的发顶。因为身材宽阔,他像一只狼狗,能将体型小一号的虞微年圈入怀里。   他故意看着虞微年,低声:“汪汪。”   虞微年曲起手指抵住鼻尖,喉间溢出一抹淡淡的笑。   这人真有意思。   不远处,杭越和褚向易目睹全程,表情称不上愉悦。他们很了解虞微年,也清楚明白虞微年这个表情是何意。   虞微年找到了新的乐子。   “所以他这是换胃口了?”褚向易仔细打量着。   杭越若有所思:“不好说。”   虞微年并不是没想过换口味,尝个新鲜,但尝试过多次,他发现他最爱的类型依然是从前那种。   这次的他,也许只是三分钟热度,又或是打发时间。   如同闲来无事吃个零嘴儿,影响不到正餐。   “开个玩笑。”   虞微年笑道,“知道你不爱喝酒,我让人去外头买了些饮料,还有一些热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让他多买了些。”   “马上就到了。”   路代生拿出手机:“哥,那我把钱转你……我们扫个微信吧。”   他们谁都不差这点钱,虞微年也不是个小气的人。不过转账是小事,关键是交换联系方式。   虞微年打开手机时,突然发现,简洁的软件页面,多了一个陌生APP。   “这是什么软件?”让路代生扫完二维码后,他奇怪地指着软件,“没有名字……这是什么新出的软件吗?”   路代生:“我也没见过。”   虞微年试着点开软件,却发现点不开,可删除软件也不行。他奇了怪,莫非是病毒入侵手机了?   “你信得过我的话,我帮你看看吧。”路代生道,“我正好是计算机专业的,可以帮你查查这是什么软件,又是做什么的。”   “要是有电脑,会更方便。”   虞微年给经理转了一笔钱,让经理现买一台笔记本电脑,速度要快。随后,他垂下眼帘,眼尾在酒色迷离下泛起微醺般的湿红。   “好好做。”他拖着长长的尾调说,“如果你表现得好,我会给你奖励。”   临走前,虞微年的袖口被扯住。他偏首望去,望见一双认真克制的明亮眼睛:“哥,我能提前知道奖励吗?”   “不能。”   虞微年反过来抚摸路代生的面庞,像逗弄听话的犬类。   见路代生一言不发,他弯下了身,面庞与面庞之间不过一寸距离,“我说不能你就不问了?这么听话?”   “好乖啊。”   路代生看着虞微年那双水润的、上挑的眼睛,眉眼温和、纵容,却带着上位者特有的不容拒绝。如同一只慵懒的狮子,尽管暂时此刻在打盹儿,但他仍是不容小觑的顶级掠食者。   等虞微年走了,路代生才后知后觉抚摸面颊,触碰虞微年刚刚碰过的地方。   他恍惚地想,虞微年摸他的手法,怎么有点像摸狗……   喧嚣吵闹的酒吧角落,路代生拿着笔记本电脑,神色专注投入。也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难题,他眉头紧锁,沉思很久,才试探着按下键盘。   虞微年倒也没让路代生真查出点什么,那软件也许是他误点下载的,他根本没当真,不过是哄小孩儿玩的。路代生想表现一下,他自然会给这个机会。   对能讨到他欢心的人,他向来大方,也舍得付出。   杭越:“新目标?”   “也不算?”虞微年想了想,说,“他挺有意思的。”   杭越颔首,明白了虞微年的言下之意。挺好意思,代表有可玩性,可以睡一睡打发时间。   但没到能谈恋爱的程度。   虞微年让雷蒙开车去买些食物,顺便把车子送去护理一下。   他给雷蒙发了条消息,问雷蒙到哪儿了。他让雷蒙买的食物中,很多都是他想吃的。   雷蒙暂时没回,虞微年切出会话框,看到另一条消息提醒。   医生朋友:我帮你查过了,这款药目前没在国内上市,我让人打听了一下,确定这是进口特效药,应该是特殊研发的药……   医生:不是壮/阳/药,成分也没有壮/阳的功效。相反,药物含有大量抑制性/欲的成分,副作用是勃/起障碍、性/欲减退,性/高/潮障碍等等……   虞微年:“……”   柏寅清天天吃这种药,非但不受副作用影响,反而愈战愈勇了?   难道这药有问题?柏寅清买到假药了?   褚向易看着眼虞微年,憋了一肚子的气。他有气没处发,于是拿出手机刷社交账号,却忽然发现,有一个陌生人关注了他。   “?”他奇怪道,“我这个号是私人号,又设置了不可查找,这人是怎么找到我的?”   虞微年懒洋洋瞥他一眼:“大数据推送?”   “也有可能吧……”   褚向易正无聊,于是翻了一下对方的关注列表,“他也关注了我的大号?不仅是我,杭越,江西景,江臣景他们……这人都有关注?”   “但这个人明显是小号,头像和昵称都没变过,注册时间也很短,三个月不到……”   “不会是我哪个仇家,特地开小号关注我的所有朋友,然后视奸我吧?”   虞微年挑了挑眉:“那这人真够闲的。”   “什么账号?我看看。”另一个朋友来凑热闹,随后发现,“他也关注我了,还收藏了我一个视频……”   “啊?我看看我的……我操,我这么糊,他也关注我?”   “我看看我……”   一群人闲着没事干,围在一起翻粉丝列表,又翻点赞与收藏记录。褚向易总结道:“这人怎么回事?收藏的所有视频都和你有关……我看看他点赞了什么,他唯一一条点赞的评论,是说你有男朋友了的。”   “微年,这人不会是柏寅清吧?”他几乎笃定道。   虞微年皱了皱眉。   不可能吧?他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很难相信柏寅清会顶着一张酷哥脸,做出视奸这种事……   没多久,雷蒙拎着大包小包而来,同时神色凝重。   “虞少,我有件事必须跟你说一下……我把车子送去保养的时候,顺便给车子做了个全面检查,然后他们告诉我,车子上有gps。”   虞微年蓦地抬头。   “你不是还有几辆车让我帮忙看着吗?我寻思着不对,就一起送去检查了一次。我送了七辆,每辆车上都有。其中三辆的定位位置很隐秘,排查了足足十遍,才扫描到……”   “技术人员说可能是因为定位器上装了屏蔽系统,所以才扫描不出来。”   定位器?   他所有车上都装了定位器?   什么时候装的?装了多久?诸多疑问在脑海中盘旋。   没等虞微年做出反应,另一边,路代生也抱着电脑走来:“哥,我查出来了!”   “这个软件有定位功能,可能还有窃听功能……后者我不太确定,因为软件层层加密,我想深入检查,却被反过来攻击,里面藏了攻击与自动销毁代码。对方水平很高,我最多只能检查到定位功能……”   “现在这个软件已经自动卸载了。”   褚向易惊悚:“这也是柏寅清干的?你这次男朋友牛逼啊,连高科技手段都整上了。”   虞微年一言不发,只平静地倒酒。他饮了一口酒,压下翻滚的情绪。   酒水微微摇晃,荡出阵阵涟漪,倒映出一张微醺的面庞。   半晌,他竟是怒极反笑了。   柏寅清,你真够行的。    第45章 彻底分手   班级临时发出班会通知, 柏寅清回了学校一趟,路边草丛传来虚弱可怜的猫叫。   柏寅清并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以往他根本不会在意身边发生的事, 更听不到这道微不可闻的叫声。只是他和虞微年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也养成了很多习惯。   比如观察四周的习惯。   柏寅清停下脚步, 他拨开草丛, 果不其然看到一只浑身湿漉漉的幼猫。瘦弱可怜, 脚上还有伤。   他突然想到, 如果虞微年在他身边,虞微年会怎么做?   柏寅清凝视片刻,将这只猫放进大衣里, 前往最近的宠物医院。   “腿骨折,猫鼻支, 营养不良……很虚弱。”医生看着检查结果说, “猫妈妈估计是觉得孩子有残疾, 决定舍弃。猫爸爸更不会管孩子……”   这么冷的天, 又下雨,这只被遗弃的猫必死无疑。   柏寅清:“后续治疗费用,我负责。”   “治好之后, 要带回家养吗?”   “不。”   这位帅哥倒是面冷心热,医生点点头,他常遇见救助流浪猫的人。他道:“我会帮忙找合适的领养人,到时候需要你过目吗?”   “你负责就好。”   柏寅清往宠物医院交了一万, 用作医药费与营养费,如果不够,医院联系他就好。   缴费结束,他撑着伞推开玻璃门, 城市被一层雨雾笼罩,到处灰蒙蒙的。   柏寅清走了没两步,手机震动,他以为是虞微年发来消息,快速拿出手机。   看到屏幕上那串来自京州的号码,他神色微冷。   电话接通之后,对方并没有马上说话。长久的寂静后,一个震怒的中年男声响起:“长辈给你打电话不知道问好?你的教养呢?”   “说完了?”   对面平静片刻,随后才道:“我知道你还怨我,但你让我怎么办?我养你这么大,说几句重话都不行?而且不是我说,我平时好吃好喝供着你,哪里亏待过你?结果你弄出这样一个见不得人的病……”   “要我说,就是现在的小孩子都被惯坏了,心理太脆弱。我是真看不下去……”   柏寅清:“看不下去就去死。”   在接连的咆哮声响起之前,柏寅清直接挂断电话,避免耳朵被继续污染。   他原本不想参加这个班会,但他害怕如果不参加,他会忍不住跟踪虞微年,从而惹得虞微年更加生气。   他需要找点事情做,转移注意力。   前往教学楼时,柏寅清先去了学校咖啡厅,他买了杯咖啡,结账时,意外遇见另一个人。   他看了段佑一眼,转身要走,却被喊住。   “等等。”段佑神色憔悴,“我有东西给你看。”   咖啡厅内传来舒适绵长的音乐,落地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点声。柏寅清与段佑面对面坐着,二人神色皆冷淡疏离、眉眼英俊,若是不仔细看,倒是真有几分相似。   柏寅清垂下眼帘,所以虞微年会选择他们。并不是因为虞微年喜欢他们其中的某个人,只是单纯因为虞微年喜欢这个类型。   “什么事,说。”   “你应该和我一样,很讨厌年年的那些朋友。”段佑脸色惨白,“我讨厌他那些朋友,是有原因的。”   “我不喜欢他们一起出去玩,不是想控制他,而是我发现他那些朋友的眼神态度不对。但年年觉得我疑心病,认为我是无理取闹……”   “但我最近找到一个视频。”   段佑说话时,手指在细细颤抖。他平复了一会心情,才抬起头,“我也是意外看到的,是很多年前的视频。原本我可以不告诉你,可我想啊想,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难受呢?”   他把手机丢到对面,手机屏幕显示一个视频,中央是暂停键。   柏寅清拧眉:“什么东西?”   段佑像失去所有力气:“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柏寅清眉宇紧锁,面庞更加冷峻。他迟疑片刻,还是按下了视频播放键。   视频画质经过次次压缩,画面有些模糊,看样子是许多年前的照片。一个打扮夸张的年轻人面对手机镜头,背景音乐震耳欲聋,他欢呼一声,手机一转,照到另一边的画面。   这应该是虞微年留学时期的视频,他长了张无可挑剔的脸,一张东方面孔在黄白黑人种中脱颖而出。他坐在社交中心,双腿交叠,懒洋洋地看着前方大屏幕上的赛马视频。   “啊……输了。”虞微年啧了一声,看起来不太开心。   “宝贝,你输了。”一个白种人靠近,唇角挑出一个暧昧的笑,“不如你亲我一口?”   虞微年神色慵懒地偏首,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拍着对方的脸,像逗狗一样,把对方推开:“滚吧。”   白人喉结滚动,还想往前凑,却被另一个人的身影隔开。   杭越坐在中间,宣布惩罚结果:“惩罚结果是随机的,这次的惩罚是……和最近的人假装情侣一周,并当场接吻。”   虞微年讶异挑眉。   他身边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杭越,另一个是刚认识的白人同学。   他们知道虞微年和杭越是朋友,有人说要不算了。虞微年却满不在乎:“游戏而已,我还不至于玩不起。”   他斜睨着杭越,一脸无所谓,甚至有些轻佻地开口,“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他们很快就知道杭越愿不愿意了。   坐在虞微年身边的杭越,伸手抚住虞微年的面庞,哪怕被压缩过后的画质,都能看出杭越手指颤抖,喉结滚动,肉眼可见的紧张。而虞微年放松从容,眼尾弧度上扬,仿佛对任何事都不屑一顾,更不会把这一个吻放在心上。   唇瓣相贴,虞微年表情并没有变化,察觉到杭越的亲吻生涩又紧绷,他还会很恶劣地回吻,只为了看杭越更加紧张无措的表情。这个吻很快结束,忽明忽暗的灯光自上而下映照,将他的唇色照得水亮。   蛛网般的裂缝浮上面庞,柏寅清甚至有些迷茫:“他们为什么会接吻?”   柏寅清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接吻,正如他和虞微年的第一次接吻,也是因为一场游戏。   他还记得虞微年当初的话。   ——游戏而已,我还不至于玩不起。   一模一样的言语,一字不差。不论过去还是现在,虞微年依然没有变,他一直玩得起放得下。   原来真的只是游戏而已。   不管虞微年抽中谁,他都可以和对方接吻。   柏寅清脸色渐沉。   “你不知道啊,是吧,我也不知道。我之前还像傻子一样讨好他的朋友……结果他们谈过!哪怕只是因为一场游戏。”段佑手指颤抖,语气更是。随后,他一脸破罐破摔,“年年已经把我拉黑了,我们不可能了。”   “马上就轮到你了。”   柏寅清浑浑噩噩地回到教室,他告诫自己别去看定位,但还是忍不住。   他终于明白,虞微年那群发小,为何穿衣风格惊人相似,又为何总是喷同款木质香水。他们与虞微年一起长大,深知虞微年的喜好,所以所有打扮都朝虞微年喜欢的类型前进。   柏寅清打开定位软件,确定虞微年此刻的位置,可他不知道此刻虞微年身边有谁。   大概率又是那群朋友,而这群朋友个个对虞微年虎视眈眈,抱着不轨的想法。   班会主要讲述期末考与放假安排,过程很快。结束之后,许多人起身离开。   柯亚临走之前,看了柏寅清一眼,随后,坐在柏寅清身边。   “你和学长分手了吗?”他言语温和,问得却很直白。   柏寅清默了默,说:“没有分手。”   他又说,“我们不会分手。”   “真的吗?”柯亚看起来很惊讶,他脱口而出,“那怎么会……”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闭嘴。他道,“没什么,我先走了。”   柏寅清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熟练地开社交平台,一个个检查虞微年社交圈好友的动态,他们发布了什么视频,又新发了什么照片,其中是否有虞微年的身影……   很快,他看到一个名为“雷蒙”的用户更新一条新动态。画面中,雷蒙手中提着一个崭新的车钥匙,炫耀一般在屏幕前晃晃,后方沙发之上,虞微年正侧着头与别人说话,露出颈侧暧昧鲜艳的红痕,行为举止很亲昵的样子。   雷蒙还带了一条文案:虞少大气!谢谢虞少送的M2!!   底下有人纷纷表示羡慕,又有人说雷蒙运气好。雷蒙抽了一条评论进行回复:还得是虞少大方!虞少喝了不少酒,等会我开车送他去酒店,必须伺候到位。[戴墨镜jpg.   冷淡自持的面庞破碎,柏寅清沉默地望着屏幕,手指却在颤抖。   虞微年答应过他,不会留下痕迹,也不会和别人上床。   你骗我。   你又骗我……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雷声轰隆炸响,雨水越来越急,流淌而下的水渍将车窗切割成一道道细长的伤口。灯光映照柏寅清惨白的面庞,发出去的电话与消息像被雨水彻底浇灭的火。   “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currently unable to answer.Please redial later.”   窗外雨势加大,大雨瓢泼,仿佛永远不会停止。冰冷水汽与潮湿阴冷的温度顺着间隙一丝丝渗进车窗,让柏寅清通体寒冷。   雨刷高速摆动,却赶不上降雨的速度。   这一幕场景太过熟悉,柏寅清竟在记忆中找到好几个类似的场景。   虞微年永远不回消息,永远不接电话。   柏寅清永远得不到回应。   通过代码反馈,柏寅清确定虞微年已经知晓定位器的事。现在虞微年没有继续开车,也没有再用原本的手机,但虞微年想不到,他常穿的那几件衣服,纽扣也被装入微型定位器。   柏寅清运气很好,今天虞微年穿的衬衣,恰好是他处理过的那件。   红点位置一直在移动,柏寅清驾驶黑色的迈巴赫,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他来到红点所在附近,根据地图显示,附近有一家五星级酒店。   柏寅清表情没有丝毫起伏,唯有眼神阴鹜渗着寒意。行驶至酒店附近,他终于看到一辆崭新的M2。   柏寅清以不要命的架势,毫不犹豫驾驶迈巴赫上前截道,逼停这辆M2。M2猛地刹车,没等车上的人反应过来,柏寅清已从迈巴赫上下来。   柏寅清身穿一身黑衣,眉眼漆黑如墨,皮肤却异常苍白。他手中拎着一个棒球棍,来到驾驶位,随后面无表情地朝玻璃窗砸下。   车窗玻璃像雪花一般散开,飞溅到柏寅清的脸上。苍白阴郁的面庞涌出血珠,混合湿漉漉的雨点,他眼底涌动浓烈的郁气,像地狱爬出的索命罗刹。   驾驶位的雷蒙一脸惊恐:“你要干什么?!”   柏寅清不予理会,他看向副驾驶的虞微年,虞微年只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表情没什么起伏。他只砸了一块车窗,玻璃碎片没有波及到驾驶位的虞微年。   确定虞微年没有受伤,他将手伸进空缺一块的玻璃窗,自内部打开车锁。手臂与手背划开纵横不一的伤口,鲜血一滴滴坠落。   柏寅清浑然不觉疼痛,拉开车门,将驾驶位的雷蒙拽出车内。   “你干什么!这是虞少送我的车!”   柏寅清丢出一把崭新的车钥匙,以及一张卡。他缓缓转过面庞,阴冷目光直直刮过,带着几分病态的疯狂:“滚。”   雷蒙被看得脊背一寒,他看向虞微年。   虞微年神色如常:“你走吧。”   “那这钱和这车钥匙……”雷蒙更想问的是,他需要报警吗?他很担心虞微年的安危,这人明显来者不善啊!   虞微年抱臂嗤笑,眉眼流露淡淡的嘲讽:“你收着呗。M2换迈巴赫,这种冤大头也少见。”   “谢、谢谢虞少?”雷蒙试探着开口。   柏寅清没空听他们寒暄,直接驾驶车辆离去。   虞微年喝了酒,所以让雷蒙送他回酒店。他的车上有定位,他自然不能再开。   也不知道柏寅清是怎么找到他的。   本事真大。   虞微年闭目养神,二人谁都没说话。良久,他道:“换个音乐。”   “……”   柏寅清面庞苍白阴冷,颊侧还有两道血痕,在黑夜灯光照射下,比恶鬼还要骇人。   听见虞微年命令,他薄唇微抿,还是将音乐换成虞微年喜欢的。   动作间,柏寅清望见副驾驶边上的一封信。他瞥了一眼,难抑妒火:“他亲手给你写的情书?”   “这么廉价的礼物,他也送的出手?”他寒声道,“你也要?”   闻声,虞微年反而低低地笑了。他睁开眼睛,上挑水润的眼睛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流动柔和的情谊。   “廉价吗?”唇角扯出一个不咸不淡的弧度,“当初我送你的廉价贺卡,你不是也收得好好的吗?”   “……”   寂静无声。   柏寅清的唇色苍白,抿得很紧,冷峻森寒的气质蓦地变得狠厉。他如雕塑般僵硬在原地,鲜血依然在流淌,他却根本没有心思处理。   柏寅清脱下外套,盖在虞微年身上,旋即取出随身携带的暖宝宝贴,为虞微年贴好。   良久,柏寅清才哑声问:“他碰你了吗。”   “你知道我想听什么。”他说,“我希望你说出来的答案,是正确的。”   柏寅清声音喑哑,却有些不稳,这是他因为在竭力压制怒火。尽管他知道答案,可他仍然要让虞微年亲口说,甚至他已经提前告诉虞微年正确答案。   他一步步退让,他想,只要虞微年肯骗骗他,他也能当作不知道。   虞微年懒洋洋地掀开眼皮,侧首望向窗外,冷淡地敷衍道:“嗯,睡了。”   “……”   虞微年像叛逆的坏学生,尽管柏寅清已经给出正确答案,却依然不愿意照抄。   雨水将玻璃照得斑驳,同样将柏寅清的脸映得扭曲。幽深漆黑的眼睛麻木了一般,充满平静。   “饿不饿?”他说,“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宵夜。”   虞微年睁开眼睛,冷不丁开口:“你没听到啊?我和别人睡了,还不止一次。”   “所以呢?”柏寅清平静地看向他。   “所以我们分手,明白吗?我已经劈腿了——”   虞微年话未说完,一个炙热的、富有压迫感的身躯覆来,将他牢牢压在副驾驶位。过大的体型差与力量差,让他几乎呈现出一种被包裹、被囚禁的视觉效果。他紧紧圈在怀抱中,竟连动弹的空间都很少。   炙热滚烫的呼吸,与在失控边缘游走的声音一起出现。柏寅清伸手钳住虞微年的下巴,他一眼便看见虞微年颈侧的鲜艳痕迹,他手指不由自主用力,紧紧摁着虞微年的下唇。   “虞微年,你在外面是怎么玩的,我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柏寅清竭力压制怒火,“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这次我就当没听见,以后不准再说。”   “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   柏寅清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他的脸只有一半处于光亮,另一半置于阴影。森寒幽邃的眼睛情绪涌动,在理智与疯狂之间拉扯游走,像一只即将失去控制的野兽。   若是其他人,必然会被柏寅清这幅可怖的模样吓到。可虞微年是什么人?他见惯大场面,也从来不会感到畏惧。   这世上没有能叫他害怕的事。   虞微年非但没有远离柏寅清,反而伸出绵软双臂,环住柏寅清的脖子。像主动靠近野兽的驯兽师,而他掌心的温度,是能控制柏寅清的镣铐。   “我肯定不想跟你分手啊,寅清。”他勾出一抹柔情的笑,言语却是与之不符的绝情,“不然我出轨干什么。”   柏寅清脸色一僵,又见他笑着反问,“不过,你又能做出什么事呢?”   “你不是你说的吗?你能接受我玩。”虞微年语气陡然变得委屈困惑,“你怎么先食言了?”   “先食言的人是你!”柏寅清厉声道,“我是能接受你出去玩,但并不是什么事都可以。”   “我说过,只要不留下痕迹,只要不上床,你在外头怎么玩,我都能装作不知道。”   柏寅清一步步退让,虞微年却根本没有将他的付出放在心上。又或许虞微年的确不在意,因为虞微年早就做好了分手的打算。   “我在你心里,恐怕还比不上你那些可以接吻的朋友吧?还有你那个白月光。如果你没有和他分手,是不是接下来也不会有我?你会和他长相厮守——甚至你们养的猫都叫久久。常在希,常常久久。“柏寅清紧紧钳住虞微年的下巴,逼迫虞微年直视他,“如果你没有和他分手,之后是不是也不会有我?”   “虞微年,感情在你眼中是可以随便玩弄的游戏吗?”   虞微年唇角勾起散漫的弧度:“那又怎么样?我花心,我滥情,我死性不改。我喜欢玩,也玩得起。你凭什么觉得你能管住我?再说了,你不能让我收心,不是说明你能力魅力有限?你不去好好反省自己,怎么反过来怪起我了?”   柏寅清盯住他:“所以你说的话都是假的。你说爱我,永远爱我。”   “你以为这是演偶像剧呢?”虞微年挑了下眉,“这是世界上根本没有永远。”   柏寅清固执道:“可你说过你喜欢我,爱我,也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我和很多人说过这种话,你算老几?”   “……”   手在颤抖,冷淡的面庞浮现脆弱委屈。柏寅清喃喃重复,“你说过的……”   虞微年无法抗拒这样的表情。他无声叹了口气,谁让他就喜欢这种类型呢?   他仰起头,怜惜地用鼻尖蹭了蹭柏寅清的鼻尖,语气柔情似水:“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的身材和脸。我们在床上很合拍……你不是也很喜欢和我上床吗?我们体面一点,别弄得这么难看。”   “这样以后我们分手了,还是可以约一下,各取所需。”   “寅清,乖一点,好不好?”   原本柏寅清还能勉强维持住表情,听见这番话,他双目浮上赤红:“你早就决定了要和我分手,是吗?”   “你早就决定好了。”   “柏寅清,你说你能接受我在外面乱玩。但你根本没办法接受,为什么要装呢?”   见柏寅清冥顽不灵,虞微年也懒得装了,“你没办法忍受不忠,就像我不能没有自由。”   “再说了,现在什么社会?谈恋爱不就是玩?你这样死缠烂打,就没意思了吧。”   “别玩不起。”   柏寅清将虞微年用力压进椅背,动作与神情带着执拗与狠意:“如果我就是玩不起呢?”   “那跟我有关系吗?”   虞微年嗤笑一声,嘲弄的表情甚至带有挑衅,仿佛根本没有把柏寅清放在眼里,“我谈恋爱是为了开心,不是为了找气受。你让我不开心,我为什么要跟你谈恋爱?”   “也别露出一副我是负心汉,做了多对不起你的事一样。”他收起唇角的笑意,语气质问,“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完全不知情吗?”   “你在我车上装定位,监控我,窃听我,视奸我所有朋友的动态。你这就叫喜欢我?”   柏寅清的睫毛垂落下来:“我有什么办法?你不回我微信,不回我电话,你总是这样。我连你在做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在喝酒还是在哪里玩。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的社交平台没更新,只有你身边的朋友才能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不告诉我,我能怎么办?你随便哪个朋友,都比我重要。”   “如果你不这样,我不会做这些事。”   “和我在一起之前,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虞微年似乎很困惑,“你知道的,你比谁都要清楚,却妄想改变我。”   “我最讨厌有人试图改变我,驯化我。再说了,你说你喜欢我,可你连我的缺点都没办法接受,你说什么喜欢我?”   “你爱我吗?”虞微年没有给柏寅清回答的机会,“我只爱我自己,任何人都是,只爱自己。”   柏寅清想反驳,他是喜欢虞微年的,可他却不知道如何反驳。他说他喜欢虞微年,却做着虞微年讨厌的事。   第一次谈恋爱的他,没有相关经验,更不知如何应对。   柏寅清声线愈发喑哑:“所以你谁都不爱,也没有爱过我。”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我是挺喜欢你的,但这事儿已经过去了。”虞微年坦然道,“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你别说了。”   线条利落的面庞紧绷,柏寅清紧紧扣住虞微年的下巴,呼吸急促,掌心沁出的热汗暴露紧张情绪。   他缓了一会,服软道:“对不起年年,我错了。我不该这样,我会控制住我自己……”   说了这么久,又白说。   虞微年极其厌恶像牛皮糖一样的纠缠行为,他喜欢洒脱一些,在一起时轰轰烈烈,分手便快刀斩乱麻。   大家都是成年人,为什么非要把场面弄得那么难看呢?   原以为柏寅清是个聪明人,可是没有想到,柏寅清谈了恋爱后,竟也是这般黏黏糊糊、难甩掉的人。   “柏寅清,你错哪儿了?”   虞微年没给柏寅清挽留的机会,他仰起面庞,端详柏寅清的脸,“你长得不错,身材也可以,跟你睡我很舒服。我和你在一起时候也很上头,但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你错就错在想永远跟我在一起。”他目光怜悯,“天真的蠢货。”   虞微年看着这张冷淡面庞变得惨白发青,原以为狠话放到如此境界,柏寅清应该知难而退。   可是下一秒,柏寅清喘着气,哑声说:“我可以改,你不喜欢我地方,我都能改。”   “你改不掉的。”   “我可以演……我很聪明,你喜欢什么,我都能演出来。”   “没必要。你做再多,有用吗?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   柏寅清瞳孔一颤:“你说什么?”   “没听清吗?行啊,我再说一遍。”虞微年不耐烦道,“柏寅清,我不喜欢你了。”   熟悉的声线,熟悉的面庞。他们在一起一百多天,几乎每天都过着黏糊糊的日子。   柏寅清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这样,热恋期时,虞微年什么甜言蜜语都愿意说,也对他许下过许多承诺。   他不知道,最爱时许下的承诺,除了好听,没有任何作用。   承诺没有保质期,只凭良心。   柏寅清的呼吸频率慢慢回归正常,他抬起眼,平静地看向虞微年:“所以你说的爱我,永远爱我,都是假的。”   “你后悔跟我在一起了,是吗?”   后悔吗?虞微年从来不会后悔,他坚信他当下做出的选择是正确选择,尽管不是,他也会让其变成正确选择。   但为了甩掉当下的麻烦,他只能说:“我后悔了。如果能重来,我绝对不会追你,更不会跟你在一起。”   柏寅清呼吸一顿,手指处在神经质的颤抖,良久,他又问:“如果跟你在一起的人是你的初恋,你是不是不会和他分手,之后也不会再谈其他恋爱。”   “比起我,你更喜欢他,对吗?”   虞微年不明白为什么柏寅清要执着于这种鸡毛蒜皮的细节,又为什么总是抓着常在希不放。明明柏寅清是很好沟通、也很聪明的人,为什么此刻会如此难缠。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厌倦、烦躁,以及疲惫。   “是什么让你产生了一种错觉,让你觉得你能和他一起比较?”   虞微年抬起眼睛,平静语调掺杂几分困惑,“你拿什么和他比?”    第46章 只有我们   “我男朋友受不了我了。”   “之前我跟你说的措施, 你有尝试过吗?”   “道歉,认错,服软, 表明会改……都没有用。”   柏寅清说,“他还是很生气。”   静谧宜人的医院办公室, 桌面透露出原木肌理, 角落摆放绿植。阳光从窗外照进, 将柏寅清的眉眼映得深邃立体, 他坐在那里,没有丝毫表情的面庞透出几分疏离冷漠,像一座完全没有感情的雕塑。   唯有眼下因为没有休息好而产生的乌青, 为他增添了几分鲜活人气。   陆医生认真倾听着,不知从何时开始, 这位心理防线的病患, 竟会开始主动咨询他一些问题。不过问题的中心并不是柏寅清自己, 多数以柏寅清的恋情有关。   前段时间, 柏寅清深夜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问他做错事该怎么求得恋人原谅。   身为过来人,陆医生给出一系列真诚的建议。柏寅清是个聪明人, 很快便理解了他的意思。   原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的陆医生,沉思片刻。他问:“方便问一下,你做了什么事,才让你男朋友这么生气吗?”   柏寅清:“我跟踪他, 窃听他,在他车上装定位器,视奸他朋友的社交平台。”   啪嗒,是笔掉落的声音。   柏寅清看了过去, 陆医生一脸惊诧,在这道平静到没有波澜的注视中,他讪讪地拿起笔:“这、这样啊……”   “嗯。”柏寅清顿了顿,又说,“他觉得我控制欲很强,不够自由。但我只是偶尔会做这些事,并不是无时无刻。”   陆医生:“……”   他该怎么说呢?   陆医生原以为这是一场普通的小情侣吵架,没想到都上升到这层面了。   不过联想一下柏寅清病例上的反社会人格、自毁倾向……他好像也不意外了。   “或许……他只是想要你一个态度?”陆医生思索片刻,道,“你是否还做过其它尝试?比如回头找他?”   “现在一部分小年轻别扭得很,说不定心里早就原谅了,只是想让你再哄哄他。”   别人有可能,但虞微年不是这样的人。   柏寅清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不擅长解释,也不好详细描述感情现状。他只是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电话没接通,他继续打。约等了三五分钟,电话才被打通,对面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喂?”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很乱,有欢呼声,海浪声,开香槟的喷射声,还有赛车轰鸣的引擎声。   虞微年在开游轮派对。柏寅清得出结论后,语气喑哑:“我们可以见面谈谈吗?”   劲/爆的音乐声中,混入一道嬉皮笑脸的调笑声:“虞总,这是谁啊?”   “不知道。”   虞微年将手机拿远了些,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柏寅清只能知道,虞微年现在笑得很开心,没多久,虞微年的声音才慢慢传来,语气却与先前截然不同,充满冷淡与敷衍。   “哭完了吗?哭完我就挂了。”   “……”   柏寅清没来得及说一个字,电话就被挂断了。   “就是这样。”他平静道,“他现在对我完全没了耐心。”   虞微年误以为柏寅清哭是有原因的,柏寅清方才声线沙哑,仿佛酝酿了复杂委屈情绪。只有陆医生知道,柏寅清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全程如同影帝上身。   陆医生叹为观止,第一次知晓柏寅清还有这样的演技。   陆医生试探性问:“你们之间没有发生过其它事吗?你说你跟踪他、窃听他,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事,让你没有安全感吗?”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占有欲与控制欲是没有安全感的体现。”   “……”   平直黑睫微微晃动,柏寅清沉默许久,才说,“他没有错,是那些人的错。”   陆医生明白了,是对方先劈腿,亦或是和其他人纠缠不休,被柏寅清知晓之后,柏寅清失去安全感。   所以才做出跟踪等一系列病态行为。   这样一想,好歹情有可原。陆医生大致有了判断,又问:“你们平时是怎么相处的?听你之前描述,你们相处得很合拍,为什么会突然爆发这么大的争吵?”   “他对我很好,也很完美。”   “没有缺点吗?或者是,你不喜欢的点?”   “他确实没有缺点。”柏寅清说着,又道,“除了偶尔会骗我,但没有恶意。”   “他平时对我很好,是我做得不够好,他才会骗我,离开我。”   陆医生越听越不对劲,这把人调/教成什么样了啊?他忙道:“你是不是被控制住了?”   柏寅清看向他。   “你也可以理解成pua。从心理学角度来看,你很有可能处在一段情感虐待的亲密关系中,通常来说,施虐者会通过贬低、打压等手段达到控制目的,削弱受虐者的自信与自尊。你长期处在这种被打压的环境下,很容易造成认知扭曲,并产生一种‘我不够好’、‘是我的错’等自我责怪的想法。”   “而且施虐者通常会表现得十分温柔,让你产生依赖与期待时,又突然对你很严厉……为了获得更多温暖的依赖,你会不由自主按照施虐者的想法改变自己的言行,就像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   “一段健康的感情应该是平等、互相尊重且充满爱的,绝对不由谎言构成。如果他真的喜欢你,就不会……”   柏寅清淡淡打断:“他不是不喜欢我,只是喜欢得比较少。”   这句话让陆医生直接愣住了,竟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坐在对面的年轻男人五官深邃,穿着一身浅灰色羊绒毛衣,身形高大挺拔,面容冷淡。   实在想不到,居然还是个重度恋爱脑。   陆医生也见惯了这种恋爱脑,他们通常处在感情的低位中,往往会不断展现出自己的大度与包容,让对方看到自己的隐忍付出,希望能通过一系列的自虐式行为,来获得一星半点的爱。   按照过去经验,陆医生深知这种时候,对方听不进去任何言语。如果情况允许,他们甚至会花重金去求大师帮忙复合,将无望的爱情寄托在鬼神之中。   但柏寅清给的钱太多了,秉承着职业道德,他尽可能劝道:“这是你的初恋,对吗?初恋总是美好与残酷并存,很少有人能走到最后……人生没有两全其美,总要学会放弃不重要的那个,或许我们应该试着调节自己的心态。”   “放弃不重要的那个。”   棱角分明的面庞没有任何情绪,唯有黑眸幽冷。柏寅清淡声道,“所以我是被他放弃的,不重要的那个。”   房间变得冰冷空旷。   咨询室暖气充足,陆医生却遍体生寒。他话锋一转,又委婉道:“分手确实比较残酷,对方态度又很坚决的话……或许,你们需要一点时间?你多给自己一点时间,也给彼此一点时间。”   柏寅清:“你的意思是,让我听他的话,和他分手?”   “提分手这件事,确实是双方的自由……”   “我为什么要给他自由?”   冷淡面庞满是疑惑,柏寅清平静道,“是他要和我在一起,也是他先缠着我不放。我给过他机会,可他非要自己送上门来。”   陆医生听得一头雾水,尽管柏寅清有时会找他咨询情感问题,可他并不知晓具体内容。柏寅清戒心、占有欲、排他性很强,这一点同样体现在恋爱上。   他想了想,又说:“不一定是分手,也许可以尝试暂时分开……”   柏寅清脸色一沉,竟是连“分手”二字都听不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他分手。”   他像一只被惹怒的猛兽,暴露出极强的攻击性。好在陆医生也见惯大场面:“你应该重新整理一下你们之间的关系,以冷静客观的角度思考,并做出判断,掌握主动权。这段感情真的是必要的吗?他真的需要你,你又真的需要他吗?”   “等过一段时间,也许你的想法会有所改变……”   “不需要这么麻烦。”   阴云笼罩的神色仿若一场错觉,柏寅清又恢复冷静自持的模样,“他违背我们之间的诺言,我不怪他。”   “我会用我的方式让他遵守诺言的。”   这样平静的态度反而叫人生疑,陆医生沉吟片刻,不对,太不对了。柏寅清这副模样,像早就知晓恋人不会遵守承诺,仿佛早就预料到会被抛弃。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陆医生小心翼翼地问,“你知道他不会兑现承诺,也知晓他说出的甜言蜜语是假话……”   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一直以来,你都在故意纵容,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柏寅清没有直面回答:“我们不会分手,他只是暂时受到引/诱。”   “引/诱?”   “酒吧太乱,他身边狐朋狗友太坏,他只是一时间被鬼迷心窍,他也是受害者。我当然不会怪他。”   “我会帮他遵守他给出的承诺。”   身边只有彼此,直到永远。   柏寅清双目轻阖,静谧环境下的嗓音幽冷诡异,直叫人不寒而栗。   柏寅清从来没有怪过虞微年。他知道自己不会爱人,给不出最完美的爱的他,没有资格责怪虞微年。   其实虞微年说得没错,他早就知道虞微年是什么样的人,花心、滥情、满口谎言,可他还是与虞微年谈了恋爱。像明知道奶酪下方是捕兽器,既然想要拥有美好满足私欲,就要承担相应风险。   世上万物讲究等价交换,哪怕需要付出惨烈代价。   时间已经到了,柏寅清没有兴趣继续在这里坐下去。他早已做出决定,当下不过是找个地方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临走前,陆医生还是一脸困惑,他怎么都想不通,柏寅清这番行为的目的。   明知道对方会背叛,明知道对方不会遵守承诺,可柏寅清还是装作不知,甚至存在纵容的成分,看柏寅清方才的神色,隐隐之间存在几分期待。   柏寅清在期待什么?   陆医生无法理解,在柏寅清背过身的那一刹那,他太阳穴突突猛跳,直觉让他出声:“柏先生,您说要用您的方式……指的是什么?”   亦或者,柏寅清究竟想做什么?   吹风口暖风将窗帘吹得摇摆,柏寅清缓缓转过身,光影在他面庞晃动,形成忽明忽暗的光影。半晌,他极轻地扯了扯唇角,不由让人产生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你不是说过,要将安全感掌握在自己手中吗?”   虞微年给不了的安全感,他自己拿。   ……   海上游轮,到处是欢呼声。服务生端着酒杯穿梭在甲板间,听着上方跑道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   “还在玩儿啊?”褚向易抱怨,“都等好久了。”   “而且凭什么不让我上跑道?”   杭越正在检查今天的菜色,他指着其中一道甜品:“这道菜去了。”   虞微年不爱吃芒果口味的甜品。   “马上假期,他又刚分手,是要好好玩玩。”   杭越再三检查,确定没什么遗漏,才悠然坐回沙发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遇到了一个感兴趣的人。不让我们参与,是不想让我们当电灯泡。”   他们开游轮派对时,让人招来一系列伴游,他们出价高昂,再加上又是出名二代,许多人愿意不收费陪玩,只要能登上这艘游轮。   虞微年懒得管这些琐事,负责挑伴游的事儿落在杭越身上。杭越知晓虞微年喜欢什么类型的人,挑选的伴游,也是尽可能符合虞微年的喜好。   其中,有一个混血模特,高大英俊、身形挺拔,气质出尘冷淡。杭越第一眼看见他就知晓,这是虞微年喜欢的口味。   果不其然,在虞微年看到这位混血模特的第一眼,便展露出极浓郁的兴趣与狩猎欲。   虞微年喜欢慢慢进攻,他先是了解了对方的基本信息,混血模特名Atticus,是刚入行的模特。他打听了一下,Atticus居然是被经纪人半哄半骗上的游轮。   Atticus以为游轮有工作机遇,毕竟许多前辈争破头抢这个上船的名额。虞微年看着这张冷淡认真的脸,忍不住轻笑出声。   经纪人也不算撒谎,游轮上的确有Atticus的许多前辈,放眼望去,还有许多一线二线演员,荧幕上受人追捧的他们,在虞微年眼中,不过是普通的玩伴而已。   “你喜欢赛车,是吗?”   细碎发丝被海风吹散,露出一双上挑水润的桃花眼。虞微年弯了弯眉眼,“要不要和我玩玩看?”   虞微年擅长极限运动,又或是说,世上很少有他不擅长的事。意料之中,他赢了,Atticus那张冷淡的脸,也终于因他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他喜欢一步步征服的过程,像猛兽设下陷阱,进行狩猎。   确认Atticus对他产生好感,他点到即止,没有与Atticus继续交谈,而是前往甲板。   “玩完了?”   杭越看了眼他的身后,“怎么没带人一起过来?”   虞微年不以为意地倚进沙发间,修长双腿交叠,唇角轻轻扯着,眉眼尽是风流之态。他随意抿了口酒:“急什么?要是太快到手,也就没意思了。”   “嗯。”杭越说,“试试这道菜,厨师刚上的。”   “船什么时候靠岸?”虞微年想了想,道,“早点靠岸吧。”   “可以,等会我叫人安排。”杭越道。   晚饭过后是喧嚣热闹的派对,许多人今天的目标就是虞微年,但看出虞微年对Atticus有意,他们也不敢上前打扰。   等Atticus因晕船而进舱休息,立刻有人迫不及待凑到虞微年面前邀宠。   一个长相清俊的模特立刻半跪在虞微年足边,帮虞微年倒酒。虞微年看了他一眼,皮肤白净,身材骨架却很大,长相是当下比较流行的奶狗类型,体格与脸有很强的反差。   “虞总。”   青年想喂虞微年喝酒,眼神火热。虞微年看着他,懒洋洋伸出一只手,青年迅速将脸挨上手心,且缓慢磨蹭。   行动间,酒水不小心溢出几滴,恰好落在虞微年的皮带,以及周围。青年面容懊悔,又喉结滚动,“我帮您舔干净吧?”   虞微年挑了挑眉,倒也没阻止。他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穆棋,之前您见过我,还夸我杂志拍得好看。”穆棋面露欣喜,又道,“当时也是您给了我拍摄《卓越》封面的机会。”   虞微年不记得这件事,更不记得这个人。类似的夸奖他给过很多,他向来处处留情,如果他心情好,又恰好看对方顺眼,他的确不介意给对方资源。   于他而言,只是从指缝间露出一点空气而已。   “原来是你啊。”虞微年拖着语调,不太走心地回答。   穆棋却当真了,他难掩激动,又迫不及待帮虞微年舔干净酒水。薄唇微微分开,舔舐腰间的皮带,动作很细致,全程盯着虞微年看,像在给出某种暗示。   “今晚您有空吗?”   虞微年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皮带被舔开了,虞微年拍开穆棋的脸,眉眼含笑道:“我这人有点洁癖。”   穆棋愣了愣,旋即委屈解释道:“我还是处男,有体检报告的。”   “我一直很崇拜您,也想靠近您,报答您……没有资源也可以,我什么都不要,让我陪陪您吧。”   他将脸贴在皮带周围,大着胆子咬起虞微年的下摆,“我很干净。”   虞微年的衬衫散了两颗,雪白锁骨被冷风吹得微微泛红。他皮肤白,以至于身上有点颜色都会很明显。   卷翘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他垂眸看着这位邀宠的年轻人,英俊面庞是掩不住的崇拜、孺慕,以及深深的痴恋。   黑色皮靴包裹修长匀称的双腿,虞微年抬起脚,不轻不重地踩了下去。穆棋穿得衣服不厚,这一脚仅隔着薄薄布料,他几乎能感受到清晰的鞋底纹理。   冷汗自额前涌下,穆棋喘着气,哑声哀求:“虞总……”   “不是想陪我吗?”   虞微年像没骨头似的靠在沙发间,掌根托着下巴,眼皮懒散地垂下,嘴里咬了根烟,看起来有些无聊与意兴阑珊。脚下踩着的力道也是,时轻时重。   “最起码该让我验下货吧?”   虞微年一人占据甲板位置,前方是价值不菲的洋酒,后方是群魔乱舞的人群。海浪翻滚,虞微年只身一人坐在沙发上,眼尾上挑,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细长香烟被咬在雪白齿关间,溢出朦胧丝滑的烟雾。像一捧薄纱,模糊了他的脸。   穆棋看到这一幕,竟丝毫不觉得疼痛了,他紧紧盯住虞微年的脸,反而产生病态异样的爽感。   他像被迷住了一般,想去咬虞微年的皮带,却被清脆一巴掌扇开。   虞微年伸手推开了他,他焦急地上前,想要补救,见虞微年微微偏首,朝他丢了什么。   啪嗒一声,穆棋痴痴地低头,一张黑金色的卡片,正躺在他的足边。他呼吸都要暂停,屏息凝神,虔诚地捡起了这张房卡。   ……   游轮靠岸时,虞微年准备回酒店一趟。他身上都是酒气,得先洗个澡。   那个叫穆棋的模特,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外貌身材皆无可挑剔,算得上优质。   虞微年暂时有了新目标Atticus,自然不可能那么快和Atticus进入上床阶段。可自从他和柏寅清分手之后,一直没有做过。   他突然有些想了。   虞微年向来不会委屈自己,也不可能为了Atticus憋着。穆棋出现得很及时,最关键一点是,穆棋看起来并不是难缠的对象。   他需要一个能够解决需求,又不会带来麻烦的存在。   刚踏入酒店大堂,虞微年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柏寅清穿着一袭黑色大衣,正站在前台,远远望去,身材高大挺拔、肩膀宽阔,透着疏离冷淡的气质。   “这么巧?”虞微年偏了偏头,笑,“你不会又跟踪我吧?”   漆黑幽邃的眼睛凝视着他,虞微年轻笑了声,“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   虞微年已经订好了酒店,位于市中心,不过有些远了。他临时决定来这家连锁酒店,准备重新开个房洗澡。   就算柏寅清能定位他的位置,却也没办法监控他的大脑。   “你想来附近玩吗?”   柏寅清:“嗯。”   “好冷淡。”虞微年委屈道,“你以前不这样的。”   柏寅清的面庞轮廓冰冷而锋利,他望着虞微年满是褶皱、又撒了许些酒水的衣服,还有脖颈之间不易察觉的淡色痕迹,以及那条松松垮垮的皮带……   他眉眼缓缓沉下,说:“我们谈谈吧。”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虞微年进入电梯,纤白手指夹着黑金色的房卡,轻佻地开口,“难不成你改变主意了?”   “想和我打个分手炮?”   电梯门关闭,柏寅清的面庞在暗色间有些晦涩不清,看不清神情。   “如果你想的话。”他说。   虞微年诧异地挑了挑右眉,看来这次柏寅清是真想明白了。要知道,柏寅清之前最不能接受这种事。   现在柏寅清居然能接受打分手炮了。   “不过可惜了,我今晚有约了。”   张扬精致的面庞忽的凑近,湿润的唇瓣距离柏寅清不过半寸。虞微年眨了眨眼睛,很恶劣地笑,“实在不行,我们今晚3/p吧?”   含笑拖长的语调,充满恶意与恶趣味。他明知道柏寅清占有欲强,却还是说出这样戏弄的、甚至称得上轻视的言语。   虞微年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好玩,想看看柏寅清反应。   他知道柏寅清不会答应的,他还算了解柏寅清。当下,柏寅清平静地凝视着他,并未暴露被惹怒的痕迹,相反,那双漆黑幽邃的眼睛涌动难明的暗色。   虞微年下意识嗅到危险的信号,这是强者预判风险时的直觉反应。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听见柏寅清静静道:“好。”   轮到虞微年诧异了。   柏寅清居然答应了?   ……   暮色渐沉,落地窗外飘着雪粒,纷纷扬扬敲打落地窗,为城市夜景镀上一层梦幻色彩。   虞微年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间,他洗过澡,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浴袍,腰间带子松松垮垮,连系紧都懒得。   半干发丝黏在鬓边,他却懒得管,任由水珠顺着脖颈往下滴,泡得肌肤莹白水润。   柏寅清走出卫生间,身上穿着同款浴袍。他徐徐凑近,嗅到虞微年身上的冷香。   他自觉地帮虞微年吹头发。   虞微年在给穆棋发消息,询问穆棋人到哪儿了。他临时换了酒店,穆棋却不知道,这会儿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但都过去多久了?穆棋怎么还没到。   虞微年烦躁地皱眉,真扫兴。   柏寅清却很有耐心,帮虞微年吹完头、梳完头,取来酒店提供的身体乳液。   他单膝跪在虞微年足边,捧起一只光洁精致的白足,挤出乳白色的身体乳,从脚背一点点往上涂抹……   “久久还在家吗?”柏寅清闲聊着。   虞微年:“不在了。”   他想了想,又道,“送我朋友那里去了。”   “哪个朋友?”   “杭越,你知道的。”   怎么会不知道呢?   柏寅清敛下幽暗的眼色,他亲眼看过他们接吻的视频。他也是头一回才知道,朋友之间也能接吻,并还能在接吻之后相处如常,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柏寅清竭力克制情绪,他尽可能保持声线平稳:“嗯。”   他又说,“东西我已经搬走了。”   “这么快?”虞微年诧异道,“你要是喜欢那房子,我可以送你。”   柏寅清抬头看他。   虞微年:“你放心,不是分手费。而且我没骗你,我确实很喜欢你……的脸和身材。”   “我很喜欢和你上床。”   “是吗?”   当然是。   除去那些不愉快的事,他们在床上确实契合得很。如果可以,虞微年挺想和柏寅清长期保持炮友关系。   按照目前状态来看,柏寅清似乎想通了?那可真是太好了,他们有事没事还能上个床爽一爽。   柏寅清不说话了,虞微年也没开口,他嫌脚悬空的姿势不舒服,干脆直接踩在柏寅清的膝盖上。   享受柏寅清伺候的同时,另一边发消息催促。   穆棋到底在搞什么?   不行的话,他就换人了。   突然,微信涌出新消息。   穆棋的经纪人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抱歉虞少!穆棋他路上出车祸了,您在找他吗?他绝对不是故意不回您消息的……   ——我们正在前往医院的路上,穆棋他现在晕过去了。幸好没有特别严重的伤……   捏住手机的手指一顿。   虞微年整个人愣住,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好端端的,穆棋怎么会突然出车祸?   “他来不了了吗?”   窗外雪花簌簌落下,柏寅清缓缓起身,高大身躯形成庞然大物一般的阴影,将虞微年的身体与视野彻底笼罩。   他轻而易举掐住虞微年的腰身,将虞微年提抱在怀里,像环住一只大型手办娃娃。   过大的体型差,让虞微年呈现出一种被完全包裹的感觉。   严密滚烫的体温与拥抱,是虞微年熟悉且喜欢的,如今却让他产生大事不妙的危机感。   他一抬头,便看见柏寅清眉目深邃的面庞,以及那双平静无波的黑眸,眼底正在闪烁难抑亢奋的微光。   “那么,接下来是我们两个人的时间。”   炙热薄唇贴着耳畔,柏寅清狎昵又缓慢地蹭了蹭虞微年的耳垂,冷淡声线呈现神经质的颤抖,“只有我们。”    第47章 彻底翻车   腰间带子散在一边, 大大敞开的浴袍下摆下方,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虞微年懒洋洋地倚靠在沙发间,冷白皮肤洇出一层湿润的绯色, 他呼吸微乱,浓密睫毛如被暴风璀璨的枝头微微颤动。   手指缓缓曲起, 虞微年张唇咬住指节, 目光慢一拍地落在双膝分开跪在他身前的柏寅清身上。他只能看到柏寅清部分眉眼, 漆黑浓重, 萦绕冷淡禁欲的气质。   可柏寅清现在做的事,却与冷淡禁欲根本搭不上关系。   虞微年忍不住轻哼,他凝视着柏寅清, 看着柏寅清的腮帮出现明显的轮廓,又慢慢下瘪。柏寅清突然抬眼, 四目相对, 他眨了眨眼睛, 旋即恶作剧地取来浴袍带子, 缠绕在柏寅清的脖颈间。   带子的另一头被牵在手中,湿红眼尾小幅度向上翘,他恶作剧一般往回扯了扯, 又很坏地道:“真该让你看看你现在的表情。”   柏寅清平静地凝视他,口中没有休息,另一边拿出手机。   他的声线略有含糊,却能够叫虞微年听清:“拍给我看。”   虞微年:“……”   他诧异道, “你认真的?”   “嗯。”   “行吧,我拿你手机。”   虞微年本就是爱玩爱刺激的性子,他倒是无所谓。不过他对留“纪念”这种事没什么兴趣,也不想打开相册时, 突然看到富有冲击力的画面。   他接过柏寅清的手机,下意识输入从前的密码,竟解锁成功了。他讶异地看向柏寅清,分手之后,柏寅清没改密码?   也许只是懒得改,又或是其它原因。虞微年不在意,他打开相册,对准柏寅清的脸。   随便拍了几张之后,他将手机放回柏寅清的口袋里时,柏寅清突然发狠地用牙尖磨了磨。   “嘶——”   虞微年登时受到刺激,又感受到柏寅清蓦地发狠的举动,一下没忍住,竟全部交代了。   柏寅清呛咳一会,但还是喉结滚动,尽数咽下了。   他偏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的照片,头顶传来虞微年半喘息半调侃的笑。   “以后不会要看着照片,想着我自己解决吧?”   柏寅清抬头看向虞微年,又见虞微年朝他伸出手臂,将他拉拽至沙发上。旋即,二人位置互换,虞微年双腿分开跨坐在他身上。   虞微年眨眨眼睛,轻轻蹭了蹭,声线磁性低哑。   “等会你要乖,不能乱动。”他寻找正确位置,旋即慢慢坐下,“接下来,你什么都要听我的。”   虞微年很快便皱起了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饭吃太多的原因,现在他几乎发撑,有种想要呕吐的错觉。他试着调整坐姿,双臂向后撑着,可尽管这样,他还是感到十分吃力。   睫毛快速颤动,眼尾很快便浮起水光。他想说点什么,可吞吞吐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哪怕彼此熟悉,但每一次,虞微年都倍感艰难。   有时候他也会不可置信,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精神放空了一阵,虞微年磨磨蹭蹭半天,还是不肯坐下。可他又很坏,每次起身的幅度很小,又趁柏寅清不注意重重坐下,像在故意折磨人。   纤细单薄的腰身,随着呼吸前后摇摆。平坦下瘪的肚皮,因紊乱且节奏错乱的吐息,轮廓时隐时现。   柏寅清眉峰同样紧拧,这种不上不下的滋味并不好受。   而且他们已有一段时间没有接触,他十分思念有关虞微年的一切。   想念虞微年的温度,想念柔软的触感。   在虞微年走神的间隙,柏寅清倏地掐住虞微年的腰身,将虞微年用力往下按。   这下虞微年毫无阻碍地坐在他的身上,他又仰头追逐虞微年的唇,粗舌用力撞入口腔的同时,舌肉勾缠卷绕,也不忘凶狠地往上撞。   虞微年被猝不及防吓了个正着,他懵了懵:“我不是让你别动吗?”   柏寅清居然不听他的话?   “你不是就喜欢不听话的吗?”   顺从虞微年的,虞微年不喜欢,他就喜欢挑战性。越是顺着他、听他的话,越容易惹来他的厌烦。   没等虞微年反应过来这是何意,口腔被凶猛索取后,泪腺控制不住发酸,泪失禁体质又犯了。   柏寅清亲得用力,又深又重,像是要借这个吻表达出强烈的占有欲。虞微年被亲得坐都坐不稳,身板小幅度打着摆子,却被强行箍住腰身,无法逃离这个过于深入的吻。   莹白身躯染上薄红,虞微年被亲得眼尾晶亮红润,口腔被捣了又吮,舌肉被迫交缠舔舐。   他向后仰着脖子,却根本躲不掉,泪水顺着皮肤往下流淌,在身躯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水痕,最后与飞溅的白汗一起打湿真皮沙发。   起初,虞微年只是被亲得轻哼,很快,轻哼变成真情实感的啜泣,他颤不成声,紧紧抓住柏寅清的手臂:“不要……”   他努力偏过脑袋,希望这个吻不要这么深,但还是被抱起来颠在怀里亲。   “不要?”   柏寅清平静地重复这两个字,冷淡声线无比喑哑,“我一个人你都抖成这样。”   “再来一个,你受得了吗?”   “你吃得下去吗?”   虞微年被亲得意识涣散,根本听不清柏寅清在说什么。温热细腻的皮肤泛起大片艳丽的红,暖光自上而下映照,白腻肌肤散发朦胧诱人的光泽,美得让人心惊。   他很快便没了力气,只能哭颤着被柏寅清亲。柏寅清用力含咬住他的唇肉,粗舌在湿热口腔内扫荡,舔得深,捣得狠,本就柔软的口腔一片熟烂,呈现出糜艳的熟红。   “不过你喜欢刺激,多个人也可以,让他看着我们。”   “至于碰你……”柏寅清亲得更重了,语气猛地发狠,“想都别想。”   虞微年瞳孔蓦地放大,他小幅度喘着气,呆呆愣愣地望着柏寅清,嘴唇大大张开。嫣红舌肉自唇缝间伸出一小截,散发热腾腾的白气。   他身材比例优越,是恰到好处的薄肌。薄薄一层肌肉覆在小腹,腹肌与人鱼线间已被汗水打湿,在灯光下闪烁晶亮光泽。   柏寅清凝视片刻,将腹部的白汗慢慢涂抹开来,随后缓缓起身。   小口小口喘气的虞微年,还没反应过来,背后便靠着沙发。   “等、等等——!”   尽管现在虞微年意识不清,大脑仍处在空白阶段,但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急忙伸出手臂格挡,却根本没办法阻止柏寅清靠近,“等一等……我、我先休息一下。”   虞微年需要缓缓,现在的他还在高频率颤抖。神智错乱的他,胡乱地开口,“Atticus……”   “……”   虞微年被迎面抱在身上,柏寅清的吻没有任何阻碍地撞进。舌肉交缠,发出黏腻啧啧水声,虞微年哭着后仰,却还是被叼住唇肉吸吮。   唾液顺着唇角流下,边缘被撑得发白,汗水覆盖皮肤,滴滴答答往下流淌。   “我是谁?”   黑眸涌动危险光芒,柏寅清额头青筋猛地一跳。他将虞微年转了个方向,像给小孩子把尿一样,将虞微年抱在身上。   “再说一次,我是谁。”   虞微年惊恐抬头,却恰好与前方镜子中的柏寅清撞上视线。他们在镜子中对视,因为镜面足够大,他可以清晰看见全部。   可怖重色彻底消失在嫣红之间,又完整出现。   画面切换极快,虞微年望着这一幕,呆呆愣愣地想,他居然把柏寅清认成他的新目标,又喊出了其他男人的名字……   手指紧紧抓着柏寅清的手臂,脚尖绷紧。   他崩溃地挤出正确答案:“寅清……”   “你是柏寅清……呜。”   柏寅清望着镜子中的虞微年,没有错过虞微年的任何表情。继而,他缓慢含住虞微年的耳垂,舔舐出黏糊糊的水声。   “你教过我的,你说你喜欢后面。”他眸光渐深,声线喑哑,“可老师,为什么您现在是这个表情?不喜欢吗?”   “您再教教我吧,不然我学不会啊……”   大脑迟钝运转,虞微年愣了愣,等他反应过来柏寅清说过来的话,他已被按在门板上。   他脚尖绷紧,双腿完全站不稳,只能牢牢扶着门,避免摔倒。但柏寅清却捏过他的下巴,含住他的嘴巴亲,好几下他差点摔倒,整个上身伏趴在门板上,被含住舌肉重重地捣。   十指无助又难耐地抓着门板,侧脸贴在上头,被亲得脸肉都变形了。唾液刚被吮走,又被源源不断喂入新的,他被迫听着口腔搅/动发出的绵密水声,以及门板晃动发出的吱嘎声响。   虞微年哽咽着哭:“唔……”   他呼吸不上来的同时,又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柏寅清好像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完全,不一样。   掠夺一般的吻同样夺走了虞微年的空气,他觉得喘不上气,喘息难耐地去推柏寅清,却怎么都提不起力气,染着哭腔的声音有些崩溃:“别这么重……”   柏寅清应了一声,可还是亲得很重很急。   这可苦了虞微年。   虞微年肚皮本来薄,平日里稍微多吃点东西,都会很明显。现在的他因吃了太多,小腹负担极重,只觉肚皮都要破了。   他颤抖地将手按在小腹,甚至能感受到小腹中剧烈的痉挛抽动,仿佛食物在疯狂翻搅,隔着一层薄薄肚皮,都能让他清晰摸到。   站不住脚的虞微年,险些从门板上滑落,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拦腰横过,将他面对面抱起。   紧绷着的一双腿分开挂在腰间,他被柏寅清面对面抱在怀里。   湿热柔软的口腔再度被粗舌捣入,次次吻到口腔最深处,分不清彼此的唾液顺着口腔边缘流淌、飞溅,又因吻得太急太快,被凿成绵密的沫,弄得地面、门板上到处都是。   虞微年被悬空抱在怀里,柏寅清便是他唯一的着力点。他害怕摔倒,只能紧紧抱住柏寅清的脖子。   终于,他喉间再次发出一道闷闷的、不成型的哭叫。手指用力抓挠柏寅清的后背,又渐渐舒展开来。   湿漉漉的脚尖绷紧又舒展开,又在空中无意识地乱蹬,修长脖颈有气无力地向后靠。   突如其来的热意不小心落在柏寅清的小腹,他却浑然不管,任由淡淡的黄在地面蜿蜒流淌,朝四周扩散。   虞微年意识不清明,却还是在无意识地掉眼泪,柏寅清猜测,这是因为虞微年的泪失/禁体质。他抚摸虞微年失神的眉眼,手指插/进张开的唇缝间,狎昵地磨蹭。   唇肉饱满红肿,唇周晕开一片绯色,唾液顺着手指搅/动流淌,在地面蓄起深浅不一的水洼。   柏寅清刚抱着虞微年走动两步,虞微年便跟着抖了抖:“呜——”   重色边缘本就被撑得发白,当下不小心溢出许些。   头顶暖黄灯光在虞微年身上镀上一层釉色,粉白肌肤被汗水泡湿,反射脆弱细腻的水光。柔软发丝黏在鬓边,还有一缕发丝落在唇角,气若游丝的模样,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美人鱼。   柏寅清紧紧抱着虞微年,一同坐在沙发上。比起美人鱼,虞微年更像一只大型人偶娃娃,只能有气无力地倒在他怀里,任由他摆布。   平坦胸脯随着呼吸起起伏伏,与他的小腹一样。原本干瘪的小腹,因为吃了太多食物,如今高高↑起,肚皮呈现出圆润的、被填满的弧度。   “宝宝。”柏寅清只敢在虞微年意识不清时,轻轻地唤。   湿透长睫轻轻地晃动,虞微年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呼吸。泪珠像断线的珠子从眼尾溢出,一副坏了的模样。   他根本听不清柏寅清在说什么,更别说做出回应。   只有这时候才会乖吗?   柏寅清伸手抚摸虞微年的发丝,低头将泪珠一点点舔舐干净。   要是能一直这么乖,那该多好。   ……   等虞微年彻底清醒,大概是一个小时后。他浑身筋骨酥软,无比舒畅。   失焦的瞳孔总算重新有了光彩,他稍稍挣了挣,便发现抱着他的柏寅清,仍深深拥着他不放。   虞微年只是稍微一动弹,小腹便无比酸涩,他小幅度抽了口气,低头望了一眼,肚皮竟泛起了红。   他揉了揉肚子,发现还是很酸。并且柏寅清还没离开,异物感也很强。   他甚至能清晰感知到柏寅清的苏醒。   可惜虞微年还约了朋友,不然还真想再继续下去,他只能强行把柏寅清推开。   先是“啵”的一声,随后是大片溢出,洁白床单洇成淡淡的浅灰,大幅度朝四周扩散。   虞微年简单冲了个澡,也没有仔细清理,更没有给柏寅清动手的机会。他穿好衣服,伸手拍了拍柏寅清的脸:“辛苦了。”   “可惜没有奖励。”他眨眨眼睛,又说,“怎么是这个表情?”   柏寅清气质沉冷,平静地凝视虞微年:“你声音有点哑,喝口水吧。”   虞微年被伺候着喝了口温水,嗓子果然舒服许多。他见柏寅清转头,又故意将柏寅清推到床上,随后坐在柏寅清的身上,轻轻蹭了蹭柏寅清的腹肌。   他俯过身,双手捧起柏寅清的脸亲了下:“好啦,下次给你奖励。”   “……”   幽深眼眸盯紧虞微年,柏寅清问,“你对情人都是这个态度吗?”   虞微年故作不解:“什么态度?”   当然是了。他对情人向来大方,只要没惹着他不开心,要求又不过分,他都会满足。   但他又很矛盾,如果情人过于听话,他也会觉得没劲、无趣。新鲜感维持不了多久,就会马上换下一个。   分手炮都打完了,虞微年也不介意说点柏寅清爱听的话,哪怕是善意的谎言:“当然不是,只因为是你,我才这样。”   柏寅清一言不发,只紧紧盯着虞微年不放。   “那我走了。”虞微年慢条斯理地下床,系好最后一颗衣服纽扣,“我大概两个月后回来,等我回来之后,我们再约一下?”   他喜欢这种玩伴一般的关系,只需要追求舒适刺激,不用考虑其它。不用负责,没有麻烦,很适合他。   “嗯。”很快,他听见柏寅清说,“如果你想的话。”   虞微年背过身,因此他也没能看见柏寅清那张毫无情绪的脸,眸色变得幽暗危险。   虞微年本想说不用送他,但柏寅清只安静地站在床沿,注视他离去的背影,那眼神怪诡异的。   他拿起手机,当着柏寅清的面解锁屏幕,正打算回手机消息。没走两步,一阵眩晕感突然袭来,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拖拽他的意识,四肢同样跟着发软。   咚的一声,手机摔落在地。一只长臂及时伸过,将虞微年搂进怀里。   半逆光的光影之下,只能看见柏寅清的侧颜线条,透出冷漠、却难掩亢奋的气息。   滚烫手指慢慢抚摸虞微年的眉眼,他偏首望向掉落在地的手机,以及一条没有来得及发出的信息。   ——分手炮打完了,我现在就&……   后面的内容没来得及打完,反而因眩晕手指误触。柏寅清将这串文字一个个删除,只剩“分手”二字时,他凝视了许久。   “分手?”   柏寅清极轻地扯了下唇角,眼帘下垂,掩住眼底的偏执与戾气。大掌用力扣在虞微年后颈,缓慢且占有欲地摩挲。   良久,空气中才响起一道冷淡的男声,“你想都别想。”   ……   酒店上空盘旋一架私人飞机,螺旋桨转动发出嘈杂声响。飞机越过大陆,跨过海岸线,最终停在一处私人停机坪。   虞微年尚在沉睡时,柏寅清则在核对行李。虞微年被养得很娇气,吃穿用度都需仔细上心。   该有的物资都已经运来,柏寅清仍担心会有遗漏。他正在一一检查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半困惑半试探的叫唤:“喵呜?”   勾勾画画的动作一顿,柏寅清偏首看向客厅的猫咪,因身处新环境,久久一脸好奇与胆怯,步伐迈得很慢,怯生生,直到看到柏寅清,才小心翼翼往前走了两步。   久久并没有完全信任柏寅清。柏寅清知晓这一点,他凝视片刻,从一旁取来小鱼干,喂给久久吃。   久久哒哒哒地跑了过来,暂时忘记新环境带来的恐惧,迫不及待地吃起了小鱼干。   “不管你以前在哪里,现在,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柏寅清语气淡淡的,瞳孔深处却涌现一股不太正常的病态痴狂。   良久,空气中才响起他那因兴奋而有些颤抖的声音,“只有我们。”   ……   喂完、陪完久久,确定久久没有应激等症状,柏寅清又和久久玩了一会儿,带猫咪前往新猫房。   新猫房的布置,与从前家中猫房一模一样,近乎1:1复刻。   柏寅清看了眼时间,又是一个小时,他回到卧室,虞微年还没有醒。   他搂着虞微年,炙热薄唇痴迷地缠吻虞微年的面庞、脖颈,他像无可救药的瘾/君子,舔舐着虞微年,迫不及待在虞微年身上留下他的气息。   刚换好的衣服被一点点剥下,换上属于柏寅清的衬衫。较大尺寸的衬衫罩在虞微年的身上,一双修长双腿随意交叠,自宽松下摆伸出,却无法遮挡纵横斑驳的痕迹。   柏寅清握住虞微年的脚踝,提起,他清晰看见圆润饱满的肌肤遍布青红交错的指痕,原本浅粉的缝隙更是嫣红。   但由于时间不久,并没有肿。   柏寅清检查完毕,重新从后方拥抱住虞微年。滚烫鼻息交缠,他低头蹭了蹭虞微年的鼻尖,又含住虞微年的唇,粗舌轻松撬开齿关到达松软湿热的口腔,狎昵地深吻舔/弄,发出下流水声,并缓缓搅/动。   “唔——”   虞微年尚且沉睡,他双目紧闭,眉尖却紧紧蹙起。熟睡情况被含了唇肉,亲了嘴巴,他有些难受,又有些受不了,如同做了噩梦,本能想要向后躲避。   柏寅清却紧紧箍住他的后腰,将他用力往回按。一道微弱哭腔后,他看到虞微年眼尾溢出泪水,大片红潮染上面庞。   柏寅清眼底涌动难以自控的情绪,像即将压制不住内心的亢奋。他平缓了一下呼吸,才重新吻了进去,粗舌在其间研磨打转,没有丝毫停顿,吃得水声啧啧,唾液飞溅。   虞微年呼吸急促,薄薄眼皮紧皱,爬上脆弱又无助的潮红。想要苏醒,却怎么都无法做到。   唯一能发出来的,便是断断续续的抽泣。   像被魇住一般的虞微年,浑身陷入剧烈发抖。   “你骗我没关系,不爱我没关系,喜欢别人也没关系。”   在混乱的亲吻水声与崩溃哭腔声中,柏寅清喃喃低语着,“我爱你就够了。”    第48章 阴沟翻船   虞微年是被/干醒的。   这一觉睡得很沉, 类似鬼压床一般的体验,让虞微年反复在梦中挣扎。他压抑着哽咽,从噩梦中猛地惊醒, 睁开眼的刹那,却望见一张放大的冷淡面庞。   沉沉喘息声落在耳畔, 搅得虞微年意识涣散。他一脸呆滞, 才意识到他正趴在柏寅清身上, 只不过趴得并不稳, 身板一直颠簸晃荡,若不是柏寅清一直抓着他,他定会摔落下去。   湿红水润的一双眼睛, 根本含不住泪水。没等虞微年反应过来,抓着他的大掌收紧, 手指都要陷进去, 几乎变了形。   柏寅清仰头含住他的唇, 疯了般又亲又咬。   从柏寅清的角度, 他可以清晰望见,灯光下一身皮肉泛着汗液浸泡出来的水光,表面遍布纵横交错的痕迹, 青红交错,异常扎人。   特别是被抓着的肤肉,更是没有一块好肉,朝两侧掰开, 能够清晰望见皮肤间挂满淋漓的汗水,反射晶亮莹润的水光。   虞微年刚刚苏醒,大脑来不及运转,嘴巴便被堵了个严实。他被迫吃着粗舌, 唾液刚分泌出来,就被尽数喝光,又被源源不断喂进新的,连意识都迷糊了。   莹白剔透的肌肤从淡淡的粉变成艳丽的熟红,嘴巴被含着激烈地亲吻,唾液飞溅得到处都是,撒进每一处这周。   虞微年的睫毛控制不住颤抖,忽的扬起了脖颈,盛满水雾的眼底逐渐失去光彩。好烫……好热。   意识没有一刻是清醒着的,柏寅清也没有让他清醒的打算。在虞微年被亲得剧烈颤抖、眼前都泛起了白时,柏寅清陡然将他抱起,竟是嫌床单被泡发,准备换个地方,继续亲他。   “唔——”   背后挨上柔软细腻的毛毯,可仅仅是这样的触碰,都会让虞微年敏感地哼出声。   他呆滞地躺在毛毯上,嫣红肤肉呈现出熟烂的艳色。房间开了暖气,很热,他身上白汗一片泥泞,黏黏糊糊地往下流淌,在腿心附近蜿蜒而下,又无声没进毛毯。   空气中满是腥甜气息,柏寅清见虞微年望着天花板走神,一副呆呆愣愣、很难回过神的模样。这样的虞微年与往日张扬随意的模样不同,他看起来脆弱可怜,像一只需要保护的小动物,必须寻求柏寅清的庇护。   柏寅清盯着虞微年的脸片刻,喉结滚动。大掌握住虞微年的膝弯,稍微往上抬了抬,因此他也能清晰看见,属于他的东西正在缓缓流失。   他眉尖紧皱,感到不满到了极点。他准备重新装回去时,虞微年却像应激一般,一脚踩在他的侧脸。   先是温热细腻的触感,随后,面颊留下一道濡湿痕迹。柏寅清的脸红了一块,他平静地侧过头,却看见虞微年双臂撑在身后,潮红着一张脸,半惊恐半迷茫地往后退。   虞微年想逃。   柏寅清神色冷冽,周身却萦绕浓重的危险气息。他并未追上,而是亲眼看着虞微年一点点离开。   但虞微年现在四肢乏力,竟是连撑着身体站起都很难做到。他只能尽可能往窗户方向前进,行动之间,柏寅清可以清晰看见经过的地方流下扩散的濡意。   所幸虞微年距离阳台不远,他竭力来到窗边,一把将窗帘拉开。明亮视野像烟花在眼前炸开,他瞳孔跟着一缩。   碧空如洗的苍穹之下,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海面,望不到尽头。阳台周围绿植遍布,鲜少有人烟痕迹。   虞微年这才明白自己的处境。   他在一个岛上。   岛上也许只有他和柏寅清两个人。   确定所处环境的虞微年,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他胸口仍处在剧烈起伏,大脑一片迷茫。   在近乎无措的状态下,一个炙热宽阔的拥抱,自后方严丝合缝地抱住了他。   “你总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柏寅清语气平静,“我说过,我们不可能分手。”   “除了这个,我都能答应你。”   “你也给过我承诺,你会永远在我身边,但你食言了。”   虞微年脑子很乱,湿漉漉的双手撑着落地窗,手指绷紧,印出一个个纵横交错的湿印。   “没关系,我会帮你遵守诺言的。”   柏寅清侧过头,薄唇蹭过虞微年的下颌,最终吻到唇角,慢慢深深探入,“年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虞微年咬了咬牙,他险些站不住脚,胸脯紧紧挨上玻璃窗。前方很凉,抱着他的怀抱却滚烫如岩浆。   听着柏寅清的言语,他浑身紧绷,产生一股头皮发麻的惊悚感。   柏寅清疯了。   真的,疯了。   ……   三四个小时过去,房间重归平静。柏寅清换上新被褥,帮虞微年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   虞微年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双目仍然无法聚焦,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他看着柏寅清忙里忙外,倒是想揍柏寅清一顿。   可他根本提不起劲,像被抽干所有精力,竟是连动弹手指都懒得。   “你睡了很久,想吃什么?”柏寅清像什么事都没发生,“我给你做。”   虞微年不理解,为什么柏寅清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哑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吃西餐?还是中餐?”   “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虞微年费劲地丢砸枕头,随后浑身一僵。简单的举动,他登时僵住,低头一看,洁白床单被洇成浅灰色。   柏寅清也望见这一幕,他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懊悔:“射太深了。”   虞微年:“……”   现在柏寅清说这种话,还摆出一副后悔的表情,有用吗?   柏寅清抽过湿巾,想帮忙擦拭,却被虞微年一把推开。   虞微年毫不领情,反而冷声质问:“柏寅清,我们现在分手了,你知道吗?我们分手了。你现在把我带到这里,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帮你兑现诺言。”   “诺言?”   虞微年似乎觉得有些可笑,旋即,他又听柏寅清说,“该走的流程我已经走过了。”   “什么流程?”   “谈恋爱都会有的流程。”   虞微年一头雾水,他没能理解柏寅清这句话的含义。   但其实很好理解。柏寅清没有谈过恋爱,他搜集大量案例,其中包括情侣吵架的应对解决措施,服软、道歉、死缠烂打……他都试过了。   如他所料,都没有用。   虞微年不是那种因为一个人示弱可怜,就会改变主意的人。他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自己,也不会受到任何事物的影响。   软磨硬泡没用,必须采取非常手段。   “所以你就囚禁我?”虞微年越想越荒唐,“你真刑。”   “这不是囚禁。”柏寅清说,“你可以理解成,我们在度蜜月。”   虞微年睁大眼睛:“你疯了?”   度什么蜜月不是婚后夫妻该做的事吗?他们已经分手,连情侣都算不上,又哪来度蜜月一说?   柏寅清神色如常,他取来一个手机,与一杯温水,他贴心地放在床头柜上:“我去做饭,你可以先睡一会。”   虞微年不理会柏寅清,他将被子拉至头顶,完整地盖住自己,似乎要借这个方式表达自己的抗议。   柏寅清从虞微年的头顶位置打量到足部,一小截白足自被褥下伸出,他坐在床沿,刚要将被子拉好,只露出尖尖角的白足咻的一下缩回被子。   竟是连碰都不让碰。   柏寅清思索片刻,他出去了一趟,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进被窝,才转身离去。   虞微年被突如其来的绵软触感吓了一跳,他掀开被子,才发现手心里是一块小毛巾。他自然不会认错,这是他婴幼儿时期使用过的小方巾。   另一边,另一只毛茸茸的小猫歪着脑袋,睁大好奇的眼睛望他。   虞微年愣了愣,脊背登时发寒。久久不是在杭越家吗?杭越居住的小区有层层保安与监控……   柏寅清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虞微年抚摸久久,检查久久的状况,没有受伤,垫了垫重量之后,竟还胖了不少。当下久久应当刚吃完生骨肉,迫不及待来找虞微年时,连嘴巴都没来得及舔干净。   虞微年抱着久久,他取过手机,果然,手机经过特殊处理,没办法向外界发消息,更没办法打电话。   但基本的娱乐功能可以使用,比如看新闻、看视频,可若是想向外界传达信号,便无法做到。   手机被翻来覆去折腾,最终,虞微年还是放弃了。   他躺回床上,完全不敢相信此刻的处境,他甚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自出生以来,虞微年顺风顺水,从未吃过苦头。第一次阴沟里翻船,竟还翻了个大的。   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   虞微年竭力保持能力,大脑飞快运转,他确定完日期,隐约记得,大一新生是不是还有一场期末考?那是什么时候?   柏寅清应该要回去参加期末考,不可能时时刻刻监视他。还有柏寅清的手机……就算他的手机无法向外界发送信息,柏寅清的手机一定可以。   他只需要想办法拿到柏寅清的手机。   要怎么做,才能拿到柏寅清的手机?   虞微年迅速进行头脑风暴,他理清楚了,柏寅清囚禁他,多半是因为他玩脱了,不仅提了分手,还和柏寅清打了分手炮。期间又试图加入新人……   虞微年稍微起身,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是不是弄太久,他小腹酸胀得厉害,又有些微妙的痛与麻。   回忆起柏寅清打桩一般的行为,他咬了咬牙:“疯狗。”   刚骂出口,当事人就来了。柏寅清端着餐盘进入卧室,知道虞微年现在浑身乏力,贴心地支起一块小桌板。   “不用下床,我喂你吃。”   虞微年冷笑不止。   喂他吃?他有手有脚,需要喂吗?   虞微年毫无耐心,但还是装出一副情意绵绵的模样:“寅清,我们都冷静一下好不好?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刚刚我也反思过了,我错了……我好后悔,我才意识到我最爱的人是你,我也不该玩弄你的感情。”   “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在一起,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虞微年主动依偎进柏寅清怀里,他握住柏寅清的手,乖巧地将面颊侧躺进掌心,又缓慢地蹭了蹭,“我以后一定会改。”   柏寅清体会着来之不易的温存,他望着虞微年深情款款的面庞,以及温柔似水的眼睛。   他将虞微年抱在怀里,一只手箍住虞微年的下巴尖,低头吻了吻虞微年的唇。   虞微年喜出望外,他就知道柏寅清吃这一套……   “你知道吗?”   “嗯?”   指腹轻缓地蹭着唇瓣,柏寅清抵开唇缝,手指搅着湿热软烂的口腔。动作下流,面庞却是冷淡的,“你撒谎的样子,真的很明显。”   虞微年神色一僵。   “你太会演了。”柏寅清垂下眼帘,“你根本不爱任何人。”   “……”   虞微年面色骤变,他坐在柏寅清腿上,语气不耐又烦躁,湿漉漉的长睫掀起,他用力横了柏寅清一眼:“柏寅清,你这样真挺没劲的。”   “我们都分手了,你现在弄这么一出,是干什么?”   “我就是玩你了,那又怎么样?”虞微年语气困惑,旋即破罐破摔般,轻蔑地扯了扯唇角,“能被我玩弄,不应该是你的荣幸吗?”   “你到底要怎么样?”   柏寅清:“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柏寅清刚夹了一块肉喂到虞微年唇边,却被虞微年一把推开。虞微年像被彻底惹怒的狮子,直接把桌子都掀翻了。   这还不够,虞微年又拿枕头砸柏寅清:“我不吃,你给我滚!”   碎片划伤柏寅清的手指,他置若罔闻,只平静地看着虞微年宣泄情绪。等虞微年手边没什么东西可以砸了,他才出声:“不吃对吗?”   “这是你选的。”   柏寅清屈膝抬腿,半跪至床面上,任由虞微年双腿乱蹬,对他拳打脚踢。   大掌紧贴小腿一侧,且缓慢地抚摸。掌心下方肌肤触感细腻,指痕青红交错,还有许些被错漏没来得及清理的干涸的白,在表面凝固结块。   他们太熟悉彼此,以至于简单的触碰,都能产生剧烈的化学反应。   虞微年身躯一僵,他下意识看向柏寅清,果不其然,那张冷淡英俊的面庞,涌现熟悉的浓烈欲望。   危险信号在脑海中疯狂闪烁,他顾不得其它,迅速翻身爬走。可箍住他的大掌仿佛铁笼,将他牢牢桎梏在身下。   在巨大的体型差与力量差面前,虞微年甚至没有反抗的机会。他抬起潮红湿润的面庞,双手紧紧抓住床单,努力往前爬,但还是被握住脚踝,用力拖了回去。    第49章 真的疯了   虞微年抱着破罐破摔想法, 任由柏寅清作为。他脾气不小,大不了和柏寅清死磕到底。   再说了,不就是做吗?这算什么?他开始疯玩儿的时候, 柏寅清还在背着书包写卷子,都没成年呢。   他会害怕柏寅清?   半天过去, 虞微年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柏寅清比他想象中得还要能干。   虞微年承认他爱玩, 也一直追求刺激, 能玩的他基本都玩遍了, 需求基本都被满足的他,时常对这个世界感到无聊、没劲。所以他才需要源源不断的新鲜感,来刺激他对这个世界的感受。   但现在是否有些过于刺激了?   由于生理构造原因, 虞微年点位较深,因此对床伴要求很高。他一直知道柏寅清和他很契合, 加上柏寅清硬件条件惊人, 完全不逊色与西方人种, 因此他们总是度过得很合拍, 甚至有些过度,时常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   虞微年哆哆嗦嗦地抖着睫毛,意识在清明与混乱之间徘徊。   虽然他贪图刺激, 但这是不是有些太过刺激了?   虞微年咬了咬牙,他忍。   他们又不是没试过一天一夜,他会怕柏寅清不成?   接下来一段时间,虞微年的意识就没有清醒过, 不是昏昏沉沉入睡,就是被弄醒,紧跟着啜泣着掉眼泪。哪怕吃饭,也要被抱坐在腿上吃, 不能离开柏寅清的怀抱。   到了第三天,虞微年浑身上下彻底抽不出力气。   像一块出锅已久、变得有些坚硬的年糕,在炽热滚烫的棍棒捣凿下,里里外外再度变得柔软,甚至因为捣得力道重、时间到位,年糕已软烂如泥,随意伸手碾一碾,都会捏出香甜可口的汁水。   现在虞微年没有第一天那般硬气,他筋骨松软地瘫在柏寅清怀里,别说吃饭要喂,就连上厕所,都要柏寅清抱着帮忙。   马桶前方还装了一枚巨大镜子,每当柏寅清抱着虞微年上厕所时,他都能清晰看到自己的现状。结实有力、肌肉绷紧的手臂穿过膝弯,轻松将他双膝分开,用给小孩子把尿的姿势将他抱起。   氤氲水雾的模糊视线中,虞微年能清晰望见他的足尖瑟瑟发抖,脚踝处缠绕一条链子。看链子尺寸并不是脚链,所以多缠了两圈。   色泽通透纯净的红宝石随着脚尖晃动而碰撞、敲击,发出清脆的,宛若铃铛的声响。   又因他皮肤白,被拍打成水蜜桃一般的肤肉异常扎眼,嫣红色泽与其间的重色色彩对比分明。   这种情况下,虞微年很难成功完成上厕所的步骤。他望着镜子中呆滞的自己,又见柏寅清低头,恶意地撞了撞他。   淡淡的弧度在空中颤抖,却十分稀薄,好像都出不来了。   柏寅清在他耳边低语:“怎么尿也尿不出来了?”   虞微年隐隐有些崩溃,因被悬空抱着,他全身受力点都在柏寅清身上。双手哆嗦按在柏寅清的手臂上,喘息声细碎地溢出。   “别……”   “别什么?”柏寅清似乎听不懂,反而很好心地开口,“宝宝,是不是堵住了,所以才尿不出来?”   “我帮帮你吧。”   虞微年上不出厕所,柏寅清便一直帮他,按摩,试着往前撞,什么办法都试过了。   他惊恐又迷茫地睁大眼睛,唾液顺着微张的唇角溢出,泪水流得到处都是,最后随着大哭湿淋淋地喷了出来,弄得到处都是,在瓷砖地面蓄起一汪水洼。   透过镜面,虞微年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意识迷蒙,却因极度羞耻,身体都紧绷了起来。   因食用过量,肚皮清晰勾勒出弧度,他双目没有焦点,氤氲着水汽,嫣红红肿舌尖自唇缝间探出一点,像是坏了一样。   “……”   空气中回荡着二人错乱的喘息声,因温度太高,卫生间镜面浮起一层水雾,影影绰绰勾勒出二人的身形。柏寅清身材宽阔、骨架又大,与虞微年形成十分强烈的体型差。   柏寅清平缓呼吸,他凝视着镜面,听着耳畔滴滴答答的声音。   随后,他将虞微年面对面转了过来,多角度的旋转,让虞微年受惊般哆嗦,发出一道类似啜泣的鼻音。   “呜——”   虞微年已数不清他究竟高了多少次,泪水也喷得到处都是,最终都流不出来了,只能抽抽噎噎地哭。   柏寅清侧首亲吻着他,舔舐他流出来的泪水,粗糙舌面将本就潮红的脸蛋舔得愈发潮湿。他想躲,却根本没有躲避的机会。   仅存不多的理智提醒着虞微年,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真会被/操傻的。   三天三夜,虞微年彻底老实了。   第四天,虞微年一觉睡醒,身边空无一人,他稍稍松了一口气,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不过,虞微年正要起身,却发现他身上空无一物,柏寅清竟连内裤都不肯给他穿。   他知道衣柜里没有衣服,如果他要下床,要么披着被子,要么就这么出去。   虞微年坐在床上一脸呆滞、迷蒙,仍有些没回过神来,他试着检查了一下,夹着手指的体温很热,又有些濡湿。   果然不出他所料,不久之前,柏寅清还来过这里。   恐怕又是插/着睡的。   “不再睡一会吗?”   柏寅清推开卧室房门,身上只围了一件居家围裙。他往床头放了一杯蜂蜜水,“之前都吃西餐,今天吃中餐。我做了灌汤小笼包,还榨了豆浆。”   他顿了顿,看向虞微年,“不喜欢的话,我再重做。”   虞微年忍不住抖了抖,下意识将双腿夹紧。他又感到可笑与荒唐,现在他只是听见“做”这个字,竟也会忍不住害怕颤栗?   疯了,真的疯了。   “……”   柏寅清久久得不到回应,也不觉意外,这几天虞微年待他都是这般冷漠,只有在做的时候,才会露出其它表情。   谁料,下一秒,虞微年便主动挨进柏寅清的怀里。   他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语气天真又黏糊:“老公,你怎么知道我想吃小笼包和豆浆?”   “我好饿,你抱我去吃好不好?”潮红柔软的颊侧,乖顺地蹭了蹭柏寅清的下颌。他亲了亲柏寅清的薄唇,“还要老公喂。”   “……”   柏寅清曾说过虞微年演技很差,其实他说谎了。虞微年的演技很好,只要虞微年想,虞微年能够扮演出极富有欺骗性的一面。   一副极其真诚、仿佛眼里只有你一个人,给人一种很深情的错觉。   柏寅清比谁都清楚,这些都是假象,是用甜言蜜语编织出来的陷阱。   虞微年被看得有些心虚,神色却丝毫没有表露,他像一个依恋另一半怀抱的粘人精,双手紧紧缠着柏寅清的胳膊,半寸不舍分离。   柏寅清沉默不语地将虞微年抱起,前往餐厅吃饭。   虞微年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被抱坐在腿上,指指着小笼包:“老公,我要吃左边那个,这个包得比较好看。”   “嗯。”柏寅清说,“不好看的我吃。”   虞微年一口含住灌汤小笼包,咬破薄薄的皮,鲜香浓郁的料汁充盈口腔。他眯了眯眼睛,慢慢咀嚼着,又不满地指责。   “那你为什么不能一开始就包好看一点?”他嫌弃道,“你知道我不吃丑食物的。”   虞微年很挑,不仅口味讲究,对食物的外形也十分挑剔。那本被记录他饮食习惯的、厚厚一本的小册子里,被着重强调的一点便是——他不吃丑食物。   就算只是简单的蛋炒饭,也必须美观,色彩丰富。   虞微年就是这样一个难养的人。   柏寅清:“怪我。我第一次做,还不是很熟练……”   他停顿片刻,又低声说,“我之后会好好学,好好做,不会再做得这么丑。”   “这还差不多。”虞微年收回目光。   虞微年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之前和柏寅清同居,多半情况下也是柏寅清迁就他,和他一起睡到中午。只有有时候做得狠了、通宵了,他体力消耗过大,才会勉强被喂着吃几口早饭。   可是现在,虞微年居然完全习惯了吃早饭!他急需要食物补充体力与营养,连饿的速度都比从前要快。   全程,虞微年不需要自己动手,有时只需要一个眼神,柏寅清就能了解他的想法。柏寅清抽过纸巾,慢条斯理地帮虞微年擦拭嘴上的汤汁。   擦着擦着,柏寅清又想低头吻下来。   二人身上都没有衣物,虞微年能清晰察觉到柏寅清的变化,他也知晓柏寅清此刻的想法。   虞微年一把捧住柏寅清的脸,阻止这个吻落下。他见柏寅清眼眸幽深,又忙开口:“寅清,我有事想跟你说。”   大掌反箍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到不容忽视。柏寅清语气却很平静:“什么事?”   虞微年斟酌好语句,缓慢开口:“我这次真的想明白了。”   “我是喜欢刺激,但只有你能满足我……只有和你上床的时候,我才能感到真正的快乐。”他说,“我爱你,这次是真的。”   柏寅清表情不变。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会用行动证明的。”虞微年仰头亲了亲柏寅清的唇,“不对,你不是有期末考吗?之后是不是要回学校?”   柏寅清望着他,道:“我走了特殊程序,提前考完了。”   “啊……这样。”虞微年毫不在意,又满脸期待道,“你不是说我们在度蜜月吗?那正好,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享受我们的假期……”   虞微年尽可能保持随意的表情,不让目的性太过强烈。等说完这一切,他才状似不经意地问。   “我们在哪里度假?”    第50章 正确答案   柏寅清眼神突然变暗, 看得虞微年脊背发寒。   虞微年委屈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既然我们在度假, 得好好享受假期……那我不得先知道我们在哪里,周围又有什么吗?不然我怎么跟你愉快地过二人世界?”   “我们总不能每天都上床吧?那我会坏的。”   柏寅清伸出手, 虞微年下意识瑟缩了一下。随着拿水杯的动作, 柏寅清手指不小心蹭到高高肿起的嫣红, 只是意外触碰, 都能让虞微年敏感地抖抖。   “……”   柏寅清盯紧翘起的粉红,他喉结滚动,哑声说, “不会坏的。”   他又说,“我们在岛上。”   虞微年不知道这是岛吗?他需要知道是什么岛。根据这几天观察, 这里温度适宜, 像在赤道附近……   他猜测是马尔代夫的某个岛屿, 可他不确定是哪个岛。   虞微年之所以能确定大半, 是因为他在马尔代夫有个私人岛屿,他曾于类似的时间段在私岛上度假。这里的气候与环境给他十分强烈的熟悉感。   “哦?是吗?”   虞微年像极其期待接下来的旅途,双眼泛起了光,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海边捡贝壳?还能去潜水看鱼群、珊瑚群……我们能看到海豚吗?或者是小鲨鱼。”   “要是能开游艇追海豚就好了。”   “如果你想的话,我去安排。”柏寅清说。   要是有游艇,那一切都好办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虞微年都会开。   虞微年重重地亲了柏寅清一口:“老公你真好。”   “那我们可以开游艇出海海钓, 然后在游艇上一边吹海风,一边做……”   他用一双情意绵绵的眼睛看向柏寅清,“我好期待。”   虞微年这模样,仿佛他们真像是出来度蜜月的小夫夫, 恩爱得很。   大掌逐渐攀上腰身,毫无阻碍地贴近,温度烫得惊人。虞微年腰间敏感,他忍不住喘了声,想躲,却被掌控十足地掐住,并往回一带。   虞微年近乎伏趴在柏寅清身上,他一抬头,便撞入一双幽暗深邃的眼睛。   “你真的想要和我复合了?”柏寅清问。   很难相信,之前信誓旦旦说他们没有分手、也永远不会分手的柏寅清,会在此刻问出这样的话。   “什么复合?”虞微年一脸不满,带着小脾气道,“我们又没分手。”   “你爱我吗?”   “当然爱。”   虞微年眼中浮现浓重的依恋与爱意,“我现在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我爱你。”   “……”   柏寅清想,难怪那么多人为虞微年着迷。   虞微年总是那么擅长说情话,也总是能准确拿捏人的心理。像一只狡猾却又貌美的狐狸,叫人心甘情愿走进他亲手布下的陷阱。   柏寅清神色冷淡禁欲,虞微年却能清晰体会到他灼热坚实的温度。掐在腰肢的大掌如同烧红的烙铁,似是要透过一层薄薄皮肉,烧进他的腹部。   “亲我。”柏寅清说。   虞微年毫不犹豫,仰头亲了亲柏寅清的唇。   柏寅清坐姿挺拔笔直,修长的腿缓缓分开。他掐着虞微年的腰,将虞微年抬起一点,随后意有所指地,轻轻拍了拍虞微年。   “坐进来。”   虞微年猝不及防被拍,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一低头,便望见一抹难以忽视的可怖重色,登时产生头皮发麻的惊悚感。   “寅清,不是……我们才刚刚吃完早饭……”他绞尽脑汁寻找理由,言语却支支吾吾,实在没有多少说服力。   “你不是说爱我吗?”   柏寅清垂下眼帘,像是有些困惑,“你又骗我吗?”   “当然不是!”   虞微年纠结片刻,多次望向那气势汹汹的重色,还是没能鼓起勇气。他委屈地依偎进柏寅清怀里,“但是老公,我肚子酸……”   他捉过柏寅清的手,一起将手心按在小腹上,“真的很酸,而且我肚子很涨。我已经吃了很多,能不能……”   “不能。”   柏寅清毫不犹豫地打断,滚烫大掌轻轻抚摸虞微年的肚皮。因刚吃过早餐,平坦小腹鼓起一个圆润的弧度。   他像是单纯好奇,“年年,你会有宝宝吗?”   虞微年睁大眼睛,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   柏寅清:“你以前说过要给我生宝宝的。”   那不过是调情的、图刺激的言语。类似的话,虞微年说过很多次,比这尺度更大的比比皆是。   可柏寅清说这话,却让虞微年不由自主产生惊悚感。他看向柏寅清,柏寅清眉眼漆黑专注,落在他肚皮上的视线,带着骇人的痴狂。   柏寅清这副表情,仿佛真会想办法让他怀上自己的种……   虞微年被惊得头皮发麻,什么都顾不上,他忙抱住柏寅清的手臂:“老公,我不要生宝宝……”   也许真的被/干傻了,又或许柏寅清给他造成过分强烈的冲击。他知道怕了,竟真害怕柏寅清会使出手段让他受孕。   傻得有点可怜。   柏寅清抚摸着虞微年的面庞:“嗯,不要宝宝。”   “我有年年一个小宝宝就够了。”   柏寅清说完,大掌再度拍了拍虞微年。   莹白圆润的肌肤抖出许些弧度,又因弹性极好,慢慢回归平整。   虞微年咬了咬牙,决定暂且牺牲一下自己。他很费劲地坐下,可由于柏寅清生得太过惊人,他必须用手搀扶对准。   哪怕有了手的辅助,虞微年还是十分吃力,重色一面不断在细小缝隙间打滑,怎么都装不进去。   好不容易成功许些,又不小心滑了出来,弹打在圆润饱满的皮肤上,让他受惊般颤颤。   虞微年是想好好做的,他很努力地搀扶、瞄准,却怎么都无法做到。不断地磨蹭,反而让他急得眼眶酸涩,泪失禁体质又犯了。   每一次起身坐下,都带着微弱哭腔。   好可怜。   却让柏寅清无法转移目光。   最终,柏寅清还是将虞微年拉到身下,冷淡声线浸满哑意。   “宝宝,自己掰开。”   ……   虞微年的泪失禁体质并不严重,平日里基本不会犯,只有受到极其强烈的刺激时,泪水才会控制不住涌出。   他很少会有这样的时刻,即便是有,也多半是在床上。   现在的虞微年又忍不住哭,餐桌上甚至还摆放着他没有喝完的豆浆,如今却被他不小心推到一边。杯子中溢出的豆浆,零零碎碎地洒在胸膛,坠在嫣红发肿的圆晕上,跟自己产出来的一般。   秉承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柏寅清低头将豆浆舔舐得一干二净。本就嫣红的色彩,被蒙上一层湿淋淋的水光,薄唇分开时,尖端还会冒出热腾腾的白气。   虞微年的意识又开始错乱,现在的他根本禁不住几下触碰。脑海中许多记忆错杂在一起,让一边哭,一边无意识地喊出了其他男人的名字。   有时候还连续喊了几个不同的名字。   这几个人都是他的前男友,也无疑是讨他欢心、一直有联系的前男友。   柏寅清为何如此确定?他曾经查过虞微年手机,好巧不巧,虞微年此刻喊的这几个人,他看过他们的聊天记录。   分手之后,他们时常会约出来一起喝酒、吃饭,甚至是上床。   柏寅清下颌紧绷,呼吸都错乱了几拍。他看似神色不变,却变得更狠了。   “看清楚我是谁。”   柏寅清咬住虞微年的下唇,步步逼近,直到不可再进。他哑声问,“我是谁,回答我。”   柏寅清不断地问,可现在虞微年连成型的字都很难说出。刚要张口,便被撞得支离破碎。   他根本没给虞微年说出口的机会。   虞微年哭得直打抖儿,他近乎崩溃地开口:“柏寅清,你是柏寅清——!!”   “呜……”   “不准再喊别人的名字。”   柏寅清声线沉冷,“不管是你的床伴,朋友,还是你的那些前任。他们能给你的,我都能给。”   “你喜欢刺激,我都能给你。”   “柏寅清!”   虞微年根本听进不去,他摇头晃脑地躲,胸脯随着呼吸剧烈起伏。眼尾一片湿红,连目光都开始无法聚焦了。   “我会死的……真的。”   “你不要这样……”   柏寅清垂下眼帘,他看着大量津液从虞微年唇角渗出,红肿的嘴巴根本兜不住口水,连红肿舌尖都含不住了,哆哆嗦嗦伸出来一点。   他将虞微年搂着腰身抱起,声线蕴藏无尽沙哑,“受不了的话就喊我的名字。”   “说你爱我。”   “说了我就停下。”   原以为终于要结束,没想到这只是开始。部分汗水溅到他的面庞,虞微年惊愕地睁大眼睛。   “柏寅清,我……”   “我……”   虞微年哆哆嗦嗦,却说不出接下来的字眼。没有说完,柏寅清便不会停下,像永动机一般永无止境。   声线哭得支离破碎,他颤颤巍巍地、终于哭叫着说完全部。   “我爱你……柏寅清,我爱你。”   大掌捞起虞微年的后脑,手指穿进发丛。柏寅清亲了亲虞微年的额头,“我也爱你。”   他轻轻摩挲虞微年的头皮,哄人一般道,“我说一句,你跟一句。如果你不照做,我就会一直做下去。”   虞微年猛地缩了缩,他哭颤着点头。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我们永远不会分手。”   “我、我们永远不会分手……”   “我会永远爱你。”   虞微年声音近乎哽咽,他带着喘气,艰难地说完全部,“我会……永远爱你。”   “多久?”柏寅清问,“你会爱我多久。”   虞微年呆呆愣愣,他慢一拍地抬头,大脑迟钝运转,讷讷地重复:“多久?”   虞微年没有料到,柏寅清竟突然换了个提问方式。   他答不上来,可察觉到腰间大掌骤然收紧,他头皮过电般发麻,如同心灵福至,终于闪过正确答案。   “永远!”   浓密睫毛已被洇湿,虞微年颤不成声道,“我……我会永远爱你……”   柏寅清呼吸猛地一顿,他看着虞微年的脚尖猝然绷紧,随后又缓缓舒展开来。   方才还能开口的虞微年,现在双目半阖,湿漉漉眼睫遮挡住失去光彩的眼睛,气若游丝地靠在他的怀里,只偶尔会一抽一抽。   “好乖。”   柏寅清望着虞微年高高鼓起的小腹,心中涌现病态的餍足与痴迷。   他捉过虞微年的手,与之一起按在鼓起的小腹。装好的部分被挤出来一些,他看见虞微年又抖了抖,随后像睡着了般,没有再继续动弹。   “你以前说过。”   “嗯?嗯……”   “你说过,如果你骗我,就让我把你关起来,每天干你,把你干得跑不了,下不了床,哪里都去不了,只能留在我身边……”   虞微年没回过神,可听到这番言语,他还是忍不住紧绷身体,单薄湿润的肩头细细颤抖。   “虞微年。”   柏寅清垂下平直的眼帘,掩住眼底暗色,“如果你再骗我,我真的会操/死你。”   “把你关起来,每天干你,让你下不了床,哪里都去不了,只能留在我身边。”他平静地说完后半句话,“像你当初承诺我的那样。”   现在虞微年尚处在余韵之中,他并不能接受这段话的信息。可他能感觉到柏寅清的变化,他担心柏寅清继续,只能哆哆嗦嗦地,用哭颤的声线道。   “我爱你……”他断断续续地拼凑语句,“永远。”   永远……   “记住你刚刚说的话。”   柏寅清舔去虞微年面颊的泪水,低哑磁性的声音,仿若进行某种古老仪式,自薄唇中诡异地吐出,“永远。”   虞微年浑身湿漉漉的,视线呆滞,嘴唇红肿,明明还处在半晕厥半迷茫的状态,却还是讷讷点头,跟着重复:“永远……”    第51章 空头支票   一盆热水被放在床头, 另一个空盆子则位于膝盖中央。柏寅清一边帮虞微年倒出来,另一边娴熟地帮虞微年擦拭身上的汗水。   虞微年低头盯着手指发呆,表情懵懵的, 好像还没回过神。   他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仿佛是一只弱小可怜的小羔羊,表情纯真又脆弱。   身上里里外外被擦拭了个遍, 但一部分比较深, 柏寅清必须多搅一会儿, 之后还要探进去多角度检查, 直到下方盆子的滴答声结束。   等到这些流程结束,虞微年以为他终于可以睡觉休息了,他又见柏寅清拉开抽屉, 取出许多小瓶子,打开一看, 是散发淡淡香气的乳霜。   虞微年瞅了一眼, 没听过这些品牌名。   柏寅清解释:“是实验室特殊调配的。”   “……”   说到实验室, 虞微年下意识想到柏寅清的那些药。   在国外实验室特殊调配的、压制杏欲的, 目前没有公开面世的神秘药物……   柏寅清见虞微年眉眼绷紧,他继续解释着:“特殊调配过后的膏体,珍贵药材浓度更高, 效果也更好。”   虞微年吓一跳。   以柏寅清现在的疯狂程度,他还以为特殊调配的药物具有特殊功能,比如涂上去会发/情之类的。   膏体遇热即化,清清凉凉, 倒是有些舒服。不过现在虞微年尚处在余韵之中,任何刺激都受不得。   只是这样的微凉温度,都叫他眼尾湿红,沁出许些热泪。   柏寅清凝视顷刻, 趁虞微年阖目休息时,将他的泪水舔舐干净。   虞微年皱了皱眉,倒也没多说什么。他早就知道,柏寅清对他的体/液具有非同寻常的狂热。   从前柏寅清也爱舔他,可他嫌弃黏糊又痒,总是不让柏寅清舔。之后柏寅清便会露出一副有些黯然受伤的表情,仿佛他做了一件极其伤人的事。   潮红脸蛋被舔得热乎冒白气,虞微年嫌弃极了,他脸白洗了。他一把把柏寅清的脸推开,不带什么好脸色道:“刚做完就舔?你这瘾也太大了吧。”   “你说实话,你真没皮肤饥渴症之类的毛病?”   虞微年只是随口说的,他没看见,那张冷淡的脸倏地一僵,又出现丝丝缕缕的、微不可查的裂缝。   柏寅清:“如果我真的有呢?”   虞微年没有当真:“真有的话就有,反正也不影响生活。”   他用含着水光的眼睛,轻轻扫了柏寅清一眼,“反正都是我吃苦,不是吗?”   柏寅清轻轻蹭了蹭他的眼尾:“你不是也喜欢和我上床吗?”   虞微年一脸荒唐,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你觉得和我上床舒服,所以哪怕腻了我,也没有马上提分手。”柏寅清舔去虞微年眼角的泪水,“因为我在床上很好用。”   “……”   这话说得诡异,仿佛虞微年把柏寅清当工具使似的。但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因为他先前就是这么想的。   要不然,在柏寅清提同居以及跟踪他时,他肯定当场就提分手。之所以能一直忍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在床上很合拍……   就算这样,柏寅清也不至于将“优势”放大到极致吧?   更让虞微年惊讶的是,柏寅清居然全部知道。   “你觉得我跟你在一起,是想跟你上床?”他脑中闪过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很合理的想法,“所以你才把我关……把我带到这里。”   “……”   柏寅清不说话,只平静地挖出乳白色的膏体,往虞微年身上涂抹。上等药材制成的膏体融于肌肤,散发淡淡的中草药气息。   虞微年用膝盖碰了碰柏寅清的手臂:“你说呀?”   柏寅清:“只有这样,你不会疼,又能让你长记性。”   虞微年:“……”   居然真被他猜对了?   而柏寅清想出来堪称馊主意的办法,还真是……该死的有效。   虞微年追求刺激,重欲,但绝不纵欲。别的不说,他第一次谈恋爱谈到被囚禁,也是第一次在床上获得这样刺激的体验。   除去昏沉酥麻、四肢发软等常见的爽意,还有另外一种与世界游离的惊恐感。像是无法承受如此剧烈的快/感,所以想要躲避、抗拒,却被迫承受,一次次抵达极限。   虞微年回想起来,头皮仍然发麻。他想,太刺激也不好。   要是再多来几次,他恐怕要被迫性冷淡,长时间戒色了。   “谁说我不痛了?”   虞微年不满地转过身,坐在柏寅清腿上的他,双手摁在两侧,掰开给柏寅清看,“你看,都肿了。”   柏寅清顺势插/进栓剂。   虞微年:?   柏寅清伸手将栓剂往深处推,怕被虞微年挤出来,又不轻不重地搅了搅。旋即捧起虞微年的脸,继续舔去眼尾湿痕。   “你痛的时候不是这个表情。”   虞微年愣了愣,他听见柏寅清那没有什么起伏的冷淡声线,似乎压得有些低,“你不舒服的样子,我能看出来。”   虞微年无法反驳这句话。   除去比较意外的第一次,柏寅清接下来的表现都很好,当然,这也离不开他的亲手教导。   每一次,虞微年都会坐在柏寅清腿上,手把手教柏寅清。柏寅清也从一开始连入口都无法进去的小菜鸟,如今练就一身本领,深知他的所有敏感点。   而那些位置,都是他亲口告诉柏寅清的。   虞微年懊悔又诧异,难怪柏寅清总是能让他快速进入状态……他多年积攒下来的经验,总结出来的玩法、姿势、角度等等,柏寅清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再加上柏寅清惊人的硬性条件与持久度,以及灵活的学霸脑,难怪总是能把他弄得神志不清。   虞微年靠着柏寅清的肩膀:“你是不是会和以前一样,什么事都听我的?”   突然转移的话题有些生硬,柏寅清愣了愣,但还是应着:“嗯。”   “真的?”   “真的。”   “我要你做什么,你都能做到?”   柏寅清并没有马上给出回答,他看着虞微年,大约过去十几秒,才低声说:“能。”   虞微年原本想说那你送我回去,只片刻便打消主意。这个要求太不切实际,柏寅清大费周章把他弄到这里,怎么可能因为他一句话,就把他送回去。   柏寅清此刻给出的承诺,与他那些甜言蜜语一样,如同空头支票,永远无法兑现。   虞微年换了个比较实际的要求:“晚点我们去外面看看吧?”   柏寅清看着他,他神色如常,“我们来这里好几天了,都没有出门过,可惜了岛上的风景。”   “你背我去,我走不动。”虞微年理直气壮地使唤人。   “没别的了吗?”   “没别的了。”   柏寅清没有马上应下,似是在等虞微年说新要求,可他迟迟没有等到,才说了句“好”。   日光被玻璃窗分割得模糊涣散,虞微年和柏寅清坐在沙发上,他窝进柏寅清怀里,一边伸手让柏寅清涂乳霜,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电影。   不多时,沙发边传来一道猫叫,一个毛茸茸的身影跳进虞微年怀里,慢条斯理地舔爪子。   虞微年搂着小猫,靠着柏寅清,二人一猫专注自己的事。他看电影看着看着,用足尖点点柏寅清的小腿。   他一言不发,只下巴扬了扬,柏寅清便理解他的意思,给他倒了杯蜂蜜水,喂他喝下。   嫣红发肿的唇瓣染了一层水光,虞微年唇珠不太明显,但被反复索吻过后,呈现出一种圆润红软的鼓起,表面蒙着一层水光。   柏寅清凝视片刻:“好喝吗?”   虞微年专注电影,随口敷衍:“凑合吧。”   “我也喝喝看。”   想喝自己倒,和他说做什么?虞微年刚抬起眼睫,唇瓣传来湿热的舔舐感。   柏寅清将他唇肉、嘴角残留的蜂蜜水尽数舔舐,面庞依然冷淡,丝毫看不出他方才有多流氓。   电影结束,柏寅清收拾好一个随身包,里面装了一些必备药品、矿泉水等用品。这些东西都是虞微年要用的,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虞微年穿了鞋,但懒得走路。他板板正正地站在那儿,抱臂看向柏寅清,虽一言不发,眼中意思却很明显。   他要抱,或背。   柏寅清想抱,这样他一低头就能看到虞微年的脸。但背虞微年的话,虞微年能够以更好的视野欣赏风景。   他选择了背。   虞微年伏趴在柏寅清的后背上,他们一同行走在沙滩边,日光将他们的身影笼罩,又在身畔形成光圈。   金乌西沉,落日在他们身后的海平线缓缓坠落,霞光铺满波光粼粼的海面,也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如梦如幻的色彩。   虞微年搂紧柏寅清的脖子,望见不远处有烟升起,这个时间是饭点,也许是有人在做饭,也有可能在开烧烤派对……这是否说明这个岛屿有原住民,并不是与外界完全隔绝?   他不敢确定,万一这些人不是原住民,而是柏寅清的“同伙”,他不是白忙活了?   而且他也不一定能顺利找到他们。   虞微年思忖片刻,软绵绵的双臂紧缠柏寅清脖颈。他往前倾了倾身,在柏寅清耳边大声说:“我想玩浮潜。”   “现在?”柏寅清看了眼逐渐暗下的天,“太晚了……”   “我想玩。”虞微年不以为意,“再说了,你多找些人在旁边盯着不就好了?而且我考过证的,现在也不算晚。”   “你去找人,我不想动,也不想走路。”   柏寅清确实不放心。   就算他陪在虞微年身边,同虞微年一起浮潜,也不放心。   一旁是青翠高大的绿植,柏寅清的脚步停在一处遮阳伞下,又将虞微年放在沙滩椅上。   他拉开拉链,取出一个手机,还有矿泉水、零食、创口贴等用品。   “我去找人。”柏寅清道,“如果发生什么事,马上给我打电话。”   虞微年接过用品:“好,我在这里等你。”   虞微年表现得稀松平常,他对上柏寅清沉冷漆黑的视线,心理素质极佳的他并未露出破绽,而是挑出一个笑,“怎么了?”   柏寅清平静地凝视他,朝他靠近半步,捧起他的面庞,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像出门前的丈夫对居家的妻子进行叮嘱,柏寅清低声道:“别乱跑,等我回来。”   虞微年点了点头,在柏寅清转身时,他忽然伸手抱住柏寅清,又黏糊糊地蹭了蹭。   温热柔软的手心在柏寅清身上一通乱摸,像恶作剧般,过瘾了才松开。   他道:“好了,你可以去了。”   虞微年看着柏寅清离开,神色懒懒散散,而藏在他身后的那只手中,捏着一只手机。   柏寅清的手机。   虞微年的手机无法与外界联络,柏寅清的手机也许可以。   不管怎么样,先弄到手再说。   虞微年低头滑着手机,像是有些无聊,等确定看不到柏寅清的身影,他迅速起身,目标明确地朝另一个小道里跑。   他没记错,刚刚他看到了一个电话亭。   就算手机没用,电话亭里的电话总有用吧?他正好拿了点硬币。   废弃的红色格栅电话亭就在眼前,发丝将虞微年的发丝吹得向后。他一边奔跑,一边用力摁着手机开机键。   柏寅清的手机是关机的。   虞微年犹豫了很久,才选择开机。他看过类似电影,一些设备一开机便能进行精准定位。   既然手机都拿到手了,就没必要瞻前顾后,先开机再说。   手机开机很慢,黑屏照出一张焦急的面庞。   快点……   快点啊。   电话亭空间很小,虞微年进去时只剩许些活动空间。   他一边等待手机开机,一边给投币。   电话没有反应。   他并不意外,从电话亭外表就能看出,电话亭应当荒废了许多年。   而这时,从柏寅清身上顺来的手机成功开机。虞微年稳下心率,冷静地输入密码,随后拨出一串铭记于心的报警电话。   电话能拨出去!   果然,柏寅清的手机能与外界联系。他必须速战速决,柏寅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更不知道柏寅清会不会发现手机不见……   读秒开始时,虞微年立刻出声:“你好?能听见吗?你好?hello?”   情急之下,多国语言一起冒出。   虞微年不指望能改变当下处境,但最起码,他要向外界传递有关他的消息。   读秒仍在继续,耳畔却一片平静,只有许些沉稳的呼吸声。虞微年觉得怪异,正要报出自己的身份信息时,他听筒内传来一道熟悉的冷淡男声。   “能听得见。”   虞微年霎时僵在原地。   这声音不仅从听筒内传出,更是自身边近距离发出,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叫人毛骨悚然。此刻他正位于电话亭内,所以柏寅清就在他身边……   虞微年猝不及防产生头皮发麻的惊悚感,一向冷静的他,竟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他慢慢转过身,一回头,便看见污泥斑驳的玻璃门外,映出一张苍白冷郁的脸。    第52章 权衡利弊   手机听筒内除了彼此的呼吸声, 再无其它。虞微年睁大眼睛,前方海面浪潮翻滚,有如柏寅清眼底的幽深情绪涌动。   柏寅清将手机放在耳畔, 平静地与电话亭内的虞微年对视。他等待片刻,虞微年没有继续说话。   像失去最后一点耐心, 他没将手机挂断, 而是在保持通话状态下, 打开了电话亭的门。   年久失修的电话亭能够被轻易被打开, 虞微年眼睁睁地看着柏寅清靠近,一股熟悉冷冽的气息席卷在他周身。   柏寅清知道。   柏寅清知道他拿走了手机,也知道他会跑……诸多念头在脑海之中翻滚,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做出了反应。   虞微年先发制人扑进柏寅清怀里, 他抬起一张不耐又埋怨的脸, 厉声质问:“你去哪里了?怎么去了这么久?我一直找不到你, 还差点迷路……”   “你给我的手机还是坏的, 我开机开了好久。我在这里人不生地不熟,你留我一个人……”   “我真的好害怕。”   柏寅清沉默低头,虞微年黏糊糊地依偎在他怀里, 动作充满依赖,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离了他不能活。   “……”   虞微年挂在柏寅清身上片刻,才听见一道低哑冷淡的男声响起, “抱歉,我去得太久,让你久等了。”   其实柏寅清没有去很久。   他找到人之后,便马上赶回来, 全程不超过十分钟。但沙滩椅上已经没人了,只留下一部手机。   是他给虞微年的手机。   虞微年不知道,正常情况下,他们的手机只能互通打电话,没有向外界联络的权限。如果想拨打外界电话号码,需要走特殊程序。   虞微年怀疑柏寅清给的那部手机中有定位器,为拖延时间,他才没带。   电话亭内并不干净,柏寅清环视一周,看到虞微年的发梢、袖口蹭上许些灰尘,可虞微年毫无察觉。他皱了皱眉,薄唇跟着抿起。   他出来前将虞微年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才多久,虞微年就被弄脏了,像一只灰扑扑的猫科动物。   柏寅清一言不发地将虞微年抱起,至长椅附近,把外套脱下铺上,再将虞微年放在上头。   他单膝跪在虞微年身前,握住脚踝,从脚开始检查。随身携带的湿巾轻轻擦拭足部蹭上的泥点,连指缝都没有错过。   “怪我。”   柏寅清明知道虞微年在撒谎,却装作毫不知情,甚至配合地往下演,“我已经找到人了,工具也备好了。”   “还要玩浮潜吗?”   虞微年故作生气:“不去了。”   他哪有心思浮潜?   湿漉漉的冰凉触感从脚尖到小腿,随后是手部、面庞。不出须臾,虞微年就被柏寅清打理得干干净净,浑身上下都是崭新的,不染一丝灰尘。   柏寅清满意地看着虞微年,单手提起虞微年的鞋子,旋即弯身将虞微年面对面抱起。   “好,那不玩了。”他似乎心情很好,又问,“别的呢?有没有什么想玩的?”   如若真是度假,虞微年兴致必然很高。可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被前任“关”起来,联系不到外界,更不知接下来是何发展,觉得刺激的同时,强烈的危机感催促他必须做出自救行为。   现在只是囚禁,下一步呢?柏寅清不会要和他殉情吧?   尽管虞微年不认为柏寅清是会做出殉情这种蠢事的人,可他从前也没想过柏寅清会囚禁他。这么一想,其实他并不了解柏寅清。   他以为的柏寅清,都是他想象出来的,贴合他理想型的形象。   “不想玩。”虞微年颐指气使道,“你背我去海边捡贝壳吧。”   “好。”   柏寅清将虞微年背在身后,一路上,虞微年又在记周围的路。   虞微年想错了。   他原以为这里是荒岛,实际并不然,部分设施与环境虽然破旧,但许多地方都有被开发过的痕迹,更像一个成熟的旅游景点……   中途,虞微年也有看到其他人的面孔,不过距离他很远很远,他连对方在说什么都听不清。   那些人像工作人员,看到柏寅清也不意外,反而热情地与他们挥手打招呼。虞微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看表情与大致口型,似乎是祝福类型的言语。   虞微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们不会真以为他和柏寅清在这里度蜜月吧?   难道这里不是私人岛屿,而是一个旅游业成熟的商业岛屿?虞微年更倾向于,柏寅清包下了这座岛。   可也不对……如果想让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不是应该将这个人带到荒岛上吗?   虞微年想不通,可如果是他想要囚禁一个人,必然会做好充足准备,不让这个人有逃离机会。他对自己有着绝对自信,也自然会做出周密的计划。   他代入自己思索,却发现怎么都想不通。这也更加证实了一点,他一点都不了解柏寅清,也不知晓柏寅清的真正想法与目的。   “寅清……”   虞微年斟酌着言语,“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问问。我还没来得及和家人朋友告别……他们会不会很担心我?满世界找我?”   柏寅清:“你放心,不会。”   虞微年:“……”   他丝毫不意外。   每年这个时间段,虞微年总会人间蒸发,仿佛世界上没有他这个人一样。他度假时不会与外界联系,而是全身心投入全新旅途,认识新的人,感受新的生活,短时间内与过去彻底斩断……   这样的习惯,让他的“失踪”也变得理所应当。   虞微年闭上眼睛想,就算没人察觉到他不对劲,那久久呢?   杭越家中的久久走丢,杭越他们应该会发现端倪吧?   “完了,真的完了!”   远离海岛的大陆,落地窗前,褚向易焦急地徘徊,“你居然把微年的猫弄丢了……他多宝贝久久啊,以前他对猫毛过敏,不能养,但还是收养了。为了养久久,他去医院打脱敏针。”   “你居然把这只小祖宗弄丢了!”   杭越脸色阴沉难看,他重复查看监控录像,电话打了一通又一通,皆没有线索。   他当然知道虞微年有多宝贝久久。   久久小时候容易生病,虞微年总担心自己养不好,故而养得很上心。在虞微年精心的照料下,久久还是生病了,病得很严重,这也让虞微年认为他养不好小猫。   杭越也是这时候提出帮忙照顾久久。   自那时开始,虞微年隔三差五就会去杭越家中看猫,之后留学,他们也住一块。虞微年和他的小猫的日常起居,全由杭越一个人负责。   虽然这件事和褚向易无关,但他比谁都要着急。那可是虞微年的猫!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不见?”他坐在单人沙发上,“会不会躲在房子里某个小角落?不对,我刚刚哪里都检查过了……还是说,久久被窗户外的鸟吸引,跳出去了?”   杭越:“阳台封过,所有窗户都是。我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而且房子里到处都有监控,久久藏哪里,我都该知道……”   杭越比任何人都怕久久走丢。   如果说虞微年是大祖宗,久久就是虞微年亲手惯出来的小祖宗。虽然他平日里没有提起过,但所有人都知道,对这只小猫,他宝贝得很。   “你联系的找猫团队怎么说?他们是专业的,一定有办法。”   “他们还在找,我物业也问了,能看的监控都看了。监控要么是死角,要么正好坏了……”   “这么巧?”   “就是这么巧。”   他们都不是相信巧合的人,诸多巧合叠加便是有人刻意推动。褚向易沉思片刻,忽然想起虞微年那前男友,又是跟踪又是装定位。   “你说……会不会是柏寅清弄的?”褚向易越想越有可能,“因为被甩,猫又被带走了,他心怀不满与愤懑,所以把久久绑走了,想用猫逼微年和他复合……”   “柏寅清?”听到这名字,杭越似乎觉得有些晦气,表情都扭曲了几分。他皱眉,“柏寅清知道我家地址?”   话音刚落,杭越没了声儿,柏寅清还真知道他家具体地址。   虞微年要与柏寅清同居时,二人甜甜蜜蜜携手来到他家,将久久接走。被他照顾了许多年的久久,头也不回地跟虞微年跑了,对他没有丝毫眷恋。   “但不可能吧,猫走丢的时候,柏寅清在考试。”杭越说,“听说动用了点关系,走了特殊通道,提前期末考。好像是家里有事?”   褚向易也听说了:“啧,难度系数加倍的期末考试,结果成绩还是学院第一。”   “不过学霸有什么用?不还是留不住虞微年。”幸灾乐祸完之后,褚向易愈发觉得怪异,怎么好端端的提前考试?他又说,“柏寅清是计算机专业,他又在微年手机里装过监控、定位……”   之后虞微年把所有车子都送去检查了,也是雷蒙运气好,当天开的那辆车子被扫描出定位器。剩余送去的车辆,其中有部分扫描了十几遍,才排查出定位器。   那些专业技术人员都说,此人水平高超。如果用寻常的排查手段,根本没办法成功检测出定位器。   若不是虞微年确定车上有定位,并让他们一一排查,他们也不会用上特殊手段。   “柏寅清也太吓人了,这不是变态吗?定位器都使出来了。”   杭越神色微变,垂下睫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接下来是什么?不会搞囚禁吧?”   “应该不会。”   杭越找人调查过柏寅清,“柏家是个老牌世家,家族底蕴深厚,但内部似乎比较……封建?他们践行老一套的思想传统,特别古板守旧,又因为子嗣后代不多,旁系和嫡系竞争激烈,特别注重子孙后代的教育。柏寅清是嫡系唯一继承人,从小被严格要求,思想道德素质低不到哪里去,应该做不出囚禁这种事。”   “再说了,就算他现在和家里闹矛盾,可到底有亲缘关系,柏家不会放任他乱来的。”   褚向易“啧”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他思想道德素质没有多高啊?”   杭越没有言语,神情却是赞同的。   囚禁这种事,褚向易也就是瞎想想,现在是法治社会,谁还做得出这种事?柏寅清那种冷淡的高岭之花,也不像这么疯狂的人。   猫的事没着落,人也找不到。褚向易更加郁闷了:“说走就走,我真服了。说好晚上一起玩儿的……我说他为什么要早点靠岸,原来是急着消失。”   “你说他会在哪里度假呢?我现在随便买张机票,我们有概率偶遇吗?   杭越无情道:“不可能偶遇,你死心吧。”   旅游的习惯,虞微年坚持了十几年。在他年纪不大时,便已经展露出独立的苗头,专业团队跟随他全球旅行,在当地团队、保镖确认他安全的情况下,他一边学习一边享受假期。   成年后更别提,他只身一人,自由自在,谁都别想掌握他的踪迹。   褚向易也不是没想过偶遇,他每年也会出去度假,去虞微年可能会去的地方,挨个飞,挨个找。但十几年来,他没一次找到过。   唯独一次他运气好,他们差点在希腊遇见。当时虞微年刚落地,而他刚刚登机,他们擦身而过。   褚向易还是不死心:“有联系过阿姨吗?说不定阿姨知道微年去了哪里……”   “阿姨很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杭越道。   虞微年的母亲虞简意格外忙碌,一年到头都没几天假期。唯一的假期也基本用于度假,和虞微年一样。   他们也不觉得意外,因为他们基本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们一年到头也见不了父母几面,在很小的时候,他们一起窝在客厅打游戏,虞微年觉得无聊,想找点刺激,他放下通关的游戏机,唇角挑起一个恶劣的弧度:“如果我们假装失踪或者被绑架,他们要几天才能发现?”   褚向易思索片刻:“要玩儿吗?那要不要提前拍点照片?”   杭越提议:“有流血的照片会不会更逼真?”   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看到具象的爱。这种行为在他们看来很蠢,他们也只是开玩笑,不可能真做。   假设他们真被绑架,如果是他们的父母,也许很久很久都不会发现。但事实上,若他们真出意外,他们父母下一秒就会知道,因为他们身边有齐全的看护团队以及保镖,时刻保护他们的安全。   杭越与找猫团队通过话后,眉头皱得更紧。他看着电脑屏幕的新消息:“我让人查过了,柏寅清考完试后没有回京州。”   褚向易:“什么?他不会跟踪微年去度假了吧?!”   他跳脚地站起,又缓缓坐回去,“不过无所谓,微年一向神秘,谁都抓不住他的。”   “我跟踪他那么多年,都没成功一次。柏寅清他算老几?”   杭越看向他:“你还挺骄傲。”   “那可不。不过我也不敢和微年说……”褚向易哪敢让虞微年知道这事儿?话锋一转,他又焦急催促道,“快点找猫啊,找不到猫,你肯定会连累我一起挨骂。”   “微年到时候肯定不会搭理我了。”   “我在找。”   杭越压抑着烦躁情绪,他同样焦灼,各种监控视频、各个角落……所有能做的他都做了,没有任何线索。   于是话题又绕了回去。   “你说微年他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虞微年在海边捡贝壳。   天渐渐黑下,岛上路灯昏黄,只能勉强照亮沙滩。白天湛蓝透净的大海,在夜晚像一片危机四伏的兽,浪潮汹涌地拍上海岸,冲得虞微年重心不稳,险些栽倒。   结实有力的手臂搂过腰身,虞微年被紧紧拥入怀里。虞微年吓了一跳,他并不是被海浪冲的,而是脚底踩到了某个小石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做多了,他变得比从前更加敏感,只是这样的触碰,都会叫他通体发麻、脊背酥软,反应大到差点摔倒。   “踩到什么了?”   “可能是石头,也可能是贝壳。”   虞微年双手撑在柏寅清胸口,心有余悸地往下看了一眼。   海风萦绕在他身畔,将他发丝吹得向后撩,露出一张完整的、极具有冲击力的面庞。   柏寅清低头凝视,望着虞微年的嘴唇分分合合,隐约可以窥见许些水光。他忽然想到,他和虞微年已经很久没有接吻了。   一个小时了。   搭在腰侧的大掌轻轻摩挲,手指若有若无地捏住衣摆,挑了进去。虞微年抬起眼睫,便看到柏寅清俯身低头,冷淡禁欲的黑眸装着似要溢出来的浓烈欲望。   虞微年毫不留情把他的脸拍开,瞪了一眼:“我都要摔倒了,你还想着亲我。”   “抱歉。”柏寅清道歉的速度很快,可脸上没有多少歉意。面对虞微年这张脸,没人能忍得住的。   柏寅清自认自己已经很能忍耐了。   “晚上风变大了,看这天色,有可能下雨。”   虽然天气预报说不会下。柏寅清将大掌搭在虞微年的后腰,将单薄衣料撑出一个明显鼓出的弧度。   他低声问,“会踩到石头,我背你回去吧?”   虞微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可不想这么早回去。   “我再玩会吧。”他挣开柏寅清的怀抱,蹲下了身,认真捡着海滩上的贝壳,说,“小时候我妈带我去捡过贝壳。”   柏寅清:“嗯?”   “那时候原本约好一家三口去,但陈锦瑞说他很忙,没空。挺搞笑的是不是?”虞微年无所谓地耸耸肩,“他一直觉得我妈忙、不顾家庭,可经常因为忙顾不上家庭的人又是自己。”   虞微年将形状各异的贝壳整齐堆叠,像巨龙搜集宝藏一般。他带着几分骄傲道,“那天我和妈妈捡了很多贝壳,比现在还多。”   柏寅清同样蹲在虞微年身边,帮虞微年壮大“宝藏”的数量。他跟着附和:“这么棒。”   怎么像哄小孩子?   虞微年莫名其妙地看了柏寅清一眼,又用手肘推了推柏寅清的胳膊:“你呢?”   他似乎真的没有了解过柏寅清,也没有主动问过类似的问题。他又问,“你童年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捡贝壳的手指一顿。   柏寅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眼神放空了一瞬,想到童年,第一反应是浑身紧绷。   周遭空气仿佛凝固,无形的压力像层层海浪席卷身躯,他感到无尽窒息。直到虞微年靠近,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嗅到熟悉的淡香、确定虞微年的存在,四周空气才再度流通。   “没什么有趣的。”柏寅清说。   虞微年不太开心地看向他。   柏寅清也像意识到自己的敷衍,补救般道:“每天都在学不同的东西,比较枯燥……确实没什么有趣的事。”   “啊,是这样。”虞微年了解了,“我小时候也常去兴趣辅导班,我还挺爱去的。”   虞微年喜欢接触新事物,各种类型的乐器他都有接触,还有街舞、滑板等等……自他有意识开始,他的生活就很丰富,好像没有消停过。   他们的补习班,也许不太一样。   柏寅清回忆起那几乎没有喘息时间的课程表,每天从睁开眼开始,便要面对严苛的考核。他需要严格遵循计划,时间被精确到分秒。   如若最终考核不过关,他会面临严峻的责罚。   海浪再度冲来,虞微年小腿都湿透了,染上许些泥沙。   他不满地低头,不喜欢这种湿粘粘的感觉,趁柏寅清不注意,他扯过柏寅清的衣服下摆,把柏寅清的衣服当抹布,擦拭自己的小腿。   虞微年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我小时候也去过京州,不过那时候是因为我妈出差。我在京州待过半个月,那时候我报了个围棋辅导班……但我总是起不来,睡到下午才去上课。”   “说不定我们早就见过?”他转念一想,也不对啊。他比柏寅清大,他去京州那段时间,柏寅清估计还在幼儿园呢。   柏寅清:“围棋课通常安排在早上七点。”   虞微年惊讶:“七点?不是,那你要几点起床?”   柏寅清:“六点就要洗漱完毕,开始用早餐。”   “啊……”虞微年代入了一下自己,这作息太可怕了,“你这作息不科学吧?小孩子不是应该多睡觉吗?”   他又纳闷抬头,“你每天就睡几个小时吗?那你还能长这么高?”   “我每天睡得比你多,都没你高。”   柏寅清习惯晚睡早起的作息,他每天不需要多少睡眠,睡四小时便能保持精力充沛。   他说:“你已经很高了。”   “是吗?”   虞微年站起身,柏寅清跟着他起来。他不满地用手比了比,“我踮起脚才能比你高。”   虞微年拖着长长的尾音,郁闷到了极点。没等他继续开口,柏寅清便搂着他的后腰,将他面对面抱起,令他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   柏寅清顺势拿起虞微年的鞋子,他抱着虞微年,在沙滩上行走。二人身躯被拉成斜长的影子,被浪水冲得扭曲破碎,又重新浮现。   柏寅清说:“这样你就比我高了。”   面对面抱起的姿势,的确能让虞微年处在更高位。他低头看着柏寅清冷淡平静的脸,说:“幼稚鬼。”   “我是。”柏寅清并不反驳。   “醋精,小气鬼。”   “我是。”   “疯狗,控制狂。”   “我是。”   虞微年得到回答也不肯罢休,他故意用手臂圈住柏寅清的脖子,像逼问一般:“那你爱不爱我?”   柏寅清没有马上回答。   虞微年凶着语气:“说话。”   虞微年明显在开玩笑,柏寅清的脚步却变慢,最终停下。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变得静止,海面翻滚卷起白色的浪花,拍打着海岸。夜幕逐渐降临,海面升起一轮白月,银光铺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上。   在宽广壮阔的大自然中,人类显得格外渺小。虞微年能清晰嗅到空气中冰冷的海盐味,近距离背着他的柏寅清同样气息冷冽,于他而言确实熟悉、温暖的,此刻正牢牢将他托举在后背。   “虞微年。”柏寅清应完,在海浪声与微风中,说,“我爱你。”   虞微年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是开玩笑着询问,并不掺杂真心,也对真实答案没有兴趣。可柏寅清说这话的态度十分认真,态度庄严到像在宣誓。   但虞微年并不是一个相信爱情的人,他只相信新鲜感与荷尔蒙。   爱情不过是激素调节下的产物,他不相信这世上有永恒的爱情,也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因爱情变得面目全非、丑态毕露。他不理解他的所有前任,特别是那些为他要死要活、自诩深情的前男友。   虞微年有时甚至会很平常地想,他们之所以露出如此悲伤、难以忘怀的一面,无非是遇不见比他更好的人,又被他甩了,所以自尊心受损。挽回并不是因为爱,而是不甘作祟。   如果他们能在当下遇到更好的人,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先一步抛下他。他不过是先一步做出了决定,算什么背叛?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背叛,只有权衡利弊。他权衡利弊过后,发现有更好、更符合他口味的存在,所以抛弃旧爱选择新欢。   要怪只能怪旧爱不够有吸引力,这怎么能怪他呢?   虞微年一点都不认为他这个想法有问题,但有时候他也会思索,柏寅清呢?柏寅清又是因为什么?   柏寅清什么都有,家庭不差,外形条件更是。为什么柏寅清非要缠着他不放?明明他们谁都不吃亏。   尽管每次柏寅清说爱时,他都会给出很充足的情绪价值,但他并不相信爱的存在。   虞微年不相信爱情,就像柏寅清不信任虞微年会对他有真心。   有关“爱”的话题太深奥,虞微年不想细想,更不想浪费时间。他转移话题:“听你之前描述,你父母好像对你很严格?你一直这么过来的吗?”   没有得到虞微年的回应,柏寅清并不意外:“嗯。”   “人不可能一直处在高压环境吧?如果是我,我肯定受不了。最让我惊讶的是,你被管这么严,居然没有做坏事,真是神奇。”   如果虞微年被管这么严,恐怕他要报复全社会了。他调侃道,“自律的好学生。”   “……”   “我被允许做的事不多。”柏寅清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措辞。好半晌,他才又添了一句,“但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能忍。”   “我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情绪,有了情绪就要宣泄。无非是方式不同而已。”   虞微年下意识往下接话:“那你压力大的时候,都是怎么发泄的?”   他是真的好奇。柏寅清看起来清心寡欲,对什么事都不上心、提不起兴致,他实在想不到,柏寅清会借助什么事物来发泄情绪与压力?   运动?拳击?还是疯狂地写卷子?   从来没有人问过柏寅清这个问题,也没有人在意过他压力是否过大,所有人都将他展现出来的优秀视作天生,仿佛他生下来便是如此。   他不知道是否该告诉虞微年正确答案,也不知道虞微年是否会因此厌恶他、嫌弃他,像他父母一样,觉得他恶心。   但柏寅清做不到欺骗虞微年。   柏寅清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压力很大的时候,就在房间里……”   像承受不住某种压力,言语中途斩断。   柏寅清偏首看向虞微年,英俊深邃面庞像一尊冰冷的雕塑。他注视着虞微年,神色冷淡,漆黑幽邃的眼底却涌动矛盾复杂情绪。   虞微年被看得莫名,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往下追问:“在房间里干什么?”    第53章 是你说的   “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 在于自律,自我约束。”   “习惯要从小抓起。”   “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玩乐是最无用也是最浪费时间的行为,只有无能的废物才会沉浸享乐。”   “……”   一句句严苛的叮嘱回荡在耳畔, 对这些言语,柏寅清几乎倒背如流。四周总是充斥各种视线, 不论明处暗处, 他每日一言一行以及成果都会上报给父母。   他的生活被完全掌控, 他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不需要有情感,不需要有想法,只要按照既定程序前进, 获得相应的成功便好。   不被允许有欲望,不被允许玩乐, 不被允许发泄。在所有人眼中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家族精心培养的优秀继承人, 看似拥有很多, 但其实什么都无法掌控, 什么都留不住。   自诞生那一刻,他便如同行尸走肉,连思想都要被主宰。   在密不透风的窒息环境下, 柏寅清不断压抑情绪,躯体却无法承载高压。起初,他开始小幅度自/残,留的伤口很隐蔽, 也很浅,每次在身体体检之前,伤势都会痊愈,不会叫任何人发现。   通过伤害自己的方式, 获得许些发泄的出口,曾短暂令他喘了口气。   好景不长,一次,体检时间猝不及防提前,他伤口来不及彻底痊愈,家庭医生将结果上报,劝夫妻俩好好关注孩子的心理健康,他再次面临一顿责骂。   他父母仿佛极其不能理解:“我们每天好吃好喝供着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现在小孩子心理都这么脆弱吗?”   “你就是日子过太好,太闲了,才有空东想西想……”   “……”   柏寅清无法反驳,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他父母都听不进去,结局都不会有改变,他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唯一的发泄方式不被允许,他不被允许触碰任何尖锐的、有可能伤害自己的物品,就连窗户都被封死。   柏寅清竭尽全力想要达到父母理想中的标准,他天真地想,也许是他做得还不够好,只要他做到,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实际上并不然,哪怕他超额完成目标,也无法换来一句夸赞言语。   长时间的高压,随着青春期到来,终于积攒到临界点。柏寅清有强大的自控能力,却无法控制青春期自然的生理本能。不被允许有欲望的他,第一反应是厌恶自己本身。   在自厌与高压等多种情绪之下,他开始用自/虐式的方式压抑欲望本身。   每当产生欲望,柏寅清便用加倍的疼痛抑制。   可越是疼痛,他越是亢奋,欲望以成倍的速度增长,内心越是渴望。   直到有一天,柏寅清父亲将他唤进书房,让他看了一段视频。视频视角是他的房间,尽管监控角度比较刁钻,但还是能知晓他在做什么。   面对父亲痛心疾首、充满失望的表情,他情绪已经麻木。   “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人能控制欲望。你连你的欲望都控制不住,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你太叫我失望了……”   他是父母联姻下的利益产物,从前他是父亲教儿有方的战利品,是家族最优秀的继承人。   而现在,他却成了耻辱。   在和虞微年在一起之前,柏寅清从来不认为爱情会降临在他身上。可他幸运地遇见了虞微年,哪怕拥有的爱情十分短暂。   他理解的爱情由忠诚、专一、负责、排他等元素构成,而不是不忠、谎言、背叛。   面对虞微年的提问,柏寅清本该道出实情,这一刻,他陷入反复的犹豫与思索。   脑海中下意识浮现父亲厌恶的、仿佛看着一团垃圾般的眼神,在得知他患上性/瘾,父亲先是将他送去精神病院治疗,治疗无果后,选择将他放逐。   那虞微年呢?   虞微年也会觉得他恶心吗?   柏寅清不敢确定,更不敢赌。   “你怎么不说话?”   虞微年不满地勾了勾柏寅清的脖子,他被吊起了好奇心,柏寅清却没有马上告诉他答案。   这让他十分不爽。   柏寅清不答反问:“我们多久没有接吻了?”   虞微年愣了愣:“什么?”   他反应过来,思考了一下,“不是刚刚才接过吗?”   “刚刚是一个半小时之前。”柏寅清低声说,“年年,我们很久没有接吻了。”   “……”   虞微年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个半小时算久吗?按照柏寅清这脑回路,他们嘴巴应该无时无刻黏在一起吗?这对吗?   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你一直记着时间?”   正常人会记这种事吗?   柏寅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侧过头,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尖,喊,“年年。”   “我们好久没接吻了,想亲你。”   回去的路不远,柏寅清背着虞微年到达别墅门口。他记仇得很,记得柏寅清故意吊起他胃口却不回答的事,面对柏寅清的求宠,他直接忽视,并从柏寅清的后背跳下。   “不给亲。”虞微年说着,便往别墅内走,却被搂着腰拽回怀里。   搭在腰侧的手指轻轻蹭着,柏寅清喉结滑动:“就亲一下。”   “一下也不行。”   “年年……”   虞微年怀疑柏寅清可能真的接吻上瘾,又或是有皮肤饥渴症之类的病,要不然柏寅清怎会这样?他们只是稍稍分离片刻,柏寅清便像断了药的患者。   柏寅清低头想亲虞微年,却被虞微年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他沉默片刻,只能改为用鼻尖蹭着虞微年的颊肉,又在虞微年耳畔哑声喊,“宝宝,宝贝……”   虞微年抱臂冷观,不为所动。直到柏寅清再次将他提抱在怀里,在他耳畔轻轻地喊,“宝宝,就亲一下。”   “年年……”   虞微年冷哼着:“你忍着吧。”   方才他那么想知道后续,柏寅清却在关键时刻转移话题。现在他也要吊柏寅清的胃口,虽然他认为,柏寅清应当坚持不了多久,说不定几秒过后,柏寅清便会迫不及待地吻进来。   “忍过今天,你想怎么干我,就怎么干。你做什么都可以……”虞微年见柏寅清呼吸急促,恶劣的捉弄欲又起,不紧不慢地添了一句,“好吗?”   “……”   灼热滚烫的呼吸猛地急促,伴随湿热吐息喷洒在唇周。柏寅清盯住虞微年,眼眸幽深,目光有如实质且极富有穿透力,像是要将他生剥活吞了。   虞微年被这目光看得心中发毛。其实他并没有多少把握,他也不信任柏寅清能忍,就柏寅清那瘾大的,每次恨不得把他干死。   能多忍几秒,都算柏寅清厉害。   在虞微年都做好心理准备时,他见柏寅清喉结用力滑动,随后哑声说:“好。”   “这是你说的。”   柏寅清居然答应了?虞微年诧异抬眼,却看到一双涌动浓重欲望的眼睛,仿佛一只饿到极致的猛兽,不立刻享用美食,并不是因为不饿,而是思索该如何更好地开动,好将食物吃得一丁点儿不剩,连骨头都不放过。   像另类的延迟满足。   柏寅清说完,又哑声追问了一句,“怎么样都可以吗?你先坐我脸上,然后我们去楼梯上一层层做……这样也行吗?”   “……”望着柏寅清难掩兴奋的眼睛,虞微年禁不住头皮发麻。总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信号。   ……   虞微年思考再三,决定还是不要自讨苦吃。   柏寅清将他洗得干干净净,正在帮他擦拭脚底水珠时。他忽然凑近一步,伸手按过柏寅清的后脑。   柏寅清的面庞贴了上去,炙热鼻息尽数落下,他看见虞微年敏感地抖了抖。   浴室暖光自上落下,照亮一张神色自若的脸。虞微年安抚般用指尖蹭了蹭柏寅清的头皮,如同给出嘉赏与恩赐,微扬着下巴:“你不是喜欢舔我吧?来吧,给你舔。”   “脚,手,还是其它的。哪里都可以。”   柏寅清握住虞微年的脚踝,仰视虞微年的面庞,喉结滚动,黑色眸子透出危险又深重的欲色。   “年年。”他哑声将虞微年扛起,二人跌落在床上。他用被子将虞微年裹好,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这些事,明天再说。”   “…………”   要不是虞微年能清晰感觉到来自柏寅清的炙热体温在贴着他蹭,他倒真要相信柏寅清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了。   “你非要忍到明天?”他百思不得其解,“楼梯上做,对你吸引力就这么大吗?”   柏寅清轻轻咬了咬虞微年的耳廓,说:“还想让你穿裙子。”   “透明,带蕾丝,可以被撕碎的那种。”   虞微年冷笑:“你还真敢想。”   话音刚落,虞微年冷着脸背过身,可背过身就正好方便柏寅清指戳着他不放。面对面、平躺更不行……这么多睡姿中,他竟找不到一种防流氓的姿势。   “随便你。”他冷冷地放狠话,“有本事你今晚别进来。”   “也别插/着睡。”   他现在什么都没穿,柏寅清不可能不抱着他睡。这样的他,对柏寅清而言,的确是一场很大的考验。   别的柏寅清也许能忍,但最后一点,柏寅清绝对无法忍耐。   又或许,虞微年光是呼吸,就能对柏寅清产生很大的吸引力。   话音刚落,柏寅清表情也有许些变化,他垂下平直的睫毛,望着虞微年有些愠怒的面庞。   想亲,却想到与虞微年约定的“游戏”,还是忍住了。   他趁虞微年不注意,悄悄捏了捏虞微年的颊肉。   小腹被手肘抵开一个距离,他听见虞微年冷冰冰道。   “睡觉了,别动我。”他又说,“要做现在赶紧做,别耽误我睡觉。”   虞微年对柏寅清而言,具有很大吸引力,温热的体温,细腻的皮肤,柔软的触感,哪一点都令他无法抵抗。可虞微年说的“做什么都可以”,对他而言同样充满诱惑。   “不做。”柏寅清用手梳着虞微年的发丝,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宝宝,我们明天做。”   冷淡声线难掩亢奋,他又追问,“明天我去给楼梯铺地毯……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你闭嘴。”虞微年瞪了柏寅清一眼。   虞微年很少会后悔,当下却忍不住想,早知道之前让柏寅清亲了,为什么非要逗柏寅清?   不过他就是这样一个爱玩的性子,就算现在被囚禁,他也改不掉。   至于柏寅清说的透明的、蕾丝的……还要在楼梯上做。他倒也不怕这些,只是害怕柏寅清到时候太兴奋。   届时吃苦的还是他。   要不,想办法现在勾一下柏寅清?   平日里,他稍微拿足尖碰碰柏寅清,柏寅清都能瞬间兴奋。想要勾得柏寅清失控,应该不难吧?   虞微年可不想在楼梯上再来一个三天三夜。他说干就干,假装已经睡着的他,不动声色往后靠了靠,本就严密的怀抱更加贴合,他的后背挨着柏寅清的胸膛,像睡熟了、毫无知觉一般,发出一道轻哼梦呓。   虞微年的呼吸、声音、体温……一切一切,都对柏寅清有着极大诱/惑力。   果不其然,柏寅清呼吸变重变乱。他将面庞埋进虞微年的后颈,深深嗅着虞微年身上的香气,薄唇、鼻尖不断蹭着虞微年的肌肤,似乎要借此粘上虞微年的气息。   不出虞微年所料,这个办法有效。最起码他能清晰感觉到箍在腰间的手臂在收紧,也在变热变硬。   在装睡这件事上,虞微年很熟练,他又往后挤了挤,这让他们几乎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没有丝毫缝隙。   重色紧紧挨着嫣红,随着他“无意识”的举动相互磨蹭。房间开了暖气,温度很高,蒸出来的汗水也因此发出咕啾的轻微声响。   万籁俱寂的黑夜,唯有柏寅清的呼吸声响亮。他的胸口在剧烈起伏,额头、脖颈绷出明显的血管,青筋弹跳,根本不受理智控制。   怎么没反应?   柏寅清这么能忍?   双目紧阖的虞微年感到匪夷所思,要是以往,柏寅清肯定迫不及待闯进来,绝不甘心贴于表面。   虞微年不信邪,他肌肉紧绷,轻轻夹了夹。也正是这一瞬间,搂着他的柏寅清似彻底失控,一把将他转了过来,面对面拥入怀里。   猝不及防的行为让他心跳失衡,他差点睁开眼睛。也幸亏他心理素质强硬,此刻仍保持装睡状态。   混乱而又滚烫的吐息,仿佛岩浆浇落在耳畔。柏寅清曲起手指,勾开虞微年鬓边的软发。   “年年,你要是再作弊。”正在竭力压制原始欲望而显得尤其沙哑的男声,伴随电流感附在耳畔,“明天,我真的会干/坏你。”   “……”   虞微年瞬间不动弹了,他静静地闭目装睡,连睫毛都没有晃动过,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柏寅清的“威胁”。   柏寅清的肩膀宽阔,当他完整地将虞微年搂在怀里时,能够呈现出一种包裹与被包裹感。他如一只庞然大物,圈住体形较为小巧的小动物,不给虞微年一点逃走的空间。   虞微年很喜欢这样的拥抱,他喜欢被厚重被子包裹的感觉,如今柏寅清就像那层被子。他紧紧抓着他的小毛巾,掐在腰间的大掌却在缓缓收紧,指腹摩挲细腻的肤肉,略有试探,却还是停留在腰侧。   虞微年被摸得浑身发软,困意跟着浓重,等他半梦半醒、意识逐渐朦胧时,他隐约察觉到,他的“被子”好像不见了。   他迷迷瞪瞪睁开眼,才发现柏寅清轻手轻脚地下床,前往卫生间冲澡。   卫生间水声很小,让他听得迷糊。也不知道柏寅清在里面待了多久,他睡了一会儿小觉,苏醒之后,卫生间的灯竟然还没有熄灭。   需要在卫生间待这么久吗?虞微年不满地抓紧小毛巾,他还要睡觉呢。   所幸虞微年睡眠质量不错,外加水声犹如催眠曲,他很快又进入了梦乡。等他后半夜翻了个身,察觉到身边是空的时,他才蓦地睁开眼睛。   柏寅清怎么还没回来?   虞微年尚未彻底清醒,便不知不觉下了床,往客厅里走时,他看到书房的门是虚掩着的,而外头的公卫也传来淅淅沥沥的洗澡声。   估计是柏寅清担心洗澡会吵着他,所以来外头的卫生间冲冷水澡了。   可书房的门为什么是开着的?   虞微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他推开书房大门,里面灯光昏黄,照亮他眼前的视野。看到玻璃展示柜上的物品,他睡意渐渐褪去,惊愕地抬起眼睫。   一排展示柜上,整齐陈列着虞微年的照片,从婴幼儿时期到现在。每张照片都被框上相框,前方则是一个实木长形牌。   虞微年目光驻留之处的相片中,他还是小宝宝,正翘着脚丫躺在婴儿摇篮中,脸蛋肉乎乎的,眼睛却很大,对着镜头弯着眉眼笑。   对应的木牌写着:年年一岁了。   字迹端正,显然是一笔一划认真写下的。虞微年都能想象出,柏寅清当时是什么表情。   当初柏寅清找他要小时候的照片,他没有犹豫地给了,那些照片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拍的,柏寅清却全部重新洗了一份。   还有一张照片是他在海上冲浪的照片,身上穿着红背心,戴着黑墨镜。其实海水很浅,但他的小表情神气极了,仿佛成功驯服海洋这匹凶兽,觉得自己可酷了。   柏寅清是什么时候弄的?居然有这个闲工夫?   虞微年自己都不会看小时候的照片,柏寅清却跟宝贝似的珍藏,而且从来没和他提起过。   他从来没进过这间书房,莫非这间书房还有另一个功能,专门用来储存柏寅清的“秘密”?   大半夜的,虞微年来了兴致。他喜欢探索新世界,也喜欢探索未知,这会给他带来极强的新鲜感,像开盲盒,也像挖宝藏。   虞微年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先是看看有没有特殊按钮,比如能开启暗门的开关。   仔仔细细检查过后,他失望而归,书房内所有家具都很正常,地板也没有暗格,没有藏东西的地方。   难道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书房?那柏寅清洗澡之前为什么要特意来这里一趟,连灯都忘了关……   虞微年思索着,眼尾余光忽的瞥见一个巨大的衣柜。   衣柜?书房里放衣柜?   虞微年上前两步,打开柜门,本以为能看到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结果里面全部是他的衣服,并无其它异样。   直觉却告诉他有哪里不对劲,衣柜里好像……还有别的味道?   虞微年的直觉一向很准,他观察片刻,所有衣服都被整齐挂好、熨帖平整,唯独有几件衣物被堆在角落,虽叠得方正,但为什么不挂起来?   里面可能藏了什么东西。他想。   虞微年回头看了一眼,书房门仍然虚掩,与最初状态一致。他蹲下了身,小心翼翼伸出手,将堆垒的衣物掀开——他猝然一愣。一股浓郁的、不加掩饰的直白气息传来,很腥很重,浓郁得呛人,让他下意识咳嗽起来。   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般,虞微年迅速将手中衣物丢开,可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量,竟弄得他整只手都是,湿粘粘地顺着手指往下流淌。   黏腻,冰冷,像蛇类缠绕在手上。虞微年第一反应是去洗手,可一转身,便看到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正倚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   柏寅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他凝视着虞微年的面庞,眼中闪烁着仿佛兽类的、称得上饥饿的光芒。   他刚洗完澡,身边萦绕朦胧水汽,腰间只简单缠了浴袍,露出结实强劲的上身。   水珠顺着胸膛缓缓流过腹肌,最后没入人鱼线,消失不见。柏寅清拉开抽屉,从中取了一板药,当着虞微年的面吃了两颗。   他这才朝虞微年走来,哑声问:“年年,你在干什么?”   随着柏寅清靠近,如庞然大物般的身躯形成一个夸张的阴影,也衬得他们体型差愈发明显。不知道是最近柏寅清晒黑了的缘故,还是因为柏寅清每天给虞微年身体擦乳霜的原因,除去体型差,他们又有了肤色差。   柏寅清站在虞微年身前时,衬得虞微年皮肤如冬雪般白皙剔透。虞微年站在那里,五官俊美深邃,极富有冲击性,像一只精致的大型手办娃娃,一看便被养得很好。   右手误染的黏腻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虞微年看向那板药,转移话题:“你在吃什么?”   “……”柏寅清沉默片刻,才说,“维生素。”   “哦,我也要吃。”   “不行。”   柏寅清走到虞微年身前,掐着虞微年的腰身,将虞微年悬空抱起。同时腰间浴巾掉落,虞微年恰好能坐在翘起的重色上,严丝合缝,贴得没有一丝缝隙。   虞微年被烫得缩了缩,他故作不满,存在几分试探道:“为什么我不能吃?好东西不给我,就允许你自己吃?”   柏寅清低头,他们额头相抵,鼻息灼热。他哑声答:“这个药是专门为我配制的,药效比较强,吃了可能会伤你的身体。”   虞微年不理解这个逻辑:“你吃就不会伤身?”   当然会,但柏寅清不在乎。   他的回答却是:“嗯,我不会。”   虞微年目露狐疑,他不相信,但还是伸着手臂,好不容易够到药板。他用干净的手取出一颗药丸,试着往柏寅清唇边喂。   柏寅清毫不犹豫分开薄唇,含入这颗药的同时,也不忘用舌面舔舐虞微年的手指。   虞微年又试着拆出一颗,柏寅清还是张嘴接了。这架势,仿佛只要他一直喂,柏寅清就会一直吃。   虞微年:“……”   难道是他朋友给出的情报有误?如果这药丸真会降低杏欲,柏寅清为什么要一直吃?而且他朋友好像还提起过,这药效很猛,不能多吃。   柏寅清总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吧?   又或者,其实他最初猜测没错,药丸就是壮/阳药?其实柏寅清是个阳/痿,每次都要靠吃药才能起来?   那这药效也太猛了吧……   虞微年思索时,柏寅清低头蹭了蹭他的手指,粗糙舌面慢条斯理地舔舐他的手指,又含住他的手指吞、嘬,吮出绵密黏腻的水声。   “怎么不继续喂了?”   虞微年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下好了,他两只手都被弄脏了。他把药板丢在一边:“不行,你少吃两颗。”   “……”   “你确定吗?”柏寅清低声问,像在轻笑。   柏寅清抬眼看向虞微年,幽深眼底涌动浓烈的食欲。虞微年被看得心中发毛,却厉声质问:“你是不是每次和我做之前,都会吃两颗?”   柏寅清:“……”   “不准骗我。”   “嗯。”   其实可能不止两颗。   因为性/瘾,柏寅清的欲望远超常人,他吃药状态下,虞微年都觉得吃力。   如果他不吃,虞微年肯定会受不了。说不定也会因为这个原因怕他,远离他。   这却让虞微年更加确定,这药有壮阳功能。   他不敢置信,柏寅清居然都做到这份上了吗?难道是柏寅清怕不能满足他,被他嫌弃,所以才每次吃药?   那还真是……   虞微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一把将药推进垃圾桶:“你每次吃药,干我干得那么狠。我哭得厉害,你都不心疼我。”   “以后你都不准吃了。”   “年年……”   低哑冷淡的男声拖着调子,在黑夜中显得极其缱绻沙哑。柏寅清轻轻摩挲虞微年的腰窝,意味深长道,“不吃药你才会哭得更厉害。”   没等虞微年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柏寅清便要低头吻下来。   方才柏寅清吃了四颗,虞微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和柏寅清做。四颗药下去,柏寅清不得干死他?   手心捂住柏寅清的脸,又一把推开。他理直气壮道:“你答应过我,今天不做的。”   “嗯。”柏寅清不否认,“你说过,要是我能忍住,第二天我怎么做都可以。”   “但是宝宝……”   柏寅清突然顿了顿,像是要给虞微年足够的心理准备。他望着虞微年,凸起喉结缓慢地滚动,面容冷淡,漆黑瞳孔却浮现浓稠的、仿佛要溢出来的暗色。   他轻轻舔了舔虞微年的眼尾,语气沙哑至极,“今天已经是明天了。”   什……么?   黑暗中暧昧气息流动,柏寅清从衣柜中取出一道白蕾丝制成的裙装,近乎透明的设计,根本遮挡不住什么。   放在虞微年手中时,都能透出掌心的肉色。   虞微年尚未穿上它,仅仅是这样的视觉效果,都能让柏寅清陷入极其痴狂的亢奋中。   他能清晰体会到缝隙间的温度灼热与兴奋,联想到那四颗药,他神经登时紧绷,危险信号不断在脑中闪烁,提醒他及时后撤。   柏寅清抱着他来到客厅,夜晚灯光敞亮,眼前视野有如白昼,虞微年看到客厅地面、楼梯铺满柔软的毛绒地毯。一些有棱角的地方,也被包上软布。   这一幕叫虞微年头皮发麻,不行……绝对不行。   最起码现在不行。   虞微年并不抗拒玩一些小情趣,只要足够舒服与刺激,他什么都能玩。可柏寅清刚刚吃了四颗药!四颗!   正常情况下的柏寅清都叫人难以招架,四颗壮阳药下去……他简直不敢想。   “现在太晚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先休息……”虞微年看到一抹骇目重色,头皮陡然发麻。   不论见到多少次,他都会极度吃惊,不可思议地想,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种程度完全是非人类了吧……   趁柏寅清不注意,虞微年一把将柏寅清推开,脚下地毯柔软,他没有站稳,双手撑地摔倒在毛绒地毯间。没等他起身,身后沉闷脚步声步步逼近。   虞微年转过身,双手撑在身后,膝盖呈自然分开状态。他看着柏寅清单膝跪在他足边,纤细脚踝被大掌圈住。   柏寅清的目光幽邃且痴迷地盯着他的足背,随后轻轻印下一吻。   虞微年下意识后退,脚踝却被不容拒绝的力道握住。缠绕在脚踝的两圈脚链,也因这个意外,发出宝石敲击的清脆声响。   红色衬得虞微年皮肤莹白透净,宛若一捧新雪。柏寅清伸手拨弄脚踝上的宝石,听宝石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年年,是你说的。”   随着他们的对视,黑眸暗色愈发晦涩。   四目相对的情况下,柏寅清握住虞微年的脚踝、抬起。他侧吻着虞微年的小腿,喑哑声线蕴藏难抑的、神经质的颤抖,“我做什么都可以。”    第54章 出现机会   地面被铺上柔软的地毯, 连楼梯都没有忽视。柏寅清早就做好完全准备,哄着虞微年穿上了他准备的衣服。   这件衣服是他意外购买的。当时他在为虞微年挑选其它礼物,正好看到这件衣服的广告推送。   柏寅清想看虞微年穿, 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他不知道虞微年愿不愿意,更怕惹虞微年生气, 故而根本不敢提。   可这次是虞微年亲口说的, 做什么都可以, 怎么样都可以。   轻薄软纱的设计能够贴合身形, 透出原本曲线的同时,也能保持一种朦朦胧胧的美感。较短的下摆缠绕软蕾丝,穿上去时, 如柏寅清所料,果然遮不住什么。   圆润饱满的软肤, 只有一半被遮盖, 另一半可怜地暴露在空气下。柏寅清凝视片刻, 实在不忍, 于是将大掌覆在上头帮忙遮挡。   又不轻不重地抓了一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柏寅清每天给虞微年擦拭身体乳霜的缘故,经过精心照料与保养,他皮肤变得愈发细腻, 也变得更加敏感。仅是这样的触碰,他都会产生头皮过电的酥麻感,眼尾洇出许些湿痕。   “年年……”   柏寅清哄着他说,“只要做到楼上就好。”   听起来很简单, 一层楼的高度,若是用寻常方式走,无需一分钟便能结束。可柏寅清根本没有上楼的打算,虞微年只能完全凭借自己, 双手紧紧撑着扶手,脚后跟离地地颤颤,费劲又吃力地往上迈阶梯。   由于裙摆太短,他们走动的幅度稍微大一点,后摆都会自然上翘,露出完整的光景。   虞微年好不容易往上迈了半步阶梯,柏寅清跟着撤出两寸,没等虞微年脚步站稳,柏寅清便恶劣地撞过来,摆明了不给虞微年好好走路的机会。   捏在扶手上的指尖猛地绷紧,呈现无助的月牙白色。   猝不及防受惊,脚下又险些站不稳。虞微年表情骤变,上身跟着下塌一点,露出被帮大掌抓扶的圆润软肤,泪水控制不住从湿红眼尾滑落,抖得更加厉害了。   柏寅清从后方抱进来,担心虞微年摔倒,于是将虞微年严丝合缝地钉抱在怀里。他一边低头舔舐虞微年眼尾的泪水,一边发狠地蹭,吮走泪水的同时,也蹭出黏糊糊的水声。   楼梯很宽敞,哪怕两个成年男性,也有很充足的活动空间。可困住虞微年的怀抱却如烧红的烙铁般坚硬、滚烫,他被囚在怀抱之中,挣脱不得。   因站得太久,他身体控制不住滑落,几乎是完全坐在柏寅清身上。这也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再拉近,拥抱呈现出负距离。他怔怔地听着耳畔的水声,是他的汗水在慢慢流淌,将贴身薄纱洇得几近透明。   虞微年看得失神,柏寅清却不满他的失神,重重地提醒他。   他猛地呛了一下,张了张唇,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唯一能发出的,只有断断续续的啜泣。   虞微年终于撑不住了,他双手双脚不稳,身体朝下向一侧跌摔,跪伏在了楼梯上。幸好柏寅清及时伸手捞住他,地上又铺了软绒毯,他才没能感觉到疼痛。   颤抖手指虚虚搭在台阶上,面颊抵在手背,挤得脸肉变形。他身上的薄纱几乎透明,遮盖不住什么,透粉的肉色从底下印出,又洇出许些汗水。   这个角度将虞微年的身材比例优势放大到了极点,衬得腰肢极其纤细。   柏寅清凝视片刻,喉结滚动,汗水顺着腹部肌肉线条一路往下,滴滴答答落在缝隙间,留下濡湿的痕迹。   他伸手掰正虞微年的面庞,薄唇分开,狎昵又缓慢地含着、舔舐虞微年的唇瓣,直到把虞微年的嘴唇舔得湿淋淋、冒热气。   待唇缝湿得一塌糊涂,柏寅清才将粗舌捣进口腔,用力吸吮,嘬出绵密黏糊的水声。可他却在虞微年眼睫剧烈颤抖,忽的停下。   被迫中断的虞微年迷茫地睁开眼,兜不住的津液从微张的嘴角溢出。下巴、锁骨到处是黏腻的水渍,与白汗交缠在一起,泥泞又混乱。   “寅……寅清?”   虞微年不解又迷惘,胸口仍在剧烈起伏,他喘着气,用一双湿红的、饱含水光的眼睛望着柏寅清。嘴巴还被紧紧堵着,却被猝不及防转了个面,压在楼梯上用力深吻。   粗舌在湿热软烂的口腔内转动,过于刺激的接吻方式让虞微年浑身紧绷。他一条腿挂在结实的臂弯,另一条腿则哆哆嗦嗦蹭着一旁的雕花扶手,缠绕在脚踝的宝石敲击清脆,像铃铛一样发出声响。   唾液刚分泌出来便被吃得一干二净,又被源源不断喂入新的。可能是亲了太久,虞微年感到很撑,单薄身躯被亲得东倒西歪,刚偏过脑袋,又被按着后脑重新堵住嘴巴,把漏出来的津液都堵了回去,填得严严实实。   “咕啾……”   “呜——”   口腔被填得没有丝毫空隙,虞微年仰着脖子,被亲得意识已然混乱。他紧紧抓着柏寅清的头发,手指无意识地用力。   客厅宽敞且静谧,偶尔有海浪翻滚的声响,混入复杂的啜泣、喘息,还有密集的接吻水声与拍声。   柏寅清像上了瘾,冷淡自持的面庞像破碎的雕塑,露出不为人知的真实面貌。他像野兽一样撕扯舔咬着虞微年的嘴唇,勾出那截湿软舌肉,逼迫虞微年主动将舌肉送进口腔。   落地窗外海面波光粼粼,皎洁月色照进,将如蛇类般在半空间交缠的舌肉映得水光糜艳。   “柏寅清……!”   虞微年崩溃地哭叫,“你以后不准……不准吃药了。”   “唔——”   柏寅清亲得凶,又捣得狠,像是要把虞微年整个人都吞了。   虞微年认定这是药效完全发作的缘故。   闻声,柏寅清好像笑了笑,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沙哑意味,哄小孩儿似的说“好”。   虞微年还在哭颤着、恶狠狠地威胁:“我等会就把你的药全部丢了……”   “那你要一直哭了。”柏寅清说。   三四个小时,楼梯才走完一半。虞微年实在受不了,他抱着柏寅清的手臂,声音已颤不成声。   “寅清,我们……我们就到这里吧。”   柏寅清额头、颈侧青筋暴起,他垂眸看向虞微年,蓄在下巴的汗水滴在虞微年的锁骨、胸膛,又往下滑落。   虞微年似乎当真有些崩溃,小腹也高高鼓起,随着呼吸而起伏,现出一个明显可怖的轮廓。   柏寅清眼眸转深,只有这时候的虞微年,流露出来的表情才是完全真实的、不掺杂演戏成分。   他握住虞微年的膝盖,旋即拉开,他能清晰看见嫣红肤色包着一抹重色,且正在汩汩地冒白汗。   现在的虞微年,全靠柏寅清扶着后脑稳定重心,纯白蕾丝短裙穿在他身上,却根本兜不住什么肉。层层叠叠的裙摆更是遮挡不住什么,随着激烈亲吻,下摆被带得往上卷。   内衬也已经被撕碎,柏寅清只要一低头,便能看见几乎化作残影的深色,大开大合地反复出现、消失在嫣红之间。   客厅暖气打得很足,虞微年身上又出了许多汗,被浸湿的网纱湿透贴在身上,晕开一片水渍,形成鲜明色差。   不知道是不是柏寅清故意为之,翘在半空中哆哆嗦嗦的小年上,还被扎了一个漂亮的蕾丝蝴蝶结。   “年年。”   柏寅清望着虞微年的面庞,双目失神、氤氲水汽,嘴唇张开津液直流。他喉结滚动,扶着虞微年哄着,“那你自己来好不好?”   “……”   迷迷糊糊间,虞微年被扶着坐了上去。   ……   天色渐明,被收拾干净的虞微年蜷缩在被褥里,发丝柔顺地贴在鬓边。   一旁的垃圾桶内满是黏糊糊的湿纸巾,柏寅清再三确定没有遗漏,才掀开被子,将虞微年抱在怀里。   他们又连在了一起。虞微年猛地抖了抖,溢出一道无法自控的鼻音。   乌泱泱的长睫缓慢地颤,柏寅清知道,虞微年肯定是累坏了。最后那身薄透的裙子也被撕碎,散落在客厅各个角落,上头沾着湿漉漉的、分不清彼此的痕迹。   柏寅清勾过虞微年鬓边软发,慢条斯理地亲吻虞微年,这吻缓慢又细致,只停留在表面。像无法压制住喜欢,由本能吸引产生的亲密触碰。   虞微年浑身乏力,每根手指都像由电流席卷。只是单纯的亲吻,都能让他脑袋昏沉,舒服得膝盖颤抖。   “我……我爱你。”   柏寅清愣了愣,旋即轻笑了一声,“我也爱你,宝宝。”   有时候虞微年希望柏寅清停下,便会不断说“爱”。这是柏寅清说过的,如果受不了,便喊柏寅清的名字,并说爱。   ……   大约八九点,虞微年被尿意憋醒。他费劲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放大的冷淡面庞。   他试着动了动,柏寅清却搂着他的腰、将他钉回去,仿佛无法接受与他分毫的分离。   “唔——”   猝不及防的一撞让虞微年眼尾洇湿,尿意也更加强烈。他咬了咬牙,一掌把柏寅清的脸推开,没等柏寅清清醒,又是一脚,直接把柏寅清连人带被踹下了床。   这下柏寅清被迫离开,人也跟着清醒。他看着虞微年吃力地下床,颤着双腿往卫生间走,又跟防贼似的,在卫生间上了锁。   柏寅清:“……”   他自然知晓,虞微年在防他。   柏寅清没睡几个小时,但他不觉得困,也许这是药物的副作用。他看了眼时间,也该起床了。   正好,早起给虞微年准备早餐,顺带给他们的小猫做猫饭。   虞微年在卫生间待了很久,他坐在马桶上怀疑人生,这是什么情况?尿不出来了?   要是因为这种事喊医生,也怪离谱的……   幸好,又过去半小时,虞微年总算成功尿出。推开卫生间的门时,柏寅清已不在卧室。   趁这个机会,他回了书房一趟。   垃圾袋内的垃圾来不及收,昨夜丢进去的药还在。虞微年拿出药板仔细瞧了瞧,认定这是罪魁祸首。   这药效猛的,如果能在国内上市,恐怕利润不小……   虞微年下意识往商业方向去想,他试着取出一颗,试探性放在鼻尖嗅嗅,却被呛得咳嗽。   白色药丸从手中滚落,不知去了哪里。没等他回过神,他被一把拉进怀抱,捏住下巴、撬开口腔,一根手指伸进来搅。   虞微年懵了,他不明所以地看向柏寅清。柏寅清反应很大,神色又有些严肃,仿若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柏寅清语气紧张:“你吃了几颗?年年,吐出来……”   虞微年含糊不清道:“我没吃。”   “真的?”   “真的,我只是看看。”   闻言,紧绷的面庞总算松了几分。柏寅清将虞微年抱在怀里,心有余悸地握着虞微年的手。   又过去半晌,他像才缓过来,低声问:“怎么不睡觉?不困吗?”   “困。”虞微年说,“现在睡。”   尽管虞微年没有直言,柏寅清却很有眼力见地将他抱回卧室,放在床上、掖好被子。   “你先睡,我去给你做吃的。”他说,“我新学了一道菜,做法有些麻烦,刚刚失败了……我再尝试几次,应该就能成功了。”   虞微年一只手握着他的小毛巾,另一只手捏着被子边缘:“好哦。”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酝酿睡意。等坐在床沿的柏寅清起身离开,他迅速睁开眼,旋即跟了上去。   柏寅清刚出卧室不久,便拨打了一个电话。虞微年看不清他的动作,只大概知道,他似乎要先点开某个软件,借助这个软件才能向外拨号……   随后,电话接通。   柏寅清压低声音问:“药被误食怎么办?不是被小猫误食,是人……不知道,他说他没吃,但我担心他吃了。”   “如果被误食,副作用是什么?”   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虞微年听不大清,只能隐约听见几个关键字:“……失眠、心悸……药物剂量很大,可能会伤害肾脏。”   窗外阴云密布,虞微年看到柏寅清的表情一瞬沉下,竟比外头的天色还要可怕。   “我知道了,我会确认一下他有没有吃。”柏寅清前去书房,“……不行,我没办法确定。你们用最快的速度到这里,带上检测仪器……”   后面的对话,虞微年没办法听清,柏寅清已进入书房,他不好跟进去。   这药似乎不是普通的药,副作用很强烈,柏寅清害怕他吃,更担心副作用影响到他,所以要请医疗团队立刻前往此地……   那为什么柏寅清吃就可以?   柏寅清还吃了很多。   虞微年百思不得其解,但能确定的是,岛屿即将迎来新的人。而这些人,也许是他逃离的关键。   ……   虞微年在卧室补觉时,柏寅清已做好一系列准备工作。私人飞机将一整个医疗团队接来,岛屿上空传来螺旋桨转动的嘈杂声响。   一群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搬运着价值不菲的医疗仪器,他们送完仪器,便马上回飞机上待命,不被允许进入别墅。   柏寅清原本只准备让陆医生一人进入,但陆医生指了指身边的年轻男人:“这是我带的新人盛明聿,他刚从美国读完博,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您无需担心他的专业素养,现在由我负责带他……柏先生,让他一起进来吧,我一个人也许忙不过来。”   要不是陆医生说,柏寅清都没注意到身边还有别人。   柏寅清想速战速决,不希望他人打扰他与虞微年的旅行。多一个人帮助陆医生,的确能增加提高效率。   他没有拒绝陆医生的提议,只是在他们即将进入别墅前,他忽然看清这位年轻医生的脸。   眉宇倏地紧绷,柏寅清寒声阻止:“等等。”   盛明聿与陆医生二人皆停下脚步,一齐看向柏寅清。盛明聿只听陆医生提起过这位患者,据说家境不凡,其余的便不得而知了。   一个冷淡的男声,带着几分礼貌开口:“有什么问题吗?柏先生。”   盛明聿明显感觉到,这位年轻的雇主,在用一种称得上直白的审视目光凝视他,裹挟很强的敌意与戒备。   他被看得莫名。   柏寅清盯着盛明聿不放,并不是他善妒,也不是他胡思乱想。   眼前这位医生,身形高挑、面庞英俊,眉目冷淡疏离,又因职业缘故,散发禁欲、高等知识分子的气质。   很像虞微年会喜欢的类型。   柏寅清面容沉冷晦涩,他先行进入别墅,等他出来时,丢给盛明聿一个帽子与口罩。   “戴上,然后再进去。”他说。   盛明聿十分不解。   可由于眼前这位雇主出手阔绰,他虽不理解,但还是照做了。    第55章 慢性依赖   戴口罩与帽子只是第一步, 当盛明聿与陆医生进入别墅内时,又有一群训练有素的保镖上前搜身。陆医生见怪不怪,反倒是盛明聿有些讶然。   这么严……   不过也能理解, 像这些有钱人,的确比较谨慎。   盛明聿身上只有一只万宝路钢笔, 保镖用多个仪器扫描过后, 确定这只钢笔没有窃听或偷拍等功能。   保险起见, 他们多问了一嘴。盛明聿平静地回复:“这是我父母送我的毕业礼, 有什么问题吗?”   保镖摇摇头,旋即看向站在窗边的柏寅清,又朝柏寅清恭敬地比了一个手势, 代表放行。   不远处的柏寅清仔细观察盛明聿,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在戴上口罩与帽子、遮挡面部情况下, 盛明聿身上那股冷淡劲儿愈发明显, 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彬彬有礼。   像段佑和司知庭的结合体。   虞微年之前也在美国念书, 盛明聿又在美国读的博士……   难道盛明聿也是虞微年某个前任?   柏寅清看了眼手机,时间差不多了,虞微年应该睡饱了。   他先行推开卧室房门, 时间卡得很好,虞微年正好悠悠然转醒,看表情还是很困的样子。   虞微年侧躺着蜷缩在被褥间,雪白被单衬得他面颊红润, 手心无意识捏着一方小毛巾,在下巴印出许些不规则的浅印。   他起床气重,睡醒后通常会赖一会儿床。有时候一动不动,有时候则在被褥间拿脸蹭小毛巾……   柏寅清将虞微年连人带被子捞坐在腿上, 他侧首亲了亲虞微年的眉眼。   “宝宝,起床了。”他的声音放得很轻,但还是能够叫门外人听清。   门是虚掩着的,陆医生与盛明聿在门口静静等待。听到这柔情到仿佛要化出水的呢喃,他们皆目露错愕。   很难相信这是从那位面容冷淡、气场强大到不近人情的柏寅清口中发出的声音。   虞微年懒洋洋地靠在柏寅清怀里,还没睡醒,人也是迷糊的,下意识跟了一句:“怎么了?”   “医生来了,给你检查一下身体。”柏寅清试着抽走虞微年手心中的小毛巾,一下没抽走,第二次才成功。   虞微年怔怔地盯着手指,好半晌才清醒片刻。他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又问:“医生人呢?”   得到虞微年允许,柏寅清这才让陆医生二人进来。   盛明聿戴着口罩与帽子,不透气的情况下十分闷热。   他跟随陆医生进入卧室,将帽檐压得较低,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口罩下冷淡面庞倏地愣住。   许是他的注视太过直白,虞微年也偏首看了过来。随着转身的举动,宽松领口大大敞开,露出半个布满吻痕的肩头……   痕迹只在眼前一闪而过,柏寅清冷沉着脸,迅速将衣服拉好,又用被子将虞微年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小半张脸。   对柏寅清这种极具占有欲的行为,虞微年反倒是习惯了。他语气散漫道:“你别抱这么紧,我都要喘不过气了。”   柏寅清手指一顿,虽不情愿,可还是将手臂松开许些。   “等会要抽血。”他说,“不会抽很多的。”   像哄小孩儿一样,“很快的,就抽一点。”   虞微年觉得好笑,他每年都会照常做全套体检,抽血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事,他也不晕血。   柏寅清这小心翼翼的态度,仿佛他是某种易碎的、需要好好呵护的瓷器。   虞微年玩心又起,配合地摆出一副害怕委屈的表情:“那你要一直陪着我,你不能走。”   柏寅清握着虞微年的手:“我不会走的。”   在一旁目睹全程的盛明聿心想,声音真好听。   他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见过俊男靓女不在少数,可从未见过比眼前人还要出色的人……   盛明聿又忍不住想,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知晓他不该八卦雇主,无奈对方实在出色且吸引眼球,令他忍不住多想。方才只是惊鸿一瞥,他便感觉呼吸暂停,也终于明白,为何这位气质冷淡的雇主在对方面前会有如此大的反差。   “先生,您放心,我的手法很好……”   陆医生熟练地进行抽血等操作,坐在柏寅清腿上的虞微年,百无聊赖地晃着腿。   自被褥下方伸出的足部雪白,脚踝缠着两圈宝石链,随着足尖荡动,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在陆医生身边帮忙递工具、记录的人是盛明聿,虞微年似乎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别人。他下意识看向盛明聿,却被一只大掌捂住眼睛。   柏寅清在他耳畔说:“别怕。”   虞微年:“……”   他没来得及看清另一个医生的全貌,只看到帽子与口罩。不过气质和身高倒是出众,如果外貌过关,此人一定很符合他的口味。   只可惜有柏寅清在他身边,就算眼前这盘菜再诱人,他也没有品尝的机会。当下对方竟连口罩与帽子都戴上了,他不用猜都知道,这必然是柏寅清的手笔。   需要防这么严吗?就算真让他看见对方的脸,他又能怎么样?   还能当着柏寅清的面偷情不成?   陆医生的手法很娴熟,虞微年只觉像被蚊子叮咬了片刻,之后的痛感也不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一直捂着眼睛的缘故。   “已经好了。”   盛明聿接过陆医生手中的物品,取出一只钢笔,在标签上勾勾写写,随后贴了上去。   捂在眼睛上的大掌松开,虞微年近乎肆无忌惮地打量这个戴口罩的年轻人。随后,他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巾。   “医生?”他笑得十分友好,“要擦下汗吗?你看起来很热。”   箍在腰身的大掌蓦地一紧。   虞微年像感知不到柏寅清忽然变冷的视线,以及充斥浓重占有欲的力道,神色如常地将纸巾递了过去。   盛明聿暂时将万宝路钢笔放在床头柜上,旋即接过:“谢谢。”   虞微年弯了弯眉眼:“不客气。”   陆医生脊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位虞先生当着柏寅清的面,对别人笑,柏寅清那副难看扭曲却不得不忍受、装作不知情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怪异……   陆医生和盛明聿整理好物品,正准备离开时,陆医生的手机传来一条信息。   柏寅清的报告单出了。   陆医生原本想等会再说,可随意扫了一眼检测报告单,他眉宇紧皱,带着几分急迫。   “柏先生,您的体检报告……”他看向柏寅清,见虞微年一同看来,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压低嗓音道,“方便单独聊一下吗?”   虞微年:“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什么大事。”柏寅清仿佛丝毫不意外,他平静地抚着虞微年的发丝,“我出去一下,好不好?”   虞微年不疑有他,表现出一副极黏人的姿态:“那你要快点回来。”   盛明聿再次忍不住看向虞微年。   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虞微年,如今对另一个人露出充满眷恋、依赖的情绪,仿佛离了对方不行。深情款款的眼神,任谁看了都不忍怀疑他的真心。   哪怕知道他们部分恋爱内情的陆医生,此刻也忍不住道:“二位感情真好。”   “……”柏寅清似乎沉默了片刻,才“嗯”了一声。   虞微年:“那当然了,我最爱我老公了。”   他抱着柏寅清的脖子,“你也最爱我,是不是?”   “是。”   毫不介意在外人面前表露爱意的行为,让盛明聿头一回产生艳羡的情绪。   拥有这样一个完美的伴侣,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盛明聿忍不住将目光放在虞微年的脸上,而这位眼里仿佛只有恋人的、黏人到不行的俊美男人,坐在恋人怀里时,忽的侧过首。   在恋人看不见的角度,虞微年对盛明聿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唇角挑出一个暧昧的笑。   心脏宛若失衡,盛明聿尚未反应过来,一股热意便开始横冲直撞。没等他问个究竟,就被陆医生带出了房间。   另一个男主人仿佛对此毫不知情。柏寅清凝视虞微年抽血的位置,只有一个很小的针孔,可虞微年太白了,周围一块肌肤皆泛起了红。   “疼不疼?”   “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针头那么粗,虞微年的血管又很细。   柏寅清低头吻了吻伤口边缘,很轻,只用薄唇缓慢蹭了蹭。   “宝宝。”   “嗯?”   “等我回来。”   柏寅清离开房间后,虞微年又躺了回去,像要继续补觉。他悠闲地望着落在床头柜上的万宝路钢笔,上头还有刻字,显然意义非凡。   他不相信这位年轻的医生不会回来取。   在客厅等待陆医生的盛明聿,则陷在另一种焦灼之中。   虞先生真好看。   可为什么要突然看他?又为什么对他眨眼间?是有什么事吗?还是单纯友好地眨个眼睛?   盛明聿自信不是普信男,不会凭空想象对方对自己有意思,亦或是对自己放电。但那个眼神太过有误导性,包着水的眼尾轻轻上挑,如挟着软羽,注视的同时,又轻轻用羽尖蹭着心口,叫他忍不住胡思乱想。   盛明聿坐在客厅,脑海不断回放方才那一幕。终于,他忍不住警告自己,够了。   别再想一些有的没的。   他们来这里是度蜜月的,据这位柏先生所言,接下来柏先生似乎还准备求婚……   他们感情很好,他在这里幻想什么?想当破坏别人感情的、道德败坏的小三吗?   盛明聿刚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他习惯性摸了摸口袋,却发现里面的钢笔不翼而飞。   这是他父母赠他的毕业礼,于他而言意义非凡。刚刚明明还在手上的……   是忘在房间里了吗?   盛明聿思索片刻,还是决定上楼,来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后,冷淡声线被压得端庄而又有礼貌。   “你好,我的钢笔似乎忘在房间里了。”他轻声问,“请问我现在方便进来吗?”   ……   “最近睡眠情况怎么样?”   “很好。”   “是因为有虞先生在身边,所以休息得很好吗?”   “嗯。”   窗外天色渐沉,海面是一片没有尽头的暗灰色。柏寅清坐在窗边,冷淡面容被映得异常深邃。   他垂眸望着一枚小方巾,他竟无意识将虞微年的小毛巾带出来了。上面还有虞微年的味道,他干脆一直握在手心中,想象虞微年此刻也在他身边。   “药物呢?现在还剩多少。”   “……”   柏寅清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他误会我了,他以为这个药是……有其它功能。所以他帮我把药丢了。”   “所以丢掉之前,药物还剩多少?”   几乎已经被吃空。   柏寅清不记得了,他每次吃药都会吃很多,完全将医嘱抛之脑后,更不在意滥用药物带来的后果。   陆医生帮柏寅清回答:“你的药又吃完了,是不是?”   柏寅清没有言语。   柏寅清为他们实验室投了不少资金与仪器,是他们团队的最大老板。面对上司、领导,陆医生本不该如此。   可陆医生根本控制不住语气上扬:“你一直在频繁拿药,这本来是不允许的……可你情况特殊,上次你说你要和爱人度假,所以先提前拿一个月的量有备无患。现在才过去多久,你又吃完了?你知不知道滥用药物会有什么后果?这还是药效加倍的剂量……”   性/爱成瘾症一直是医学界的空白领域,国内外都没有针对该病症进行治疗的方案或药物。   柏寅清愿意投资金投仪器,本是一件好事,前不久,团队研发出新品药物,药效更好,但剂量很重,必须要针对疗程以及医嘱服用,否则会产生副作用。   “过量摄入药物会增加不良反应的风险,同样会造成身体器官功能异常,甚至影响到心脏……不仅如此,你还可能会出现眩晕、幻觉、精神错乱等症状。长期过量服用药物,会让你对药物产生耐药性,或是依赖性。”   “你的检查报告不容乐观,报告显示,你的肝功能和肾功能都出现了明显异常。再这样下去,会危及你的生命安全!”   “滥用药物是一种慢性死亡,你完全在拿你的生命开玩笑!”   陆医生语气愈发沉重,虽然他与柏寅清是医患关系,雇佣与被雇佣的交易关系,但他也希望柏寅清能够痊愈,而不是一直受病痛折磨。他一直知晓,柏寅清平日里表现出云淡风轻,实际上柏寅清每时每刻都在被性/瘾影响。   失眠、头痛、焦虑……等等。   陆医生苦口婆心劝阻的同时,又十分不解。毫无疑问,柏寅清是个很聪明的人,可这么聪明的人,却一直在明知故犯地犯蠢。   明知道这么做不可以,是不对的,他依然要这么做。   窗外渐渐下起了小雨,玻璃窗蒙上一层雾,将窗外景色映得影影绰绰,再也看不清。   半晌,书房才响起一道冷淡的男声。   “陆医生,你平时熬夜吗?”   “我们这行怎么可能不熬夜……”   陆医生下意识做出回答,熬夜是他们行业的常态。又或许是,当今社会,没有一个行业能逃得了熬夜。   柏寅清又问:“熬夜做什么?学习?工作?还是单纯娱乐?”   陆医生不明所以:“都有吧。有时候累了就会刷刷短视频,放松一下……不知不觉,就看到很晚。”   “熬夜也对身体健康有害。”   陆医生愣了愣。   “现在很少有人不会熬夜,是吗?不管是学生还是上班族,每个人都被白日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所以在夜晚娱乐,好像只有夜晚的生活才完全属于自己,是能够被掌控的。但熬夜会导致生理性损伤,可不熬夜也会患上其它疾病……”   柏寅清语气平静,像在阐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不带丝毫个人情感,“滥用药物是慢性死亡,熬夜也是慢性死亡……”   “活着不也是吗?”    第56章 动听情话   一直以来, 柏寅清都受到严苛教育的影响。他拥有得很多,但真正属于自己的却很少,因此他对自己的所有物总是充满很强的独占欲与排他性。   但虞微年是一个游戏人生的浪子, 他最擅长甜言蜜语,为达目的可以做出必要牺牲。不论他说出的言语是真是假, 柏寅清都愿意相信, 哪怕知晓这是谎言。   柏寅清一直都很擅长忍耐, 更别提早在一开始, 他便知晓虞微年是个满口谎言的爱情骗子,永远不会为承诺负责,只图一时享乐。只有在床上, 虞微年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与下意识的收缩挣扎才是真实的。   才是因他而产生的。   想留住浪子是十分愚蠢的想法,活在新鲜感、刺激中的浪子永远不可能回头, 更不可能为某个人收心。   柏寅清明知不可能, 却还是这么做了, 用他的方式。   陆医生和柏寅清接触过很长时间, 他自然知晓柏寅清此人骨子里极其偏执,一旦认定某件事,便绝对不会更改。   “但你真的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你现在的身体……”陆医生很想找一个委婉的词语,却发现根本找不到。   “我知道。”柏寅清打断他的话,“年年不让我吃,我不会再吃了。”   陆医生一脸错愕, 他苦口婆心劝了无数次,柏寅清从未听进去。虞微年只用一句话,便能让柏寅清乖乖听话?   他还当什么医生?柏寅清的专属医生,就应该让虞微年来当。   陆医生奇怪道:“不过你们不是……”   他到底没说出“分手”二字, “现在是和好了吗?你们准备度假多久?这段时间海岛天气不怎么好,海景可能一般。”   年轻人的爱情轰轰烈烈,吵架时闹得天翻地覆,和好时又能如胶似漆。他倒也能理解。   柏寅清登时沉默。   陆医生即刻捕捉到柏寅清的表情变化,他愣了片刻,蓦地想起那层层严密的检查,还有一进别墅就要收手机设备的行为,以及别墅内随处可见的监控器与屏蔽器……   一个大胆的念头令他头皮发麻,他惊悚道:“难道你们还没和好,只是你……用了一些非常手段,才把他带到这里?”   柏寅清看着他,眼眸漆黑幽深,不带任何情感。   陆医生紧紧抓着扶手,一股寒意自尾椎骨上升直逼头顶。他一直知道柏寅清的心理状况不是很健康,但他绝对没有猜到,柏寅清能做出这么疯狂的事。   “你这样做,他愿意吗?”   陆医生回想起不久之前,虞微年露出来的黏人、缠绵一幕。   他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仿佛柏寅清是极其危险的恐怖分子。待距离安全,他又问,“这就是你之前说过的方式吗?”   “把他留在你身边的方式。”   “你不愿意分手,所以你就把他囚禁在这里……”   措辞一直很委婉的陆医生,说话头一回这么直白。   柏寅清背靠窗沿,面庞被笼罩在乌云密布的雨夜下。   “我能怎么办?”冷淡声线在此刻格外清晰,“我从没想过和他分手,就算他在外头有人,我也一直安慰自己,只要忍忍就过去了,他终究还是我的。我能答应他任何事,唯独不能是分手。”   陆医生忽的脊背一凉,是柏寅清突然抬眼看了过来。平直锋利的黑睫下方,是暗流涌动的眼睛。   柏寅清再一次重复,“唯独,不能是分手。”   如果不是柏寅清亲口所说,陆医生绝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然是柏寅清。这才过去几个月?柏寅清竟从那个不可攀的高岭之花,变成这副模样。   陆医生叹了口气:“爱确实会让人产生期待,让人斤斤计较,也让人面目全非……我能理解你此刻的感受,但你是否误解了?也许支配你的情绪不是爱呢?”   “如果你很容易在亲密关系中产生依赖,离不开对方、时时刻刻想和对方在一起,这不一定是因为你很爱他,而是因为你不爱自己。”陆医生看到柏寅清脸色骤沉,他顶着压力,硬着头皮往下说,“因为你不爱自己,所以你把对爱的需求投射到他身上。也许是因为儿时没有得到足够的爱,没有形成完整的人格,所以你始终停留在早期。你需要借助与他人深度绑定来满足自己,本质上并不是因为深爱对方——”   “而是通过这个行为,满足自己的依恋需求。”   天边云层翻卷,海面掀起巨浪。一道雷声响过,白光照亮柏寅清的半边脸,形成深刻的明暗交界线。   “陆医生,我一直很尊重您,也相信你的专业知识素养。”他缓缓站起身,高大颀长的身影背后,雨水沿着透明玻璃往下。他侧过身,眼底是一片平静,“但我还没那么蠢。”   不至于连爱不爱都分不出来。   窗外雨下大了,正在补觉的虞微年,也许会受到噪音干扰。这栋别墅于早些年修建而成,装修典雅精致,隔音效果却比较一般。   检查报告已经看完,并没有出乎柏寅清意料的内容。当务之急,是陪虞微年补觉。   陆医生却还有许多话想说,他拿着报告单,追在柏寅清身后。二人一起穿过层层昏暗走廊,声控灯随之一盏盏亮起。   待最后一盏暖灯亮起时,柏寅清正要推开房间的门。忽的听见卧室内,传来一道熟悉的调笑声。   “你刚刚怎么一直偷看我?”   “我没有……”   “是吗?可我刚刚都注意到了,你一直在看我。医生,你是不是喜欢我?”   虞微年很坏地顿住,在对方心跳升至顶峰时,他才故意轻笑一声。像一只将猎物放于爪子下玩弄的猛兽,看猎物挣扎只是单纯的恶趣味。   他笑得很开心,又带着刻意引诱般,“好巧,你也是我喜欢的类型。”   懒散上扬的声线中透着轻松愉悦的调子,尾音延长、咬着字眼,嗓音轻柔且漫不经心,又带着几分暧昧的勾引。   柏寅清不需要进入卧室,都能想象出虞微年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   陆医生猛地捏紧手中报告单,一抹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淌。他小心翼翼看向柏寅清,那张冷峻面庞神色不变,唯有薄唇紧抿,侧颜在暖光之下显得无比冷硬,似是在竭力忍耐什么。   微凉夜幕下雨势不减,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冷风,裹挟冰凉水汽落吹拂在柏寅清的脸上,勉强唤回几分神志。   柏寅清默不作声地松开手,似乎害怕打扰卧室内二人,他竟还刻意放轻脚步,离开了这里,将二人世界还给他们。   陆医生大惊大骇,这是什么意思?   柏寅清如今这作态,跟发现妻子出轨却害怕妻子与他闹离婚,所以不敢声张,选择忍气吞声的丈夫有何区别?   “柏先生,您……”陆医生斟酌再三,才小心翼翼道,“方才虞先生只是开玩笑,您别当真……”   柏寅清语气淡淡,似乎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早就知道,他是年年会喜欢的类型。”   “我也说过,我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要让我知道,又或是做得太明显。”   他停顿片刻,幽冷的声线在夜晚雨势下尤其诡异,“只是你们都不信。”   ……   “虞先生,您别开玩笑了……”   盛明聿看着这张放大的面庞,明媚精致,眼睛更像是会说话。他心跳坏了一般加速,四肢无措,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虞微年轻笑一声,他慢慢正过身,浑身像没有骨头一般靠在床头。他任由锁骨、脖颈的吻痕露出,像根本不介意盛明聿的目光。   “好伤心,我是认真的。”他委屈道,“你却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一直很喜欢你这种类型,医生,难道你没发现,你们气质很相像吗?”   盛明聿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你们”指的是他和柏寅清。   仔细一想,好像的确……他们体型都较为高大宽阔,五官深邃立体,气质较为沉冷。   胸腔涌起莫名的窃喜,盛明聿看着虞微年的笑脸,握紧手中的钢笔。   “虞先生,你们不是情侣吗?”他犹豫片刻,还是问了。   虞微年言语苦恼:“啊……以前是,现在应该不算了吧?”   “什么叫应该不算?”盛明聿追问。   “因为我们分手了,他不同意,所以他把我囚禁在这里。”虞微年语气十分轻松,看不出他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盛明聿怔愣,旋即面色变得严肃:“虞先生,请不要开玩笑。”   有那么一瞬间,盛明聿当真了,可仔细一想,柏寅清明显出身不凡,举手投足之间都带有老钱家族特有的贵气。一个接受正统精英教育的人,怎么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   再说了,看柏寅清的样子,他不像会做出囚禁这种事的人。   而且不久之前,他们表现得如此恩爱,旁若无人示爱的模样,宛若一对神仙眷侣。   “我没有开玩笑。”虞微年收起笑意,扯出一抹哀伤的表情。   他掀开被子,将裤腿往上拉,露出完整的小腿。   上头青红交错,遍布各种吻痕与指印,放眼望去竟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光是肉眼瞧着便让人心惊,也能足够看出对方究竟有多么痴迷。   一根纤长手指拨弄脚踝的链子,宝石撞击,发出清脆声响。   “刚刚我们表现得很恩爱,我知道你不信……”   “这里面应该有定位器,我在这里人不生地不熟,手机又被收走,我根本没办法联系外界,每天活动范围只有这张床……我跑不掉的。”   虞微年虽然没有问过,但这点根本无需怀疑,他太了解柏寅清了。   “医生,你能帮帮我吗?”方才轻佻的模样仿佛只是他的保护色,当下他眼底含着水光,眼底浮现脆弱无助的微光。   “我……”   “对不起,我不该麻烦你的。我知道,如果你帮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虞微年善解人意地出声,他侧过身,露出倔强又隐忍的侧颜,像在竭力克制失望的情绪。   浓密睫毛垂落下来,随着细窄的肩膀微微颤动,背后蝴蝶骨线条被印得极其明显。   男人骨子里都有保护欲,盛明聿也不例外。他望着虞微年,沉声道:“我会帮你的。但……我的通讯设备也都被收走了,短时间内我没办法帮你联系外界,不过没有关系,等我离开之后,我一定会帮你传递消息。”   盛明聿已完全信任虞微年,他越是回忆,越是恍然。难怪柏寅清处处小心,又是安检又是搜身,他原以为是有钱人家安全意识强烈。   他怎么都想不到,真正的原因是,这里囚了一只金丝雀。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   虞微年眼眸霎时清亮,他像一个藏不住心事的孩子,语气都轻快了不少,“我给你写几个电话号码,还有社交媒体账号……他们都是我朋友。”   虞微年最先写的手机号码便是他母亲的,其余的电话号码,他记不得几个,因为他不常打电话。   但他经常上网冲浪,记得朋友们的社交媒体账号。盛明聿去联系他们的社交账号,也是一样的。   保险起见,虞微年还将友人的家庭住址,以及一些基本信息写下。纸张上的人名都是A市出名人物,方便盛明聿确定人群。   就算这张纸之后被柏寅清发现,又或是丢了,盛明聿也一定会记得这些人名。   果不其然,盛明聿看到一个个人名,惊讶地抬起眼。他猜得出眼前之人身份不凡,却没料到,这些响当当的人物,竟都是对方的朋友吗?   待纸条写完,盛明聿忽的想起一件事:“你说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对吗?我也不知道,但在飞机上的时候,我有听他们聊起来过。这里是一个度假海岛,旅游业很成熟,又有个什么圣地之美称……具体称呼我忘了。海岛只接受提前三个月预约……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三个多月。”   虞微年竟不知说什么了,所以他们刚在一起不久时,柏寅清便开始计划囚禁他了?   盛明聿尽可能将自己知道的全部道出:“我在客厅等待时,听到门口保镖他们聊天,附近有一个木屋,柏先生似乎经常前往,又命人打扫,往里面运送物品,个个都用保险柜装着……海边停着一艘游艇,钥匙可能就在木屋里面。”   木屋吗?虞微年隐约有些印象,但是具体位置不太确定……他得找机会出去确认一下。   如果木屋里真有游艇钥匙,那一切都好办了。   就算没有游艇钥匙,有其它能够提供有效信息的工具也可以。   虽然盛明聿知道得不多,但胜在有用。虞微年忽的拉住盛明聿的手,透亮清澈的浅色眼眸直直望了过来。   “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语气哽咽,“这段时间,我真的好害怕。我以为我逃不出去,要一辈子被囚禁在这里……”   随着眼眶湿润,虞微年的两颊飘起许些绯色。温热手指紧握盛明聿的手,他浑身僵硬,明明只是被握住手,他却觉得全身感官都要浸泡在这过分柔软的触感之中……   淡淡的香气缠绕而来,他近距离望着这张美到富有攻击性的脸蛋。他甚至会恍惚地想,难怪看起来理智冷静的柏寅清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   如果这个人是虞微年,他倒也能理解了。   ……   秉承着职业道德,陆医生再次劝说柏寅清,又细细叮嘱。   “这些检查还是不够全面,我的建议是,尽快回总部做一个全面检查。”   柏寅清只是问:“年年的体检报告呢?”   陆医生一愣,随后叹了口气:“他很健康,非要说的话就是肠胃不太好,是不是三餐不规律,经常不吃早餐,还熬夜之类的?”   柏寅清:“嗯,我在帮他改了。”   陆医生:“……”   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陆医生还想再劝些别的,但柏寅清不像能听得进去的人,就算他费尽口舌,结果也是白费。他不如不说。   他回到客厅,看着失魂落魄的盛明聿,一脸莫名:“怎么这副表情?起来了,我们该走了。”   陆医生还记得方才的事,他生怕柏寅清找盛明聿茬,特地挡在盛明聿身前。所幸柏寅清没有把注意力落在盛明聿身上,因为虞微年出来了。   虞微年穿着睡衣,懒洋洋地踩着个拖鞋。他站在二楼扶手边,柏寅清见状迅速上楼,给他披上了一件外套。   “不继续睡了吗?”柏寅清像完全不知道方才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虞微年见了什么人。   虞微年带着鼻音,“嗯”了一声,又问:“为什么要突然做检查?你生病了吗?还是说……你之前吃的药有问题?”   “没有。能有什么问题?”柏寅清面色不改,“你最近睡得太多,我担心你哪里不舒服。”   “噢。”虞微年并未产生疑心。   陆医生与盛明聿一路往外走,门口一行保镖拦下二人,部分人手中拿着扫描仪,另一部分则上前准备搜身。   盛明聿面色大变。他没想过柏寅清会如此谨慎,进来要搜身,出去也要……   他身上还留着虞微年给他的纸条。   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绷紧,虞微年面色不变,神色自若地看向窗外:“雨下得好大。”   “这场雨突然就来了。”柏寅清同他一起看向窗外,“天气预报说最近都是大晴天。”   天气诡谲多变,自下午开始,天空开始阴云笼罩,有着下雨征兆。   虞微年假意看向窗外,眼尾却一直注意着门口动静。   也幸好他聪明,知道柏寅清多疑,在盛明聿离开房间时,他又将纸条抽走、撕碎,冲进马桶里了。   他不相信盛明聿连一个人的名字都记不住。   他已尽量挑名气大的名字写,比如家喻户晓的影帝江臣景。   只要记住一个人,便能够通过社交平台的关注列表,大致还原出他整个人脉网。盛明聿是聪明人,这点不需要他教。   盛明聿却不知晓他身上的纸条已被取走,他满心都是守护这张纸条,绝对不能让他们的事被柏寅清发现。否则,虞微年又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面对搜身,他表现得极其抗拒。   保镖面露难色,他望向二楼扶手边的柏寅清。   柏寅清淡淡地往门口扫了一眼,说:“不用搜了。”   他望着盛明聿,手指却抚摸着虞微年的发梢,说,“我相信你。”   对盛明聿说的话,却更像对虞微年说。   ……   大雨下了一夜,狂风暴雨席卷玻璃窗与屋檐,碰撞出野兽咆哮般的声响。美丽的沙滩被浇成灰暗的泥浆,波光粼粼的海面被黑夜吞噬,只留下无边无际的暗色。   虞微年总觉得心慌,他望着反复无常的天,倒不是害怕电闪雷鸣,而是下意识地想——这种天气下,直升飞机能顺利起飞吗?   夜晚,柏寅清帮虞微年洗完澡,将虞微年面对面抱坐在怀里,挖出乳白色的膏体,均匀涂抹在虞微年的后背。   粗粝手指蹭过细嫩肌肤,虞微年轻轻颤了一下。他感到不可思议,这乳霜真是正经乳霜吗?还是因为他和柏寅清做太多了,他变敏感了?   若不然,为什么只是这样的简单触碰,都会叫他起很大的反应……   柏寅清像没有察觉到虞微年的变化,只静静擦拭乳霜,擦得细致,连细小缝隙与褶子都没有错过。   “今天来的那个医生。”他忽的开口,“你很喜欢他?”   “他是你喜欢的类型。”   猝不及防的提问,让虞微年怔愣片刻。他双手搭在柏寅清的肩头,腰身微微下伏,看向柏寅清时,眼尾染着一抹水光。   唇角缓缓挑起一个恶劣的弧度,他低下头,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在呼吸交缠的情况下,虞微年含着笑意开口:“你觉得我背着你和他偷情了?”   “你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虞微年故意挑逗一般,哼笑着开口,“摸摸我,检查一下……”   虞微年勾着唇角,眼底满是兴致盎然的恶趣味,轻浮又蛊惑地说着引诱的言语,表情却极其无辜。   “看看我有没有夹着其他男人的东西。”   柏寅清一言不发,唯有擦拭乳霜的动作在缓缓变慢。膏体遇热融化,手指也在变热,变湿,变得黏腻。   虞微年原本还一脸散漫自若,很快,他忽然触电似的,腰肢控制不住抽了抽,却被箍住侧腰无法动弹。   他咬牙啜泣,肌肤慢慢浮粉,又蒸出稠丽鲜艳的红。   柏寅清看着虞微年湿漉漉地往外冒着眼泪,食指与中指并起,又默不作声地加入了无名指。   察觉到虞微年想逃,他曲起膝盖,阻止虞微年后退的举动,长臂箍住虞微年的腰身,更是让虞微年挣脱不得,只能牢牢钉坐在他的掌心。   虞微年逐渐控制不住表情,连哭腔都难以抑制。柏寅清仔细望着他的脸,阴暗恶劣的占有欲在不断滋生——想让他呜呜咽咽地哭,想让他神志不清,想让他嘴里只能喊自己一个人的名字,再也无法去找别人。   漆黑幽深的眼珠在黑夜中没有丝毫情绪变化,然而柏寅清的体温却无比滚烫。他捞着虞微年的腰,哑声喊:“年年。”   这一幕太过熟悉,柏寅清总喜欢在他神志不清时喊这些称呼,一边喊一边发狠地撞,直到他连成型的语句都无法吐露。   他也敏锐察觉到,他变得愈发敏感,也愈发不经碰了。   “宝宝……”   虞微年应激一般,反应很大,身躯陷入剧烈颤抖。   仅是如此便觉得难以忍受,他哭颤着声线,条件反射地开口。   “我……我永远爱你。”   “多么动听的情话。”柏寅清面上并无多少表情。   只可惜,他再也不会信了。    第57章 走不掉了   “温馨提示:明天将有大风, 多云转晴,之后会持续晴天,适宜安排出行……”   窗外呼声哗啦, 电闪雷鸣,隔着窗户都能听见滂沱雨声, 直至后半夜, 雨势才缓缓变小。   夜晚与海面几乎融为一体, 形成无边无际的暗黑色。虞微年划着手机天气预报, 不知是信号不好还是什么缘故,天气预报内容与实际相差甚远。   天气预报表明,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艳阳天, 气温也处在回升状态。   虞微年倒不是担心天气会耽误出行游玩,而是在沉思。   盛明聿等人离开时, 雨势极其猛烈, 伴随蓝紫色闪电。如若是正常航班, 恐怕少不了延误或取消。   这种恶劣天气, 飞机真的能顺利起飞吗?   虞微年将手机锁屏,放回床头,背后拥来一个炽热怀抱。他立刻闭上眼, 假装熟睡,脖颈间传来滚烫的温度。   柏寅清不知道睡着了没有,当下无意识蹭着他的脖颈,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起初, 虞微年总是嫌这种行为太过黏糊。偶尔为之能够视作情趣,太过频繁则显得腻歪。   但柏寅清很喜欢抱着他,蹭他、嗅他、亲他,仿佛是一个重度成瘾患者。而他是唯一能够拯救柏寅清的良药。   久而久之, 虞微年也慢慢习惯了。抱就抱吧,蹭就蹭吧,他也少不了一块肉。   他也喜欢被厚重被子包裹的感觉,被柏寅清抱着,还不用自己暖被窝,只要把柏寅清的怀抱当做自动发热的厚被子便好。   闭上眼后,虞微年脑中不断回放着那则天气预报。   希望睡醒之后,会是一个好天气……   希望飞机能顺路起飞。   第二天,虞微年罕见地早起,他也意外看见柏寅清做家务的一面。   柏寅清好像起得很早,起床之后,先将家里打扫了一遍,随后做了早餐备用,避免虞微年突然苏醒却没有早饭吃。   现在就用上了。   虞微年坐在餐厅,望着桌上摆盘精美的中式早点,偏首望去,猫房大门没有关,小猫也在一边低头吃猫饭,一边摇着毛茸茸的尾巴。   另一边洗衣房则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伴随许些手搓声响。   虞微年:“……”   不会是他想得那样吧?   虞微年吃完最后一个烧麦,喝了口豆浆,才朝洗衣房走去。洗衣房是半开放式的,连接一个落地窗阳台,他一眼便看见,柏寅清正徒手搓着什么。   再看一眼,他确定了,是他的袜子。   虞微年抱臂倚墙,站姿懒懒散散,没个正行,语气也带着不着调的笑意:“不是有洗衣机吗?为什么还要亲手做这些事。”   这也是他早就想问的事。早在他们同居时,柏寅清便痴迷于手洗衣服、手洗碗,他虽不做家务,也很少会家,但家里该有的设备一个不缺。   三台洗衣机,烘干机,洗碗机,还有各种扫拖地机器人……   明明可以借助工具,柏寅清却选择最麻烦也最费事的一种。   柏寅清一边搓着袜子,一边语气平静道:“我喜欢洗你的衣服。”   垂下的眼帘,遮盖住眼底的浓烈控制欲。   柏寅清有很强的独占欲与排他性,但他知道虞微年不喜欢这样,所以尽可能忍耐。而这种极端的情绪,集中体现在虞微年的衣物上。   他要包揽一切家务,包括照顾虞微年的一切大小事宜,哪怕是洗袜子、洗内裤这种小事。   这能够满足他的独占欲与掌控欲。   虞微年却无法理解这种行为,无论做什么事,他都追求高效,时间在他看来十分宝贵。   他看柏寅清洗了一会儿,搓得还挺仔细。没多久,他看得坏心思起,又忍不住凑上前捣乱。   趁柏寅清不注意,虞微年从后抱住柏寅清的腰,他的手无法避免沾上许些水与泡沫,他愣了一愣——居然是冷水?   “年年……”   柏寅清话未说完,虞微年便被打断思路。二人的身高差,能够让虞微年正好将下巴搭在柏寅清的肩头。   “你这么喜欢洗我的衣服——”   虞微年伸着面庞,拖着长长的尾调:“不会偷偷拿我衣服做坏事吧?”   搓揉袜子的手指一顿,柏寅清面不改色,并不否认,而是神色自若地转移话题,“午饭想吃什么?”   虞微年随口一猜,竟猜中了,最荒唐的是,对柏寅清私底下会用他贴身衣物做别的这件事,他居然丝毫不觉得意外。   他唯独意外一件事——柏寅清杏欲这么旺盛,真的没问题吗?   虞微年自认重欲,面对柏寅清,他仍觉得无比吃力,也时常感到醉生梦死的、仿佛意识被撞得粉碎的恍惚感。   可在这样长时间的性/爱下,柏寅清竟仍然觉得不满足,需要通过他的贴身衣物,来抚慰自己。   虞微年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这真的正常吗?   柏寅清将手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再将手上水珠擦干。旋即,他在虞微年抱着他的臂弯间,转了个身,面对面朝向虞微年。   微凉手指想去捧起虞微年的脸,想到温度过低,还是挪开,改蹭着虞微年的发梢。   “怎么不说话?”柏寅清问,“午饭想吃什么?”   虞微年看了眼外面的天,依旧雾蒙蒙的。他问:“最近怎么老下雨?我还想出去露营呢,要是能在海边办一个篝火派对,也一定很有意思。”   他将面庞转回,双臂搂着柏寅清的脖子,仰头亲昵地蹭了蹭,“我们还可以在沙滩上做……沐浴阳光和海风,那一定很刺激。”   搭在腰间的大掌缓缓收紧。   隔着衣物,柏寅清蹭了蹭虞微年的腰窝:“想出去吃?天气预报说等会可能有小雨,但总体是大晴天……”   他停顿片刻,又道,“但天气预报不是很准。”   前几天也是如此,天气预报说近日都是大晴天,他也是提前看好日期,才选择了这里。   结果自他们来到此地,绝大部分时间都在下雨,不太适宜出行。   “如果下小雨,我们可以扎一个帐篷,然后躲在里面。”   虞微年朝柏寅清伸出双手,柏寅清会意,弯身托着他的臀将他面对面抱起。   他又继续往下说,“我之前看到过一个小木屋,那个木屋是这里的旅游景点吗?还是什么?要是对外界开放,我们也可以把东西放到里面。”   “这样就不会被雨淋湿了。”   “寅清,你知道那个小木屋是谁的吗?”虞微年眨了眨眼睛,仿佛只是单纯好奇,“是对游客开放的,还是原住民的家?”   柏寅清凝视着他,回答:“是对游客开放的。”   “怪不得,我说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干净……你怎么知道这个小木屋?”虞微年似乎很惊喜,“那是你专门为我准备的吗?”   “嗯。”   “那太好了!我们不需要扎帐篷,可以直接把东西放在小木屋里。”   虞微年搂着柏寅清的脖子撒娇,“我们去外头逛逛吧?然后带上小猫,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家里,我都要憋死了……”   虞微年说得也没错,除去疯狂地做,他们很少出门,就算出门也只是简单逛一圈,很少真正地出行游玩。   他这么爱刺激、图新鲜感的人,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柏寅清:“带上小猫不太方便。”   虞微年皱起眉尖,看起来像是不太开心。他哄人般蹭了蹭虞微年的面颊,低声解释,“我们要带的东西比较多,而且外面下雨,偶尔可能打雷……外头对久久来说是全新的环境,猫都怕生,容易应激。”   “要是久久突然跑了,这里这么大,我们很难找到他。”   好像也有道理?   由于久久平日里表现得太黏人、大胆,以及久久到这里之后并没有表露出害怕的情绪,虞微年险些要忘记,这是一只害怕极度生人的小猫。   如此一细想,虞微年才蓦地察觉到,别墅里很多物品都是久久的旧物。柏寅清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连久久爱玩的玩具都带上了,猫爬架更是从家中原封不动地运来……再加上这里布局与他家很像。   他猜测,也许这就是久久没有应激的原因。   虞微年不可能拿这件事开玩笑,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小猫一只猫待在家中。   他坐在沙发上,伸手抚摸久久的脑袋,柏寅清则在一旁收拾物品。   “天气这么差,昨天医生他们能顺利离开吗?”虞微年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没有马上得到回答,便快速切到下一个话题,“需要带这么多东西吗?医药箱也要带吗?”   “以防万一,必备物品都带一些。”   虞微年不解,小木屋距离别墅很远吗?如果真缺什么,到时候回来取不就是好了。   他大概也能猜到,柏寅清多半是怕他偷偷逃走,所以要无时无刻待在他身边盯着他。   “那你快一点。”虞微年抬起脚尖,轻轻点了点柏寅清的胳膊,却被反抓住,重重摸了一把。   虞微年瞪了过去:“你打我?”   “……”柏寅清解释,“我这是摸。”   虞微年抱起毛茸茸的小猫,手里捏着一只爪子,故作凶狠地警告柏寅清:“我不管,就是打。”   小猫很应景地跟着“喵呜”一声,喊得很凶。   柏寅清百口莫辩,他只能道:“等会让你打回来。”   虞微年这才满意:“这还差不多。”   柏寅清已经将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他准备了一个背包,里面还带上了换洗衣物,防止他们身上被弄湿弄脏,消毒湿巾、创口贴、碘伏,还有许多常见药品,他都带上几颗备用。   恰好,窗外响起一道惊雷,惬意躺在虞微年腿上的小猫登时炸毛,又赶忙将猫脸埋进虞微年的胸膛。   虞微年惊讶低头,他赶忙抱住久久。   怎么打个雷都会吓成这样?确实不适合往外面带……   也正是这时候,虞微年突然发现一件事。   从前,他经常去杭越家,杭越也会给他拍各种视频,仅是这种程度,他都已经觉得久久很黏人了。   在接久久回家之后,以及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没想到,他肉眼可见的粘人程度,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多。   外头雷声停止,虞微年安抚地拍拍小猫后背:“这么喜欢我吗?”   小猫仍然怕得哆嗦,但似乎能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仰头亲昵地用鼻尖碰了碰虞微年的下巴,又嗲又轻地“喵呜”了一声。   像在给出回答。   无序排列着的绿植后方,藏着一座方正小木屋。一圈高低不平的围栏圈在一边,台阶用石砖堆垒成不规则形状。   虞微年到达此地时,天气还好,只是阴云密布。   他好奇地绕着小木屋走了一圈,地面干净整洁,围栏周围的花圃种植无名野花野草,泥土质地松软,显然被用心打理过。   “你之前来这里打扫过吗?”   虞微年推开房门,屋内十分整洁,没有一丝灰尘。   一旁木架上摆放着许些零食,又准备了许多蜡烛、气球之类的物品,没有空调、电视机或冰箱等物品,墙壁上还张贴了一张旧时期的海报,极具有年代感。   “之前来打扫过。”柏寅清在木屋外支帐篷,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还没整理完。”   虞微年敷衍地应了一声,在木屋里翻箱倒柜地寻找。   盛明聿说过,海边停着一艘游艇,游艇的主人是柏寅清。他没有放过别墅内各个角落,没有所谓的钥匙。   钥匙一定会放在某个地方……会在这里吗?   虞微年拉开一个抽屉,抽空回应着:“哦?这样子,这木屋看起来也不大,但看起来还挺有趣的……很像我小时候玩过的游戏。”   柏寅清:“是《星空家园》吗?”   虞微年敲了敲地面,寻找暗格。听见这个熟悉的游戏名称,他先是愣了愣,旋即回答:“对,就是这个……我小时候很喜欢玩,也喜欢在里面种菜,养动物。”   “我亲手布置了一个小木屋,那是我的家。和现在的很像……”   话到这里,言语蓦地停住。他环顾四周,再跑到木屋之外,随后惊奇地发现。   这栋小木屋,和他童年记忆里游戏中的“家”,几乎一模一样。   虞微年站定在原地,思绪久不能回神。柏寅清牵起他的手,放在脸侧,用体温帮他取暖。   “你给我的相片中,有你在玩游戏的一幕,你坐在沙发上举起游戏机,笑得很开心。我一开始以为是因为你赢了游戏才高兴,把照片翻面后才看到,你笑是因为骄傲。”柏寅清说,“收集材料、搭建、布置……全部亲力亲为。”   “这是你亲手组建成的家,你很喜欢。”   虞微年怔怔地看向柏寅清,胸腔涌过微妙的、不易察觉的情绪。连他自己都忘了的事,柏寅清却通过其它方式帮他记得,又将其还原。   他更多的是迷茫与不解,这些连当事人都不在意的事,柏寅清为什么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又为什么大费周章将其还原到现实?   很快,柏寅清告诉了他答案。   “年年,生日快乐。”   柏寅清迎面抱住虞微年,低声言语,“本来该在一周后在这里告诉你。”   一周之后的惊喜,被提前到今天。虞微年也倏地明白,柏寅清为何说“还没整理完”,以及木屋内的蜡烛、气球等物品的用途。   柏寅清决定在这里为他庆生。   虞微年调整好表情,露出恰到好处的欣喜:“真的吗?这些都是你为我做的……你不说,我都要忘了这些事。”   “我很喜欢这个礼物。”他配合地亲了亲柏寅清的唇角,“这是我收过的最有意义的生日礼物。”   他又在撒谎。   虞微年从来不过生日,节日于他而言没有任何作用。他从来不会因生日特地组个局,又或是大办宴会。   从前他过生日,朋友都会早早为他备上礼物,当天要是大家都有空,便一起出来玩儿,没空也无所谓。   他喜欢随心所欲的方式,绝对不会因为某个特殊日期,束缚住自己的行程。   一股强烈到让人有些焦灼的情绪在漫开,黑沉沉的乌云压下,叫人有些喘不过气。   虞微年抬眼看向柏寅清,半开玩笑地开口,“你是不是还藏了其它生日礼物?比如……游艇之类的?”   宽大掌心抚上面颊,虞微年偏头将侧颜贴上,他表现得极其黏人顺从,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柏寅清。   “你之前不是问,盛明聿他们能不能顺利起飞吗?”   柏寅清的声线冷淡,不掺杂任何情绪,“他们没有离开,目前还在这座岛上。”   虞微年神色微变,故作轻松随意道:“也是,天气这么恶劣,还是在岛上多住一段时间吧。再过两天,他们应该就能走了……”   柏寅清垂眼望着虞微年,幽暗目光像滋生出菌丝,将眼前人紧紧缠绕在身边。沉冷嗓音裹挟潮湿又阴冷的空气,回荡在耳畔。   “走不掉了。”   他说,“没有我的允许,谁都走不掉。”   虞微年头皮一阵过电,他呼吸一紧。   柏寅清知道了,柏寅清绝对知道。知道他和盛明聿在卧室里的对话,知晓他们的反常……柏寅清一直知道他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却装作不知。   虞微年像被冷血动物盯上,产生一种永远无法逃脱的惊悚感。可比起这些,另外一股怒火盖过一切。   虞微年猝然抬眼,上挑眼眸蕴藏愠色,先发制人指控:“你又在我身上装窃听?你答应过我,以后不会这么做!”   “你又骗我!”   “我骗你?”   柏寅清平静地重复,他似乎很困惑,“一直在说谎的人,不是你吗?”    第58章 暴风雨夜①   “你宁愿相信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跟你说的话, 也不愿意相信我。你想要找这把钥匙是吗?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要。”   “我明明跟你说过,只要你和我提要求,我都会答应你。”   与冷淡面庞不符的, 是沉冷幽邃的眼睛。柏寅清停顿片刻,再次重复, “我说过的。”   虞微年怒极气极, 分不清究竟是因为窃听器而生气, 还是因柏寅清早就知晓一切而愠怒。   他冷笑出声, 用力将柏寅清推开,懒洋洋地抱着手臂道:“你说过?你总是说我撒谎,那你的承诺有用过吗?你一边说允许我在外头乱玩, 另一边又窃听监视我?”   “盛明聿只是来我房间拿个钢笔,这么短的时间里, 你都能知道我们说了什么。”   “柏寅清, 你的承诺不也一样, 一文不值。”   四周风声席卷, 天色变得愈发暗沉。柏寅清的面庞被映照得极其深邃,等虞微年说完,他才开口。   “我没有往你身上装窃听和定位。”他停顿片刻, 才道,“我回房间的时候,听到你们说话,之后你的表情太过明显, 也太好猜。我根本不需要窃听或偷听,都能知道你们聊了什么。”   “我也知道盛明聿是你喜欢的类型,我想过,你要是真的喜欢, 我能接受你和他玩玩。所以我走了,我没有打扰你们。”他的呼吸陡然急促,似是在竭力忍耐什么,“反正我知道你没办法收心,与其让你在外面找,我不如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用我的人。这样我也不至于那么被动,又毫不知情。”   虞微年来不及生气,面庞先一步涌上不可置信。他不敢相信柏寅清能做到这一步,他审视柏寅清的面庞,怀疑其言语的真实性。   “你看,你不信我。”   “你只要一句话,我就会放你走。可你选择继续演,演得很爱我。”   柏寅清似是料到虞微年的反应,“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也不相信我是真的爱你,更不相信我给出的承诺。因为你总是言而无信,所以你也这么以为我;因为你一直撒谎,所以你也不相信我的承诺。我说过只要你提,我就会答应你任何条件,除了分手。”   自从登岛以来,柏寅清一直在等,等待虞微年和他提要求。他想,不管是什么要求,只要虞微年提,哪怕他不愿意,他也会逼迫自己去做。   但虞微年没有给他逼迫自己的机会,因为虞微年根本不信任他,像他总是怀疑虞微年的承诺。   虞微年愣在原地,天上下了些小雨,没等他反应过来,柏寅清拥着他进入小木屋。在相对暖和的环境下,他抬头看向柏寅清的脸。   他确实没有想过……   虞微年自认很了解柏寅清,他认为柏寅清不可能放他走,与其和柏寅清谈判,不如自己想办法。   面颊被柔软的毛巾擦拭,他忽的握住柏寅清的手腕,说:“那我现在提呢?现在还有用吗?”   “你还是想走。”柏寅清语气平静,“我能放你走,但我们不能分手。”   说了等于没说,虞微年忍了忍,还是耐着好脾性道:“柏寅清,我不该玩弄你的感情,但这么多天我们一直在一起,你也该腻歪了吧?”   虞微年嘴上这么说,心中却丝毫不觉得他有问题。玩玩怎么了?他身边所有人都是在这样的,他自然也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爱情是什么?爱情什么都不是,只有蠢货才会相信爱情的存在。   “……”   柏寅清一点点将虞微年面庞的雨珠擦干,动作轻柔,语气却是沉冷的,不带一点温度,“虞微年,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结束就能结束的。”   “那你要我怎么样?!”   虞微年自认他已经做得够好,柏寅清想要什么补偿,他给行吗?想要多少钱,亦或是房产,只要柏寅清开口提,他都能给。但他知道,柏寅清要的不是这些。   可唯独柏寅清要的,他给不了。   爱情?真心?虞微年根本不相信真心,更不会有爱情。   没有的东西,他该怎么给柏寅清?   “我知道你一开始不喜欢男的,我不该这样,我错了行吗?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给你……我给你介绍别人行吗?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能帮你找到……”   肩膀猛地受力,虞微年身形不稳,他被推到木柜之上。后背有一大掌缓冲了受力,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却能清晰听见木柜晃动的声音。   他惊魂未定,以抬头,望见一张惨白阴冷的脸。   柏寅清眼里愠色浓重,另一只手紧紧箍住他的下巴:“你没有真心,所以你觉得我也是。你把爱情当作游戏,你喜欢赢,喜欢自由。”   “那我的真心呢?”   “还有,我不是不喜欢男人。我讨厌人,不管男的女的,我都讨厌。”他停了停,又说,“但我……”   虞微年大幅度抬头,身形与面庞皆被阴影笼罩,他气势丝毫不减。   “你不会要说,你讨厌所有人,但你喜欢我吧?”他语气轻浮,极具嘲弄地扯了扯唇角。他抬起手,动作与语气温柔,动作却充满羞辱意味地、拍了拍柏寅清的脸,“你喜欢我,却做尽我讨厌的事。”   “装定位器,窃听器,跟踪我,囚禁我……你伤害我,却说你这是喜欢我?”虞微年像是觉得可笑极了,“要是我囚禁你,把你的腿打断,往你脖子上套项圈,哪里都去不了,只能被我绑在身边。你愿意吗?你会想要这种喜欢吗?!”   虞微年本意是想让柏寅清换位思考,可他话还没说完,便明显感觉到柏寅清的呼吸变重,面庞浮现起病态的红。等他完全说完,柏寅清更像是完全控制不住亢奋情绪,浑身连带手指都神经质地颤抖。   柏寅清设想了一下这个画面——只是想象,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感席卷全身,呼吸与反应都变得无法控制。   虞微年惊诧地往下看了一眼,他原以为这样会让柏寅清唤回理智,却没想到柏寅清似乎很喜欢这样。他的表情一瞬变得难以言喻,他憋了一肚子火,烦躁地曲起膝盖,发泄般用力撞了撞。   “你贱不贱?这样都能发/情?”   “你是公狗吗?”   虞微年自认说出极具羞辱性的言语,可对柏寅清而言,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柏寅清竭力平复呼吸,眼眶却爬上蛛网般的血丝。   他喉结滚动,他俯身看着虞微年,哑声道:“我愿意,如果你真的要这么做,我愿意……如果你害怕后续责任,我可以自己打断我的腿……”   “我绝对不会让你为难。”   虞微年只是随口说说,柏寅清却当真了。他一脸匪夷所思,太荒唐了。   “还有,第一批定位器不是我装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   柏寅清声线沙哑:“后面检查出来的那一批的确是我干的,我承认,但第一批不是。一扫描就暴露的次等品,不可能出自我手。我没必要多撒这个谎……”   虞微年冷笑。   柏寅清也知晓虞微年不信任他,这只能怪他。是他做过太多过分的事,导致他在虞微年那边信用为零。   他抚摸着虞微年的面庞,想,他会用行动证明他的爱的。   哪怕只能让虞微年感受到万分之一。   虞微年避开柏寅清的手,语气冷淡:“你不就是恨我玩了你,想要报复我吗?”   “……”   “什么?”   波澜不惊的面庞浮现明显的裂痕,虞微年第一次在柏寅清脸上看到这种类似无措迷茫的表情,仿佛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因为恨我,所以才囚禁我,又把我关在这里。”虞微年像已经放弃挣扎,也无所谓了。他语气平平道,“无非是觉得被我玩弄了感情,不甘又耻辱,所以想用别的方式报复我。”   “你真觉得我会那么蠢,会相信你是因为爱我才这么做?”   如果爱一个人,就要囚禁一个人,那真是太可笑了。虞微年睁开眼,上挑的眼尾满是笑意,他抬起一根手指,抵在柏寅清颤动的薄唇上,语气温柔,“首先,我根本不相信有爱;其次……你说你爱我?”   “你爱我,那你能为我去死吗?”   他笑了笑,“你说你什么都能为我做到,为什么为我去死不行?你不是爱我吗?”   柏寅清眼前眩晕,呼吸变得急促,太阳穴发胀得疼痛,心率也快得惊人。他想,这是滥用药物的副作用,意识在涣散,他却能清晰听见虞微年的声音,字字扎刺进他的心窝。   柏寅清从不否认,他的确不会爱,也没有处理爱的经验,在学会爱人之前,他先产生了占有欲与控制欲。他通过占有与控制来获取安全感,一直索取,陷入恶性循环。   他意识到他错了,也在改正,他会好好做、好好学的。   柏寅清从未怀疑过他的爱,可虞微年却认为他的爱是恨,是一种伤害。   雨下得越来越大,屋外狂风咆哮,铅灰色的天幕像一只巨口即将吞噬一切。空气变得冰冷又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刀子。   柏寅清眼前晃动得厉害,世间万物色彩化成扭曲的颜料盘,又逐渐褪色成黑白灰。耳畔嗡嗡作响,身体变得不受控制,胃部痉挛地抽搅痛。   之前被心理医生质疑他的爱不是爱,而是一种心里投射,柏寅清能够坚定自己;虞微年一句话,便能轻而易举摧毁他的所有信念。甚至连此刻天气都十分恶劣,狂风呼啸,电闪雷鸣,似是在指责他的爱太过失败。   柏寅清的脸色无比惨白,状态明显不对劲,饶是愠怒的虞微年也察觉到了。他伸手扶住柏寅清的肩膀:“柏寅清?你怎么了?柏寅清?”   “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没事。”   柏寅清喘息沉重,过了几秒,才费劲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觉得……我在恨你?”   “我在……报复你?”   虞微年看出柏寅清状态不佳,并没有继续说这些话。但他心中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他只是说:“爱情没办法证明,更没办法具象地存在。”   “因为这世上根本没有爱情。”   爱没有踪迹,痛苦却总是能让人瞬间捕捉。比起被爱,柏寅清总是最先感知到痛苦。   好像越爱越痛,越痛越爱。   视线再度变得模糊,柏寅清像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盒子里,更够感受的只有黑暗。越是看不见,触感越是清晰,五脏六腑都在拉扯牵引般疼痛,一股血腥味涌上喉管,却被他强力咽下。   “好,我们都先冷静一下。”   柏寅清根本没听清虞微年在说什么,也无法分辨其言语含义,他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他必须要离开这里,不然他随时可能失去意识。他不能让虞微年看到这样狼狈的他,更不能破坏他在虞微年心中的形象。   柏寅清快步往木屋门口走,完全忘了室外在下暴雨。他自以为步伐很快,在虞微年眼中却极其缓慢,且每一步都带着艰难的颤抖。   柏寅清到底怎么了?   虞微年下意识跟了上去,二人到达门口,他本想将柏寅清拽回屋子里,可柏寅清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紧跟着,苍白唇角难以克制地涌出鲜红血液,顺着雨水滴滴答答往下流淌,打湿了衣襟,同样也刺进虞微年的眼底。   “柏寅清?!”   虞微年往外走了一步,但外头雨实在太大,仅是一步,他竟感到巨大风力险些将他吹走。也正是他愣神的空档,身形精悍、平日里能轻松把虞微年扛在肩头的柏寅清,如今跟纸片人似的,被一阵巨风刮倒在地。   这雨这风来得猛烈,各种落叶、木板、十块,以及一些不知名的金属部件在空中张牙舞爪地翻飞,随风声发出可怖的咆哮声响。   虞微年不是没在海边度假时遇到过狂风暴雨,却是头一回遇到如此极端的天气!   他和柏寅清必须快点回到小木屋内。   至于别墅,他们肯定是回不去了。   这段路太过危险,回去等于自寻死路。   “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虞微年费劲地穿梭暴风雨中,这一段路很短,走起来却十分漫长。   柏寅清身上已被暴风雨打湿,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庞上,唇色透着青。刺痛传遍整个身体,他想告诉虞微年他没事,可他只是蠕动了嘴唇,发不出任何声音。   好不容易来到柏寅清身边,虞微年身形被风吹得不稳,险些朝一侧栽倒。急忙稳住身形的他,也自然没有注意到,一侧的大树被吹断枝杈,随着风向朝虞微年的后背袭来。   在枝杈距离虞微年不到十公分的距离,柏寅清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力量,一把将虞微年搂进怀里,二人连扑带滚地回进屋子内。   虞微年迅速把门关好、上锁,隔绝外头乌拉咆哮的风雨声。   幸好小木屋质量够好,隔音效果也不错,暂时待在这个地方,应该是安全的。   虞微年来不及松一口气,便看到满地的水痕间,混合脏乱的泥沙尘土,柏寅清身上一片污泥,小腿裤子被划开,鲜血正在汩汩往外流淌,与一地狼藉混合,显得更加糟糕。   那张英俊冷淡的面庞更是狼狈到了极点,哪有平日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的模样?   虞微年注视着柏寅清小腿的伤势,庆幸柏寅清之前收拾了医药箱,他熟练地脱下柏寅清的裤子,将伤口简单处理了一遍。   幸运的是,伤口不深,血很快就止住了。   虞微年处理好伤口,将柏寅清的裤子往垃圾桶丢,他去卫生间打了盆水,出来时,竟发现柏寅清已经将地面收拾好了。   虞微年:“……”   都什么时候了,柏寅清还想着做这些?   柏寅清别过头,不让虞微年看他的脸。声音嘶哑地开口:“你有洁癖。”   虞微年不喜欢脏乱的环境,他一直记得。   稳稳端在手中的盆子,水面荡开许些涟漪。虞微年站在一边,凝视着柏寅清。   他们在一起很久,他每次自认为很了解柏寅清,可每次柏寅清都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每次都在自以为是,其实他根本不了解柏寅清。   “擦擦吧。”   虞微年把水盆放在一边,打开医药箱,“你刚刚看起来脸色很差,胃痛吗?还是什么……这里面有胃药吗?”   “我不用吃。”柏寅清见虞微年不满地看过来,他只能解释道,“不是胃病,是……副作用。吃药没用。”   也没有药能够缓解副作用。   “我喝点热水就好了。”柏寅清又说。   柏寅清先用毛巾擦拭面部污渍,随后才开始整理身上,他简单冲了个澡,换上一身新衣服。看起来仍然憔悴,不过比刚刚好了不知道多少。   虞微年靠在床沿,双腿处在自然交叠的状态。全程,他一直观察柏寅清,观察柏寅清的表情、动作,像一个严苛公正的法官,试图从柏寅清身上寻到作案踪迹。   最终,目光落到柏寅清的腿上。   “如果你不推开我,受伤的很有可能是我。”   在柏寅清准备出声反驳时,虞微年先一步开口。他的言语不似从前散漫,而是切切实实的困惑、不解,“为什么?”   他当时确实没看见,柏寅清完全可以不管他。   “我们不是在吵架吗?”   窗外如世界末日般可怖,暴风雨不停。柏寅清静静地站在前方,脸庞几乎没有血色。   他的声音混在雨中,每个字眼却异常清晰:“吵架也不能不管你。”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第59章 暴风雨夜②   很感人, 但虞微年不相信爱情。   爱情就像一壶烧沸的开水,变凉只是时间问题。   柏寅清现在还年轻,又是初恋, 难免对当下这段感情有着执念,又妄想永远。   可虞微年经历过多少段感情?他自己都数不清, 如果说爱情是一场游戏, 那么他必然是其中的高级玩家。他能够熟练应对各种约会画面, 以及各种突发状况。   “你想要的爱, 我给不了你。”   虞微年坦白直言,他确实给不了,因为他根本没有。他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 试图劝说,“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爱情和人, 如果有, 那一定是骗子与谎言。”   “……”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爱情, 连爱情的存在都有待考证。柏寅清当然知道这一点, 从他那没有感情却能够结合,只为诞下后代的父母,从他身边许多人身上, 都能够印证这一点。   良久,柏寅清才说:“以前,我也不相信爱情。”   柏寅清和虞微年在截然不同的环境下诞生,柏寅清像一颗被人工拔苗助长、每根枝杈都被修剪得完美的参天大树, 虞微年却像一阵没有经过后天雕饰、自由自在的风。   微风徐徐吹拂,树木因其强壮岿然不动,原以为能不受影响,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每片树叶与枝干都在晃动,已经被这阵风完全吞没了。   柏寅清试图通过归纳总结恋爱知识,套用公式,得到一段完美的爱情。他却忘了,感情无法人为操控。   他既然能违背理智喜欢上虞微年,他也自然不能操控虞微年的情感。   “我知道对你来说,爱情是游戏,是新鲜感与刺激。”柏寅清看向虞微年,“如果你想赢,我可以输。”   哪怕他拥有和虞微年同样的胜负欲,与刻在本能中的独占欲与控制欲。   虞微年眼神愈发复杂,他发现他也愈发看不懂柏寅清了。柏寅清将他囚禁在此地,算得上扳回一城,“赢”了一回。   费尽周折占据上风的柏寅清却说,他想赢的话,柏寅清也可以输。   从追求柏寅清开始,虞微年便不断感觉到挑战、刺激、新鲜感,他喜欢狩猎的过程,也喜欢一步步攻略猎物,看猎物挣扎无果落入网中。在一起之后,激情减退,他对柏寅清的确没有那么上心,他追求的新鲜感与刺激随着时间淡化。   可现在,他居然被唤醒了熟悉的感觉。   刺激、新鲜感,以及好奇心。   真神奇,他居然会对同一个人,甚至是已经腻歪了的人,再次涌现这种感觉。   虞微年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为什么?柏寅清为什么能做到这一步?因为爱吗?可这是他最不相信的东西。   思绪纷扰纠缠,像理不清的线头。可惜当下不适合思考,更不适合谈情说爱,窗外雨势猛烈,天空翻滚着浓烟般的黑云,各种物品在空中翻飞乱舞,仿佛世界末日来临那般可怖。   虞微年神色自若地转移话题:“我们没回去,就不能给小猫做猫饭了。他会不会不够吃?”   “不会,有自动喂食器和喂水器,保险起见,我也单独放了水碗和猫碗。”柏寅清说,“而且,这雨也下了那么久。”   虞微年随口敷衍道:“是啊。”   他蓦地想起柏寅清曾承诺过,也会和他一起好好爱小猫。在养小猫这件事上,柏寅清的确尽职尽责,挑不出错。   虽然久久是他养的猫,可实在惭愧,接回来之后,他居然没有喂过一次猫饭、铲过一次猫砂……   柏寅清包揽一切活儿,虞微年只需要抽出时间陪久久玩。   “用不了多久,我们应该就能得到救援。”   这种旅游业发达的海岛有着丰富的应对突发状况经验,更别提柏寅清是这里的贵客,就冲柏寅清花的那些钱,他们也不可能怠慢柏寅清。天气如此恶劣,若是他们联系不上柏寅清,必将做出相应措施。   小木屋里没有多少娱乐设备,唯独胜在结实牢固。幸运的是,灯还能开着,可作为习惯现代社会的人来说,待不了多久,便会觉得无聊。   若是之前,虞微年还能和柏寅清做点别的找乐子,现在?算了吧。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往床上一坐,熟练又自然地躺在里面那个位置。   “我困了,要补个觉。”   虞微年试了试床垫,还算舒适,勉强过关。   他慢慢躺下,看向柏寅清,“你呢?”   柏寅清似乎就等这句话,站在床沿的他,闻声立刻进入被窝,但仍注意着虞微年的脸色,始终保持一段距离。   他一点点挪近,直至虞微年皱眉,他才停下,不敢再靠近。   二人之间能够再躺下一人,按理来说也不远,柏寅清却觉得难以忍受。   从前他们都是负距离抱在一起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柏寅清这么好玩儿?   他神色不变,柏寅清便一步步试探。待他稍微露出许些不满、生气的表情,柏寅清立刻不动。   像一只会察言观色的、特别听主人话的大型犬。   虞微年觉得好笑的同时,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却一时间没想起来。待他将被子掀开,一枚熟悉的小方巾,被塞入手心。   他惊诧地看向柏寅清:“你这也随身带着?”   柏寅清解释:“你昨晚没怎么睡,我怕你今天要补觉,没有小毛巾睡不着,干脆一起带上了。”   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虞微年:“……”   这也太贴心……如果非要评级,柏寅清肯定能评个金牌管家称号。   手心捏着一枚小方巾,虞微年蜷缩在被窝中,闻着熟悉的、来自柏寅清身上的冷冽气息,听着外头的暴风雨声响。   意识随着困意逐渐涣散……他们也太倒霉了吧?竟正好遇到这样的鬼天气。   困在这里,哪里都去不了。   半梦半醒间,虞微年又发现了一件事,他现在竟已完全适应了柏寅清的存在,不论是柏寅清的体温还是气息。   “年年……”   背后传来低沉男声,柏寅清似是忍了很久,才轻声开口,“可以转过来吗?”   “我想看着你的脸。”   闻声,虞微年冷哼一声,他原本只是微侧躺,如今故意和柏寅清作对似的,变成完全侧躺,只给柏寅清看他的后脑勺。   “我不想看到你的脸。”他冷酷拒绝。   柏寅清只能说:“好吧。”   真这么听话?   虞微年闭目养神,总觉得柏寅清不会乖乖听话。但他来不及多想,窗外雨声混合闪电,本该是十分可怖的场景,却因身边熟悉的气味与温度,他逐渐浮上困意。   他无意识拿颊肉蹭了蹭小方巾,眉眼再度舒缓。正当他进入梦乡时,迷糊之间,后背落入一个宽阔炙热的怀抱。   趁虞微年睡着,柏寅清才偷偷抱了过来。   柏寅清看见虞微年颤了颤睫毛,似是有些不开心,但最终虞微年只是稍稍将小毛巾捏紧了些。没几秒,手指舒展开来。   他这才试着将虞微年翻了个面,改为面对面拥抱的姿势。   至此,柏寅清才获得莫名的满足感。他垂眸看着虞微年的睡颜,听着虞微年的呼吸,感受虞微年的体温……有关虞微年的任何一切,都能叫他感到心安,以及无比餍足。   这比任何特效药都要来得管用。   在抱着虞微年的情况,柏寅清逐渐有了睡意。好景不长,他再度被身体不适唤醒,副作用重新涌上,侵占他的四肢百骸,胸口更是心悸般发闷发痛。   最糟糕的是,性/瘾也在这时发作。   各种感官混乱交织,能够统一用痛觉来形容。柏寅清脸色苍白,稍稍平复呼吸。   他紧紧搂住虞微年,低头嗅了嗅虞微年的发丝,又蹭了蹭,像得到短暂安抚那般,紊乱吐息渐渐变得平稳。   柏寅清抱着虞微年,用手梳着虞微年的发丝,捏玩着虞微年的手指、下巴,他听着窗外雨声。趁虞微年熟睡,也会悄悄亲亲虞微年的发顶。   逐渐的,他感到不对。   体温不对。   和柏寅清相比较,虞微年的体温会凉一些,所以虞微年总是嫌弃他怀里很烫,夏天不想被他抱着,因为会出汗。   但现在的虞微年,雪白肌肤自内透出异样的水红色,面颊、额头都浮现烫意,竟连鼻尖都沁出许些热汗。   柏寅清刚想去取医药箱,小木屋唯一的光亮熄灭,应当是因为雨势太大影响到电路。   小木屋没电了。   这不是一个好信号。   柏寅清眉眼愈发凝重,他抬手取过床头柜上的医药箱,拿出电子温度计,帮虞微年测了测体温。   果然发烧了。   “年年,年年?”   柏寅清唤了两声,虞微年都没有任何反应,不知道是因为睡得太熟,还是因为发烧意识不清。   他只能点亮小木屋里的蜡烛,借着昏暗光线,他再次低声喊,“年年?”   “嗯?”   好半晌,虞微年才迷蒙地睁开眼睛,目光略有涣散,带着茫然与起床气,面颊和眼尾都是湿红的。   被打扰好梦,虞微年来不及发火,便听柏寅清语气紧张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   虞微年愣了愣,他慢一拍,迟钝地开口:“我想睡觉……”   滥用药物带来的副作用仍在继续,柏寅清却不敢松开虞微年。小木屋最多只能充当避难所,如今还停了电……   他边思索接下来的对策,边给虞微年喂退烧药。   没睡醒加发烧时期的虞微年,透出几分乖。让张嘴让张嘴,让喝水让喝水,等把药吃完,他才不满地皱眉,有气无力瞪着柏寅清,似是指责柏寅清给他“乱”吃。   先呵斥言语说出口的却是:“我有点冷……”   虞微年呼吸有些乱,他半梦半醒地往柏寅清怀里钻,又黏糊糊地跟了一句,“抱抱就不冷了。”   无意识表露出来的亲昵,让柏寅清产生病态的餍足感,同时又有无尽的担忧。   他看了眼外头天色,依然恶劣,这时候显然没办法将虞微年带出去。可如果他一个人出去,万一迷失方向,他更不放心虞微年一个人留在这里……   柏寅清懊悔不已,应该带上通讯设备的。   就算没电、没有信号,也应该带上,最起码不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   虞微年小声嘀咕“冷”,柏寅清将提前准备好的几件换洗衣物尽数取出,连带被子一起给虞微年裹上。   最后,他抱住虞微年,哄小孩儿似的说。   “没事的年年。”他道,“抱抱就不冷了。   被层层包裹的虞微年,恍惚地点了点头。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窝在被褥间等父母回来的童年。   再之后,他总觉得这样意识昏沉的次数有很多,他困了累了就这么躺着,有时一觉睡醒,经过佣人提醒才知道,原来他生病了。   但虞微年通常都不会管,因为都是小感冒或者小发烧,像他的轻度海鲜过敏一样,甚至连药都不需要吃,放着不管,过段时间就会痊愈。   窗外狂风暴雨,一片无尽头的黑暗与冰冷。   虞微年被滚烫怀抱严密包裹,在宛若世界末日的氛围下,他们从身上汲取体温,他们彼此相拥相贴,心脏哪怕隔了衣物,也能听见彼此蓬勃的心声。   吃了药,虞微年还是迷迷瞪瞪地犯困,他鼻尖泛红地靠在柏寅清怀里。柏寅清搂着他,伸手拨弄他的睫毛。   他们像躲在安全屋里的幸存者,世界只剩彼此二人。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怪异的满足感。   柏寅清伸手抚摸虞微年的面颊、唇角,虞微年有时会侧着脸蹭蹭。他很喜欢虞微年展现出来的习惯性依赖,这会给他一种错觉。   暂时独占虞微年的错觉。   好像只要这样抱着虞微年,虞微年就会彻底属于自己。    第60章 暴风雨夜③   虞微年苏醒之后, 太阳穴发胀,身体也变得有些沉重。他稍稍晃了晃脑袋,抬起眼睫, 却看到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愣了愣:“你没睡?”   柏寅清哑声回答:“我刚醒。”   他从一旁抽屉取了些面包,“先吃点东西。”   小木屋里食物不多, 只有许些面包。柏寅清不确定他们会在这里待多久, 不敢贸然碰仅剩不多的物资。   他撕开包装, 将面包撕成一小块一小块, 喂给虞微年吃。   虞微年吃着吃着,突然问:“你怎么不吃?”   “我吃过了。”   “真的?”   虞微年明显狐疑,再定眼一看, 情况不对。柏寅清的手明显在发抖,不知道是不是饿的。   “你是不是当我傻?”他看了眼空落落的垃圾桶, 拿走一只面包, 直接往柏寅清嘴里塞, “赶紧吃。”   说完, 虞微年便惊诧地发现,他在柏寅清面前好像总是收不住坏脾气。可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他待所有人都很有风度, 只要不触碰到底线,他总是能演得很好……   “年年,我们没有多少主食和药。”柏寅清还是拒绝了,“我不饿, 我吃点零食就可以。”   他摸了摸虞微年的额头,“你还没退烧,等会还要吃药。”   虞微年才意识到,柏寅清准备的所有有备无患的物品, 其中包括他睡觉必抓的小毛巾,都只有他一个人的份儿。   他眼神愈发复杂,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柏寅清这种行为。   虞微年随便找着理由:“先随便吃一点,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段时间只有你照顾我。你要是身体垮了,谁照顾我?”   柏寅清定眼望着虞微年:“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让你吃就吃,哪来这么多废话?”   “年年,你对我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   虞微年一下语塞。这话说的,好像他是什么薄情渣男负心汉一样。   虽然他本来就是,他承认。   可最起码,他好说歹说过后,柏寅清终于愿意吃点东西了。柏寅清像知道现在自己很惹他厌烦,于是特地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仿佛一个受气包。   虞微年:“过来。”   柏寅清过来了。   他蹲在虞微年小腿跟前,虞微年似是不满他太高,于是抬了抬脚。   柏寅清却误以为虞微年要脱袜子,他顺手帮虞微年脱了白袜,大掌托住温热的足底。   虞微年:“……”   比起柏寅清惊人的举动,更让他意外的是,他居然完全不反感柏寅清的接触,甚至递脚的动作十分自然。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先一步传递出,他已经习惯,并接纳柏寅清的信号。   难道真**傻了?   虞微年一脸匪夷所思。   天气愈发恶劣,虞微年道:“一直等着不是办法,这里没有联系外界的设备吗?”   “没有。”柏寅清说。   虞微年皱了皱眉,不满地曲腿抬脚:“这时候应该有工作人员跟你联系,但他们联系不上你……如果他们来别墅看过,就会发现里面只有一只猫,估计也会开始寻找我们的踪迹。”   柏寅清盯着他的脚,喉结滚动,“嗯”了一声。   虞微年不满柏寅清的走神,把脚塞进大掌中,小惩大诫地踩了踩:“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有,我在听。”柏寅清反握住虞微年的脚,道,“而且房子里的监控设备,超过24小时没有检测到你,会自动报警。”   “……”虞微年瞪了过去,“你是变态吗你?这么爱装监控?”   他骂了声,见柏寅清明显起了反应,语噎,随后冷笑着,“疯狗。”   “嗯,我是。”柏寅清喉结滚动,没有被辱骂的耻辱,反而隐隐被调动情绪,因此变得十分亢奋。   经过一系列的事,虞微年竟丝毫不觉得意外,这还多亏了柏寅清帮他提高阈值。若是以往有人敢这么放肆地对他,他定不会给对方好果子吃。   “那只能祈祷24小时快点到……”虞微年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你捣鼓这些倒是在行。”   这算是对柏寅清专业技术的肯定。   他再一次解释:“所以年年,第一批被检查出来的劣质定位器不是我装的。那样粗制滥造的东西,不可能出自我手。”   “之后我去检查了一下,这几个定位器都是好几年前的旧款。”   不是柏寅清,还能是谁?   可看柏寅清表情,柏寅清应当没有撒谎。   所以,除柏寅清外,还有别人在他车上动过手脚?而且此人还不知不觉定位了他许多年……   他禁不住起了鸡皮疙瘩,到底是谁?他身边居然还有这种变态?   虞微年想破头都想不出可能有谁,他平日挑选车辆出行全靠心情,除去送车保养、让保安帮忙泊车、借朋友车等等,很少有人能有机会碰到他的车。   这人能是谁?   “这件事我之后会处理。”   虞微年神色渐冷,他也想知道,究竟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又如此神通广大,居然敢在他身上动手脚。   “我可以帮你查。”柏寅清停顿片刻,道,“我不需要报酬,只要你……”   “不需要,我自己会解决好。”   虞微年甚至没耐心听柏寅清说完全部,都能猜出柏寅清想说什么。他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我没兴趣跟你玩藕断丝连的扮家家酒游戏。我困了,我要继续睡了。”   说着,虞微年像耐心耗尽,重新躺回床上。其实他不困,但他知道柏寅清接下来要说什么。   真是稀奇,最爱和前任藕断丝连的他,居然会干脆拒绝柏寅清的暧昧邀请。   虞微年熟练地背对柏寅清,抓着小毛巾装睡。   以往能够清晰分析虞微年微表情的柏寅清,当下这个能力像暂时丧失。他坐在原地,很久很久,才缓缓躺下。   “在我身边,你很痛苦吗?”   “……”   痛苦吗?虞微年反问自己,好像也说不上。世界各地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更别提是在谁身边,归根结底只是他暂时的栖息地而已。   他不会对某个地方或某个人产生特别的归属感,也不觉得家乡对自己有着不凡意义。   但他还是说:“是。”   反正柏寅清不是说了吗?他习惯性撒谎,所以也不差这一个了。   那一刹那,虞微年听见柏寅清陡然急促的呼吸声,还有那如擂鼓般的、剧烈心脏跳动声。   雨势渐渐变小,室内一片无声。   又不知道过去多久,就在他们彼此都以为对方睡着了。虞微年才听见他说:“可你不在我身边,我会很痛苦。”   虞微年的睡眠质量不错,当下却罕见地失眠,毫无睡意。每个人做事都需要动机,不可能有毫无缘由的事。   柏寅清做的一系列行为与言语,动机是什么?理由是什么?   总不可能真是喜欢他、爱他吧?   想到这个答案,虞微年禁不住打了个鸡皮疙瘩。一个从来不相信爱的人,深思不出答案,竟会往这方面靠拢。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爱情,更没有永恒的爱情。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他也见过父母感情深厚,他也曾在儿时被父亲举过头顶,一家三口的照片其乐融融,无比美好。   可才过去多久?他父母频繁争吵,父亲快速移情别恋。   又或许,爱确实存在,只是爱有保质期。一旦过期,爱便不复存在。   假定现在柏寅清还喜欢他、爱他,他又无法理解,柏寅清爱他什么?他们之间已经彻底撕破脸皮,见过彼此最歇斯底里,也最负面的一面,他们应该成为仇人。   柏寅清究竟在执着什么?   虞微年只会爱一个人光鲜亮丽的一面,英俊的外表,高挑的身材,冷淡的气质……他绝对不可能在看到一个人的阴暗面,仍然选择无条件接纳。他不是蠢货,更不会给自己找罪受。   越想,虞微年越想不通,智商出群、出生以来从未吃过苦头的他,竟会栽在这个愚蠢的问题上。   他烦躁地睁开眼睛,正要去洗把脸,侧过身,借着即将燃尽的蜡烛,他看到柏寅清眉头紧锁。   柏寅清的脸色极其难看,额头布满细细密密的薄汗。他的呼吸频率明显异常,虞微年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心脏跳动的速度更是惊人。   虞微年有时候也会发现柏寅清的异常之处,可柏寅清总会找到合适的理由,他没有放在心上过,因为他也总是会生一些小病,既然他们开口说“没事”,态度又很平静,说明问题的确不大。   如果柏寅清真患上某些严重的、难以治愈的疾病,不是应该在他面前示弱、装可怜,来更好地达到目的吗?   但从刚才到现在,柏寅清一直没说他究竟怎么了,如今的虞微年也不敢再掉以轻心,他可不想柏寅清真死在这小木屋里。   好歹前任一场,他还没那么残忍,能做到眼睁睁看着柏寅清出事。   虞微年给柏寅清测了**温,柏寅清有些不配合,电子体温计显示39.2度。他登时愣住,迅速去翻医药箱。   退烧药已经没了。   柏寅清一共就没带多少药,退烧药恐怕也是顺手放进去的,他们谁都想不到老天会开这样的玩笑,双双发烧,两个病人被关在一起……   “你刚刚有没有吃过退烧药?”虞微年拍着柏寅清的脸,试图让他清醒。   “别怕。”   柏寅清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眼前一片模糊,却能清晰感受到虞微年身上的焦灼情绪。他身形不稳地坐起,将虞微年面对面抱入怀里。   “别……怕。”他声线沙哑,断断续续道,“会没事的。”   心脏猛地过电一击,虞微年神色复杂,他愈发看不懂柏寅清了。柏寅清不高考状元吗?他原以为他们都是聪明人,沟通交流起来应当很方便。   但他现在真想打开柏寅清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你是不是一颗退烧药都没吃,都给我吃了?”   虞微年自下而上箍住柏寅清下巴,他居高临下,垂下的眼底带着愠色。他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冷声开口,“回答我。”   “你撒谎,我会知道。”   “……”   哪怕烧得神志不清,柏寅清还是担心虞微年生气。他慢一拍地思索,拼凑组合成一句话,“我怕他们找不到我们……药不多。”   “你吃就好,我没吃。”   “我很擅长忍耐……”   对柏寅清而言,他很久很久,自有意识开始便在忍耐,他习惯性忍耐痛苦。痛苦总胜过麻木,能够让他更加清醒。   虞微年不是。   虞微年从小没吃过苦,他也不能让虞微年受苦。   “……”虞微年眼神晦涩,他实在不理解柏寅清的想法。   不管从哪个角度思索,他都无法理解。   虞微年一把推开柏寅清,在小木屋里翻箱倒柜地寻找。说不定小木屋里某个角落里还有药呢?亦或是联系外界的工具……   若是放任柏寅清这样下去,恐怕柏寅清脑子都要烧坏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柏寅清甘愿放弃唯一的药,又将所有可以生存下来的资源让给虞微年一人。   救援遥遥无期,他们两个人被困在这里,可以是幸存者,也可以是竞争者。   柏寅清是真的不怕死吗?   亦或是……比起自己出事,柏寅清更怕他有闪失?   虞微年被这个念头惊得浑身鸡皮疙瘩,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比起自己的生命安全,更担心他人安危?   这无论如何都不符合逻辑,血缘至亲尚可以为利益反目成仇,每个人都是自私自利的。   虞微年越是思索,越是不解,那个荒唐的、不可思议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回答反复出现,似乎提醒着他这就是正确答案。   他在屋内翻着抽屉,寻找可用药品或工具,毫无所获的成果令他愈发焦灼,最后连衣衫、发丝都变得凌乱。   虞微年很少、不,是几乎没有过这般混乱的时刻。   正当虞微年想回到床边检查下柏寅清的状态时,他敏锐听见天空传来一阵异响,仿若直升飞机螺旋桨转动的声音。   透过灰蒙蒙的窗外,红光闪烁,警报声响亮。   是救援信号!   虞微年尚未做出什么反应,小木屋门便被一脚踹开。一行训练有素的武装人员蜂拥而入,他们皆手持枪械,模样极其夸张。   另一边是医疗团队,在看到虞微年之后,他们迅速上前,给虞微年套上厚实暖和的绒毯,测体温、检查伤势……   虞微年本想说他没事,迎面看到面容冷肃的虞简意自人群簇拥中走出。   她走到虞微年面前,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庞,涌现明显的怒火,似被挑衅的母狮,浑身散发危险气息。   “小虞总,这事是我们柏家对不住……”   另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面容端正严肃的中年男人自武装部队中走出,他浑身散发浸染权钱的、上位者的掌控气息。然而在面对虞微年和虞简意时,气质刻意收敛,而显现出几分弱态。   “是我没有教育好我的儿子,虞董,小虞总,你们需要什么补偿,我们都会做到……”   虞简意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伸手摸了摸虞微年的额头:“年年,你发烧了。”   那一刹那,虞微年愣住,眼眶下意识酸涩。哪怕再大的孩子,在母亲面前,仍然无法避免展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柏父被冷脸之后,自然有着许些不爽,他在京州呼风唤雨,谁敢这般待他?可想到眼前二人的身份,他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他让人将柏寅清架过来,动作强硬粗鲁,丝毫不顾柏寅清的感受。   虞微年看到这个举动,眉尖微皱:“他在发高烧……”   “那是他自作自受!”   柏父语气陡然变得严苛,像一个铁血无情的法官。下一秒,他意识到和他说话的人是虞微年,这才调整了声线与表情,“小虞总你放心,就算这逆子发烧,我也绝对不会姑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真是疯了,居然敢对小虞总做出这种事。”   虞微年眉尖锁得更紧,很难描述这种不适的感觉。他从未听柏寅清提起过家里,唯一听柏寅清提过的,便是那位慈祥和蔼的外公。   他理所应当以为柏寅清的家人都像外公这般通情达理,却不曾想到是这样的。   虞简意安抚着他:“你放心,妈妈帮你做主。”   另一边,杭越和褚向易等人神色焦急。褚向易道:“你都不知道我们找到这里多不容易……幸好后来我们查到一段监控,不然也不会察觉到异常。”   监控?柏寅清这般缜密的人,居然也会留下漏网之鱼?   虞微年下意识看向柏寅清,柏寅清已经清醒了不少,只是脸色仍然难看,脚步虚浮。他像被抽走魂魄,如一具行尸走肉站立在那里。   唯独在望向他时,眼睛里才会逐渐亮起光彩。   在医疗团队与武装部队之中,在黑与白的簇拥之中,他们之间距离不远,却无法靠近。   柏父看了眼虞微年,随后才看向柏寅清:“你这是什么表情?还不给小虞总道歉,我从小到大就是这么教你的对吗?!”   言语苛责到严酷,仿佛柏寅清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需要判死刑的重罪。虞微年看着柏父朝柏寅清扬起手,而柏寅清神色平静如常,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幕。   “等等——”   虞微年冷然出声,“我说过要动手了吗?”   柏父本想借这个机会拉近一下虞微年的好感,好巧不巧,他最近眼红国外一个项目,而这个项目正好是虞简意持有。他们原本谈合作谈得好好的,结果柏寅清把人家唯一的宝贝儿子囚禁了!   利益面前,哪怕亲儿子都得让步。他不介意牺牲柏寅清,来获取更大的价值。   “别对他动手,他……”   虞微年看向柏寅清,表情复杂,他对一侧的医生说,“他也发烧了,不止39度,你们等会记得给他做个详细检查。”   “这些事他们会处理。”   虞简意扫了眼简陋的环境,眼中寒意更重。说,“我们先回飞机上,这里太冷了。”   虞微年应了一声,又说:“还有我的猫……他在别墅里。”   杭越:“你放心,久久我已经接走了。”   虞微年能清晰感觉到,柏寅清望来的目光有如实质地落在他身上。   他被人群簇拥,忽的回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柏寅清在定定地望着他,眼神幽邃晦涩,黑眸色泽深重漆黑,涌动着让人看不透的暗色。   褚向易跟着虞微年回头,冷笑不止:“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   后悔?   虞微年和柏寅清脑海中同时闪烁这个词语,虞微年从来不会后悔做一件事,柏寅清同样如此。若是能重来,他相信柏寅清一定还会这么做,绑走他、囚禁他,只是会善后得更好,不被他人察觉。   果然,那张冷淡面庞扯出嘲讽意味。柏寅清低低笑了一声,平静声线混合在风雨之中,更添几分阴冷潮湿。   他重复着:“后悔……”   空气仿若静止几秒。   虞微年被母亲拍了拍肩膀,示意他们该走了。   他正要转身,身后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声响。   被一群特种兵按押的柏寅清,像一只奋力脱笼的凶兽,挣脱束缚他的铁链,越过圈禁他的围栏,在被手脚拉扯之中,踩着荆棘来到虞微年面前。   柏寅清手脚皆被人桎梏,颈侧手臂青筋暴起,他抬手用力扣住虞微年的后脑,另一手按住虞微年的后背,将虞微年往他的方向按。   乱糟糟的环境仿若一场荒唐的舞台剧,虞微年耳畔的声音却异常清晰:“我不后悔。”   “至少这段时间,你完全属于我。”    第61章 好友聚会   私人飞机在高空平稳飞行, 虞微年俯瞰云层,身边围着熟悉的亲朋好友,竟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梦境感。   虞微年先前的推测没错, 他所在海岛是马尔代夫的私人小岛,旅游业极其发达, 只接受提前预订。   之前他得出结论, 却反复怀疑, 理由很简单——太容易了。   虞微年不敢相信答案会如此简单, 他怀疑其中有诈。柏寅清在囚禁他,怎么可能带他来特征如此明显的地方?让他一眼便猜中?   这不合逻辑。   一个又一个仪器推来,详细检查虞微年的身体。他习惯了这种体检, 每年总是要来好几次。   在医生护士想检查他身体有没有伤口时,却被他推开阻止:“不用检查, 我没什么问题。”   这几天他没和柏寅清做, 但柏寅清之前留下来的痕迹, 还没有完全消散。他在母亲面前一直是乖孩子的形象, 他可不想被母亲看到一些乱七八糟的印记。   虞简意:“你确定?你们可以进房间检查,最好还是做一下吧。”   虞简意不是很赞同,但她总是最大限度尊重虞微年的个人意愿。她希望虞微年能做一个全面详细的检查, 可如果虞微年不愿意,她也不会坚持。   反正最该做的一些检查都已经做完,如今是检查被衣物遮挡住的皮外伤。   虞微年:“确定。”   他身上有没有伤口,他最明白。胸口、腿心附近最多咬痕与吻痕, 凭这些医生的敬业程度,恐怕都会往报告单上写。   虞微年无法想象虞简意看到报告单内容后的表情。   褚向易:“万一他打你了呢?这种被甩后就走极端的男人,很有可能有家暴倾向……还是多做下检查吧。”   虞微年皱了皱眉,褚向易见他不开心, 立刻噤声不语,也不敢继续说话了。   “这件事有些突然,我知道消息后,直接请专人调查,确定位置后,马上来找你了。”   虞简意看着一部分已经出来的报告单,神色凝重,直到确认数据正常,眉眼才稍稍缓和。   她言简意赅,“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有虞简意在,虞微年根本不需要出手,他惬意地躺在沙发间。   下一秒,他才意识到母亲还在这里,于是适当调整坐姿,不至于像先前那般坐无坐相。   虞微年自认调整得很好,其实前后并无多少差别。   虞简意看到他这些小动作,也都已经习惯了,从不出声提醒,反而觉得怪可爱的。   “柏家那边给我发消息了。”虞简意问,“你想怎么处理?”   虞微年想了想:“我们家在和柏家做什么生意?”   “金矿项目。柏家是京州老牌家族,有政府关系……”   “一直没谈成?他们不肯让利?”   “嗯,双方都咬得很紧。”   海外金矿项目,其利润极其惊人。柏家能疏通政府,为项目大开绿灯,但虞简意是生意人,她自然追求利益最大化。   双方最近一直在迂回,谁料出现这个变故。   虞微年低头喝了口水:“金矿……”   利益不小啊。   “柏家那边有说,愿意让多少利吗?”   虞简意没有直言,只是比了个手势。这个手势让周围人皆是一惊,近乎天文数字。   虞微年挑了挑眉:“不够,让他们加倍。”   虞简意看着他:“这些合作不是你要关心的,你只需要思考要怎么出气。”   “妈妈,我相信你……好吧,让我想想。”   虞微年故作思考,单手托腮,旋即懒洋洋吐出几个字,“不弄死就可以吧?”   半开玩笑的语调,似乎不掺杂多少情感。虞简意明白了,这是随便,闹多大都可以,不需要留情面。   她原本想着,虞微年会不会想要低调处理,又或是其它。她不赞同这种处理方式,因为没人能这么欺负她儿子。   “至于柏寅清……妈妈,你让我好好想想。”   虞微年侧着身,面向母亲,语气与表情变得柔和,半撒娇地开口,“他就交给我处理吧?”   柏寅清虽然背景雄厚,可说到底就是一个还在念书的年轻小伙。比起柏寅清,更难料理的还是柏寅清的老子。   “好。”虞简意答应得干脆,她也相信虞微年能够处理好这件事。   所有报告都已经出来了,虞简意来到一旁,听医生详细说明情况。另外几个医生则调出了过往体检报告,进行对比查看。   虞简意一离开,褚向易终于忍不住了:“你为什么不让阿姨一起处理?不会因为柏寅清是你前任,你心软了吧?”   “怎么可能?”   虞微年一颗颗喂着猫冻干,语气漫不经心:“一码归一码。我是玩了他感情,但我不也被他关起来了?公平点来说,我们说不清谁欠谁。但是吧,我这人从来不会从公平角度看待问题。”   “这世上只有别人欠我的份儿。”   虞微年知道母亲会处理好一切,所以没有插手。虞简意能拥有如此财富地位,手段必然狠辣强硬。   而一直在虞简意身边长大,在耳濡目染之下,他也绝非心慈手软之辈。   不让虞简意处理柏寅清,有很大一点原因是,这太大材小用了。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点。   虞微年是极端精致利己主义,最擅长为自己谋利,哪怕牺牲别人利益也无所谓。他同样讨厌输,被柏寅清如此对待,他按理来说应该生气、不爽。   但看到柏寅清被父亲如此训斥后,称得上麻木的表情,他又有微妙的情绪滋生。   似乎是……可怜?   不,绝对不是可怜。他不是那种容易大发善心的人。   那应该是……好奇?   一颗又一颗冻干喂下,一小碟子很快便空了。纯白拿破仑尾巴一蜷,惬意地躺在虞微年腿上,嗲里嗲气地叫唤一声,便闭上眼睛睡觉。   虞微年抚摸着猫咪的后背,忽的道:“你说,如果有人为了留在另一个人身边,宁愿被打断双腿,失去自由……”   光是如此描述,虞微年便无法忍受。失去自由,等同于夺走他的性命。   果不其然,褚向易和杭越也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   褚向易:“那不是有病吗?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虞微年打断:“如果是留在我身边呢?”   褚向易顿时停住,他与杭越同时看过来,神色竟不约而同凝重,似是在想象这个画面。   “不过话又说回来……”褚向易喉结滚动,“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话音刚落,气氛陡然变得怪异。飞机上一行人,都在用晦涩不明的眼神看他,特别是虞微年。   褚向易被看得极其不自在,特别是在虞微年那探究的目光注视下,他神经猛地一跳,产生一种仿佛被看穿的心虚感。   幸好,虞微年最后什么都没说。他看起来像累了,没精力再应付他们,而是选择睡一觉。   ……   飞机降落时,杭越自然地上前接猫,却被虞微年躲开了。   “我带他回家。”   “什么?”   杭越惊诧不已,随后试探性道,“以后要我去你家喂猫的意思吗?”   “不是。”虞微年说,“我以后自己养。”   “我才意识到,他比我想象中的更需要我。”   虞微年总是喊久久小猫,但其实久久在猫中也不小了。猫的年龄有限,虞微年又能陪他多久?   “我选择了他,应该对他负责。”他说。   杭越一脸怪异。   负责……这居然是虞微年会说出来的话。   虞微年是全天下最不可能负责的人。   虞微年低头抚摸小猫的尾巴,看着怀中这么一大团毛茸茸,忽然有些恍惚。   他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久久的画面。   其实早在一开始,虞微年就知道,久久是一只不好养的、容易生病的脆弱小猫。当时他朋友急着出国,家中母猫却下了一窝崽,于是让朋友们前来领养。   久久刚出生时,就是体重最轻的一只,哪怕人工喂养辅助,也还是瘦弱一只。虞微年当时来到朋友家中,所有小猫都在黏人地蹭他,像是在说“养我吧养我吧”。   只有久久呆呆滞滞地坐在角落,站姿端正,却只是眼睁睁看着他们玩。   虞微年是从这时候注意到久久的。   小猫崽前方有一个玩具,他似乎很想玩,却因兄弟姊妹在旁边,他不敢上前。只能蜷缩着尾巴躲在角落里,像在发呆,也像在等待。   与热情黏人的一众小猫对比,角落里这只小猫像一只另类。   当虞微年朝他走过来时,他的眼睛一点点亮起,又掺杂许些迷茫。像不敢相信,幸运会降临到他身上。   直到虞微年站到他眼前,他依然没有做出反应。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伸出爪子。   虞微年握住了。   小猫这才仰头喵喵叫。   从很久以前,虞微年就喜欢主动做出选择。面对一群黏人的、脾气好的猫崽,可爱是可爱,但他总会怀疑,他们在面对其他人时,是否也是这般热情?   他喜欢做出决定,这意味着他一直占据上位。朋友告诉他,这只小猫体质有些弱,可能不太适合新手。   虞微年还是决定养了,他会对小猫负责的,又给小猫取名“久久”。柏寅清曾误会这只小猫是他和初恋的定情宠物,常在希姓常,意在长长久久。   但他只是想让小猫身体健康,活得长久。   起初,一切如常。可一次,久久生重病,虞微年几乎要住在医院里,每天都要去病房,伸手摸摸小猫的心跳。   他这才明白,“负责”并不是一句话可以概括的事。他不断反思,究竟是他哪一步做错了?久久为什么会突然生病?   虞微年不敢再养,这时杭越提出可以帮忙照顾。   这一帮忙,就是许多年。现在虞微年明白了,既然他当初做出选择,就不能只享受和久久玩乐,也要承担责任。   他不能因为担心久久生病,就不去照顾久久。毕竟一开始,是他先做出的选择。   怀中的久久悠悠转醒,他呆呆滞滞地看着虞微年。虞微年低头亲了亲小猫头:“宝贝,我们回家。”   “以后去哪里都带着你。”   ……   虞微年回家之后,虞简意忙着与京州柏家周旋。这几天,他基本待在家里补觉。   太闲的情况,脑子容易活跃。他找杭越要了柏寅清遗漏忘记删除的监控视频,看完之后,他眉头紧皱。   这段监控视频极其高清,虞微年越看越不对劲,简直像之后补拍的。不仅能清晰看到柏寅清的人脸,还记录下完整的作案画面。   虞微年不相信,以柏寅清的谨慎程度,会落下这样的疏忽。   这段视频,更像柏寅清主动交上去的证据。   可如果是这样,虞微年又开始想不通。   毫无疑问,柏寅清有着病态占有欲,极端控制欲。他是咬紧就不会撒嘴的恶狼,猛兽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撒嘴,那就是确定猎物已经死亡,并彻底归自己所有。   在两者都没有出现的情况,柏寅清却选择松手。   虞微年开始思考,思考他从前从来不会思考的问题。为什么?爱情究竟是什么?   这世上真的有爱情吗?   A市最近是艳阳天,临近春节,到处都洋溢着喜庆气氛。要是以往,虞微年此刻必然在世界某个角落里度假,享受一段全新旅程,沉浸全新的新鲜体验。   但现在,他有更想探索的东西。   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前,虞微年戴着防蓝光眼镜,倚靠在单人沙发间,纤白手指捏着一本《面纱》,腿上是一只蜷缩盘起的毛茸茸。   除了翻页声外,便是小猫舔爪子的声音。有时候久久爪子舔累了,也会仰起头去舔虞微年的手指。   等闹钟响起,虞微年才将书本放下,抱起怀中一团毛茸茸,按掉闹铃。   同时看见许多微信来电。   又是一通新的,虞微年按下接通。褚向易扯着嗓子道:“你怎么不接电话?不会又被抓走了吧……你在哪里?”   虞微年把手机拿远了些:“在家。有事?”   “这么冷淡?”褚向易不满抱怨,又说,“这几天你都在家,不憋得慌?出来玩儿吧,杭越给你找了批新男模,绝对是你的菜。”   虞微年:“……”   他看书看得有点困了,但转念一想,他回来之后好像都没有出去玩过。这也太不像他了。   “行,地址发过来。”   W会所今夜不接待来宾,虞微年驾车抵达时,一行专人上前服务。他在人群簇拥中往前走,面色如常,显然习惯了这种场合,更习惯被人接待。   厚重的雕花大门被经理推开,里面灯光映在虞微年的面庞,勾勒出一张富有攻击性的脸。包厢内所有人闻声站起,纷纷朝他的方向走来。   “外头冷不冷?”   “坐这儿吧。”   “好久不见……”   虞微年看了眼,很多熟面孔,都是经常在一起玩儿的。他随口敷衍着,表现得兴致缺缺,也没人敢给他甩脸色。   他坐在沙发上,不满侧首:“不是说有批新的人?”   一来都是熟面孔,还都是朋友,他兴趣顿时没了。   杭越:“刚刚你没到,就没喊,现在让他们过来了。”   杭越最知晓虞微年的口味,他家有一个娱乐公司,底下有许多艺人。他有意将他们往虞微年喜欢的类型培养,而这些人也都想搭上虞微年。   哪怕只是一夜情。   虞微年坐在沙发主位,下巴一抬,杭越便知晓帮他倒水。另一侧,褚向易熟练地靠近,并将胳膊往他肩膀上搭……   虞微年却甩掉了褚向易的胳膊。   褚向易愣住了。   虞微年也怔了怔。这是他的下意识反应,和柏寅清在海岛上的这十八天,他和柏寅清做得频繁,可以用放纵来形容。   而当下,面对这种肢体触碰,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躲。   仿佛只要被搭了肩膀,下一秒就要挨操了。   真是可怕的下意识反应。   “别碰我。”虞微年自然不可能说出真实理由,他眉眼嫌弃,“你身上好臭。”   褚向易伤心又委屈:“我来前洗过澡的。”   他又忍不住回想,难道是他刚刚进来时,蹭到别人身上的烟味了?还是什么?   听见虞微年说他臭,褚向易也没再将胳膊搭上来,而是认真地说,“那我去洗个澡?”   虞微年皱眉:“不用。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江臣景嘲笑道:“你还是离远点吧,别碍微年的眼了。”   见面不到一分钟,褚向易被嫌弃了两回,他神色愈发委屈幽怨,但也终于闭上嘴,没有继续在虞微年眼前碍事了。   杭越手下那批艺人很快就来了,他们排成三排站在虞微年面前。虞微年坐在沙发主位,坐姿懒散,修长双腿交叠,黑色皮鞋微微翘起,一盏灯正好落在他身上,将他映得近乎完美,不论面貌还是气质,都带着矜贵迷人的上位者气息。   虞微年懒洋洋地打量眼前这批人,怎么说呢……确实都是他喜欢的类型。比起这个,他更困惑的是,杭越是从哪里找到这么多他喜欢的款?   以前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当下却忍不住回忆,从前杭越找来的那批模特,大多符合他的口味。   穿搭,气质,发型,甚至连看他的角度,都有着模板化的特点。似乎经过统一培训……   “没喜欢的?”杭越见虞微年表情不对,低声问着。   倒也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虞微年惊诧地发现,在他看到排排符合他口味的类型后,他内心竟毫无波动,甚至觉得无趣。   就像已经吃饱了,再看到喜欢的零食,也没有入口的打算。肉眼瞧着,都会觉得反胃。   虞微年很快就明白为什么了,他咬了咬牙,都怪柏寅清,怪柏寅清这段时间干太多。过于频繁的密集高/潮,让他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再想做,因为已经被喂饱了。   这十八天,特别是最开始,他们几乎每天都在做。边吃边做,做了再吃,吃完继续做……甚至连他洗澡、上厕所,有时候都不能休息。   有时候还是被/干醒的。   在反复叠加的快/感中游走,虞微年又爽又害怕。他总觉得已经抵达极限,可柏寅清总会给他带来新一轮的、更加可怖的体验。   当时意识昏沉,现在回忆起来,他都觉得这日子过得太银/乱。   柏寅清,你可真行。   虞微年又是觉得荒唐,又是觉得好笑。他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被/干成“性冷淡”的一天。   “没意思。”   虞微年只一句话,便让这群人面色大变。杭越见他的确没有兴趣,便颔首,让人把他们带下去。   “没事,之后还有别的。”杭越说,“这批质量确实一般。”   江臣景:“长得还没我可以呢,微年你说是吧?”   他笑着凑过来,却被一掌推开脸。   虞微年没空嬉皮笑脸,随口应了声。   他不想唱歌,也不想喝酒,桥牌倒是可以打一打……但现在这群人中,没有玩得特别厉害的。   虞微年拿出手机,给雷蒙发了个消息。雷蒙一直是他的桥牌搭子,打牌技术很好,人也会来事儿,他挺喜欢的。   雷蒙:好嘞哥!我马上到!   雷蒙:对了,之前你放我这的车子,我要给你一起送回去吗?还是老规矩,让杭哥帮你保管。   虞微年视线定住。   “怎么了?”杭越见他表情不对,关切地问。   虞微年这才缓缓抬眼,看向杭越。   他之前一直想,谁还有可能碰他的车子。   他有时喝酒后不能开车,又懒得找代驾,会随便在附近酒店对付一万,车子则交给雷蒙处理,有时候也让雷蒙帮忙开去保养。   由于虞微年车子太多,有时候他自己都记不清哪辆车在哪里。雷蒙也不敢在这种小事上打扰虞微年,所以多数情况下改问杭越。   这样一来,帮忙处理车子的人,又成了杭越。   但其实能碰他车子的,还是就那么几个,无非是亲朋好友。   “没什么。”虞微年收回目光,到底没有多问。   他不可能因为这种没有影儿的事怀疑朋友。   杭越能察觉出虞微年情绪与反应不对,他道:“真没有?还是说,你还在烦心?你放心,阿姨最近在处理柏家的事……”   说到这,褚向易就来兴趣了。他迫不及待凑近:“微年你嘴巴真够严的,你那疯狗前男友居然有性/瘾!我的天呐。”   虞微年一脸迷茫:“什么?”   “你不知道吗?”褚向易看他表情,好像真不知情,“怎么可能?他没跟你说过吗?好像刚上高中就得了……之后还因为这事儿休学过,他爸把他送精神病院了。”   “那精神病院出了名的吓人,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后来他怎么出来的也不知道,反正取消了留学计划,改国内高考了。”   “可能是他爸担心他出国后,不在眼皮子底下,会做一些伤风败俗的事?”褚向易也是猜的,“听说还是重度的,以现在的医学条件,根本没办法治。他平时吃的那些药,副作用也特别大……”   虞微年确实第一次知道这种事。   “我确实看到过他吃药。”他顿了顿,柏寅清和他说,那些都是维生素。   尽管虞微年没有相信这个说法,但他也没有往这个方向联想。甚至因为柏寅清异常旺盛的杏欲,他还以为这药是壮/阳药。   药物有很强的副作用,柏寅清却不加节制地吃?他之前一直喂柏寅清,柏寅清神色如常地吃,显然一点都没把这剂量当回事。   虞微年问:“这种药吃多了会怎么样?”   “好像会死。”褚向易说,“他现在就在医院里待着,后遗症挺严重的……具体什么情况我不知道。我托人问了问,这种药长期吃,量堆积起来,真会闹出人命。”   江臣景:“按疗程吃问题不大吧?谁会那么蠢乱吃药,这不是自己找死。”   那种混乱的、让人迷茫不解的感觉又来了。所以虞微年当时喂的药,等于是慢性毒药,柏寅清知道,却依然顺从地张口。   这给他一种错觉,哪怕他喂的是真毒药,柏寅清也会毫不犹豫吃下的错觉。只要是他喂的。   “你一直问他做什么,你还在关心他啊?”褚向易蓦地警觉。   “那不至于。”虞微年好像自己都有些弄不明白,他说,“我只是有点……好奇?”   江臣景猛地抬头:“好奇?”   话音刚落,褚向易和杭越等人同时望了过来,且面色极其凝重。   好奇?这可比心软、同情、不舍等情绪更加要命。   对虞微年而言,世间万物于他而言唾手可得,为避免无聊,他需要时刻保持新鲜感。而制造新鲜感的一大前提是好奇心。   好奇心驱动探索欲,未知激发激情。   对虞微年而言,好奇便是他探索这个世界的一大驱动力。   当虞微年对一个事物产生好奇心,意味着新鲜感即将到来,那么便距离激发探索欲、狩猎欲不远了。   “怎么会?”   杭越几乎控制不住表情,连语气都有些失控,“他是你前任,还对你做出这么多恶劣过分的事。要不是你开口,阿姨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你说要等你自己处理他……”   他语气顿住,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表情一瞬扭曲。他竭力想扯出一抹笑,然而笑得却很难看,“你不会对他念念不忘,还想着旧情复燃吧?”   褚向易看看虞微年,虞微年眉头皱起,已然是有些不开心了。可现在杭越情绪明显不对,他伸手拉住杭越的胳膊,示意杭越冷静一点。   杭越定定地看着虞微年:“你想怎么处理他?”   怎么处理?虞微年没有仔细想过,这段时间,他每天除了补觉,就是陪猫玩,随后看看书、学习点新东西,并开始思考。   说实话,他很少想起柏寅清。   但他最讨厌别人用这种质问的语气跟他说话。   哪怕这个人是他的朋友。   虞微年偏首斜睨,散漫语调中夹带几分轻轻的困惑,又像嘲讽:“我需要向你解释吗?”   这答案仿佛默认,更像印证了杭越的猜测。他向来情绪稳定,当下却无法控制住表情。   “你真要和他旧情复燃?在他做出这种事后……他囚禁你,你反过来爱上他?”他好像根本无法接受这个发展,语气带着崩溃的颤抖,以及许些……后悔。   后悔?   杭越在后悔什么?   虞微年第一次看到杭越这个表情,他们认识多年,杭越一直待人彬彬有礼,是所有人眼中公认的完美形象。   他观察杭越当下状态,杭越眼底的悔意之中,像在后悔没有早点这么做,又掺杂许多浓重情绪……   这情绪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他第一次在杭越眼中看见,熟悉却是因为……他也在柏寅清眼睛里,捕捉到过这样的情绪。   神经猛地扯动、接通,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答案浮现在脑海。虞微年定定地看着杭越,说:“杭越,是你在我车上装定位器。”   褚向易睁大眼睛,与江臣景一起不可思议地看向杭越。杭越表情蓦地僵住,旋即表情煞白。   下一秒,虞微年又淡声开口:“你喜欢我啊?”   四周霎时寂静。   鸦雀无声。   杭越薄唇蠕动,似乎想说点什么,可他发现他根本无法辩驳。虞微年说的是实话,他说不出否认的言语,哪怕只是一时蒙混过关。   这个秘密藏在他心中多年,不见天日,也见不得光。他知道一旦暴露,他和虞微年的友情也会走到尽头,所以他只能忍。   眼睁睁地看着虞微年身边换了一个又一个,却什么都做不了。看见虞微年身上有别人的痕迹,他也只能用“虞微年只是玩玩而已”来安抚自己。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虞微年玩了很多年,从未对某一个人认真,更不会真正爱上一个人。   虞微年永远不会爱上别人,便等于谁都不爱。这么一想,他也不觉得难受。   他得不到,那所有人都别想得到。   可现在出现一个人,疑似得到虞微年爱的人。虞微年这样满口谎言、花心滥情的浪子,居然会反复给一个男人特殊对待。   杭越:“你怎么知道定位器的事的?”   当时被查到,他也很意外。可没想到,柏寅清居然也做了同样的事。   虞微年没说话,只冷淡地看他。   杭越低低地笑了两声:“让我猜猜……是柏寅清告诉你的?他还说什么了?是不是让你离我远一点?因为我一直对你抱着见不得人的心思?”   虞微年依旧一言不发。   他有些惊讶,惊讶过后是迷茫,怎么可能呢?杭越怎么会喜欢他?   他们不是朋友吗?   这么多年来,杭越也一直见他换男友与床伴。之前留学时,杭越来喊他去上课,推开门时,他甚至还和当时的床伴躺在同一张床上……   这种情况下,杭越还能喜欢上他?又坚持了这么多年?   只是喜欢,就能做到这一步吗?爱情真有这么伟大,有让人一步步退让的本领吗?   虞微年一直沉默,平静淡淡的态度,像一个旁观者与局外人,反倒衬得杭越情绪激动。   杭越:“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虞微年终于说话了:“没有。”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这里。杭越跟着他起身,褚向易见杭越状态不对,急忙卡在中间劝说:“等等哈,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大家冷静点……”   虞微年抱臂侧身,昏暗灯光下,狭长眼睛深邃迷人。他语气随意懒散,像闲聊一般,看向褚向易:“那你呢?”   “你也喜欢我?”   “……”   没有答案便是回答。虞微年又看向江臣景:“你呢?你也是?”   “…………”   褚向易一下子僵住,四肢麻木,双足被钉在原地。江臣景是个演员,前段时间刚斩获影帝之称,如今却丧失表情管理能力。   在虞微年慵懒、轻飘飘的注视下,他们的所有表情变化与下意识反应都无处遁形。   虞微年“哈”地笑了一声,真是稀奇了,褚向易和江臣景居然也喜欢他。   他都懒得继续问了,再问下去,恐怕他的所有发小朋友,都要摇身一变化作潜藏在他身边觊觎他的鬣狗。   手机震动,虞微年低头看了眼屏幕,是猫房监控显示异常。   他点开一看,久久正用猫爪不断掏着监控,监控遭到攻击,发出警报声,把久久吓得炸毛,委屈又无助地在房间里乱转,一直喵喵叫。   这是在找虞微年呢。   虞微年也懒得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他点了点屏幕,把警报声关了,朝门口方向走去。   “你去哪里?”   那张儒雅、彬彬有礼的面庞,在昏暗灯光下变得有些扭曲,“刚刚是柏寅清给你发消息?你要去找他?”   “他都这样对你了,你为什么还能原谅他?你真的喜欢他?”他呼吸陡然急促,最终,从牙缝里,几乎咬牙切齿地憋出几个字,“凭什么?”   虞微年随手把手机放进口袋,他站在屏风一侧,缕空设计在他身上形成光斑般的投影。他身形慵懒优雅,随意掀起眼皮看了过来,眼底居然还带着笑。   “跟你有关系吗?”说出来的话却充满恶意。   杭越也是彻底失去理智了,他能接受虞微年乱玩,却唯独不能接受虞微年真正爱上一个人,为某个人浪子收心。   “他给你下什么迷魂汤了,能把你迷成这样?”他完全没有平日的模样,此刻脸上尽是扭曲的嫉妒与不甘,“他囚禁你这段时间,是把你操得很爽吗?如果我早点这么做,这么做的人是我……”   杭越语气颤抖,说出来的话语无伦次。一旁褚向易满脸惊恐,连劝说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杭越走到虞微年面前,也能让虞微年彻底看清杭越眼底的痴狂与迷恋。压抑多年的情感像无法收回的决堤洪流,将杭越的理智冲得粉碎。   原来爱情真能让一个人失去理智吗?   “你不是喜欢追求床上刺激吗?只要能让你舒服就可以,那是不是我……”   “啪——”   虞微年抬手打了杭越一耳光。   他下手极重,众人只能看到一阵黑影。他身为一个成年男性,平日又有锻炼,力气自然不会太小。   杭越半边脸都被打肿,他看着虞微年,眼底却涌现出兴奋之意。刚要张唇,虞微年便再度抬手,给他另一边脸来了重重一耳光。   褚向易怕被迁怒,不敢上前劝架,江臣景硬着头皮上前,可话还没说一句,虞微年抬起手又是一巴掌,重重扇在江臣景的脸上。   江臣景是谁?娱乐圈影帝,粉丝无数,圈内外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心气比谁都高。   被当众扇耳光,他一字都不敢说,劝架的话更不敢提,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检查虞微年手有没有打疼、打红。   虞微年却根本不领情,一把甩开江臣景的手,仿佛这是什么脏东西。   在A市杭越也算是个有身份的人,被当众扇耳光,还是连续两耳光,这是众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可这件事就是这么发生了,杭越两边脸都被打肿,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看杭越表情,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他身前的虞微年笑吟吟的,丝毫不像方才动手的人。   又是这种漫不经心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含笑目光。虞微年总是喜欢这样看人,带着有意识流露的轻佻、暧昧,与引诱,还有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轻蔑。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在乎谁操的我,舒服干净就够了。”   虞微年坏心思地靠近,小幅度仰头。他亲昵地捏着手机,用手机背面拍了拍杭越已经红肿的脸,发出清脆的、类似巴掌的声音,“所以你也想操/我啊?”   眉眼唇角都在笑,声音却蓦地冷下,“说话。”   “……”   杭越薄唇紧抿,他顾不上颜面与自尊,直接跪在虞微年面前。   虞微年抱臂失笑:“你这是做什么?”   “对不起,我……”杭越声音沙哑,他这才意识到他方才说了什么,“我情绪上头了。”   “微年,我……”   “没必要。”   虞微年倾身向前,微微俯身,他的言语十分温柔,“你喜欢谁,是你的决定,我无权干涉。当然,你也没办法左右我的决定。”   “但是吧——”   虞微年弯下腰,用手背不轻不重地扇着杭越的颊侧,仍然在笑,“你让我挺生气的。”   “滚吧。”   虞微年扭头就走,杭越却根本不敢追。   江臣景脸上仍火辣辣得疼,想到虞微年临走前意味深长的一眼,他也不敢跟上去。   褚向易傻眼了,他急忙追出去,想拽拉虞微年的胳膊,想到杭越方才的下场,那只手还是在半空停住了。   “微年!不是——!”   虞微年上了驾驶座,褚向易扒拉车门不放,不让虞微年关门。他语气焦急:“杭越他犯傻和我没关系,他给你装定位器的事我毫不知情……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别迁怒我啊……”   这一晚上给虞微年的“惊喜”太多,今年过年不需要看春晚,节目都在这里了。   能快速在一份多达百张的合同中找到漏洞的虞微年,却一直忽视身边好友的情意。究竟他们的感情藏得太隐秘,还是他在爱这件事上太过迟钝,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毫无察觉。   若不是他得出“柏寅清可能爱他”这个结论,并将柏寅清的许些表情、眼神作为参照物,恐怕他还不能这么快察觉好友们的心意。   虞微年坐在驾驶位,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你们关系不是很好?”   “谁跟他关系好了啊!”   褚向易两只手卡在车门中间,避免虞微年关门。他焦头烂额地想着法子,更迫切地为自己辩解,“要不是你,我都不会和杭越他们玩儿……我和他们是塑料兄弟,塑料兄弟你懂吗?”   “我和他们都是假玩,跟你才是真的!”    第62章 全新领域   虞微年静静地凝视褚向易, 直至褚向易面庞浮起一层薄汗,自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眉眼紧张,每寸肌肤都绷得很紧。   还有那段情急之下蹦出的言语, 怪好笑的。   虞微年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对褚向易扬了扬下巴:“上车吧。”   褚向易上了副驾驶之后, 如坐针毡, 他向来摸不准虞微年的想法。虞微年这人, 做事全看心情。   “你喝酒了吧?”他试着示好, “要不我来开车……”   “我没喝酒。”虞微年说。   虞微年就喝了点水。   从前他喜欢酒精上头的微醺,意识迷离的暧昧拉扯。但他现在不是很想喝酒,可能是因为之前纵欲过度, 意识总是昏沉迷乱。   虞微年也偶尔想清醒一下。   “去哪儿?”虞微年打着方向盘,架出车库。   褚向易:“我回家?”   虞微年拒绝:“不要, 你家太远, 不顺路。”   他象征性问了句, 实际已经帮褚向易做出决定, “我把你放我家附近的酒店?”   褚向易根本没选择的权力:“行吧。”   他哪敢说不。   车上谁都没说话,褚向易平时话最多,也最爱缠着虞微年聊天, 当下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喘。   他安静许久,还是无法忍受这种沉默:“微年,你别生气……”   “生气?”虞微年侧睨他一眼,“我气什么。”   褚向易看向虞微年依然发红的手, 足够看出虞微年打得多用力。根根分明的纤白手指,甲盖圆润透粉,他望着望着,喉结滑动一瞬, 似乎在后悔。   他道:“你还说你不生气。”   虞微年看出他在想什么:“我说过,那是你们的选择。”   虞微年确实不会因为朋友多年暗恋他这件事而生气,说实话,他对这种事看得很淡,也不理解什么爱不爱的,更不理解这群人为什么会多年对他情根深种,又好像无法自拔。   “我跟你们做朋友,不是因为我不知道你们喜欢我,而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们,所以你们最多只能是我朋友。”   虞微年单手打着方向盘,坐姿与动作随意又懒散,“要是我对你们有兴趣,我早就对你们下手了。别说朋友,就算你们是我亲兄弟,我也不会放过。”   “你们喜不喜欢爱不爱的,真和我没关系。”   虞微年永远把个人意愿放在第一位。   褚向易表情僵住,虽然他没挨耳光,如今脸上却火辣辣得疼。虞微年的言语平淡,却一字一句往他脸上抽,扇出无形的巴掌。   他难掩失落:“哦……”   转念一想,褚向易又窃喜起来,不对啊,虞微年对其他人都一副坏脸色,个个被抽了耳光,唯独他安然无恙。虽然虞微年态度冷了些,但虞微年还是让他上车了!   是害怕外头太冷,他感冒吗?   褚向易心里暖暖的,也没先前那么难受。现在杭越他们都不在场,这是他和虞微年拉近关系的好时机。   恋爱是谈不成,这辈子都没办法了。那他就要退而求其次,做虞微年最好的兄弟。   褚向易毫不犹豫把杭越他们给卖了:“微年,杭越装定位器这事儿确实畜生,要是我早知道,我肯定不会人放任他这么做,也肯定会早早告诉你……”   虞微年自鼻腔溢出一道不冷不淡的哼声,连敷衍都懒得。   事情都过去了,褚向易现在马后炮什么?   “那件事我真没参与,也不知情。但我确实知道一些别的事……”   虞微年这才提起点兴趣,懒洋洋斜了他一眼:“说。”   “从幼儿园开始,他们就会丢掉别人给你的情书,又或是私底下警告别人……还有你后来谈恋爱,他们也会挑拨离间,故意在你男朋友面前对你比较亲近,让你男朋友吃醋之类的。”   “你也参与了?”   “我当然……好吧也有。但我是被逼的啊,我不想参与,他们逼我的!”   “继续。”   虞微年手指敲打方向盘。原来那些行为叫挑拨离间,争风吃醋?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他们竟在他眼前上演过多次宫斗剧?   是因为他从来不看这些电视剧的缘故吗?他一点都不觉得他们的行为有问题。   有时候他男朋友也会觉得他与友人关系过近,没有分寸。他反过来觉得男朋友想太多,太过小肚鸡肠,又喜欢胡思乱想。   学习能力极佳的虞微年,称得上无所不能,几乎没有他不会、做不到的事。他的知识面很广,涉及许多领域,但在有关爱情这方面,他虽纵横情场多年,却始终没有深入。   这世上居然还有他无法参透的领域。   红灯亮起,虞微年停下车辆,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暗色机械表盘衬得腕骨精致白皙。   他手指纤长,掌根轻摁方向盘边缘,另一只手肘则搭在扶手上,眼睛微眯望向前方,看起来有些不爽。   褚向易被这表情看得心一颤,又说:“好吧,还有件事瞒着你没说。之前柏寅清找你那次,你房间里那个红酒……你一直没问,其实是给你准备的。”   虞微年:“什么?”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他突然侧首,像才琢磨过来,“那药不是给柏寅清准备的,是给我准备的?”   “……”   褚向易硬着头皮道,“嗯。”   “不是我出的主意,是江臣景出的!你别看他平时嬉皮笑脸的,其实他就是个精神病……我后来阻止过,但杭越他们都很坚持……”   虞微年打断:“你们想干什么?”   他知道这药是他们下的,但他原以为这是为了帮忙撮合他和柏寅清,结果另有隐情?   虞微年看着褚向易,弯了弯眉眼,语气轻松,说出来的话却不是,“想迷/奸我?”   褚向易猛地咳嗽,面庞涨红,半晌憋不出一个字。   “你们还真是……”   虞微年缓缓收回目光,前方绿灯放行。   他踩下油门,重新转动方向盘,像在认真思考般,轻声呢喃着,“全是疯狗。”   虞微年与褚向易等人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连幼儿园的糗事都知道。但正是这些两小无猜的竹马,私底下却干了不少他不知道的事,还都是针对他的。   他居然毫不知情。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虞微年自然清晰知道这一点。他自诩还算了解他们,也自认不是什么性情高洁之人,但他也绝对做不出轮/奸与囚禁这种事。   结果这些事,都是别人想对他做的。   搞什么?   虞微年以为他道德水平已经足够低下,有这些疯狗做对比,反倒显得他是正人君子,真圣人了。   虞微年一直认为,爱情,不过是世人为了美化性需求的借口。   世人给爱情冠以美名,虞微年却看到了爱情的阴暗丑陋面,其浓度丝毫不逊色于前者。   这也愈发叫他好奇,爱情竟有如此大的本领,让人面目全非,丧失理智。   春节马上到来,哪怕是这般喜庆的团圆日子,虞简意依然很忙,有处理不完的工作。可稀奇的是,也正是今天,虞简意与虞微年在同一个城市。   这是多年不曾有过的场景。   虞微年成年之前,便表现出十分独立的倾向。每年春节,母子俩位于世界各地,隔着时差给彼此送上祝福。   面对面的情况实在罕见。   虞简意处理完工作,来到虞微年的家中,她与虞微年交换了新年礼物。她准备的礼物是私人海岛,希望虞微年能忘记这段不美好的回忆。   虞微年则为母亲准备预订了大半年的成套高定珠宝。   母子俩心血来潮,准备一起做一桌团圆饭,可他们谁都不会做饭,在厨房捣鼓大半天,做出一桌好看但难吃的菜。   他们面面相觑,口味被养得很挑的二人,沉默地看向满桌菜肴。终于,他们还是选择请厨师上门。   虞微年觉得好笑,他坐在沙发上摸小猫:“妈,我们好像傻子。”   虞简意不语。   在商业上无所不能的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弱项。她掌根撑住额头:“明明是按教程来的。”   他们做出来的菜品相不错,可味道说不出得怪异。   见母亲这副表情,虞微年笑得更开心了。他抱着小猫,举起毛茸茸的爪子,像在嘲笑。   “你完整的体检报告出来了。”   虞简意与医生对比过先前的体检报告,“你肠胃一直不太好,是不是没有按时吃饭?你说你在调作息,都是骗妈妈的?”   抚摸猫咪的动作一顿。   正在虞微年思索该找什么借口时,虞简意又说,“但最近的体检报告状况还行……是作息调整回来了?各项数据都比从前要好。”   虞微年愣了愣,他看了眼体检报告时间,身体数据开始好转时,是他和柏寅清在一起的时间段。   和柏寅清在一起之后,他三餐基本正常,作息都要被调健康了。这是因为性/爱异常消耗体力,很容易让人感到饥饿与疲惫……   特别是在海岛初期,虞微年也曾硬气过,心想柏寅清还能把他操服不成?拒绝吃饭,闷头就是干。   结果他还是率先投降,软声哭着要吃饭。   柏寅清便抱着他去吃饭,让他坐在腿上,喂他吃。吃饭竟成为他们唯一的休息空档,有时为了多休息一会,他连吃早饭的习惯都培养出来了。   “嗯……”   虞微年含糊应着,他又问,“金矿项目谈得怎么样?柏家肯让利吗?”   虞简意双腿交叠:“他们肯不肯重要吗?关键是,我们肯不肯。他那儿子做出的事,要是我们追究到底,他们根本没办法保住……”   京州,柏家确实势力不浅,强龙确实压不过地头蛇,虞简意与虞微年的势力人脉主要集中在海外与A市。可不代表虞简意与虞微年是吃素的。   他们母子俩都不是善茬,虞微年更是被母亲一手教大的。他信得过母亲,也懒得管这些琐事。   “妈妈,你真好。”他抱着小猫凑近,眨了眨眼睛道。   虞简意无奈极了。   这么大人了,还是爱撒娇。   在最亲近的人面前,虞微年才会展露出不一样的一面。他与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节目,享受难得的相聚时光。   虞简意:“之后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国内学业我会帮你安排好,之后答辩走线上,也不用特地飞回来。”   “我不知道。”半晌,虞微年才说,“我不知道要不要回去。”   虞简意看向他:“你下一步想做什么呢?”   虞微年坦白:“我还没找到新的兴趣爱好。”   虞微年一直在培养新的兴趣,寻觅那些能让他产生探索欲、新鲜感的事物。之前他在国外,创业、极限运动等等……能玩的都玩遍了。   之后他对书法产生兴趣,所以选择回国读研。   虞微年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总是能轻易到手。征服的过程让人肾上腺刺激飙升,可当摘到成果之后,他又感到无尽空虚与无趣。   很没劲。   虞微年说得简单,但虞简意能够理解,她也时常对这个世界感到无聊。她投身商业,将事业做大、再做大,不断扩大事业版图,赚到的钱于她而言只是数字。   所以他会跨行业,与不同领域的人才进行交流、思想碰撞,这会给她带来新鲜感。   可虞微年并不是一个对商业感兴趣的人,虞简意的经验只能给虞微年作为参考,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面对的人生课题。   “不着急,你慢慢想。”她说,“在国内也挺好的。”   她伸手掂了掂小猫重量,“该减肥了,猫咪太胖不好。”   小猫委屈地“喵呜”一声。   虞微年忍不住笑,他忙摸摸小猫的脑袋,哄着说:“才没有,我们小猫只是毛比较蓬松,体重、体检都是正常的。”   虞简意又摸了摸小猫,还真是。久久毛发顺滑水亮,被打理得很好,眼睛也很干净,没有泪痕,显然一直被精心照料。   她说:“你把他养得很好。”   “那当然。”虞微年转念一想,这好像和他没多大关系?   先养久久的人是杭越,然后是柏寅清,他是从最近才开始养的。   虞简意来了电话,她按下接通时,虞微年正好将电视音量调到最低。   虞简意讲完电话,道:“宝贝,我得出去一趟。”   虞微年比了个“ok”手势,他起身送虞简意下楼,在来到玄关,他忽然看到一个红彤彤的东西,被压在地毯之下。   他抽出来看了看,这是一个红包,上面有着许些咬痕。估计是久久从哪里翻出来的,贪玩牙痒,在上面又咬又扯,一路拽到了这里。   虞微年虽然好奇,他家怎么会有红包这东西?他与亲朋好友互相送礼从来不用红包,因为装不下。   在虞简意换鞋时,他翻过红包,看到上面写着一行端正熟悉的字迹:给久久的新年红包。   虞微年怔了片刻,他打开红包,看到里面竟真有一叠钱,崭新的美钞之后,夹着一张“全家福”。   是先前他抱着久久坐在柏寅清腿上,三人一起低头看向宠物记录仪的画面。   相片与钞票被塞了回去,虞微年若有所思,虞简意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妈妈,有一件事我很好奇,这件事也一直在困扰我,我反复想,看了很多书,也进行过许多思考。我以为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却怎么都想不通……”   虞微年很少会露出这般困惑的表情,他太过聪明,世界对他而言像简单模式。他擅长归纳总结,可这显然不是理论知识能够解释的,于他而言更是全新领域。   这是头一回,他对一个难题如此不解、好奇,并产生强烈的探索欲。他感到跃跃欲试,对未知有着微妙的兴奋。   比起“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爱情”这个问题,他更想问的是——   “爱情究竟是什么?”    第63章 真正的爱(修)   从小到大, 虞微年一直很让人省心,他也足够聪明,这世上几乎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难题。除去很小很小的牙牙学语时期, 虞简意几乎要忘了,被虞微年提问是什么感觉。   这好像让她回到了虞微年的小时候, 那时虞微年才丁点儿大, 他会说话得早, 跑都跑不稳, 便总是奶声奶气地问“为什么”。   虞简意给特助发送了一份邮件,她决定将会议临时推到两小时之后。   她与虞微年重新回到屋内:“你是因为柏寅清而困惑?”   虞微年:“我不知道。也许有他的原因,但也有别人……”   他不知该如何描述, 只简单概括,“发生了很多超出我掌控, 以及我认知的事。我不喜欢这样。”   虞微年看似散漫随意, 好像接受度很高, 可这一切只建立在没有触及他底线的情况。他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 不喜欢事物脱离他的预想。   他喜欢追人,不喜欢被倒追,很大一点原因是追求者才是发起攻击的一方, 这意味他占据掌握开始与结束的主动位位置。   先是柏寅清,又是他的好友。许多事屡屡脱离掌控,并朝他难以预料、甚至从未思考过的方向发展。   这些意外都有一个共通性,那就是爱情。   爱情究竟是什么?能让人卑劣, 让人患得患失,让人面目全非。   关于爱情,虞简意也给不出特别好的回答,这是古往今来经久不衰、也从未给出过明确答案的议题。   她想了想, 说:“爱情需要彼此忠贞,彼此坦诚,像战友……”   虞微年:“老实说,毫无保留的坦诚,我做不到。”   “正常。忠诚是反人性的。”虞简意说,“我也做不到。”   虞微年:“所以我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总有人会因为爱情性情大变……哪怕这个人我很熟悉,一直在我身边,我自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他们。”   虞简意挑了挑眉:“你说的是杭越他们?”   “……”虞微年正在喝水,他险些呛到,“你怎么知道?”   虞简意轻笑:“很早以前我就发现了。年年,你别告诉我,这么多年来,你当真毫无察觉?”   她说,“我一直以为,你是害怕破坏朋友关系,所以装作不知道。”   虞微年无奈回答:“我真不知道……”   “真的吗?可他们真的很明显,特别是他们在看到你男朋友时的表情。”虞简意抽了张纸巾,说,“让我回忆一下他们的表情……嫉妒羡慕,又夹带几分幸灾乐祸与优越感,仿佛你迟早会玩腻了他再把他甩掉,而他们永远能够以朋友身份站在你身边。”   “年年,如果你是真的没有察觉,你在情感这方面,是否有些过于迟钝?”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感受不到爱,意味着缺少对世界的感知能力,是不完整的。   虞微年靠在沙发上,大脑放空一阵。哪怕聪明如他,也不得不承认:“在爱情这方面,我确实比较迟钝。”   “我也从来不会思考这些,因为没有必要。研究爱情这种虚无缥缈、模糊的东西,在我看来很浪费时间。我的时间精力需要投入到更有价值的世上,看得见的KPI,具体的增长。”   对虞微年而言,爱不爱不重要,只要能陪着他就好,比起恋人,彼此更像玩伴,能消遣时间解闷便好。谁会在意游戏中的NPC道具是否真心待他?   他谈过许多段恋爱,也遇到过“宁死不从”的执拗类型,他不介意用“强取豪夺”式的方法追人。   更也不在意对方是否真心爱他。   反正虞微年迟早会腻,对方真心或是假意,于他而言有什么区别?   只要他享受到追逐带来的刺激感,就足够了。   所以在恋爱过程中,如果遇见突发状况,为了避免冲突,他总会选择撒谎。他不在意事实如何,只想高效解决当下的问题。   一次又一次,为避免冲突,爆发更大的冲突。关系变得愈发脆弱,像一张能被轻易撕碎的薄纸。   “我不相信爱情的存在。”他说,“也不相信爱情会降临在我身上。”   “我一直认为,我不需要爱情。”虞微年顿了顿,又道,“爱情在我眼里就是利益构建成的、被美化过后的虚无产物。”   虞简意放松的神色,慢慢变得凝重。她重复道:“你觉得爱是利益?”   她问,“年年,我爱你,是因为我给了你利益吗?”   “当然不是。”虞微年马上反驳,“这不一样。”   在虞微年眼中,爱情与亲情是不一样的,尽管二者都由爱组成。   “亲情爱情都由爱组成。”虞简意似看出虞微年所想,又道,“你父亲那边的家族也给过你不少利益托举你,信托、股票、房产……你觉得我和他有什么区别?你觉得他爱你吗?”   半晌,虞微年才说:“他曾经可能爱过。”   在他还很小时,他们还是幸福的一家三口。不知从何时开始,父母关系化作水上薄冰,脆弱得无法容忍他踏步前进。   “你认为爱情由利益构成,爱情同样由爱组成。我和你父亲都为你输送过利益,那我们有什么区别?”   区别当然有,很大。可母亲的言语又叫虞微年有些茫然,他一直以为爱是利益,但非要这么说的话,他父亲也给过他不少资源,哪怕这些年联系不多,利益却是持续性的。   “因为是我陪着你长大。我知道我很忙,但在我能力范围内,我给了你最大程度的陪伴,这些陪伴是实打实的,我的付出也是。你能感觉到的,就是我的爱。”   虞简意轻声说,“感情是需要人为培养的,绝不是血缘的附赠品。”   “年年,你实话告诉我,你有认真谈过一次恋爱吗?”   认真……吗?   虞微年只有装出来的认真,实际根本不走心。他也自然明白,用谎言与欺骗得到的爱,必然是虚情假意。   “比起爱,性带来的体验更加直观。但没有爱的性像作弊行为,忽略了解彼此的内心,仅仅了解彼此的肉。体。哪怕身体密不可分,内心却始终没有打开过。过早的肢体接触,会让人丧失对爱的感知。”   虞简意说,“你问的问题,我没办法给出明确答案,我现在也只获得过三段爱情,尽管目前只存在于我的记忆中。爱是人类文明中的奇迹,平日的爱太过浅薄,真正的爱很难得,所以显得格外珍惜。真心铸成的感情,才是人世间难得珍贵的奢侈品。”   “研究爱确实很虚无,但可以通过研究亲密关系,了解与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她说,“也会让人会更加了解自己。”   “你谈过这么多段恋爱,当真没有体会到‘爱情’的感觉吗?”   虞微年思绪放空,回忆起从前的恋爱。   爱情的感觉吗?   他努力回忆,在他懵懵懂懂的初恋时期,他情窦初开;留学时期,身边选择变多,他也仔细挑选过……可随着恋爱谈多,恋爱在他眼底形成公式化的流程。   长时间和一个人谈恋爱总会感到腻,他没有选择和同一个人制造新鲜感,而是通过换人寻找新鲜感。   由色产生欲,欲却无法产生爱。   久而久之,恋爱时间越来越短。   明明是不一样的人,但每个人都一样。   “阿德勒心理学说,当你和一个人在一起时,你感到无拘无束,这种感觉就是爱。因为在他面前,你能保持一个平和稳定的自然状态。”   “如果一个人完全爱你,你可以完完全全展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这就是真正的爱。”   “你真的没有进入过这种状态吗?你真的没有爱过一个人吗?”   “我得想想……”虞微年停顿片刻,说,“我很好奇这种感觉。”   “既然好奇,那就去解决它。”   夜幕降临,城市高楼大厦点起盏盏明灯,倒映着天空的群星。虞微年站在书房架子前,望着上头摆放着的一排排奖杯,这是他年少时赢得的战利品。   有在多洛米蒂山谷举办的自由滑雪世界杯中获得的奖牌,也有阿尔卑斯山冬季攀岩时的奖杯……   美式橄榄球,射击,越野……虞微年体验过的项目太多太多,奖杯不过是他体验世界留下的纪念品。   虞微年仔细回忆他的过往,细数他记忆深刻的几段恋爱,确定性取向后的初恋,留学后遇到的第一个称得上知己的恋人,还有一起和他玩极限运动的卷毛白人……时间再近一点,是被他始乱终弃然后黑化的柏寅清。   这些是他记忆比较深刻的恋情,爱吗?应该也不至于。   一提到“爱”这个字眼,虞微年便禁不住起鸡皮疙瘩。   可如果说不爱呢?好像更不至于。   比起绝大部分模板化的恋爱,这几段恋爱是少数能让他回忆起细节,且记忆犹新的。在这几段恋爱过程中,他也确实获得过独一无二的体验。   这些体验是其它恋爱无法取代的。   虞微年仔细想过之后,才确定,他应该对这些人有过不同寻常的好感,姑且称之为爱,但不多。   他的精力被许多事物占据,他忙着探索这个世界,发展新的兴趣爱好,学习新东西,能够分给爱情的已然寥寥无几。   和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的确很惬意、自在。如果这种状态能称之为爱的话,那他是爱过的。   虞微年不是不爱,只是爱得比较少。几近没有,所以才像不存在,也令他毫无察觉。   只爱自己的虞微年,意识到他也可能在不知不觉的情况爱过人,他惊讶又不可置信。   他居然会爱人?   邮件传来一个提醒。   虞微年收敛思绪,坐在书桌前,查看对方发来的邮件。   ——虞先生,经过层层扫描,我方确定,该项链并未装有窃听、监视功能的设备,它就是一条普通的项链。祝您生活愉快!   一条普通的项链……   被拖鞋包裹的双足上,是精致白皙的脚踝。原本右脚踝有一条缠绕两圈的链子,应当是项链,因长度太长,只能多缠一圈。   虞微年曾坚信里面装有窃听、监控等功能的设备,所以他才觉得意外。和盛明聿对话时,他明明将其取下放远,为什么柏寅清还能知晓?   多半是在房间里也装了。   检测结果却说,这就是一条普通的项链。   不,也不普通。最起码项链镶嵌的钻石与宝石很昂贵。   柏寅清居然没有在上面动手脚?这不符合虞微年的猜测,柏寅清这种控制狂,怎么可能会放过任何能监视他的机会?   手指轻轻碰着鼠标,虞微年思索着退出页面,这时,一个新的邮件弹出。   ——虞先生!假期过得如何?我相信你们一定度过了愉快的假期,以及难忘的生日!首先,我们非常感谢您选择了我们的服务。柏先生从三个月前开始预约、参与制定你们四个月的恋爱纪念日,臻丽岛每一处细节,都经过我们的精心处理。我们一直致力于为客户提供优质服务,如果我们的服务有哪里不足,请随时联系我们。我们重视您的每一份反馈,期待听见您的声音,也希望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们能度过愉快的假期!   虞微年愣了愣,恋爱纪念日?   他稍稍回忆了一下,那段时间,他刚好和柏寅清在一起四个月……巧的是,再过几天,就是他的生日。   臻丽岛……   虞微年总觉得这个海岛有些熟悉。   他打开网页进行搜索,很快便弹出有关该岛屿的信息。   臻丽岛上最出名的是海岛婚礼、度蜜月等套餐,又有着求婚圣地之美称……   虞微年再度不解,如果要囚禁他,为什么选择这样一个海岛?难道不是应该一不做二不休,选择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僻静之地吗?   在野兽狩猎紧咬猎物颈侧的过程中,只有两种情况会松开猎物。一是确定猎物已经死亡,二是确定猎物彻底归自己所有。这是刻在基因里的本性。   虞微年却忘记了,还能有第三种,自愿放手。   这也是因为爱吗?因为爱,所以违背占有的本能。   哪怕爱情在脑海中有了大致雏形,但仍然模糊且难以揣测。在这世上,虞微年几乎什么都得到了,唯一没有得到的,便是他从来不相信的存在,爱情。   虞微年自小深知世界规则,弱肉强食、丛林法则,这世上所有想要的东西,只能靠争或抢。   他一直追求昂贵稀少的物品,可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竟突然发现,这世上最珍贵罕见、许多人求之不得的,他似乎已经得到了。   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捕获到了爱吗?   这种“不劳而获”的感觉十分新鲜,又叫他有些新奇。   但一切只是虞微年的猜想,他需要做一个试验,确定他的猜想是否是正确答案。   虞微年刚要站起身,手机屏幕亮起。   一个来自京州的号码,在半小时前打过多通电话,当时虞微年看邮件看得太过入迷,没有注意手机来电提醒。   对方似是察觉到他不会接电话,于是改为发短信。   ——小年你好,我是柏寅清的爷爷柏振达。此次叨扰,并不是想为他求情……   前面这条短信写得很长,虞微年没来得及看完,又是几条新短信弹出。   也正是这几条新短信,瞬间夺走他的注意力。   ——寅清吞服过量安眠药,目前正在急诊室抢救。   ——你方便过来看看他吗?   ……   “我说过,我没有自杀。”   “……”   病床周围围满人群,门口、病房内皆是保镖。医生在一旁严声叮嘱,护士则负责收走病房内尖锐物品,所有家具表面都蒙上了软布,一点死角都没落下。   柏寅清躺在病床上,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短短时间内,他瘦了很多,黑色额发散落下来,显得眉眼更加锋利,皮肤愈发苍白。   “我只是睡不着。”他哑声重复,“我没有自杀。”   柏振达被柏寅清准备起身的动作吓一跳,他抓着柏寅清的手:“你别骗爷爷啊……”   “睡不着为什么要吃这么多安眠药?安眠药又是从哪里来的?”他显然还没老糊涂,“你年纪轻轻,正身强力壮,怎么要靠安眠药入睡……”   柏寅清并未解释,他的病情详情没有告诉柏振达,只轻描淡写的描述。   柏振达以为这是小病,杏欲比较强而已,对年轻人来说也很正常。   他不知晓性/瘾背后是无边际的痛苦。   每一次欲望产生都会伴随痛苦、自厌、自毁心理,更别提柏寅清是个极端克制自己的人,连自我纾解都不曾有过。在他看来,克制欲望、忍受痛苦才是常态。   柏振达蓦地看向一旁的陆医生,沉声道,“一直以来都是你给寅清看病,你给我说说看,寅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病床上的柏寅清睁开眼睛,幽邃平静、毫无波澜的眼睛像一滩死水望去,裹挟无声警告。   陆医生被看得脊背发寒,他低声说:“现在年轻人压力大,更别提您孙子念的还是A大这样的高等学府,又是王牌专业,烧脑得很……平时他压力太大,睡不着,就会找我拿些安眠药。”   那股富有压迫感的视线,这才缓缓转移。   陆医生松了一口气。   柏振达没被糊弄过去,但也知晓问不出其它了:“你把寅清的病历给我看看。”   陆医生求之不得:“好的,我现在给您拿。”他匆忙离开了这里。   柏振达:“你知不知道,你真吓死爷爷了……”   “我真没事。”   依然是那张淡然的、没有任何变化的脸。柏寅清说,“医生不也说了,我没事吗?”   “医生也说了,要是我再晚来一点,我就能给你办葬礼了!”   “……”   柏寅清薄唇微动,却不知如何解释。他确实没有有意自杀,他只是觉得很累、很困。   身体极度疲惫,精神却高度亢奋,滥用药物的后遗症让躯体产生极其痛苦的反应,大脑却在清醒地拉扯、折磨他每一寸神经。   他没有其它想法。   他只想睡着。   要是能睡着就好了。不论用什么办法。   “老头子我只是年龄大了,脑子还不傻。寅清啊……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解决,你还年轻,不要想不开。”   又是这样的言语,柏寅清听过无数遍。他闭上眼睛,“嗯”了一声:“我有点困了。”   “现在睡?”柏振达都不用猜都知道,柏寅清这是不想听他唠叨。他故作苦恼道,“那怎么办?我刚喊了小年,跟小年说了这件事,问他有没有空来看看你……”   柏寅清蓦地睁开眼,万年不变的冷面涌现出几分破碎:“爷爷,你为什么要找他?你不该告诉他这件事……”   “我年纪大了,哪里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柏振达说,“不过老头子我还是知道,安眠药不能多吃,不然会死的。”   柏寅清知晓柏振达是故意呛他,本就毫无睡意的他,忽觉如芒在背,坐立难安。他忍不住坐起点身,无意间拉扯到吊瓶,惊得柏振达连忙伸手去扶。   “爷爷,他……”他似是不知该怎么开口,又该怎么问。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最终还是一个字没说。   何必问那么清楚?他明明知道答案,不是吗?虞微年不会来的。   现在的虞微年,对他必然厌极恶极,更不会在意他的死活。   也许现在的虞微年,正继续开始那段被迫中止的旅程,接触新的人,拥抱新的事物……   虞微年又怎么可能为他停下脚步?   柏寅清平静地躺回去,他望着洁白天花板,没再多说。   “他什么?”柏振达问,“怎么说一半就不说,还躺下了?你这态度,万一小年突然来了,你要怎么办?”   柏寅清手指微动,说:“他不会来的。”   “谁说我不会了?”   自虚掩着的门外,猝不及防传来一道熟悉声音。   柏寅清先是一怔,旋即冷静地想,又是幻听。   如果每次幻觉,都能像现在这么真实就好了……   大门突然被打开,病房一点点被直射而来的烈阳侵占,直至完全照亮。   淡金色暖阳铺满整个病房。   虞微年轻倚在门边,站姿懒散随意。有些长的发丝落在肩头,像初次见面那般,斑驳树影在他身上摇曳,笼罩出一圈光芒。   树影婆娑,明暗交替,那张富有攻击性的面庞毫无缓冲地出现在眼前。   虞微年单手插兜,听完屋内人的对话,发出漫不经心的轻笑,语气是他惯有的散漫语调。   他问,“柏寅清,你很了解我吗?”    第64章 出院手续(修)   病房静谧宽敞, 可以透过窗户望见花园美景,此刻窗帘却严严实实拉起,显得室内光线冰冷苍白。   随着病房大门被推开, 室外烈阳似潮涌倾斜而来。病房陡然变得敞亮,虞微年站在光源之中, 修长身形被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芒。   原以为再也不会出现在眼前的人, 突然降临在眼前。   柏寅清凝视许久, 仍觉不敢置信。虞微年怎么可能会来?   按照他对虞微年的了解, 虞微年是全世界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又是幻觉吗?   那这次的幻觉真够逼真的。   柏振达和虞微年打了个招呼,随后退出房间,又喊走室内保镖, 将独处空间让给两个年轻人。   房门被关闭,阻挡门外光亮, 却因虞微年将窗帘拉开的举动, 到处都是明亮的。   先前的柏寅清像行尸走肉般躺在病床上, 虞微年一来, 他起身端坐,竭力控制面部表情肌肉,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憔悴。   几日不见, 虞微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柏寅清则是不敢轻易开口。他们俩大眼瞪小眼,也怪尴尬。   虞微年慢悠悠坐在床沿的椅子上,正常的探病流程是什么?先嘘寒问暖?然后再给病人切个水果?   虞微年不是很想切, 他自己都懒得给自己切。可当下没别的事可做,就当解闷了吧。   他看了看,水果篮边没有水果刀,老天爷也不想他动手, 于是把目光伸回来了。   柏寅清见虞微年屡次往水果篮上看,以为虞微年想吃橘子,便拿了一个。   穿着病号服的他,自然熟练地剥开橘子,处理好白丝,喂到虞微年唇边。   虞微年:“……”   行吧,也不是不能吃。   虞微年被喂了两三瓣橘子,就不想吃了。他躲开柏寅清的手:“听说你自杀了?”   柏振达联系他时,也没有提到“自杀”这个字眼。可他语气轻松,像寻常好友互相打闹开玩笑调侃一般。   这样的语气,反倒叫柏寅清隐隐不安。他说:“我不是自杀。”   他没有想靠“自杀”威胁虞微年之类的。他怕虞微年误解,又解释,“只是安眠药吃多了,没有大问题。”   “没有大问题?指的是没死?”   “……是。”   闻声,虞微年忍不住轻笑。他双腿交叠,坐姿惬意地靠在椅背,用一种耐人寻味的探究目光,打量着柏寅清。   他和柏寅清都太过自负,自以为很了解彼此。可这世上没有完全了解彼此的人,这一次,虞微年不会再掉以轻心。   “是睡不着,才吃那么多药吗?”虞微年问,“睡不着的时候在想什么?”   柏寅清好像总是容易睡不着。   “是。”   这样和平柏寅清顿了顿,他凝视虞微年,似有犹豫。过去七八秒后,他才说,“我很……想你。”   虞微年竟丝毫不意外,他极轻地挑了挑眉:“想我?”   “是。”   “想我想到睡不着?”   柏寅清不知道怎么和虞微年解释,其实他很想睡着,没有入睡的情况下,他总是产生幻觉,仿佛虞微年还在他身边。可他清晰知晓,他们已经分手,虞微年永远不可能回到他身边。   在清醒与幻觉之间徘徊,神经被反复拉扯。性瘾发作,滥用药物带来的副作用,以及分手之后的戒。断反应,一起折磨着他。   柏寅清的呼吸变快,似乎难以回答这个问题。虞微年也发现了,几天不见,柏寅清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容乐观。   从前柏寅清的目光带有锋利的攻击性,如一把冰刃,靠近都能被划伤。而现在他似被冰封在湖底,被冻得麻木,宁愿静止在原地。   虞微年仍记得医生说过的话,目前没有药物能够根治,柏寅清的状态的确危险。再加上柏寅清一直不配合治疗,不加节制地滥用药物……以现在的医学条件,没有药物能够缓解柏寅清的病情。   除非奇迹发生。   面对柏寅清的痛苦,虞微年无能为力,选择给柏寅清倒了杯温水。   奇怪的是,方才还呼吸困难、意识涣散的柏寅清,在喝下这杯没有添加任何药物的温水后,状态似乎有所缓解。   可虞微年根本没做什么。   虞微年脑海中产生一个奇怪的比喻。   他睡觉时需要抓着令他心安的小毛巾,眼前神奇的一幕,仿佛他就是柏寅清的安抚巾。   “还要喝吗?”虞微年又给他倒了杯温水。   柏寅清本想说不用,这种事应该让他来做,他担心虞微年被水烫到、又或是弄湿手指。但他又很矛盾,他很享受虞微年对他此刻的“关心”,哪怕只是出于礼貌。   “谢谢。”他还是接过了。   虞微年望着他:“你每天都这样,很痛苦吗?”   虞微年后来去了解过性瘾,他很难相信,长了一张清心寡欲、生人勿近面庞的柏寅清,居然会患上这种病。   柏寅清沉默地饮完剩下的水,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你不在我身边,我很痛苦。但你在我身边,你会很痛苦。”   虞微年问的是病,柏寅清却回答了别的。他怔了怔,说:“所以你宁愿你痛苦。”   “……”   原来柏寅清是这么想的吗?虞微年恍然。他并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爱的人,因为他总是能随口道出爱与喜欢,所以也不会相信别人口中的爱。   柏寅清拥有最冷静的外表,做出最疯狂的行为。不计后果,不论代价,只为把他留在身边。   因为占有欲囚禁他,也能因为爱放他自由。哪怕违逆本能,与原始欲望做对抗。   这就是爱吗?真新鲜,也真叫人好奇。   虞微年陷入沉思时,柏寅清像再也无法维持冷静,他在虞微年面前总是很难保持理智。   “年年,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话,现在也没有立场说……”冷淡声线浮上明显的颤抖,“但我们能不能……”   虞微年用一种异常冷静的目光看向他。   只是一个眼神,柏寅清便不能继续往下言语。他手指紧握成拳,处在不自然的颤抖之中。   他明知道答案,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要开口,像自取其辱。   “……备用情人也可以。”   “可以吗。”   虞微年呢喃着:“备用情人……”   从前连他多看别人一眼都无法接受的柏寅清,现在却能接受成为他的备用选项。而一直看他身边人来人往的杭越,因他疑似可能爱上一个人,口不择言。   虞微年收回目光,用一种促狭的、仿佛闲聊的语气开口:“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柏寅清,你又为什么觉得,我这次来看你,是来找你谈情说爱的。”   “你不会不知道,我现在对你什么想法。在你做出这些事后。”   虞微年有意识地观察柏寅清的表情,这张熟悉的冷淡面庞,如今变得有几分憔悴,甚至是麻木。但在他这番话后,他能捕捉到一抹微妙的情绪。   他曾以为他很了解柏寅清的细微表情,当下却仍感到迷惑。   “我知道。”   像最后一丝希冀被打破,他被迫接受现实。良久,他才哑声说,“你恨我。”   “恨你?”   虞微年重复二字,他似是觉得有些可笑,“你可真看得起你自己。”   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没有血色,柏寅清没有反驳。也是,恨与爱往往相伴相随,虞微年不爱他,自然也不会恨他。   最多是厌恶。像厌恶裤脚蹭上却甩不掉的泥灰。   可不管怎么样,虞微年还是来看他了。柏寅清看向虞微年:“你来是……”   “我是来还这个的。”   虞微年从口袋里取出一条链子,这是项链,却因尺寸原因,一直被缠绕在他的脚踝。他当初没有马上还给柏寅清,也是为了送去检测。   现在检测结果出来,他自然要物归原主。   “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我玩弄了你的感情,也吃到了苦头。”他语气轻松,“我不欠你什么了吧。”   柏寅清沉默地望着这枚项链,久久没有伸手去接。不欠吗?物质方面确实不欠,可他要的从来不是物质。   但最难算清,最难两不相欠的便是他想要的感情。   短短时间内,柏寅清脑中过了许多场景。他避开目光,语气平淡:“给你的就是你的,你自己处置。”   “我随便处置?”虞微年重复着问,“丢了也可以?”   轰——窗外突然下起了雨,伴随电闪雷鸣声。跟随虞微年一起洒进屋内的日光已然被阴沉沉的暗色取代。   柏寅清的脸色被映照得苍白、阴郁,他静静地靠在床头,听着外头雨声,大脑钝痛又模糊。他说:“反正不重要了。”   “好啊。”   虞微年表示理解,他起身掠过病床,径直走到窗边。窗户被锁死,他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开。   冷风伴随潮湿水汽涌入病房,直往骨头缝里钻。柏寅清猛地坐直身,眼睁睁地看着虞微年将抬起手,猛地往外头一掷。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逼头顶,柏寅清想下床阻止,但虞微年已完成丢弃的动作。他望着窗外阴沉灰暗的天色,浑身像被抽走了力气。   “既然不重要,那就丢了吧。”虞微年无所谓地道,又贴心将窗户合上,隔绝外界风雨。   窗户已经关上,寒意却始终缭绕在身畔。这次虞微年没有坐下,而是站在病床边,平静目光自上而下落在柏寅清脸上,带着几分审视意味。   “项链我已经处理完了,至于我要怎么对你……我确实应该好好想一想。不过,要是我现在对你做点什么,更像虐待病号吧?”   “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无所谓了。   反正他什么都没有了。   虞微年是个擅长分析面部表情的人,他总是能判断商业伙伴有没有说谎,亦或是在谈判过程,通过面部分析,给对方施压,以获取更大利益。   当下,柏寅清这张总是冷淡沉默的面庞,出现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他却无法解读出其中深意。   虞微年莫名有些不悦,这世上居然还有他无法完全掌握的东西。他复杂地望着柏寅清,随后说,“剩下的,等你养完病再说吧。”   虞微年说完便离开了,他在病房待了不到十分钟。   病房重新变得安静、冰冷,静到能听到明显的心脏跳动声。   柏寅清在床上躺了片刻,忽然起身扯掉手背的吊针,不顾血液在地面流淌,径直下床推开病房的门。   门口保镖大惊失色,他们纷纷围上来,阻止柏寅清离开的行为。   挣扎推搡间,坠落在瓷砖的血珠被踩得扭曲脏乱。也不知道柏寅清一个病号哪来那么大力气,竟真能脱离四五个保镖的围堵,进入安全通道,徒步下了楼梯。   耳边风声雨声咆哮,柏寅清像完全听不见。他确定病房窗口外的花坛位置,在雨势渐大的情况,寻找虞微年丢弃的那枚项链。   时间过去不久,应该不会被人捡走。   柏寅清徒手挖着泥土,身上染上污泥,又顷刻被雨水冲刷。他计算过虞微年丢项链的位置,项链应该就在这里……   为什么找不到?   为什么找不到?!   雨水将病号服浸湿贴在身躯,柏寅清冻得牙关发颤,薄唇毫无血色,却仍在艰难地喘息寻找。他竭力挖着泥土,只要是项链可能存在的位置,他都没有放过。   很快,他感到眼前眩晕,胃部又开始抽痛。他颓然地倒在一侧,靠着石砖砌成的花坛喘气。   找不到了。他只能承认,这世上有许多他无法做到的事,他以为他能永远理智地、有条不紊地解决所有难题,可他却干尽蠢事,像个蠢货一样,亲手把虞微年越推越远。   从前渴望获得等量的、完整的爱的柏寅清,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已经彻底想开了。人活在世上,为什么要活得那么清醒?有些事装糊涂不好吗?   回忆过去,他和虞微年在一起时,只要他一直装傻、装不知情,他们现在说不定还安安稳稳地在一起。而不是闹到这番无法转圜的境地。   雨水冲刷着一张扭曲阴冷的面庞。柏寅清闭上眼睛,他不会放弃的,他必须做点什么……看虞微年意思,等他病好之后,虞微年之后还是会找他,只不过是找他算账。   虞微年完全可以现在处置他,但虞微年没有,却要等到他病好之后。虞微年担心他的身体,这是不是也能说明,虞微年在关心他、在意他?   虞微年心里也有他,只是占据位置不多。   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柏寅清头一回如此狼狈,他毫无形象地靠坐在花坛边,任由雨水淋湿他的身躯。呼吸微弱且艰难,唇色被冻得几乎发青。   他不知在思考什么,显得神色恍惚,又隐隐夹杂几分偏执。   昏暗模糊的视野,忽然闪现一抹摇晃的亮光,又迅速消失。周边雨水仿佛暂停,雨停了,耳畔雨滴敲打屋檐的声音却不曾停止。   柏寅清垂下眼帘,望见不远处的一双崭新的运动鞋。他怔愣片刻,迅速抬头,昏黄摇曳的路灯前方,虞微年身姿挺拔站在那里,背后有人替他撑着一把黑伞。   雨势渐大,虞微年除了脚底略微湿润,浑身都是整洁干净的,衣裳熨帖完好,连褶子都很少有。与他一对比,柏寅清像一只被主人遗弃在暴风雨中的流浪犬,浑身湿漉漉的。   虞微年单手插兜,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把玩项链。修长指尖缠绕一圈圈链子,相互触碰发出清脆敲击声响。   他像一只打盹的猛兽,忽然发现有趣的猎物,眼眸一点点涌现趣味。   “在找它吗?”虞微年下巴轻抬,“不是说不重要吗?”   物品本身确实不重要,再昂贵,也不过是死物。但这是虞微年戴过的,因为这个附加属性,让它变得格外重要。   “说话。”   柏寅清一张口,冷风灌入口腔,令他控制不住咳嗽起来。他浑身陷入不自然的颤抖,脸色更是毫无血色。   他的胸膛起伏不定,在混乱的喘息声中,给出了答案:“这是你戴过的。”   虞微年像是恍然:“是我戴过的,所以重要?”   他看着柏寅清,等待柏寅清接下来的回答。可柏寅清现在状态很不对劲,刚出急诊,又淋了雨。   铁打的身体,都遭不住这般自虐式对待。   虞微年偏首给了个眼神,便有人伸手搀扶柏寅清。柏寅清看着折返的他,像有许多话想说。   “虞微年,我……”   “进去再说。”   虞微年极轻地吸了吸鼻子,看到他被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柏寅清立刻噤声不语,顺从地跟着他进入室内。   护士医生匆忙上前检查柏寅清的状况,他手背青肿了一大块,却浑然感知不到疼痛一般。   见虞微年鼻尖、下巴被冻得有些红,他一把推开医生,反倒去给虞微年倒了杯热水。   “有点烫,我掺了冷水。”他薄唇微抿,低声说,“但不是你喝惯了的矿泉水……”   虞微年略有诧异地抬眼,下巴轻点,表示明白了。他接过一次性水杯,嗅了嗅,却没有再喝。   他还是没办法改变他的固有习惯。   “给他换身衣服,再让医生检查一下。”   虞微年习惯发号施令,虽然他不是这里的主人,但他身上散发出的无形气场明显说明他久居高位,所有人下意识听从他的命令。   一旁立刻有人为柏寅清送上换洗衣物,柏寅清却径直朝虞微年走来。   保镖护在虞微年身前,想伸手阻拦柏寅清靠近。虞微年抬了抬手,保镖这才散去。   柏寅清顺利来到虞微年面前:“为什么没有丢掉项链?”   “为什么突然回来?”   虞微年说离开,却一直没有离开,而是在某个角落注视他,说丢掉的项链也一直握在手中。种种行为背后可能蕴藏的含义,令柏寅清声音与手指开始剧烈颤抖。   他紧紧盯着虞微年,等待一个答案。   “我为什么突然回来?”虞微年回答柏寅清的同时,他也在思考。懒洋洋的声线尾音拖长,久久没有说出下一句言语。   半晌,他才开口,“我不是说过,在思考要怎么处理你吗?”   “我想了很多种方法,好像都没办法解气。”   虞微年掌根拖着下颌,另一只手随意放在交叠的双腿上。他小幅度偏首,冲柏寅清笑了笑,“但我想到一个不错的办法。”   “我正好缺一个生活助理,你很合适。你需要帮我解决一些情人,特别是一些纠缠不休的人,不要让他们碍我的眼。当然,你也要帮我安排与新人的约会行程……”   “你需要负责我的所有生活起居,包括我的生理需求。”   “但我不会给你薪水。”   虞微年与柏寅清的家庭都不简单,而虞微年居然提出,让柏家唯一继承人给他当生活助理,需要负责的还是这些琐事……这跟伺候皇帝的大内总管有什么区别?   周围人心想,的确很羞辱人了。   谁料,柏寅清几乎是毫不犹豫答应:“可以。”   他又说,“我可以,我能做到,我会做得很好。”   那果断且加快的语速,仿佛生怕慢一秒回答,虞微年就会改变主意。   虞微年看着柏寅清,眼底又浮现出一种兴致盎然的趣味,像是觉得这件事很好玩儿,又很新鲜。   他说:“趁我新鲜感还在,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你最好快点把病养好,我可没兴趣让一个病号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你也知道我这人没什么耐心,如果你让我等很久,我就会找别人。”   别人也许是开玩笑,但虞微年说到做到。他向来看心情行事,他的心情又如六月天反复无常,难以预料。   为避免夜长梦多。   当天晚上,柏寅清便办理了出院手续。    第65章 吸取教训(修)   柏寅清的决定遭到绝大部分反对, 以他目前的状态,最好待在医院接受治疗,哪怕目前没有完美的治疗方案, 总好过放任柏寅清如此下去。   但柏寅清是一个固执已见的病患。他认定的事,要做出的决定, 没有人能够改变。   柏寅清离开医院之后, 医生原本准备给他开些药备用, 想到他有过滥用药物的经历, 还是没敢多给,一次最多给三天的量。   医生反复叮嘱,患者应当尽量避免接触与性行为相关的内容, 避免受到诱惑。可按照柏寅清目前的状态来看,完全不受诱惑是不可能的, 他光是在脑海想虞微年的名字, 于他而言都是不小的诱惑。   这样“病入膏肓”“病情严重”的病患实在少见, 医生一脸复杂, 一退再退,劝说柏寅清循序渐进,设置一个他能够接受并遵守的时间底线。   比如每天最多幻想半小时。   经过深思熟虑, 为了身体健康以及长远着想,柏寅清将医生的话听进去了。   他决定每天不想虞微年半小时。   对柏寅清而言,这一切都像在做梦,他时常怀疑, 难道虞微年的出现是幻觉?包括虞微年给出的机会,也是他幻想出来的画面,而不是真实的。   再三确认过后,他确定虞微年来看过他, 又在病房内待了很久。可他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也许虞微年是来过,但是和他一刀两断,让他以后不要再纠缠的。   而记忆中的对话,都是他的臆想。   抱着这样的心理,柏寅清不敢马上去找虞微年,他只试探性给虞微年发了消息。微信没回,手机号却被拉黑,他只能再买个手机号,斟酌着语句给虞微年发短信。   发出去的消息皆如石沙沉入大海,了无回应。   若是以往,柏寅清此刻必然感到无比焦虑,反复思索虞微年在做什么?身边又有谁?   如今的柏寅清不再是从前那个天真幼稚的蠢货,现在他心如止水,平静地等待虞微年的回复。   ——你说的话,还算数吗?我现在能来照顾你了。   ——我已经好了,真的。医生说我不需要住院,恢复得很好,所以我出院了。   柏寅清一字一字打着,继而看向会话框的内容,把“我有点想你,所以来找你了”逐字删掉,改成了另外一句。   ——你饿了吗?我给你做了宵夜。   之前虞微年登记过柏寅清的信息,柏寅清进出小区并不是问题,他没有使用这个权限,而是以最快速度购入小区里的新房,以小区业主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进入。   唯一缺点是,新房距离虞微年那栋楼有点距离。   不过也没有办法,虞微年不喜欢吵闹,又有着很强的领地意识,所以虞微年买下了一整栋楼,只住最顶层的房子。   没有得到虞微年回复,柏寅清也不着急,医生说了,他现在得结合运动转移注意力。他去理发店修理发型,随后在小区内夜跑,又在健身房锻炼——方才有个记得他的物业管理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他怀疑是因为最近脸色较差,憔悴了不少。   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最佳状态。不仅身体,还有脸。   虞微年根本没看到这些消息,他做一件事,总是会沉浸其中,不会受其它事物干扰。   夜晚,他给小猫开了个加餐罐头,看了会书,总结最近的财经新闻与市场走势,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准备上床睡觉了。   最近床上位置宽敞,小猫总是悄悄挤进门缝,跳上床钻进被窝,想让虞微年抱着睡。但虞微年自己都喜欢抓着小毛巾……   瞧着这张毛茸茸的小猫脸,他还是没能忍心,将久久搂进怀里。   他睡相还好,应该不会把小猫压扁。   于是,虞微年一手抓着小毛巾,另一手臂抱住一团毛茸茸,被厚重的被子包裹,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清晨,虞微年迷迷糊糊睁开眼,赖了会床,见时间还早,他思索着等会的安排。   先去健身房吧?有点饿了……要是时间允许,也能吃个早饭。   虞微年闭上眼继续赖床,忽的,他继续抓过手机。不是错觉,确实有几条短信与信息,他一看内容,就是柏寅清。   柏寅清居然出院了??   虞微年不可置信,柏寅清不是病得很严重?怎么说出院就出院?他脑子还混沌着,手指滑动屏幕,试图获得有效信息。   实际上,有效信息并不多。   柏寅清消息发得克制,也尽量言简意赅。从深夜到天明,微信加短信,他一共也就发了十条左右。   从前他一分钟,就能发十条。   柏寅清的短信能总结成以下三点:1.他出院了;2.吃宵夜吗;3.吃早饭吗。   搞什么?   柏寅清生个病,人设换新赛道了?   虞微年打了个哈欠,他拿脸蹭了蹭小毛巾,下巴无意识印出红痕。被窝外冷,他便整个人钻进被子里,捏着手机回消息。   “好啊。”现在由柏寅清全权负责他的生活起居,他想了想,又打着,“你现在送过来?”   如果柏寅清现在送过来,那正好,他可以先赖一会儿床,或是继续小睡。等柏寅清来了,让柏寅清帮他洗漱,然后充当司机,送他去健身房……   很完美的安排。   ——好,我现在上楼。   ——我直接输密码进来吗?   虞微年第一反应是,还挺有礼貌。脑筋转过弯后,他猛地从床上坐起。   现在上楼?柏寅清就在小区里?   虞微年睡意不曾散完,门口传来门铃声。他只能就这么起床,踩着拖鞋去给柏寅清开门。   门被打开,他诧异地挑了挑眉。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柏寅清好像从头到脚都经过打理。   头发剪过,每根头发都在该有的位置,仿佛经过精心设计。衣服更是没有丝毫褶皱,凸显宽肩窄腰的身材优势,气色也比之前要好,不至于那么憔悴……   只是一夜,柏寅清竟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与柏寅清一对比,虞微年完全称得上随意。身上是黑色真丝浴袍,腰带松松垮垮系着,露出大片雪白的锁骨、胸膛,以及一双长腿。   他倚在门边,眼尾浮着水色、睡意犹存的眼睛就这么注视柏寅清,旋即,落在柏寅清手中的精致餐盒上。   “没冷吧?”   “热的,我刚做好。”柏寅清一直注意时间,如果过了最佳口感时间,他就自己吃了,或是送给物业吃,然后回厨房重做一份新的。   他要确保虞微年入口的早饭,是最完美的口感与状态。   有着丰富照顾虞微年经验的柏寅清,怎么可能会忘记,虞微年的嘴巴极其挑剔,不碰冷了的、不新鲜的食物。   虞微年并不说话,他伸手感受了一下餐盒的温度,的确很热。他这才接过餐盒,转身进屋时,他忽的停下脚步,似乎很困惑。   “早饭不是送到了吗?”他问,“你怎么还不走?”   毫无起伏的面庞,似乎浮现出几分微妙的纠结与挣扎,这种极其细微、几乎让人难以察觉到的表情,居然让虞微年捕捉到了。   虞微年正瞧得新鲜,耳畔传来低哑的男声:“年年,你昨天说的话……是真的吗?”   “什么话?”虞微年装傻。   柏寅清脸色一僵,又听虞微年恍然般开口,“你指的是,给你一个机会照顾我这件事?”   柏寅清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紧张起来。   “是真的……不是,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玄关,虞微年拎着餐盒,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只是说愿意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又没说彻底原谅你。你知不知道,从来没人敢对我做这些事。”   “你是第一个。”   “好好表现吧,别再惹我生气了。”   虞微年到哪里不是被捧着的?不论亲朋好友,所有人都把他当宝贝疙瘩。他头一回栽跟头,还栽了个大的,一切都拜柏寅清所赐,恐怕他此生都不会忘记这段刺激的经历了。   柏寅清:“我会好好表现。”   柏寅清一进屋,便自动代入生活助理的身份,帮虞微年打扫客厅,捡起小猫的玩具,并收纳整齐……虞微年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总觉得有些怪异。   他先前和柏寅清同居时,柏寅清也干这些活、做这些事。而他在一旁优哉游哉地看柏寅清忙活,只需要偶尔再陪小猫玩儿。   而且看柏寅清那表情,仿佛乐在其中。   虞微年吃了两口早饭,说:“扫干净点,别偷懒。”   “好。”柏寅清说,“我等会再扫一遍。”   其实屋内有智能扫地机与拖地机,完全犯不着柏寅清人工打扫。   虞微年喝了口汤,慢悠悠道:“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晚点出门,等会我把定位发你,你接我去。接下来应该还会换几个地方……你要是有事可以先走。”虞微年不想自己开车,又懒得喊司机了。   柏寅清:“我没事,我可以等你。”   虞微年先去健身。   高端健身馆所在地段绝佳,这块地是虞微年的,不过目前和司知庭签了合同,目前也有他的股份。   健身房环境安静,当下已有不少人在锻炼,每个人专心自己的事。在虞微年推门而入时,他身边仿佛被划出一个单独的空间,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专注健身的人群不约而同停下手中动作,下意识偏首望来。   他们眼睁睁看着虞微年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目光却随之追逐,脑袋一点点转过、再转过,直到虞微年的身影彻底消失。   不到一分钟的画面,那张精雕细琢的面庞却深深刻在脑海,让人难以忘怀。   “他……是谁?”   这是不少人心中的疑惑,由于虞微年身边还有两个样貌不凡的男性,他们不敢贸然上前搭讪。也正是片刻的犹豫,让他们彻底失去机会,此时不免感到遗憾。   “环境挺不错的。”虞微年点评着。   在司知庭的引领下,他一层层看过来,越往上走,人群密度约小,设备、环境也愈发精致典雅。   运动馆每层楼互不打扰,有单独的进入通道,上方是属于vip、超级vip的空间,除去健身空间,娱乐、休息空间也十分充足。   司知庭:“你愿意把这块地给我,我自然不能辜负你。”   好端端一句话,却被他说得极其暧昧。   跟在身后、一直减低存在感的柏寅清,眉头不受控制地皱了皱,没说什么。   他静静跟在虞微年身后,像虞微年的专属保镖。只有经过某些台阶,又或是不明障碍物,他才会低声提醒。   “年年,小心。”   虞微年突然被扶住胳膊,他困惑地望了过去,也想看看柏寅清让他“小心”什么。   定眼一瞧,是一只趴在角落、眼巴巴盯着他看的大型犬,见到他似乎格外兴奋,尾巴一直在疯狂摇摆。   柏寅清让他小心的,便是这只狗的尾巴。   虞微年:“……”   先不说这尾巴值不值得小心,就说他与狗的距离,也还没到能小心的地步吧?就算防范于未然,也没这么夸张的吧?   司知庭也觉得离谱,他看了眼那狗,被栓绳了,旁边还有专门照顾的员工:“应该是某个顾客带来的宠物。”   运动馆宠物友好,提供宠物寄养,如果顾客需要带宠物一起来运动馆,他们欢迎至极。馆内同样有宠物spa以及各种美容管理。   “你最近和杭越他们吵架了吗?他们最近一直在联系我。”   原本一脸事不关己、冷淡平静的柏寅清,忽然神色微动,脚步都往前靠了靠。   司知庭继续往下说,“我很意外,他们居然会主动联系我。”   虞微年这几个发小,仗着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在虞微年的一众男友面前,总是拥有特殊的优越感。司知庭自然体会过。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杭越他们对虞微年有想法。但司知庭不敢直言,更不敢和虞微年提起此事,他做事讲究分寸,不会做让人为难或困扰的事。   他太过礼貌,也许这就是虞微年觉得他“无聊”的原因。   “他们联系你干什么?”   “问我最近有没有和你联系,也问我你最近心情怎么样。”   虞微年:“你怎么回的?”   司知庭:“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们你的具体情况,我让他们自己问你,他们又不回了。所以我猜测,他们惹你生气了?也还没把你哄好?”   柏寅清极轻地扯了扯唇角,似带着几分讥诮与落井下石意味。   虞微年停下脚步,恰好将柏寅清的细微表情捕捉了个正着,柏寅清没来得及隐藏,只能在他的注视之下,迅速切换表情。   他挑了挑眉,哼笑着反问:“我有那么容易生气吗?”   “你不用管他们。”   “真没发生什么别的事?因为你不理他们,他们看起来很着急。”   “能发生什么事?”虞微年漫不经心道,“我想搭理谁,全看我心情,这需要理由吗?”   “倒是你,有空在我这打听八卦,还不如多想想,怎么多帮我赚点钱。”毕竟这家运动馆,他也占有一定股份。   司知庭被拆穿,也不觉得尴尬,而是跟着笑了笑:“好,我不问了。”   司知庭敏锐察觉到,虞微年与杭越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可虞微年当下的态度,又令他觉得,就算事实真是他想象中的那般,又当如何?   只要虞微年不在乎,杭越他们的感情也会被忽视,等同于不存在。要是杭越他们想继续和虞微年以朋友身份在一起,必须把心思藏好。   哪怕装,也要装得不喜欢,不能叫虞微年心烦。   结束运动馆的参观与锻炼,虞微年与司知庭前往一家新开的拳赛酒吧。   司知庭难得能与心情不错的虞微年一起度过时光,不过……他偏头看了一眼阴魂不散的柏寅清。   要是没有柏寅清,会更加美妙。   虞微年在前方走路,正低头摆弄手机。后方两个气质冷淡禁欲的高大男人,仿佛是他的贴身保镖。   现在虞微年注意力不在这边,司知庭看着柏寅清,若有所思:“你跟过来做什么?”   柏寅清面无表情:“我给年年开车。”   司知庭礼貌温和,却不失强硬:“开车有我就够了。你和年年刚分手,最好还是保持些距离吧。”   “如果分手就要保持距离,那最该滚远点的人是你吧?”柏寅清冷睨着他,语气嘲讽。   在虞微年面前低眉顺眼、仿佛无害的绵羊,虞微年不在,柏寅清连装都懒得装。   “是吗?”   司知庭并不生气,“我现在和年年有利益牵扯,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合作方。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继续联系,也有联系的理由。”   “你呢?”他礼貌地笑了笑,“你以为你算什么,还是别太看得起自己了。”   柏寅清表情瞬间沉下,司知庭胜过一筹,心情愉悦地转移目光。果然,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心浮气躁,还得多练练。   “聊什么呢?”虞微年纳闷偏头,一眼便看到柏寅清眉眼阴郁,在他看来时,又转为委屈隐忍。   他被看得莫名。   司知庭:“随便聊了聊,我们现在走吗?”   “嗯。”虞微年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他使唤着柏寅清,“你去开车,等车上暖气打好了,我再下去。”   柏寅清顺从地应了声,离开前,他目光沉沉地望着站在一起的二人,他们不知道在聊什么,肩膀紧挨,远远超出正常社交的距离。   他学聪明了,现在他比从前更能忍。   “年年,你和他现在还在联系吗?”司知庭明知道柏寅清听得见,也知道柏寅清在看他们,却故意在这时候开口,“他刚刚看你的眼神,好可怕。”   虞微年懒洋洋道:“有什么可怕的?”   “那眼神,像下一秒就会把你关起来。”   “……”   关于虞微年和柏寅清的事儿,消息被封锁死了,没有走漏风声。司知庭以为他们是正常分手,无非是和从前一样,虞微年玩腻了甩人,柏寅清死缠烂打,一路纠缠到这里。   至于虞微年此时为什么还在国内,司知庭也思考过。他猜测,可能是因为虞简意恰好也在国内,母子俩多年没有一起过节,于是有了一起过节日的打算。   听到这话,柏寅清表情明显有了变化,他隐晦地看了虞微年一眼,又被虞微年当场捕捉。他愣在原地,像一只知晓自己惹了主人生气的大型犬,纵使体型庞大、气场强势,却蜷缩着尾巴,不知作何反应。   虞微年毫不掩饰地欣赏柏寅清的表情,他望着柏寅清的脸,故意压低身影,哼笑着打趣:“他说你要囚禁我呢。”   “你会这么做吗?”   “……”   低沉嗓音夹杂几分明显戏谑,柏寅清握紧车钥匙,看着那张俊美张扬的面庞,呼吸不由有几分急促。   “年年……”他语气放轻,像在求饶。   明明更过分的事都已经做过了,现在却装成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虞微年收回目光:“去车库吧,别让我等太久。”   他习惯发号施令,说完便没回头,而是坐在大堂的休息室内,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柏寅清给虞微年二人当司机,一路将他们送到相应地点,虞微年没有让他离开,他便默默无声地跟着他们上楼。   等虞微年即将进入vip包厢,才出声道:“你就不用进去了。”   柏寅清脸色一僵,他看着虞微年和司知庭二人肩并肩进入包厢,低声问:“那我在外面等你,可以吗?”   “随你。”   虞微年和司知庭进了vip包厢,柏寅清自费位置,离虞微年有些远。   擂台侧上方的玻璃门内,虞微年可以惬意地品着红酒,占据最佳视野,欣赏热血激烈的格斗。   vip包厢对面的看台,正是柏寅清的所在位置。这里并不是欣赏擂台的最佳地点,却能将玻璃包厢内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柏寅清无心观察比赛,他全心全意观察虞微年,以及接近虞微年的每一个人。   虞微年没有注意到他,而是专心望着擂台附近的动静。   没多久,有个身材不错的服务生进入包厢,热情地给他送上果盘、点心,他看起来兴致缺缺,胃口并不大。但还是多看了这位服务生一眼。   酒吧经理明显知晓虞微年的口味,连送酒的服务生,都按虞微年的喜好定制。   清一色的类型,让虞微年有些腻了,不过还算养眼。   他还是很阔绰地取出一叠钱,朝服务生勾了勾手指。   服务生几乎是头晕目眩地弯身低头。   衬衫扣子被纤白手指勾开,一叠钞票顺着间隙,贴肤塞了进去。虞微年的手指慢慢下滑,隔着一叠美钞,不轻不重地摁了摁服务生的肌肉,又低声说了什么。   年轻的服务生呼吸陡然急促,耳根也跟着赤红。虞微年似是玩够了,才抬抬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虞微年玩心重,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一点。司知庭司空见惯,并不打扰,等他玩开心了,才给他倒了杯红酒。   虞微年接过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   柏寅清沉默地看着一切,看着虞微年玩男模,又看着虞微年和前任喝酒。   情绪缓缓收紧。良久,他喝了一口冷水。   包厢内的虞微年也抿了一口红酒,他小幅度偏头,听司知庭在他耳边低声言语。二人距离再度拉近,从柏寅清的视角,虞微年似乎正被另一个男人拥在怀里。   虞微年身边有人,这个人还是对虞微年旧情难忘的前任。要是之前的柏寅清,必然没办法忍耐。   但现在,他已不再像当初那般冲动幼稚。   柏寅清竭力忍耐妒火,反复提醒自己不能重蹈覆辙。过去的他太年轻,又是第一次谈恋爱,很容易在细枝末节钻牛角尖,又非要虞微年给一个理由。   太天真,太愚蠢了。   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解释得清楚。   虞微年好不容易愿意给他将功补过的机会,就算虞微年在外头乱玩,他也会装不知道。   柏寅清通过总结先前经验,吸取教训,得出相应结论。   幸福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他闭紧双眼,守卫这段爱情,他不信还能出错。   曾经柏寅清最无法接受虞微年的欺骗,现在虞微年不是已经没骗他了吗?当着他的面和前任聊天、沟通、喝酒,出行接送都由他负责,毫不避讳的态度,正能说明虞微年信任他。   虽然不避讳的同时,虞微年也没怎么搭理他。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里,虞微年只有在车子空调温度太高、觉得热时,才对他说了一句“温度调低点”。   尽管只有几个字,却是虞微年主动开口,柏寅清不会忘。   种种都能够证明虞微年的行为坦坦荡荡,与前任之间再无其它纠缠。就算还有纠缠,那又怎么样?他不是应该开心才对吗?   现在他是虞微年的前任之一。虞微年有和前任藕断丝连的坏习惯,也正好方便了他。   要是虞微年性子专一忠诚,哪还轮得到他有机会?   想到这,柏寅清眉眼总算舒缓几分,他又饮了一口冷水,借此压下翻滚复杂的情绪。   冷静的态度没有维持多久,便逐渐出现裂缝。   柏寅清注意到,虞微年的目光游离片刻,最终定格在某个方向,没有挪开。   他唇角含笑,全神贯注的模样,眼神称得上直白,闪动着兴致盎然的微光。   柏寅清不会错认。   这是虞微年对一个人产生兴趣的信号。    第66章 忍气吞声(修)   比赛尚未开始, 选手们在一侧赤/裸上身热身。蓝紫色灯光打在他们身上,显得肌肉异常分明。   虞微年注意到了,其中还有几个样貌不错的选手, 两个洋人,以及一个长相较为年轻的东方面孔。   经理亲自送来酒水, 见虞微年望着下方, 低声说:“虞总, 这是今夜的特邀选手, 如果您感兴趣,我等会可以喊他们进来……”   “不用。”   虞微年只是单纯欣赏肉。体,这一群男人没他喜欢的类型。   不过, 他手指微抬,点了点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的选手:“他是新来的?以前没见过。”   “对, 新来的。叫段林青, 别看他年纪小, 上台特别猛……”   “多大了?”   “这个不太清楚……应该成年了的。”   经理隐晦地说, “等比赛结束,我把他喊过来,让他亲自回答您?”   虞微年停止摇晃酒杯, 他似笑非笑地偏首:“我看起来就这么寂寞?”   “当然不是!抱歉,虞总,是我的问题……”   虞微年抬了抬手,经理马上噤声, 弓身退出vip包厢。尽管被奉承,他只觉索然无味。   花钱买来的服务总是令人乏味。   司知庭:“你真对他没兴趣?你进来之后,一直在看他。”   他望向沙包边上的年轻男人,刚刚经理说叫什么名字来着……段林青?   “我确实看中了他, 不过看中的是商业价值。”   见司知庭略微差异,虞微年极轻地扯了扯唇角,“你真当我每天纯鬼混?”   他每天的娱乐,也是办公的一种,他随时注意市场动态寻找新的机会。   “我想投资他,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很大的潜力。”   接下来的比赛中,段林青果然没让虞微年失望,尽管段林青是最年轻的那个,但他的拳法漂亮,富有技巧的同时不失观赏性。如果经过专业训练以及培养,其商业价值不可估量。   虞微年收起一贯带有的散漫神色,眉眼专注、认真,眼底跃动狩猎的信号。这是他对一个人感兴趣的标志。   在某位选手比赛获胜之后,马上有人到选手耳边低语。选手看起来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朝更衣间前去。   柏寅清猜测,选手是去洗澡换衣服,然后见虞微年。   不出柏寅清所料,这位年轻选手换上常服,被引着上了另一个专属电梯。紧跟着,透过玻璃包厢,他看到选手进入包厢。   虞微年看起来很高兴,他们简单聊了几句,司知庭便站起身,与他们一起拐进另一边的休息区域。   只有观赏区设有玻璃,休息区无法被外人窥探。柏寅清脸色铁青,他等待片刻,虞微年还是没有自休息室内出来。   柏寅清不是傻子,他隐隐知道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事,情绪迅速翻涌,他想下意识想吃药。手指刚摸到药板边缘,又硬生生止住。   他只能伸向另一个口袋,紧紧攥住虞微年的小毛巾,这还不够,他取出来嗅了嗅。   虞微年家中有许多小毛巾,这些都是他婴幼儿时期留下来的,保存得很好,他每天都要抓着睡。贴身久了,难免染上他身上的味道。   柏寅清闻着属于虞微年的气息,难捱情绪总算有几分好转。他像旁观者一般,冷静地看着空落落的玻璃包厢。   一旁有侍者观赛的同时,又低声言语:“虞少看上段林青啦?这小子运气可真好……不过,虞少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就是啊,段林青明显是青春男大类型。虞少不是一直喜欢司知庭那种冰冷禁欲的款吗?”   “换个口味呗,同一个类型玩多了也会腻……”   侍者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酒色迷离下,一张冷淡锋利的面庞如一把刃,让他心惊了片刻。他迅速压低声音说,“我估计真是玩腻了吧……要是虞少还喜欢那种死装的类型,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吧……”   “也有道理……虞少来了之后,目光都没往这边看过,看来是真腻歪了。”   周围音乐嘈杂,擂台比赛打得火热,伴随热情的欢呼声。   因手指过分用力,小方巾被揉得几乎变形。柏寅清闭上眼,太吵了,他有些呼吸不上来,太阳穴发胀发疼。   那两位闲聊的侍者也没说错,虞微年确实没多看他一眼。   因为已经玩腻了。   柏寅清喝了口冷水,他又想吃药了,可想起医生的医嘱——如果再这样滥用药物,彻底丧失性功能还只是小问题,更严重的会威胁生命。   不能再吃药了。   虞微年本来就很烦他,要是他连唯一的用处都没了,之后更没机会留在虞微年身边。   柏寅清谨记医嘱,没有滥用药物,而是专注望着手机时间。   比赛打完一场,中场休息。半小时过去,柏寅清望着对面的vip包厢。   虞微年还没结束。   柏寅清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他给虞微年发了条微信,意料之中没有得到回答。   他回到座位,静静地等待。   又一小时过去……   柏寅清猛地将水杯搁在桌面,他面容沉冷似水,在迷乱的灯光之下尤显阴沉。   他目标明确地朝vip包厢前进,却被门口保镖拦下。   “我找虞微年。”   每个字都像强行挤出,加上那骇人的表情,保镖竟下意识打了个寒噤。他们极有职业素养:“你是谁?”   “我是虞微年的生活助理。”   “没听说过。”   他们又说,“从没听说过虞总身边还有生活助理。”   工作方面他们不清楚,但私底下,虞微年从来不找这些。他想去哪儿,玩什么,大把人帮他安排得妥妥切切,他甚至可以不出一分钱,只要人到场便好。   有的是人愿意为他鞍前马后。   保镖来回打量柏寅清,这人长得倒是不错,往那一站跟男模似的,身材骨架也大,特别是这气质,特别像虞微年以前喜欢的类型。   他们看着看着,也琢磨出来味儿了。   这人八成是想勾搭虞微年,靠男色上位,这种目的不纯的人他们见多了。他们目光晦涩:“你还是走吧,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虞总的。”   那鄙夷又暗藏几分嘲讽的视线,柏寅清哪里看不出来对方在想什么?他从未得到过这般对待,可他却毫无办法!他能怎么样?现在闹吗?   现在闹,只会让虞微年更加讨厌他,亦或是觉得他不懂事。   柏寅清不会再像以前那么蠢了。   柏寅清冷冷地看了一眼保镖,阴沉沉地站在一侧。他视保镖言语于无物,只偶尔低头看一眼手机,看看虞微年有没有回消息。   他全部注意力都在那扇门上,可惜包厢隔音太好,他根本听不见什么动静……   柏寅清敛下长睫,眼底苦涩。   听不见也好。   听不见,他也能合情合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柏寅清在门口守株待兔,没多久,竟真让他等到了虞微年。   虞微年恰好推开门,领口微微敞开,面庞与脖颈皆泛着一片红。他看到柏寅清,似乎有些惊讶。   “虞总,这人说要找您,我们赶都赶不走……”   柏寅清看向虞微年,波澜不惊的面庞再度浮现几分隐忍。   “嗯?”   虞微年喝了点酒,他没搞清楚状况,声音也洇着许些懒倦的哑意。他看向柏寅清,“怎么了?”   话音刚落,虞微年便看见柏寅清猛地走到他面前,又迎面拥他入怀,抱得很紧。他愣了愣,自柏寅清身上传来的体温炙热滚烫,将此刻微醺的他,蒸得浑身发软惬意。   他一直很喜欢这种温度,以及像现在这样严密包裹的拥抱。这回让他有一种被厚实被褥包裹的感觉,舒适又安心。   虞微年被抱得像后退了一步,后腰又有大掌贴上,紧紧将他摁回怀里。他缓慢地动了动睫毛,柏寅清抱他时浑身颤抖,状态有些怪异。   怎么抖这么厉害?   虞微年刚喝了点酒,又吃了几口难吃的海鲜,过敏犯了不说,关键是海鲜不好吃。他潦草动了两口,便专注与选手聊天,了解了一下选手的过往。   期间,他无意识抓了抓脖子,完全没注意到颈侧有几道红痕。   虞微年没注意到的痕迹,柏寅清一眼便察觉到了。他浑身处在不自然的颤抖,只有虞微年切切实实在他怀里时,他才冷静许些。   “怎么了?”虞微年又问。   柏寅清没有回答,他将脸贴在虞微年的额头、面颊,仔细嗅着虞微年身上的味道,缓慢地磨蹭,像一只黏人的狗。   虞微年觉得痒,侧头闪避,却被大掌扶住后颈,不轻不重地揉了揉。   脖子一直是虞微年的敏感地,酒精的微醺感更是放大了敏感。他呼吸乱了两拍,连哼带喘地拍开柏寅清的脸:“干什么?”   “你喝多了?”虞微年只能想出这个理由。   “我没喝酒。”柏寅清说,“我能给你开车,之后你喝醉了,我也能照顾你。”   “你别找别人……”   虞微年:“……”   他不是这个意思。   虞微年明明没喝几杯,可他却跟醉了似的,根本听不懂柏寅清在说什么。   “年年,你们是做……”   柏寅清忽然看向虞微年,言语中止,薄唇紧抿,又不说话了。   虞微年抬起眼,被谜语人般的对话弄得莫名:“什么?”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我还有事。”   柏寅清察觉到虞微年的不耐烦,他呼吸陡然变得急促。他没有继续开口,而是沉默地搂住虞微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虞微年身上都是别的味道。他不喜欢。   包厢里的熏香,刺鼻的香水味,不知道是从哪里蹭上的……他需要很费劲,才能从中提炼出独属于虞微年的气息。   他不喜欢虞微年身上染上别人的味道。   但现在的柏寅清只能忍受。他躬身低头,如庞然大物般的高大身躯,明明可以将虞微年完全笼罩、裹在怀里,如今却主动窝进虞微年的颈侧,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雄兽,只能借此获得许些依赖。   “再让我抱抱……”柏寅清呢喃着,“抱抱就好。”   “……”   虞微年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这时,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男人光着上身走了出来:“虞少,你还没好吗?”   虞微年侧过身,也正好看到柏寅清僵硬的脸色,从明显的表情变化中,他似乎解读出了什么。没等他回复,段林青又回了房间,用门格挡身躯,只露出一个困惑的脑袋。   “虞少,我们都在等你……”   “嗯。”虞微年懒洋洋地哼了声,“马上。”   柏寅清四肢僵硬,继而缓慢地松开手。   虞微年:“抱完了?”   “嗯。”   “那我走了。”   虞微年有意签下这位选手,方才详细了解选手过往的成绩,顺便过目了一下身材。他出来是透透气,顺便打个电话的。   他还没发话,休息室的段林青也不敢把衣服穿回去,所以一直光着上身。   “年年,你现在……”   柏寅清喊住了虞微年,声线嘶哑,“喜欢这种类型了吗?”   “啊。”虞微年半侧过身,下意识应了声。   虞微年不是没想过换口味,他也尝试过其他类型的男人。但理想型很难改变,否则也不会在第一次看到柏寅清时,便那么激动。   他谈过那么多恋爱,柏寅清是第一个完美符合他理想型的男人,且将各方面数值拉到顶级。但柏寅清的疯狗程度,在他的一众前任中也是名列前茅,没有对手。   虞微年观察柏寅清的反应,试图获得他的试验结果。所以他说,“也许吧。”   “总吃同个口味的菜也会腻歪,偶尔也要调剂一下口味。”   “……”   头又开始痛了,柏寅清后退半步,表情依然冷静,却像根本没听进去,“你说得对。”   他自言自语般说,“好,那我等你。”   “等我?”   “我等你玩腻。”   虞微年又听不懂了:“什么?”   “等你玩腻新口味,想换回去……”   柏寅清前言不搭后语,像自欺欺人般,自我催眠道,“我可以的。”   要是从前,虞微年真听不懂柏寅清在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可现在,他稍稍举一反三,大致能翻译出柏寅清的意思。   太好玩儿了。   柏寅清似乎从一个极端,变成另一个极端。   从前柏寅清不允许他多看别人一眼,更没办法接受他心中有别人,在感情上称得上重度洁癖,眼中容不得沙。   现在却能一退再退,几乎毫无底线了。   “好啊。”   虞微年忍着笑意,肩膀却仍在细细颤动。   他促狭地看了过去,看着柏寅清那张隐忍的冷脸,哼笑着说,“那你等着吧。”    第67章 连啃带咬(修)   最终, 虞微年还是没打出这个电话。不过律师已经回消息了,这个电话不打也没关系。   在虞微年推开门的刹那,司知庭、段林青与经理同时起身迎接。借着灯光, 司知庭看清虞微年脖颈一侧的红印。   “年年?”司知庭语气较为紧张,“你过敏了?”   “我去给你买药。”   经理忙道:“这种小事我去就好……”   虞微年容易海鲜过敏, 但他偏偏又爱吃海鲜。方才餐桌上有海鲜, 可他觉得口味一般, 只是潦草碰了几口。   没想到只是这几口, 他都能过敏。   这个位置是视角盲区,虞微年看不到,也无所谓:“不用大惊小怪, 坐下,继续说。”   并不是与他们客气, 也不是虞微年好说话, 对他来说, 过敏确实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他只是轻度海鲜过敏, 就算吃多了,最多也就是泛红微痒,过一阵就消了。   他也不明白身边人为何总是那般紧张, 又总是劝说他少吃一点。   虞微年喜欢一个东西,就一定要拿到手,哪怕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更别提只是这种无关痛痒的代价。   “刚说到哪儿了?哦,你的体脂率……”虞微年看了眼表格, 扫了眼段林青的身材,又说,“保持得不错。”   段林青莫名被看得有些紧张。   他并不喜欢私底下见老板,哪怕许多老板一开心便会打赏许多钱。他只想安心打拳赛, 不想掺和复杂的人际社交。   尽管经理一直说“这位老板不一样”,段林青也提不起多少精神,半被迫地被带来。脚步刚踏进包厢,他瞳孔蓦地放大,视线像受到某种无法控制的吸引,牢牢钉住,再难转移。   之后,这位年轻的“虞总”态度和善,仿佛朋友闲聊一般,问了一下他的工作经验、生活状况……他不喜欢透露过多隐私,也是一个很有边界感的人。   但对方态度友好,分寸感拿捏得更是精准,他丝毫不觉反感,反而恨不得说出更多有关自己的信息。   直到后来,经理不知道为什么让他脱衣服,他才意识到不对。他下意识看向虞微年,虞微年只笑吟吟地看他,单手托着下颌,朝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段林青是在这样头晕目眩的情况下,把上衣脱了的。   他想到上楼时,听到其他服务生的低声讨论:“虞总是不是看上段林青了?”   “段林青这小子真够幸运的……居然能被虞总包养。”   “……”   这位年轻的虞总……是想包养他吗?   段林青想,应该是的。不然为什么要让他脱衣服?   虽然他没被包养过,但他也听说过类似的事。   这是验货环节。   虞微年确认过段林青的私生活,很干净,没有乱七八糟的经历,人品与工作经验过关……这样的人便于打造商业价值。   虞微年并不废话:“我想投资你。”   段林青心跳加快,话都不会说了,他下意识开口:“好的,我愿意。”   “嗯?”过于爽快的答应,让虞微年也愣了愣。不过他也不意外,很少有人能够拒绝他。   “那就这样,说好了。我现在就能签合同,你呢?”   段林青一瞬懵了,合同?什么合同?   他这才意识到,对方说的不是“包养”,而是“投资”。   段林青这才明白他误会了,说不清的失落涌上心头,他看向经理:“可我有老板……”   “你可以有新老板。”   纤白手指交叠,轻轻搭在膝盖上。虞微年眨了眨眼睛,“我想投资你,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商业价值,我也有能力能把你的优势放到最大。至于我的优势……”   “我很有钱,也很大方。”   段林青补了一句:“还是一个很帅的老板。”   虞微年笑了笑:“也可以这么说。”   经过深入了解,段林青才知道眼前的人是虞微年,哪怕他不怎么关心周围,都听过虞微年的名号。   拳赛带来的亢奋感仍在,他像被馅饼砸中,突然感到眩晕,更不敢相信幸运会降临在他身上。   “虞……虞总?”段林青试探着喊,“你真的要签我吗?但我是个新人……”   段林青怕虞微年亏钱,更怕他不能帮虞微年赚到钱,辜负虞微年的期望。   虞微年皱了皱眉,他不是很喜欢这种喜欢自我怀疑的人,事情还没做,便开始打退堂鼓。但对方还年轻,看身份证才刚刚成年。   对小年轻,他总是存在几分包容:“你可以不相信你自己,但不能怀疑我的眼光。”   司知庭:“可以这么说,虞总从来没有看走眼过。在投资这件事上,他一直是赢家。”   段林青原以为他要误入歧途,走上那条他从前最看不起的金钱交易道路。可他没有想到,原来这位年轻俊美的男人,只是看中他身上的商业价值。   他落寞又失望,却也实在无法拒绝对方。   他们在包厢里待了约一个半小时,虞微年将段林青的一切了解得十分清楚,他手中有调查来的资料,也有经理给的、段林青亲自口述的。多方面渠道的了解,足够让他掌握段林青这个人。   他果然没看走眼,他也相信,此人在未来会给他带来巨大利益。   现在拳赛还没结束,但段林青不需要再上场,他们现在离开也来得及。   签合同需要前往一个较为安静的场所,虞微年无需自己安排,经理便提前为他在酒吧附近开好了房,又送上两张黑金色的房卡。   虞微年今晚心情不错,多喝了几杯酒,正常光线下,裸/露在外的肌肤自内而外蒸出一层粉红。柔软发丝落在肩头,随风飞扬。   “小心楼梯……”   司知庭下意识想伸手去扶他,却被他躲过去了:“我酒量还没那么差。”   虞微年今天办成一件事,语气都是轻松愉悦的:“你们先下楼吧,我去上个厕所。”   他今晚喝了酒,突然有了上厕所的感觉。   “回包厢里上吧,那里的厕所干净。”司知庭说。   司知庭等人原本想跟着虞微年一起回去,但虞微年觉得没必要,他只是回去上个厕所,一大群人跟着他做什么?他又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上厕所还要手牵手结伴去。   包厢暂时是空的,保镖也被撤下,唯有两个保洁在打扫卫生。保洁见虞微年进来,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随后先行离开,将空间完整还给贵客。   虞微年本想说不用,他只是来上个厕所,但两个保洁已经离开了。他也没多说,目的明确地朝卫生间走去。   皮带刚刚解开,拉链尚未拉下,头顶灯泡忽然滋啦一声,灯光晃动、熄灭。   眼前视野化作一片漆黑,虞微年的手指还搭在皮带上,眉宇刚刚皱起,刚要转过身,就有人迎面靠了过来。   看不见的黑暗之中,一只宽大掌心搂住虞微年的后腰,将虞微年紧紧贴在怀里。强劲有力的心脏与脉搏,隔着一层薄薄衣料撞击彼此的胸膛。   虞微年下意识后退,却后退不得,过大的力量差与体型差,令他以一种完全被包裹的姿势,牢牢箍在怀里。   视线受阻的情况,其它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他总觉得对方有些熟悉,但头皮被粗糙指腹细细摩挲时,他陡然感到一阵鸡皮疙瘩,意识也跟着乱了乱。   “你……”   原本还算清晰的大脑登时被搅乱,虞微年愣了愣,感受着过电般的酥麻,没过脑地开口,“知庭?”   无意识喊出的名字,尾音带着几分延长,像撒娇一般亲昵。   穿进发丛的手指僵了僵。   虞微年能明显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一顿,掐在腰间的大掌也在徐徐收紧。   “不是说不用跟上来……唔!”   炙热温度忽然贴上了唇瓣,强势的吻落下,将虞微年接下来的言语尽数堵了回去。粗舌顺着张开的唇缝捣进口腔,卷着舌肉吸吮,又吃出啧啧作响的黏腻声。   微醺状态的虞微年,登时感到浑身酥软,呼吸跟着急促。他被亲得喘不上气,却也在此时发现对方不是司知庭——司知庭吻技没这么凶,更不会亲得这么里面。   这个吻法伴随疯狂、强势、掠夺,更像要将他整个人吞入腹中,连骨血都要融为一体。   虞微年感到熟悉,却没能马上想起熟悉的源头,他的意识很快被吻得融化,化作一汪水液,顺着他的唇角流淌。   对方深知他所有敏感点,在亲吻他的同时,又在抚摸他的后颈、腰肢,他们的身躯贴得很紧,可对方还觉不够,用膝盖卡进他的双膝间,将他几乎抱坐在怀里、顶起来亲。   缠绵的热吻确实舒服,但虞微年依然感到不可置信,居然有人敢这么对他?居然有人敢对他这么放肆?   他努力想要呵斥、躲避,嘴巴却被填得严严实实。雪白脖颈、面庞泛起一层薄粉,眼眸被泪水浸湿,发丝更是湿粘粘地贴在鬓边。   虞微年狠狠地咬了对方的舌尖,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疼痛与血液像刺激到对方,反倒让对方亲得更凶更狠。   “啪——!”   他好不容易推开对方,又狠狠甩出一耳光。不过打得有些偏,不知道有没有完整打到脸。   静谧黑暗的环境下,是彼此混乱的喘息。来不及咽下的津液顺着唇角往下流淌,虞微年单手扶着墙,咬牙切齿道:“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外头传来兵荒马乱的声响,有人试图敲门,门却被从内反锁。黑夜房间内,虞微年隐约看到对方身形一僵,随后忽然消失,像没有来过一样。   虞微年用手背擦干唇角的唾液,仍然感到荒唐、匪夷所思。他心中有了一个人名,虽不能百分百确定,但觉好气又好笑。   “虞总?虞总?”   “年年,你还好吗?”   房间重归明亮,虞微年抬起眼,顺着镜子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面庞布满潮红,唇色更是发红发艳。   “我没事。”他声音沙哑,音量却不小,“我洗把脸就好。”   虞微年上完厕所,洗完脸,推开门时,他面庞依然一片绯色,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额头、鬓边。他还是先前的他,却总让人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灯怎么突然灭了?”   经理:“不知道……可能是电路问题,只有这个更衣室的灯坏了,可没多久,又突然自己好了。”   虞微年似笑非笑:“这可真巧。”   他偏偏不相信巧合。   下楼梯时,虞微年给柏寅清发了条消息。   虞微年:门口等我。   柏寅清:好。   柏寅清似乎就在门口,下一秒,又发来一张门口的照片,像在报备行程。   经理帮忙推开门,虞微年面色不改地自人群簇拥中离开。他目标明确,直直走到柏寅清身前,又在一众惊诧的视线中,伸手拽住柏寅清的领口,把柏寅清往车门上推。   柏寅清全程并不反抗,他背后挨着车身,眼神晦涩又平静地落在虞微年脸上。   他看起来似乎和从前一样,唯有面庞微微泛红,像被冷风吹的。但只要仔细看,明显能够发现,另一边脸似乎更红一些。   还有他的薄唇,似乎比从前要湿,要红。   很符合虞微年记忆中,刚接完吻的样子。   虞微年大致有了答案,却没有马上做出应对措施,而是将手按在柏寅清的肩膀上。力道不大,却让柏寅清不敢起身,只能处在一种弯身低头、与虞微年视线平齐的位置。   “你刚去哪儿了?”虞微年慢条斯理道,“又做了什么?”   柏寅清一脸坦荡:“我在这里等你。”   “是吗?”   还在这里嘴硬呢?虞微年冷笑一声,那疯狗似的、恨不得把他舌头吞下去的吻法,除了柏寅清还能有谁?   也就是他喝多了、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才会喊出司知庭的名字。   虞微年还记得他咬了柏寅清一口,只要柏寅清把嘴巴张开,他稍稍检查一下,就能确定真凶。可他忽的,看见柏寅清喉结滚动了一下,明明还是这张冷淡平静的脸,却无端透出几分紧张。   他凝视柏寅清片刻,眼中再度浮现饶有兴致的趣味。他像一只恶劣的猛兽,在狩猎时,热衷于看猎物挣扎的过程。   虞微年打消检查柏寅清舌头的想法,他促狭暧昧地挑了挑唇,在柏寅清放大的瞳孔中,忽然欺身覆来,用身体重量将柏寅清压在车门上。   这一幕极其亮眼,容貌张扬的虞微年,将另一个面容冷淡的男人强制在车上。身后是一辆价值不菲的超跑,可在虞微年那张富有攻击性的面庞前,竟丝毫不显得耀眼。   柏寅清喉结再度滑动,呼吸变得灼热滚烫。   “年年……”柏寅清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又禁不住发出一道闷喘。   虞微年曲起膝盖,不轻不重地抵了抵。他不需要看柏寅清的舌头,也能检查出结果。   他捧起柏寅清的面庞,居高临下,声线温和又狎昵,“晚上再跟你算账。”   这件事就这么一笔带过,柏寅清似乎有些错愕,他看着虞微年缓缓起身,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转身离去。   “你们要去哪里?”柏寅清喊住了他,“我开车送你们。”   “我没喝酒。”   “不用,我们就去附近酒店,很快的。”   “……”   中间出了一个小插曲,虞微年忙着和段林青签合同,没有多想。   等他话说完,看到柏寅清的脸色煞白,他才忽然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么引人遐想。   漆黑夜色下,柏寅清眼眸深邃,他看着虞微年身边的两个男人,薄唇紧抿。他像明白了什么,却不敢发作,只能忍气吞声,强行逼自己忍耐。   “好,我明白了。”他说,“我在楼下等你。”   虞微年:“……”   柏寅清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误会他要去搞3p?   律师已经就位,又发来一条消息。虞微年看着柏寅清的表情,怪新鲜的,反正签合同很快,他等会再说也来得及。   他给柏寅清递了张房卡:“你去给我买宵夜。”   “你看着买就行。”   今夜酒吧提供的餐饮都很一般,虞微年基本没有动筷,现在他的确有些饿。   签合同本身不慢,但段林青需要了解一些内容,由律师与其沟通,这个过程可能会比较漫长。但虞微年不需要参与这个过程,他完全可以在期间吃宵夜。   柏寅清沉默地接过房卡,哑声说:“好。”   他又问,“要给他们买吗?”   他们指的是司知庭和段林青。   饶是虞微年,此刻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的肩膀细细颤抖,偏过身问:“你们要吃宵夜吗?”   司知庭:“……不用吧。”他们关系还没好到这种程度。   段林青也摇摇头。   “他们说不用。”   虞微年强忍笑意,伸手拍了拍柏寅清的脸,“好了,很快结束。等会你来找我,我喝酒了,不能开车。”   “你没喝酒吧?”   他刚刚明明说过,他没有喝酒。柏寅清落寞地垂下眼帘,虞微年现在越来越不在意他了,连他刚说过的话,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没有,我只喝了水。”   柏寅清乖顺地侧首,将脸贴在虞微年的掌心。他又说,“我等你结束。”   签合同的速度很快,虞微年让律师远程视频告诉段林青一些注意事项,以及这份合同代表什么。很多老油条喜欢仗着年轻人不懂,进行最大程度的剥削,他不是这种人。   他喜欢双赢。只有这样的合作关系,才是长久稳定的。   虞微年给出的待遇惊人,段林青受宠若惊地签完合同,随后,一直在偷看虞微年。   酒店套房光线昏黄,虞微年半撑着扶手,下巴懒洋洋搭在掌根,灯光映照之下,他唇色红得过分,又似乎有些肿,泛着晶亮水光。   他脑袋稍侧,正思索晚上要怎么惩罚柏寅清,顺便听律师说话,又烦躁柏寅清买个宵夜怎么这么慢……   忽的,虞微年侧过首,唇角弯起浅浅的笑。   “怎么了?”他说,“合同有问题吗?”   段林青心跳猛地收不住了,他喉结滚动,起身坐在虞微年身边:“没问题……虞总,我看你刚刚揉了揉肩膀,是肩背不舒服吗?”   虞微年今天去了健身房,又一直久坐,肩背确实有点紧张。   “有点吧。”   “要不我给你按按?以前我爸妈肩背不舒服,都是我给他们按。”   虞微年有点饿了,他在等柏寅清的宵夜,等着等着有些困。   面颊蹭过掌根,他斜睨着段林青,没有拒绝对方示好:“好啊。”   虞微年侧过身,半伏趴在靠枕上,方便段林青下手。可也正是这个动作,衬得他肩颈线十分漂亮,腰肢更是纤细,仿佛一掌可握。   司知庭帮忙整理好合同,本来想问要不要走,见状,他坐在原地,默不作声地将目光望了过来。   又落在那截细窄的腰身上。   段林青手指颤抖,试着帮虞微年按摩捏肩,力道确实很合适。虞微年的眉眼缓缓舒展开,偶尔也会溢出几道轻哼。   “我以前给我爸妈按的时候,也会按一下后脖颈……”   大掌刚刚转移,还没来得及捏几下,虞微年便猛地躲避开。粗粝手指在雪白无瑕的肌肤上留下鲜红指印,周边皮肤都泛起了红。   段林青愣了愣,立刻起身:“对不起虞总,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虞微年单手撑身而起,他面颊晕出绯色,眼尾浮出水色,“你捏得挺好的。”   “行了,不用捏了。你再看看合同,要是有什么问题,现在一起解决了。”   倒不是段林青的手法有问题,只是虞微年本身就不喜欢按颈部周围。他天生比较敏感,这一块区域更是,平日里找师傅按摩,他都会让人尽量避开这块区域。   敏感是一回事,另一方面,脖子比较脆弱。哪怕是在按摩过程中,他都会产生危机感,仿佛喉管被他人拿捏掌控。   不过,宵夜怎么还没买完?   虞微年不耐烦地给柏寅清发了条消息,催促。   下一秒,门口便传来敲门声。   司知庭准备去开门,但虞微年距离门口较近,他先一步起身开门,果不其然,看到一张熟悉的冷淡面庞。   虞微年皱眉:“你去哪儿了?这么慢。”   他将门拉开,意思是让柏寅清进来,柏寅清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柏寅清一言不发地注视虞微年,眼神涌动复杂晦涩的情绪。   虞微年眼尾湿红,鼻尖、颊侧都是泛着粉,他皮肤很白,如今脖子却缠绕大片红晕,还有许些红印,应当是刚刚弄出来的吻痕。   柏寅清自虐般盯着那块痕迹,声线沙哑:“你刚刚……一直做吗。”   “废话。”   所有人都坐着,他不坐,还能躺着不成?这像话吗?   虞微年不耐烦地催促,“快点,我宵夜呢?你别告诉我你没买。”   “买了。”柏寅清停顿片刻,又说,“你别做这么久,他们两个人……你受不了的。”   虞微年一头雾水。   柏寅清看出虞微年的不耐烦,他也知道他管不了虞微年,更没有立场管。虞微年想和几个人,又和这几个人做多久,都是虞微年的自由。   他没有干涉的权利。   手指因过分用力,手背浮上明显青筋,柏寅清沉默地将一个塑料袋递过来。   虞微年接过了,他本来想问柏寅清怎么这么慢,没来得及出声,又见柏寅清递来一个新纸袋。   虞微年:“?”   他低头,“这是什么?”   纸袋表面写着“药房”,拎起来挺有重量,虞微年晃了晃纸袋,像是方方正正的盒子,有点熟悉。   一抬眼,虞微年瞧见柏寅清异常古怪的表情,太阳穴忽的跳了跳,涌现不好的预感。   他打开纸袋一角落,看清包装内物品后,忍不住扯了扯唇角。   里面装满避/避套,什么型号、香味、款式的都有。柏寅清居然贴心到,连润/滑液都准备了。   虞微年抬眼:“什么意思?”   “年年……他们可能不干净。”   柏寅清下颌线绷紧,似是在竭力忍耐某种翻涌的情绪。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忍下,“还是要做保护措施的。”   “……”   虞微年眼神复杂。   “酒店避孕套质量差。”柏寅清说,“这牌子质量比较好。”   他薄唇紧抿,哑声说,“不容易破。”   虞微年:“?”   他:“…………”   世界仿佛安静下来。   饶是见惯大场面的虞微年,此刻也不由得一愣,他错愕地看着一脸纠结、隐忍的柏寅清,再低头看向款式齐全的用品。   旋即,他扶住柏寅清的肩膀,低低地笑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演的……”   “但你太好玩儿了。”   虞微年不是没遇到过类似的事,但做出这种事的人是柏寅清,那可太有意思了。   一个最不可能做这件事的柏寅清,居然这么做了,完全出乎他意料。   虞微年好像找到了新的乐子,他笑完之后,在柏寅清略有不解的注视中,随手将纸袋丢在一边:“我不用。”   他抬睫看向柏寅清,缓慢地眨眨眼睛,“我突然发现,无套确实会比较爽。”   “……”   沉寂冷淡的面庞浮现明显裂缝,虞微年明显看到柏寅清的手指在抖,面部肌肉仿佛抽了抽。   柏寅清像想说点什么,却找不到辩驳的理由,于是他只能说:“好吧。”   “宵夜你趁热吃,如果凉了,可以微波炉热一下。我不打扰你们了。”他说完,便转身离开。   再待下去,柏寅清怕自己失控。   虞微年一把拉住他:“走什么?不留下来一起吗?”   虞微年半倚着墙,衬衫领口散开,露出大片肩颈线,以及自领口下漫出的红。   柏寅清侧身看着虞微年,欲言又止,却不知如何开口。见他神情复杂、纠结,虞微年的恶趣味被满足。   柏寅清像虞微年爪子下、势在必得的猎物,确定猎物属于自己,虞微年一点都不觉紧张,反而时常会松开爪子,看看柏寅清的反应。   “你不是也很想我吗?”   虞微年说着,主动将自己依偎在柏寅清的怀里,语气与表情天真无辜,说出来的言语却不是,“刚刚不是还想我想得要命,连一会儿都忍不住。就连我上个厕所,都要想办法闯进来……”   柏寅清呼吸陡然急促。   虞微年抬起手,柏寅清配合低头,哪怕他们有身高差,目光也能持平。他将手穿进柏寅清的发丛,柔软指腹不轻不重地按了按:“当时你就是这么摸我的吧?”   他牵着柏寅清的手,将其搭在腰间。他在帮柏寅清回忆,“还掐着我的腰亲我,吻得很用力。”   虞微年仰起头,毫无保留地露出完整面庞,与带着红痕的脖子。他笑得明媚又灿烂,又存在故意勾引成分,缓慢且暧昧地伸出舌尖,舔了舔柏寅清的喉结。   柏寅清呼吸变得急促灼热。他哑声说:“你知道是我……”   不知道才奇怪吧?那连啃带咬的、极具个人风格的吻法,只有柏寅清会这样。   “我知道是你,所以,为什么偷亲我?”   “因为……”   “我不想听你解释。”虞微年用手指抵住柏寅清的唇,眼中浮现惑人的水色,“要是时间不允许,你会只亲我吗?”   柏寅清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嫉妒得发疯,一想到虞微年身边有别人,身上又有别人的痕迹、气息,理智荡然无存。   他迫不及待想在虞微年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标记,哪怕只有一分一秒。   “我……”   柏寅清正要张口,虞微年温和地打断他,“这个答案也不重要。”   “我和他们结束了,房间也已经被弄脏。”   虞微年看到柏寅清露出错愕的眼神,轻笑一声,“所以,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我们了?”    第68章 解闷玩具(修)   停车场车子一直开着空调, 虞微年刚上车,也不觉得寒冷。   他单手撑在椅面,懒洋洋地侧过身, 见柏寅清没什么动作,目光下挪:“恢复好了吗?”   柏寅清低声说:“还不太稳定。”   “什么意思?废了?”   “不是废了。”   柏寅清担心虞微年误解, 纠正道, “是滥用药物导致的性功能障碍, 那些药有压制性/欲的功能。”   虞微年:“哦, 那就是目前废了,用不了。”   柏寅清神色微变,他一直知道虞微年很看重床上的契合度, 也很在意这方面,可能是因为这也是虞微年解压放松的一种途径。他目前算是个半残废, 满足不了虞微年, 所以他也没拦着虞微年去找别人。   但他还是为自己辩解:“不是不能硬, 只是……有时候可能比较快。”   这句话从柏寅清口中说出, 可笑程度加倍。虞微年哼笑着问:“多快?”   虞微年跨坐在柏寅清身上,伸手搂着他的脖子,鼻尖相抵, 只不过坐着轻轻蹭了蹭,就能明显感觉到柏寅清肌肉绷紧,喘息声变重。   虞微年诧异挑了挑眉:“确实有点太快了。”   柏寅清声音沙哑,像在央求:“年年……别这么玩我。”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虞微年不满道, “不过你这也太快了,这后遗症会一直在吗?”   柏寅清呼吸混乱:“我现在只是想着你,都能蛇……”   “那你真是中看不中用。”虞微年冷嘲着,委婉又纠结道, “我选择你的很重要一点是,你把我操得很爽。”   “我也说过你要负责我的生理需求,随叫随到。你要是做不到,我就找别人。”   对虞微年来说,换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要是柏寅清这玩意真坏了……   话刚说完说完,他便要从柏寅清腿上下来。却被掐住腰身、提起,放在座椅另一侧。   “不可能。”柏寅清眼神一瞬狠厉,每个字眼都像从牙缝中挤出。   虞微年这辈子都别想再去找别人。   这是柏寅清没说完的后半句话,也是他曾对虞微年说过的话,结果却将虞微年越推越远。   他才反应过来,现在他没有说这句话的立场,即便他开口,虞微年也不会放在他的心上,更影响不了虞微年去找别人。   这种苦头他已经吃过,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在虞微年蹙眉不满的注视中,柏寅清表情一瞬变化。   柏寅清握着虞微年的脚踝,冷淡眉眼再度浮现隐忍委屈之意。他低声说,“不要找别人……”   变脸真够快的,若不是虞微年全程观察,恐怕他真被柏寅清骗了。他装作毫无察觉,懒洋洋开口:“你满足不了我,还不让我去找别人?”   “凭什么?”   “我可以用别的方式帮你解决。”   后座宽敞,在虞微年坐下之后,身前还能容纳一个柏寅清。柏寅清双膝分开,跪立在虞微年的双腿之间,十分熟练地跪下,单手握住虞微年的膝弯。   咔哒一声,金属皮带扣被打开。熟悉气息漫开,带着虞微年身上特有的香,柏寅清喉结滑动,专注俯身,在虞微年的注视下,缓缓分开薄唇。   虞微年的视线一直没有从柏寅清脸上离开过,这种居高临下、带着几分审视意味的视线,让柏寅清变得愈发亢奋,也更加卖力。   他也突然发现,现在虞微年很喜欢观察他。从前虞微年也会看他,但远远没有像现在这样频繁,以至于很多时候,他根本来不及收起表情。   随着吸吮、舔吻的举动,神色中浓烈到仿佛要溢出来的痴狂、迷恋,全部让虞微年捕捉到了。   哪怕一段时间没有品尝,但柏寅清深深掌握虞微年的喜好。奇怪的是,表面很干净,是因为刚洗过澡吗?   可没有沐浴露的味道……   柏寅清没有思考太多,虞微年的一切,总是能让他变得很兴奋,丧失理智思考的能力。   “嗯——”虞微年一开始还能表情从容,可到了后面,他眉尖蓦地紧皱,喉结不住滑动,呼吸开始变得不顺。   也许是因为心态转变,他有意识地观察柏寅清,又总是能在柏寅清表情中分析出许多细节。这些细微表情、情绪变化,是他之前从未注意过的。   又或许他注意到了,不过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不在乎。   那张总是冷静、平淡、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居然也会有这样丰富的情绪变化。柏寅清看起来和从前一样,可只是因为虞微年心态转变,才蓦地发觉,原来有许多隐藏在表面下的情绪波动,需要用另一种方式观察。   这也是虞微年第一次发现,世上竟还有如此有趣的事。   思维混乱地发散,撑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收紧,在真皮椅面留下一阵濡意。他忍不住伸手去拽柏寅清的头,却怎么都拽不开,最终反而阴差阳错,反按着柏寅清的头,一下摁到了底。   车间暖气扩散,虞微年鬓发被汗水洇湿。他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胸口缓缓起伏,除却被吮得有些微微泛红,浮着晶亮水色,其余一切完好。   衣服、裤子都没被弄湿,反倒是柏寅清的头发、眉眼、唇角皆有许些白渍。   车内暖灯在扩散成迷乱的光圈,虞微年咬着手指慢慢喘息,看着柏寅清一点点收拾残局,将小年上面的遗留,一点点处理干净。表情专注而又认真,又带着明显的虔诚与痴迷。   这是他从未注意到的细枝末节,真有趣。他又恍惚、混乱地想——有够爽的。   趁虞微年还没有彻底清醒,柏寅清悄悄抱了过来,将虞微年以一种完全包裹的姿势拥在怀里。他侧着头,想去亲虞微年的唇角,却被躲开。   “不要。”虞微年声音微哑,眉心微蹙,明显带着几分嫌弃。   柏寅清垂眸看着虞微年,手指轻轻抚弄紧抿的唇角:“都是你的,怎么自己还嫌弃自己。”   “……”虽然是他自己的东西,但他总觉得怪怪的。虞微年懒洋洋瞥了一眼,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而且我全吞下去了,已经没有了。”   “…………”   虞微年干脆闭上眼,装听不见。   被敷衍对待,柏寅清非但不觉委屈,反而有一种微妙的欣喜。比起从前那些虚假的甜言蜜语,虞微年不加掩饰的坏脾气反而让他心安。   这种真实感,才能让他有切切实实落地的感觉。   柏寅清抱着虞微年,帮他拉好拉链,系好皮带。虞微年衣衫完好,连褶皱都没多少。   较小一号的身躯能被他完全拥抱,抱起来热乎乎的,令他十分满足。   等虞微年缓过这个劲儿,他才懒洋洋地开口:“我的宵夜呢?”   柏寅清现在拆开包装,用勺子喂虞微年吃。   “干什么不上来?我一直在等你的宵夜。”   “我怕打扰到你们。”   而且柏寅清以为,这是虞微年支走他的理由。所谓宵夜,不过是让他不要在此地碍事、破坏气氛的借口。   他也没想到,原来虞微年是真的想吃宵夜。   虞微年没好气道:“打扰我们什么?”   他本来打算一边吃宵夜一边签合同的,结果等到现在。他不满地含住一口小馄饨,馄饨皮薄肉多,没加什么料,但意外好吃。   一口咬下去还会爆汁,因为放了一会儿,温度不烫,入口刚合适。   柏寅清并未回答这个问题,答案是什么,他们心知肚明。他转移话题:“这家馄饨口感还和以前一样吗?是你小时候常吃的老字号。”   他怕虞微年以为他又在背地里动了什么手脚,解释,“你给我的相册,其中有一张,是你和阿姨在这家店吃馄饨时拍的。”   “啊……”虞微年愣了愣,原来是他小时候一直吃的那家,怪不得那么熟悉。   更让他怔愣的是,柏寅清要他小时候的照片,是为了通过相片记载的形式,了解他的童年吗?   那些他自己都忘了的童年琐事,柏寅清竟一一帮他回忆起来。   “这么晚,他们不是应该关门了吗?”   虞微年想了想,说,“我记得老板是一对老夫妇,他们睡得很早。”   “他们现在基本不看店,店里是他们的孩子营业,不过他们也会帮忙。”柏寅清回答,“是关门了,我打电话让他们开门了。”   “……”   “我加钱了。”   大半夜的,老板早就睡觉了,结果被柏寅清接二连三的电话吵醒。电话接通那一瞬间,他原本要骂人,可听见柏寅清说“一万一碗小馄饨”,他立刻喜笑颜开,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开火。   “味道一样吗?他说味道一样,所以没有喊老爷爷老奶奶起床。”柏寅清说。   “一样,挺好吃的。”   虞微年仍然记得,小学的时候,他经常和同学结伴去吃。   有时虞简意总算没那么忙,来接他放学时,他会被母亲牵着手,身后背着个小书包,一起拐进小巷,坐在店外支起的小棚子下,两个人共同点一份大馄饨。   一份大馄饨,被勺子分成两份,母子俩吃刚刚好。虞微年的碗很小,大概就他手心大小,等吃完小馄饨,他还会用一双小手捧起小碗,咕噜咕噜把剩下的汤喝光,一丁点儿都不浪费。   虞微年小时候很爱吃这家小馄饨,有时候生病了,没有胃口,他什么都吃不下,只想吃这家小馄饨。但很神奇,他童年很喜欢、觉得美味的食物,长大之后,他居然没有再去尝试。   也不是难买,而是根本没有想过。又或许是因为可替代的美食太多,选择变多,他自然也会忘记这碗不起眼的小馄饨。   这么多年过去,真当虞微年吃到这碗小馄饨,他又发现,哪怕他的选择增多、享用过全世界的美食,这碗小馄饨的位置还是没办法被其它食物取代。   虞微年想,也许并不是因为这碗馄饨有多好吃,而是因为附带的陪伴与记忆,让它能够保鲜至今。   馄饨不烫,柏寅清却还是会吹凉了喂。其实虞微年觉得有些腻歪,甚至他完全可以自己吃,但柏寅清非要抱着他,一口口喂。   柏寅清似乎很享受照顾他的过程,又把他看作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宝宝,最好是吃喝拉撒睡穿都由柏寅清管。   哪怕转变思维方式、愿意去理解爱情的虞微年,却还是不能理解柏寅清这种腻歪行为。但他没有反驳或纠正,反正舒服自在的人是他。   虞微年吃了个半饱,便不想吃了。柏寅清顺手摸了摸虞微年的肚皮,没有之前平坦,因装了食物、以及喝了汤,此刻微微隆起一点。   柏寅清收回手,利索地解决剩下的食物。   虞微年看着他,忽然问:“那你这段时间都没办法硬?”   虞微年还是很看重这个。   柏寅清:“马上会好。”   他停顿片刻,又补充了一句,“马上就能用的。”   “哦——”   虞微年拖长语调,又说,“你怎么不问问,我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比如,身边有没有出现新的人,又或是有没有和他们上床?”   按照柏寅清那控制欲和独占欲,他不可能不问这个问题。   虞微年总觉得柏寅清有哪里变了,以前柏寅清在想什么,还算好猜……也不对,他每次自以为猜中柏寅清的想法,实际都猜错。   这也让他开始好奇,好奇柏寅清的真实想法。   柏寅清:“我能问吗?”   没等虞微年说话,他缓缓摇头,“不用回答,我知道答案了。”   虞微年好笑道:“你又知道什么了?”   柏寅清不言语,默默低头抱住虞微年。   答案肯定是,有。   虞微年那么爱玩儿,又喜欢追求刺激。刚刚虞微年就同时和两个人……柏寅清已经克制自己不去想了,同时又不免困惑。   这两个人都是废物吗?他才在楼下等了半小时。   虞微年看柏寅清这表情,就知道柏寅清又开始自我脑补了。   他睨了柏寅清一眼,柏寅清便握住他的手,低声言语,表示理解:“没关系,我知道,我不在乎。”   “我们没有复合,你想找谁都是你的自由。”   柏寅清状似不经意地说出“复合”二字,又时刻注意虞微年的神色,观察虞微年对“复合”这件事的接受度,也是一种试探。幸运的是,虞微年并没有露出明显反感或抵触情绪。   这是不是说明,他们有希望复合?   虞微年看出他的小心思,没反驳,更懒得解释。   随便柏寅清怎么认为吧。   柏寅清开车送虞微年回去时,虞微年在副驾驶睡觉,他喝了些酒,酒精又有助眠效果。   等到达小区车库,虞微年依然酣睡,睡颜静谧,颊侧睡出淡淡的红。柏寅清弯身将他抱出,他迷迷瞪瞪的,下意识把手臂环了上去。   前方出现车门大力闭合的声音,柏寅清循声望去,虞微年也被这动静惊醒,皱着眉睁开了眼。   不远处的前方,杭越一行人刚从车上下来,看见柏寅清,脸色愈发阴沉。却在看到虞微年不满的表情后,立刻换上一副低眉顺眼的姿态。   江臣景也来了,或许是,只有褚向易没来。自从上次分别,褚向易像彻底与他们割席,连消息也不回。   他们不用猜都知道,褚向易必然对虞微年表了忠心。   顶着虞微年平淡的目光,杭越硬着头皮走了上来:“微年,上次是我没有控制住情绪。这几天我反思过了……”   “对不起。”   “对不起?”虞微年似是觉得很好笑,“我还要谢谢你们呢,给我的生活带来这么大的刺激。”   他半开玩笑,又像在嘲讽。不过有一点他没说错,接二连三的事件跌宕起伏,的确给枯燥无趣的生活,增添了许多刺激。   杭越拿捏不准虞微年的心情,哪怕当了这么多年朋友,他还是没办法完全掌握虞微年的脾气。   “车上的东西,我都撤了……是我不清醒,我不该这么做。”他靠近一步,语气愈发低微,“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微年……”   虞微年依然被抱在怀里,以公主抱的形式。他一只手搭在柏寅清的肩膀,小幅度侧首,语气很是困惑:“你觉得那些车,我还会要吗?”   杭越很快地开口:“我已经买了新车子,但好几辆是限量款,还有绝版的……我已经在找私人藏家了。”   虞微年意味深长:“你也知道那些车很难订。”   杭越并没有在所有车子上动手脚,他只挑了部分车子,这些都是虞微年常开的。虞微年那么多车,他之所以笃定这些是虞微年的常开车辆,是因为这些车子有共同点。   难订,市面上数量极其稀少罕见,价格又极度高昂。部分车子,整个亚洲只有一辆,有市无价,寻常人连见一面都很困难。   正是因为其稀缺性,虞微年才会开得如此频繁。杭越很了解他,他日常吃穿用度都是同品牌的高级定制,追求与众不同,从来不买烂大街的入门款。   虞微年不喜欢别人和他用一样的东西。   只要是他的,他都追求唯一。   杭越说:“我会买到的,不管用什么方式。所有车子,我都会买一个新的,然后送到你的车库。我知道这还不够,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出补偿……只要你原谅我。”   他语气愈发低沉,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透着几分哑意,“也不要不回我消息。”   虞微年本身就不是爱回消息的人,以前他偶尔会在群里冒下泡,现在他虽未退群,但和退群没有两样。群内消息一直在闪动,但他可能点都没点开。   他们联系不上虞微年,又没办法通过他人打听到虞微年的消息。这种未知的、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他们恐慌焦灼不已。   “好啊,我等你。”   许久,虞微年才忽然哼笑着说。比起他们的神色凝重,他语气随意,像闲聊一般开口,“等你补偿完了,我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我们还和从前一样,是好兄弟。”   “……”   好兄弟。   杭越和江臣景面色同时惨白,他们当了二十几年的好兄弟,却只能是好兄弟。   他们苦笑着说“好”。   虞微年和他的发小们似乎吵架了,柏寅清却高兴不起来。   通过他们的对话,柏寅清大致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虞微年又是因何动怒。也正是虞微年对待此事的态度,给他敲响警钟,同时又叫他迷茫且焦虑。   虞微年对待杭越他们的态度,在柏寅清的意料之中。虞微年对他的态度,以及做出的一系列行为,却让他捉摸不透。   有时候他都会怀疑,他是不是在做梦。   向来理智的大脑乱得一团糟,柏寅清回忆起虞微年友人们的表情,突然理解他们的感受了。他们看着、陪着虞微年长大,对虞微年的态度,更像是养媳妇儿,可虞微年这性格注定他不会特别爱某一个人。   虞微年甚至没有特别热衷的兴趣爱好,世界万物都是他体验新鲜感的工具。   不论情人、朋友,都是他一时解闷的玩具,要是他烦了腻了,照样可以一脚踹开。   谁又比谁高贵呢?   柏寅清又庆幸,幸好他有一身虞微年喜欢的皮囊。只要他不再像从前那样犯傻,他还是有上位的机会的。   柏寅清跟着虞微年回家,熟练地打扫房子,特别是猫房。小猫刚刚睡醒,看到柏寅清后,猫脸居然浮现明显的诧异。   他见鬼了似的一步三回头,仿佛不敢相信,他居然还能在这里看到柏寅清。   虞微年习惯性躺靠在沙发上,随手抓了个抱枕,压在颊侧。他今晚特别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碰酒的缘故——他前段时间很少碰酒。   红酒度数不高,一直让他处在一种微醺飘忽的、半梦半醒的状态。   落地窗外霓虹大厦闪烁绚烂灯光,虞微年静静欣赏城市繁华夜景,忽的听到一阵嗲声猫叫。他愣了愣,一个温热的毛茸茸扑进怀里,他下意识接住,又往沙发上一靠。   虞微年这才意识到,家里多了一只猫,还有……一个人?   他想起来了,他把小猫接回家,也亲自照顾了一段时间。还有柏寅清,他也让柏寅清进家门了。   虞微年怔怔地靠了回去,他习惯家里没有别的生物,更习惯了独来独往、一人行走。柏寅清在一旁忙上忙下地做家务,偶尔会发出轻微声响,每当这时,怀中小猫便会不满地喵喵叫。   叫完又乖巧地蹭蹭他的手心。   很诡异,却意外温馨的画面。   像一家三口。   而这样的画面,虞微年曾经是有过的,不过是在他很小很小、记忆几乎已经模糊的时候。   靠在沙发上的虞微年,目光略微放空、呆滞,他眼尾泛着湿红色泽,鼻尖与面庞也浮着薄红。   柏寅清过来摸了摸虞微年的脸,像在检查他有没有发烧。体温正常,柏寅清又弯身捧起他的面庞,掌心在下颌、唇瓣、颈侧抚摸慢蹭。   尽管柏寅清面容冷淡,甚至有着公事公办的坦然,但虞微年还是能确定,他怀有私心。   虞微年轻轻避开柏寅清的手,柏寅清手指在半空一顿,又摸了回来。指腹不轻不重揉着唇瓣:“年年,你喝醉了,我帮你脱衣服吧。”   “……”他只是喝酒容易上脸,看起来醉得严重,其实很难喝醉。   柏寅清真以为他看不出那点小心思吗?   柏寅清可能真以为他看不出来,所以才趁他醉酒,摸得这么放肆。   “我要喝水。”虞微年说。   柏寅清立刻去给虞微年泡蜂蜜水,有些甜的口感,从前虞微年不习惯,现在倒也能适应,甚至有些喜欢。   唇肉含住玻璃杯沿,喉结滚动,吞着温热的蜂蜜水。为方便他喝,柏寅清抬高杯底,部分蜂蜜水顺着唇角溢出,打湿领口,将锁骨一片粉白肌肤泡得湿润。   虞微年皱了皱眉,他偏过头,唇角划开一道晶莹痕迹:“不喝了。”   柏寅清“嗯”了一声,用指腹将虞微年唇角水渍擦干净。他过分安静,反倒叫虞微年起疑心,刚一侧首,便看见他在舔舐手指。   那根刚刚碰过虞微年唇角的手指。   虞微年:“……”   比起柏寅清其它荒唐行为,他竟觉得眼前这事儿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反而很有柏寅清的个人风格。他觉得好气又好笑,单手撑着沙发,起身。   “我去洗澡。”   手腕却被拉住,柏寅清说:“不能洗。”   “年年,你喝酒了,喝酒不能洗澡。”   少量饮酒不影响洗澡,但柏寅清没记错,虞微年喝了听多,他刚刚摸虞微年时,虞微年体温有些热,意识也昏昏沉沉,明显喝多了。   这时候的虞微年,不适合洗澡。   虞微年:“我以前喝酒都洗,也不见有事。”   过量饮酒最好不要洗澡,可虞微年不管喝多喝少,都无所谓。每种情况下他都洗过澡,也没见他出过事。   要是都按这些条条框框谨慎地活,那也太没劲儿了。   柏寅清早就发现,虞微年其实根本不会照顾自己。在很多事上,他都很随意,因为他根本不在乎。   在他看来,一时享乐可以以部分健康为代价。像他从未放在心上的过敏。   柏寅清抱住虞微年,较大一号体型能够将虞微年完全包裹。他说:“反正就是不行。”   虞微年瞪他一眼:“凭什么?”   “现在是我照顾你。”   柏寅清停顿片刻,又说,“我是你的生活助理,你的生活起居由我负责。”   “但我是你老板,你得听我的。”   虞微年没被柏寅清带进弯儿,反而先发制人钳住柏寅清的下巴,恶狠狠地问,“说,我是你的什么?”   “……”柏寅清被捏住下巴,居高临下地俯瞰。虞微年面庞浮着绯色,眼尾水润、上挑,像一捧柔软的轻羽,随着注视轻轻抚蹭心尖。   柏寅清的喘息忽然加快,他抬起头,目光浸满明显痴迷:“主人。”   “你是我的主人。”   “……”   老板和主人能画等号吗?   好吧……似乎也没有问题。   许多黑心老板将员工视作奴隶,疯狂压榨员工身上的价值,如果按这个角度来看,虞微年确实是柏寅清的主人。   太荒唐了,虞微年居然也会成为黑心老板。但他无法否认,因为他不给柏寅清薪水。   虞微年看着柏寅清,眼中再度浮现饶有兴致的乐趣。他理直气壮地开口:“那你听不听我的?”   “听。”   虞微年蹭下要掉不掉的袜子,足尖轻轻踢了踢柏寅清的小腿。言语不容拒绝:“我要洗澡。”   柏寅清又不说话了,良久,他才试着商量:“我给你擦下身体,好吗?我会擦得很干净,和洗澡一样。”   虞微年抱着双臂,他明知道柏寅清会无条件顺着他的脾气,却还是蛮不讲理道:“你不是说我是你的主人吗?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   “……”   柏寅清只能哄着,“别的事都听你的,好不好?”   也许洗澡并不是一件大事,现在让虞微年洗澡,是避免冲突的最好办法。可柏寅清不希望为了躲避冲突,让虞微年拥有可能生病的可能性。   哪怕可能性很小很小。   通过虞微年偶然间的描述,柏寅清大概能够还原出虞微年从前的生活。   虞微年很爱玩儿,玩开心了也根本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他似乎时常酒后洗澡,又经常性发烧,总是蜷缩在厚实严密的被子里,紧紧抓着他的小毛巾。在他自己堆起的安全堡垒内,不知不觉地昏睡。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只知道自己很困很困,怎么都睡不醒。迷糊又可怜的样子,像一只还没有学会舔毛便开始独立生活的小猫。    第69章 得寸进尺   虞微年垂下眸, 眼神探究、好奇,又夹杂许些不解。柏寅清明明不想惹他生气,却因为担心他生病, 选择了一条明显会令他不满的错误选项。   他的优先级竟如此高吗?   对视顷刻,虞微年朝柏寅清招了招手。   虞微年刚抬起手, 柏寅清便双膝分开跪坐在他身边, 俯身低头, 将下巴靠在他的膝盖上, 同时侧脸贴着虞微年的手心。   虞微年观察着柏寅清的表情动作,这是一个完全归顺、依附的姿势。   他摸了摸柏寅清的脸,说:“好乖。”   漫不经心的两个字, 却让柏寅清喉结滑动。他又些兴奋,却硬生生忍耐, 不让自己在此刻失态。   虞微年却没有放过他, 语气促狭暧昧:“这种程度, 都能让你这么兴奋吗?”   虞微年好奇地打量柏寅清, 穿着拖鞋的足,不轻不重地踩了上去。不知是不是他玩过几次的原因,柏寅清这次要比先前久。   “你能忍多久?”他哼笑着说, “别让我失望。”   包裹足部的面料柔软,但鞋底毕竟是硬的。柏寅清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足底的纹路,他额前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却也因疼痛愈发亢奋了。   “年年……”   柏寅清错乱地喘息, 浑身处在不自然的颤抖中,漆黑幽邃眼底闪烁神经质般的兴奋,以及微妙的挣扎与纠结。   正在学习一项新事物的虞微年,对任何事都抱有很强的好奇心。   足尖朝下, 重重碾了碾,在听到柏寅清一声闷哼时,他直起腰,居高临下地俯瞰柏寅清,言语困惑,却不容拒绝地开口。   “你在想什么?”他说,“不准撒谎。”   柏寅清疼得发抖,却又很爽。他吐息混乱,不敢撒谎:“你和杭越他们……吵架了。”   “啊。”虞微年身子向后靠,双腿交叠,掌根托着下颌,“你在想这件事?”   轻飘飘的目光往下看了一眼,柏寅清怎么又好了?这次坚持这么久?   “你能原谅他们,是因为你们是朋友……可我是为什么?”   “谁说我原谅你了?”   虞微年用一只足尖勾起柏寅清的下巴,暧昧地摩挲。他浅浅笑着,眼神无辜,“我不是在惩罚你吗?”   话音刚落,又是重重一脚。柏寅清猛地躬身,单手握住虞微年的脚踝,面颊贴着虞微年的膝盖,如受伤的野兽般浑身战栗,连吐息都是灼热滚烫的。   虞微年抚起柏寅清的面颊,语气温柔到了极点:“看来还没彻底废掉。”   他斜睨一眼,“还能用就行。”   柏寅清喉结滚动,他仰头望着虞微年,侧脸贴着虞微年的手心,缓慢地蹭。他像丧失言语能力,只能靠喊虞微年的名字来获取慰藉:“年年……”   “痛吗?”   柏寅清额头沁出一层热汗,是痛的。但他宁愿虞微年给他痛觉,也不要虞微年对他置之不理。更何况,只要是虞微年给予的,于他而言都是无与伦比。   柏寅清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时而很快,时而很慢。经过先前几次失态,如今他大概能控制好自己,可在虞微年这般没有章法地踩碾下,一直被药物压制的、翻涌的情绪,无需刻意引导,立刻成倍增长地苏醒。   然而虞微年并不想过早结束一切,他脚下忽然缓慢,在含笑注视柏寅清时,又毫无征兆地重踩,他有意拖延时间,掌握节奏。   柏寅清像被完全控制,思想也跟着被主宰,世界中只剩虞微年给予的一切,不论愉悦还是痛苦。   “柏寅清,我在伤害你吗?”   “不是。”   在一双慵懒随意、却饱含警告的注视中,柏寅清竭力忍耐。他喘着气说,“您在爱我。”   “……”   虞微年一愣,面庞涌现匪夷所思,他喃喃重复,“爱你?”   哈。虞微年往沙发后方一靠,双腿交叠,掌根托着下颌,反复咀嚼这两个字。   好玩,太好玩了。他这样对待柏寅清,柏寅清居然在说爱。   一开始虞微年确实只想做个试验,但现在,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自上而下望着柏寅清。   第一次见面,就调动起他征服欲的柏寅清,也的确给了他狩猎的快。感。时隔这么久,历经许多他始料未及的事后,柏寅清居然还能给他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你还真是……”   长而浓密的睫毛晃动,虞微年俯身弯腰,单手抚起柏寅清的脸,旋即低头吻了下去。这个吻由他主导,唾液混合在一起,舌肉相贴缠绵发出啧啧水声,顺着微分的唇角牵出,散出一团湿漉漉的热气。   足尖轻碰,虞微年结束这个吻时,懒散低哑的声线同时给出命令:“乖孩子,现在可以了。”   “我允许你渉在我的脚上。”   室内无比炎热,柏寅清浑身发烫,源源不断的热汗喷涌而出,打湿了地面,与虞微年那只洁白无瑕的足背。他怔然低头,下意识看向虞微年的脚,正常男性的大小与骨骼,却生得极其性感。   黛青色血管顺着足背蜿蜒而上,此刻却被一层浊乱的白渍覆盖,像被弄脏的瓷器。   由于过量,大量白汗顺着虞微年的足流淌,滴滴答答往下落。还有许些溅在他的小腿、衣裳。   只是望着这一幕,柏寅清又开始亢奋。他迫不及待将脸贴在虞微年的膝盖上,仰头唤着:“年年……”   虞微年不轻不重地用足尖勾了勾,说:“好像还没坏,等会能用吧?”   柏寅清蓦地抬头,紧紧盯住虞微年,却又听虞微年漫不经心道,“都是成年人,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柏寅清怔了怔,哑声说:“一。夜。情?”   “不然呢?”   虞微年抱臂反问,他的面庞映着光,衬得容颜愈发张扬深邃。他挑了挑眉,“你不会想着,我睡你一觉,就要对你负责吧?”   “……”   “我没有这么想。”柏寅清看起来似乎有些失落,此刻他浑身是汗,英俊冷淡的面庞有些受伤,像一只被主人遗弃在暴风雨夜的、孤单可怜的大型犬类。   这完美激发虞微年的恶劣欲,他用湿漉漉的脚,轻轻踩了踩柏寅清的胸口,“能睡吗?”   “我不会对你负责。”   柏寅清:“我知道……”   “不负责也可以?”   “年年……”   “嗯?”   “可以。”柏寅清握住虞微年的脚踝,低声说,“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夜晚光线昏黄,隐约勾勒出柏寅清冷峻流畅的侧脸,他看起来平静依旧,唯有紧绷的下颌暴露他此刻的紧张。   柏寅清不会要趁机提复合吧?虞微年往后靠了靠,换了个舒适的坐姿,没有马上回话。   虞微年刚一侧首,想去抽屉拿烟,他还没有发话,柏寅清便猜出他心中所想,先一步殷勤地拉开抽屉,取出一根细长的香烟,喂进虞微年嘴里。   坐姿懒散的虞微年,一双长腿随意伸展着。又细又长的烟含在齿尖,下巴微抬,等柏寅清帮他点火。   沙发扶手上自然垂落着一只手,凸出腕骨附近是一枚价值不菲的机械表,随着转动闪烁微弱光芒。   虞微年被伺候着点完烟,薄唇间慢慢吐出白雾,姿态慵懒且随意:“什么事,你先说。”   柏寅清看不出虞微年此刻的想法,他沉默片刻,低声开口:“做的时候,我想喊你宝宝。”   “还想插。着睡。”   “可以吗?”   “…………”   饶是虞微年设想过多种可能,也没想过柏寅清的要求,竟是这两个。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很复合柏寅清的风格,极具个人特色。   虞微年看起来心情不错,却没有立刻答应:“这是两件事。”   柏寅清改口问:“那可以答应我两件事吗?”   虞微年低低地笑了声,带着点鼻音轻哼道:“你怎么得寸进尺啊。”    第70章 故意耍人   “我要是不答应呢?”   虞微年看到那张冷淡面庞一僵, 跟故意耍人似的继续说,“不让你喊宝宝,也不让你插。着睡。”   “你就不做了?”   柏寅清原以为虞微年最起码会答应一个其中一个要求, 可没料到,虞微年竟全部拒绝。   尽管他竭力维持冷静, 但表情依然浮现几分裂缝。   虞微年催促般, 踩了踩柏寅清的肩头, “说啊, 做不做。”   “……做。”   虞微年又蓦地改口:“算了,你愿意做,我还不想了呢。”   他往下瞥了一眼, 显然是觉得刚被踩完的柏寅清脏,不肯再用了。   尽管虞微年没有明说, 可他眉眼间的嫌弃之意太过明显。柏寅清感到受伤, 本想解释不脏, 虞微年的脚更不脏……最终他还是没有反驳, 怕惹虞微年不高兴。   虞微年晚上只冲了一个简单的澡,他今天去的场合多,身上味道杂, 不洗澡他受不了。   他没管柏寅清要住哪个房间,空房那么多,柏寅清想睡哪睡哪。   因为养了猫,虞微年睡觉养成留门的习惯, 方便小猫抬爪进来。夜晚,他刚躺下,睡意没酝酿多久,便听到极轻的脚步声。   小猫熟练地掏出爪子, 用脸挤开门缝,旋即大摇大摆地摇着尾巴走入房间、跳上床。拿毛茸茸的猫脸蹭了蹭虞微年,又嗲声喵呜,像是在告诉虞微年“我来啦”。   虞微年顺手将小猫捞抱进怀里,但被窝有些热,小猫往外挤了挤,最终选择趴在虞微年的头顶。   对小猫,虞微年向来纵容溺爱。他一只手捏着蓬松的猫尾巴,另一只手捏着枚小方巾,蜷缩在厚实严密的被褥间,困意渐渐浮现上来。   等虞微年半梦半醒,即将睡着时,隐约间,他又听到一阵鬼鬼祟祟的脚步声。   他差点以为这是在做梦,小猫不是已经进房间了吗?怎么还有脚步声……   紧跟着,身边一沉。虞微年的被子掀开一角,没等他体会到温差,另一个更为炽热的身躯钻了进来,又贴上他的后背。   虞微年:“……”   虞微年临时改变主意,柏寅清便失去抱着虞微年睡觉的机会。但事在人为,机会靠自己创造。   他决定趁虞微年睡着之后,偷偷潜入房间抱着虞微年睡觉。等天亮之前,再离开房间。   他不会让虞微年察觉到的。   可惜柏寅清不知道,虞微年还没彻底睡着,但凡柏寅清晚几分钟,计划都还算顺利。   宽阔结实的炙热胸膛自贴着虞微年的后背,萦绕周身的冷冽气息无比熟悉,被完全包裹的拥抱,实在叫人舒适,将他的七八分困意,瞬间提升至八/九分。   残存的意识,让虞微年清晰感受到,小腹挨上一个炙热温度。柏寅清掀开他的睡衣,大掌贴肉贴在肚皮,若有所思地揉。   黑夜笼罩下,柏寅清神色略有遗憾,像是怀念待在里面的感觉。虞微年的肚皮很薄,稍微装点什么,轮廓都会变得很明显。   “宝宝。”   薄唇贴着虞微年的耳畔,柏寅清喘着气,边蹭边喊。冷淡声线带着神经质的颤抖,这种亲昵又特殊的称呼,总会让他变得格外兴奋。   “宝宝,宝宝……”   柏寅清担心虞微年睡醒,只敢轻轻蹭着虞微年的耳畔,牙尖虚虚碰了碰耳垂。这种力道,除了留下标记般的口水,连浅牙印都无法留下。   他每喊一个亲称,便会在心底不动声色地补充两个字——我的。   被抱着睡觉的滋味固然舒适,但柏寅清又在叽里咕噜说些什么?虞微年眉心微皱,不满地小幅度挣了挣。却被按着小腹贴回怀抱,二人之间的距离更近,几乎要嵌着了。   柏寅清到底不敢太过分,他没有继续喊着昵称,而是静静观察虞微年。等虞微年没有继续挣扎,才轻手轻脚地将虞微年转了过来,以面对面的形式,将虞微年拥入怀里。   清晨,虞微年睁开眼的那一瞬间,身边已经没人了。他望着空落落的床畔,一时间分不清后半夜的记忆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喵喵呜!”   床头传来一阵不满的猫叫,像在抗议。小猫竖起尾巴,猫脸浮现明显不满。   “怎么了宝贝?”   虞微年把小猫捞进怀里,他们一起蜷缩在被窝里,“谁惹你不开心了,嗯?”   虞微年话音刚落,便突然回忆起小猫的初始位置。小猫只有他这半个枕头的位置,可原本,小猫有一个半枕头的位置。   因为另一个枕头,完全归小猫所有。   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猫突然被挤走了,他不愿意将就,更不想趴在别人头上睡觉,于是只能憋着火,半躺在虞微年的枕头上。   想想也知道,是谁抢走了小猫的位置。虞微年觉得好笑,他低头碰了碰小猫的鼻尖:“明天给你买个专属枕头。”   小猫似乎听懂了,发出一声延长的猫叫。虞微年想,应该是哄好了、很开心的意思。   虞微年刚准备去卫生间洗漱,意外发现他身上十分清爽,竟不知何时被洗漱完毕,口腔是淡淡的牙膏味,脸被洗过,头发也被仔细梳理过。   “……”柏寅清帮他洗漱时,他竟毫无感觉。莫非他真已经在柏寅清无孔不入的贴心照料下,防备心退至如此地步?   竟毫无察觉……   来到餐厅,虞微年眼神复杂地看着柏寅清。   “今天做了三明治,还有一些点心。”柏寅清面不改色道,“要喝蔬菜汁吗?还是打别的喝。”   “蔬菜汁吧。”虞微年说完,随手瞥了眼手机短信,“等会有人会送东西过来,一楼放不下了,你要是有空,帮我去处理一下。”   原本这种事交给物业便好,可既然柏寅清要负责他的所有生活起居,交给柏寅清来做,也没什么问题吧?   他理直气壮道,“我要出去一趟。”   柏寅清刚应了声“好”,闻声,他下意识开口:“你去哪里……”   虞微年没听清:“嗯?”   差一点,柏寅清又控制不住占有欲了。他压下翻涌的妒火,用最平静、最不在意、最大度的语气开口:“好,我等你回来。”   他又不经意地问,“今晚还回来吗?”   虞微年:“看情况吧。”   确实得看情况,他目前计划是去酒店游泳。如果没事儿的话,他可能会回家,也可能会出去找点乐子。   得看他当时的心情。   “你很想我回来?”   虞微年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柏寅清手指微动,解释道:“正月十三要点灯……”   虞微年对这些民间习俗了解不深:“这样啊。”   说到最后,虞微年还是没给出个准确答案。他简单吃了几口早饭,便拿起车钥匙出门。   柏寅清看着他的背影,没有阻拦,身侧手指却缓缓扣紧,手背绷出明显的青筋。   不怪他多想,而是这段时间太敏感。虞微年的生日即将到来,马上又是情人节……   这么早出去,还收拾得这么漂亮,虞微年准备见谁?   这些问题,柏寅清只敢在心里问问。收拾好家里后,他还记得虞微年的嘱咐,下楼帮虞微年整理生日礼物。   整栋楼都是虞微年的,一楼宽敞的大堂空间也归虞微年所属。可现在,宽敞大堂竟堆满礼物,各方人马提前送来生日礼物,任由这般发展下去,很快便摆不下了。   虞微年不爱过生日,更没兴趣在生日当天大费周章。用他的话来说便是,他每天都过得像生日派对那般精彩,根本不需要特地举办一个生日宴会。   话是这么说,可许多礼物还是络绎不绝地送到物业,又由物业送到家中。很多人不知道他地址,便会通过他身边人转交,比如许多校友会将礼物交给杭越。   一楼大堂堆积如山,虞微年的人缘很好,见过他的人都会对他产生好感,毫无例外。每到他生日这天,他总是会因数不清的礼物数量而头疼。   柏寅清列出礼物名单,赠礼人对应的礼物,一一记录记录下来。   可以看出这些礼物经过精心准备,很多名表需要在专柜排队预订大半年起步,又有的礼物需要配货。然而,尽管如此用心,许多礼物还是撞了款式。   哪怕礼物本身价值不菲,但柏寅清确定,虞微年不会喜欢这些礼物。   虞微年喜欢独一无二,哪怕只是定制的小玩意儿,也好过烂大街的款式。   清点礼物的过程中,柏寅清也看见不少熟悉的名字,除了虞微年社交圈的那些人,还有他的同班同学。   他的三个室友,也全送来礼物。由于还是学生,他们手头有限,但能看出每个人都尽可能攒零花钱了。   原何熠送的是一双限量版球鞋,目前被炒到十几万;柯亚送的则是宝珀的月亮美人手表;最后一个室友送的礼物相对而言比较朴素,是一款定制胸针。   原何熠,柯亚……   柏寅清眼神忽然冷了下来。他当然记得这两位室友,他和虞微年没在一起时,他们便时常和他打听他们之间的关系。   特别是柯亚,总是明里暗里挑拨。当时他只觉此人冒昧、没有分寸感,回过头看,柯亚的意图实在太过明显。   月亮美人……   柏寅清扯了扯唇角,难怪柯亚一直“劝”他看清虞微年的花心真面目,又说虞微年只是跟他玩玩。诸多反常行为,原来是存着挑拨离间的心思,为自己制造上位的机会。   当初的他太蠢、也太天真,竟真被这些离间言语影响到。   现在的柏寅清,绝对不会再受外界影响。   柏寅清结束礼物清点,已是好几个小时之后,虞微年还是没回家。他忍不住给虞微年发了一条消息:年年,我已经理完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要我去接你吗?   发完,他盯着手机屏幕,等待虞微年回消息,却了无回应。   柏寅清后悔发了这条消息,想撤回,但已过去两分钟。   ……   虞微年现在作息不像从前那般混乱,虽然还是会经常睡到中下午,但起码不会时常通宵。   尽管每年的旅行计划被耽搁,但他还是进入了这种状态,屏蔽外界所有人,订了间酒店。   晨间无聊,他便去游了个泳。   现在还是春节期间,酒店人并不多。虞微年慢慢飘在水面上,修长四肢在灯光映照下浮现粼粼水色,肌肉线条清晰却不夸张,雪白皮肉在水面下若隐若现。   自高层泳池的落地窗往下俯瞰,城市升起灰蒙蒙的薄雾,能见度降低。放眼望去,马路车辆数量下降,只有如蚂蚁般的行人偶尔路过。   宽敞的无边泳池像是游不到尽头,耳畔安静到只有一种声音。这给虞微年一种错觉,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自己。   没多久,虞微年游泳的速度放慢,似在放空大脑,四肢滑动的幅度很小,水花也是。飘了没多久,他忽的潜入水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岸边男人蓦地往前一步,似是在寻找虞微年的踪影。男人宽肩窄腰,肌肉紧致结实,随着走路的动态,更加凸显优越的身材比例优势。   寻找无果,他有些失落。   下一秒,眼前蓦地炸开一阵水花,溅湿了他的身体,他瞳孔蓦地放大。   水浪褪去之后,一个年轻男人单手撑在岸边,另一只手随意将额发向后撩,露出光洁额头与完整的眉眼,正对他偏头一笑。   “你以为我没发现,你一直在偷看我吗?”   虞微年身上湿漉漉的,面颊与脖颈浮着一片绯色,细腻皮肉在灯光之下仿佛莹润的、散发光芒的珍珠,让人根本无法挪开目光。   盛明聿喉咙一紧,他看着那线条流畅的锁骨,单薄的肩膀,再往下是……他根本不知道该往哪看,只能挪开目光。   “抱歉。”他说完,又低声说,“我不该偷看你。”   盛明聿想上前打招呼,却找不到合适时机。同样,他也在忐忑不安,不确定对方是否还记得自己。   虞微年单臂撑岸起身,坐在泳池岸边。一双修长白腿随意浸泡在水中,身材完美到无可挑剔,那张面庞也是,很有冲击力。   “开个玩笑。”他舒展四肢,甩了甩发丝水珠,一脸新奇道,“没想到你摘了口罩,是这个样子啊。”   盛明聿坐在他身边,惊讶道:“你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虞微年偏过头,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我说过你是我喜欢的类型。”   先前盛明聿戴着口罩帽子,哪怕单独见面时,也依然戴着口罩。这是柏寅清的要求。   当时虞微年还觉得柏寅清多此一举,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现在看来,柏寅清还真是了解他。   不论外形、身材、气质,盛明聿确实是他的菜。   盛明聿与虞微年坐在一起,属于虞微年的味道慢慢散来,将他的感官包裹。他从未发现,原来同性的身体可以这么美,能够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吸引力。   甚至虞微年现在只是坐在那里,他都觉得很性感。   “你现在……还好吗?”   之后的事,盛明聿了解不多,他家境确实还可以,但还没到那种程度。他问,“你还好吗?”   盛明聿问得隐晦,过分礼貌的行为,一瞬间能让虞微年联想到许多个前任,这又让他觉得没劲。   “我挺好的。”   虞微年游了挺久,肚子有些饿了,在酒店早饭和柏寅清做的早饭之间,他犹豫两三秒,最终选择了后者。   现在柏寅清已基本掌握他的口味,以至于他吃别的,都觉得差点意思。   虞微年随手抄过岸边长椅上的浴袍,只简单地披在身上,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大片冷白胸膛与纤白长腿。   盛明聿父母分别是律师与医生,他自小受到严苛教育,道德感也很强。他大约能够猜到,虞微年现在有男朋友。   理智告诉他,他不该这时候纠缠,更不应该当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然而情难自控。盛明聿不想让自己后悔,他快步追了上去:“虞先生,等等——”   虞微年侧过身,水珠顺着发丝滴滴答答往下流淌,还有一部分流水沿着脖颈一路往下,描摹出诱人的曲线。   他看着盛明聿来到他面前,冷淡禁欲面庞似经过强烈挣扎,最终才下定决心。   “我能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盛明聿直直看向虞微年,“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但如果你需要我,我随时可以在。”   方才还觉得有些没劲儿的虞微年,忽然挑了挑眉。比起那般死气沉沉、古板无趣的盛明聿,经过强烈挣扎、做出违背道德选择的盛明聿,反而能让虞微年感到许些趣味。   “好啊。”虞微年大方地拿出手机,“你扫我吧。”   盛明聿扫过之后,一直盯着虞微年不放。   虞微年当着他的面,按下通过,旋即晃了晃手机,上挑眼尾含着笑意:“那我就先走了。”   “有空再联系。”   虞微年去淋浴间冲澡时,手机屏幕一直在亮。   给他发消息的人,除去杂七杂八的人,其中也有柏寅清。   柏寅清发消息的频率大大减少,他知道虞微年不喜欢太黏人的,也需要私人空间,他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一分钟发多条消息。现在的他,学会了忍耐。   但虞微年长时间没回消息,他也会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理我?是在忙吗?   结果虞微年连这条消息也没回。   “……”柏寅清等了很久,看着满屏绿色对话框,胸腔有些酸涩。他自我消化片刻,神色再度变得冷静。   没关系的,他已经习惯了。   虞微年只是不爱回消息,不是故意不回他消息。    第71章 亲近行为   简单冲澡过后, 虞微年随手擦拭身上水珠,头发也是潦草地吹至半干,便懒得再管。   他一直不喜欢吹头发。反正室内有暖气, 用不了多久就会干透。   时间已将近中午,虞微年不饿, 没有吃午饭的打算, 经过一处开放式露台, 他顺手推开玻璃门, 准备去外头抽根烟。   今天难得出了太阳,温度仍然很低,更别提虞微年刚洗完澡、头发还在半干状态。   冷风吹拂面庞, 虞微年神色不改,单手拖着手肘, 纤白手指夹着细长的烟。指关节与鼻尖被冻得轻微泛红, 更显得唇红齿白。   打发时间的间隙, 有人经过露台边上。玻璃门隔音效果一般, 基本能让虞微年将行人对话听个完全。   “真的假的?虞总今天来这里啦?真的是那位虞总吗?”   “当然了!他长得好帅……比他朋友视频里拍得还帅,又高。往那儿一站,跟杂志海报里的模特似的。”   “有颜有钱……完美的存在。真羡慕啊, 他这样的人会有烦恼吗?”   “唯一的烦恼就是该怎么把那些花不完的钱花光吧……”   “……”   烦恼……吗?   虞微年百无聊赖地抽着烟,面容被笼罩在烟雾里。白雾缥缈下的轮廓深邃,面部紧窄,线条收得干脆利落, 像电影中的慢镜头画面,是一张美到有攻击性的脸。   虞微年居高临下地俯瞰城市,眉眼间有一种所有欲望都被满足过后的懒倦。提不起兴致,无聊、无趣, 像一只午间慵懒打盹、偶尔会打几下哈欠的狮子。   半根烟的时间,他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虞微年抬手抖了抖烟灰,不会感冒了吧?   不至于,他没这么脆弱。   A市能玩的都玩遍了,发小群消息闪动,试探性问虞微年要不要出来打麻将。   大过年的,他们倒是闲得慌。   虞微年懒得搭理他们,就算玩牌也不跟他们玩儿,杭越还没把他的车子还完呢。   杭越干的就不是人事,他多宝贝那些车子,杭越比谁都清楚。最后还整这么一出,夸下海口,说要给他所有车子换个新的。   他倒是要看看,杭越要怎么换。   杭越不差钱,家底雄厚,但有几辆车是全球限量款,保存较好的也就几辆,其中一辆在他手中,剩下的不知道在哪些私人藏家手里。   想弄到这几辆车,杭越还真得费不少关系与心思。   就算杭越真能把车子凑集,这么多车,没几亿美刀下不来,即便现在杭越已在家族掌握话语权,手中也有部分实权,可一次性支出这么多现金流,也免不了肉疼一把。   虞微年到底没有玩得太狠,要他真想折腾杭越,可不是钱能够解决的。这个尺度拿捏得很好,正好能让杭越尝到苦头,也不至于很难完成。   要是以往的这时候,虞微年身边必然有许多新人陪伴,又在新的环境,体验全新的生活。他懒得和旧人玩儿,又觉得无聊了。   他需要新人刺激下感官,于是他找了雷蒙。   雷蒙玩桥牌玩得好,人也会来事,虞微年乐意和他玩儿。一句话下来,他便将一切安排得妥帖,虞微年只要到场即刻。   虽然过年,但很多人依然没有回家,在临时的、有限的时间内,雷蒙还是将局凑得很好。另外几个陪玩的,长得不错,桥牌玩得也还行。   可以看出雷蒙用心寻找陪玩人选,放眼望去,这几人都是虞微年喜欢的类型。   不知为何,虞微年总觉得不对味,以前他没注意看,现在稍稍用心观察,他发现这些人像后天培养成的。   仿佛套在同一个模具中形成的流水线产品,空有外表,没有灵魂。   和杭越公司里那批艺人一样。   虞微年:“哪找来的人?”   雷蒙脸色一僵,低声道:“哥,你也太敏锐了……”   虞微年一脸“果不其然”,他忙解释道,“杭越哥听说你想玩儿,他不来,就安排人过来跟你玩……我和他都担心我找的人不合你心意。”   果然,又是杭越的人。   他说呢,这种人机感这么熟悉。   虞微年也大概猜出来了,这群人估计真经过流水线式管理,全部按照他的审美培养。外表、气质乍一看的确合他口味,但经不起细究。   虞微年随意地将目光放在一人身上,看胸针上写着“A”什么的,估计是代称。他没注意看,招了招手:“过来。”   那人维持着一张冷淡面庞,走到虞微年面前。脚步尚未站稳,领口便被一只纤白细长的手指用力拽住、下拉,他像被牵住项圈的狗,被迫俯身低头,禁欲冷淡气质不再。   虞微年面色从容地抬起下巴,手指暧昧地蹭了蹭对方的脖颈,仰头嗅了嗅。那人紧张地喉结滑动,尽管被经过精心培养,但在面对虞微年这种强势、天然的上位者面前,还是不免露怯。   虞微年松开手,抬抬手,让人走的意思。周围人都在分析、揣摩他的想法,却根本寻不到苗头。   “倒是挺用心。”虞微年只意味不明地丢下这句话。   连香水都是同款。   虞微年的初恋常在希只喷这款木调香水,因为这是虞微年送给常在希的第一瓶香水。从这之后,他送给每一任男友的香水都是同款。   这也让他身边的所有人误解,误解他很喜欢这个味道。这样理解本身没错,但他送同款并不是因为真的很喜欢,只是单纯不想多费心思挑选礼物而已。   指尖摸着牌,虞微年若有所思。   太明显了。   现在只要稍稍细想,虞微年就会发现,他身边许多人的表现与意图当真明显。他以前怎么就没察觉呢?他也不是迟钝的人。   雷蒙摸不准虞微年的想法,更猜不透虞微年的心情。他试探着靠近:“年哥?”   虞微年忽的侧首看向他,用一种审视、探究的观察目光:“你有喜欢的人吗?”   雷蒙心惊肉跳,差点控制不住表情。他竭力克制情绪,状似惊讶道:“当然没有。”   “怎么这么问?”他一副爱财样,“我最爱的是钱。”   虞微年收回目光:“也是。”   虞微年还是比较喜欢这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利益关系。   利益看得见,也好量化。因为金钱聚在一起,玩不好随时能散。   多么简单的关系。   虞微年并未多想,他收回目光之后,也自然没有看见雷蒙那松了一口气、又有些神伤的表情。   “那你觉得,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   “我想……是很自在吧?”   雷蒙看了虞微年一眼,才小声说,“不反感和对方接触,对方在身边就会很开心,要是能说话就更开心了。虽然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但两个人也不赖。”   一个人很好,两个人也不赖。   虞微年若有所思:“是吗。”   虞微年漫不经心地玩了一把牌,没劲儿,他看了眼手机,拿起外套起身:“走了。”   理由都没说,雷蒙也不敢问。他跟着起身:“我送你吧哥……”   “不用。”虞微年懒洋洋道,“我妈来接我。”   虞微年上次说出“妈妈来接”这种话,似乎已经是高中了。   虞简意和虞微年订了个私房菜包厢,缕空的雕花屏风外,服务员穿着统一的制服送菜。   待菜上齐后,虞简意菜拿出一份文件,需要虞微年签字。   是一份房产转让合同。   虞微年一眼便看到合同上的地址:“香港半山别墅?”   “柏家那边给你的,说是给你的单独补偿。”虞简意说。   虞微年利索地签字:“倒是大方。”   虞微年也经常听褚向易他们说提过柏家,但他压根不在意,也没仔细打听过。柏寅清家有没有钱,和他有关系吗?   但他好像有点小瞧柏寅清了。   “他们家底雄厚,这点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这几年京州势力更新迭代,他们还能稳坐这个位置,确实不容小觑。”虞简意喝了杯茶,“也因为他们家沾了红色背景,政府大开绿灯,矿山项目很顺利。”   “听说你和柏寅清复合了?”   虞微年原本惬意地坐在那儿品茶,听到这句话,他猛地咳嗽起来:“什么复合……没影儿的事。”   虞简意笑:“他爸也挺搞笑的,字里行间都在暗示我。像是想让你别虐待他儿子,又像让你别玩得太狠……”   “我以为你把他养在身边,是这个意思。不是复合是什么意思?情人?”   “……”   “情人好像也不至于?”虞微年擦了擦手,“助理?嗯,他目前是我助理,负责我的所有生活起居。”   负责虞微年的生活起居?他最讨厌别人管他的私生活。   虞简意笑意盎然:“这是你们年轻人新出的play吗?比如把对象喊作室友。”   虞微年噎了噎,道:“妈,你也太潮了,这都知道。”   “我知道这词汇也很正常。语言与网络是相通的,但心与心之间才有永远建不起来的巴别塔。每个人类永远是寂寞、孤独、被自己隔绝的动物。”虞简意说,“偏偏人又是群居动物。”   “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希望你是快乐的。”   “生日快乐。”   虞简意取出一份文件,里面是股票转让协议、一些不动产……另外有一部分基金是虞微年父亲那边给的,虞微年潦草地看了下,又将其放回。   “谢谢妈妈。”虞微年弯了弯眉眼,“我很喜欢。”   虞简意:“我准备明天去瑞士滑雪,你呢?要一起吗?”   “我去年就在瑞士。”虞微年婉拒了,“我就不了。今年……出了点意外。”   虞简意温声道:“那你要怎么处理意外呢?”   虞微年眨了眨眼睛:“要是能和寻常事一样简单处理,就不叫意外了吧?”   虞微年回到家已是夜晚八/九点,一楼大堂的礼物被清点完毕,目前看起来空旷不少。在电梯间内,他才给柏寅清回了条消息。   柏寅清像一直守着他的消息,在他刚按下发送的下一秒,便给出了回答。   柏寅清:我给你开门。   “叮”的一声,电梯门刚打开,虞微年便看到柏寅清同步打开家门,朝他走来。   柏寅清接过虞微年手中的袋子,迎面将他面对面抱到玄关,帮他脱下鞋子与外套,又把他抱到沙发上,褪去鞋袜、穿上拖鞋。   随后,柏寅清拿热毛巾帮他擦脸、擦手。   全程贴心服务,弄得虞微年像在做梦,半天没回过神。   “要吃水果吗?我去切。”   “也行。”   “等我。”   柏寅清临走前,还将电视打开,调到虞微年爱看的频道。又顺手把一旁眼巴巴盯着虞微年看的小猫捞来,放在虞微年腿上。   虞微年靠在沙发上,全程脚都没点地,他侧首看了眼厨房内的柏寅清,忽然想着,难怪那么多人想成家。   这就是家有贤夫的感觉吗?   下一秒,虞微年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柏寅清怎么可能和“贤夫”二字扯上关系?怪吓人的。   他比谁都清楚柏寅清是什么德行,哪怕隐藏得再好,也是一只随时会噬主的疯狗。   厨房内,柏寅清脸色一瞬阴沉,完全没有方才温和、体贴的模样。   覆有一层翳色的眉眼低垂,柏寅清抬起手臂,嗅了嗅手指。   虞微年身上的味道很杂。   各种香水味、烟味,还有熟悉的木质调香水……更糟糕的是,他居然还从中嗅到许些沐浴露的味道。   虞微年洗过澡。   虞微年清晨离家,到了晚上才回来,消失近12个小时,没有回微信,也没有一句报备。   柏寅清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更不知道他见了什么人。柏寅清想问,却担心惹虞微年生气。   各种复杂情绪交织,柏寅清神色愈发黑沉,风雨欲来。他看着一侧,置物架上摆满猫咪罐头、零食。   他猛地抬手推翻置物架,整齐排列的罐头与零食散落一地,又咕噜咕噜地朝远方滚。   久久恰好经过,目睹全部,愤怒地抬起爪子,发出一声凶狠的叫唤。   客厅传来虞微年的问声:“怎么了?”   柏寅清神色平静,略有苦恼:“久久有点调皮,把装罐头零食的柜子弄翻了。没事,我整理一下就好。”   “没砸到久久吧?”   “没有。”   虞微年这才松一口气:“那就好。”   柏寅清将倒地的罐头与零食一一捡起,平静地装回置物架上,云淡风轻的样子,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选择罐头是有原因的,罐头不会砸坏,也不会把地面弄脏,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他原本也想过拿水果发泄,但水果是虞微年要吃的。   他不能动。   冷静下来后,他给虞微年切了水果拼盘。水果要么是兔子形状,要么是爱心形状……这些都是他从网上学的。   柏寅清坐在虞微年身边,贴心地喂虞微年吃切块水果,又状似不经意地问:“现在很多店都关门了吧?你今天玩得开心吗?”   “都玩了什么好玩的?”   柏寅清已经用最平静、最无所谓的态度出声,可冷淡声线中依然是散不尽的妒意与独占欲。   虞微年含住车厘子,吃完果肉,柏寅清自觉地将手伸过来,他将核往柏寅清掌心一吐。   “你觉得我在干什么?”他似笑非笑地垂眸,“去见别的男人了?”   虞微年说话间,又有些坏地勾住柏寅清的领口,捉弄人似的,曲起指节蹭柏寅清的喉结。   果然,虞微年去见别人了。柏寅清面上不显,依然云淡风轻,好像毫不在意:“这是你的自由。年年,我没有资格管你。”   他话是这么说,可下颌线却绷得很紧,手背青筋夸张浮现,明显在忍耐情绪。   这些细枝末节,虞微年从前都没有注意到。现在他有意识地观察柏寅清,却突然发现,柏寅清这人真的太好玩儿了。   虞微年笑得不行,伸手摸摸柏寅清的脸:“我确实见了。”   柏寅清脸色僵硬。   “不过放心吧,他们没你帅。”这是实话。   们。   他们。   虞微年见了不止一个男人。   柏寅清苦涩地垂下眼帘,艰难地应了一声。   “等会给你看个东西。”虞微年推开柏寅清喂水果的手,起身道,“我有点饿了,想吃小馄饨,你去做吧,突然想吃了……我先去洗个澡。”   “我先去给你放水。”柏寅清动作更快地进入卫生间。   虞微年在卫生间泡澡时,柏寅清熟练地将虞微年的换洗衣物取走。他仔细检查过后,脸色再也控制不住,一点点阴暗下来。   内搭换了,裤子换了,内裤也换了。   什么情况下才需要换贴身衣物?   柏寅清望着那条陌生内裤,心脏如坠入冰窖。可他还是不死心一般,冷脸埋进内裤,进行仔仔细细地检查。   果然……内裤是全新的。除了贴身的、属于虞微年的味道,又蹭上许些沐浴露的香气。   外套更是粘上许多乱七八糟的味道。   虞微年消失的半天,都是和别人度过的。   还不止一个人。   柏寅清紧紧攥住内裤,五脏六腑翻涌复杂情绪,他深深嗅着,旋即抬起一张冰冷深邃的脸。   他喘了几口气,待气息慢慢平稳,才神色如常地打开水龙头,搓洗虞微年的贴身衣物。   算了,不想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能怎么样?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要怪,就怪他自己。说好装作不知情,却非要闻。   ……   虞微年泡完澡,柏寅清也正好洗完衣服、做好馄饨。   虞微年踩着拖鞋,身上套了个宽松浴袍,人还没到餐厅,就被柏寅清面对面抱在身上,随后一起坐在沙发上。   他一口口喂着虞微年吃小馄饨。   虞微年:“……”   他张开嘴接,偶尔也会恍惚地想,柏寅清在的情况,他好像连脚着地的情况都很少有过……   “年年。”   用完饭,柏寅清忽的出声,虞微年刚抬起眼,一条散发光芒的吊坠在眼前晃动。   “今天刚送过来……不然凌晨就能给你。”柏寅清说,“生日快乐。”   吊坠是定制的,整体金灿灿,看起来像个椭圆饼,表面镶嵌了一大块蓝钻。虞微年没觉得多惊喜,他并不缺这样的项链。   “还可以打开。”   吊坠像是一枚怀表,打开之后,还有另外一番光景。圆形碎钻之中,是珐琅手绘的图案,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周边还有花花草草点缀。   另一面则刻了虞微年的生日,以及虞微年的英文名,代表专属。   虞微年惊诧地抬头,他看向柏寅清,又低头看向这幅Q版全家福:“这是你画的?”   “是。”柏寅清说,“改了很多次。”   他没什么绘画天赋,也想过找专业人士,但他联系过很多人,总觉得呈现出来的画面效果少了些什么。   柏寅清便自己去学,一点点练习线条。   如果说这是一枚项链,那么再昂贵,虞微年都不觉得稀奇。可这枚吊坠是定制的,图案独一无二,代表着唯一。   “我很喜欢。”虞微年的确有些意外,这是一个出乎他预料的生日礼物。   虞微年本以为这样的甜言蜜语,会让柏寅清获得许些正向反馈,谁料柏寅清似乎并不开心,而是低声问,“你不喜欢吗?”   虞微年奇怪道:“我很喜欢,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喜欢?”   “因为你思考了一下,在思考怎么回答我。”更准确来说,应该是怎么敷衍。柏寅清看着他,“你不喜欢的话,我会再准备。”   虞微年愣了愣,原来在他观察柏寅清的同时,柏寅清也会观察他的细微表情,只为让他更加开心。   “我很喜欢,很有心意。”他说,“我确实是在思考,不过我是在思考,该怎么奖励你。”   他又觉得怪好笑的,“你怎么回事?我对你态度好,你反而不信?”   虞微年也算发现了,他有时候会控制不住对柏寅清发小脾气,亦或是故意捣乱,柏寅清对此包容度很高。但只要他语气稍微好一些,柏寅清便会皱眉反思,思索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难道柏寅清更喜欢他发脾气?更喜欢他作?他不是很能理解。   “我怕你不喜欢,却装作喜欢。”柏寅清说,“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我能接受。”   他确实想不到虞微年还能缺什么,也想不到能送什么新颖的礼物。   虞微年拥有得太多,他不想送他人送过的礼物,渴望成为虞微年的唯一,他绞尽脑汁思索,才想到这个礼物。   “但我确实很喜欢,很可爱的Q版小人。”   虞微年伸手抚摸珐琅彩绘,新奇极了,旋即,他又不满道,“我手里怎么还捏着张纸巾?”   柏寅清低头蹭了蹭他的鼻子:“是年年的小毛巾。”   虞微年诧异抬眼,他们的全家福,居然还有小毛巾?   还真是周到。   虞微年仔细打量这枚吊坠,抚摸上头的珐琅绘画,柏寅清垂眸看着他,另一边,大掌轻轻包住他的脚心。   指腹慢慢蹭着雪白足背,柏寅清垂眸看着,喉结滑动。大掌被不轻不重踩了踩,虞微年警告:“别摸,痒。”   “我不摸。”柏寅清说,“指甲有些长了,我帮你剪。”   柏寅清握住虞微年的脚踝,上头空落落的,他有些失落地转移目光。   掌心、膝盖、腹部被无章法地踩了几脚。   柏寅清捏住虞微年的脚踝,言语虽然在组织,行为却在纵容虞微年捣乱一般:“年年,别乱动。”   “要剪脚指甲了。”   目光再度落在一个文件袋上,虞微年取出合同,再次过目上面的房产。   旋即,他缓缓看向柏寅清。   柏寅清正握着他的脚,给他剪脚指甲,那态度认真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柏寅清在搞艺术。   虞微年踹开柏寅清的手,旋即用足尖挑起柏寅清的下巴,目光自上而下:“你家这么有钱啊?香港半山豪宅,说给就给。”   柏寅清蓦地紧张:“他找你了?他说什么了……”   虞微年猜,“他”指的是柏寅清父亲。   “别紧张,没找我。”他道,“我妈说,这是你家给我的单独补偿。”   “怎么,你怕你爸找我,又给我甩几千万分手费,让我离你远点?”他掌根托着下巴,看起来似乎很苦恼,“不过你爸找我可没用,是你一直缠着我不放。”   虞微年说的是实话,柏寅清没什么好否认的。他确认般,再问:“他真没找你?如果他找你,跟你说了什么,你不用理他。”   “我会处理。”   虞微年好奇:“你要怎么处理?看你这意思,你好像提前和你爸说了什么?”   “嗯,他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一开始便不同意。柏寅清面不改色道,“他的意愿不重要。他们把我生下来没有经过我同意,我和谁在一起,也不需要他们同意。”   更准确来说,他父亲不允许他和男人在一起。古板封建长辈无法接受同性恋,他们有的人还怀疑是不是家族祖坟风水出了问题,最近正准备迁坟做法事。   柏寅清才懒得在意别人能不能接受。   柏寅清从前根本没有关注同性恋群体,更不关注异性恋。他更像无性恋,好像没办法喜欢上另一个人,更无法接受与人建立亲密关系。   有人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他只会觉得恶心。不论男女老少,他一视同仁。   虞微年凝视着柏寅清,丝毫没办法将眼前的柏寅清和第一次见到的柏寅清联系起来。   他又偏首看了眼那份房产,思绪放空了一阵。   柏寅清误以为虞微年喜欢:“你还想要别的吗?根据内部程序,家族财产绝大部分只有我能继承。”   “你喜欢的话,我能都给你。”   柏寅清是家族嫡系唯一继承人,是继承家业的第一顺位,除非他父亲愿意将柏家让给旁系。可这是不可能的,哪怕父子关系恶劣,到底是亲生血脉,不会让别人得了便宜。   他父亲又是弱精症,当初能有他都算是奇迹,也很难有其他子嗣。   对于京州势力,虞微年了解当真不多,那根本不是他的地盘。可柏寅清这么一说,他又有些隐隐的兴奋,总觉得找到了新乐子。   “你说这个我可就有兴趣了。”他亲昵地坐在柏寅清身上,抱着柏寅清的腰,撒娇般说,“你努努力,把家产都拿过来。然后都给我。”   柏寅清答应得很爽快:“好。”   虞微年挑眉:“答应这么快?真给我?我们现在还什么关系都不是呢。”   “给。”柏寅清说,“那些又不重要。你喜欢,我就去拿。”   拿不到就抢,抢来之后,再都给虞微年。   至于关系……   他们一定会复合,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柏寅清说这话时,一副理所应当、十分自然的模样。   虞微年勾着柏寅清的脖子:“董事会会允许你胡来吗?要我说,你带着财产入赘我家,然后跟我姓得了。”   “这样我们两家关系亲得不能再亲,我也能顺理成章收了你家资产。”   柏寅清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刀在指腹刮出一道血印。他像感知不到疼痛,紧紧盯住虞微年:“真的可以?”   虞微年说要他入赘。   虞微年要和他结婚?还想让他们一个姓……   当然是假的,虞微年只是觉得好玩儿,随口一句玩笑话而已。柏寅清又不是小孩子,肯定也不会当真。   “当然是真的。”他哼笑着,“明天就去改。”   ……   夜晚,虞微年又洗了一次头。   吹头发的活儿自然而然让柏寅清负责。   虞微年没注意睡衣款式,等换上去才发现,柏寅清竟以公徇私,将他的睡衣换成了自己的衬衫。他的身形比柏寅清要小一号,穿着柏寅清的衬衫时,袖子长、领口也大。   在卫生间昏黄透光的照射下,身躯线条几乎被映得清晰。特别是腰身,只有窄窄一把。   柔软宽松的衬衫被许些水珠弄湿,贴身黏在身上。半干的发丝落在鬓边,让他看起来慵懒无比,又有一种随意诱人的美感。   虞微年背靠着盥洗台,垂眸注视着半跪在足边、为他擦拭水珠的柏寅清。   “抬脚。”   虞微年顺势抬起一只脚,踩在柏寅清的肩头,柏寅清似乎愣了愣,旋即喉结滚动,没有多说,帮他套上内裤。   滚烫粗粝指腹蹭过细腻光滑的腿侧,带来酥麻的电流感。柏寅清面不改色,仿佛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用虞微年专用毛巾,一点点擦拭足背的水珠,连脚趾缝儿都没错过。   等柏寅清站起身,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暖光洒在二人之间,照得气氛暧昧。他能清晰闻到虞微年身上的味道,很干净,只有虞微年自身的气息,以及淡淡的沐浴露香。   “宝宝。”柏寅清低头嗅了嗅虞微年的颈窝,“好香。”   虞微年冷哼一声:“谁允许你叫我宝宝了?”   “不可以叫吗?好吧。”   柏寅清像妥协了,他将洗手台的水珠擦干净,伸手箍住虞微年的腰身,将虞微年提坐在上头。不仅减少了他们之间的身高差,因他略微躬身的举动,他还需要抬头仰视虞微年。   逆着灯光,他望着虞微年的面庞,眼底是浓烈到几乎要溢出来的痴迷。他哑声喊,“年年宝宝。”   一根手指抵住柏寅清的胸膛,阻止柏寅清前进。虞微年觉得好笑:“柏寅清,你觉得我很脆弱吗?”   柏寅清对待他的态度,仿佛他是某种易碎的、需要保护的瓷器。以柏寅清对他的称呼看,柏寅清似乎把他当成生活不能自理,要精心呵护的小宝宝。   “你是不是忘了,我比你大?”他抱臂笑着。   被一个年纪比自己要小的人喊“宝宝”,又被如此照顾,真是怪异极了。   “我知道你不脆弱。”相反,虞微年很强大。虞微年有能力解决一切难题,也有着常人无法匹及的的胆识与勇气。   “但我控制不住心疼你。”柏寅清仰视着虞微年,漆黑幽深的眸底,倒映着缩小版的虞微年。他说,“我想保护你。”   “……”   “年年。”   被无视,得不到回答,柏寅清也不介意。他虔诚又认真地捧起虞微年的手,轻轻啄吻虞微年的指尖,“我的宝宝。”   虞微年突然有些不自在,他总觉得他该做点什么,这种感觉简直毫无缘由。面对柏寅清,面对柏寅清给出的爱,他有一种无需怀疑的感觉。   柏寅清似乎能给他很多很多爱,也可以很爱很爱他。而这些都是他的独家,全世界仅此一份。   良久,虞微年才偏过首,不太满意地轻哼说:“我才不是你的宝宝。”   拖长的尾音,眼尾轻轻上挑,像在撒娇。   虞微年好像想跳下洗手台,却被柏寅清圈在怀中。柏寅清庞大的身躯,像圈占领地的雄兽,虞微年根本没有挣脱的空间。   柏寅清抬起手臂,取过上方柜子内的吹风机,面不改色地帮虞微年吹头发。同时,他也不忘从一侧取过一本财经杂志,塞进虞微年手中,避免虞微年无聊。   耳畔只有静音吹风机发出的轻微声响,以及纸张翻页的簌簌声。柏寅清吹头发的动作很熟练,完全不会弄痛虞微年,总体体验还算舒适——前提是柏寅清不要有那么多小动作。   柏寅清很喜欢碰他,粗粝指腹总是“不小心”碰到他的耳垂,又不经意地捏了捏。亦或是勾起落在眉眼的碎发时,柏寅清会趁机捏捏他的脸。   诸多小动作,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虞微年就会合上杂志,抬眼警告:“听话点。”   柏寅清总会短暂摆出顺从的模样:“好的。”   但他还是照碰不误。   这也让虞微年意识到,柏寅清的“听话”只是表面,其实柏寅清还是有脾气的。比如在喊宝宝这件事上,又比如控制不住肢体触碰……若是从前,他会以为柏寅清是故意的。   也许柏寅清不是明知故犯,而是根本控制不住下意识的亲近行为。   虞微年的头发养得有些长,柏寅清伸手抚着他的发尾:“要去理发吗?”   “再看吧。”虞微年原本想剪,之后有意留长,准备换个新发型。他说,“可能会留长一点。”   骨骼分明的手指缠绕微卷的发梢,柏寅清像幼稚的孩子,竟对虞微年的头发爱不释手。   “长短都好看。”他说。   沉默寡言的柏寅清,竟也会说哄人的情话。虞微年莫名笑了一声,等他笑完又觉不可思议,他为什么要笑?这有什么好笑的?   他合上杂志,微微低下头,下巴搭在柏寅清的肩膀。柏寅清稍稍曲起膝盖,方便虞微年靠在他的颈窝,亦或是靠得省力一些。   二人靠得很近,虞微年的视野被柏寅清的阴影侵占,柏寅清也能毫无阻碍嗅到虞微年身上的淡淡软香。   “宝宝。”   柏寅清帮虞微年吹发时,手指总是不小心碰到虞微年的后颈。   而虞微年的后颈一向敏感,他禁不住轻喘一声,又懒洋洋地回。   “说。”   柏寅清望着那松松垮垮的领口,哑声问:“今晚可以一起睡吗?”   虞微年斜他一眼。   柏寅清理智地进行分析,并将他的诉求合理化,“天气预报说半夜可能会下雨打雷,我怕你吓醒,怕你做噩梦,也怕你踹被子。”   “是天气预报说晚间雨很大,所以我才会想抱着你睡。”   “别的我什么都不做。”   “哇哦。”   虞微年没骨头似的靠在柏寅清肩头,小幅度侧首抬眼,视线中是柏寅清流畅的下颌线,因紧张紧抿的唇,以及根本藏不住心事的幽深眼睛。   他低低笑了一声,“好正当的理由,让我根本没办法拒绝。”   头发已经吹完了,柏寅清保持将虞微年圈在怀中的姿势,抬手把吹风机放回原位抽屉夹层。   旋即,他单臂将虞微年面对面捞抱在怀里。虞微年的唇瓣不小心蹭过柏寅清的喉结、下颌,留下无形、却温热濡湿,仿佛灼烧般的痕迹。   卫生间变得无比安静,唯有彼此的呼吸声。空气仿佛胶着变质,变得黏腻、滚烫,环绕在二人之间。   一条手臂轻飘飘勾着柏寅清的脖子,虞微年一抬头,便与一双晦涩深黑的眼睛对视上。后颈被轻轻扶住,又被不轻不重的力道揉了揉,他浑身像卸了力一般,登时软了下来。   紧接着,视野被阴影笼罩,是柏寅清缓缓低下头。他们额头相抵,鼻尖相触,连吐息都像长了万千菌丝,密不可分地纠缠在一起。   像小动物之间的交流触碰,只停留于表面,柏寅清轻轻蹭了蹭他的唇角,喘息错乱粗重,声线沙哑,却克制地问。   “那可以不要拒绝我吗?”   “求求你,宝宝。”    第72章 游戏规则   夜晚, 柏寅清在卫生间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他仔细端详,随后适当往额发、领口泼了些水。   再次检查仪容,他才推开卫生间的门。   虞微年正戴着防蓝光细边眼镜, 闻声,他微抬下巴侧首, 合上书本, 小幅度挑了挑眉。   “怎么洗完澡后, 你看起来更帅了?”他说。   “可能是错觉吧。”   柏寅清面色如常地钻进被窝, 与冷淡神色不符的,是他黏人到几乎和虞微年融为一体的举动。他紧紧抱着虞微年,像离不开主人的狗一样, 用脸蹭着虞微年的颈窝。   又低声喊着,“宝宝。”   “……”原本干净的皮肤, 被柏寅清蹭得湿润, 又蒸起了粉。虞微年无奈地把眼镜摘掉, 将书本与眼镜一起放在床头柜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 柏寅清发丝看似凌乱,但每根头发都经过精心设计。睡衣领口故意敞开,露出大半个具有健身痕迹的胸肌。   “怎么回事?”虞微年抬起眼睫, “故意勾引我?”   “还喷香水?”   说香水也不是很准确,虞微年喜欢收藏香水,但没有闻到过这种味道,很淡, 若不是他有意捕捉,定然会错过。   “没有喷香水。”柏寅清解释,“我用了跟你一样的沐浴露。”   “是吗?”虞微年低头嗅了嗅自己的手腕,好像是一个味道。   柏寅清轻声说:“这样我们就是一个味道了。”   他语气幽冷, 平静,冷淡无波的面庞压抑着亢奋。在昏黄夜色下,实在诡异。   虞微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话很像变态。”   “像吗?”柏寅清毫不在意,“那就是好了。”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柏寅清紧紧抱住虞微年,熟练地将一枚小方巾塞进虞微年手心,又从一侧取过新枕头,放在虞微年枕边。小猫像知道这是他的枕头,轻盈跳上,拿脸蹭了蹭虞微年,蜷缩起尾巴,便开始舔毛。   柏寅清搂住虞微年的腰,牵住他的手,像一家三口。   虞微年很快便睡着了,半夜并没有像柏寅清所说打雷下雨,反倒不知道是小区里哪户人家,大半夜竟然放起烟花凑热闹。   突然炸开的声响将虞微年吓醒,他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便有大掌捂住他的耳朵,又顺势将他的面庞压进怀里。   “没事,没事的宝宝。”他哄着,“是烟花。”   虞微年半天没回过神,良久,才无意识地呢喃着:“柏……寅清?”   “我在。”   “……”   所幸烟花只是片刻,惊吓也是。虞微年被紧紧搂在怀里,像被厚实严密的被褥包裹,极富有安全感。   “你怎么醒这么早?”他闭上眼,像在说梦话一般,“你一直没睡吗?”   柏寅清确实没睡。他太过兴奋,睡不着。   他道:“等会有事。”   “什么事?”   “等会你就知道了。”   “还挺神秘……”虞微年又睡过去了。   清晨,虞微年睡得迷糊,脸上却是热乎乎的、异常粘稠。他睡得有些不安稳,无意识发出梦呓,想伸手去抓他的小毛巾,却忽然落了个空。   “我的小毛巾……呢?”   虞微年来不及发问,嘴巴便被堵了个严实。迷迷瞪瞪间,他意识涣散,舌肉却被吃着纠缠,唾液顺着唇角滑落,打湿了发丝与枕套。   待他被亲得喘不上气,柏寅清才勉强放过他。   漆黑深邃的眼底涌动明显的、称得上病态的亢奋,柏寅清盯着虞微年的泛粉的脸,嘴巴合不拢似的张开,伸出一截嫣红的软舌。他沉默片刻,将手搭在虞微年的膝盖,旋即低头,含住了还在沉睡的虞微年。   虞微年已经有清醒的征兆,却依然像睡不醒一般,浑身酥麻无力。   他费劲地喘气,无意识咬着手指,想并拢膝盖,却无法做到,反而被柏寅清的头发弄得有些扎。   虞微年像做了噩梦,整个人魇住了,小腹紧绷,沁出许些热汗。没多久,他蓦地睁开眼睛,同时,他听见响亮的吞咽声响,部分汗水飞溅到小腹,随后又被柏寅清一点点舔舐干净。   他迷茫地看着天花板喘气,一低头,在水雾缭绕的视线中,他看到柏寅清的脑袋。   柏寅清尚未发现他苏醒,竟还大着胆子握起他的脚踝,亲了亲他的足背。   虞微年:“……”   别人大早上被吵醒,他大早上被*醒。柏寅清不仅偷吃,现在居然得寸进尺,真是什么都吃?   虞微年踹开柏寅清的脸,冷不丁坐起身,“你在干什么?”   柏寅清被当场抓包,冷淡面庞微微僵住,旋即慢慢靠了过来,将虞微年拥入怀里。   “年年。”   “嗯?”   “宝宝。”   “说。”   柏寅清似乎很兴奋:“你昨天说我们今天去。但单位最近不上班,我联络到了人,可以走特殊通道,我现在就能过去走程序……”   “等等——”   虞微年一头雾水,是他还没睡醒吗?他怎么听不懂,“去干什么?”   柏寅清将手指卡进虞微年指缝,十指相扣。他说:“去改我的姓。”   他看着虞微年,“我跟你姓。”   “不是……”   虞微年瞬间惊醒,“我就开个玩笑。”   柏寅清一怔。   难道柏寅清一夜未眠,清早如此兴奋,跟狗似的恨不得舔遍他全身,是因为这件事高兴?那还真是……够离谱的。   “好吧……”   柏寅清言语低落,冷淡面庞浮现许些破碎,“我以为你认真的。”   原来虞微年不想让他跟虞微年姓,也不想和他结婚。   黑睫敛下,挡住眸底暗色。柏寅清知道虞微年为什么不想让他改姓,无非是觉得他们不能长久,玩玩而已,不想惹招他这个麻烦……   虞微年根本没想和他复合,也没想和他永远。   漆黑眼底泛着幽冷光泽,转瞬即逝。随之换上的,是落寞黯然的、隐忍的委屈神色。   良久,柏寅清才语气沙哑,“我知道了,我不配跟你姓。”   虞微年:“…………”   有起床气、喜欢赖床的他,此刻睡意散得一干二净。他无奈,又夹杂不解:“有这么夸张吗?为什么要和我一个姓?”   “这样会让我觉得,我们之间会离得更近。”   “我们像一家人。”   家?   虞微年看向柏寅清,“你想和我有个家?”   虞微年靠在那里,低低地笑了一声。他听过无数次类似的言语,却从未当真。   从前的他不相信爱,更不会相信基于爱的承诺。   虞微年可以轻松得到的东西太多太多,不论物质还是爱。也正因为太过容易,世界总是给他一种虚假的、不切实际的感觉。   他一直认为爱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许多人口头说多爱、非他不可,但结果也就那样。他不相信有永远,更不相信爱。   这些感情都差点意思,甚至像上一段恋爱的复制版,最多只是无聊时的消遣。   柏寅清却推翻过往所有模式,虞微年所有的经验之谈都用不上。极端、病态,像疯子一样,用一根绳子将他们捆绑在一起。离开之后,虞微年才发现,绳子的源头一直在他手中,磨伤的却只有柏寅清自己。   这段时间虞微年一直在有意识地观察柏寅清,哪怕他不懂爱,也能从一些细枝末节窥见爱的雏形,又让他产生许些好奇心。在诸多前任、数不清的恋爱经历中,柏寅清是第一个在分手之后,能让他重新燃起探索欲的人。   他想,他应该也是有点喜欢柏寅清的。   哪怕不多,但确实有。   也许柏寅清在调整策略,也许柏寅清在进行伪装,又也许这是柏寅清的肺腑之言,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确确实实感到有趣,又产生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试试也不错的念头。   “柏寅清,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习惯掌控一段关系,追求的无非是新鲜感与刺激。你想要的感情,我给不了。爱一个人需要承担责任,爱是约束,也是考验。”   虞微年说,“我害怕没有自由,也不能没有自由。”   “没关系。”柏寅清道,“我爱你,你是自由的。”   “你也知道,我这人没办法改,也不需要任何人为了我改变。”虞微年提前打着预防针,“如果你要继续和我在一起,你会很辛苦。”   柏寅清愣了愣:“不会……不会辛苦。”   他像在做梦,不敢相信奇迹会降临在他身上。他罕见地露出如此无措慌张的一面,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我很擅长忍耐。”   “是吗?”   这句话真实性存疑,虞微年也不在乎。他不相信爱情,但饶是他这样不相信爱的人,居然也会怀疑爱真的存在。   他愿意尝试去做他没做过的事,也许这会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或是全新的人生体验。   就当给柏寅清一个机会,也是给他自己一个机会。看看他有没有爱人的能力,亦或是能不能认真爱上一个人。   他愿意试着去相信爱情,尽管他对亲密关系不抱任何期望。   “要玩一个游戏吗?”   虞微年垂目看向柏寅清,轻轻勾了勾唇角,“你赢了,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真正进入我生活的机会,我会试着跟你谈恋爱。但我事先说好——”   “我无法保证我以后不会变心,也无法保证我能从一而终。你比谁都清楚,我就是这样死性不改的人。”   柏寅清:“我不介意。”   “我会犯错,我也可能会出轨。”   “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本事留住你。”   柏寅清神色微变,但他还是忍耐着说,“我会看好你的。”   如果真被他撞见,他也会视而不见。   柏寅清不免感到微妙庆幸,虞微年的言语明显带有拒绝之意,可那么多拒绝理由,却没有一条理由是不喜欢他。   到了这时候,虞微年还在替他考虑,又担心他受到伤害。   这何尝不是在表明心意?   虞微年看着他,再一次提醒道:“我还是没办法给你任何承诺。”   “我不需要承诺。”柏寅清声线低哑,带着若有若无的颤抖,“我不需要任何承诺。”   “你真的是……”虞微年尾音放轻。   就这么喜欢他吗?   哪怕有意识地观察、分析,虞微年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柏寅清会有这么疯狂、非他不可的情感。他这辈子都没对什么东西产生过特别强烈的执念,在感情中追求刺激,也不过是物质得到满足,转而在情感中进行狩猎。   世上绝大部分人和事都像模具套成的流水线产品,单一、无趣、普通。   虞微年追求与众不同,他喜欢挑战,热衷于主动制造危险。他人避之不及的风险,于他而言却很新鲜。   哪怕危险,也绝不甘于稳定。   “行啊。能不能看好我,就看你的本事了。”虞微年想到有趣的事般,低笑了声,“你到时候别后悔。”   “我永远不会后悔。”   虞微年重复说:“先说好,我只是说,你赢了游戏,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这机会不代表什么。”   虞微年不害怕失去任何关系,因为他是所有关系的缔造者、给予者,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收回。   他是一个很在乎体验感的人,如果接下来这段时间,他获得的体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他会毫不犹豫后撤。   “我会试着爱你,但我永远不可能最爱你,也没办法给出对等的爱。”   哪怕是愿意尝试着去爱一个人的虞微年,也无法做到像柏寅清那样给出毫无保留的、炽热浓烈的爱。在这个世界上,他最爱自己。   虞微年说,“你会排到很后面。”   柏寅清自然知晓,经过这段时间,他也想清楚了。他希望虞微年收心,可最开始吸引他的,不就是游戏人生、不被任何事物束缚的虞微年吗?   虞微年不需要做出任何改变。   “没关系,排到很后面也没关系。”柏寅清说完,又低声问,“会在久久前面吗?”   虞微年抱臂看了过去:“怎么可能?”   “……”   久久是虞微年亲手养大的小猫,又是虞微年与初恋一起领养的……其意义非凡。   柏寅清说,“好吧。”   没多久,柏寅清又问,“那小毛巾呢?我会比小毛巾重要吗?”   虞微年一言不发地看他。   沉默便是回答。柏寅清又说:“好吧……”   柏寅清神色与声线难掩落寞,实在叫人受伤,他连小方巾都比不过。可转念一想,也不错了。   他最起码还能与小毛巾比一比。   而不是像虞微年从前说的,他连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虞微年道:“现在该说游戏规则了。”   “你能在24小时内找到我,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第73章 唯一变量   航站楼内人流拥挤, 在机场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虞微年与虞简意走了另外一个通道,一路畅通无阻。   有专人帮虞简意办理值机托运, 虞微年没有行李,直接线上值机。   贵宾休息室内, 虞微年百无聊赖地吃水果, 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怎么是这个形状?”   “嗯?”虞简意刚结束一个电话, “什么意思?”   虞微年愣了愣, 他下意识把切水果的人当作柏寅清,而柏寅清平日里都会给他切各种动物形状或可爱形状的水果。起初他还嘲笑柏寅清幼稚,次数多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外表可爱的水果似乎更加美味。   “没什么。”他说。   虞简意看了眼虞微年的衣服, 大冷天的, 他就穿了一件简单的米色羊绒毛衣, 与一件看起来就很薄的外套。她欲言又止, 还是开口了:“宝贝,你穿得太少了。”   面对亲近的人,虞微年总会无意识流露出撒娇意味:“反正室内有空调, 我不冷的。”   他很少待在室外,穿少点也不要紧。主要是他不喜欢穿太多衣服,层层衣物包裹,总是给他臃肿、行动不便的感觉。   虞简意知晓她这儿子向来有主见, 虞微年想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她只能放弃劝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真的不去?难得见你没有在这时候出去玩。玩累了?”   虞微年仰靠在那里:“可能吧?”   “怎么不继续玩赛车了。”   “暂时玩腻了。”   虞微年新鲜感一向过得快,主要原因是他很聪明, 学习新技能、新知识时,总是能很快上手。这固然很好,但也会丧失一些挑战的乐趣。   虞简意看着助理发来的旅游攻略与推荐:“我不是要去瑞士吗?说起来也很奇妙,当初原本想让你去瑞士留学,但最后还是选择了美国……”   “是吗。”虞微年倒是忘了这件事,他思绪放空了一阵,突然说,“妈,你说,如果我现在突然消失,你能找到我吗?”   清晨,和柏寅清约定好24小时的躲猫猫游戏后,双方达成一致,倒计时从虞微年离家后的一小时开始进行。   他吃完早饭,便离开家中。他没有开车,而是选择打车。   三四个小时过去,柏寅清没有找到他。最起码他没有在周围看到柏寅清的影子。   虞微年还记得临走前,柏寅清自若又冷静的表情。他很好奇,在没有定位与跟踪的情况下,柏寅清究竟怎么样才能找到他?   虞简意是生他养他的母亲,算得上最了解他的人。如果虞简意都找不到他,那么这世上恐怕没有别人能找到了。   虞微年提出来的游戏难度很大,单方面针对柏寅清。通往世界的凭证仅需一张机票,他可以前往世界各个角落,再把自己藏起来。   世界这么大,柏寅清如何才能找到他?   这场游戏看起来像是刁难,虞微年却认为不是。柏寅清不是说喜欢他吗?虚无缥缈的爱总需要一些具象化的行为证明。   既然柏寅清说喜欢他,那么就让他看看,柏寅清的爱究竟有多少吧。   虞简意放下手机:“怎么可能找得到?世界那么大,两个人相遇都是奇迹。”   “你忘了,你之前突然从学校里消失,我又没注意看邮件,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然后全世界找你的事儿了?”   “……”   虞微年缓缓坐直身,面庞流露出几分尴尬。   这也算是个乌龙事件,每个人年轻时都有些中二热血,他也不例外,当时他以邮件形式给虞简意报平安,随后人间蒸发了。   “当时我还以为你被绑架,或是被人贩。子拐了,又或是被什么诈骗集团骗走了。”虞简意现在能轻松说出,但当时是真的吓坏了。那时虞微年刚转到国外学校没多久,校方火急火燎打来电话,告诉她虞微年不见了。   “妈妈……”   虞微年难得有些难为情,他也记得当初这件事闹多大,“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我当时是去当志愿者……不是被绑架,也不是被传/销骗。”   “你胆子总是很大,从小就是。”虞简意看出儿子的羞耻,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她笑着说,“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在虞简意记忆中,虞微年好像还是那个背着小书包,在学校门口探头探脑,看看母亲有没有来接他放学的小朋友。   “马上要登机了。”她说,“要是你改变主意,我们可以一起去旅游。当然,到了地点,我们得分开行动。”   “你已经长大了,我们都有自己的世界。”   可惜虞微年对瑞士毫无兴趣,如果是其它地方,他还会考虑考虑。   他将母亲送上飞机,最终没有选择登机。   市中心街头人来人往,虞微年走在街头,后知后觉感觉到寒冷。正当他准备找个商场时,虞简意给他发了条消息。   是一张照片,虞简意拍下天空的景色:A市下雪了吗?   一抹冰凉落在面颊,仿佛被轻轻触碰了一下。虞微年抬头望向天空,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地落下,像一片片成团的绒羽,降临在人们身上。   “下雪啦?!”四周惊喜声音此起彼伏,许多小朋友兴奋地原地跳起。原本还在行走的人群纷纷停下脚步,打开相机拍摄同一幅美景。   虞微年不喜欢拍照,手机相册很空,他只会偶尔拍照记录一下。他喜欢全身心体验一件事,用肉眼记录眼前,而不是凭借照片的形式。   照片多数是别人记录他的方式。   虞微年给虞简意拍了张照片:是下雪了。   虞简意:A市好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地面很快形成一块块小雪堆,路灯上挂上洁白霜雪。虞微年看着这一幕,联想到虞简意提到的乌龙事件。   做志愿者这件事,完全是他临时起意。   与往常一样,虞微年照常上课,他坐在教室里,托腮望着窗外,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眉眼间尽是欲望被满足的懒倦之态。   他觉得很无聊。上学无聊,社交无聊,做什么事都无聊。   他好像是一个很容易感到无聊的人。   校园内风声咆哮,天色忽然变得阴霾黑沉。许多人情绪亢奋,商量着要做一件大事。   在那些洋人同学口中所谓的“大事”,在虞微年看来无趣至极,他早就玩腻了。以至于被邀请时,他无精打采地拒绝了。   虞微年这人好像有天生的吸引力,不论他在哪里,很容易成为社交中心。他们锲而不舍地邀请他,现学说着蹩脚的中文。   虞微年没有理会,而是继续望着窗外落叶被狂风席卷。在这种天气下,他才隐隐感到情绪波动。   危险到仿佛世界末日般的恶劣天气,总会让他十分兴奋。   因为这是日复一日格式化生活中的唯一变量。   虞微年快速买好机票,离开学校,在打车前往机场的路上,给虞简意发了一封邮件,正式开始他的志愿者之旅。   “你好虞先生!这是我们店内新到的限量款男包,只为超级vip开放预订……”   虞微年看了一眼,兴致缺缺,虽然这款包是季节限定,又限量发售。但能够预订的超级vip数量不少,他没兴趣。   另一个销售知道虞微年的喜好,于是立刻引他前往贵宾室,取来一款全球限定的套箱。   “目前该系列套箱全球限量十个,还没有开放预订通道。我们店内也才到了一个,原本一直放在仓库……虞先生,托您的福,让我沾了光。”销售热情又恭敬道,“不然我也没有机会看见它。”   “二十年前,这款套箱是非卖品,二十年后的今天,它也将迎来他的新主人。”   虞微年看了眼这箱子,稍稍放下腿,看了眼茶几。另一位销售很有眼力见地单膝跪在沙发边,双手捧起水杯。他道:“虞先生您放心,里面是您常喝的矿泉水品牌。”   虞微年应了声,抿了口水润润嗓子,又看向套箱:“可以用来放黑胶唱片。”   销售微笑道:“是的!不仅如此,也可以作为茶几,只需要增加个玻璃面……如果您想将它改造成茶几,我们会有专人上门帮忙改装。”   “不用,就用来放唱片。”虞微年说,“你说这是一个系列对吧?这个系列的所有,我都要了。”   “好的虞先生!还有下季节的新品,我们也会提前安排人送到您家……请问地址还是从前那个吗?”   “嗯。”   哪怕知道虞微年消费爽快,一些老销售还是感到兴奋,新人销售更是诧异。眼前这位男人俊美又年轻,举手投足矜贵随意,散发着金钱浸泡出来的奢靡气息。   “你不知道他吗?他是商场的超级vip,不喜欢找固定的销售,口味比较挑剔……算了,你只需要记住最重要的一点。”   老销售好心提醒新人,“他只喜欢独一无二,不论什么物品。”   虞微年到家时,家里只有一只小猫,猫房被打扫得很干净,猫碗水碗也被洗过。说明柏寅清是在做完这一切,才出的门。   现在24小时已过一半。   由于柏寅清有前科,虞微年想过柏寅清会不会运用某些科技手段对他进行定位,他也没有提前声明这算作弊。可直到现在,游戏另一位主角都没有影子。   虞微年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刚想使唤柏寅清给他倒一杯水,后知后觉才发现,房子里只有他和小猫。   手指轻轻搭在沙发扶手,指腹来回轻蹭、敲击。这是他深度思考时的小习惯。   手机屏幕亮起,某社交平台推送一条新闻。虞微年随手点开,又恰好在“消息”一栏,看到一个新的红点。   以前他从来不会看别人的点赞、评论或私信,今天他破天荒地打开点赞。   一个熟悉的账号ID映入眼帘。   一串乱码,头像也是原始的。但虞微年能够确定,这是柏寅清。   柏寅清点赞之后很快又取消了,像害怕他发现自己在视奸他的账号。与此同时,关注数量却在增多……   不会又在视奸他其他朋友的社交账号,希望借此确定他的位置吧?   柏寅清设置了隐身访问,虞微年想了想,也同样去设置了一下。之后,他点开柏寅清的主页,看到柏寅清的IP显示新加坡。   虞微年:“……”   柏寅清在新加坡?   所以,柏寅清不知道他还在国内,也根本没有上飞机。柏寅清明明可以借助工具查他的行程,却什么都没做。   接下来呢?柏寅清又会去哪个国家?亦或是,柏寅清会回过神来,意识到他一直在国内?   良久,虞微年低低地笑了一声。   柏寅清可能在世界某个角落揣摩虞微年的位置时,虞微年也在思索柏寅清究竟会运用什么手段来捕获他。柏寅清像在大海捞针,做着几乎不可能的事,虞微年同样担心,柏寅清会不会出老千。   分不清谁是狩猎者,谁是猎物。   游戏好像变得更有意思了。   漫天飞雪笼罩繁华城市,虞微年锁屏手机,肩膀细细地颤动。   他笑完后,才轻声呢喃。   “柏寅清,向我证明你的爱吧。”   虞微年并没有换地方的打算,柏寅清找不找得到他,他都无所谓。他洗了个澡,陪小猫玩了一会儿,便回到床上。   厚实严密的被子将他包裹,却始终是死物,缺少温度。他捏紧手心的小毛巾,颊肉无意识地蹭蹭,下巴印出不规则的肌理。   窗外风雪交加,虞微年睡得很熟。他喜欢在这般恶劣的天气入眠,仿佛空气都是清新宜人的。   一夜无梦,虞微年睡到自然醒。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盯着天花板走神,正准备掀开被子下床,却蓦地发现一件怪事——他又被洗漱完了。   口腔有淡淡的薄荷清香,脸也被洗过。他眉宇轻拧,抓过手机一看。   24小时过去了。   “喵呜喵呜!”枕边的小猫热情地打招呼,虞微年低头与他碰了碰鼻子,算是回应。   虞微年掀开被子下床,刚推开卧室房门,便听见厨房内传来许些动静。他往前走了几步,懒懒散散倚靠在墙壁边,双手抱臂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柏寅清神色自若地做早餐,除去眼底有没有休息好的红血丝,看起来一切如常。   “中午刚回来。”他说,“看你还在睡觉,就没你起床。你昨晚睡得好吗?”   中午?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半点,看柏寅清的样子,他到家应当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虞微年没记错的话,游戏截止时间是上午十一点。   “厉害。”虞微年神色冷淡,“你知道我会回家?你很了解我啊。”   “恭喜你,你赢了。”他无声鼓掌,看不出喜怒。   “现在是十一点半。按照游戏规则,我应该在十一点之前找到你。”   柏寅清纠正,“是你赢了。”    第74章 游戏结束   虞微年愣了一愣, 他又听见柏寅清说,“不是我了解你,而是我不了解你。世界太大, 我根本找不到你,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找到你。”   “我跟不上你的脚步。”   “我唯一能做的, 就是等你回家。”   虞微年缓缓站直身体, 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站无站姿。他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柏寅清:“你的意思是, 你刚到家。”   因为柏寅清到家的时间在十一点之后, 已超过24小时,所以柏寅清没来得及喊醒虞微年,证明他找到了虞微年?   “是。”   “你也一直在国内找我, 没有离开过?”   “嗯。”   柏寅清又语气轻松道,“今天早饭吃什么?”   “随便吧。”虞微年打着哈欠, “你手机呢?”   “嗯?”   “我数据线坏了, 充不进去电。你手机给我, 我看看是数据线还是手机的问题。”   柏寅清不疑有他, 爽快地交出手机。右上角电量显示红色低电量,虞微年面不改色地插上数据线。   “你手机能充。”虞微年又说,“你手机要没电了, 就放这充吧。”   柏寅清没有拒绝:“还是吃小馄饨可以吗?”   “随你。”   虞微年懒洋洋地侧首,甩手掌柜般躺在沙发上。等柏寅清进入厨房,他毫无心理负担地拿起柏寅清的手机,开始检查。   够搞笑的, 他居然也会检查别人的手机。谈过这么多次恋爱,只有别人迫不及待想检查他手机的份儿。   柏寅清的外套挂在一边,虞微年顺手往口袋里掏了掏,果不其然找到了护照。虞微年暂时放过手机, 先检查护照里的信息。   护照页面多了许多盖章,时间显示昨天与今天。通过这些盖章与贴纸可以看出,柏寅清把距离较近的国家都飞了。   根本不像柏寅清说得那样轻松,一直待在国内。   解锁手机更是顺利,虞微年知道柏寅清的密码,柏寅清也没改过密码。他思索片刻,打开订票APP,霎时怔住了。   密密麻麻的行程拉不到底,柏寅清订了很多机票,亚洲、欧洲、美洲……他几乎全部订遍了。可能因为给他思考的时间不多,他没有综合时间与路线,干脆全订。   许多行程根本没办法正常起飞,因为时间冲突,又因为起飞地错误。部分订单被航空公司取消,还有许多航程来不及飞……   24小时已经到了。   到了最后,也许柏寅清意识到,这样无目的地寻找,根本没办法找到虞微年。所以他回来了。   根据最后一个航班信息来看,柏寅清在早晨八点落地A市机场,机场距离家中,就算堵车也不过一小时。由此可知,柏寅清应当在九点左右,便已抵达家中。   如果那时柏寅清将沉睡的虞微年唤醒,那么柏寅清已经结束了这场游戏。   可偏偏,柏寅清没有这么做。   虞微年眼神复杂,他合上护照,表情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如果不凭借定位等手段,茫茫人海中,根本没办法寻找到另一个人。   柏寅清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几个国家内辗转,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希望渺茫,却还是去做了。   原来真有人会因为爱情做出惊天动地的蠢事。   柏寅清端着小馄饨出来时,他看到茶几上摆放着的护照,与解锁屏幕的手机,表情瞬间僵硬。   虞微年丝毫不为偷看的行为感到羞耻,反而理直气壮地交叠双腿,侧首反问。   “我不能看吗?”   “……”   柏寅清说,“不是不能看……”   “所以为什么骗我?”   虞微年拿起护照,随手翻开其中一页,“这么短的时间内能飞这么多国家,你是怎么做到的?”   恐怕柏寅清根本没有出机场,将有签证的、附近的几个国家都去遍了。也许刚落地机场,又无缝衔接上了另一个即将起飞的航班。   “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吗?”虞微年原以为柏寅清会像从前一样,借助一些高科技手段,没想到柏寅清这么蠢。   一个个国家轮流飞遍找人,还有比这更蠢的办法吗?   柏寅清当然知道。别说在全世界寻找一个人,哪怕是一个学校的校友,在没有约定的情况下,都很难相遇。   他明白这种行为很蠢,也清楚他的行为没有意义。但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抱着最后的希冀——万一他能和虞微年撞上同一个航班呢?亦或是在机场落地时遇见。   但他不是幸运的。   他一直知道,他的运气很一般。   柏寅清将小馄饨放在茶几,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想坐在虞微年身边,可害怕惹虞微年生气,最终,他还是单膝点地,试着仰头握住虞微年的手,又将颊侧贴在虞微年的手背上。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我不告诉你这些事,是不想让你觉得我付出了很多。”   把这些事告诉虞微年,有什么意义呢?博取同情吗?还是想借此证明他付出了很多?   虞微年任由柏寅清贴着他的手背,问:“为什么不把我喊醒?”   “你睡得很熟,我不想吵醒你。”柏寅清说。   合乎逻辑吗?一个飞遍周边国家,抱着渺茫希望的柏寅清,却能在找到虞微年之后,因不忍打搅虞微年的睡眠,而主动放弃赢的机会。   就像知道虞微年喜欢赢,所以柏寅清甘愿做他的输家。   “那最后为什么要回来?”虞微年垂下眼帘,问,“怎么不再多飞几个国家?”   他看向桌上精美丝带缠绕的蛋糕,更是困惑,“你买蛋糕做什么?”   他听起来只是单纯困惑。柏寅清沉默片刻,才低声解释:“庆祝节日。”   “节日?”   “情人节。”柏寅清说,“也是你的生日。”   虞微年不喜欢过生日,他不觉得生日、节日有任何意义。但他生日偏偏是情人节,格外好记、又有些暧昧的日期,总是容易收获大批叫他头疼的礼物。   蛋糕被摆放在茶几,柏寅清似乎对给虞微年庆生这件事有着莫大兴趣。虞微年看着他拆开丝带,又插上蜡烛,用打火机点火时,因为动作生疏,点了好几下才点上蜡烛。   虞微年懒洋洋地瞥了柏寅清一眼,正准备低头吃小馄饨,柏寅清便端起碗,一口口喂他吃。   “情人节是你的生日。”柏寅清把汤吹凉了,才喂进虞微年口中。他说,“很浪漫的日期。”   “是吗?”虞微年随口应着,“确实很浪漫。”   小馄饨吃完,柏寅清让虞微年吹蜡烛,虞微年刚准备吹,柏寅清又阻拦他。   虞微年没什么好脸色道:“干什么?”   柏寅清捏了捏他的手,说:“我忘记了,要先许愿。”   “没别的要说了吗?”虞微年略有不满。   “有的。”柏寅清捧起虞微年的面庞,认真道,“虞微年,生日快乐。希望虞微年以后能天天开心。”   “除了这个呢?没有别的了吗?”   柏寅清想了想,又说:“恭喜你赢了游戏。”   他记得,虞微年是喜欢赢的。   虞微年望着柏寅清,半晌,像是觉得很好笑,轻笑了一声。他看着橘红色的星火跃动,说:“我没有愿望。”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游戏规则吗?我说过,要是你能在24小时内找到我,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我们试试的机会。”   “记得,我输了。”   柏寅清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自己成为输家。   “我赢了游戏,我现在心情很好。”   而能让虞微年心情变好的人,总会得到他的奖励。他也不介意给柏寅清一个奖励,“所以柏寅清,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柏寅清猛地抬头看向虞微年,第一反应是怀疑,难道是他长时间没有休息,出现幻觉了吗?   在柏寅清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虞微年继续往下道,“我愿意和你试试。”   “我也愿意试着爱你,但我很容易腻。”他说,“所以你要好好努力,给我不断的新鲜感和刺激,只有这样……”   “我才不会换了你。”   蜡烛火苗映在柏寅清的面庞,他神色僵硬,又有着明显欣喜。薄唇微微一颤,他像想说点什么,却因情绪起伏过大,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好半晌,他才出声:“你……爱我吗?”   虞微年安静地听完,最后,他微不可查地笑了一声。分不清他在开玩笑还是真心实意:“我当然爱你了。”   “……”   撒谎。柏寅清一眼看出,虞微年在撒谎。   明知道虞微年在撒谎,他还是会控制不住为谎言心动,心跳乱得一塌糊涂。   “那我们现在是复合了?”柏寅清缓缓起身,又单膝跪了回去,他小心翼翼地观察虞微年的表情,问。   “嗯,复合了。”虞微年说着,又有些恍然。他这种人,居然也会和前任复合,居然也会吃回头草。   话音刚落,他便被提着腰抱坐在腿上。柏寅清迫不及待将他拥入怀里,大掌紧紧与他十指相扣。   “宝宝,今天不仅是你的生日,是情人节。”   柏寅清牵起虞微年的手,薄唇在手指上啄吻。旋即,冷淡嗓音透着几分满足的哑意,“还是我们的复合纪念日。”   “不是,复合还需要什么纪念日……”   柏寅清捏捏虞微年的手指,打断道:“宝宝,吹蜡烛了,然后再许愿。”   “我没什么愿望。”虞微年还是那句话,但气氛都到这了,他也不忍破坏。于是大度道,“你有什么愿望吗?你来许。”   “我把我的生日愿望让给你。”   橘黄暖光的映照下,虞微年的眉眼被渲染得极其深邃动人。他缓慢地眨眨眼睛,“我过去都没有许过生日愿望,所以一定很灵验。你真的要错过这个机会吗?”   看柏寅清的表情,虞微年便知道,柏寅清心动了。   柏寅清望着虞微年,许久,他紧握虞微年的手,借着摇曳的蜡烛火光,他吻了吻虞微年的手背。   “我希望……虞微年能爱我少一点。”   柏寅清停顿了一下,又说,“但爱我久一点。”   虞微年的耐心、新鲜感是有限的,同理爱也是。以前柏寅清总是不满,为什么他无法获得对等的、浓烈的爱。现在他不在乎了。   真心假意有那么重要吗?   虞微年应当是爱他的,只是爱得比较少。柏寅清宁愿虞微年少爱他一点,每天只消耗一点点,这样的话,虞微年的爱就能持续很久很久。   在和虞微年复合的那一秒,柏寅清便已经进入倒计时,开始提心吊胆,祈祷不会被虞微年再次抛弃。   虞微年沉默好一阵,才低低地笑了一声:“你还真的是……”   “没关系,你不爱我也没关系。”   柏寅清害怕从虞微年口中听见他不想听的话,他急切地打断,提前为没有发生的事担忧。   “如果你以后后悔和我复合,想和别人在一起,我也能当你的情人。”他说这话时,手指在剧烈颤抖,声音也是。他竭力维持冷静的表情,“只要你还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   “我们之间的主动权,永远掌握在你手上。”   虞微年缓缓抬起眼帘,他望着柏寅清,刚伸出手,柏寅清便保持着紧握他另一只手的姿势,将脸贴进他的手背。像一种完全归顺、服从的姿态。   “你以前不是很在意这些吗?”虞微年问,“怎么突然想开了。”   “以前我最在意你是不是真的爱我。”   柏寅清顿了顿,才看着他继续往下说,“现在我只害怕,你不允许我爱你。”   当下柏寅清唯一想要的,就是爱虞微年的机会,至于其它,都能退让左右。只要能让他爱虞微年,那就足够了。   所以他也得到了答案。虞微年说:“我允许了。”    第75章 咬着下摆   情人节当天, 哪里人都很多,虞微年懒得出门和别人挤,他和柏寅清原本准备在家度过, 可偏偏到了柏寅清该复诊的时间。   柏寅清却推迟复诊时间,他不想浪费难得的二人世界。   虞微年对柏寅清的病情没有特别深入的了解, 当时他问过医生, 经过柏寅清授意, 医生也没有与他透露过多。所以到现在, 他还不知道柏寅清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只知道柏寅清有个很难治的性。瘾,又有了很多年。因为滥用药物,似乎处在半坏不坏的状态。   “真的没事?”   柏寅清:“真的没事, 都是小问题。要是很严重,医生也不会让我出院。”   柏寅清将一切轻描淡写带过, 虞微年却不信。   之前柏寅清那么快结束, 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   柏寅清将厨房收拾干净, 一出来, 便看见虞微年若有所思地盯着他。那目光异常直白,又有些复杂。   在虞微年这种不加掩饰的注视中,他喉结滚动, 目标明确直奔沙发,将虞微年压在沙发上亲。   这个吻来得突然,虞微年刚还在想事儿呢,结果嘴巴就被堵了个严实。他的舌头湿滑软腻, 柏寅清含住他的唇舌时,像在吃一块软嫩的豆腐。   起初柏寅清还能稍稍克制一下力道,没过几秒,他理智全无, 粗舌野蛮又强势地缠住虞微年的舌肉,自舌根勾住缠绕舔吃。   唇齿交融之间,来不及吞咽的唾液顺着嘴角溢出。柏寅清亲得又急又重,虞微年被亲得有些喘不上气,面庞浮现薄红,连视线都开始涣散。   泪水盛满眼眶、又从眼尾溢出。虞微年的呼吸带有轻微哭腔,他的泪失。禁体质又犯了。   这时候看到他的泪水,柏寅清只会更加兴奋。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虞微年唇角的唾液,临走前也不忘往口腔深处探,搅出黏糊糊的啧啧水声。   他改为舔舐虞微年的面颊、眼尾的泪水、被津液打湿的下巴……他像一只贪得无厌的恶狼,恨不得将虞微年的每寸肌肤舔舐个遍。   “喘不上气了……”   柏寅清一米九多的大高个,就这么把虞微年压在沙发上亲,虞微年承受了大部分的重量,自然会觉得重。   他嫌弃地推了推柏寅清,“你好重。”   “嗯。”   头顶传来低哑的应声。柏寅清抬起一张冷淡稳重的脸,他也意识到这样不妥,二人姿势对换,他让虞微年趴在他身上。   随后,仰着头亲虞微年。   虞微年:“……”   他还以为结束了,结果是换个姿势接吻。   耳边是细密粘稠的接吻水声,虞微年意识涣散,又恍惚地想。他们确定关系那一天,柏寅清似乎也是这样,一直抱着他、含着他的唇肉不放。   就这么喜欢接吻吗?   接吻的滋味固然美妙,但谁都架不住这般长时间的接吻。虞微年是真有些怕了,唇肉像被亲破皮皮,又有些红肿,发着热。   “好了……别亲了。”   虞微年费劲地抬起身,双手撑在柏寅清胸膛。唇肉分离,牵出一道暧昧不清的线。   他半喘气道,“不是说吃蛋糕吗?”   虞微年嘴唇高高肿起,唇周更是被亲得斑驳泛红、一片濡湿。他说话时,嘴唇分开、一截嫣红软舌若隐若现,又有津液顺着唇角流淌,散发着热腾腾的白气。   柏寅清凝视片刻,虞微年方才说了什么,他忘得一干二净,下意识又想追逐虞微年的唇。直到脸上挨了不轻不重的清脆一下,他才蓦地回过神。   他对上虞微年略有不满的眼神,迅速整理好表情。不久前一脸痴迷、失控的他,恢复成冷淡禁欲的柏寅清。   “我给你切蛋糕。”   其实虞微年不是很喜欢吃蛋糕,但偶尔碰一碰也无所谓。他被抱坐在怀里,较小一号的身型能被完全包裹,双足也稍稍悬空,踩不到地。   他浑身跟没骨头似的靠在柏寅清身上,看着柏寅清忙活。   蛋糕包装盒精美,边缘与丝带上都有小熊logo。好一会儿,虞微年才隐约想起来,这似乎是A大附近的甜品店,老板也是A大学生。   甜品店还挺出名,叫什么……BabyLan?   虞微年刚吃完早饭,柏寅清只给他切了一小块,随后用勺子一点点挖着喂。   “宝宝,张嘴。”柏寅清低声哄着。   柏寅清这也太夸张了吧?虞微年眼神复杂,却还是张唇含住了勺子。   “好吃吗?”   “挺好吃的。”   哪怕是不爱吃甜品的虞微年,也挑不出错误。他又被喂了一口,嫣红唇瓣分开,含住勺子,唇周不小心蹭上奶油,散发甜腻的香气。   柏寅清眼神忽然暗下,凝视顷刻,趁虞微年不注意,将唇周粘上的奶油舔舐干净。   虞微年已经习惯柏寅清这种随时舔人的、跟狗一样的习惯,他用手肘轻轻撞了撞柏寅清的胸口,催促着:“你也吃。”   他一个人吃不完。   柏寅清只买了店内经典小四寸蛋糕。可对两个不常吃甜食的人来说,四寸也不算小了。   “宝宝。”柏寅清那股黏人劲儿又来了,他低头蹭着虞微年的脸,说,“你喂我。”   虞微年懒洋洋瞥他一眼:“你要我怎么喂?”   柏寅清没说话,却用行动说明一切。他掀起虞微年的衬衣下摆,放在虞微年唇边:“宝宝,咬住。”   虞微年挑了挑眉,倒是咬住了。他嘴角带着笑意,唇缝分开,湿淋淋的红肿唇瓣间,齿关咬着衬衣下摆,更显唇红齿白。   他天生皮肤白,浑身上下没有多少色素沉淀,因此一有颜色变化,变得变得格外显眼。   柏寅清用手指卷起部分奶油,旋即打圈一般,涂在右边一点浅粉肌肤上。奶油质地细腻柔软,很快便有一部分被温热皮肤蒸化。   融化的奶油淋在肌肤上,呈现出一种水光淋漓之感。另一部分奶油没有融化,点缀在俏生生挺立的周围。   “宝宝,不能浪费食物。”柏寅清说,“我会舔干净的。”   被咬着的衬衫下摆,被唾液洇湿许些。虞微年看着柏寅清那骤然变暗、涌现浓烈食欲的目光,忍不住笑意,哼笑了一声。   柏寅清真是……装都懒得装了?   虞微年垂眼看着柏寅清舔舐奶油,外表冷淡禁欲、高不可攀的柏寅清,吃相竟如此野蛮。粗糙舌面蹭过奶油,将中央的尖尖抵得东倒西歪。   柏寅清时不时吸吮一口,吃得用力,很快就把奶油吃光了。但他仍然担心有食物被浪费,于是仔细检查,时不时用舌尖去勾嫣红的区域,又故意抬头看向虞微年。   虞微年依然咬着衬衣下摆,眉眼舒展,眼尾浮着许些水色。见柏寅清望来,他纵容地抬手摁住柏寅清的后脑。   “乖孩子。”他轻轻地笑着,“怎么不继续了?”   原本将所有奶油解决完毕、没有一点浪费的柏寅清,像受到鼓励般,变得异常亢奋。他的吻向来很凶,当下将脸埋进去,更是吃得啧啧作响,像恨不得将虞微年这个人给吞了。   虞微年没想到这个吻会这么突然,他受惊一般,下意识向前挺了挺胸口。像投怀送抱一般的行为,反而将自己送入虎口。   他倒是头一回见柏寅清吃相如此难看,称得上狼吞虎咽。本就红肿的唇瓣色泽愈发鲜艳,他眼睁睁看着原本淡淡的浅粉,如今变得熟红,像极了奶油蛋糕上的莓果,颜色熟红无比。   时间一久,虞微年也有些招架不住。他微微喘着气,脖颈浮起大片绯色。   “差不多行了。”   “啾……”   他说话时略有停顿,因被柏寅清咬了一口。他倒吸一口凉气,喘气不匀地开口,“别咬、唔……”   “……”   柏寅清被抓住后脑头发扯开。湿润薄唇内,舌肉间弹出另一个嫣红色泽,表面蒙了一层湿淋淋的水光,散发着热腾腾的白气。   都被吃肿了。   虞微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你是没断奶的小孩儿吗?”   柏寅清紧紧抱住虞微年不放,将脸贴在虞微年的胸膛,微微侧头依偎,满是依恋。   薄唇再度蹭了蹭,他哑声喊:“妈妈。”   “……”   柏寅清在虞微年的注视下,边看虞微年,边侧首吻了吻。本就嫣红的肤肉愈发湿润剔透,晕开大片熟红,连边缘都变得模糊。   “不能这么喊吗?”他一边吃,一边问。像是单纯困惑。   虞微年惊诧地挑眉。他以前追求刺激,确实爱玩这些,但天地良心,他可从来没有引导过柏寅清和他玩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变坏了。”   虞微年语气冷淡,看向柏寅清的眼神复杂。   下一秒,他不轻不重拍了拍柏寅清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放纵的笑意,“但妈妈就喜欢坏孩子。”   本就松散、起不到多少遮挡作用的扣子,被彻底解开。柏寅清的衬衫给虞微年有些大,如今因为纽扣松散,显得更加宽松,也将他的身形映得影影绰绰。   特别是那截细腰,仿佛只手可握。   柏寅清的目光没有离开过虞微年,虞微年神色自若地接受柏寅清的注视,他也习惯了这种痴迷眷恋、又像想将他吞了的注视。   虞微年用手指勾起剩余的奶油,当着柏寅清的面,蹭上唇瓣、喉结……一路下行,小腹,周边也没有放过。   本就生得精致秀气、色泽淡粉的小年,被涂上奶油之后,像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甜品。   柏寅清不受控制地低头,迫不及待想将上面的奶油舔舐干净。   虞微年却不允许,他指了指唇上的奶油:“从这里开始。”   “舔干净。”    第76章 笑不出来   阳光斜斜照进, 映出沙发上二人的身影。虞微年跨坐在柏寅清身上,双臂勾着柏寅清的脖子,唇齿间水声糜艳, 能清晰看见交缠在一起的舌肉。   他禁不住轻哼,裸。露在外的皮肤因热吻浮上一层绯色, 喘气声混乱又缠绵。   在虞微年换气的间隙, 柏寅清忽的将手指伸进虞微年的口腔, 绵密柔软的舌肉紧贴指身, 带动手指搅,弄出黏糊糊的水声。   手指离开口腔,指腹与舌尖牵扯出一道黏腻不清的线。   柏寅清玩了舌头, 又低头含住虞微年。双手紧紧抓着虞微年,细腻柔软的肤肉, 自指缝中溢出。   虞微年有健身锻炼的习惯, 一身薄肌充满力量感的韧性, 腰肢却极其纤细, 衬得臀部愈发饱满挺。翘。   温热细腻、仿若嫩豆腐般的口腔,蓄着一汪不会干涸的泉液,柏寅清用力吸吮, 贪婪地往口腔深处捣。弄,勾出黏腻不绝的水声。他一只手牢牢抓着虞微年,将白皙饱满的肌肤抓出鲜红指印。   尽管掌心较大,却仍一手抓不住。他呼吸不畅, 吻得更深的同时,并起的手指也跟着曲起,将虞微年牢牢钉在他的手中。   虞微年的唇肉被舔得湿润软烂,兜不住的津液从唇角流淌。柏寅清不肯浪费, 迫切地舔舐漏出的唾液,又在缝隙间试探,浅浅地往里面探。   “唔……”虞微年不住地颤抖,眼前视线被泪水模糊。他被亲得不断眼眶酸涩,连气都喘不匀了。   很奇妙的感觉。明明还是接吻,这一次的接吻却和从前是不一样的,可人还是同一个……   他慢一拍地概括,这次接吻似乎更舒服,也更爽?   虞微年连坐都坐不稳了,他身体控制不住朝一旁打了个摆子,又被捞着腰。阴影自上而下笼罩,唇肉再次被含住,能溢出的只有细碎的喘气。   红肿饱满的唇肉被压得变形,唇缝间有热气散出,虞微年呼吸都是湿润的。   “别……别摸了。”   虞微年被亲得受不了,他努力偏过头,无力地推了推柏寅清的手,想让柏寅清把手拿开。   他喘着气,说,“可以了。”   柏寅清:“真的?”   他似乎有些遗憾,还想多停留一会儿,体会那独一无二的触感。   柏寅清恋恋不舍地吻着虞微年的唇缝,将剩余唾液吃得一丁点儿不剩。他喘了口气,抱着虞微年蹭了蹭。   重色刚刚贴上,就控制不住抖了抖。   “……嗯?”   虞微年迷茫地睁开眼睛,还有点没搞清楚状况。他一抬头,便看到柏寅清脸色难看。   他心下怪异,低头摸了一把,旋即表情一顿。   居然不是他的错觉。   虞微年抬起手,看着汗水顺着指缝蜿蜒流淌而下,指身蒙着一层黏腻的光膜。   他勾着柏寅清的肩膀,在柏寅清黑如锅底、又有些耻辱的表情中,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太有意思了,他居然还能从柏寅清脸上看到这种表情!虞微年笑得喘不过气,细细地咳嗽起来。   柏寅清给虞微年拍着后背,又听虞微年毫不犹豫地嘲笑:“你这就……结束了?”   “这也太快了,有三秒钟吗?”   虞微年看到柏寅清脸色更难看了,他故意夸张描述,哼笑着往下瞥了一眼,带着几分轻蔑,“柏寅清,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柏寅清僵在原地,似想解释,又无法辩驳。他委屈极了,将脸埋进虞微年的颈窝,喊:“宝宝……”   “你等等我。”   柏寅清还想找机会挽回,刚准备握住,见虞微年还在面前,似是觉得当着虞微年的面难为情,他打算去卫生间。   “走什么?”   虞微年却勾着柏寅清的腿,不让他走,“还怕我看?不准走。”   “当着我的面弄。”   哪怕见过多次,虞微年还是感到惊诧,柏寅清到底是怎么长的?那张冷淡禁欲的脸,却生了这般野蛮丑陋的物品。   虞微年懒洋洋地看着柏寅清,期间,柏寅清倒是能成功,不过很不稳定。又可能是因为太想延长时间,柏寅清每次失败不说,反而将周围弄得一塌糊涂。   有的还不小心溅到虞微年的手上。   “你行不行?”   虞微年还是想笑,他极其大方地分开双膝,手指抵住圆润软肤,形成微妙的下陷,又朝一侧掰开。   柏寅清眼神蓦地暗了。   和虞微年的嘴巴一样,色泽嫣红湿润,细小唇缝微微分开,随着呼吸,能够窥见里面鲜红的嫩肉。   又几乎是瞬间,重色对着嫣红的方向,没出息地再次失败。   虞微年挑了挑眉,被弄脏也不介意,反而当着柏寅清的面,用手指均匀地涂抹均匀。   本就浮着一层薄汗的肌肤,如今镀上一层晶亮光泽,他像涂膏药那般细致,连小褶子、内里区域也没有遗漏。   柏寅清的呼吸更乱了,他喉结多次滚动,汗水不断从鬓边滑落,蓄在下巴,又溅得到处都是。   虞微年轻飘飘往下看了一眼,柏寅清虎口被磨出许些的红,收回目光,眸光带着几分懒倦。   纤白手指时而消失,时而出现,漫不经心的动作,偶尔会牵出许些的红。   可惜柏寅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越看,他越难自控。   体温攀升,数不清的汗水打湿掌心,太热了。他喉结滚动树下,眼睁睁地看着虞微年行动,又亲眼看着虞微年周围的床单被汗水泡湿,连指身都浮着一层亮晶晶的光泽。   柏寅清也有今天。   想到方才的事,虞微年还是觉得搞笑。他但笑不语地看着柏寅清,随后,状似不耐道:“行不行啊?我都困了。”   “要不然我点个外卖,买个电动款,自己解决算了。”   “或者我先睡一觉,等你行了再说?”   虞微年带着明显戏谑,明知柏寅清此刻状态不佳,又存心恶作剧。他故意凑近,几乎坐在柏寅清身前,随后,捣乱般、当着柏寅清的面躺下。   又抱住膝弯,将脚后跟搭在柏寅清的肩膀上。   天花板吊灯清晰照亮虞微年那张恶劣、捉弄、像在看戏般的脸蛋,同时也让柏寅清清晰望见浮着水色的红,正面对着他。   像在邀请他的到来,细小唇缝随呼吸、言语而微微翕张,散发一团热腾腾的、裹挟浓香的白气。   柏寅清又失控了,在虞微年的意料之中,不过,柏寅清的续航能力倒是挺强,很快就续上电了。   耳边的呼吸愈发急促、灼热,虞微年却像浑然不觉,故意勾引使坏般,往前坐了坐。   他们稍稍蹭过,又很快分离。因为贴得近,虞微年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以及洇出的热汗。   “你加油。”   “实在不行,我找别人……嗯?”   刚这么说着,柏寅清抓着虞微年的腰将虞微年压了下去。这次柏寅清的状态明显比先前好,也许是触底反弹的缘故。   仅是开了个头,便让虞微年禁不住头皮发麻。不过看起来吓人又怎么样?还不是坚持不了多久。   他明明有些吃力,却还是继续嘲笑着:“怎么,这次能坚持几秒钟,还是……哈呀!”   虞微年像被吓着一般,尾音猛地变了调。他小幅度缓了口气,清晰感觉到柏寅清比之前更加骇人,方才懒散随意的表情骤然变幻。   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   接下来几天,虞微年浑浑噩噩,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   半夜,虞微年迷迷糊糊苏醒,想起来上个厕所,撑着酸软的身体、想把柏寅清推开。   柏寅清才离开没多久,立刻有不属于他的冰凉在缓缓流失。   虞微年登时愣住,柏寅清一直待在里面不假,可他们不是都结束好久了吗?怎么又有新的……   很快他就明白为什么了。   熟睡的柏寅清,失去熟悉的温热触感,立刻准确无误地找到虞微年,又将自己送了回来。这也就算了,也不知道柏寅清做了什么梦,在入睡的无意识状态下,竟也在重复入睡前的画面。   跟狗一样不断抱着他蹭,又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哑声乱喊。什么宝宝、宝贝、年年……其它乱七八糟的称呼,也一起跟着喊了。   虞微年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同时又对柏寅清的精力感到震惊。柏寅清像007作息,无时无刻都在上班,梦里要干,醒了更要干。   以往虞微年都是睡到自然醒,现在每天都是被柏寅清舔醒。刚睡醒的他意识还迷迷瞪瞪,又被叼住唇肉含,意识再度被拉入昏沉的漩涡。   他早知道柏寅清对“舔”这件事有超乎寻常的痴迷,却也没料到能到这种程度。他的所有**,泪水、汗水、唾液……对柏寅清而言像有巨大吸引力,一分一秒没有吃到,都能叫柏寅清失控。   有时虞微年也觉吃力,好几次他想教训柏寅清,让柏寅清适可而止。无奈柏寅清现在技术上升,每次都能把他亲舔得浑身酥麻,跟化了似的……   虞微年想得正出神,柏寅清忽然咬了他一口。他轻轻地抽了口凉气,刚想把柏寅清的脑袋推开,手心按在柏寅清的后脑,很快又推不动了。   操……   虞微年眼尾湿红,忍不住低声骂了句。他当初就不该把这些位置告诉柏寅清!   他也是自作自受,当初担心菜鸟处男柏寅清会提着刑具杀人,所以赶忙将所有敏感点交代了。   他可谓是手把手教,像尽职尽责的师者,说得极其详细,有时怕柏寅清不能理解,更会主动示范给柏寅清看,告诉柏寅清他喜欢什么样的。   柏寅清这人学习能力又强,把所有知识点熟背于心,每次专门挑他喜欢的地方照顾。   一两个地方一起照顾还好,可若是柏寅清同时多方照顾,多方面叠加下来的强烈感觉,真不是普通人能够招架的。   虞微年深感崩溃,又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藏点私了……他非说那么详细做什么?   “啾、啧……”   虞微年低头看着柏寅清狼吞虎咽、贪得无厌的样子,倒也松了口气。   好歹能让后头休息一下。   不过倒是苦了自己。   这本就没办法产出,每天被柏寅清跟狗一样啃咬地吃,色泽变得愈发熟红也就算了,都肿大了好几圈……   虞微年把柏寅清的头推开许些,想下床,却被野狗扑食般压倒在床上。他躺在那儿,柏寅清似担心他跑,干脆直接趴在他的胸口。   “……”   这也让虞微年将柏寅清的表情看得愈发清楚。   哪怕看了那么多次,他还是会感到新鲜。平日里禁欲冷淡的高岭之花,居然会这般黏人痴缠。   柏寅清很喜欢抱着他睡,然后查着。但柏寅清也喜欢像现在这样,如同一个离不开奶嘴的坏孩子。   二者很难两全,柏寅清通常只能选择其一。   之后,虞微年也总结出规律了。柏寅清通常会选择先查着,等半梦半醒时,再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虞微年眼睁睁地看着本就肿大的嫣红,变得愈发红肿。   他有些头疼,狠狠心把柏寅清的头推开,果不其然,熟红在半空间被拉得有些长,又极富有弹性地回归原状。   可很快,柏寅清又迅速伏了回来。这次倒是聪明,知道换一边。   算了,吃就吃吧,也确实舒服,就当柏寅清给他按摩了。虞微年惬意地躺在那儿,等柏寅清再吃几口,把这边伺候舒服了,他再把柏寅清喊醒。   这一次,柏寅清醒得比较快。   柏寅清并不是一个容易熟睡的人,只是因为这几天消耗过大,加上虞微年在身边、能给他极强的安全感。他难得进入深度睡眠,被虞微年推了好几次都没有醒。   等柏寅清睁开眼,他最先感觉到唇中柔软、富有弹性的,令他着迷的触感。   他几乎瞬间明白这是什么,他抬起头,在薄唇间仍含着红尖儿的情况下,与一双湿润上挑的眼睛对上。   柏寅清似乎愣了愣,虞微年挑了挑眉:“怎么不继续吃了?”   柏寅清喉结滚动,他侧首啄吻一口,发出清脆响亮的嘬声。他趴在虞微年的胸膛,哑声喊:“宝宝……”   “怎么不喊妈妈了?”虞微年促狭地开口,“不是刚喂过你吗?”   “……”   手指穿进后脑发丛,虞微年将柏寅清的头提起,逼迫柏寅清正视他。他笑吟吟的、带着几分恶作剧道,“怎么不说话?这时候不是应该谢谢我吗?”   柏寅清不说话了,虞微年刚要再嘲讽一下柏寅清,谁知柏寅清忽的起身,用力含住他的唇,又用力捣了进去。   他们严丝合缝地钉在一起,粗舌像发狂般往里面钻,挤出绵密丰沛的水液。   柏寅清一边往深处舔吻、研磨,又咬字清晰地说。   “谢谢妈妈。”   “唔……”这个吻来得突然,虞微年被撞得头皮酥麻,视线都湿润了。   柏寅清像喂不饱的狗,亲吮着他的唇,又变着角度往里面钻。   “你是公狗吗你?”   虞微年匪夷所思,“不是……你这病到底什么情况?”   “不是……嗯?不是、坏了吗哈……”   柏寅清怎么时好时坏?坏的时候很坏,不到三秒钟,好的时超长待机,状态好到惊人。   柏寅清没有给出回答,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本该受到病情折磨的他,在遇到虞微年之后便像获得奇迹一般。他只知道不断汲取虞微年口腔里的水液,炙热绵密的体温、紧密嵌合的拥抱,都让他发疯般着迷、沉沦,无法自拔。   ……   又过了两天,虞微年猛地起身。   不行,这样不行。   可能因为柏寅清才十八岁,又刚开荤,许多方面不知节制,加上性。瘾,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欲望……   偶尔荒唐一把无所谓,但长时间下去,虞微年真吃不消。可能频繁高的原因,外加渉太多次。   他今天上厕所都上得费劲,差点尿不出来。   要不是柏寅清帮忙按摩、帮忙把着,又抱着他亲蹭,用嘴疏通,恐怕他现在还没恢复正常。   柏寅清病情怎么样,他不知道。   虞微年只知道,再放任柏寅清这样下去,他以后真要丧失自理能力,连上厕所都要柏寅清帮忙含着了。   医院。   虞微年本想与柏寅清一起看诊,但医生建议最好柏寅清单人问诊。   陆医生说得委婉。其实最主要原因是,柏寅清并不是一个配合的患者,二人独处情况下,他都没办法让柏寅清说出实话,更别提虞微年在场了。   按柏寅清那重度恋爱脑情况,要是虞微年陪伴看诊,恐怕柏寅清全程都想着该如何凹姿势,保持最完美、最帅气的状态,出现在虞微年眼前。   一些涉及隐私的问题,柏寅清更不可能配合回答,必然云淡风轻,随意地一笔带过。   虞微年听完后,瞥了柏寅清一眼。   柏寅清身形修长挺拔、站姿笔直如松。见他看过来,柏寅清微微侧头,在他耳边压低声线问。   “怎么了?”   “没什么。”   虞微年显然和医生想一块了。要是他在场,恐怕医生问两个问题,他也刚看过去,柏寅清便会看向他,用刻意端着的冷淡嗓音,说:“怎么了?”   “你好好配合医生,别撒谎。”虞微年警告道,“之后报告我会看,你别想着骗我。”   柏寅清顺从乖巧地应“好”。   柏寅清将虞微年送到办公室外,才发现,虞微年的围巾落在医生办公室的椅子上了。   他脱下外套,披在虞微年身上,随后以最快的速度折返。   虞微年没注意到柏寅清的表情,医院走廊是有些冷,不过披上柏寅清的外套后,温度却也适宜。   他刚准备坐下,意外看见一个高挑冷淡、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迎面走来。   不过对方正在侧首听同事说话,没有注意到他。   同事话说一半,骤然停住。盛明聿不明所以,顺着同事目光望去,他瞳孔蓦地放大。   一片白的墙壁上,一个披着黑色风衣外套的男人靠在那儿。他身形颀长优雅,有些长的发丝落在肩头,随着偏首微笑的动作,带着点卷儿的发尾轻轻摇晃。   “hello。”虞微年说,“好巧。”   盛明聿将手中文件交给同事,步履生风般朝他走了过去:“你是来看我的吗?”   盛明聿在院内以高冷、英俊闻名,同事在一旁目瞪口呆,很少见到他这般着急、称得上失控的模样。   不过……同事看向虞微年那张脸时,倒也能理解盛明聿的失态。   “我之后有给你发消息,但你没回我。”   盛明聿说完,停顿片刻,似是也意识到这个行为不妥。   为了虞微年的名声着想,他压低声音,问,“是被他发现了吗?”   虞微年来不及回答,走廊另一边传来沉闷、富有压迫感的脚步声。柏寅清一步步走来,面容冷淡,透着寒意,漆黑幽邃的眼底却笼罩一层暗色。    第77章 初见成效   虞微年看过来时, 柏寅清已整理好表情,依然冷静、平淡,与平日里冷淡禁欲的模样并无不同。   柏寅清来到虞微年身前, 经过盛明聿时,眼尾含着寒意, 警告地看了一眼盛明聿。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 下一秒, 他便低声柔和道:“宝宝, 围巾。”   “啊。”虞微年下意识去推,“不要。”   虞微年特别讨厌围巾,脖子本就敏感, 被围巾缠绕住时,他总会觉得透不过气, 像被蟒蛇缠住。   “医院有点冷, 还是围上吧。”柏寅清耐心地劝说。   虞微年走在时尚界前沿, 从头到脚的打扮无可挑剔。他是一个有审美的人, 穿搭以美观为主,不考虑季节与温度。   柏寅清握住虞微年的手,很冰。   原本还算温和的眉眼瞬间拧起, 柏寅清搓了搓虞微年的手,发现这样效率太低,干脆直接把虞微年的手贴到颈侧取暖。他天生体热,等体温把虞微年的手捂热一点, 才拿出来。   柏寅清给虞微年贴了几个暖宝宝贴,才再次低声道:“围巾和你的衣服颜色搭,好看的。”   虞微年这才看了眼围巾。   颜色是新年新上的浅色系,确实挺好看, 与他这身衣服很搭。能看出柏寅清并不是随手拿的围巾,而是根据他今天穿搭,进行精心挑选。   虞微年勉为其难道:“好吧。”   “……”   盛明聿全程被忽视,他看着虞微年皱着张扬脸蛋,被体贴细致照顾,又被缠上围巾。至此,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柏寅清忽然意味深长地睨了他一眼。   仿佛在宣告主权。   虞微年原本不觉得冷,围上带着柏寅清身上体温的围巾后,却感受到被包裹的温暖感。他这才注意到一旁还有盛明聿:“嗯?刚刚说到哪了?”   盛明聿脸色看起来并不好看,似乎有些落寞。他说:“你最近在做什么?很忙吗?”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怕被柏寅清听见,虞微年为难。   “啊……”   虞微年想起盛明聿说的,他不回消息这件事。   这段时间他忙着和柏寅清厮混,哪有空回消息?中途柏寅清时常出现状态,半天没办法起来,他借此稍稍喘了口气,总会用“回消息”作为借口,换取休息的机会。   他意外点开一条消息。   有人办法给他发了私密照。   超高清,放大,清晰到能看到上面的纹路。   众所周知,虞微年爱玩儿。很多人也想往他身上贴,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矜持的、放。荡的……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这些人做不出来的。   深夜发照片勾引,算是最低级的招数。虞微年心情好了会打开看两眼,点评一二。   但当下情景有些不合适。   “……”虞微年当时就愣住了,可能是因为刚做完,他脑袋还迷糊,盯了好几秒,才慢一拍地看向柏寅清。   柏寅清也在看他,又缓缓将他抱起。一边抱着他蹭,一边语气不明。   “这么点大,也好意思给你发?”   冷淡低哑的男声,裹挟浓重嘲讽意味。   若是从前,虞微年必然会笑着调侃回去:“人家比你小怎么了?最起码人家现在有用,硬度坚实可靠。哪像你,半天都折腾不好。”   虞微年险些嘴快,幸好他及时收住了。他好不容易才休息会儿,才不会主动给自己找罪受。   他赞同道:“就是,我还是最喜欢你的。”   虞微年坐在柏寅清怀里,满是依赖。好景不长,过去二三分钟,柏寅清蓦地开口。   “宝宝……”   “嗯?”   “我好像好了。”   “……”   虞微年:“??”   在柏寅清如此不稳定的情况下,虞微年根本没机会回盛明聿消息,或许他有机会看手机,但盛明聿的消息早就被刷下去了。   这些具体缘由,虞微年自然不可能告诉盛明聿,他只是说:“最近是有点忙。”   柏寅清脸色微沉。   虞微年看向他:“你怎么还不进去?医生等你呢。”   柏寅清:“现在去。”   临走前,柏寅清又看了盛明聿一眼,刚走一步,又折返,低头亲了亲虞微年的手指。   “我马上就好。”他停顿片刻,才说,“等我。”   虞微年不耐烦地应了两声。   柏寅清一走,走廊瞬间安静下来,虞微年和盛明聿没什么好聊的。要是从前,他不介意和盛明聿玩玩,可他现在发现,盛明聿也没什么特殊的。   不过他习惯给自己留后路,谁敢保证以后的想法。   万一他以后又对盛明聿来兴趣了呢?   “你来陪你男朋友复诊吗?”盛明聿语气艰涩。   “是啊。”虞微年问,“他的病情怎么样?主治医师没和我说。”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作为医生,盛明聿有着最基本的职业操守,他不会透露病患病情。另一方面,他确实对柏寅清的病情掌握不多。   虞微年想了想,也是。   柏寅清这人戒心很强,独占欲与控制欲也是,他根本不允许不相干的人进入他的生活,更别提让别人了解他的弱点。   恐怕盛明聿知道的,还没有他多。   “原来是忙。”盛明聿说,“我还以为是被你男朋友发现了。”   虞微年忽的看向他,露出一个饶有趣味的笑:“你还怕被发现?”   “……”盛明聿轻声说,“我是怕你为难。”   虞微年发现盛明聿这人还挺有意思的,他为难?他有什么好为难的。   他又没联系有对象的人。   但盛明聿的表情太好玩儿了,虞微年这人天生爱留情,这一点总是改不掉。再加上盛明聿也确实是他喜欢的类型,让他难免多了几分耐心。   “放心吧。”他安抚似的眨了眨眼睛,“他不会查我手机的。”   柏寅清结束复诊,马上去找虞微年。他步伐迈得很大,仿佛他稍微慢一点,虞微年就会抛下他。   直到看到虞微年还坐在原位,柏寅清脚步才顿在原地。他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幕,有着说不出的庆幸。   虞微年还在。   虞微年没走。   虞微年正把半张脸缩在围巾里,身上裹着较大一号的风衣,只伸出一根食指划拉屏幕。看那样子,应当是在打麻将。   “是不是等很久了?”柏寅清摸了摸虞微年的脸,热乎乎的,应该没有冻着。   “这么快?”虞微年有些诧异,盛明聿刚说给他去买咖啡,人还没回来,柏寅清就结束了?   “医生怎么说?”   柏寅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结束一系列的测试后,医生表情复杂惊诧,按理来说,他这种情况很棘手,更别提还有滥用药物的经历。在有限的医学手段下,开出来的药,也只能尽可能缓解他的病情。   在柏寅清住院的那段时间,整个医疗团队焦头烂额,情况太糟糕了。但这才过去多久,他的许多测试都有好转迹象,不像先前那般恶劣。   像发生了奇迹。   柏寅清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只在意一点。如果他的勃。起问题没有办法彻底解决,满足不了虞微年的话,虞微年一定会找别人。   医生却说,没有彻底解决的办法,只能慢慢治疗。   柏寅清自然不可能告诉虞微年这个答案:“医生说没事,问题不大,再吃几天药就好了。他还说,我恢复得很好。”   “……是吗?”   柏寅清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似是要增加可信度。虞微年是不信的。   他看着一张张单子,对比从前,能看出柏寅清的病情在好转。   如果说先前柏寅清是无药可治的、只能等死的绝症患者,那么现在,柏寅清像得到了特效药。哪怕见效很慢,但确实有效。   为什么呢?他记得医生说过,开出来的药,其实作用不大。   这段时间,虞微年也没见柏寅清露出痛苦难受的一面。是隐藏得很好,还是副作用没有发作?   虞微年综合思考过后,得出结论。也许柏寅清的病,主要来自心理方面。   吸烟区,虞微年正准备灭掉烟,却见柏寅清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指尖看。他偏过身:“想试试?”   他记得柏寅清不抽烟。   柏寅清说:“可以试吗?”   一根烟而已,又不算什么。虞微年刚要从口袋里取烟,却见柏寅清蓦地弯身低头,在他略有惊诧的注视中,薄唇蹭过他的指腹,含住那截湿润的烟嘴。   虞微年极轻地挑了挑眉。   “味道怎么样?”他说,“舒服吗?”   柏寅清第一次抽烟,没被呛到,但也不会过肺。他说:“不舒服。”   “但有你的味道,我很喜欢。”   虞微年觉得好笑:“怎么,碰了我的口水,就觉得香了?”   就这么喜欢沾了他体。//液的物品吗?哪怕是不喜欢的烟,也能因为他抽过,愿意试着去碰一碰。   “我真怀疑我哪天上厕所,你都会张嘴接。”   柏寅清并未回答,漆黑眼眸克制又缓慢地看了虞微年一眼。虞微年没有错过,他喉结稍稍滑动了一下。   “……不是。”   虞微年惊讶,“你认真的?”   柏寅清转移话题:“刚刚是盛明聿在陪你吗?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嗯?”虞微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没说什么啊。”   “好吧。”   柏寅清没有说话,这个话题像带过了。他帮虞微年拉开车门,掌心扶着车顶、避免虞微年撞到,又贴心地帮虞微年取下围巾,系好安全带。   最终才是关闭车门。   车内十分暖和,虞微年坐在副驾驶,看到柏寅清绕到副驾驶,突然产生一种感慨的念头。和柏寅清在一起,他好像变懒了。   这也不能怪他,是柏寅清太过勤劳。柏寅清特别喜欢照顾他,具体到连上厕所都要帮他把着。   在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之下,他很难不变懒。最要命的是,他居然已经习惯了这种贴心照顾。   “怎么不告诉他,你最近和我在一起?”   柏寅清刚上车,便猝不及防开口。虞微年还以为这个话题过去了,人都跟着愣了愣,几秒过后,他才意识到柏寅清在吃醋。   盛明聿问他最近在做什么,他回答在忙。柏寅清因为这个吃醋?   柏寅清开口时的表情异常平静,仿佛只是闲聊般随口一问,并不在意。实际妒火已烧得旺盛,几乎要没了理智,却还是装出一副大度的姿态。   “我确实在忙啊,我哪里说错了吗?”   虞微年单手撑着椅面,缓缓俯身靠近。他掀开衣服下摆,让柏寅清清晰看到他身上密密麻麻的暧昧吻痕。   “我最近不就是忙着跟你上床吗?”他捉着柏寅清的手,放在嫣红肿大的、带着咬痕的肤肉上,“都没空想别的了。”   柏寅清眼神暗下,他喉结滚动,眸底浮现出虞微年熟悉的食欲,恨不得将虞微年整个人吞掉的贪婪食欲。   在他低头吻上来之前,虞微年一把将他推开,又把衣摆放下,遮住所有风景。   “你干什么?这是车里,随时有人经过。”虞微年正色道。   柏寅清知道虞微年在戏弄他,他已经习惯了。他收回手,声线克制道:“好,我们先回家。”   他刚插,入车钥匙,副驾驶的虞微年忽然扣住他的手腕。昏黄狭小的车间内,他看到虞微年朝他挑起一抹笑。   “等回家,我跟你说一件事。”虞微年说。   柏寅清忐忑了一路。   虞微年想跟他说什么事?有什么事不能当场说,非要等回家的试试说?   虞微年只和盛明聿待了十几分钟,是盛明聿和虞微年说了什么吗?   斑马线前,车身缓缓停下。上方红灯透过玻璃,照在一张阴沉紧绷的脸上。柏寅清紧紧握住方向盘,侧首望着副驾驶熟睡的睡颜,眼神幽邃,仿佛压抑着风暴。   虞微年受不了他,决定再甩了他吗?   一路无声,直到车子回到小区地下车库,虞微年才悠悠转醒。但他意识一直是朦胧的,他只隐约知道,有人帮他解开安全带扣子,又将他裹进外套,抱在怀里。   直到彻底苏醒,他才发现他已经躺在沙发上。而柏寅清正半跪在他的膝前,准备帮他脱袜子。   虞微年险些以为他在做梦。   他什么时候到的家?柏寅清又是什么时候帮他脱的鞋?他竟一无所知……   柏寅清伺候人的本领已到这种神不知鬼不觉、动作轻柔到不会叫人察觉吗?   “寅清,我……”   虞微年缓缓坐直身,他还有点没睡醒,又有点口渴。可一张嘴,便忘了他想说什么,迷茫地呆在原地。   “想喝水吗?”柏寅清却像解读了他的想法,“我去给你倒水。”   临走前,他的额头还被亲了亲。   柏寅清很快便从厨房倒水归来,水是温的,怕虞微年喝着单调,又贴心地加了蜂蜜。微甜的口感配以清冽的温水,润泽了喉咙,也叫虞微年稍稍清醒片刻。   柏寅清手里拿着杯子,抬高杯底,像喂小宝宝喝水一样,一口口地喂。等虞微年偏过头躲闪,他将杯子放在一边,熟练地抽出乳霜纸,给虞微年擦拭嘴巴上的水液。   “……”苏醒过后的虞微年,仍然觉得十分夸张。但他已经习惯了被这样照顾,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对了,我说过,回家后跟你说件事。”虞微年说,“差点忘了。”   柏寅清动作一顿,他收回手,掌心中的乳霜纸被揉烂。   “什么事呢?”柏寅清语气很轻,在昏暗敞亮的客厅内,却显得极其幽冷。   “你知道我快毕业了对吧,我妈之前问我要不要回美国,之前我还没想好,最近我想明白了,我确实该回去。”   “……”柏寅清手指蓦地收紧,“是吗?”   “我有些产业还在美国,虽然有人帮我处理……但我还得回去盯一下,有几个项目比较大,不亲自过目不放心。”虞微年说,“我已经和校内打过招呼,程序已经走完了,之后流程也能走线上,有人帮我处理。”   “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和你开口。你还有课对吧,所以……”   柏寅清眼神骤然冷下,他极快地打断:“下学期会有交换项目,我会申请交换,跟你一起去美国。”   虞微年似乎有些惊讶,他侧首对上一双隐忍克制的眼睛。柏寅清脸色苍白,表情说不上是委屈还是什么。   “你想把我一个人留在国内?你想离开我?”   “你想和我分手?”   柏寅清说着,双目因充血而迸发出病态狠厉的情绪。他语气柔和至极,“你想都别想。”   如庞然大物般的身躯,伴随阴影慢慢将虞微年的身形笼罩。虞微年像被圈入领地的动物,视野之处是无尽的暗色。   “……”   虞微年说:“好好说话。”   简单几个字,便像一盏明灯照亮混沌幽暗的前路。柏寅清瞬间清醒,他这才意识到他方才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   “宝宝……”   柏寅清立刻单膝跪在虞微年身前,捧起虞微年的脚踝,依恋地将面庞贴在虞微年的膝盖上。   他整理好表情,露出恰到好处的弱势,“我跟你一起去,我去照顾你,好不好?”   短短时间内,柏寅清表演了个大变活人。虞微年轻笑一声,他双腿交叠,睡意也没了,就这么俯视着柏寅清。   “我回去后,那就是我地盘。”他问,“你照顾我?”   柏寅清斟酌语句:“总有人需要照顾家里。”   他缓慢地蹭了蹭虞微年的膝盖,低声说,“我很好用的,不是吗?”   刚刚露出尖锐雪亮獠牙、展现攻击性的柏寅清,转身变得弱势可怜。   像一只披上狼皮的羊,不小心露出了爪牙。   虞微年明知道这张冷淡皮囊下藏着病态的阴暗与疯狂,却还是乐意看柏寅清伪装。   很矛盾。虞微年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同时又沉迷不确定因素。又或者,他更喜欢征服不确定,将不确定变成确定,继而掌控一切。   柏寅清完美符合他的理想型,而他也尝试体验过无数次的同款类型。柏寅清更像他开出的隐藏款盲盒,这世上只有他有。   独一无二。   有趣极了。   在虞微年态度不明的注视下,柏寅清心跳加快,悔恨交加、恐慌焦虑……各种情绪交织,令他心跳加快,视野都要变得模糊。   为什么会没有控制好自己?不是说好了,要一直在虞微年面前装下去吗?   为什么因为一句话就沉不住气?又为什么要惹虞微年生气?!   柏寅清提心吊胆,等待虞微年接下来的审判。他像站在悬崖边上,连呼吸都承载着无法承受的风险。   “是啊。”   好半晌,虞微年终于笑了一声。他伸手抚住柏寅清的脸,“会带上你的。”   他弯下腰,抱起趴在一旁的小猫,“还有我们的宝贝儿,也要一起带上。”   小猫开心地抬爪:“喵呜喵呜!”   虞微年没料到柏寅清反应会这么大,他原本打算和柏寅清差不多,和柏寅清提起这件事,也是让柏寅清准备交换的事儿。   如果柏寅清不跟着他回美国,那么他们就要谈异国恋。而异国恋是什么后果,柏寅清不会不知道。   虞微年意外的是,柏寅清居然以为他要提分手。这也让他有些好奇,在柏寅清心目中,他到底是什么形象?   他们还没复合多久呢。   虞微年被搂在怀里,看着柏寅清了解交换项目。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偶尔给出一点参考意见,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掰着柏寅清手指玩儿。   柏寅清任他玩着手指,只是在他玩得比较过火、比如故意舔舐指根时,才会呼吸一重。柏寅清知道他玩心重、也爱恶作剧,也没有阻止。   在虞微年松开手时,被舔湿的手指,却突然探进下摆。虞微年惊诧低头,眼睁睁看着胸口衣料被撑出一个明显的鼓起。   虞微年抬头看向柏寅清,柏寅清一本正经地浏览交换项目。而一低头,透过宽松敞开的领口,他又能亲眼看着柏寅清是如何捻捏的。   与清心寡欲的神色完全不符的下流行径。   ……   他刚刚居然失控了……   虞微年居然没有继续追究,柏寅清很意外,恐慌迷惑之中,又夹杂丝丝缕缕的庆幸与甜蜜。   也许虞微年当时还没睡醒,没有回过神,又或许……虞微年看见他的失控,却选择原谅,并再给他一个机会。   水龙头水声扩散,柏寅清洗完脸后,抬起头,被水珠模糊的镜面,照出一张苍白冷郁的脸。柏寅清关闭水源,整理好表情。   “我会好好做的。”周围并无他人,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柏寅清走出卫生间,躺在小沙发的虞微年同时侧首望来。他走到小沙发边上,虞微年起身挤进他的怀抱,倒在他的胸膛。   虞微年勾了勾柏寅清的手指。   柏寅清轻声问:“要洗澡吗?”   虞微年困了,没什么劲儿地应:“嗯。”   柏寅清帮虞微年脱下衣物,又抱着虞微年进入卫生间洗澡,洗完澡后是洗漱。虞微年只需要依偎在他怀里,其余的,只需要张张嘴、抬抬手就够了。   在这样轻柔细致的照顾下,虞微年困意浓重。等他身上水珠被擦干、被放在床上时,他第一反应是找他的小毛巾。   “寅清,我找不到小毛巾了。”   从前,虞微年的小毛巾放在床头柜,他只需拉开抽屉就能拿到。可刚刚他拉开抽屉之后,里面空无一物。   那一刻的虞微年满脸迷茫,下意识求助柏寅清。   自从柏寅清搬来之后,就有意识地收拾家里,改变一些物品的位置与格局。虞微年很少管家里,更不会注意这些细节——他向来都是享受的那方。   如果有什么东西找不到,他不会去找,而是理所应当地找柏寅清。   柏寅清正好搓完虞微年的内裤,他将手上水珠擦干净,俯身抱起虞微年,一同绕到衣帽间。   “年年,小抽屉一直关着,不能通风。”柏寅清说,“我把小毛巾放这里了。”   “哦……”   虞微年看都没看一眼,连具体位置都没确定,接过小毛巾、攥紧,便将脸埋在柏寅清胸膛,酝酿睡意了。   柏寅清抱着虞微年上床,手指摩挲检查了近半小时,他听着虞微年轻哼着的梦呓,确定状态可以,才缓缓将虞微年钉抱在怀里。   “唔呢……”   虞微年无意识地发出梦呓,小幅度往柏寅清怀里挤了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只知道这样很舒服。   柏寅清抱着虞微年,轻轻拍着虞微年的后背,哄虞微年睡觉。也不知道虞微年睡着没,他突然含糊不清道。   “我要喝水。”   柏寅清立刻从床头保温杯内倒出一小杯水,因虞微年睡着、不太好喂,他犹豫一秒,先将水含住,薄唇贴上虞微年的唇肉,将水渡了进去。   喝一口能解渴的水,被柏寅清分成了好几个吻,夹杂湿吻。虞微年很快就不想喝了,他皱着眉偏过头,任由唇周被打湿。   “宝宝。”柏寅清望着湿润绯红的唇周,哑声问,“要擦嘴巴吗?”   “湿透了呢。”   半梦半醒间,虞微年给出了棱模两可的应答。柏寅清像听清了,语气纵容道:“好,我现在就帮宝宝擦干净。”   柏寅清捧起虞微年的面庞,粗糙舌面舔舐唇周,随着轻微地嘬吮,发出黏腻的啧啧水声。   虞微年皱了皱眉头,似乎有点儿嫌弃。但他困极了,到底没说什么。   又或许是,他已经习惯了柏寅清这种行为。   不知不觉,虞微年习惯了很多事。   虞微年在家想喝水时,第一反应不是去厨房接水,而是喊柏寅清。柏寅清给他倒水,再一口口喂着他喝,有时候会用勺子,有时候抬高杯底,也有时会用接吻的方式。   到了洗澡时间,他不像从前一样直接去卫生间,而是往柏寅清怀里一倒,暗示地勾着柏寅清的手指。柏寅清抱着他去,帮他宽衣、沐浴、擦身……细致到无可挑剔。   就算他半夜想上厕所、却懒得出被窝,柏寅清也会想办法。   在家中,他不需要负责任何事。反正有柏寅清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他不需要考虑太多。   虞微年根本没有意识到不妥,起初他只是觉得柏寅清黏人,后来被伺候得舒坦爽利,被照顾的滋味也确实很美妙,他就任由柏寅清去了。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柏寅清的掌控欲作祟。   柏寅清随时做好被抛弃的准备,但不代表他甘心被抛弃。这一次,他会好好演,演出虞微年喜欢的样子,不会出任何差错。   他最擅长观察与忍耐,他会及时调整策略,时时刻刻保持虞微年喜欢的状态。   柏寅清也不会坐以待毙,再加上他的掌控欲与独占欲一直很强,现在他退而求其次,能够接受虞微年私生活乱搞,但他必须从别的地方找补,满足他那病态的控制欲。   他要一点点蚕食虞微年的生活,将虞微年的一切掌握在手里。他要把虞微年彻底养废,最好让虞微年连扣扣子、系鞋带都不会,小到穿衣大到一切,都需要他帮忙。   直到虞微年再也离不开他。   柏寅清听着虞微年均匀的呼吸声,二人密不可分地嵌合拥抱,交换的体温都是最热、最近的。虞微年稍稍动弹,都会挤压着他,这让他感到无比满足,与兴奋。   没多久,虞微年像惊醒了:“寅清,我的小毛巾呢?”   原来是因为虞微年一个不留神,松了手,小毛巾不翼而飞。   他怎么都找不到,慌了神。   “宝宝,在这里。”柏寅清哄着,“小毛巾在这儿呢。”   柏寅清赶忙找到小毛巾,塞进虞微年手心。   虞微年安心不少,他无意识地拿颊肉蹭蹭毛巾表面纹路,不再理会柏寅清。   柏寅清眉宇紧皱,眼底满是嫉妒、不满、委屈,以及恨不得将其取而代之的复杂情绪。   虞微年就这么在意小毛巾吗?   平时虞微年都不会在梦里喊他名字,只有在找小毛巾时,才会顺便喊一下他。   算了。   虞微年找不到小毛巾,第一件是找他,说明虞微年十分依赖、信任他。   同时,这也能变相证明,他的计划已初见成效。   在外面,虞微年依然习惯独立处理一切。可在家中,虞微年像完全失去生活自理能力,吃饭、喝水……一切一切,都被柏寅清牢牢掌控在手里。   正如虞微年之前想的那般,只要柏寅清在,他连脚着地的机会都很少能有。   大掌轻轻拍着后背,柏寅清哄虞微年睡觉,直至虞微年的呼吸再度均匀。   熟睡的面庞泛着粉红,手臂攀在腰间。他凝视片刻,低头亲了亲虞微年的额头,低声呢喃。   “……你看,你已经彻底离不开我了。”    第78章 正文完结   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 大一课表出来后,虞微年与柏寅清计划度假。   机场出现两个高挑惹眼的身影。   柏寅清推着行李箱,右肩是单肩包, 所有行李由他负责。而虞微年戴着帽子与墨镜,只负责牵他的手。   值机柜台, 虞微年懒洋洋地靠在柏寅清手臂上。他没精神地打哈欠, 今天他起太早, 现在还犯困。   柏寅清将二人护照递过, 一边搂着虞微年的腰,哄虞微年般侧首低语,另一边又要办理值机手续。   他们一共有三个行李, 一大一小行李箱,还有个单肩包, 里面装满虞微年的用品。   “早知道不出来了。”贵宾休息室, 虞微年皱着张脸, 不太高兴地摘下墨镜。   柏寅清搂着虞微年的肩, 低头蹭了蹭虞微年的脸:“现在可以睡了,等会登机的时候,我抱你去。”   “……”虞微年无语, 他重新戴回墨镜,“那还是算了。”   登机还要人抱着去?这画面,他都不敢想象。   贵宾室不算吵闹,但虞微年对睡觉环境要求较高, 他没办法在公共场合入眠。可偏偏困得要命,因此起床气持续一路,现在还臭着张脸。   像抱小宝宝一般,柏寅清面对面抱着虞微年, 让虞微年将脑袋搭在他的颈窝,大掌轻轻拍着虞微年的后背。   “马上登机了。”柏寅清低声说,“等上飞机就能睡觉……现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虞微年早饭没吃多少,光顾着生气。若是要在飞机上补觉,必然不会进食。   熟悉的体温与怀抱,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了虞微年的烦躁。不过他还是不高兴,于是不冷不热地哼了声。   “那你看着喂吧。”他不说他想吃什么,似是要让柏寅清猜他的口味。偏偏他嘴巴挑剔,若是柏寅清挑中他不爱吃的食物,必定又少不了一顿数落。   旁人也许会认为这是无理取闹,故意找事,柏寅清却将此视作撒娇。复合之后,他仔细思考与观察,发现虞微年也有一些特殊的小习惯。   虞微年一些看似使坏、恶作剧的行为,有玩心重的成分,更多的成分是,他在撒娇。   他也只会对亲近的人做这些事。   虞微年对自己这个小习惯一无所知,有时候他还觉得自己挺坏、挺恶劣,把老老实实一人折腾成这样。可惜他天生爱玩儿,这一点改不掉的。   好在柏寅清足够了解虞微年的口味,他选择的食物,竟没有一道出错的。   “不吃了。”   虞微年躲开柏寅清新递来的勺子,脑袋一偏,扎进柏寅清颈窝,“睡着了。”   “睡着后能听见我说话吗?”   “听不见。”   “是吗?”   柏寅清低下头,薄唇轻轻蹭着虞微年的耳畔,低声说,“年年。”   “好可爱。”   “……”   虞微年愣了愣,旋即忍俊不禁,竟是连睡意都散了几分。   可爱?居然会有人用这个词语形容他。不论外形还是性格,他都与可爱沾不上边吧?   虞微年保持靠在柏寅清颈窝的姿势,懒洋洋道:“我发现你对我有滤镜,很重一层。”   “不是滤镜。”柏寅清说,“是实话。”   虞微年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一个细微至极的表情,在他眼里,都是值得记录的一幕。   听惯甜言蜜语的虞微年,在听到这种老土、过时的情话时,还是忍不住低低一笑。   “你知不知道,你说的情话很不合格。”   “很差劲吗?”   柏寅清愣了愣,他思索片刻,又问,“能打几分?”   虞微年毫不犹豫:“五分吧。”   五分的话,那距离满分只差一般距离。柏寅清松了口气,保险起见,他又问:“满分是十分吗?”   “不啊。”   虞微年勾着柏寅清的脖子,有些坏地说,“满分一百分。”   “……”   尽管经过有意培养、训练,柏寅清的情话依然很不合格。他脸色僵住,又有些懊悔。   “我会好好学的。”他说。   “你还是别学了,就这样吧。”虞微年真怕柏寅清越学越偏,现在好歹只是老土,万一被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段子影响,变油腻了怎么办?   再说了,虞微年听过精心编织的甜言蜜语,偶尔听一听不加修饰的版本,也挺有意思。   柏寅清应了声“好”,手指搭在虞微年的后颈,轻轻蹭了蹭:“宝宝,我听话吗?”   “嗯?”虞微年道,“听话。”   “那能给我加一分吗?”柏寅清像是有些委屈,“五分太少了。”   这只是虞微年随口一说,他哪有这闲工夫认真打分。见柏寅清对这个分数如此认真,他不免觉得怪异,莫非这就是学霸的本能反应?格外注重分数?   想想也是,柏寅清这种好学生、学霸,恐怕从小到大就没获得过低分。满分制下,他只拿了五分,恐怕郁闷死了。   有点幼稚。   虞微年后颈躺在柏寅清掌心,稍稍抬起点头,刚看了柏寅清一眼,就怔住了。   这张冷淡、禁欲的面庞,五官深邃且锋利,漆黑幽暗的眼睛正注视着他,夹杂恰到好处的弱势,形成强烈的反差。   完美符合虞微年的口味。   虞微年喜欢禁欲高冷这挂的双开门帅哥,当对方露出与平日不符的表情时,会让他格外有征服感、成就感。   柏寅清各个方面都符合他的口味,简直像为他量身定做。更怪异的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柏寅清似乎也知道他喜欢自己哪一点,此刻摆出的表情如经过精心设计,百分百狙击他的审美取向。   虞微年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觉得荒唐又可笑,偏偏可能性很大。   “特地练过表情?”   柏寅清好像听不懂:“什么?”   “没什么。”虞微年低低地笑了两声,也没拆穿。不管柏寅清练没练过,他都不在乎,只要柏寅清呈现出来的画面,是他喜欢的类型,就够了。   再说了,柏寅清肯为他花心思,也能满足他的征服感与新鲜感。   他又何必拆穿呢?   航班落地之后,司机帮他们将行李运到酒店。虞微年睡了一路,抵达别墅酒店时精神饱满,随时做好出门的准备。   柏寅清整理行李箱时,虞微年恰好换完衣服。他光着脚从卧室走出,柏寅清当即皱起眉头。   他们来海边玩儿,这里天气热,穿短袖、短裤很正常。柏寅清也不是因为这事儿不开心。   虞微年穿的衣服,前面还算正常,最多是锁骨与肩颈线一览无遗,柏寅清还能接受。但后背是一个几乎开到底的深v,一根金链连接蝴蝶骨两端的布料,又有一串链子顺着脊椎线条往下。   随着走动,链条轻轻拍打后背,两个腰窝若隐若现。   柏寅清脸登时黑了,险些控制不住表情。   虞微年没有注意到柏寅清的神情变化,他一把将柏寅清推到地上,分开双腿坐在他身上。   他往柏寅清手里丢了个皮圈,纤白手指撩起柔软的发丝:“帮我扎头发。”   大片雪白的、浮着许些淡化吻痕的肌肤,毫无缓冲地往柏寅清眼皮子底下深。他一低头,就能看见敞开的领口下方,熟红的、带着咬痕的色泽。   “……”   柏寅清抚上虞微年的后背,冰凉的装饰链条,温热细腻的肌肤,十分奇妙的触感。指腹摁着腰窝,缓慢地摩挲,衣料单薄轻透,仿佛随时可以顺着腰侧摸到前面。   他哑声唤着,“年年……”   虞微年掀起眼帘,不太高兴地翘着长睫:“你可别说什么衣服太暴。露,让我换衣服这种话。”   “……”   要是以前,柏寅清确实会说这种话,但现在,他哪有这个胆子?虞微年最讨厌被管,他要是敢管虞微年的穿衣,那他真是自寻死路,上赶着被虞微年厌弃了。   “不是。”柏寅清揉了揉虞微年的腰,低声说,“一定要扎头发吗?我觉得不扎更好看,也更适合这身穿搭。”   “你觉得呢?”   柏寅清勾着虞微年的发尾,发丝铺在后颈、肩头。虞微年的头发被养得有些长,发梢带着自然卷弧度,衬得这张本就张扬明丽的面庞,愈发耀眼,是一种富有攻击性的美感。   “是吗?”   虞微年懒洋洋应了声,他勾着柏寅清的脖子,看向一侧镜面。巨大的落地镜中,他岔开双腿跪坐在柏寅清腿上,柏寅清比他要高、身形也更加强壮,此刻却被他搂着脖子弯下腰。   一只大掌扶在纤细雪白的后腰,形成鲜明的肤色差与体型差。虞微年稍稍偏身,锁骨与肩颈线在散落发丝间若隐若现。   “好像散着是好看些。”虞微年思索片刻,道,“也行。”   “可是好热。”他又皱眉。   “我给你带皮筋。”柏寅清说,“我们去海边,玩水的话应该还好,不会太热……要是真热了,我再帮你扎。”   “好不好?”他商量着说。   “好吧。”虞微年接受了散发的提议,反正他头发不是很长,只是恰好及肩的程度。   ……   海边,许多人抱着冲浪板进入海面,虞微年也是其中一位。   起初,海面还算风平浪静,虞微年踩在冲浪板上,迎着水浪游刃有余。他身材纤韧有力,身上覆着一层恰到好处的薄肌,当他调整姿势时,肌肉便会绷出紧实而富有生命力的线条。   这一切都让他看起来很性感。   柏寅清在沙滩上注视这一切,冲浪的人很多,但虞微年附近的沙滩位置,明显围绕了一群人。他虽有不满,却也做不了什么。   占据最佳观赏位置的他,频繁地拿起相机拍摄。最终,他还是选择用肉眼记录这一幕。   “真厉害。”柏寅清听到一旁有人说,“他一看就是专业的……惊人的平衡能力与控制力。”   周边人在用不同的语言窃窃私语,柏寅清头一回后悔,为什么要学这么多语言。   很快,海面上的虞微年翻过一个浪,四周传来鼓掌声与赞叹声。只有柏寅清知道,虞微年现在很无聊。   海面上风平浪静,虞微年玩得兴致缺缺,他是一个喜欢挑战与刺激的人,安全只会让他感到无聊。   就在柏寅清以为虞微年要回来时,海面突然发生变动。波光粼粼的海面忽的出现几个大浪,波涛汹涌、流速湍急,他看到许多人面色大变,纷纷回到沙滩上。   海面人越来越少,最终只剩虞微年一人。巨大的白浪如猛兽咆哮,发出可怖的声响。   如果这时候摔进水里,人会瞬间被大浪压翻。继续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因为很危险。   危险却只会让虞微年产生征服欲,他眉眼隐隐兴奋。他感受着浪板下海水的流动,迅速做出调整,在一众惊呼声中,主动追逐浪花。   辽阔的海面再度掀起一个巨浪,在海面上升,衬得虞微年身形愈发渺小。浪潮涌来,虞微年灵活地驾驭冲浪板,找到海浪的节奏,竟还能稳稳地站在上头!   这也印证了“他是专业的”这一点。可还是有人眉宇紧张:“他该回来的,太危险了。”   柏寅清紧紧盯着海面上的一幕,他也知道虞微年该回来,可虞微年做出的决定,没人能够改变。他没办法劝说虞微年,更没办法改变虞微年的想法。   他只能站在岸边,静静地等待。   浪花翻滚的速度越来越快,在众人始料未及时,一个大浪蓦地滚来,所有人面色大变。柏寅清猛地起身,呼吸像暂停一般,眼睁睁地看着虞微年被浪花吞噬。   没等柏寅清做出反应,一个纤长身影再度出现在眼前。   海浪汹涌,辽阔的海面上,灵活身段在惊险波澜间游刃有余地起伏。他像彻底掌握浪花的节奏,踩在浪板上的他,有一种近乎嚣张的张扬感。   虞微年穿梭在海浪形成的隧道中,白花花的海浪间,强烈日光下,他的五官极其清晰,如一把雪亮的刀刃。   远处天空与大海融合成一线,海鸟掠过头顶,阳光洒下金色的光芒。虞微年像彻底驯服大海这匹凶猛的野兽,穿梭自如。   神色无畏、无惧,却又夹杂游刃有余的懒散。   性感,迷人。   柏寅清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脏猛地颤动,这种感觉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虞微年上岸时,心情很好。很多人上前和他打招呼,其中也有搭讪的。   他熟练地应对这种场合,见不远处的柏寅清走来,他侧首和对方说了什么,才面向柏寅清,撩起湿透、滴水的发丝,露出完整的面庞。   柏寅清迎面将虞微年抱在怀里,用毛巾帮他擦拭面庞、身上的水珠。他心跳很快,又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他突然很想吻虞微年。   虞微年看出柏寅清的想法,挑了挑眉。   阳光铺在金色的沙滩上,微风裹挟清新的海盐气息。虞微年抬手勾住柏寅清的脖子,在冲浪带来的刺激感未曾褪去时,吻住了柏寅清。   一旁满是热烈的起哄声。   辽阔的海岸线绵延不绝,白浪持续拍打岸边,又重归平静。海鸟在头顶徘徊,虞微年与柏寅清在蓝天白云之下,在异国他乡,交换了一个短暂的吻。   脚下的沙,耳畔的风,背景的海浪,柏寅清什么都感觉不到。他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虞微年身上,怀里是他爱的人。   他这辈子都忘不掉这种感觉了。   这种独一无二,又无与伦比的体验,只有虞微年能给他。   虞微年松开柏寅清后,看到柏寅清手中的相机,便顺手瞧了瞧。   他不爱拍照,也很少主动拍照。   但现在,虞微年身边多了一个记录他的柏寅清。   画面中是虞微年冲浪时的照片,也有穿梭海浪间的抓拍。   虞微年看完后,不吝啬地给出称赞:“拍得挺帅。”   没走两步,虞微年敏锐察觉到有人在拍他们。柏寅清下意识去挡虞微年的脸,虞微年却反勾住柏寅清的脖子,大方地对镜头露出一个笑。   拍摄的人愣了愣,呆滞又痴迷地望着这极富有生命力的一幕。   “走了。”   虞微年收回目光,“饿死了,我们等会去吃点什么?”   “餐厅已经订好了,按照原计划的话,我们……”   一旁有人试探性打断:“你好,你们是情侣吗?”   对方问得比较隐晦,是个年轻的华人,身前背了个背包,拉链只拉开一半。   虞微年:“是啊。”   “这里有个情人桥!桥的尽头有一个栅栏,是情侣必打卡的景点……这里有一个传说,只要把情侣名字刻在同心锁上,一起锁在栅栏上,那么情侣下辈子也能相遇,再续前缘……”   “下辈子?”虞微年笑了笑。他不信这些,但看对方年纪小,做生意也不容易,“挺有意思的,那我买两个。”   虞微年理直气壮地看向柏寅清。   柏寅清自觉付钱,他看了眼背包里的锁,压低声音问:“有多少呢?”   “一般都是买两个,一个名字一个锁,然后锁在一起……但也有人在一个锁上刻两个名字。我这里还有二十多个,款式大多不一样,你可以挑你喜欢的……”   柏寅清说:“我都要了。”   虞微年抵达情人桥附近时,看着密密麻麻的排队人群,立刻没了兴趣。   他可以凑热闹,但人多就懒得了。   虞微年绝对不会浪费时间排队。   “我们晚点来吧。”虞微年说,“这么多人,要是真排,恐怕明天都排不到。”   一旁有一个商贩说:“不用排到明天,大概排到四十分钟就差不多啦。要不行,也可以找黄牛排……”   这还能找黄牛?   这里居然有这么多情侣吗?他最惊讶的是,这些情侣居然都相信前生今世?   他还以为这种老掉牙的、促进消费的景点,只有小朋友才会信。   果然,热恋期的情侣,总会做出让人匪夷所思的蠢事。   虞微年:“我们找黄牛买个号吧。”   他看柏寅清一副很想锁的样子,也不介意满足一下柏寅清。   柏寅清却摇摇头:“算了,之后再说吧。这种事如果找黄牛来,说明心不诚,就算挂了锁,也不会灵验的。”   虞微年忍俊不禁,柏寅清居然真信这些?   “你说的有道理。”他忍着笑意,“反正我们还没刻名字,等回酒店,我们认认真真刻名字。这样到了下辈子,我们也不会找错对方。”   虞微年会的东西多,他不仅字写得好,也精通篆刻。一把流水线式的同心锁,被他刻上端正写意的字迹后,仿若艺术品。   虞微年很少玩这种幼稚的、情侣间的小游戏,偶尔尝鲜,还挺有意思的。   他望着专注刻字的柏寅清:“你还没刻完吗?”   柏寅清一抬眼,便看见虞微年靠在门边。虞微年四肢修长,身材比例极好,身上浮着一层并不夸张的薄肌,浑身上下完美到无可挑剔。   他稍稍挡了挡,他回答:“快了。”   “那你先刻,我去打个视频会议。”虞微年想了想,说,“可能会比较久。”   柏寅清体贴道:“没关系,你先忙,我可以等你。”   虞微年刻完的同心锁,被随意丢在茶几上。柏寅清将刻着虞微年名字的同心锁取来,漆黑幽邃的眼眸转深,酝酿复杂浓重的情绪。   柏寅清从口袋里取出一把、两把、三把……目前他只刻完了五把锁,还剩十八把同心锁,没有刻上他的名字。   他一言不发地望着茶几,刻着虞微年名字的同心锁,被刻有他姓名的同心锁团团包围。   乍一看,有种插翅难逃之感。   柏寅清的目光像一只巨网,落在“虞微年”这三个字上。他熟悉虞微年的字迹,这是虞微年一笔一划、亲手刻下的。   他眉眼瞬间变得温和,珍视地捧起同心锁,注视上面的名字。   旋即,柏寅清继续往剩下的十八只同心锁上刻姓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柏寅清熟能生巧,很快将剩余的同心锁刻完字。   虞微年的视频会议还没结束。   看他的表情,应当还有很久。   恰好,柏寅清要出去买些虞微年的生活用品。他给虞微年发了条消息,得到虞微年允许后,才离开别墅。   夜色渐晚,海边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象征爱情、求姻缘的情人桥尽头,再无一人身影。   桥边只有一盏昏黄的、忽明忽暗的路灯。高大黑影斜斜照在木板桥上,最终脚步站定。   柏寅清将刻有虞微年姓名的同心锁取出,冷淡平静的眉眼流动着神经质般的兴奋。他面不改色地将刻有自己姓名的同心锁,与虞微年锁上。   一把、两把、三把……直到锁完二十一把。   柏寅清寻找了一个角落,单膝点地跪立,他将一团沉甸甸的同心锁锁在栅栏边的网上。因为分量太重、锁太多,他险些锁不上。   咔哒一声,柏寅清终于成功了,二十一把同心锁锁住了虞微年。他看着刻有虞微年姓名的同心锁,像被一张天罗地网困住,密密麻麻一片,再无逃脱的可能。   柏寅清这才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   单膝跪立的柏寅清,半边脸被路灯映得明亮,另外半边则隐匿在黑暗中。他像极其满意一般,欣赏眼前的锁。   他俯过身,目光目光虔诚又柔和,轻吻虞微年的名字。   只要把名字刻在同心锁,一起锁在情人桥上。情侣下辈子也能相遇,并再续前缘……   如果下辈子虞微年不想和他再续前缘呢?   柏寅清考虑到这一点,于是刻了多把带有自己姓名的同心锁。哪怕是未知的转世,他也要与虞微年锁在一起。   没人能将他们分离。   不管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虞微年……”   平静幽冷的声线缓缓响起,像在压抑疯狂、病态的情绪,却裹挟无尽温柔与深情,轻唤着情人姓名。   良久,柏寅清低声呢喃。   “生生世世,你都别想摆脱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