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零和博弈   作者:prove   标签:强强、HE、职业、剧情、互攻、商战   文案   “下去,换我来。”   -   前期纨绔太子爷,后期商业谈判专家、并购黑手(顾铮)X   前期替父还债美强惨,后期百亿基金操盘手、商业投手(卓杭)   -   顾铮从未想过,会在谈判桌上再遇卓杭。   大学时,二人争校草、争保送、争课题。   毕业后,二人替爹争面子、争标、争利益。   卓杭从未想过,会在竞标后与顾铮共处一室。   顾铮:想要这标,用你来换。   卓杭:wtf???   他们从未想过联手,持续6年博弈。   阴差阳错地共度一夜后,命运纠缠,利益交错。   囚徒困境,从背叛趋向于忠诚,绑定非零和博弈。   -   非零和博弈:是指博弈中各方收益或损失总和不是零值。   囚徒困境 第1章 “想要这标,用你来换。”   顾铮失恋了。   被竹马甩了。   去酒吧喝了大半宿,烂醉如泥,双腿打圈回酒店,扑床上,摸到个人。   往常顾铮肯定会拒绝,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他失恋了!   失恋心情不好,搞搞怎么了?   恋人都没了,还要立个贞节牌坊守活寡吗?   顾铮不是柳下惠,抱着人一顿乱摸。   嗯?带把的。   真够了解他。   肯定是谈判桌儿上遇到的糟心货,想主动求和送来的人。   顾铮是双。   20岁前坚定地认为自己喜欢女生,直到大学跟竹马滚上床。   他长了一张玩得很大的脸,实际上这些年只交过一个男朋友。   与大多数异地情侣一样,大学毕业前任回国,顾铮继续读研当留子,二人天各一方,感情淡了就分手。   顾铮两年空窗,又喝多了酒,再加上失恋,在三重buff的作用下,非常想用只活物来纾解烦闷。   身下人肌肉手感很好,就是总乱动不听话。   “老实点,没工夫和你玩欲擒故纵。”   这人听到他的话停止挣扎,顾铮满意了些,正要提枪上马,突然想到——   “你没病吧?”   真是喝多了,问什么废话,卖臭豆腐的能说“豆腐臭你别买”吗?   问人不如靠自己,顾铮压着那人来了个贴面人体向上,滑到床头柜摸套子,摸完原路返回,路过脸时撞到鼻子。   长这么高鼻梁干嘛!   顾铮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摊开巴掌,糊住那人的脸。   敢撞我鼻子,糊你一脸!   身下人挣开他的手,滚出半米。   哟,劲儿还挺大。   “跑什么?”   顾铮捉住脚踝将人拉回来,沿着小腿摸到大腿,腿是真长。   黑暗中,听到个清冷的声音,“开灯。”   嗯?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顾铮脑袋蹦出个名字,立刻否定猜测。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顾铮继续摸摸搜搜,对方捉住他的手,声音颇有警告的意味:“顾铮,冷静点。”   卧槽?   这声音未免太像……   一想到这声音关联的人,顾铮汗毛竖起,感觉比搞前任还要还刺激。   黑灯瞎火,顾铮凭感觉用皮带绑住乱动的爪子,混账话张嘴就来:“爬我的床还让我冷静,真是又当又立。”   被捆的人妄图与神志不清的酒鬼讲道理:“刚跟中间人吃饭,喝的酒里掺了东西,现在没力气。”   顾铮胡编乱造,口齿不清,“我刚喝的酒里也掺了东西。”   身下人声音蕴着薄怒:“别跟发情的畜生一样,逮人就上!”   还敢骂人?   顾铮来了脾气,按着人不管不顾向里推。   忘脱裤子,没推进去。   谈判未果,只能用暴力解决问题。   身下人抬起被捆住的手,照着顾铮后脑勺就是一个大逼斗。   顾铮被打得大头朝下,在床上向前滚了两圈,立稳之后酒醒大半,一脸懵逼。   “你,你不是没力气吗?”   卓杭开灯,甩掉绑手的皮带,冷冷道:“有力气就把你揍出脑震荡。”   看清眼前人,顾铮彻底酒醒。   卓杭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锁骨。   顾铮怀疑自己活在梦中,敲敲晕乎乎的脑袋,擦亮钛合金狗眼定睛细看。   这人就是缠了他6年的死对头,卓杭。   顾铮本以为床上是卓杭送的人,却没想到是正主本人。   刘备和吕布怎么能同时出现在同一张床上?   从大学到研究生,这狗皮膏药黏了他6年,没想到回国还阴魂不散。   为响应国家储备物资战略号召,储备安全和应急物资保障中心每年都会对保供项目进行招标,拨款到各个省市征收储备粮。具体类目由国家下放到省市再到区县,再由相关机构负责统筹。顾铮他爹与省里负责项目的领导有接洽,本想拿下这标,但中间人迟迟不给回复,又在开标前两天组局。   明显是机构两边得罪不起,想要撮合双方。   顾铮本想,若对方是直客,可以让一步;若对方身份与顾家差距较大,可以送个顺水人情,买卖不在仁义在,多交个朋友日后也多条路。   但没想到谈判桌儿上坐的是卓杭。   时隔仨月再见,卓杭一改往日的休闲运动风,西装笔挺,看上去人模狗样的。   谈判中,对方逻辑严密,语速不快不慢,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装的挺像那么回事儿。   中间人对他毕恭毕敬,机构领导对他赞赏有加,顾铮面上笑着,暗自骂卓杭八百遍。因为这货跟他一样,都是依仗家里权势的只纸老虎,没什么真本事。   卓家和顾家身份地位相当,这次竞标都是中间商,失标只能说明顾铮能力有问题。   顾铮能接受失标,不能接受输给卓杭,更不能接受他爹说他不行。所以拿出200%的求胜欲,对卓杭发表的看法咬文嚼字断章取义。   通常机构组局就是走个过场,告诉双方:能私下解决的别搬到明面。   俩人都装听不懂,在谈判桌儿上各抒己见,谈了一上午没谈出来什么名堂。   领导不想再旁听毫无意义的谈判,便给中间人施压,中间人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给他俩一样的房卡。   “你怎么在这?”   卓杭摸出1609的房卡,“这是我房间。”   顾铮也跟着摸出个1609的房卡。   四目相对,二人瞬间明了,这是被人做了局。   顾铮喝多了脑袋转不过来,胡乱分析道:“组局的怎么想的?就算是想让我们私下解决,也不能让我弄你啊!”   卓杭拢拢被抓开的衣襟,揉着太阳穴,疲惫道:“上午组局,按照常理,我们应是下午回房间。”   所以中间人是想让他们白天好好谈谈,可没成想一个亿的商业谈判,顾铮下午居然还有心思去喝酒。   “好事没有坏事成双。”顾铮直挺挺倒床上,刚被卓杭揍起包的脑袋碰到床头,疼得龇牙咧嘴。   他想慰问卓杭亲属,但碍于对方练过散打,话到嘴边改成,“这标你别碰,我有关系。”   其实有没有关系对这标没什么影响,招标在地方政府网站公示,评委组至少10人,并且采购条件是:最低价中标。   顾铮充其量只看个标底,学他爹那一套用关系唬人,纯属是酒劲儿上来习惯使然。   卓杭眼刀扫过,顾铮被看得心里突突。不仅是因为睁眼说瞎话,更多的是因为刚刚乱摸。   对方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商贾,给人摸了,怎么也得讲两句。   顾铮找补,“那什么,我喝多了,你别介意。”   摸人占便宜的是他,胡乱哔哔的也是他,还好意思舔个脸让人别在意,这话说的理不直气也壮。   卓杭面色阴沉,看起来不像不在意。   机构想撮合对手做局没错,卓杭晚上回自己房间也没错,这乌龙说到底还是怨他。   如果是别人,糊弄两句兴许就过去了,实在不行赔点儿东西。但卓杭不是能轻易糊弄的智障,况且他也不想赔对方东西。   顾铮绞尽脑汁,想出个听起来谁也不亏的话术,“我摸你,你不也揍我了么。再说,摸两下又不能少块肉,我被你揍得脑袋起了个大包,至少三天才能消!”   这么算下来,我还亏了!   卓杭不理会他的疯言疯语,神色淡淡:“这标我不会撤。”   顾铮脖子一横,又开始犯浑:“行,咱就死磕到底,谁撤谁就是王八蛋!”   两方竞标通常是一方给另一方好处,对方才会撤标,双方僵持时,先让步的往往会损失更多利益。   这时候谁先开口谁就输。   时间一分一秒过,房间安静得诡异。   顾铮气得皱眉瞪眼,频频喘粗气;反观卓杭倒是淡定得很,一直在刷手机。   装什么淡定,最讨厌这种不可一世的锯嘴葫芦!   他们都是经管系,但钻研的领域大不相同。卓杭主修金融与投资学,从事这个专业的没什么好鸟,未来只能做割韭菜的黑心游资;他主修金融与企业管理,从事这个专业的大多是华尔街并购大拿、商业谈判专家,未来就业前景广阔。   虽宏伟蓝图画得好,但没有就业岗位,毕业只能家里蹲。   俩人相识6年统共没说超过10句话,其中一多半都是顾铮在蛐蛐,话多的人就会矮三分,这严重戳伤了顾铮的自尊。   卓杭此刻意外地出现在他床上,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节骨分明的手指快速滑动手机屏幕,英俊的侧脸专注而宁静,裤子因刚刚的挣扎而略显凌乱,裤腿随意卷起,露出修长的脚踝。   顾铮满脑袋都是刚刚的触感。顺着脚踝向上能摸到紧实的肌肉,手感很好的大腿,以及……   脑中崩出个极其炸裂的想法:卓杭这禁欲的模样儿到床上肯定特别带劲儿!   想弄脏他,想看看脏兮兮的他还能不能高傲起来。   有时候先开口的不见得会输,就比如现在。   他想恶心一下他。   顾铮吊儿郎当地靠在床头,语调轻佻,“想要这标,用你来换。” 第2章 古筝   卓杭车钥匙上绑着一把古筝。   精雕细琢的黄花梨小巧却不失精髓,古筝每个弯曲的弧度都恰到好处,细腻的雕刻手法匠心独运。古筝古朴的气质与奢华的卡宴钥匙丝毫不搭,不过这不妨碍车主带了它很多年。   因为黄花梨的香气已经淡了。   深夜,卓杭点火发车。   竞标地在北市,距卓杭常住地俞城开车大约8小时,所以中间人给二人订了房间。   晚夏天气闷热,卓杭关掉空调放下车窗,深深呼吸平复躁动的情绪。   刚刚僵持时,卓杭本想以利相诱,没想到顾铮不按常理出牌,二人不欢而散。   失标对顾铮父亲的仕途之路又没影响,顾铮咋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狗似的,非要跟冲着他乱吠?   顾铮喝多了耍酒疯为什么要让他来承担后果?   酒店有很多空房,卓杭摔门离开后,完全可以再开一间。   但他不想。   此刻,他只想离疯狗远点儿。   卡宴在环线漫无目的飞驰,不过片刻开到高速路口。   真要连夜回俞城?   难道就只能在父亲的保护伞下碌碌无为地活?   父母养他25年,他却什么都不能为家里做?   卓杭停车。   车窗内飘出缕缕白烟,修长的手指搭在窗边,香烟点两下头,烟灰落到窗外。   事实证明,开豪车的不一定有素质。   清脆的声响划破寂静的夜,卓杭查看微信,是母亲发来的信息。   「岸芷汀兰:小杭,那些人又来了【哭哭.jpg】」   上周都跟乙方谈好了,怎么又突然来催债?   卓杭点开母亲头像,翻看朋友圈,果不其然。   程芷今天上午发了条炫与闺蜜合照,背景是新品爱马仕包包的实况图片。   看似低调不经意,实则张扬又无脑。   卓家债台高筑,程芷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炫富,催债的又不是智障,怎能不上门。   「岸芷汀兰:你在哪呀,妈妈好害怕!【兔子抱枕头哭.jpg】」   程芷,网红车模,俞城贵妇,卓有智妻子,卓杭亲妈。   卓杭25年前,确实是从这位18岁的妙龄少女肚子里出来的。   60后的父亲对80后的母亲关爱有加,要星星都恨不得给她摘了。这些年母亲遇事只会问他和父亲,没什么主意,像是永远长不大。   「岸芷汀兰:【视频】」   视频拍的是俞城别墅监控,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哐哐砸门,口中不停慰问卓家亲属。保姆拿着扫帚站在门前,父亲背手在客厅走来走去,拍视频的母亲不断哭喊:“救命呀,杀人啦,还有没有王法啦……”   网红母亲,遇事不慌,先发个朋友圈。   门外的汉子是真来催债,程芷喊得倒像是在演。   「日木:他们要多少」   程芷秒回,5秒长的语音,一改往日温淑贤惠。   「岸芷汀兰:老卓欠82.6,对方要100!当我们钱是大风刮来的吗,怎么不去抢?」   卓家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是卓有智赚的。程芷有钱不还债还要去买包,一口浊气堵到嗓子眼儿,卓杭除了脏话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程芷虽没脑子又爱慕虚名,但是他的母亲,是给他生命的人。   他不想跟母亲进行无意义的争吵,就像不想跟顾铮掰扯没结果的标。   只能沉默。   卓杭不爱说话不是针对顾铮,而是生长环境所致,是对所有人。   卓氏地产欠12亿施工款,债主对峙公堂,法院强制执行,公司断了资金链,惜字如金的卓有智两个月前才跟家里说。   由此可见,卓杭话少随爹。   商业地产资金都压在货里,现金被先起诉的几家施工公司瓜分后,法院没有可执行款项,卓氏地产立刻从风光无限的集团性企业变成银行拒绝贷款失信公司。   欠债第一个月,债主还能本着商业礼仪与老顾谈笑风生;这个月很多债主见风向不对,便让催债的找上门。   催债大哥天天守在卓家门口,隔三差五敲门膈应人。警察来了也没用,因为这帮有经验的催债大哥从不打人,认错态度良好,警察走后就继续敲门。   一来二去闹得街坊邻居都知道卓家欠债。   父亲要强又面皮薄,从俞城优秀企业家变成老赖,一夜白发;母亲虚荣心强又能作妖,从贤妻良母变成间歇性发疯的更年期妇女,只能拍视频抒发情绪。   都说欠债的是大爷,卓杭半点儿没体验到当大爷的滋味儿,很多事父亲不能出面,母亲又是个不担事儿的,卓杭忙里忙外当了俩月孙子。   这些年,卓杭吃穿用度都是家里给的,心安理得地享受家人的馈赠,却没有保护家人的能力。   他不甘心。   他要为家里想想办法。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卓家没钱,钱都压在货里。   没钱就要赚钱。   刚毕业的留子人生地不熟,即便有项目也找不到投资商,创业行不通;卓家没有可以再用来抵押的资产,贷款行不通;手中倒是有几十万股用零花钱炒起来的A股,但几百万对于卓氏地产而言解决不了问题……   卓杭完美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以及父亲的胆魄。   还钱的正路行不通,便琢磨歪门邪道,剑走偏锋。   他受够了被催债大哥天天堵门的日子,也不想再继续给乙方当孙子。   所以,他想逃债。   逃债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破产。   集团性公司卓氏地产有50余家分支机构,有限责任公司申请破产只需缴纳注册资金,除实缴资本外还需差不多一个亿。   只要能给出这一个亿,乙方起诉到法院也没用,资不抵债一了百了。   卓杭需要一个亿。   所以,他来竞标。   有些人平时闷声不响,看上去挺正常,其实是在沉默中酝酿着巨大的疯狂。   清冷的好学生,听话的好儿子,文质彬彬的海归……只要卓杭想演,演什么都可以。   阴郁寡言的卓杭,骨子里透着疯,为了达成目标,可以不择手段目无法纪。   他知道这样不对,但还是要做。   就像癌症晚期的病人,明明知道什么药都治不好,却还是不遗余力地到处找偏方。   他们想的都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但现在催债的半夜砸门,父母都不能正常生活,还怎么拖?   一定要尽快搞到钱。   所以,这标他势在必得!   刚顾铮说上面有关系,肯定能看到标底,最低价中标拼到最后一定是对方赢。   卓杭快速分析眼前困境,盘清底层逻辑。   当务之急是搞定顾铮。   卓杭翻看与父母的合照,父亲宽阔的肩膀不再硬朗,母亲白嫩的脸颊爬满皱纹。   他不想在父亲的保护伞下碌碌无为地活一生,他想站出来为家人撑起一片天。   卓杭给母亲回信——   「日木:我来想办法」   卡宴在高速路口掉头。   卓杭摘掉钥匙上的古筝。   *   气走了糟心货,顾铮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好几圈,笑得合不拢嘴。   摸人占便宜,还把人噎得说不出话,这波完胜!   兄弟迟迟不弯腰,半夜睡不着觉,顾铮哼着小曲儿进浴室冲凉。   冲到一半,听到门响。   顾铮皱眉。   也没叫特殊服务啊,爬床的怎么一波接一波?   披了件浴袍出浴室,只见——   糟心货去而复返,半敞着领口躺在他的床上。   顾铮再次懵逼。   一瓶润滑甩在顾铮脑门上,卓杭说:“上我。” 第3章 掌上珠与肉中刺   “什,什么?”   顾铮活这么大,见过跟竞标方一起围标的,听过路子野的把竞争对手打残的,和对手滚到床上的倒是闻所未闻。   卓杭点了根烟,也不说话,就安静地坐床边的椅子上抽。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刚是不是我幻听了,给点儿表示很难么?   顾铮再次确认,“你让我做?”   卓杭点头。   顾铮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男鬼,眼底透着不解和恐惧。   不解的是,卓杭刚把门摔得砰砰响,明显是被气到,这还不到一小时就回来求着他上,为啥态度转变这么快?   恐惧的是,刚冲了冷水澡,没反应。   顾铮后悔十分钟前去冲凉,更后悔一小时前放狠话。现在人都找上门了,变卦就是他玩不起,硬着头皮上又不行。   骑虎难下。   顾铮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咱都是中间商,又不是直客,这标没多少利润……”   卓杭说:“我要这标。”   你要这标也不能逼一个不应期的硬怼啊!   顾铮脖子一横,破罐破摔,“都是爷们,摸两下怎么了,又不是没被搓澡大叔摸过!”   “你要是觉着不舒坦,摸回来也成。”   九五细支夹在指间,烟雾中深邃的眼眸平添几分神秘。   顾铮搞不清眼前人动机,不敢去床上,坐椅子上习惯性翘起二郎腿。浴袍敞开到大腿,顾铮立刻放下腿,夹着浴袍坐得板板正正。   虽然弯了,但他一直坚信自己是直男,因为在同性中只对前任有感觉。空窗夜里烦躁时,都是看小电影,用左右手解决的。   印象中卓杭从未谈过恋爱,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按他刚刚摔门的反应来说,也应该是直男。   俩直男怎么就能搅到一张床上?   离谱又诡异。   指间香烟随着小臂轻微的摆动摇曳,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在烟雾中变得模糊,卓杭以利相诱,“你要什么?”   养尊处优的太子爷还真没啥想要的。   顾铮说:“得了,咱谁也别劝谁,就各退一步,公平竞标,成么?”   公平?   顾铮能看到标底,何谈公平?   卓杭为了要标,只能故意激他,“刚说的话,不做数了?”   顾铮立刻不乐意,三两步飘至床前。   卓杭掀起眼皮,那眼神像是在说:你就是平时咋咋呼呼作天作地,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只会打嘴炮,真刀真枪来不了,又虎又怂的小垃圾。   顾家太子爷在圈里横着走,七个不服八个不忿,职业杠精怼天怼地,就怕激。   一激准上套。   峰眉剑目居高临下俯视躺着的人,施加强烈的压迫感,   顾铮抽走卓杭手中香烟,说:“我说出口的话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不过做这个肯定是要见血的,我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卓杭扯开他的浴袍。   顾铮腰间纹着一弯月亮,从侧腰到小腹,至少10厘米。   月亮下面是漂亮的腹肌。   淡淡的烟草香与沐浴露的柑橘香混合,卓杭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棱角分明的轮廓仿若一幅精心描摹的画作。   听说他妈妈是车模,怪不得长得这么好。   宽肩窄腰长腿,还有一张人神共愤的漂亮脸。   用漂亮来形容男人或许不太合适,但词汇量匮乏的顾铮想不到比漂亮更准确的词。   卓杭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人。   漂亮到初次见面与他说话都会不自觉小声,当他看过来时,又不好意思直视。   大学,二人在选修课第一次见面时,顾铮紧张兮兮地与这位漂亮华人打招呼。   结果卓杭没理他。   再之后,顾铮说话不再小心翼翼,在对方看过来时就吊着眼睛瞪回去。   卓杭成绩很好,大学毕业时作为经管学院学生代表在台上讲话。   台上的人从骨子里散发着高傲,谈论着对学业的规划和对未来的畅想,顾铮却能听出对方言语间流露出的对自己能力的过分自信和对台下同届生的不屑。   这种高傲对众星捧月的太子爷来说是挑衅。   都是华人、都是俞城的、成绩都差不多,凭什么站在台上的是他?   顾铮永远忘不了卓杭那高傲的样子,之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搭错哪根筋,非要跟他较劲,甚至放话: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再高傲、再好看的人,有求于我,不还得乖乖躺下让弄。   呵,弄不死你。   卓杭说:“帮我弄。”   顾铮又不乐意,“你不会自己弄好么?”   “不会。”   这句不是反驳,卓杭是真不会。   顾铮弯之前A片没少看,搞竹马的时候才知道男男要比男女费劲许多。   卓杭衬衫领口微敞,锁骨下露出一小片肌肤,在夜灯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被弄得有些不舒服,又点了根烟。   顾铮觉着就算现在开个视频会议,卓杭上半身出境,顶着这张面无表情的脸也肯定看不出破绽。   卓杭手中香烟燃尽,关掉夜灯,说:“来吧。”   ……   黑暗中过了一会儿才响起沙哑的声音:“没事,不用管我。”   行,都到这份儿上了还逞强,今天不弄死你我就不姓顾!   ……   卓杭始终没发出过任何声音。   顾铮迅速进入状态,物尽其用,生怕这标让亏了。   一个亿呢,什么品种的鸭子能这么值钱?   卓杭平日穿着衣服看上去没二两肉,没想到衬衫下都是肌肉,一块两块三块……受不住时小腹发力时才能出现第四块。   左侧四块右侧四块一共八块,双手能包裹住,比A4纸还窄。   ……   真想看看卓杭现在是什么样子。   还能不能高傲起来?   顾铮开灯。   白衬衫扣子开了几个,被他拽掉几个,只留下中间两个,两个扣子刚好勒出劲瘦的腰线,似初绽的花瓣。   饿了两年的疯狗可算见到骨头   ……   卓杭一直在用枕头捂着脸。   顾铮伸手掀枕头,“让我看看。”   卓杭死死不撒手,想要留住最后的体面。   都被弄了,还要什么体面?   顾铮又犯浑,趁其不备抢走枕头。   枕下是一张惨白的脸。   卓杭闭着眼,嘴唇疼得没有血色,唇瓣微张,里面的牙齿在打颤。   他一把掐住顾铮脖子,深不见光的眼底翻滚着滔天巨浪。   顾铮呼吸困难,捉住他的手,从牙缝儿中挤出几个字,“这标还要么?”   卓杭松手,小臂遮住眼睛,没能完全遮住眼尾的红。   顾铮让眼尾更红。   ……   房内不再安静,天光透亮。   在欲望得到满足后,卓杭下意识向快乐源泉索吻。   唇瓣即将贴合之际,被推开。   卓杭瞬间清醒,有气无力地倒在床上,再次用小臂遮住眼睛,脆弱得像只的被折断翅膀的蝴蝶。   他不再索吻,只希望这场凌迟快些结束。   这是一场见血的权色交易。   没有感情,只是交易。   他知道,他们只是交易。   也知道顾铮腰间的纹身是沈月生。   或许只有沈月生才配得上他的吻。   而他是没能力只能靠爬床换利益的垃圾。   *   卓杭被弄成什么鬼样子都不吭声,顾铮一激动就见了血。   他不想接吻,因为怀疑卓杭得了什么恶心的病,来故意坏他。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大学二人争校草、争保送;研究生二人争课题,争人脉关系;现在又来争标、给爹争面子。   他们一直在争,就算到床上都要争。   顾铮屡次怀疑,卓杭就是上天给他设置的劫。   是他的肉中刺。   与恋人做,浓情蜜意;与死对头做,不伦不类,又很刺激。   不需要考虑对方感受,不用去在意对方情绪,自己怎么舒爽怎么来。   顾铮快到临界点时,情难自已,抱着卓杭喊:“阿生。”   结束后,卓杭的身体跟死人一样冰。   他抵着顾铮腰间的月亮纹身,推开人,有气无力道:“我不是沈月生。”   顾铮反应过来自己刚叫了什么,尴尬两秒,找补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   沈月生与他从小玩到大,顾铮给他留过糖葫芦,擦过篮球,买过限量谷子……二人从兄弟发展成情人,虽然分手,但任何人都无法取代对方在他心中的地位。   沈月生是他的掌上珠。   顾铮心一横,冷冷道:“阿生回国后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品胜现在如日中天,人是实打实的企业家。”   “你拿什么跟他比。”   未删减   write.as   峰眉剑目居高临下俯视躺着的人,施加强烈的压迫感, 顾铮抽走卓杭手中香烟,说:“我说出口的话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不过做这个肯定是要见血的,我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卓杭扯开他的浴袍。   顾铮腰间纹着一弯月亮,从侧腰到小腹,至少10厘米长。 淡淡的烟草香与沐浴露的柑橘香混合,四目相对,空气中仿若燃起火光。 卓杭依旧面无表情,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棱角分明的轮廓仿若一幅精心描摹的画作。 听说他妈妈是车模,怪不得长得这么好。 宽肩窄腰长腿,还有一张人神共愤的漂亮脸。 用漂亮来形容男人或许不太合适,但词汇量匮乏的顾铮想不到比漂亮更准确的词。 卓杭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人。 漂亮到初次见面与他说话都会不自觉小声,当他看过来时,又不好意思直视。 卓杭拧开润滑,说:“帮我弄。” 顾铮又不乐意,“你就不会自己弄好么?” “不会。” 这句不是反驳,卓杭是真不会。 顾铮弯之前A片没少看,搞竹马的时候才知道男男要比男女费劲许多。 沈顾两家交好,沈月生与顾铮从小一起长大。顾铮发誓,与沈月生上床前真的一直把他当兄弟。 刘备既然能睡关羽,那为什么不能睡吕布? 顾铮边弄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卓杭衬衫领口微敞,锁骨下露出一小片肌肤,在夜灯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被弄得有些不舒服,又点了根烟。 顾铮觉着就算现在开个视频会议,卓杭上半身出境,顶着这张面无表情的脸也肯定看不出破绽。 上半身有多正经,下半身就有多泥泞。 顾铮摸摸搜搜,不断观察他的反应,几番搜寻未果,笃定卓杭绝对是个性冷淡。 对方没反应,他倒是起了反应。 弄了几分钟,卓杭手中香烟燃尽,关掉夜灯,说:“来吧。” 很紧。 很涩。 很不好进。 隧道没怎么打通,靠着金刚钻硬往里凿。 还好金刚钻够硬。 顾铮说:“你放松点。” 黑暗中过了一会儿才响起沙哑的声音:“没事,不用管我。” 行,都到这份儿上了还他妈逞强,今天不弄死你我就不姓顾! 润滑又下了半管,顾铮好受了些。 隧道逐渐打通,金刚钻钻得越来越快。 卓杭始终没发出过任何声音,漆黑的房间内只能听见摩擦声和顾铮的喘息声。 久未开荤,顾铮迅速进入状态,物尽其用,边弄边摸,生怕这标让亏了。 一个亿呢,什么品种的鸭子能这么值钱? 卓杭平日穿着衣服看上去没二两肉,没想到衬衫下都是肌肉,一块两块三块……小腹发力时才能出现第四块。 左侧四块右侧四块一共八块,妈的,比我还多两块。 摸完正面摸侧面,嚯,这腰双手能包裹住,比A4纸还窄。 狭窄的隧道被金刚钻凿开后,开始过高铁,高铁越快隧道中的风越大,巨大的摩擦阻力像是要将他绞杀。 在一片漆黑中,顾铮凭借触感幻想身下画面。 此刻卓杭正躺在床上敞着腿让他草,心理与生理的满足冲击着脑神经,上百辆高铁在隧道中驰骋,上千辆火车在颅内呼啸而过,顾铮从未体验过直击灵魂的刺激,舒爽得天灵盖发麻。   刚上大学时,卓杭作为新生代表在台上讲话,顾铮永远忘不了他那高傲的样子。 卓杭谈论着对学业的规划和对未来的畅想,顾铮却能听出对方言语间流露出的对自己能力的过分自信和对台下同届生的不屑。 台上的人从骨子里散发着高傲,这种高傲对众星捧月的太子爷来说是挑衅。 都是华人、都是俞城的、成绩都差不多,凭什么站在台上的是他? 只一眼就结下梁子。 但这不妨碍二人在选修课第一次正式见面时,两面三刀的顾铮笑着与他打招呼。 结果卓杭没理他。 再之后,顾铮对这位漂亮神仙说话不再小心翼翼,事事针锋相对,在对方看过来时就吊着眼睛瞪回去。 长得好看就了不起? 弄不死你。 想看看卓杭在身下是什么样子。 被捅得稀巴烂还能不能高傲起来。 顾铮开灯。 卓杭的白衬衫扣子开了几个,被他拽掉几个,只留下中间两个,两个扣子刚好勒出劲瘦的腰线,腰下雪白的腿缠着他,似初绽的花瓣。 饿了两年的疯狗可算见到骨头,掐着那截窄腰猛啃胸口,大吃特吃。 胸口瘦而不柴,臀部肥而不腻 香! 真香! 不再高傲的卓杭,比想象中还要带劲儿,这标让得真值!   卓杭没出声,是因为一直在用枕头捂着脸。 顾铮伸手掀枕头,“让我看看。” 卓杭死死不撒手,枕头下泄出些许嘤咛,像是在恳求他为自己留下最后的体面。 都被草了,还要什么体面? 顾铮又犯浑,按着人狠狠弄了几下,趁其不备抢走枕头。 枕下是一张惨白的脸。 卓杭闭着眼,嘴唇疼得没有血色,唇瓣微张,里面的牙齿在打颤。 百年冰川终于有了情绪,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深不见光的眼底翻滚着滔天巨浪。 此刻二人有两处链接,身下一处,脖子一处,每处都要命。 是死穴,也是极乐。 顾铮呼吸困难,捉住他的手,从牙缝儿中挤出几个字,“你要掐死我?” “这标还要么?” 卓杭松手,小臂遮住眼睛,没能完全遮住眼尾的红。 支离破碎的冰川,浑身上下都透着性感与诱惑。 顾铮托起他的腰,将二人之间的链接焊死,让卓杭的眼尾更红。 老旧的床上轰隆隆地跑着火车,车厢一节节碾过。床板吱呀作响,床上的铁道受不住鞭挞。 “咔哒” 卓杭支撑不住,小臂弯了。 “别趴着,挺起来。” 卓杭疼得没有力气,顾铮拉起他的上半身,在身后过火车。 “啊!” 火车撞到隧道墙壁,岩石滑落。 “爽了?” 顾铮让碎石落下更多。   房内不再安静,火车过铁道的声音,碎石滑落的声音,床板震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天光透亮,卓杭再忍不住,脑中白光闪过。 在欲望得到满足后,下意识向他的快乐源泉索吻。 唇瓣即将贴合之际,被推开。 卓杭瞬间清醒,有气无力地倒在床上,再次用小臂遮住眼睛,脆弱得像只的被折断翅膀的蝴蝶。 清冷的声线中含着些许颤音,声音很小,“快做,我今天要回家。” 他不再索吻,甚至不想再与顾铮产生除链接处的任何肢体接触,只希望这场凌迟快些结束。   用write.as来发布   查看 Cookie 第4章 绿水鬼   卓杭喜欢精致的东西,小时候喜欢拼乐高,成年之后喜欢收集机械腕表。   这辈子总共收到过两块绿水鬼,一块是15岁中考后,父亲送的;一块是25岁竞标后,顾铮送的。   一块戴了10年,一块戴了一辈子。   *   卓杭掀开身上的疯狗,拖着酸软的腿,进浴室冲了个澡。   他的衬衫扣子掉了大半没法穿,顾铮的T恤倒是板板正正地叠在椅子上。   为什么自己脏兮兮,疯狗却是干干净净的?   要脏一起脏。   卓杭抓起T恤套在身上。   二人体态差不多,都是偏瘦那一挂,衣服飘在身上单从外形来看没什么区别,气质却是差别很大。白T套在顾铮身上是阳光男大,到了他身上就是阴湿男鬼。   一会儿顾铮起床没衣服穿定是要闹,不过在他起床前自己就已经走了,闹也没用。   要是顾铮犯浑,因为没衣服穿又反悔,参与竞标怎么办?   卓杭不怕。   因为事先留了一手。   他录音了。   卓杭换好衣物想吹吹头发,又怕吵醒疯狗再被咬几口,于是顶着湿漉漉的脑袋离开酒店。   没等卡宴开出市区,不出意外地发烧了。   身上很烫,呼出的热气晕湿眼毛,路都看不清。   这种状态肯定不能继续开车。   卓杭导航到最近的药房,买了退烧药和消炎药。吃过早餐见身体没有好转的迹象,就近找了个小诊所挂点滴。   诊所的床很硬,硌得难受。   卓杭说自己腰不好,向护士要了软垫,垫在屁股下。看着静脉滴壶中的点滴落下,浓烈的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被护士叫醒,没人看护,输液完毕针管回血了。   卓杭按着青紫的手背,见诊所病人越来越多,不好意思占着床位,一瘸一拐地离开。   怎么感觉打完点滴病更重了?   卓杭摸摸发烫的额头,想就近找个酒店休息半天。郊区没有酒店,也没有宾馆,只有旅店。卓杭开了间钟点房,再次起来已是傍晚。   烧退了些,喉咙有些发紧,又吃了两片消炎药。   点开飞行模式,手机响个不停,都是程芷发的信息。   夜路高速不好走,明天是开标日,今儿个身体没好利索,出于以上三方面考虑,卓杭决定明天回家。   「日木:有点事,明天回去」   卓杭点了份外卖,希望热腾腾的面能驱散体内的寒气,结果商家距郊区太远,送到时面已经坨了。   不好吃,比母亲做的还难吃。   卓杭用电热水壶烧些开水泡进面里。   吃了一口,北市的水质不太好,有股怪味儿。   最后面条都扔了。   饿了,想吃热面。   吃不上外卖,那就吃泡面。   卓杭下楼买了桶面又加了卤蛋、火腿和榨菜,烧水的时候才想到:这里的水不能泡面。   吃碗热面就这么难?   卓杭再次下楼,买了三瓶矿泉水,上楼烧水。   终于吃上了热气腾腾的面。   任何事情对他而言没有做不到,就看想不想做。   从小到大,他一直这样活。   卓杭设置9:00的闹铃,备注:开标、吃饭、回家。   顾铮信守承诺撤了标,卓杭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吃过早饭,路过超市买了面包牛奶作为午饭,又买了只软垫。   一切都按照预期完成,再过10天机构就会拨款,有了钱就可以申请破产,之后就不会有人来催债了。   他在完成目标的同时也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卡宴驶入车库时刚好17:30,是家里开饭的时间。卓杭本想直接进屋,被门口的催债大哥拦住。   “我说怎么守了三天没等到人,原来是出去玩了啊。”大哥手里拿着半个手抓饼,说话时饼屑横飞。   卓杭不想纠缠,但绕不过去这只拦路虎。   催债大哥嘴里一股子葱味儿,说话夹枪带棒,“这点儿到家,是准备吃饭了啊?你家伙食咋样,肯定比手抓饼好吧?我在这儿蹲了这么久,少东家也不说请我吃顿饭啊?”   “我要回家,你别在这呆着。”与油嘴滑舌的顾铮不同,卓杭谈话的逻辑性较强,适用于讲道理的谈判场合,而这种生硬直白的表达方式,对不讲道理的催债大哥来说显然不适用。   “东家欠中伟3个亿,拖了3年,拖到老板发不出工资,员工马上就要沿街乞讨。东家可倒好,夫人隔三差五弄个新款爱马仕,少东家没事儿就去周游世界。欠钱的都是大爷,大爷心都大,可能是欠债太多就忘记债主了,有闲钱也不还。”   卓杭反驳,“我没有去旅游。卓家也没钱。”   “没钱?”大哥眉毛一挑,“没钱程芷买的是A货?没钱你身上穿的、手上戴的是什么?”   职业催债都识货,卓杭身上穿的是顾铮的香奈儿T恤,手上戴的是父亲送的劳力士手表。   拖到月底就可以申请破产,欠的钱就不用还了,可以先施小利让眼前的债主消停几天。   光膀子进屋不礼貌,衬衫不能给。   卓杭摘掉绿水鬼,点开手机摄录像,说:“若下月初卓氏对中伟还有欠款,这表就送给中伟建筑充当欠款利息。”   “我大儿子回来啦,妈妈可想你啦!”程芷小跑到玄关。   卓杭鞋刚脱一只,光脚踩在地板与母亲拥抱。   卓有智走到客厅,对儿子点了下头,说:“来吃饭。”   卓杭换上拖鞋,坐在红木雕花椅上吃饭。椅子很硬很难受,程芷不停地对他嘘寒问暖,卓杭只想快点儿吃完这顿饭。   程芷喋喋不休,卓杭坐得屁股疼,只能放下碗筷,说:“我吃饱了。”   “之前在国外就算了,回国还总往外面跑,回家跟妈妈也不亲,这孩子真是……”   卓杭回自己房间将母亲未完的抱怨关在门外。   小时候,他很粘母亲,睡觉时要母亲抱,母亲离开他就会起来作妖。那时,母亲只能抱着他静音看偶像剧,干不了别的。   上小学时,同学都带水果,卓杭爱吃石榴,母亲每天都给他剥好了装在罐子里。   中学在外省住宿,母亲总是问他衣服穿没穿够,阴天下雨会给他发天气预报……   卓杭敬重母亲,但有时也会很生气。   就比如现在。   手腕早已习惯绿水鬼的重量,绿水鬼没了,手腕空落落的。   若不是母亲买包,催债的也不会找上门。   为什么要他抵押绿水鬼,而罪魁祸首却不能抵押爱马仕?   为什么其他海归回国都能享受优待,自己刚回国就要处理一堆烂摊子?   为什么父母都知道催债大哥守在门口,刚吃饭的时候却没人问他是怎么回来的?   因为没人关心他遭遇了什么。   没关系,他习惯了。   他一直这样活。   卓家作息非常规律,6:30起床,17:30吃完饭,19:00是卓有智在书房练字的时间。   卓杭在床上躺了一小时,19:15敲响书房的门,卓有智刚好写完。   “父亲。”   “嗯。”卓有智卷起宣纸,头也不抬,“去哪玩了?”   “我投了标的一个亿的粮标,中标了。”   “投粮标做什么?对缝赚差价?”   “不是。”卓杭说,“我想申请破产。”   父子交流像是下属对上司汇报工作,没有一句废话。   卓有智抬头,一个眼神就知道儿子心中所想。   “你想要我去申请卓氏地产破产,用你投标来的一个亿清债?”   “嗯。”   卓有智说:“这不可能。”   与顾铮他爹顾明宇不同,卓有智白手起家,是典型的传统企业家。   卓有智跑过工地、卖过服装、开过大货车……几乎吃过所有60后的苦。   36年前,卓有智并购门市,在俞城的核心地段建立了第一家民营百货公司。现在卓家在俞城有5座购物中心,老俞城人不认后来兴建的高端商场,只认卓氏百货。   卓家的第一家商场比卓杭还要大10岁,所以卓有智的辉煌历程只在2000年前,自他记事儿起就在走下坡路。   随着电商的兴起,商业地产销量下滑是大势所趋。站在风口飞起来的企业家要懂得取舍,否则风速骤降,定会忽然坠地。   卓有智不懂取舍。   卓氏地产遍布20个省份,建了32家门店,是卓有智毕生奋斗的心血。   他的心血,怎能轻易割舍?   所以在银行锁紧贷款、资本停止注资、供应商货源不足的条件下,卓有智通过非正常手段贷款,继续扩建商业版图,妄图凭借一己之力熬过行业寒冬。   结果可想而知。   “为什么?”   卓杭以为父亲事到如今还要一意孤行执迷不悟。   “在破产清算时,是全部财产而不仅仅是注册资金。清算组在清理公司财产后,要制定清算方案,并报股东会向法院确认。”卓有智从抽屉中拿了摞文件,解释道,“公司正在走重组程序,财产要分别支付职工工资、税款等款项。你的一个亿就算真到了公账,也无法进行重组分配。”   卓杭费解,“我们是有限责任公司,明明可以破产,为什么要重组?”   “破产资不抵债,虽然可以逃避责任,但同样也丧失了信用。”卓有智年过半百,目光依旧锐利,“对企业家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信用。”   “可企业重组若还不上债,父亲就要去坐牢。为了信用,在人生落下污点,值得吗?”   卓有智眸色深深,“对你而言,坐牢就是污点?”   卓杭点头。   卓有智质问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挪用公款,知法犯法?”   “只是暂借,不是挪用!”卓杭曲解定义,“先把破产的钱缴上,之后货里出钱了再把公款补上。我之前算过,按照我们的日均毛利,大概需要三个月……”   “公司毛利在下滑,无法保证三月之内归还;还有,挪用公款数额在一百万元以上就要追究刑事责任。”   卓杭始料未及,说不出话。   “不懂法,就不要添乱。趁现在没人追究,找竞标对手或直客接盘。”   父亲轻飘飘的几句话否定了他的所有。   这些天的努力全部白费,为这个家的牺牲没人看到、更不会有人理解,他只能继续活在父亲的保护伞下。   卓杭双目空洞,哑口无言。   卓有智说:“罗永浩都能演‘真还传’,我卓有智为什么不可以?对我而言,丧失信用才是人生最大的污点。”   不经世事的青年只看得见皮毛,无法洞悉事情本质。   认为有了钱卓家就会走破产程序,认为挪用公款再补上就不会被追究刑事责任,认为所有的一切只差这一个亿。   偏执且自负。   怪就怪自己无能又无脑,纸上谈兵终觉浅,竹篮打水一场空。   *   开标后又过三天,卓杭想找个承接商,将手中的烫手山芋变现。   于是,再次与调和他与顾铮的中间人、程芷亲弟弟、他小舅程顺联系。正当二人商讨将这标甩给谁时,收到顾铮信息。   这是他们加上好友6年,顾铮第一次给他发信息——   「G:明天中午12点,万达星巴克,送你个礼物」   配图是崭新的二代绿水鬼。 第5章 脸都打肿了   窗外艳阳高照,太子爷在酒店睡大觉,睡到下午才起床。   醒了但又没完全醒。   头晕晕的,身子沉沉的,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气。   小臂在床下一捞,捞起地板上的裤衩儿,上面不知被谁踩了个脚印。   顿时起了火。   “卓杭!”顾铮一肚子起床气,不停叫人,“卓杭,卓杭,卓杭……!!!”   屋里没动静,卓杭跑了。   顾铮下床找东西,还好,重要文件都没丢。   裤子皮带都在,但T恤丢了。   早就感觉卓杭偷感重,跟暗不见光的男鬼似的,没成想衣服也要偷?   太子爷心里极度不平衡,抱着枕头一顿胖揍,然后又睡了个养精蓄锐的回笼觉。   卓杭瘦是因为练拳;顾铮瘦是因为不好好吃饭,休息日经常睡到下午,一天就一顿饭,不瘦都有鬼了。   五星酒店一天房费过千,太子爷没睡醒就续房,睡醒后吊儿郎当地披着浴袍下楼,在门店试完阿玛尼直接剪标。   附近都是西餐,顾铮饿了只想吃饭,于是拐进距离酒店三条街的犄角旮旯,在门脸儿掉漆的小吃铺要了碗盖浇饭。   太子爷能花几千块买衣服也能花十多块钱吃盖浇饭,衣食住行全凭心情,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吃完饭,订了回俞城的卧铺,趁着距离发车还有时间,沿街乱逛给母亲大人买了件伴手礼。   上了火车,才想起来要撤标。   还好想起来了。   太子爷一言九鼎,怎能白嫖?   顾铮撤了标,还是搞不懂卓杭为什么会突然变卦。   这标甩给直客对缝也就赚三五十万,卓杭没必要争这点儿小钱,肯定不是为利。   难道是因为被侮辱恼羞成怒,非要恶心回来找点儿面子?   不,卓杭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这些年卓杭从未与人起过争执,甚至在公众场合都没大声说过话,就连保研名额被顶了都没与我理论。不会因为置气大半夜杀回来,逼着我上演爱情动作片。   那是因为什么?   顾铮想不通。   为了找点儿思路,点开卓杭朋友圈。   依旧没什都没有。   顾铮早在6年前就加了卓杭的微信,对方头像是块初代绿水鬼,一直没换过。   大学同学聚会,卓杭很少参与,没朋友也没朋友圈,与爱分享、休息日到处旅游、充分体验国外两性文化的留子们格格不入。   像个阴暗潮湿的男鬼,终日顶着张死人脸,嘴里半天蹦不出一个字儿,就连到床上也是面无表情。   榨干我就跑路,偷完衣服连条信息也没有。   渣男!   “李姐,几天不见容光焕发啊。”   李琳接过花胶,给顾铮一拳,“臭小子,就拿地摊货糊弄我。”   “哎呀,您这说的什么话,出门在外肯定不能忘了母亲大人,这是我精挑细选好久,排着长队买到的!”顾铮睁眼说瞎话,进屋在客厅的餐盘中捡了个山楂卷,边走边吃边嚷嚷,“饿了,有饭不?”   李琳瞥了眼花胶的廉价包装,老脸一横,没好气道:“没饭,饿死你。”   顾铮见老娘神色不悦,灰溜溜滚进阳台,见到正在浇花的老顾,小声问:“李女士咋的了?”   顾明宇低声说:“A股这两天套进去40万,你娘现在见到圆圆都要吼。”   圆圆是他们家的狗。   襄城首富女儿李琳,在30年前嫁给俞城文旅局文员顾明宇。自那往后,顾明宇一路晋升,短短10年做到科长,现任俞城文旅局局长,仕途之路可谓是顺风顺水平步青云。顾铮一不愁钱二不愁势,是名副其实的太子爷。   李琳主业炒股、旅游、购物,副业在家打打儿子、骂骂老公。这几年,儿子大了打不动,老公升官了骂不得,顾家这才有了二胎圆圆——一只经常被剪毛的泰迪狗。   “昂。徐嫂呢?”   “出去买菜了,你要饿了就去厨房捡点儿剩菜吃。”   顾铮看了眼时间,砸吧砸吧嘴,“算了,不是太饿,等会儿一起吃午饭吧。”   秋日,阳台外的银杏树叶泛黄,远处红色的枫叶飘落,顾家不到十平的阳台却生机盎然,与窗外呈现截然不同的景象。   阳台正中插着帝王花,棚顶挂着宝莲灯,左侧叠放几盆铁筷子……花种多样、形态各异,一看就是经过精心修剪的。这里与其说是阳台,倒不如说是顾家的私家花园。   顾明宇拎着水壶站在红玉珠前,红彤彤的果实后面是双层防窥窗。   一窗之隔,窗外景色萧条,窗内别有洞天。   顾家花园不敢让别人看见,李琳不敢戴名牌珠宝,顾铮连辆像样的车都没有。顾家三口只有一处房产,就是现在住的,不到200平的平层。   树大招风,财不外露,不怕贼偷就怕惦记。   顾局长这些年在体制内如鱼得水,全靠六字箴言:站好队,懂避嫌。   顾明宇将水壶放到一边,问:“标怎么没中?”   “您的人关系不够硬呗。”顾铮反咬一口,颠倒黑白。   “板上钉钉的事儿被人劫了,只能说明你……”   “哎呀,这事儿真不怪我。”顾铮打断他爹,两手一摊,眨巴大眼睛装无辜,“机构在开标前两天组局,明显就是两边都得罪不起。我跟对手硬刚怕伤了和气,也怕丢了您的面子。失标对咱来说也不是坏事儿,从小您就教育我要‘广结善缘’,多个朋友日后也多一条路嘛。”   这混小子顾左右而言他,能力不行还狡辩,老子怎么能被儿子唬住。   顾明宇抓住事情关键,问:“你交的是什么朋友?”   纸包不住火,顾铮只能坦白,“是卓家。”   “卓氏地产?”   “嗯。”   顾明宇皱眉:“卓家一不是直客,二不是高官,你能看到标底,这有什么好让的?”   顾铮心虚,说话慢吞吞:“就……交个朋友不行么?”   刚回国时,老顾给顾铮安排十多个活儿,弄得他焦头烂额,怠慢了沈月生。再加上偶遇扫黄,东窗事发,老顾很难接受儿子变成gay,强行把顾铮在家里锁了一个月。   解禁后,男友直接变前任。   顾铮失恋,老顾功不可没。   顾明宇怒喝:“交什么朋友,男朋友吗?”   卓杭自知能力不足,对父亲很谦卑;顾铮没能力却非要硬气,脾气上来连他老子都怼。   “您这说得是什么话,我不是见到个公的就要交朋友。”顾铮冷嘲热讽,“现在社会环境变了,不是十年前靠关系走标就能行的,您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   顾明宇观念守旧又固执,认为如果顾家没中标,就是儿子没伺候好项目负责人。   “你在教我做事?”   “我哪敢啊,只是实事求是。”   顾明宇见儿子嘴硬,也来了劲儿,“你看看周围一起长大的,哪个不混得比你好?男人到岁数就该上班,娶妻生子。你可倒好,一天在家游手好闲,还变成同性恋……”   “同性恋又不是病,再说,我也不是同性恋啊!”   “不是同性恋你搞男人做什么?”   “不想出头的事儿都让我做,天天跟着您屁股后面跑,您不体谅、还要埋怨我?”   “子承父业,这是你应该做的!”顾明宇说,“这标我已经找好下家了,你想想办法,务必把标弄回来。”   “哈,我说怎么急了,原来是失标驳了您的面子啊。”顾铮活儿干多了心里憋屈,再加上失恋对老顾压着股火儿,一时没控制好情绪,“从小到大,我只能按照您的要求按部就班地活,我是给您处理脏活儿的垃圾桶,您有尊重过我、把我当成儿子吗?”   “不把你当儿子,给你花钱做什么?吃穿用度哪样不是我给的,现在反倒来教我做事?一天天不学无术就会惹是生非,圆圆都比你省心!”   顾铮正准备回怼,卧室传来李琳的吼声,声势浩大震得阳台花儿抖三抖——   “瞎几把吵什么,大白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虽然李女士这话吼得没逻辑也不文明,但父子俩条件反射二话不说通通趴窝,跟缩在墙角的圆圆没两样。   顾铮满口脏话被老娘顶回肚子里,气得嘴歪眼斜。   顾明宇低声道:“明天就停掉你的信用卡,把标弄回来再恢复权限。”   「这标谁撤谁他妈就是王八蛋!」   「我说出口的话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打脸。   脸都打肿了。   行吧,我出尔反尔,我是王八蛋。   儿子拗不过老子,顾铮被逼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联系卓杭。   为了哄对方开心,在信用卡停掉前,连夜出门,刷了块绿水鬼。   *   2024年9月15日12:00,万达星巴克。   顾铮想把标要回来,卓杭想甩掉这标,这本是桩一拍即合的买卖。   可坏就坏在,他们睡了。   这谈判的气氛就不太对了。   卓杭安静刷手机,顾铮小口喝咖啡,各怀鬼胎。   二人都想让自己的举动不那么刻意,但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做什么都会显得刻意。   僵持2分钟,送礼的先开口,“那个……听说你喜欢表,所以就淘了个劳力士。”   卓杭问:“多少买的?”   “15万。”   “贵了。”   “啊?”顾铮有点儿懵,没想到卓杭会说这个,正常不应该问“你为什么要送表”吗?   “现在二代底价8万,溢价4-5万,市场价12-13万。”   我哪知道这么多门道,着急要现货,中间商肯定要高价啊。   不是,纠结2、3万没啥意义,这根本不是这次谈话的重点好吧!   “你是不信我15万买的,还是想让我把表退了,带我去买便宜的啊?”顾铮搞不懂对方脑回路。   卓杭沉默。   顾铮思路被对方带偏,口不择言:“就算我忽悠你,这表没有15万,但加上你偷的衣服,总该有了吧!”   卓杭看上去有些疑惑。   顾铮继续哔哔:“为什么踩我内裤、偷我衣服?解释两句能死啊?怎么不说话,嘴坏了吗?”   卓杭起身欲走。   坏了,给人说急眼了。   顾铮立刻拉住他的手,“哎,你别走啊!我错了,我错了成不!这次就是来赔礼道歉的!”   绿水鬼安静地躺在桌儿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卓杭冷冷道:“给你1分钟,有事说事。”   顾铮心一横,小声说:“那个,你能不能把这标再让给我,劳力士就当是赔礼。”   赔的什么礼,不言而喻。   卓杭理智分析,“这标至少抽50万,你拿15万的东西换50万的利润,我为什么要同意?”   顾铮本想投其所好,满足他的情绪价值,没成想卓杭只认钱。   现在信用卡停了,没现钱给他,这可糟了。   顾铮愁眉苦脸,后悔昨天没套现,只能舔着脸说:“那什么,你先把这标转回来,日后有什么需求我都尽量满足。”   “什么需求都满足?”   顾铮见刷脸管用,补充说明:“嗯,我力所能及的,只要不犯法就成。”   修长的指关节在桌儿上敲,一下两下三下,敲快了顾铮的心跳。   窗外人流涌动,眼前仿若静止,喧嚣人群成为卓杭的背景板,柔和的日光洒进深邃的眼眸,漂亮得不可方物。   他喝了口咖啡,将他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他——   “让我弄下,这标还给你。” 第6章 风起   顾铮是铁打的1。   从未变过。   日后若是沈月生知道,前任在外面偷偷当0,他还怎么活?   “给你送表,你不领情还想捅我?”顾铮气得脸通红,夺走绿水鬼摔门而去。   这标若顾铮能赚50万,到了卓杭手里就能赚100万。   因为不同地市对粮食的需求和粮价都有差异,若是直接下放给大包商,肯定没有与地市直接洽谈赚得多。   卓杭习惯谋定后动,分分钟搜集历年数据、做好了地市粮价统计表,只要不超出预期范围,粮食有多少收多少。原计划今天跟他小舅程顺前往地市,顾铮约他见面,便改到了下午。   既接了标,就没有让出去的打算,所以才说不着调的混账话。   凭什么顾铮要搞他就搞,让他让标他就得让?   卓杭端起顾铮没喝完的咖啡,在杯沿唇印处喝了口。   虽有计划,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产粮直客都在地市村镇,卓杭与程顺到达村县时,突然下起暴雨,约好的乙方只能明日再谈。翌日清晨,村镇廉价旅馆楼下传来小贩叫卖:“卖*@,新鲜的*@,*皮、*肠、*面子……”   小贩操着一口方言,连喊10多分钟,直到把卓杭喊醒,才推着小推车去别处喊。   卓杭看了眼时间,刚好5:00。他觉轻,醒了便睡不着,硬生生熬到8:00,下楼吃早饭时问程顺:“*@是什么?”   程顺咬着包子,说:“粉条吧。村镇都这样,卖粉条的到处溜达。”   “早上五点有人下楼买粉条?”   “挺多岁数大的,睡不着觉就买呗。”程顺咽下包子,继续道:“我跟我姐小时候住农村,早上天天被村里卖豆腐的吆喝醒,我出生第一句喊的不是‘妈’也不是‘爸’,而是‘豆腐’!”   “……”   卓杭很难把穿金戴银的贵妇母亲和农村野丫头程芷关联到一起。   吃过早饭,二人一起去收粮。卖粮的老大爷听不清,程顺跟他喊着说;农村壮丁算不明白账,程顺跟他解释加减乘除;妇女拿不定主意,程顺跟她扯家常……从村东头收到西头,收了一上午,对外交涉全靠程顺,卓杭跟个摆设似的,愣是没插进去嘴。   卓杭不善言词,擅长数据分析。统计报表分分钟做完,跟村里人谈生意感觉比登天还难。   “小舅,我在这儿也帮不上忙,要不我把粮价报表给你,你帮我收粮吧。”卓杭提议,“事成之后分你20万,行吗?”   地级市不到一个月就能走完,平均一天赚1万,程顺巴不得。   他舅乐开了花,请他吃了铁锅炖,卓杭也跟着笑。   这标净赚100万,程顺收一天粮赚1万,卓杭半小时做好的统计表赚80万。   所以,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自己不擅长谈判就不要硬着头皮去谈。   搞定了外面闯的祸,还得收拾家里的烂摊子。   曾经的卓氏地产众人拾柴火焰高,现在墙倒众人推。清偿公司债务后的剩余财产,有限责任公司按照股东的出资比例分配,卓有智带着卓杭去见股东。   股东灌酒,卓杭挡;股东骂人,卓杭垂眸挨骂;股东指东卓杭不往西,一直在给老卓挽尊。   老卓风生水起时,没带他股东;现在虎落平阳,纯纯是带他找罪受。   卓杭不敢批评他爹,只能重操旧业,对着沙袋发泄。   凌晨三点,卧室房门紧锁,喝多的卓杭双目通红,手指关节更红。   26年前程芷爬卓有智的床,意外怀孕,有卓杭的时候不知情,接了很多商演没坐稳胎。程芷原本不打算要卓杭,拿着孕检报告去找卓有智讹钱,没成想卓有智老来得子,欣喜若狂,说要娶她。于是,程芷推掉所有的商演,天天在别墅里躺着保胎。   硬保下来的孩子瘦得像豆芽菜,小时候总是生病打点滴,十多岁身体好些了便开始学散打。   上小学时,老师问:理想是什么?   同学们答:当发明家、当明星、当作家……   卓杭的理想是:活着。   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格外注重养生,冷的不吃、烫的不吃、早睡早起、作息规律。   虽然练拳又养生,但底子不好,一折腾肯定会生病。他能短跑不能长跑,能爬山但要勤休息,练拳也是一样。他不能做长时间的剧烈运动,跟顾铮折腾大半宿,是真的没了半条命。   好在还活着。   他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就算没人爱他,他也可以好好的活着。   练拳只算保供需求,谈不上爱好。卓杭有两个跟金钱密切相关的爱好:一是玩表,二是炒股。   上大学那会儿,比起无效社交,卓杭更喜欢研究钱。斯坦福在西边,纽约在东边,卓杭得空就横跨美国,纽交所和纳斯达克的常驻客,在外修习六年拿了俩学位,有证书的第一学位是经济学博士,没证书的第二学位是券商。   读书赔钱,炒股赚钱。每年50万生活费,卓杭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刨去开销剩余40万左右。大学4年研究生2年,6年时间卓杭将200多万生活费炒到了600万,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回国后,卓杭一直帮家里做事,研究股票的时间少了许多。因为没时间盯盘,所以将美股折现,放到A股小半年,开通了两融账户。夜深人静时,打开交易软件,看到屏幕中红色的K线,沉寂的心海泛起层层涟漪。   卓杭对着沙袋发泄完了,疲惫地靠在床边儿,点开财经软件——   2024年9月19日,今日头条:美元降息。   卓杭只对美股、港股、A股有涉猎。区别于A股,美股市场成熟、监管严格,美元降息意味着资金可能会流向全球市场。资金流出从长期来看会刺激经济,但短期会导致美股从高位下降,所以持仓的美股要尽快转出。   转到哪呢?   港股还是A股?   港币与美元挂钩,港股市场与美股市场紧密相连,美股下跌港股必定下跌。   美元降息、美股流出会增加中国股市的流动性,外资的流入会有极大可能推动股票价格上涨,所以——   卓杭瞄准A股。   有了目标,卓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选股。   没过两天,卓有智又要带他见股东,卓杭不去,这是他第一次拒绝父亲。父亲骂他“不研究实体经济,就研究歪门邪道”,卓杭充当耳旁风。   推掉无意义的社交,才能将更多精力用在自己擅长的领域。   美股与A股有些区别。在交易制度方面:美股是T+0,但实行T+2结算交割制度,A股是T+1。在市场监控方面:美股在5分钟内涨跌幅达到10%,就会触发熔断机制,交易将暂停15分钟;A股在当日交易中,相对于前一交易日的收盘价涨跌10%,会触发涨跌停机制。所以,基本两种股票当日的涨跌上限都为10%。   卓杭将收粮拨款的一个亿都投在股市,持仓金融板块,就算当日跌了10%,损失1000万他也承受得起。   主板、创业板、科技版前五日没有涨跌幅限制,但相对投资的风险也会大一些。一般牛市初期,市场放量顺指数板块走向,把钱放在证券、互联网金融、多元金融板块肯定不会出差错。   在股市中价格波动频繁,若没有良好的心态,在股价下跌时匆忙抛售,就会变成被资本收割的韭菜。   9月24日开盘跌了20万一点儿不着急,收盘时涨了1000万也没多欣喜。卓杭晚市买进,早市卖出,面无表情地进行过亿资产的交易。   认准的事儿肯定会一条路走到黑,瞄准风口,就会把所有钱都投进去。   这是场孤注一掷的博弈。   过了一周,程顺要给商户打款,卓杭让他“再等几天”。   至于具体等几天,要看大盘。   9.25:沪指涨4%+,卖出金融板块,用两融账户买入收益更高的科创板;   9.26:沪指涨4%+,追加投入科创板;   9.27:沪指涨4%+……   A股接连续疯涨一周,迎来十年难得一遇的牛市。   操盘手目不转睛地盯着K线,冷静果决的操作中暗含着巨大的疯狂。   想在节前还中伟建筑的钱,就要在9月29日收盘时卖出。   卓杭为躲避家里人的絮絮叨叨,带着平板和笔电前往星巴克。   个股交易严进宽出,卖点不追求至高,股票只是数值,变成现金才有价值。卓杭参考券商历史卖出的点位,分析涨跌趋势,打板交易。   晚市收盘前半小时,卓杭要了杯黑咖,然后——   疯狂卖出。   15:00收盘,卓杭税后净资产4.08亿,本金翻了三倍有余。   还剩点儿涨停卖不出去的股票,只能留到节后。   碰上十年难得一遇的牛市,又碰巧有资金,站在风口,猪都能飞上天,没什么可骄傲的。   十一前,卓杭转给程顺9920万收粮,转给中伟建筑3亿赎回绿水鬼。   卓杭有过硬的专业知识和较强的数据分析能力,又被父母练就出一颗无坚不摧的心,是天生做操盘手的料。   所以,不要挑战短板,而是要放大长处。   没人能完成所有的规划,要抓住重点,留着时间和精力做自己擅长的。   卓杭离开星巴克,站在长街向远处眺望。   宁静的天幕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打破,云朵相互挤压涌成巨大的山峰,澄澈的天蓝霎时变得阴郁深邃。   操盘手唇角微微上扬。   呵,起风了。 第7章 做局   “来点儿?”广博实拿个猪蹄,呼噜呼噜往嘴里炫。   顾铮皱眉,“不吃。”   “啥都不吃,怪不得瘦。”   “只是不吃器官。”   “这是关节,四肢,不是器官好吧。”   顾铮端碗往后躲,“真不吃,别给我。”   “切。不吃我吃。”   广博实是顾铮中学的拜把子兄弟,自从失标,老顾经常背着李女士骂他,顾铮告了几次状,李女士不想掺和家里爷们的琐事,隔天买了机票一走就是一个多月。顾铮在家天天被老顾骂,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往广博实家里躲。   “我靠,怎么又降了!”广博实边啃猪蹄边刷手机,弄得手机屏都是油。   “啥?”   “A股啊!”广博实说,“国庆前一周平均每个股民净赚4万,我寻思跟风投一波,结果国庆后自从买入就开始跌,这几天已经套进去3000块了!”   顾铮不懂股票,只能安慰:“多喝热水。”   “草,渣男!”   “为啥别人买就牛,我买就是狗熊啊?”   “卓杭都能赚3亿,我差啥啊?”   三句话顾铮只能听懂最后一句。   “卓杭炒股赚3亿?”   “是啊,他一周赚3亿,还清了中建的债,都上财经新闻了。”广博实说,“这小子肯定开挂了,低位买进高位卖出,基本完全与A股暴涨的时间段吻合,而且选的都是创业板块……”   相识6年,顾铮从未关注过卓杭,因为三五个月见不到一次面,对方完全没存在感。自从睡了一觉后,大数据不停向他推送卓氏地产相关资讯,顾铮不禁怀疑:手机能通过叫声分辨出床上的是谁。   顾铮听不懂广博实讲的专业术语,只能听懂卓杭很牛逼。   但问题是,卓氏地产已经到了破产执行阶段,卓杭炒股哪来的本金?   广家从事医美行业,在俞城有两家整形门店,生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广父广万舒不像卓有智那样有雄心壮志,觉着钱够花就行,隔三差五就闭店带着员工出去玩;也不像顾明宇那样走仕途,老婆穿金戴银,儿子有房有车,大方赚钱大方花,不怕旁人惦记。   顾铮觉着这才是正常的三口之家。   广博实啃完猪蹄唆唆手,讲了10多分钟卓杭,终于换了个话题:“一会儿陪我去趟保利?”   他与顾铮一样,都没啥正经工作,一直在帮家里做事。   广万舒喜欢搜集古玩,为了讨老板欢心,广博实隔三差五会给他爹拍东西。   “不爱动弹。”顾铮吃完饭就犯困,栽楞肩膀靠椅子上。   “溜达溜达,饭后消消食。”   “没事,我不怕胖。”顾铮三两步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准备睡觉。   “哎,你别穿着外衣睡我床,昨天刚换过的床单。”广博实骂骂咧咧,“鸠占鹊巢,吃我的用我的花我的,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信用卡被老顾停了,这几天手头紧,兄弟理解一下。”   “我理解,但你也不能盯着一只羊薅毛啊。刚回国就往品胜跑,哪次叫你吃饭都说没空,现在怎么不去找沈月生了?”   顾铮困意消了大半,他俩在一起时没跟广博实说,现在失恋就更不可能说。   “我跟他……最近不方便见面。”   “有啥不方便?”   顾铮灵机一动,张嘴现编:“我手头有点儿购物券,要先买东西再套现,之前在品胜处理了些,阿生……没给我钱。”   逢年过节总有人以各种名义老顾塞购物券,顾铮现在没钱,就想用购物券套现。   “啊?沈月生不至于吧……”   顾铮没跟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话峰一转,问:“海棠能不能帮我折现?”   海棠是广家开的整形医院。   “行,没问题。”   顾铮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只好放弃睡午觉,陪金主去拍卖会。   拍卖会现场,一排排座椅错落有致,身着正装的宾客络绎不绝,墙上挂顾铮看不懂的艺术作品。   有钱干点儿什么不好,为啥要买画买字买杯子?   顾铮不懂,也不太想懂。   在拍卖师叽里咕噜用双语说了一堆话后,拍卖会拉开帷幕。   第一件拍卖品是个巴掌大小的茶杯,5000起拍,一次加价2000,随着不断落锤,分分钟叫到7万。   顾铮被现场竞价的火热气氛影响,稍微来了点儿兴趣。   紧接着第二件、第三件拍卖品起拍,气氛依旧热烈,但最终的成交价都没过十万。   顾铮问:“有没有那种几千万的狠货让我开开眼?”   广博实说:“这次拍卖没有。”   家里一堆母亲大人收来的藏品,太子爷从小眼光刁钻,从第四件拍卖品开始刷手机。   不知卖到第几件,广博实参与竞拍,举了两次牌子,没拍到。   “卧槽,卓杭把我的木头拍走了。”   “卧槽?”顾铮立刻关掉手机屏幕,“哪呢?”   广博实指了个方向,顾铮望去,只见卓杭一身笔挺的西装,坐在站台不远处。明明穿着最朴素的黑色西装,举手投足间却贵气非凡,比头顶的水晶吊灯还耀眼。   真,真好看。   “我爸喜欢木石,一是因为好看,二是因为有升价空间。”广博实说,“刚卓杭拍的是黄花梨,材质珍贵并且生长缓慢,市场供不应求,这两年一直在涨。”   原以为拍卖会就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中产来烧钱拓展社交的,没想到竞拍的藏品还有升值的空间,更没想到好兄弟看上去跟他一样不着调,实则是个懂行的。   倒买倒卖能赚不少钱,怪不得广博实总往拍卖会跑。   拍卖师展示下一件卖品,海南黄花梨手串,45000起拍,一次加价2000。   “都是黄花梨,为什么这串起价比刚才那串高?”   “海黄界流传一句话,一瘤二麻三鬼脸。这是瘤疤纹,黄花梨中最少见的品种。”广博实解释。   “昂。卓杭举牌子了,你咋不拍?”   “等等。拍卖刚开始几次叫价会高,之后加价越来越少时,直接加个大的,喊出心里预期价会比较稳。”   顾铮本以为这就是个炫富的社交场所,没想到拍品、加价都有讲究,台下坐着的都西装革履,只有他穿着牛仔裤。   掉价,真掉价。   早知道卓杭来,应该穿高定西服。   怎么也得压他一头。   拍卖员在台上不断用双语喊价,刚喊三四轮,卓杭出价10万,广博实低声骂了句:“草!”   “咋,咋的了?”   “他把我心理预期价喊了。”   “那你再加点儿?”   “不加,拍卖就是这样,错过就没了,多加就不合适了。”广博实说,“卓杭瞄的是木头,我不抢了。等会儿看看要是有好的石头,给我爸搞两块也成。”   “那咋行!”太子爷就怕激,抢过牌子,说:“我给你买。”   广博实立刻抢回来,“你现在兜比脸都干净,举完牌子还得花我的钱。”   顾铮作势又要抢,广博实说:“这么多人看着呢,给兄弟留点儿脸吧。”   下一件卖品还是黄花梨,台上拍卖师跟个报数器似的突突,这次广博实先举牌子。卓杭在前方突然回头,与顾铮四目相对。   顾铮收到卓杭发的第一条信息——   「日木:你也喜欢黄花梨?」   「G:陪胖子来的」   广博实中学时胖,顾铮叫他胖子,现在胖子不胖,但顾铮叫习惯了。   卓杭环顾四周没看到胖子,继续竞拍。此刻他万万不会想到,因自己没回信息,险些酿成惨剧。   台上卖品、台下叫价再无法激起顾铮的兴趣,只盯着手机。等了十分钟,不见对方回信。   正常人碰到许久不见的同学,都会先寒暄两句,然后再说事。卓杭没有寒暄,起了个头,之后单方面终结了聊天。   勾我注意到你,又不跟我说话。   你礼貌吗?   害我失标,受老顾埋怨,停了信用卡,还他妈想睡我。   太子爷从来没受过这气,恼羞成怒,想了个损主意。   “你说,拍卖会上,会不会拍到假的?”   广博实眸色微闪,小声说:“会。”   “如果认识拍卖行的人,可以用假货替换掉真货,俗称——”   “做局。”   二人相识多年,一个眼神就明白是要给谁做局。   广博实压低声音:“做局需要满足三个条件。一是恰好有仿制的竞拍品,二是买家不识货,三是需要有内应。”   “卓杭看上去不像懂行,至于内应和仿制品——”   “这个得问我爸。”   顾铮激动得眉毛挑老高:“那就问啊。竞拍结束卓杭东西就到手了。现在问,立刻就问!”   有些人活得比男鬼还要阴暗,就是见不得别人过得比他好。   俩人悄咪咪贴着墙边儿离场,来到僻静的地方。   广博实开免提,拨通父亲电话,寒暄过后说明意图。   广万舒说:“一天不学点儿好的,研究什么做局,我打死你!”   “我就是问问,你激动什么。今儿个是来给你淘货的,怎么还要打死我?”   广万舒“哼”了声,道:“你说的东西做不了局。首先,10万块钱,做局都不够给中间人的好处费;其次,真品价值太低,赝品商都不乐意做假的;最后,程顺是我在中岩的哥们儿,即便有货也不可能给他外甥做局!”   “哦,那没事儿了,我去给你拍石头。”广博实久久不见太子爷指示,只得挂断电话。   顾铮久未回神,重点全在最后一句。   外甥?   上次竞标的中间人程顺,是卓杭舅舅?   顾铮点开程顺朋友圈,半年前发过中岩保险的相关信息。   排除重名的可能。   舅舅绝对不可能给外甥下药。   再说,机构撮合双方也不可能让中间人用不正当手段。   细思极恐。   本想给卓杭做局,却不料早就被对方做了局。   顾铮身在局中,后知后觉。   所以,卓杭在床上说“刚跟中间人吃饭,喝的酒里掺了东西,现在没力气”,是假的。   卓杭为什么要说谎? 第8章 “阿生。”   信用卡停了俩月,顾铮生活质量严重下滑。之前几千块的衣服说买就买,现在买根雪糕都要看看价。虽说家里还能赏口饭,但由奢入俭难,没钱做什么都别扭,糟心日子过得不舒坦。   现在只有两个收入来源,第一个是用购物卡套现,第二个是用闲鱼贩卖资产。   老顾在家看着,他的顾铮东西动不了;母亲大人的资产顾铮不敢动;思来想去,只能卖自己的AJ。   其实顾铮最想卖的是劳力士,因为看到它就会想起失败的过往,心里堵得慌。但看闲鱼都是100、200块钱的绿水鬼,表商回收直接砍5万,只得作罢。   又过了半月,李琳风尘仆仆回家,身上一股拉丁风情,这仨月应该是去欧洲了。   母亲大人家里有钱又长得漂亮,美中不足就是眼睛有点儿瞎。老顾年轻时一没钱二没势三没长相,不瞎咋就能跟他结婚?   顾铮想不透。   儿子长相随妈,李琳峰眉剑目、浓眉大眼,极具分辨度的长相放在女人的脸上略为粗犷,放在顾铮脸上便是英姿飒爽。   棱角分明的轮廓与浓墨重彩的眼睫共同勾勒出一张很有攻击性的脸,眉骨高耸眼窝深深刚毅中夹杂着些许异域风情,虽不像卓杭那般漂亮,但绝对会让人过目难忘。   上中学时,顾铮凭借优越的长相收到过好多封情书。太子爷本打算谈个女朋友玩玩,但刚有苗头就被老顾发现,隔三差五耳提面命反复强调:“不能早恋。”   上大学时,老顾又经常给他贯彻“不处对象的大学生与只知道吃饭睡觉的猪无异”的思想,顾铮耳濡目染喝了点儿酒一激动便跟沈月生滚上了床。   顾局长看似直言豪爽,实则城府极深,做每件事都有明确的目的。   比如他现在说:“顾铮,晚上跟我去吃饭。”就一定是要带儿子去见什么人。   顾铮见母亲在梳妆打扮,猜想应该是为这事儿特意回来的,便问了嘴,“去见谁啊?”   什么大人物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顾明宇话留三分,神色淡淡:“到了你就知道了。”   一小时后,顾铮在餐馆包厢,旁边儿坐了个年纪相仿的女生,顾铮与女生对视一眼,笑得一个比一个尴尬。   这场主角不知情的被动相亲,双方家长聊得好不热闹。   顾铮来了脾气,强忍着没当场发作,父亲就算了,他不能让母亲下不来台。   顾明宇知道儿子的软肋是什么,所以早就策反了老婆。晚餐从开始到结束一共俩小时,满桌儿的菜,顾铮一口没吃。   谈恋爱在父亲看来是传宗接代的任务,而不是让他找个喜欢的人。他的人生是早就被父亲写好的剧本,什么时候谈恋爱取决于父亲什么时候让他谈,无法按照时间节点完成规划就要被强制执行。   离开餐馆后,顾明宇趁着李琳去洗手间,问:“你在耍什么脾气?那小姑娘长得多好看,一句话不跟人说。”   顾铮终于忍不住,第一次不用敬称:“让我投标我就得投,没中标信用卡说停就停了。带我来相亲之前,有征求过我的同意吗?我不想跟她处对象,浪费彼此的时间做什么?为什么我自己的事情要按照你的规划来,稍不顺心就不让我好过。你怎么总是这样,能不能考虑下我的感受?”   “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到岁数就结婚,你……”   顾铮打断,“每次都提‘别人家’,你看别人家的孩子好,就去养别人家的儿子啊。”   顾明宇声音中蕴着薄怒,“我给你脸了?”   “你什么时候给过我脸啊?”顾铮嗤笑,“知道我弯,还让我去祸害小姑娘,你什么居心?”   “有病就治病,治好了不就能……”   “同性恋不是病!”顾铮气急,口无遮拦,“看那小姑娘长得好看,你娶,你去娶啊!”   说完正好看到母亲大人走出洗手间。   顾铮经常会想:广万舒能给广博实买房子,为啥顾家就不行?   广博实跟老爸生气可以回自己家,他跟老顾生气就只能离家出走。   其实他跟他爸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这些年早就吵习惯了。这次离家出走的主要原因是:惹母亲大人生气,被赶出来了。   AJ太多带不走,5万块钱购物卡和绿水鬼是他的全部家当。   漫无目的走在空旷的街道,看到弯弯的月亮,突然有些想沈月生。   他们曾一起走过这条街道,一起在街角的面馆吃凉面,一起数天上的星星……大学四年,他们每天吃饭睡觉忙学业,节假日到各地去旅游,偶尔上上床。   顾铮觉着若是他先告白就会矮对方一头,所以这些年从未说过“喜欢”。   没人知道他们在一起过。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对方是算恋人还是算能上床的兄弟。   20多年的感情,顾铮从未想过他们会分开,所以购物卡套现,没收过沈月生转回来的钱。   回国后,顾铮本想说“喜欢”,没想到沈月生先说“分手”。   只有恋人,才会说分手。   那时顾铮才明白,沈月生这些年一直将他当恋人。   而他为了维持幼稚又可笑的自尊,不肯告白不愿低头,最后没有恋人只有前任。   沈月生说“分手”时,顾铮佯装洒脱,表示以后还可以做兄弟。   广博实总让他去找沈月生,顾铮不去,一是因为掉价,二是因为怕控制不好情绪,掌握不好当兄弟的度。   分手仨月,顾铮刚开始念念不忘,床上都能叫错名,现在已经习惯,只是偶尔看到与他相关的事物才会想。   就比如现在。   去品胜看看吧,这么晚了人肯定不在。看看教学楼,或许就没这么想了。   顾铮坐了20分钟地铁,来到品胜教育总部。晚八点,技校灯火通明。   门卫认得顾铮,告诉他:“沈总在操场。”   赚钱不要命,这么晚还不回家。   顾铮觉着在远处望一望也成,所以去了操场。   沈月生的背影很好认,顾铮离老远就瞧见,心心念念的人跟一个小白脸散步呢。   那小白脸长了一口小白牙,看上去瘦瘦小小的,沈月生比他略高一些,二人单从体态看上去很登对。   他们说话声音很小,说了什么听不真切。   该不会是在谈情说爱吧?   不谈情说爱,大晚上在操场聊工作吗?   顾铮顿时火冒三丈,直勾勾插进二人中间,没好气道:“大晚上在这儿干嘛呢?”   沈月生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人的时候眼尾上挑,挑出三分凉薄。   顾铮从对方神情中看出些许不满,心凉大半。   沈月生对旁边儿的小白脸说:“你再想想,我们明天再谈。”   小白脸不依不饶:“刚不都谈好了么,还有什么好谈的?”   “便宜点。”   “20万已经很便宜了!”   “我再想想。”   “想什么啊,合同发过去了,快签字!”   刚分手半年就签20万的合同包别人?   顾铮哪受过这种侮辱,立刻绷不住,“阿生,你眼光真差,怎么找这么个……”   没等沈月生说话,小白脸先来了劲儿:“你是谁家的啊,懂不懂规矩?来了也不说优势,就硬撬行啊?”   优势?   顾铮口不择言:“我他妈18厘……”   沈月生顿时品出来这愣货在想啥,立刻捂住他的嘴,点开电子合同,火速签完字,说:“好了,走吧。”   小白脸点开手机确认合同,“行,准备好了我告诉你。”   “我打断……”   沈月生再次捂住他的嘴。   顾铮眼睁睁看着小白脸走远,在后面吱哇乱叫。   想起来了,刚刚那小白脸看着眼熟,是因为他之前跟阿生一起去过汇灵山!   跟我好的时候朝三暮四,怪不得刚回国就着急分手呢!   新人变旧人,顾铮眼眶有些发酸,委屈巴巴叫了句:“阿生。”   沈月生点了根烟,没说话。   顾铮又说:“我离家出走了,没钱,能借我点儿吗?”   沈月生问:“要多少?”   “20万。”   沈月生挑眉,那意思:分手还来要钱,你能要点儿脸吗?   顾铮见对方久久不说话,来了脾气,“你都能给那小白脸20万,为啥不能给我点儿?”   太子爷本不想做这么掉价的事儿,但看那小白脸要20万,自己脑袋一抽就也要20万。   言下之意:我跟小白脸谁更重要?   沈月生解释:“刚跟我说话的是澜海KA陈夕,我签的是广告服务协议,给他的是品胜广告费。”   “啊?”   澜海,这名字听上去就不正经,跟商务会所似的。   “谁家销售这么晚出来干活?”   顾铮皱眉瞪眼,明显不信。   “早餐店不到4点就要干活,出租司机凌晨还要拉客,销售为了冲业绩全年无休很正常。”沈月生说,“顾铮,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一样生活在象牙塔里,养尊处优地过一辈子。”   顾铮耷拉脑袋不知说什么。   在对方眼中,自己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太子爷,享受着父母给的优越条件不好好做一番事业反而没事儿就无病呻吟,真是差劲透了。   虽然话说得重,但沈月生还是给他转了20万,备注:不用还。   从小到大每次闯祸,对方都给他兜着,就像现在这样。   沈月生轻轻叹了口气,问:“顾铮,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直到现在顾铮才明白,即便父亲没有阻挠,与沈月生的分手也是必然。   异地两年,他们一个历经社会磨砺变得成熟,一个不谙世事养尊处优。两个生活环境截然不同的人,思维模式也变得逐渐不同,对某些事物的看法很难像从前一样达成一致,只能渐行渐远。   大学四年未能说出口的话,现在再说已经晚了。   他们没了拥抱的理由。   什么时候能长大?   沈月生经营教育机构,广博实倒买倒卖艺术品,就连卓杭都炒股赚了钱……周围人都在长大,他们都有在社会上立足的一技之长。   只有他是巨婴。   商海似逆水行舟,周围人向前,而他被时代的洪流冲到最后。   正如父亲所说:男人到了年纪就要做该做的事情。   顾铮想要有自己的事业,不能再碌碌无为地活。 第9章 卓杭喜欢我   “顾铮?”   男人手中拿着简历,看向坐在对面的青年,若有所思。   “嗯。”   顾铮正襟危坐,纨绔套上西服,看上去跟商务精英没两样。   “斯坦福毕业的?”   “嗯。”   “怎么来做销售?”   “清北毕业不还有在街边卖炸串的么。”顾铮说。   昨天太子爷受前任鞭策,脑子一抽给澜海投了简历。本以为要等十天半个月,没想到今天上午就收到了面试邀约,看来广告公司确实缺销售,同时也说明“澜海KA”不是什么好工作。   好工作几千号人排长队等着,哪能投完简历就面试?   刚进办公室时,顾铮瞄到牌子,这儿是副总经理办公室,眼前给他面试的是澜海副总林奕然。   林奕然问:“之前没有销售工作经验?”   澜海KA招聘条件是:有五年以上销售工作经验或三年以上大客户销售工作经验,顾铮都没有。   不过这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对方既然能让他来,就说明自己符合条件。   顾铮说:“我有资源。”   林奕然放下简历,双手交握置于桌儿上,目光灼灼:“你有文旅行业的资源?”   是疑问句,也可以是陈述句。   只一个对视,顾铮便确定是陈述句。   这说明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   顾铮点头:“嗯。”   林奕然问了所有公司高层在面试时都会问的问题:“为什么要做销售?”   顾铮来澜海有俩原因。一是想找个有五险一金的工作;二是想体验生活,证明别人能做的,他顾铮也能做。   虽早已分手,但被前任教育的滋味儿感觉比被亲爹教育还难受。   至于为什么做销售,还真没想好。   顾铮睁眼说瞎话:“都说销售嘴皮子好,我想学习谈判话术,增加生活阅历。”   林奕然对这千篇一律的应聘话术没发表什么看法,换了个问话方式:“你想通过这份工作得到什么?”   顾铮虽没经历过求职面试,但求职节目看了不少,里面的导师都在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怎么到这变成了:你的动机是什么?   垃圾广告公司连初试复试都没有,投个简历就能直接见副总,都到最后一步了,怎么还挑三拣四呢?   顾铮不想浪费时间,直话直说:“我想要品胜。”   林奕然眸色微闪,打开办公桌儿上的MacBook点几下,转向顾铮。   映入眼帘的是一份名单,名单上差不多有十家企业,都是本地龙头。   林奕然问:“名单上有认识的吗?”   顾铮不明所以。   林奕然说:“行有行规,销售讲究先来后到,你想要品胜,就得拿出点儿诚意。”   “就是说,我得签别的客户换品胜?”   林奕然点头。   销售不应该是互相抢单,谁有能力谁签客户么,澜海这么守规矩?   顾铮怀疑对方是想套自己的资源,翘起二郎腿,抱着膀子看回去,“品胜销售是谁啊,来一起聊聊?”   大不了跟那小白脸再一起去趟品胜,看阿生跟谁签。   “要是我的客户就直接给你了,关键是……品胜的主子我也得罪不起。”林奕然轻轻叹了口气,言明利弊,“若名单上没有认识的客户那就算了。澜海满足不了你的需求,你也不符合澜海的招募条件。”   签单或不签是判断题,签单或入职是选择题。   对比明显的选择题往往比判断题更容易抉择。   林奕然的话精准刺中顾铮的软肋。   从进办公室开始,林奕然先是寒暄让他放松警惕,然后再一步步套话,问出他的真实目的,他一直在顺着对方的思路走,林奕然说话不徐不缓实则步步紧逼。   若要签品胜,就要先入职;若要入职,就要拿出客户资源。   副总大哥有两把刷子。   顾铮扫了眼名单,妥协道:“西陵药业老板跟我家关系不错。”   林奕然点了几下手机,不到五秒,小白脸推门而入。   “林哥,找我?”   管副总叫哥?   我说怎么不松口,原来这小白脸是关系户啊。   林奕然点头,言简意赅:“顾铮认识西陵药业老板,哪天约上了你们一起谈。”   小白脸看过来,笑出一口小白牙,“哟,是你呀!”   林奕然挑眉,问:“认识?”   小白脸说:“昨晚刚见过。多亏这愣头青,要不沈扒皮还得磨叽好久才能签合同。”   说我愣头青就算了,怎么能叫阿生沈扒皮?   吃甲方还骂甲方,销售果然没有好东西。   顾铮正要发作,林奕然抢先说:“这是澜海KA陈夕,集团三省KA一哥,服务数十家龙头企业,孵化上百个创意广告case,累计签约过亿。”   说这么长的头衔做什么?   公司副总崇拜一线销售?   对方赞美的彩虹屁吹上了天,他再说侮辱的话就显得刻意。   顾铮伸手,干巴巴道:“我是顾铮。”   陈夕与他轻轻握了下手,眨巴着大眼睛,问:“什么时候去西陵药业呀?”   “着什么急,我……”   陈夕打断他:“你是不是约不上啊?”   太子爷就怕激。   “王叔总来我家打麻将,不存在约不上!”   顾铮说完拨通西陵药业老板王广存电话,寒暄过后,问:“王叔下午在厂子么?”   话一出口,陈夕眼睛亮晶晶,林奕然眼神也变得幽深了些。   顾铮傲娇得尾巴翘到天上去,继续道:“啊,那你什么时候在啊?”   “想聊聊广告业务。”   “哦,哦,那也成,你把营销总推过来,打个招呼,我一会儿过去。”   挂断电话,顾铮对二人“哼”了声,扬眉吐气。   陈夕走到林奕然办公桌儿前爪子一伸,林奕然非常配合地掏出车钥匙。   “还愣着干嘛,走啊。”陈夕说。   顾铮“哦”了声,稀里糊涂跟着他来到地下停车场,觉着事情有些怪怪的。   自己明明是来面试,副总一没说澜海要不要他,二没说品胜给不给他,就直接让他跟小白脸去谈单。   刚说认识西陵老板,副总就说“哪天约上一起去”,到小白脸这又变成“什么时候去”?刚想反驳,小白脸就激我,然后就……   等等,我是不是被下套了?   陈夕大步流星在前面走,顾铮在后面没好气道:“你们销售推进客户速度是真快,我这还没入职呢,就帮你谈上单了。”   “哈哈!”陈夕笑得前仰后合,那表情像是在说:你才反应过来呀!   太子爷立刻翻脸,蹭蹭往回走。   陈夕也不拦着,轻飘飘道:“你不想要品胜啦?”   顾铮顿足。   陈夕拍拍爱车,笑眯眯道:“哎呀,都走到这儿了,还纠结什么,上车吧。”   顾铮定睛一看,嚯,奔驰S400!   小白脸还挺有钱。   不对,车钥匙是副总给他的,这是副总的车。   小白脸跟副总关系绝对不一般!   顾铮现学现卖,抛出道选择题:“林奕然和沈月生,你要哪个?”   陈夕眼珠转了一圈儿,看过来,狡黠道:“你是0啊。”   奔驰发动机的轰鸣声吞没顾铮说的“老子是1!”   顾铮气急败坏,“你才是0!”   “我确实是0啊。”陈夕直言不讳,倏然一笑,笑得婊里婊气,“我有一个朋友,之前跟沈月生相亲,他说他是1。你跟他好,你不是0,你俩拼刺刀么?”   这小白脸分不清位置,他男人应该是副总。   不过他们已经分手,现在沈月生当0当1跟他无关,他没有干涉对方的权利。   一口老痰堵在嗓子眼儿,顾铮不想解释,骂了句脏话。   等信号灯时,陈夕皱眉松了松安全带。   细腰收在西裤中,皮带上方有串凸起,衬衫下方呈现出链条的痕迹。刚安全带勒到了链子,他不舒服,所以皱眉挪安全带。   腰上绑链子,你们同性恋玩得真花。   奔驰在高架飞驰,顾铮一言不发,陈夕轻飘飘地笑着,看他那表情就跟逗狗玩似的。   “你看你,一激就气得鼓起来,跟河豚似的。说不过我,只会在那生闷气。”   狗男男配合得天衣无缝,珠联璧合把他带沟里。顾铮说不过还不服,脾气上来也不管职场那一套,张嘴便骂:“你们公司真狗,还没入职就压榨免费劳动力!”   陈夕被骂也不恼,“你这样总是控制不好情绪,一定很容易被人骗、也很容易做后悔的事。”   “要你管!”   “昨晚第一次见你,感觉就是个一激就恼的主。我想要西陵药业,你不想去,我为了达成目的,只能激你。一激就上钩,说你好骗有问题?”陈夕漫不经心道,“很多人为了达成目的,会故意说些口不对心的话,你若控制不好情绪,就只能损失利益。”   我们年岁相仿,你怎么沾了一身爹味儿?   顾铮梗着脖子不说话。   来到药厂后,陈夕与西陵药业营销总聊了一堆,什么GMV、ROI、PV、UV……顾铮听得一头雾水。   小学老师在台上讲话,他在下面接话;大学辩论赛,两三句给对方怼得哑口无言。   顾铮今天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不会说话的傻子,偏偏西陵营销总为了表示对他的尊敬,说话经常停顿征求他的意见。   可他什么都不懂,要怎么说?   陈夕刚开始故意等他几秒,看他确实接不上话,之后当营销总再次征求意见时,就打岔接过去了。   一线销售与上市企业营销总侃侃而谈,语速不急不缓,毫不掉价。最令顾铮钦佩的是,陈夕在来西陵之前根本没准备,所谈的一切都是基于对行业深入了解后的临场发挥。   见来人是懂行的,营销总讲了西陵明年的战略规划,并主动加陈夕微信。陈夕套出西陵现有的招标项目,引导营销总在合适的时间节点予以指点,争取合作的可能。仨人聊到四点半左右,陈夕随意找了个理由终止谈话,与顾铮离开西陵药业。   顾铮问:“刚谈得不是挺好么,怎么不继续谈了?”   陈夕说:“今天我们是冒然来访,不在营销总的计划内,他肯定有本职工作没做完。西陵五点半下班,今天周五,他们肯定得写周报,所以,至少给他留出来一小时。”   说完卸下商务精英的伪装,又变成嬉皮笑脸的模样,笑出一口小白牙,“给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人情世故可让你研究明白了。   顾铮抱拳,“以后还得多跟陈经理学习。”   就是客套一下,没想到陈夕顺杆爬,又开始教育他:“你知道刚才谈判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我哪知道。”   你们说一堆我听不懂的,能抓住重点都怪了。   陈夕说:“是对等。”   顾铮不明所以。   陈夕解释:“初次见面,甲方不会在意我对他们某一业务板块的见解,只会关心我的身份地位、眼界学识、行业专业度是否能与他同频,这直接决定了我们以后能否合作。”   “说白了就是看眼缘呗?”   陈夕点头,“你这么说也没错。论专业度业内销售都不差,眼界学识是靠谈客户积累而来的,所以能让西陵营销总主动加微信的重要原因,是我们的身份地位。”   “哈,整半天是靠我这个不说话的?”   陈夕再次点头,给顾铮上了入职前的最后一课。   “只有后台硬,才能实现身份上的对等。”   这彩虹屁吹得太子爷心情舒畅,浑身通透,尾巴翘老高。   陈夕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从小白脸秒变销售大哥。   销售鬼点子多,正好可以问问……   顾铮再次现学现用,说:“我,我也有一个朋友。”   “哈哈哈!”   “你别笑!”   “行行,我不笑,你说吧,你朋友怎么了?”   顾铮脸有些热,清了清嗓子,说:“我朋友稀里糊涂跟生意伙伴上了床,搞不清对方什么目的,想让你帮忙分析分析。”   “啊?生意伙伴怎么能稀里糊涂上床呢?”   “就,可能是喝了点儿酒,脑子有些不清醒……”   “不可能。”陈夕打断他,不知想到什么,顿了几秒,随后收起嬉皮笑脸,表情异常严肃,“如果对方真的不愿意,你们根本不可能进行到底。”   晴天霹雳。   一语惊醒梦中人。   卓杭刚开始在床上认出我,一直不吭声,就是想让我继续摸,后来见形势不对,就编了个理由,说他被下药才没抵抗,自圆其说;   卓杭练过散打,若是真的想拒绝,两下就能把我揍出脑震荡;   卓杭那么高傲,如果不愿意,仅凭一个交易,根本不可能让我进行到底……   予兮读家   所以,我以为的交易,在他看来不仅仅是交易。   交易成立的前提是,他想跟我做。   混乱的思绪连成线,顾铮瞬间明白:卓杭喜欢我。 第10章 “你喜欢超薄?”   卓杭喜欢我什么?   这几年没说过几句话,都没深入接触过,怎么就能喜欢呢?   该不会是食髓知味,馋我身子吧?   不可能,疼得都翻白眼了,能喜欢都有鬼了。   既然卓杭没有喜欢我的理由,难道是我推理错了?   顾铮用辩证的思维推翻自己的推论,重新审视失标的来龙去脉,推翻重审好几次,最后还是没能得出有效结论。   最大的问题是:论据不足。   无法证明卓杭喜欢他。   同时也无法证明卓杭不喜欢他。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不喜欢卓杭。   所以,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情感,这份情感注定不会有结果。   与陈夕分开后顾铮才发现,刚被对方的彩虹屁麻痹,忘了要联系方式。   副总不着痕迹地套路他、利用完他也没说澜海要不要他;小白脸得便宜卖乖给他画大饼,甚至结合他的脾气现挂应对话术。   他跟个傻子似的被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长这么大,口舌之争从来没输过,今天被俩销售欺负毁了。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销售不仅会谈判,还会操控心智。   顾铮佩服得五体投地。   受前任刺激脑子一抽投了澜海的简历,就算证明自己能干销售的工作又能如何?   他们已经分手了,做这些没有意义。   顾铮投完简历就后悔,若是林奕然晚联系他两天,兴许简历就撤了。   从小到大,父母没问过他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更不关心他擅长什么。顾铮今天才意识到,自己在谈判场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或许就该干这个。   术业有专攻,跟着这帮销售一起工作,肯定能学到东西。   澜海藏龙卧虎,这简历投对了!   北方冬季昼短夜长,天寒地冻,漫天飘雪。   广博实跟父母去南方海岛度假了,母亲大人刚发跟顾老狗一起吃火锅的朋友圈。朋友不在身边,父母在家里吃火锅馋他。   惨,实惨。   顾铮窝在宾馆刷短视频,大数据又给他推企业破产的相关资讯。自从沾上卓杭,顾铮的手机里先是铺天盖地的卓氏地产,之后是乱七八糟的同性恋疾病预防,现在是企业破产并购重组的法律科普。虽在万达星巴克不欢而散后没再见过卓杭,但大数据精准狙击硬控了顾铮仨月。   智能手机无法通过叫声识别床上的是谁,之所以变成这样儿,是因为搜索框中的词条:绿水鬼多少钱、艾滋病传播途径、卓氏地产、破产要判刑吗、在哪买股票……   废铁只要沾上吸铁石,就会不自觉去关注他的所有。   之前明明是同一起跑线的,为什么睡过之后,被睡的走上人生巅峰,而出力的却要被家里撵出来?   难道运势会通过链接传递,躺平的会吸光出力人的运气?   夜深人静最适合胡思乱想,顾铮愈发觉着“上床”是改变二人命运的分水岭,甚至觉着如果上次是卓杭上他,他有了运气就也能赚三个亿。   孤单凄惨的平安夜,顾铮下楼在路边摊买了个平安果,未熟的苹果入口满嘴苦涩。   小白脸说的没错,我因控制不好情绪被卓杭激怒,失了标;又因控制不好情绪跟老顾发火,离家出走。   逞口舌之快,最后损失的是自己利益。   寒风瑟瑟,顾铮蹲在路边,边啃苹果边视奸吸走他运势的吸铁石。   咦?头像换了?   卓杭的微信头像之前是初代绿水鬼,现在是金条。   顾铮立刻检索黄金价格走势,果不其然,今年金价持续攀升。   钱存微信、支付宝利率不到2%,银行定存不到3%,而金价今年涨了20%。   顾铮当机立断,决定跟风发横财,明早就去买黄金!   2024年圣诞节,太子爷一反常态没睡到日上三竿,订了早八的闹钟。   现有的钱只能买三根小黄鱼,为了让柜姐高看一眼,顾铮拆封二代绿水鬼,给自己戴上。   平价西服配高端表,气质立刻不一样。   或许是过节的原因,今儿个银行人多,顾铮站在金条展柜前,久久没人来服务。因为这么点儿钱叫人太掉价,为了避免自己看上去像踩点儿的嫌疑犯,顾铮在银行大厅来回逛。   更像踩点儿的了。   顾铮正准备找个地方坐下,见门口进来一人。   来人身着剪裁合体的羊绒大衣,长及膝盖,流畅的线条勾勒出挺拔的身姿。   是卓杭!   招标有他,拍卖会有他,买黄金也有他,怎么哪都有他?   该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卓杭径直走向叫号机,取了个排队号码,看都没看顾铮一眼。   而顾铮自对方进门便挪不开眼睛,在周围迂回。   卓杭目不转睛地刷手机,灰色的羊绒大衣与米色的羊绒衫形成和谐呼应,既衬托出内敛的气质,又在冬日增添几分暖意。   仨月不见,他好像比之前更漂亮了。   圣诞节收拾得这么好看,难道是要去约会?   废铁被吸铁石吸引,腿不听大脑指令,不受控制地挪向它的吸引源。   卓杭发觉身边异动,抬头看来。   凛冽的目光是冬日里最明亮的颜色,晃得顾铮愣在原地,忘记要说什么。   *   股市风起云涌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卓杭早有预料,资本肯定要趁股市暴涨套现。但十一前夕,他在股市杀红了眼,若不是要还中伟建筑的债赎回绿水鬼,肯定不会轻易收手。   现在想想,多亏有债主催债,才没把赚的钱又套进去。   时势造英雄。   赎回来的初代绿水鬼,卓杭再没戴过。   10年前父亲送表,代表的是对他所取得荣誉的认可。现在这块表对他来说不是奖励而是负担,沉甸甸的绿水鬼代表着沉甸甸的债。   炒股赚的钱,3亿还了债、1亿收了粮,剩余800万,卓杭拿出30万买了积家超薄月相。   这是他自己买的第一块表。   没有人爱他,他就要自爱;取得成就,他就会犒劳自己。   他不需要别人的认可,做自己想做的、擅长的,对为自己努力,为人生负责。   十一过后股市低迷,再加上没有可供支配的巨额本金,卓杭将投资重点转移到黄金市场。   美联储降息导致持有黄金的机会成本减少,会使黄金相对于生息资产更具吸引力,从而可能推动金价上涨。   事实证明,他判断对了。   当持有的黄金过千万后,黄金便不是投资的唯一选择,卓杭有了别的想法,所以来银行进行资产变现。   不料碰到顾铮。   自从绿水鬼买贵被嘲笑后,顾铮恶补名表知识,不仅知道了绿水鬼初代和二代的差别,还知道现在卓杭手上戴的是积家超薄。   顾铮学东西只有五分钟热度,知道卓杭戴的是积家超薄系列,但忘记是哪个款式,嘴一秃噜便说了个流氓且炸裂的开场:“你喜欢超薄?”   “……”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啥,顾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丢人丢到姥姥家。   脸皮都能当鞋垫了。   顾铮脸红得像个大苹果,找补道:“我是说表,咳咳,你换表了。”   卓杭不知道超薄是什么触感,但无比确定自己不喜欢螺纹大颗粒。   太疼了。   顾铮说话拐了个弯,他便没去深究另外一层含义,轻轻点了下头。   许是没什么可说的,顾铮又换了个开场白:“我上班了,马上就要有五险一金了!”   卓杭不知要对这五险一金的工作发表什么看法,就又点了点头。   久别重逢没有寒暄,聊天以一个炸裂的开场切入,又以一个诡异的收尾结束。全程都是顾铮在说,卓杭一言不发,跟银行大堂的摆设没两样。   本以为谈话就此终结,但顾铮一直杵在旁边儿,着看上去像是有话说。   卓杭只好问:“什么事?”   顾铮支支吾吾道:“我,我想买黄金。”   “嗯。”   “嗯什么啊,我不懂里面的门道,你懂就讲讲呗。”   卓杭多说了几个字:“可以买。”   上学学的大多是宏观经济,微观经济也很少涉及符合当下投资建议,纸上谈兵肯定不如直接请教实战派。   顾铮理不直气也壮,半点儿没有求人的态度,脖子一歪,道:“别敷衍我好嘛!投资又不是买个摆件,咋就这么随便呢!黄金为什么可以买,我要买多少,这些你都得讲清楚啊!”   不是不想讲,而是金价波动三言两语讲不清。叫号机叫到号码,卓杭起身。   顾铮一把抢过号码纸条,梗着脖子耍无赖。   公共场所,卓杭不想跟无赖起争执,转身欲走,不料被捉住手。   顾铮不满道:“说几句话咋就这么难,今天不讲明白就不让你办事情了!”   卓杭看向二人交握的手,有些无奈,“换个人少的地方,我给你讲。”   二人在犄角旮旯找了个硬邦邦的双人座椅。   卓杭说:“影响金价的因素有很多,包括供求、通胀、利率汇率、经济情况……近期影响黄金价格的主要因素是美元降息。”   顾铮虽没投资的脑子,好歹也是个经管硕士,快速找到问题关键点:“你刚说金价受很多因素影响,为啥就能确定金价涨幅近期跟美元有关,是其他变量不变了吗?”   “正常通胀时,投资者可能会选择购买黄金等实物资产以保值,从而推高金价。通常这个时候银行会紧缩货币政策,导致利率上升,进而影响投资黄金的吸引力,这是一个循环。”卓杭说,“国际市场黄金价格以美元标价,美元的汇率波动对黄金价格有直接影响,通常美元贬值会导致金价上涨。”   “现在是通胀和美元降息。”   本以为卓杭要解释好多,没想到三两句话就说完了。   “啊,就这么简单?”   “嗯。”   嗯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喜欢我么,给你这么多机会,怎么不再多说几句呢?   为了试探对方,顾铮故意不让谈话终结,没话找话,“这么多钱也不能都买黄金啊。”   卓杭点头,“黄金跟其他资产的相关性几乎都为负,通常用作资产对冲,而不是主要投资渠道。”   “怎么讲?”   卓杭理智分析:“因为金价历史波动为20%,美股是15%,风险越高的资产通常期待它有更高的收益,但黄金涨幅远远不如股票。专业投资机构几乎不碰黄金,大多持有不过5%,主要用作资金对冲。所以当资产过千万时,将所有配置在黄金,不是最好的选择……”   真正懂行的人,不是倾其所有把知识向外倒,而是厚积薄发对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卓杭可以用行业专家的身份讲专业度极高的话,也可以用大白话讲明白资金分配。   翻领大衣为冷峻的面容增添几分立体感,卓杭讲投资时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顾铮看着白皙的脖颈,心猿意马。   但看对方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说话爱答不理,觉着是自己想多。   或许,卓杭不喜欢我。   卓杭讲完黄金,非常绅士地问:“你要投多少,我可以帮你做资产分配。”   这次变成锯嘴葫芦的换成顾铮。   卓杭以为对方钱太多,谦虚道:“不过亿的资产,我应该可以打理,太多就……”   顾铮左瞧瞧右看看,见四周没人,一把勾住卓杭肩膀,贴近他的耳朵。   “我有25万。” 第11章 法外狂徒   社会经常呼吁人们关爱智障,卓杭本以为这部分弱势群体会有专人照顾,不料没人看管的超雄就在身边。   不是不想说话,是真不知道说什么。   顾铮耳朵红红的,强装淡定道:“25万要怎么买呀?”   “随便买。”   “哦。”   手机铃响,卓杭看了眼来电,调整成震动,对顾铮说:“走了。”   接电话还背着人,肯定是约会对象打来的!   电话铃一响就要走,这么着急见对象嘛?   顾铮再次薅住卓杭的手。   手机震动几声,没动静了。   屡次受到骚扰,卓杭能耐着性子讲黄金和资产分配已经算是好脾气,这次或许是因为没接到电话,面色冷了下来,“还有什么事?”   顾铮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在使性子,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你之前炒股的钱哪来的?”   此话一出,握着的手渗出冷汗。   卓杭眉头微蹙,淡淡道:“与你无关。”   顾铮捏了下他的手,不依不饶,“我就是问问,你紧张什么?”   “该不会是投标一个亿,你拿去炒股了吧?”   银行偏角,两名男生一站一坐,时间一分一秒过,他们谁都不说话,就互相看着。   电话的震动声打破宁静,卓杭回神,看了眼来显,将手机收回衣兜。他想把手抽出来,但顾铮偏偏不放,不仅不放手还要讨人嫌。   “你们家的事儿我听说了,破产执行阶段法院会强制冻结企业和个人名下的所有资金,被执行人不按规定上报财产蓄意隐瞒就要拘留。”   顾铮一把将人拉回椅子上,出了道选择题:“你是挪用公款还是蓄意隐瞒?”   无论选哪个,答案都是错。   卓杭目光闪烁,呼吸有些急促,但这种情绪只持续一瞬,倏而恢复淡然。   阴郁的疯子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坚不可摧,习惯隐藏情绪。   “与你有什么关系?”   有些混蛋,闲得蛋疼,非要没事找事。   顾铮挑衅,“我去举报。”   “挪用公款三个月内未归还才构成犯罪。”   顾铮本想诈人,没成想对方直接摊牌,张大嘴巴,“卧槽,你真敢啊?”   本以为是要十几万利润,没想到这疯批看上的是本金。   我说怎么爬床非要这标呢,我就是耍耍嘴炮,你是真疯。   “你有没有想过,挪钱去炒股,万一赔了呢?”   卓杭说:“第一天买的是常规股,涨跌上限10%,就算赔1000万,我也承受得起。第二天赚了钱,我才投资其它版块。”   疯批还挺有逻辑。   “这不是问题的重点!”顾铮义正言辞,“你挪的是公款,是国家收储备粮的钱!”   “粮正常收的,交付也是按照时间节点执行的,就算监察来查我也不怕。”   “你挪钱还有理了?”   卓杭刚说买黄金要考虑美联储降息,那炒股必定也会考虑。可美联储是九月中旬降息,这标是八月投的!   顾铮细思极恐,“不是,你原本就是计划用招标的钱去炒股?”   此话一出,手更冰了。   顾铮难以置信道:“我就是想拉皮条赚个差价,你该不会是没有供应商,一开始就想空手套白狼吧?”   空气似乎凝固,一种无形的压力悄然弥漫。   卓杭看过来,阴狠的眼神就像被撞破凶杀现场的杀人犯。   一股寒意直透脊背,顾铮仿佛被某种阴邪的力量所锁定,霎时汗毛竖起。   顾铮想松开交握的手,这次换卓杭握住。   猎人追着猎物跑向森林,猎物见猎人落入圈套,露出锋利的爪牙。   位置互换,猎人变成猎物。   卓杭卸掉温润的伪装,直言不讳:“当时想要钱。”   清冷的眼眸变得幽深,穿着羊绒衫的猎人既优雅又危险。   “你是从犯。”   “什,什么?”   卓杭不咸不淡的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好不好。   “那晚,我录音了。”   “卧槽?”顾铮诧异,“录那个干嘛,没事儿听自己叫,你是变态嘛?”   精致的面容笼罩着不同寻常的阴霾,卓杭说:“举报我,你也别想好过。”   顾铮炸了,“权色交易本就不合法,你就算拿录音到公安局,警察都不会立案,更别提公证了。”   “不立案,只公开。”   “我看你他妈是疯了!”顾铮怒骂,“公开损失名誉的不仅是我,对你也没好处!”   阴湿男鬼靠近他,贴着耳朵吹出凉飕飕的话:“你敢举报,我就敢公开。”   虽然穿得很多,但卓杭的手很凉,寒气沿着交握的手窜到脏腑,将顾铮冰冻在桌椅上。   有些人平时蔫不拉几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疯狂。   顾铮相信,这疯批绝对会言出必行。   气氛再次变得凝重,空气中传来无形的压力,压抑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手机震动再次打破静默。   顾铮舒了口气,但看卓杭没有接电话的意思,便问:“怎么不接呢?”   既然伪装已经碎了,就没必要再掖着藏着,卓杭说:“是催债的。”   “都已经破产,等着法院执行就可以了,为啥还要催债呢?”   “没破产,是重组。”   顾铮不知道这俩定义有什么区别,但知道暴力催债肯定违法,“催债的骚扰你,就报警啊!”   “没用。”   “警察管不了,换个手机号也成啊,总好过强挺着。”   “催债的天天在家门口堵着,换手机号也没用。”   “还敢堵门?你这人就是太闷了,要是我……”   卓杭打断,解释破产重组的定义,“企业资不抵债时,法律允许债权人提出重组方案。重整草案将债权人分为4组,分别是:职工债权、税款债权、小额债权和施工债权。破产重整方案通过的条件是,债权人过半数同意重整计划草案,并且占债权总额的2/3以上。”   顾铮听不懂专业术语,皱眉道:“你能不能说人话?”   卓杭说:“重整草案的清偿方式为:50万以下的全清,50万以上的最高上限还款50万。”   企业破产时税务债权不优先考虑;商业地产施工债权是大额,欠款的客户数少;剩下的两组都是不满50万的小额,欠款的客户数多。   卓杭利用小额人数多,通过2/3的重整草案,将大额人数少的施工欠款按照上限50万清算。   损,真损!   怪不得催债的来堵门。   卓杭自制GV,没传播不构成犯罪;挪用公款,时间较短、未从事非法活动不构成犯罪;破产重组,损失了部分人的利益,但不构成犯罪。   虽然都没犯罪,但咋就感觉这么危险呢?   这疯批一直在法律边缘游走,时不时伸出腿来试探。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胆敢钻法律的空子,这种人真危险。   顾铮怕忠言逆耳惹恼法外狂徒,便委婉道:“我有个朋友,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经常被骂得抬不起头,日子过得挺惨的。”   卓杭神色淡淡,看上去不想听他扯皮。   顾铮说:“有些事儿吧,就是法律允许,但不提倡。”   卓杭疑惑。   顾铮挑明:“我朋友叫张三。”   卓杭这回听懂了话外音,想了会儿才说:“本来是想用招标的一个亿申请破产,这事儿原本也是破产就能解决,但父亲非要重组。”   顾铮也听明白言外之意。   有限公司破产只需要缴纳注册资金就可以,破产重组偿还的钱要比直接破产多很多。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企业没钱,总不能把人往死路上逼。欠债是错,但没有那个企业家做生意的初衷是想欠债。现在实体产业不好做,跑路的老赖到处都是,卓氏地产积极偿还债务,清债步骤合法合规,在众多民营企业中已经算是有担当。   顾铮不知该说什么。   冬日晌午,两个男生在银行大厅牵着手坐着,看形态像热恋情侣在公共场所秀恩爱,但实际上卓杭的手心全是冷汗,顾铮的手已经被握麻了。   一个被抓到把柄死死不放手,一个想逃离疯批但就是挣不脱。   他们像两尊雕塑,在座椅上僵持。   催债电话再次打破宁静。   卓杭任凭手机一直震动,就是不接。   顾铮贴着他,被震得大腿发麻,忍不住开口:“我觉着你应该接电话。”   “催债的打电话无非就是想问问钱什么时候还,让他知道你有偿还的能力,就不会往死里催。”   “你越是不接,债主心里越是没底。”   卓杭看过来,眸中狠厉瞬间化为柔和。   他有卓杭的把柄,卓杭也有他的,双方继续僵持,谁都别想好过。   为了破局,顾铮心生一计:“我帮你处理催债的,你把录音给我,成么?” 第12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未经同意就打电话骚扰的、用各种方式威胁的、骚扰时间不合理的、泄露个人信息的、上门催收导致名誉受损的……都属于暴力催收。   卓杭早就打过投诉电话,但收效甚微。   职业催债公司每天每个手机不超过3通电话,警察来了认错态度良好隔天换人再来,工商问责就不承认泄露过债主信息……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这帮人才是真正会钻法律的空子。   顾铮问:“现在催债的有几家?”   “小打小闹的我都能解决,最麻烦的就两家。”卓杭说,“一家欠两个亿,一家欠钱一千万。”   卓杭刚说炒股赔一千万能承受得起,说明手里有一千万。   顾铮说:“你不是有钱么,直接还了就行啊。”   卓杭摇头,“还了就没有本金赚钱了。”   “如果顾家债台高筑,我肯定晚上睡不着觉,手里有多少还多少。”顾铮说,“若是欠得多也就算了,因为一千万被人堵门,损失声誉不值当啊。”   企业都已经破产,还有什么声誉可言。   顾铮说完反应过来用词不当,找补道:“我是藏不住事儿的小趴菜,你比我强,都敢挪公款炒股呢,这点小事儿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蹩脚的安慰听上去有点儿像嘲讽。   多亏卓行是个好脾气,要是换个人肯定得跟他骂几句。   卓杭淡淡道:“习惯了。”   这人平时像只温顺的小绵羊,薅两把羊毛都不会生气。但要是看他好欺负想要锯他的角,小绵羊就会变成藏獒,疯起来追着人咬。   把柄在人手里不舒坦,既然揽下了这活,就得着手解决。   顾铮问:“一千万的你自己想办法,我先帮你处理两个亿的,行么?”   卓杭点头。   顾铮又道:“事先说好,钱肯定是要还的。我负责解决的是债主催债的问题,而不是消债。”   “嗯。”   疯批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看来两个亿的债主不是什么善茬。   顾铮深深吸了口气,说:“走吧。”   二人来到债主办公楼,债主以为卓杭是来还钱,说了一堆曲意逢迎的话。   破产前提起诉讼的案件,在法院受理破产申请后,会中止诉讼进程。顾铮觉着,债主无非是不满重整法案的判决,想要个心里舒坦。对付这种长期受压抑的人的最有效方式,就是尽可能地满足他的情绪价值。   顾铮语重心长道:“咱们搞工程的押款不好做,招标结款拖个一两年,银行利息都够喝一壶的。”   债主说:“实不相瞒,我们员工已经俩月没发工资了,都指着这点儿钱回家过年呢。”   顾铮继续套近乎:“大哥,实不相瞒,弟弟就没开过工资啊!”   债主动了恻隐之心,顾铮给个杆就往上爬,卓杭安静站在一边儿,暂时没掀开他们脸上的虚伪面具。   “就是结个款,整那么多部门干鸡毛啊?今天这个批复,明天那个审核,弄了一六十三招最后换了领导,又得重新走流程……我就草了!”   债主大哥明显文化水平不高,顺着他说几句就把话匣子打开,这包工头应该挺容易搞定。   顾铮笑脸相迎,没让债主的话掉地上,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再次抒发强烈的同理心,“咱们搞工程的被老赖欠怕了,大哥放心,这钱肯定还!”   说还钱,但没说什么时候还。   债主皮笑肉不笑,“欠我2亿,还50万?”   顾铮怕这地方有录音,不敢轻易承诺还款时间或金额,只能装孙子:“大哥放心,我们有钱第一时间联系您。”说完给卓杭使眼色,让他借坡下驴。   卓杭摇头。   你家欠钱,我帮你平事儿,你不配合是什么意思?   卓杭不配合,顾铮只能再三保证还钱,语气诚恳态度坚决。   本以为话到这份上,对方不能再派人上门催债,却不料债主说:“你一没承诺什么时候还钱,二没承诺还款金额,就在这忽悠我,把我当傻逼?”   谈判第一轮,顾铮装孙子试探债主,债主装憨憨包工头试探顾铮,睁眼玩家只有不说话的卓杭。   顾铮见债主出言不逊,语气硬气了些,“您这话言重了。说了还钱就肯定会还,关键问题是现在没钱,你天天让催债的妨碍卓杭赚钱,不就是变相延长自己的还款日期么?”   债主看向卓杭手腕,冷笑道:“没钱戴积家?我看你们就是有钱不想还!”   卓家在债主眼中已经失信,所以用信用反复强调“能还钱”没用,要先挽回信誉。   顾铮盘明白底层逻辑后,换了个切入点,“卓杭能还中伟建筑三个亿,就不会差你家的钱。你继续让催债的堵门,伤了两家和气,日后就算有钱肯定也会最后还你。”   卓杭饶有兴致地看向顾铮,不再作壁上观。   顾铮这两次发言都是以债主利益为出发点,不断强调若对方执意催债,就会对还款期限有影响。本以为他是个没啥能耐就会哔哔的小作精,没成想谈判条理清晰,更没想到对方对他的事儿还挺关注。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不还钱,还敢威胁我?”债主牙尖嘴利,“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我不要钱不就更没有了么!”   “现在孩子他妈没奶!”   “没奶也得变出来奶!两个亿我存银行一年利息五百万,放你这利息分逼没有,本金还想给我吞了。”   “嘴放干净点儿。”顾铮剑眉一挑不怒自威,“我们是诚信企业,只是现在经营遇到了困难。你不走法律程序解决问题,我不告你已是仁至义尽,若再胡搅蛮缠别怪我不客气!”   债主掏掏耳朵,横眉冷对,“先是跟我套近乎,又来卖惨,现在还敢跟我杠?爷爷吃的盐你比走的路都多,别跟我上价值,老子只认钱!”   太子爷哪受过这气,正准备破口大骂,卓杭抢先开口:“顾铮不懂事,钱我会还,你别生气。”   我为了帮你惹一身腥,你不向着我说话,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顾铮皱眉,气得眼睛快要喷出火。   卓杭捏了下他的手,冰凉的手掌捂熄火苗,冷眸暗指:别意气用事。   没错,不能意气用事。   逞口舌之快只会像之前一样损失利益。   我要做的是暂时安抚债主,不让他再派人上门的催债,若是与他在这儿起争执,只会加剧矛盾。   债主没准儿是故意拿话激我,让我说出还款的具体金额和日期。   顾铮深深呼吸平复躁动的情绪。   卓杭一直握着他的手,就怕这二愣子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儿,将民事纠纷变成刑事案件。   还好顾铮没冲动。   快到午饭时间,债主将门反锁,顾铮搞不清债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向卓杭,卓杭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债主说:“来都来了,一起吃顿午饭吧。”   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债主弄了个10人大圆桌儿,坐在东侧涮火锅。又弄了两个小板凳摆在桌子西侧,顾铮和卓杭面前没有火锅,只有一大盆冰凉的折耳根。   摆明了让二人难堪。   太子爷气得太阳穴突突跳,马上又要喷火,卓杭起身走到东侧的火锅前,夹了块羊肉回西侧扔他碗里,火又熄了。   顾铮刚熄火,债主又双来煽风点火,寒冬腊月把空调关了。   “卓家不还钱,我们冬天没钱交采暖费,电费也是能省就省。”   债主肥头大耳贴着火锅不嫌冷,俩瘦子挨着折耳根冻得直哆嗦。   好脾气卓杭神色淡淡,暴脾气顾铮终于喷火。   “担待个屁,老子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气!”   顾铮生气,正中债主下怀。   “还敢跟我耍横,当你是太子爷,你爸是李刚啊?”   顾铮正要骂人,卓杭抢答:“他爸是俞城文旅局长顾明宇,顾铮确实是太子爷。”   债主筷子没夹住,羊肉掉桌儿上。   顾铮此刻终于明白,卓杭没讲债主情况,二话没说就带他过来,是想利用他的身份!   陈夕说得没错,说再多没有用,只有后台硬,才能实现对等。   债主问:“你爸真是顾局?”   顾铮给他看手机相册中能证明身份的照片,债主没成想今儿个碰到钢板,一脸懵逼。   谈判话不在多,而在精。   卓杭全程只说了两句话,字字珠玑。   债主想了想,问:“你们两家是什么关系?”   问这话就是想确定顾铮是以什么名义担保卓杭肯定能还钱。   最好的回答方式是:两家父辈交好。但顾铮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万一对方找老顾对质,自己容易挨揍。   不能给老顾甩锅,就只能说他跟卓杭的关系。   若是以朋友关系来担保,债主肯定怕二人关系不保靠,会要一些担保物,或者提一些条件。   既已入局,那就“好人”做到底。   顾铮揽着卓杭肩膀,说:“我们是可以上床的关系。”   卓杭了解债主脾性,刚开始我跟债主套近乎,他不接话,就是想看我出糗。   我全心全意帮他,他总留一手算计我。   想把自己撇干净,没门儿!   顾铮搂着卓杭,故作姿态亲密。   卓杭面色古怪,做梦也没想到化解矛盾的方法是跟债主出柜。关键顾铮说的是事实,结合当下处境,于情于理都不能反驳。   债主看着搂在一起的男同,刚吃的羊肉比吃了一盆折耳根还要反胃。   惹不起钢板,只能化干戈为玉帛。   *   出办公楼,迎面吹来一阵寒风,顾铮穿得少,刚在债主那受了冻,现在又吹了风,打了个大喷嚏。   卓杭让他在车里等着,在不远处的星巴克买了两杯热腾腾的香草拿铁。   卡宴点火发车,拐了个弯正要出停车场,没成想捷达插队,卓杭踩急刹,顾铮手中咖啡飞溅,洒了一身。   卓杭说:“前面的抽屉里有纸巾。”   顾铮拉开抽屉,拿起纸巾,发现下面的黄花梨古筝。   精雕细琢的古筝钥匙扣别具匠心,背面刻着两个字母:G.Z.   顾铮回想之前的推论,瞬间呆若木鸡。   咖啡渗透西服,卡宴开出停车场,顾铮回神。   “卓杭。”   卓杭专心开车,没注意这边情况。   “嗯?”   顾铮食指吊着古筝钥匙扣,吊到卓杭眼前,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13章 圣诞礼物   佛罗里达州不养闲人,新墨西哥州暴力犯罪率每10万人780起,斯坦福所在地加州虽不像这俩州这么出名,但由于美国实施宽松的枪支法,也好不到哪去。   刚入学时,卓杭没倒过来时差,白天睡觉晚上出门采买生活用品,回学校时遇到一群黑人。   黑鬼打劫的方式简单粗暴,堵路、捉人、拖进小胡同。   卓杭评估局势,双拳难敌六条腿,索性放弃抵抗,决定破财消灾。身上没有现金,信用卡又刷不出来,只能给刚采买的物资和绿水鬼。   绿水鬼是父亲送的,是对他的肯定,他不想给。   卓杭上缴生活用品,将手背到身后。   黑鬼就是奔着劳力士来的,哪能轻易收手?   明知反抗是不理智的行为,但对方要锯他的角,小绵羊急了也会咬人。   俩黑鬼将卓杭按在墙上,还一个用刀抵着他的后背,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威胁的话,拎着他的手腕要解表带。   胡同外突然射进一束光,有人拿着手机在尽头晃,强光驱散卓杭内心的恐惧,也照得黑鬼无所遁形。   黑鬼情急之下拿刀割表带,卓杭发出嘶吼奋力抵抗。   胡同外传来警铃声,男生大喊:“Police, someone is robbing here!”   黑鬼见形势不妙,放开卓杭,三五秒跑没影了。   卓杭理理被抓歪的衬衫,抱着物资出胡同,准备跟男生道谢,却不料那人已经走远。   哪有什么警察,警铃是男生用手机放的声音。   一日选修课下课,卓杭戴着耳机换教室,迎面走来个男生,说了什么没听清。   卓杭摘掉耳机,想让对方重新说一遍,却不料男生径直走过,只留下一个印着香奈儿logo的背影。   同样的衬衫、同样的身段,卓杭无比确定这人就是胡同里救了自己的男生!   他想道谢,但看男生走进其它教室,只得作罢。   后来,卓杭在网站检索经管学院各个系的课程表,发现那天第二节课上微观经济学的只有管理科学与工程专业。   并且查到了那天救他的是系草:顾铮。   为了表达谢意,卓杭淘了块海南黄花梨老料,排了三个月的队请木雕大师雕刻成古筝,并且刻上G.Z.两个字母。   2018年圣诞节,卓杭将黄花梨古筝放在精致的盒子中,前往管科工程宿舍。   路过小树林时,见顾铮与一名男生接吻。   卓杭不歧视同性恋,但忽然觉着送的东西太隆重,怕对方会多想。   思忖再三,古筝没送。   尚好的瘤疤水波纹路料子,独具匠心的工艺,卓杭摆弄古筝,怎么看怎么喜欢。   既然不能送,那就自己留着。   卓杭将古筝拴在宿舍钥匙上,回国后又绑到卡宴钥匙上,若不是仨月前的招标,他本想一直戴着。   *   卓杭对顾铮的情感很复杂,但应该不是喜欢。   开始是感激,感激顾铮让自己保住了绿水鬼;之后不知因为什么,顾铮隔三差五就来挑事儿,卓杭很烦;那次招标,卓杭觉着顾铮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所以拆掉了车钥匙上的古筝。   刚刚顾铮与债主谈判的身影,与6年前胡同见义勇为的少年重合,卓杭觉着这混蛋又似乎没那么可恶了。   卓杭单手开车,将古筝钥匙扣顺到自己手上,说:“不是。”   顾铮藏不住事儿,心中有疑惑就会立刻搬到明面上说。   与其猜来猜去内耗自己,不如直言不讳给别人添堵。   “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在车里藏刻我名字的古筝?”   卓杭也不是扭捏的人,决定什么就会去做,既然抽屉里的古筝见了光,那就把话一并说开。   “我没打算藏。”卓杭说,“这古筝原本就是想送你的。”   顾铮跟广博实去了几次拍卖会,对古玩耳濡目染,认得这料子。   “海南黄花梨老料瘤疤水波纹,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还说不喜欢我?”顾铮抢回古筝,贴着鼻子狠狠吸,“香气都淡了,肯定戴了很多年。”   “你该不会是一直暗恋我吧?”   卓杭:“……”   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般狂妄、不依不饶、有逻辑的自恋狂魔。   “不是。”   顾铮追问:“那是什么?”   卓杭说:“刚入学时,我在胡同被打劫,你放警铃赶走了黑鬼,我为了表达谢意,买了料子做了古筝。”   “啊?”顾铮仔细回想,终于想起,“你不说,我都忘了有这事儿,那天就是碰巧路过嘛……”   自恋狂魔讲了一会儿曾经,忽然觉着以“卓杭不喜欢我”作为前提条件,有很多事情逻辑不通,于是又开始刨根问底。   “可你既然认得我,为什么第一次跟你说话不理我?”   “那时戴着耳机,没听清你讲什么。”   “既然古筝都做好了,为什么不送给我?”   “因为……”卓杭没好意思戳破撞见他与沈月生接吻,话峰微转,“因为你太混蛋了。”   “我混蛋?”顾铮不乐意,“你恶意造谣我是同性恋,害我差点儿没拿到保送,我没坏你已是仁至义尽,你还好意思舔着脸怨我?”   卓杭皱眉,“我什么时候造谣你了?再说,你不就是同性恋么。”   他说不出口的话,顾铮倒是好意思说,“自从你在小树林看到我跟阿生……之后就有好几个gay关注我的ins,再之后周围人看我的眼神儿都不对劲了……”   卓杭被子虚乌有的罪名惹恼,语气生硬了些,“别人的眼神代表什么取决于你的主观感受,gay关注你或许是因为你有吸引这部分群体的潜质,这些都是你的主观推论没有确凿证据。”   “我根本就没做过造谣的事情。而你因为不恰当的推论,找了我6年麻烦,说你是混蛋有错?”   是啊,一切都是我的主观臆想,确实没有证据。   没成想跟他杠了这么久,原来是误会。   顾铮梗着脖子,明知没理还拒绝认错,“那你也没办法证明,你没造谣过我啊?”   这些年每次顾铮耍无赖都会让卓杭憋一肚子气,他有教养不代表没脾气,今儿个又被触到逆鳞,卓杭不想再忍了。   卓杭看向顾铮,眼神冷得能结冰,“你听谁说过我造谣,现在可以让那人与我对质,如果没有人证或是物证,我就告你诽谤。”   坏了,又给疯批惹急眼了。   小作精怼天怼地,专挑软柿子捏,碰到硬茬就趴窝。   顾铮耷拉个脑袋不吭声。   这回换卓杭不依不饶,“你是不是欠我句道歉啊?”   争了6年,现在道歉,不就是承认自己输了么。   顾铮不想掉价,灵机一动,可怜巴巴道:“我因为给你让标,被家里赶出来了,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嘛?”   卡宴下高架,卓杭靠边停车,“都快开到你家了,怎么才说?”   顾铮撇撇嘴,“你刚也没问啊。”   卓杭有明确的工作计划,今儿个上午本想处理金条,下午买期货,不料计划被顾铮打乱。期货市场一时一个样儿,时间宝贵,他不想再跟智障做无意义的纠缠。   “你现在住哪?”   “这么着急把我送走,你是不是着急去约会啊?”顾铮没好气道,“刚帮你搞定催债的,也不说请我吃顿饭,怎么就不知道疼人呢!”   “我疼你,谁疼我啊?”   顾铮看他这眉头紧锁的样儿,突然想到这人就连都能被催债的催习惯了,莫名有些心酸。   这是得受多少苦啊。   顾铮想了想,说:“咱们一个是离家出走的高富帅,一个是被人催债的闷葫芦,现在都挺惨的。”   卓杭以为顾铮又要找茬,准备给他上节散打课,却不料被勾住肩膀。   “欠2亿的债主都能化干戈为玉帛,天下就没有清不了的债,今儿个咱也把往事一笔勾销!”顾铮单方面清债后,还要强行贴着卓杭的脑袋哥俩好,“从今天起,咱们就是好兄弟,你有福我同享,我有难你来当!”   这不平等条约的针对性未免也太强,卓杭朝着顾铮侧肋狠狠一杵。   顾铮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我就是看你可怜,想分你点儿温暖,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能打人呢?”   卓杭一语道破,“胡搅蛮缠,我看你就是不想道歉!”   顾铮耍赖不成,给自己做了三分钟心理建设,憋得耳尖泛红,声音细若蚊蝇。   虽然声音很小,但卓杭听清了。   他说:“对不起。”   2024年圣诞节,二人长达6年的针锋相对,终于画上句点。   *   冬日的街头镀上太阳的金辉,巨大的圣诞树矗立在广场中央,卡宴停在路旁。   顾铮坐在车里,触景生情。   上学时,每年圣诞节都会收到很多礼物,今年不仅没有礼物,就连家都回不去了。   “这个圣诞节,我们都好惨啊。”   卓杭惨惯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铮眼珠转了一圈儿,突然冒出个鬼点子,“你的古筝原本是打算送我的,我的绿水鬼原本也是想要送你的,不如我们把东西换换,这样就都有圣诞礼物了!”   在一个被节日魔法笼罩的下午,巨大的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装饰品的圣诞树下——   顾铮拆掉绿水鬼,戴到卓杭手腕上;卓杭擦擦黄花梨古筝,绑到顾铮腰带上。   绿水鬼和古筝终于等到它们真正的主人。   离家出走的受气包和没人爱的小可怜都有圣诞礼物了。 第14章 云涌   圣诞节后,顾铮收到了澜海的offer。   太子爷大张旗鼓地发了个朋友圈,以此证明自己终于有工作了!   别的企业啥样顾铮不知道,澜海管理挺松散的。不开早会、没有入职培训、甚至连个新人介绍都没有,副总就直接把他领到工位。   顾铮工位正对着陈夕,大早晨小白脸哈欠连连,一点儿没有上班的样子;旁边坐着40多岁的老大哥,老大哥一直低着头,在桌子底下偷偷啃玉米;斜对面坐着养金鱼的胖子,胖子问:“小伙儿多大了?”   “25,过几天就26了。”   胖子邪魅一笑:“那你得管我叫哥。”   陈夕:“我也是你哥。”   老大哥:“俺也一样。”   顾铮:“……”   这帮销售真会挖坑,还没自我介绍呢,先认了一堆哥。   有这么欺负人的么!   “我叫顾铮,不太懂广告行业,以后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教。”   想占我便宜,没门儿!   胖子说:“我是张元吉,不仅不懂广告行业,还不会做表格,听说弟弟是斯坦福毕业的高材生,能帮哥哥整个表不?”   强行认哥,还要绑架我干活?   顾铮睁眼说瞎话,“我刚回国没两天,不太会用国内的办公软件。”   “哈哈哈!”小白脸又露出小白牙儿。   顾铮斜了眼陈夕,隐约瞧见领口露出的脖颈红痕斑驳。   圣诞节狗男男肯定去约会了!   顾铮没好气道:“胖哥,表格可以让小白……让陈经理给你做!”   “你陈哥昨天累到了,精神不济。”张元吉走过来,点开顾铮桌面的WPS,赶鸭子上架,“年轻人多劳多得。”   不想给你做表格还不行,怎么跟土匪似的?   欸?听胖子这语气,像是知道小白脸跟副总……   晕,好像进了狼窝。   本是来学谈判的,没想到谈判没学到,先给土匪做了一上午表格。   快到中午,林奕然发微信约他一起吃午饭,顾铮没有陈夕微信,在企业微信问:中午一起吃饭吗?   “你跟林哥去吃饭吧,我去陪甲方。”陈夕提醒刚入职的愣头青,“企业微信有监控,聊天容易被行政逮。”   “昂,那你加我微信?”顾铮亮二维码。   陈夕扫码,说:“林哥应该是想问客户资源,你可以先拢拢有广告投放需求的朋友。”   不是,刚入职啥都不教,就想压榨我的资源啊?   顾铮问:“澜海对新员工没啥扶持政策么?领导不管,就纯散养啊?”   此话一出,工位上10多名KA齐刷刷看向他,眼神意指:你在说什么风凉话?   陈夕说:“入职培训课件100多页,给你你能看么?澜海新人培训老师要讲两周课,你都不知道广告行业是做什么的,跟着上课能学进去么?”   “KA不是中小,我们面对的是广告预算超千万的大客户,销售也不是纸上谈兵,实践远比理论重要。”   “澜海三省,谈判最厉害的就是林哥。”   顾铮被怼得哑口无言。   原来副总是要跳过理论部分,直接带我去实践啊。   广告行业知识没啥用,我就是来学谈判的,实践好,实践好啊!   顾铮屁颠屁颠跟副总下楼吃饭,陈夕给他男人发微信:顾铮质疑你的管理水平和谈判能力。   高度决定视野,领导的格局跟那群乌合之众截然不同,顾铮觉着副总大哥非常不错!   林奕然请他吃了烤肉,没像陈夕说的管他要客户资源,也没借着他的身份揩油。而是先问他生活中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又关心他对工作环境的适应情况,最后给那群就会欺负人的销售骂了一顿。   自从被赶出家门,顾铮没有感受过温暖,今儿个见林奕然是性情中人,几块烤肉下肚,主动交代:“林哥,我有个哥们儿是做医美的,他家之前说过想投广告,但是一直没找到信得过的人。”   “慢慢吃,不着急。”林奕然给他倒了杯热茶,笑得非常亲切,“正好下午没事儿,吃完一起去聊聊?”   “行!”   顾铮给广博实发了条微信,吃过午饭,再次坐上奔驰S400。   林奕然开车不像陈夕那样莽撞,也不像卓杭那样专注,方向盘在手,一切尽在掌控。   欸别说,副总大哥看上去还挺帅呢!   奔驰S400停在海棠整形医院门前,二人下车。   广博实笑脸相迎,今儿个他爸广万舒正好也在,就跟着一起聊聊。   顾铮介绍:“这位是澜海KA林奕然,从事广告行业十余年,今天一起碰碰广告营销方案。”   林奕然主动与甲方二人握手,谦虚道:“今儿个来得匆忙,没准备什么方案。咱们就是一起探讨下营销策略,让您赚更多钱。”   四人来到会议室,广万舒开门见山:“海棠在俞城开了10多年,回头客挺多,照理说早就该开分店,但是我没啥大志向,更不想操心,所以就只有两家门店。”   林奕然笑道:“俞城开了十年以上的整形医院,除了莆系就是海棠。我上下班经常路过这儿,您门店地段好,肯定不愁客源。医美认口碑,回头客多说明咱家口碑好。有知名度、不愁客源又能留住老客户,这钱就该您赚!”   三连发彩虹屁吹得广万舒心情舒畅,哈哈笑道:“其实吧,做生意的没人跟钱过不去,就别太操心,能多赚点儿钱也成。”   林奕然想了想,说:“我们店回头客多、老客户流失率低,所以用同样的营销资金,维稳老客户产生的收益肯定会低于拓展新客户。”   “赚钱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拓客。但我们要做的不是单纯拓客,而是在特定的时间拓客。”   “医美节假日人满为患,过年前后肯定不愁客源。春秋季节温度适宜,有利于术后恢复,是行业旺季。所以最佳的拓客时机是夏季。”   林奕然三言两语直接说到海棠营销痛点,广万舒正襟危坐,道:“博实,去楼上把我前几天在武夷山买的大红袍拿来。”   广博实小跑上楼。   见来人是个懂行的,广万舒虚心求教,“那您看,咱们这营销该怎么做?”   林奕然说:“这些年很多整形工作室,依靠投放广告营销获客,虽能立竿见影,但也仅仅是昙花一现。海棠与其做同质化的短效拓客,不如做品牌内容营销,凭借咱们的口碑,肯定能事半功倍。”   “那您看,这品牌内容要怎么做?”   现在广万舒已经完全沉浸在林奕然的思路中,一直在问营销策略,连儿子拿茶叶回来都没发现。   “医美行业无论是做创意内容还是做广告营销,都要规避风险点。我们的医疗设备、手术过程、患者自述……在营销中都不能体现,而这些恰恰是消费者最关注的内容。”林奕然卖了个关子,“所以我们是要在不违反营销广告法的前提下,输出让消费者产生共鸣的创意。”   林奕然点到为止,没再说话。   乙方不说话,甲方倒是急了。   广万舒说:“林总,小铮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介绍来的人肯定不会差!您看咱家营销应该怎么弄,我都听您的!”   顾铮会晤:谈判不是一股脑的输出,而是要找到甲方痛点,精准切入、调动情绪。   副总大哥刚才不说话,是在吊人胃口呢!   果不其然,见甲方上套,林奕然说:“虽然投放条件苛刻,但也不是没有宣传方法。”   林奕然走到丰胸促销活动KT板旁,指着客户隆胸前后对比图,说:“就拿丰胸项目来说,广告宣传真人对比图不能放,但可以用漫画形式输出。”   广博实说:“用漫画展现确实能规避肖像权、广告法等问题,但就怕宣传效果不好,隆胸手术肯定是用真人照片更有说服力啊。”   林奕然摇头。   “比如,真人这里实际这么大。”林奕然在KT板上画出个夸张的曲线,“漫画我们可以画个这么大的!”   其余三位男士万万没想到这种流氓且炸裂的营销手段,三脸懵逼。   林奕然不急不缓道:“做这项目的都是女生,她们最关注的就是术后效果。我们可以画几个有气质的小美女,重点不在‘露’,而在‘大’和‘挺’。”   尼玛,原来最懂女人的是男人!   顾铮被这流氓且精准的创意硬控三秒,瞠目结舌。   林奕然继续道:“红楼梦有‘金陵十二钗’,我们可以输出个‘俞城三四五六七钗’。您想投放几个月广告,就叫几钗。”   先是探寻甲方需求,然后结合需求和行业规则输出营销策略,之后以用户关注点出发制定营销方案,最后以甲方需求制定营销节点。   牛逼,副总大哥真牛逼!   最后,林奕然说:“今儿个也没什么准备,刚才说的都是我不成熟的想法,至于具体的广告投放节点、费用、效果,稍后顾铮会做个详细的case,您二位跟他碰就成。”   副总大哥全程没有过度包装、更没有废话,不急不缓点到即止,条理清晰游刃有余。   直击灵魂的谈判,就是用最直白的话术,说到甲方心里。   顾铮佩服得五体投地。   离开海棠,二人上车。   林奕然按下车窗,点了根烟,问:“我谈的还行么?”   太子爷秒变小迷弟,开始用敬称:“超级行,太行了!您比罗杰·道森还牛逼!”   林奕然轻笑,“那你这几天跟我走,谈什么客户你都跟着。”   “行行行。”   顾铮说完反应过来,刚林奕然帮他谈单,谈成了澜海给他发钱;但若是他陪林奕然谈单,不就成拎包的马仔了么!   “林哥,我刚来澜海,对咱们企业文化不太熟,是不是得先参加入职培训啊?”   “不用。”林奕然点火发车,“KA新人就是不能懈怠,得上点儿强度,不然总有人说我管理松散。”   顾铮心里咯噔一下。   小白脸当面不吱声,背后捅刀子,副总大哥不露声色,谈完单了阴人。   销售两面三刀,狼鼠一窝。   顾铮憋气归憋气,佩服也是真佩服。   在谈判领域,林奕然是绝世高手,他是初出茅庐的侠客。经此一役,他受高手点拨觉醒谈判血脉,日后要拜师学艺,待习得武功秘籍后,肯定也能在谈判武林横着走。   卓杭不会说话都能搞到钱,我一个有嘴的还能饿死不成?   我不是除了EMO和耍脾气什么都不会的太子爷,我要跟着林哥在谈判领域混出点儿名堂,让那些曾经瞧不起我的高看一眼。   远处天际,云从四面八方聚集,化作汹涌的潮流。   风起,云潮翻涌。 第15章 ASMR   “我家还真就是节假日人多,平时没客户还得给医生发底薪。你带来那大哥真牛逼,一下就能猜到我们想做什么。”广博实在泡脚桶里踩水,水溅按脚小妹一身。   顾铮这几天被林奕然当驴使,可算熬到放假,没功夫调戏小妹,只想老实歇着。   “本以为打工‘九九六’顶天了,没想到林哥‘十十七’,跟机器似的连轴转。”顾铮抱怨,“哎呦,轻点儿!”   按脚小妹收了劲儿,问:“哥是不是经常腰膝酸软、头晕耳鸣啊?”   “啊,你怎么知道?”   小妹说:“一般肾脏精气不足会出现腰膝酸软、头晕耳鸣的状况,这位置是肾的反射区。”   “哈哈哈,兄弟肾虚啊!”广博实煽风点火。   顾铮炸了,“老子体力活干一晚上不带停的,这他妈纯属是跟林哥跑客户累的!等你上班就知道了,连轴转几天不虚都有鬼了!”   广博实反驳:“这么多社畜,也没见谁干点儿活就像你这样啊。”   “去去去,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是为了陪你跨年,我早就回宾馆睡觉了。”   回不去家的孩子跟霜打的茄子没两样儿,靠沙发上蔫了。   广博实不忍戳穿,“行行,你说什么是什么。”   KA每天与大客户斗智斗勇,林奕然百炼成钢,顾铮这块废铁上点儿强度就适应不了。   虽身心俱疲,但领导交代的任务不能落。   顾铮说:“元旦过后,你抓紧把广审表办了,投放广告要用。”   “哎我说,有这么跟甲方说话的乙方么?”广博实不乐意,“需要出多少钱,以什么内容输出,投放哪些平台,预估能达到什么效果,这些你都得讲清楚啊。”   顾铮闭着眼睛说:“在夏季投放线上广告,推微创手术、超声炮、光子修复晒伤等不需要的手术的项目,用以引流;春秋正常运营,不需要大量铺广告,配合线下活动来做就可以;冬季加大力度推广手术费用高的项目,比如隆胸、整形、削骨,线上线下联动整合打造品牌。”   广博实一听这话就是经过高人指点,再三确定:“你别上几天班就胳膊肘向外拐,为了业绩卖了兄弟。”   “林哥专业度可以,营销策略没问题,投放平台我给你把关。”   广博实又要说什么,顾铮掀开眼皮,不耐烦道:“统共100万广告费,这点儿小钱计较什么。”   “投吧,赔钱算我的。”   99%的销售拿甲方100万广告费要谈几个月,顾铮一没给投放计划,二没给投放方案,就连投放内容说得都不具体,就敢张嘴要钱。偏偏太子爷家底够厚有硬实力,再加上甲方是知根知底的好哥们儿,这单分分钟就成了。   广博实说:“之前我家想上电视广告,电台说要手续,并且投放内容也有限制。我当时不懂,怕交了广告费后效果不好,就没跟他们合作。兄弟懂行,这事儿有你我放心,节后我就去办手续,什么时候准备好合同了告诉我。”   顾铮“嗯”了声,又把眼睛闭上。   广博实凑过来,小声问:“要不要换个地方跨年?”   “不。”   “咋的,真虚了?”   顾铮揉揉眼睛,说:“怕得病。”   “做好措施就不……”   顾铮打断,“要嫖你自己去,我要睡觉。”   广博实逼逼叨叨一堆,顾铮嫌他烦,上楼开了个房间睡觉。   虚了又不是萎了,想搞还是能搞。   主要是不想。   他只是长了一张玩得很开的脸,实际上这辈子就搞过俩人。   说来也奇怪,空窗期隔三差五会有需求,但自从跟卓杭搞完就一直提不起劲儿,左右手都不亲了。   刚才挺困,上楼洗漱完,趴床上又不困了。顾铮睡不着,便又开始视奸卓杭。   咦,微信的金条头像换成拼图了。   绿水鬼是表,金条是黄金,拼图是什么意思?   还没还完债就玩上抽象了?   顾铮抱着枕头在滚了两圈,突然发现个极其炸裂的事实——   他总是关注卓杭。   我为什么总关注卓杭?   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睛与阿生很像。   不。   卓杭不是阿生。   虽然他们都挺冷,但阿生是不爱说话,而卓杭是故意闷着、压着藏在心底的疯。   比起阿生,卓杭冷得更为极端,对原则和底线的较真程度甚至有些不正常,疯起来跟恐怖分子似的。   他很危险。   可我为什么明知危险,还非要往他跟前凑呢?   或许是因为法外狂徒总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吊着我的胃口吧。   还好录音要回来了,以后不能拿把柄威胁我。   但最重要的事忘记问了。   那晚卓杭刚开始认出我了,为什么没推开?   他为什么没推开呢?   该不会是喜欢我,不好意思承认吧。   嘻嘻,下次见面一定要问清楚,不推开我是什么意思呢?   摸你两下都要喜欢死了吧,不敢承认的小怂货。   顾铮在床上滚来滚去,愈发笃定自己推测,咧嘴儿偷偷乐。   跨年夜,窗外烟花砰砰响,屋里回不去家的受气包空虚寂寞。   夜深人静,有些伤感还有些燥热。   顾铮鬼使神差地解下皮带上的古筝,贴向小顾。   古筝触感冰凉,像卓杭。   顾铮闭眼感受上面的纹路,琴弦划过,弯曲的弧线刚好贴合。   卓杭若是知道他这样,怕是要气死。   黄花梨贴着肉,琴弦绞着小顾,摩擦生热。   比左右手舒爽,但还是感觉差点了儿什么。   顾铮点开从法外狂徒那缴获的录音,快进,再快进,突然听到声“啊——”   声音很轻,混着鼻音。   就是这么浅浅一声,搅得顾铮魂儿都散了。   不过三五秒,小顾吐了。   晕,真没出息。   顾铮擦擦手,意犹未尽。   想汲取更多,但卓杭只肯叫一声,之后全是静默。   顾铮点了根烟,烦躁地吸了几口,脑中画面挥之不去。   真想再弄他一次。   想让他穿着羊绒大衣,只穿大衣做。   得想办法找点儿由头,卓杭有求于他,才会乖乖躺着。   这ASMR太短,下次要录更多。   清晨,顾明宇板着脸在阳台浇花,对妻子说:“小王八蛋今天微信运动不到100步,应该没出去浪。”   李琳睡眼惺忪,给儿子发了条微信说:圆圆想你了。   所以,顾铮元旦回家的原因是:一条狗想他了。   中午,徐嫂做了一大桌儿菜,顾铮美滋滋啃螃蟹腿儿,顾明宇问:“琳琳下午有什么安排?”   呕,即便听过很多次老顾对妻子的爱称,顾铮还是受不了。   李琳说:“睡觉。”   顾明宇问:“今儿个阳光明媚,下午一起去钓鱼?”   对妻子说的话,实际是说给儿子听。   李琳只管生不管养,顾铮这些年都是顾明宇拉扯大的。小时候对父亲言听计从,长大点儿翅膀硬了就叛逆,现在总跟老顾斗智斗勇。   这次离家出走让顾铮体会到生活不易,父母给了他任性的资本,但同时也要求他为自己的任性买单。   儿子在外面飘了一周,做父母的哪能不心疼?说圆圆想他,无非就是想要个台阶下。   顾铮笑着说:“好哇,我们一起去钓鱼吧。”   午饭后,顾明宇开雷克萨斯带着老婆孩子去水库,挑了个向阳背风的位置下杆。   顾铮不喜欢钓鱼,陪母亲大人在湖边儿玩金铲铲。   林奕然教会他,要想掌握主动权,偶尔可以越过负责人直接搞定老板。   以谈判的思维分析顾家局势,老顾是负责人,母亲大人是老板。若能搞定母亲大人,就犯不上跟老顾浪费时间较劲。   趁着母亲大人摇出三星五费夺冠,顾铮狗腿道:“妈,我现在突然发现,以前有时候挺混蛋的。”   “哟,可算说了句人话。”   顾铮摸摸鼻子,咽了口吐沫,说:“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彻底弯了,直不回来了,你们会不会真把我赶出家门啊?”   长杆挥摆,老顾钓上条大鱼,抓着鱼钩向老婆炫耀。   李琳竖起大拇指。   阳光洒在静谧的湖面,李琳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对儿子说:“上大学那会儿,老顾不知道我家有钱,寒假在饭店刷盘子洗碗干了一个月,用所有积蓄买了两张电影票,开学后故作轻松地问我:要去看电影吗?”   “交往后,有段时间我故意减肥瘦了很多,老顾心疼,兜里只有10块钱,都给我买零食了。”   “30年前,你父亲第一次登门,你姥爷瞧他那寒酸样儿心里八百个不愿意。他问我,看上这小子什么了?我说,看上他对我好,这辈子一定非他不可。”   顾铮曾以为父亲是为了事业与母亲结婚,现在才明白父亲很爱母亲,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父爱如山,老顾为他付出了很多心血,而他却一直装没看见。   李琳说:“判断一个人是否值得去爱,不是看他有多少,而是要看他能给你多少。”   “如果那个人能把所有都给你,而你这辈子一定非他不可,我想,当爱情发生时,就无关性别了。”   *   一家三口在湖边玩了一下午,返程时,顾铮突然想起——   “咱家有多少流动资金昂?”   顾明宇不管钱,李琳以为儿子要败家,没好气道:“要钱干嘛?”   “之前卓杭炒股,1亿本金赚了3亿。前几天见到他,说可以帮忙做资产分配。”顾铮狗腿道:“母亲大人能不能分出来1小亿,让我跟他借借光?”   有成功案例的基金经理总是很容易搞到钱,再加上儿子的三寸不烂之舌,雷克萨斯还没开回家,李琳就答应了。   晚上,顾铮趴被窝里摆弄古筝,给它的原主人发信息——   「G:干嘛呢?」   「G:你上次说不过亿的资产可以帮忙打理,还作数吗?」   「G:我有9999万」 第16章 无法修复的关系   A股市场近期出现了一只令人瞠目结舌的新股——百源新材。   该股以10.68元价格发行价上市,短短半天内飙升至80元,迅速引发市场的热议。据报道,百源新材主要从事建筑材料生产,近三年的年均净利润没过亿。该公司既没有创新,也没有营销,股价飙升定有蹊跷。   卓杭敏锐察觉疯狂涨幅背后隐藏的巨大风险,抓住机遇,火速前往百源新材所在地襄城考察。   「岸芷汀兰:小杭在做什么?」   或许是到了更年期,程芷心浮气躁,总是给他发信息。刚开始卓杭会象征性回几句,自从炒股赚钱后,就不经常回了。一是因为找到了擅长的领域,他要专注于自己的事业;二是因为程芷发的东西太没营养,他不知道回什么。   卓氏地产鼎盛时期,卓有智很少回家,现在企业破产,整日闷在家里写书法。上月卓家卖掉城西两处房产,辞退了保姆,程芷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众星捧月的阔太太变成买菜做饭的家庭主妇,每天蒸了几个馒头、做了什么菜、换了床单被罩……都要发给卓杭。   他是母亲存放情绪的垃圾桶,每天至少接收30条信息。   「岸芷汀兰:小杭怎么不说话」   「岸芷汀兰:忙什么呢」   「岸芷汀兰:什么事儿能有你妈重要啊?」   极具创作天赋的表演型人格做什么都要有观众,程芷现在唯一的观众就是卓杭。   卓杭越是淡漠,越是不回信息,程芷的语言就越是尖酸犀利,非要引起他的注意。   卡宴停在百源新材工厂门口,卓杭按下车窗,点了根烟。   卓杭注重养生,所以很少吸烟,目前为止吸烟最多的两回,一次是跟顾铮上床前,一次是现在。   没关系。   他习惯了。   卓杭拍拍脑袋,将看到的信息拍碎,删掉聊天记录,佯装不曾看到。   门口的空地停着三五辆货车,半小时过去,只有一辆车动了。   按照百源新材的财务报表,想达到日均30万流水,至少需要10辆货车运输建材。而现在门口的其余4辆货车都是装样子的,百源新材很可能只有1辆货车的交易额。   这说明该公司的业务体量被夸大10倍。   财务造假,对上市公司而言是致命打击。   卓杭掐灭香烟,烟雾散去后,嗅到金钱混着泥土的芬芳。   正准备进厂考察,程芷发来视频。不过10分钟没回信息,就又来刷存在感。   卓杭用对付债主那一套对付母亲,任凭手机震动,就是不接。   偏偏程芷坚持不懈,没能力赶走催债的,还不敢跟老公磨叽,只会一遍又一遍地打给儿子,比催债的还积极。   卓杭又想抽烟了。   不知第几次视频响铃结束,程芷发来信息——   「岸芷汀兰:小杭,生日快乐」   哦,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作为同龄人中最年长的,卓杭注定要比其他人背负更多。   「日木:谢谢妈」   「岸芷汀兰:什么时候回来?」   「日木:现在往回走,晚上六点之前到家」   程芷再闹,也是他妈。   他读寻常百姓读不起的学校、接触较为上层的社会环境、不愁吃穿用度……要感恩父母给的一切。   事业固然重要,但亲情无法割舍,他需要一个家。   往年元旦卓有智都有应酬,程芷一直做身材管理,所以没人给卓杭买过生日蛋糕。   今年,他自己买了蛋糕。   卓杭进门,程芷小跑过来,与微信中尖酸刻薄的语气截然不同:“大儿子回来啦,开这么久车,累坏了吧!”   程芷拆了蛋糕,点上蜡烛,说:“许个愿吧。”   此刻卓杭以为只要能还上债,父母就可以不再发疯,破碎的关系就可以修复,他们家就能回到从前。   所以他的愿望是:赚更多钱。   卓杭吹灭蜡烛,程芷切蛋糕,给自己一块小的,儿子一块大的。   母子二人一起吃蛋糕,卓杭久违地迎来片刻温情。   缺爱的孩子总是很容易满足,看见母亲的好,就会忘了她的坏。   程芷说:“26年前妈妈生你时大出血差点儿死了,儿的生日就是娘的苦日,所以甜甜的蛋糕是该给妈妈吃。”   卓杭愣住。   理虽没错,但这话应该是子女说,从当娘的嘴里说出来,听着堵得慌。   程芷喋喋不休,“你爸爸天天不跟我说话,我知道你嫌我烦,可我不跟你说跟谁说呢?”   “小孩子年轻不懂事,等你长到40多岁,就知道妈妈有多不容易了。”   “做人不能太冷漠,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孩子啊!”   本以为记得他的生日是关心他,没想到从进门后母亲一直在演,现在说的话才是真正想说的。   买包美甲美睫一样不落,哪里不容易?   她的不容易,只是在嘴上说。   记忆中的母亲温文尔雅,眼前这个尖酸刻薄的女人让卓杭怀疑自己认错。   胸口堵得要命。   蛋糕刚刚是甜的,为什么现在嘴里会苦呢?   卓杭咽下苦涩,什么都没说。   老师为了让学生印象深刻,会把书本上的内容讲一遍;程芷为了让儿子印象深刻,将卓杭删掉的聊天记录演了一遍。   自私的母亲只想要关注,不在乎任何人的感受,总是通过攀比、伤害他人来找存在感,所以这些年没交下朋友。   朋友不满可以离她而去,但卓杭不能,他没有选择母亲的权利。   卓杭回到房间,脱掉衬衫,戴上耳机闷声练拳。   Bose低音炮振聋发聩,卓杭沉浸在喧嚣的世界不知疲惫。   沙袋很硬,拳头打在上面很疼,比拳头更疼的是心脏。   有些人与生俱来伤害的能力,若他也能学会伤害,或许就不会这么疼了。   不说话不代表不伤心,伤心次数多了,心脏就疼得麻木了。   客厅这么大动静,父亲还在房间自闭,明显是不想理他。   架子上的初代绿水鬼,让卓杭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想要试试自己在父亲心中是什么分量。   卓杭推开书房门,只见父亲双目空洞地趴在书桌儿上。   “父亲。”   “怎么?”   父子二人交流向来言简意赅,卓杭说:“我看上一个项目,需要点儿钱,预估会有10倍的投资回报率。”   卓有智爬起来,斜着眼睛看儿子,“建商场前当地管事儿的都说‘给扶持、给政策’,我信了他们,到处贷款盖商场,结果商场盖好后税收、交通、宣传啥都没有。”   “写红头文件的部门说话都不靠谱,你上嘴唇碰下嘴唇要钱,我就信你啊?”   血浓于水,卓杭从未想过父子之间会产生信任隔阂,难以置信道:“他们说得再好听,都是外人,我是您的儿子,要钱是帮您还债啊。”   “什么帮我还债?”卓有智冷笑,“我的钱都被招商引资的骗走了,需要我时,上门送礼说尽好话;不需要我时,酒肉朋友退避三舍。”   “当今社会就这样,你站在高处,看到的都是笑脸,跌进谷底,才能看清丑恶。”   “我没钱,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有投资回报率100倍的项目,我也拿不出钱。”   经营不善,怪世态炎凉;认人不清,怪人情冷漠。只会喊口号没有具体还债措施,不想面对就逃避,卓氏变成这样都是外界因素的错,难道自身就没问题?   曾经纵横南北的商业大佬,如今闷在房间杞人忧天。   欠债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债务压垮了高贵的骨骼。   元旦对父亲来说是社交日,或许早就忘记今天是他的生日。   父亲说是拿不出钱,书房内却挂着郭沫若的字;母亲明知家中困难,限量款的包也没卖。   父母无法割舍爱好,只有他差点儿损失绿水鬼。   母亲利用他离开农村过上富太太的生活,父亲这些年将他当做摆设。   父母将不爱融进骨血,刻入卓杭灵魂深处。   这个世界上没人爱他,所以他要爱自己。   若是陷入内耗,与父母一样躺平堕落,才是真的完了。   他要坚强。   他需要变得更坚强。   *   卓杭手中只有一千万。   一千万对于他要做的事情来说确实是太少了。   至少需要一个亿。   搞不来钱,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机会飞走吗?   不。   他要吃热面,就会拖着疲惫的身体打三次水;他认准A股会涨,决定炒股,就会all in;他要顾铮的吻,就会贴着对方唇印喝咖啡。   固执偏执的疯子,认定的事情就会不遗余力地做到。   没钱那就搞钱。   既然无法修复关系,那就让亲情破碎得更彻底。   卓杭打开笔电,联系拍卖行,评估母亲的包和父亲的字画,决定找个时机将这些添堵的东西卖掉。   鉴定评估完毕,距离一亿满打满算还差两千万。   两千万不算多,可以去借高利贷。   卓杭正在填贷款资料,收到顾铮信息——   「G:我有9999万」   数年后顾铮回想往事,无比庆幸当年因一时兴起,将偏执的爱人拉出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17章 做空   陇田Omakase正常要提前一周预订,但如果金主是有雄厚财力的冤大头,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顾铮比约定时间提前到了一刻钟,这还是在出门前临时换了裤子的情况下。原本是穿运动裤,但因为不能系腰带古筝没处放,所以换成了牛仔裤。为了让古筝更容易露出来,特意搭配了短款卫衣,衬得腿更长。   包间师傅正在准备食材,见金主来了,正要介绍菜品,顾铮说:“牛肉要三分熟,牡蛎多整点儿,要是能再弄点儿韭菜就更好了。”   师傅:“……”   今日菜品没有牡蛎,不过既然金主喜欢廉价食材,餐厅不介意多盈利。   这里的顾客大多数围着散台坐,师傅做什么,顾客吃什么。这里只有两间6人包间,供商业洽谈使用,顾铮出了6人份的钱,包了包厢。因为洽谈资金分配需要个清净的场合,也因为想做点儿别的。   顾铮问:“捏完这些需要多久?”   师傅答:“您好,需要半小时到一小时。”   “哦,那现在就开始捏吧,以最快的速度捏完,一会儿人来了菜就上齐了。”   师傅:“……”   红二代对小日子有抵触情绪,很少吃日料,来这儿完全是因为在短视频平台检索“俞城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餐厅”,又筛选“双人餐”“私密性”“适合约会”等条件,陇田Omakase综合评分第一名。   顾铮环顾四周宽敞的榻榻米,愈发觉着小日子会玩。   要是在这儿……   “这有监控吗?”   师傅不确定道:“您是想有,还是没有呢?”   “没有,不准有!”   师傅:“好的。”   出于社交礼仪,卓杭早到5分钟,并没让顾铮等太久。   先进门的是条略高于门把手的长腿,然后是白色的羽绒服,他的脸颊依旧没什么血色,好像很怕冷,每次出门都会穿很多。   还是那么好看。   六人包间对于两个人来说过于宽敞,卓杭走到对面,顾铮拍拍身侧示意他坐过来。空调很暖,卓杭脱掉羽绒服挂起来,顾铮瞧见腕间的绿水鬼。   师傅按照金主要求,片刻不敢耽搁,火急火燎地捏完一碟,立刻奉上。   在高雅的环境中就餐,顾铮故作优雅地夹起天妇罗,嚼两口忍不住吐了。   这炸鱼怎么有内脏啊!   为了迅速冲淡嘴里的怪味儿,顾铮又夹了个白白的东西。   口感不怎么对,滑滑黏黏的,怎么还有点儿腥?   yue,又吐了。   本想营造浪漫高雅的氛围,没想到开局吃吐了,好丢人呐!   顾铮不敢再吃不认识的东西,捂住发烫的脸颊,猛喝大麦茶。   卓杭的筷子始终停在半空,看着吐在桌儿上的呕吐物,眼神极其复杂。   “要不,先别吃了,直接聊正事儿吧。”   顾铮硬着头皮说:“花钱订的为啥不吃!必须吃,哭着也得吃完!”   师傅从业30余年,第一次对自己的专业度表示怀疑,清走呕吐物,鞠躬90°频频道歉。   顾铮脸红得像个大苹果,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关键时刻还得善于观察的卓杭解围。   “你不吃器官和肝脏?”   “嗯。”   卓杭从他盘中挑出白子、提灯、鹅肝,放进自己盘里,说:“剩下的都是肉,吃吧。”   师傅松了口气,顾铮眼睛亮晶晶,觉着卓杭更好看了。   精致的人就该吃精致的东西,卓杭吃寿司的样子赏心悦目,顾铮看人下菜,一口吞一个,不知道花几千块钱吃的是什么肉。   师傅本想讲解菜品,但又觉着今天的金主非同寻常,怕节外生枝,火速捏完剩余食材,脚底抹油溜了。   没了电灯泡,顾铮原形毕露,在包房门关上的刹那,贴向卓杭。   卓杭往旁边儿挪了挪,问:“你是有看好的项目,想让我把关;还是想与我探讨投资建议,拟定资产分配方案?”   要是稀里糊涂弄丢了一个亿,母亲大人能扒了他的皮。顾铮暂时收起歪心思,切换到谈正事模式,说:“想让你做资产分配方案,但我要了解你投资的项目。”   顾铮抛砖引玉,“最近艺术品行情不错。”   卓杭摇头,“艺术品可以作为固定资产来抵御市场风险,但倒买倒卖资金回流太慢,我更倾向于赚快钱。”   “那你要炒股?”   “上次炒股碰到十年难得一遇的牛市,股票暴涨,赚钱全是靠运气。”卓杭谦虚道,“现在川普当选,美元强势,会有大量资金流入美国,A股市场前景不好,投资美股风险也比较大。”   顾铮皱眉:“那你要投什么?”   母亲大人能答应给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中了卓杭的炒股能力,若是卓杭用钱投了别的,风险不确定,他没法回家交差。   卓杭说:“还是投股市,只不过不是买涨,而是买跌。”   “买跌?”   股民肯定是希望持有的股票大涨,买跌是怎么个意思,顾铮不懂。   卓杭说:“正常炒股是低买高卖赚差价,反向操作是在价位高时卖出借来的股票,再在股价跌到一定程度再买进归还赚差价。这种操作手法叫——”   “做空。”   卓杭贴得太近,顾铮被握住的大腿火辣辣,半面脸也麻了。他捂住发烫的脸颊,眼睛偏向别处,用仅存的理智问:“你想做空哪支股票?”   “普通A股涨跌超过10%就会触发熔断机制,而新股上市后的前5个交易日没有涨跌限制。我上次炒股赚钱主要依托创业板块,这次还是从创业板块下手。”   “近期我在观察百源新材,10.68元上市半天内飙升至80元,今天中午涨到150元。该公司主要从事建筑材料生产,近三年的年均净利润没过亿,昨天我到他们工厂考察,发现门口的货车远远承载不了财务报表上的业务量,所以百源新材很可能涉嫌财务造假。”   离得太近会干扰判断,顾铮稍稍拉开些距离,努力回忆大学老师讲的内容。   “股票的平均市盈率超过35倍才是高估值股票,现在入市未免太早。”   卓杭再次贴近,“今日借股,明日才能卖出。按照以往几支高估值股票的走势,我有预感,百源新材明日价格一定会破350元。”   对方逼得越狠就越说明事有蹊跷,顾铮理智回笼,再次向后撤,问:“万一涨了呢?”   “那就赔钱。”   顾铮琢磨过味儿,“比如我花350元买的股票跌到0,最多可以赚350元;但如果涨到1000元甚至更多,我就要成倍乃至永无休止地赔钱。”   原来二愣子不是没脑子。   既然被发现短板,那就换个策略。   卓杭夹了块鱼肉,狠狠嚼碎,节骨分明的手搭上顾铮的腿,眸中闪烁危险与蛊惑。   “高回报一定伴随高风险,股市不存在一劳永逸,只有眼光独到的少数人能获得利益。做空就是要面对有限的收益和无限的损失,你敢不敢与我一起?”   跟林奕然学了几天谈判,太子爷今非昔比。   威逼利诱不成,敢撩我,还敢激我?   顾铮鞋尖儿碰到卓杭的脚,反客为主,迅速抓住谈判要点,“基金公司比比皆是,我为什么要把钱给你?”   卓杭说:“把钱给我,若真赔了,你只需承担10%的风险。”   “收益上限也是10%,对么?”   卓杭只讲利益,不说弊端,说明很想要这钱。   越是想要就越是不能给,吊足对方胃口,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顾铮继续道:“按目前PE/VC等风险行业来说,基金经理佣金不会超过5%。你说了抽成没提佣金,是只想口头承诺,不准备与我签订合同吗?”   在接二连三的逼问下,卓杭只能交实底,“百源新材的业务体量至少被夸大10倍,相信我,这单肯定不会亏。”   高领羊绒衫,清冷的声音,公事公办的态度……顾铮看着眼前人,透视眼剥离碍事的衣物,幻想出一丝不挂的模样儿。   只有他知道,这禁欲的冰山搞起来有多带劲儿。   顾铮握住腿上的手,贴近些,几乎贴着卓杭耳朵吹气,“所以你是想用10%的利润,撬动90%的收益。”   太子爷不屑或者是玩不明白性暗示,连番操作意图指向非常明确,就差拿个喇叭对他喊“我要骚扰你”了。   卓杭心跳很快,分不清是目的被戳破,还是顾铮贴太近导致的。本就不善言词,此刻更不知该说什么。   见对方心神不宁,顾铮乘胜追击,贴着他的唇,问:“那晚刚开始你认出我了,为什么不推开呢?”   卓杭偏头,雪白的脸颊难得浮现血色,左顾右盼似在找什么。   顾铮轻笑,说:“这没监控。”   卓杭僵硬的脊背微微弯曲,松了口气。   顾铮一直握着他的手,问了第二遍:“你是不是喜欢我?”   卓杭摇头。   顾铮逼问:“那是为什么?”   卓杭被逼无奈,只能坦白交代,拉着他的手,触碰发生明显变化的部位。   “因为有反应了。” 第18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燥热的密闭空间,顾铮的手贴着质感很硬的牛仔裤,触碰更硬的卓杭。   贴得太近,顾铮能感受到卓杭散发的凉意,想让他暖一些,拥住冰凉的身体。   瞬间,怀中人呼吸乱了。   刚刚卓杭承认是因为“有反应”没推开他,而没以“被中间人下药”反驳,说明肯定是逻辑错乱,才会口不择言。   现在这种反应,更加佐证了他的猜测。   顾铮想做些下流的事情,又怕太过冒犯会像上次一样挨揍,于是夹了只甜虾,到卓杭唇边儿,试探道:“吃吗?”   卓杭看向自己餐盘中的甜虾,说:“我……”   顾铮的腿贴上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能走捷径,何必浪费口舌?   在这肯定没法做到底,既然不会疼,摸两下又不能少块肉,哄顾铮高兴才能弄到钱。   卓杭就着筷子吃了虾,默许了他的行为。   顾铮收到信号,毫不客气地在羊绒衫下摆探进手。   卓杭被突然闯入的手,冰得脊背挺直,又变得紧绷。   顾铮不给他闪躲的机会,在羊绒衫内环住他的腰。   他们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就像热恋中的情侣。   “你先拉着我的手碰你,蓄意勾引我;又咬着我的筷子吃虾,用尽浑身解数暗示我;现在我上钩了,绷这么紧做什么,这不是你想要的么?”   几番接触,卓杭已经习惯了他的歪理邪说,也知道反驳自恋狂魔只会浪费口舌。   他的沉默在顾铮看来是默认,于是动作愈发大胆。   手指沿着腰滑向脊椎,神经中枢传递触感,卓杭身上似有电流划过。   “你的身子怎么总是这么冰?”   卓杭身体底子不好,平日手脚冰凉,冬天穿得再多都感觉不到暖。或许热量能通过触碰传递,冰冷的身体正在顾铮的抚摸下一点点变热。   从脊椎到胸口再后到脸颊,卓杭逐渐回温、变热、燃烧,呼出滚烫的气息,连带周围空气都变得炙热。   他从未产生过这种感觉,陌生的感觉触发身体的防御机制,出于本能向后躲,但又似乎躲得不那么坚定,因为顾铮稍稍用力,就顺从地倒在榻榻米上了。   卓杭能敏锐地发现顾铮不吃器官和肝脏,当然早就察觉顾铮对他有好感,又或者是对他的身体有好感。   从毕业照中顾铮放在女生肩膀的绅士手可以看出,顾铮是很有边界感的人。但在与他的接触中,顾铮并没有保持良好的社交距离,甚至在好几次贴近时,眼睛都要飞出来了。   顾铮说过“谁让标谁就是王八蛋”,“再跟你见面我就是狗”,卓杭搞不懂怎么会有人被疯狂打脸还能如此自信,自信到明明是他有好感,却还要三番五次舔着脸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卓杭看向飘着鲤鱼旗的棚顶,脑中突然冒出个问题:倘若这次给他一个亿的是别人,他会乖乖躺着任凭对方为所欲为吗?   应该不会。   虽然想要钱,但没之前那么想要,父母都能高枕无忧地生活,凭什么要他作践自己还债?   他不会再贱到爬床,不会不像之前那样不自爱。   让顾铮碰,是因为他们做过,在他看来,摸一次跟摸十次区别不大。   并且他不反感顾铮的触碰,甚至有些享受,只要别让他疼就什么都好说。   穿着羊绒衫看不出,摸进去才知道,僵硬的身体似乎比之前更瘦。   顾铮语调轻佻,“之前不是说被人下药才没有力气的么,这次怎么改了?”   谎言被戳破,卓杭难得露出无措的神情。   “不想被发现肮脏龌龊的心思,所以编了蹩脚的谎话骗我。”   “说过的话都记不住,你的脑子呢?”   卓杭的眨眼频率很快,似在想狡辩话术,声线依旧清冷,眸中却荡起了波,“我们这年纪只要不是身体有毛病,随便来个人摸两把就会有反应。我只是与你一样有生理需求而已,不可以吗?”   随便来个人摸两把就会有反应?   我是那么随便的人?   “你当然可以有生理需求。”顾铮抵着卓杭大腿,一下一下蹭,像是为了惩罚他的随便。   “不拒绝不抵抗不就是耍流氓么!”   “咱都是流氓,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去!”   捂热的身体有软化的迹象,顾铮掀开羊绒衫啃咬,身下人呼吸变得急促。   不喜欢还让我碰?   我看你就是嘴硬!   顾铮一口咬住细长的脖颈,衔着喉结磨牙,低声问:“你怎么总是口是心非呢?”   又来了。   自恋狂魔见他不反抗,又以为他喜欢他。   说来也巧,两次都需要一个亿,顾铮每次都可以给他一个亿。   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都是顾铮助他破局。   从刚开始的感恩、到之后的讨厌、到现在的“随便”,顾铮在卓杭心中的位置一直是特殊的,特殊到除了他没有任何人能让卓杭产生如此层次丰富的情绪。   顾铮是卓杭的无可替代。   但这种无可替代应该不是喜欢。   喜欢是纯粹的、自发的、美好的情感,而他与顾铮是以报恩作为开始,之后又因误解变成厌烦,现在因利益变成算计。   这种不纯粹、含有逼迫的、勾心斗角的情感绝不是喜欢。   卓杭解释累了,懒得掰扯,便随他怎么想了。   羊绒衫被掀起来,包间的温度有些低,他有些冷,所以环住顾铮。   抱得紧了,就暖了。   摸摸腰、咬两口也没什么,偏偏顾铮是个不安分的。   他的要害被握住了。   卓杭睫毛很长,遮住漂亮的眼睛,顾铮轻轻抬起他的脸,无法控制地贴近那双漂亮的眼,从疏离的眼神中察觉出一丝诱惑的气息。   明知他很危险,顾铮却屡次受蛊惑,就像玩腻了常规玩具的淘气包突然发现了新奇的玩具。   皮带很好解,卓杭很硬。   “既然你想,那天顺着做下去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开灯呢?”   两厢情愿地做了,就不用丢标了。   卓杭说:“那时不知道摸我的是男人。”   顾铮仔细回想那夜场景,七拼八凑出完整脉络。卓杭应该是先有反应,发现是他之后吓萎了,所以开灯的时候身体才没有异常。   所以,卓杭不是同性恋,也不想跟他做。   可为什么后来又同意跟他做呢?   因为卓杭需要钱。   这就都解释清了。   卓杭开始没推开是因为顺从欲望,之后拒绝是因为无法接受同性,做前戏时没反应也是因为不想做。   所以,卓杭对他都是生理需求,而不是喜欢。   莫名有些失望。   卓杭真的不喜欢我?   不。   不是他说的那样。   “不是对男的不行么,那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儿?”   在明知触碰自己的人是男人的情况下变得越来越硬,在事实面前,卓杭哑口无言。   顾铮扳回一局,心中乐开了花,抱着人又啃又摸。   正玩的起兴,卓杭点开手机上的电子合同,指着签字处说:“签一下。”   他的语调没有任何波动,说得非常自然,仿若一个亿的理财合同就该这样签。   顾铮没想到卓杭非但不答话,还来了个如此生硬的转场。事关顾家利益,顾铮搜刮残存的理智,聚焦注意力审阅模版合同。   与此同时,卓杭慢条斯理地摆弄他拴在腰间的古筝,黄花梨若即若离地隔着裤子剐蹭,剐得小顾被牛仔裤勒得发疼。   局势瞬间逆转,审问者变成了阶下囚。   本想借着投资直气壮地占对方便宜,没成想被反将一军。   老顾常说,情绪越稳定的人越能成大事,顾铮觉着,卓杭肯定能成大事。   二人身体都有变化,卓杭能保持理智,他却做不到。自从古筝与小顾亲密接触后,他越来越重欲。   每次快到临界点时,卓杭都会放慢频率,故意半上不下地卡着,催促他签合同。   这疯批不仅大胆还会玩,若不是身体过于青涩,顾铮还以为他很有经验。   “你先别……”   抗议无效,卓杭抽走他的皮带。   顾铮被撩得精神恍惚,倒吸一口气。   “慢,慢点儿,你手太凉。”   卓杭将他的话当耳旁风,继续动。   当顾铮所有注意力都在集中在不同寻常的部位时,卓杭说:“不签合同也成,先转钱。”   疯子装成小绵羊,诱敌上钩。   他明明知道卓杭这样,为什么还会咬钩呢?   卓杭遵从欲望,他也一样,但一想到他们仅仅是欲望,顾铮就有点儿堵得慌。   但很快他就被越来越快的频率弄得无法思考,感官完全被卓杭拿捏,局势非常被动。   卓杭软硬兼施,一只手为他服务,另外一只手握住他的手,放在手机屏幕,再次示意他签字。   事实证明枕边风确实管用,顾铮被吹得大脑宕机,只能勉强确认合同上的服务金额,无暇顾及具体政策,稀里糊涂就签了字。   “很好。”卓杭加快动作,亲吻顾铮脖颈,以示奖励。   顾铮被亲得有点儿发飘,热气窜到身下,又升腾到脸颊,脑袋像个热水壶突突冒烟。   卓杭伸进他裤兜,沿着大腿,暧昧地摸出手机,贴着他的耳朵说:“现在,转钱。”   这种语气比起商量,更像是命令。   顾铮不喜欢这种语气,有些犹豫,卓杭捧起滚烫的脸,轻轻亲了口他的脸颊。   开水瞬间沸腾。   “呜呜呜——”   顾铮听到水烧开的声音。   比这声音更大的,是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   胸腔里像是有把鼓槌,重重地敲打胸膛。   脸颊红红的,脖颈烫烫的,某个部位充血膨胀……每个被卓杭触碰位置的感官都无限放大,在剧烈的心跳中,他能感受到指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但又说不清为什么会紧张。   顾铮完全被亲懵了。   卓杭轻触他的额头,让他回神,贴着他的鼻尖儿,继续蛊惑道:“乖,快转钱。”   顾铮有预感,若是不尽快转钱,卓杭就会继续亲他,心跳就会继续加快,直到心脏蹦出喉咙。   卓杭是他心跳加速的催化剂。   他不想让心脏蹦出来,所以乖乖转了钱。   到账瞬间,卓杭立刻抽出手,披上羽绒服火速撤离,像是一秒都不想与他呼吸同样的空气。   待顾铮回神,人已走远。   比起之前,顾铮已经能用谈判技巧压制对手。只是到了谈判后期,脑中的黄色废料太多,完全掩埋理智逻辑,明明知道应对话术,嘴却说不出半句。   色字头上一把刀,经不住诱惑就会损失利益。 第19章 初露锋芒   节后,顾铮与所有打工仔一样,早八坐地铁去公司上班,挤地铁的社畜怨气满满,无一例外。   为啥除夕和五一都能加一天假期,元旦不能多休几天啊?为啥不能睡到自然醒,非要上班被领导当驴使?   因为他要学谈判,他要有能在社会立足的一技之长。   抱怨无用,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得走完。   新年第一个工作日,澜海热闹非常。顾铮刚下电梯就见一群领导站在门口,为员工送新年祝福。旷工代表林奕然罕见地与许多顾铮不认识的管理层站在一起,摆出公式化的微笑。   “林哥,早上好。”   “早上好。”林奕然塞他瓶旺仔牛奶,笑着鼓励道:“新年加油。”   商务部门的销售精英们在喊口号,像是打了鸡血嗷嗷叫,顾铮一口气闷掉半瓶旺仔,觉着又有劲儿当狗了。   老大哥埋头啃玉米,胖子正在给鱼缸换水,陈夕哈欠连天,对他说:“早。”   “早啊,陈哥。”顾铮被他男人折磨得不轻,不得不讨好这背后捅刀子的小白脸。   陈夕说:“今天林哥得开高层会,一会儿你跟我走。”   “啊?”   陈夕挑眉:“怎么?”   顾铮立刻找补:“陈哥别多想,我没有质疑您谈判的能力,就是想问问一会儿去干嘛。”   小白脸笑得奸邪,“去西陵药业。”   顾铮入职时说“用西陵换品胜”,现在回想恨不得扇死自己。   西陵药业老板王广存跟老顾经常一起钓鱼打牌,顾铮来澜海没好意思跟父母说是做销售,此番肯定会被王广存掀了底,问到老顾那去。一想到老顾会兴师问罪,顾铮真心不想见王广存,但又怕小白脸告状,副总大哥收拾他,只得硬着头皮去。   陈夕说:“元旦给西陵营销总送了点儿东西,他们老板今天来公司,说是可以一起探讨下‘药厂线上’营销策略。”   顾铮擦擦额头冷汗,道:“转线上好啊,现在药房不都在线上卖药么。”   刚认识没几天就敢贿赂高管,这要是在体制内,肯定逮你!   陈夕叹了口气,“药企跟药房营销根本不是一回事儿。算了,你不用明白那么多,一会儿我跟他们营销总交涉,你负责陪好王总就成。”   “啊?”   “怎么?”   “你知道我不懂,还让我陪老板聊?”   陈夕停车,没好气道:“那你觉着你能搞定他们营销总?”   “啊……”   陈夕不像林奕然那样会掩盖情绪笑里藏刀,直言不讳道:“通常企业老板在选择供应商时,不会详细过问合作细节,因为能站到他面前的人,多半是品控、营销、策划等部门对接过的,如果有问题会追究对应责任人。所以老板参与决策时,只会评估: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是否值得信赖。”   “说白了,这单我负责与营销总对接专业领域,最后签单得靠你的人格魅力。”   二人分工完毕,坐电梯上楼。   营销总拿人手短,站在电梯间迎接,陈夕虚头巴脑地嘘寒问暖。   顾铮心想:刚刚教育我时脸拉老长,现在见甲方秒变商务精英,小白脸就是一条变色龙啊!   营销总将他们带到办公室,说:“王总正在开会,大概10分钟结束,二位稍等片刻。”   “不着急不着急,今儿个是我们来早了。”   陈夕特意早到十分钟,是出于商务礼仪,也是为了提前套营销总的话。   “您之前说西陵2025年的营销布局会转战线上,咱是想做线上药店,还是想推单品啊?”   营销总答:“想推一款新研发的,治疗干眼症的药。这款眼药比玻璃酸钠效果要好,可以缓解重度干眼症,而不是像人工泪液一样只能缓解轻度干眼症。国内干眼症患者逼近四亿,我们有足够大的C端市场,所以今年的营销策略,就是以该款药物作为突破点,以点带面打开市场。”   陈夕听营销总普及药物知识,偶尔点几下手机,顾铮见他在检索干眼症,心道:小白脸还是一点儿没准备,就想现挂啊。   若从产品的发展史开始讲,这药讲一天都讲不完,但若是介绍药物的用途,10分钟足够。营销总是个会挑重点的,在老板进屋前刚好讲完。   王广存见到顾铮哈哈笑道:“当乙方想起我来了,之前三缺一叫你玩牌咋不理我?”   “我想上桌儿,是我爸不让我玩,您这话是纯纯冤枉我啊!”   “哈哈!”王广存大腹便便,笑得中气十足,开场直奔顾铮,一直没看陈夕。   顾铮见缝插针,开场白说得滴水不漏,“这位是澜海KA陈夕,为数十家企业孵化过上百个营销创意,听说西陵今年要转战线上,所以今儿个把人带来一起探讨线上营销策略。”   陈夕立刻上前握手,“王总好,很荣幸为咱们的干眼症药物提供市场营销方案。”   王广存依旧笑着,语气却比与顾铮说话时凉了些,“营销可以做,就是药厂钱都压在货里,现在没什么钱。”   做广告不给钱,想空手套白狼啊?   此话一出,顾铮傻眼,陈夕皱眉,营销总也有点儿不会了。   顾铮刚要开口,陈夕抢先道:“能为西陵药业提供服务是我们的荣幸,若能帮您赚钱的同时为澜海打造药企客户标杆案例,就是一举两得名誉双收。所以您先不用考虑钱,能坐一起聊的就是朋友。”   僵硬的气氛瞬间缓和,营销总借势把话接过去,与陈夕聊起营销策略。   桌儿上四人,两两相对而坐。营销总与陈夕侃侃而谈,王广存兴致缺缺经常低头刷手机,顾铮听不明白专业术语,也不懂营销,与几位大咖坐在一起相形见绌如坐针毡。   陈夕阐述完营销理念,趁着营销总说话,抽空在本子上写:调动王总情绪。   顾铮接不上营销总的话,只能硬着头皮将话题转移到老板身上,“王叔,打麻将时也没见您这么忙啊。”   王广存闻言放下手机。   陈夕立刻说关键内容:“首先我们需要在各大平台建立旗舰店,让C端检索干眼症新药名称的时候,能直接进入到店铺,实现药品的购买链路;其次我们要建立权威的药厂形象,让消费者能通过旗舰店、权威媒介、官网、公众号等了解西陵的信息,也就是品牌基建……”   “公众号、网站、官网我们都有,新品的营销闭环我们也能实现,现在就是愁钱。”王广存打断,又绕回钱。   不是,我带人帮西陵做营销,你营销策略都不听,上来就谈钱,是什么意思?   顾铮来了点儿脾气,“新品问世,肯定要先开源后节流。我好心好意带人给西陵按水龙头,没成想您连买水龙头的钱都没有。”   话一出口,营销总瞪大双眼;陈夕也没成想顾铮能跟甲方这般说话,在桌儿下猛踢他的脚;王广存被说得面上有些挂不住,皱眉道:“按水龙头的钱有,关键是你们不仅要这钱,还要人工费、水费、蓄水池费,杂七杂八加一块儿,都够我建个游泳馆了。”   其它乙方要见老板怎么都得磨上个把月,在王广存看来,能见澜海已经算给足顾明宇面子,没想到顾铮蹬鼻子上脸,非要卖他不需要的业务。他虽与老顾交好,但涉及企业利益,哪能仅凭销售的三言两语、与朋友的私交,就轻易让步?   对一个上市企业的老板来说,企业利益永远是第一。   会议室鸦雀无声,陈夕不知该怎么接话,营销总也不敢冒然开口,双方陷入僵持。   顾铮开口打破僵持,“谁说我要那么多?”   “基建部分完全用您自己的,我们做的是打通渠道,用专业的运营方式帮您在线上卖货。”   “医药行业涉及的广告资质较多,投放平台也有限,没有澜海的帮助,西陵只能摸着石头过河。等您摸完石头试完水,怕是竞品已经抢占市场了。”   上次林奕然用医药资质为自己的专业度加分,顾铮活学活用,翘起二郎腿,微微扬起下颌,三言两语瞬间扭转谈判局势。   “我只要水龙头的钱,澜海只做西陵做不了的。”   有太子爷控场,陈夕在甲方的注视下,讲完整套营销策略,并梳理出澜海可以承接的服务。   与澜海合作有利于西陵发展,王广存来了兴致,这次听得很认真。   经过一上午的探讨后,王广存当场就让营销总制定计划,将西陵采购广告服务供应商的投标日期提上日程,并主动送二人到电梯间。   王广存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小顾,我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有可能会合作。”   顾铮与他握手,笑得张扬,“王叔,我们一定会合作。”   离开西陵后,太子爷瞬间收起气场,翘着尾巴问:“这次我表现得咋样?”   陈夕哈哈笑道:“谈有一定信任基础的客户,销售通常是以专业度切入,客户不买单就只能慢慢磨。但你的谈判方式与所有销售都不一样,给我一种‘老子是抬举你才找你来谈合作’的感觉。”   顾铮挠头,“啊?那这是好,还是不好啊?”   陈夕收笑,非常郑重地给予肯定,“谈判话术、技巧、思维……都可以通过后天努力提升,而控场能力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它源于源于一个人的眼界和胆魄。优秀的商业谈判专家,可以凭借卓越的控场能力,硬逼对手矮三分。”   “顾铮,你生来便拥有得天独厚的资源,高人一等的眼界和无畏的气魄,稍加时日定能达到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你天生就是干谈判的。” 第20章 囚徒困境   2025年第一个噩耗,卓杭刚以每股350元的价格抛售百源新材,股价就涨到了每股400元。   也就是说,卓杭持仓1.1亿的百源新材,短短一周算上保证金亏了近1500万。   股市瞬息万变,坐以待毙只能沦落为韭菜。卓杭在第一周工作日收盘后,当机立断,连夜开车前往襄城。翌日,伪装成合作商进百源新材工厂考察。   做空最常见的手段就是出研究报告,证明该公司存在原则性问题,用负面信息迅速引发舆论并压低股价。在信息碎片化的时代,网民接触的财经信息太多,要想博人眼球,仅凭3-5页的研究报告远远不够。所以卓杭要结合百源新材工厂情况,做30-50页的详细PPT,抛出能重创该企业的负面信息。   工作人员非常热情地接待了卓杭,带他参观工厂,并详细地讲解产品从研发到生产再到销售最后到应用的整个链路。卓杭进厂才知道,百源新材工厂没有气派的外部装潢,是因为钱都花在了内部的生产设备上。   参观完毕,卓杭说想自己随意逛逛,待工作人员离开后,来到配货间。   三五辆卡车在装货,卓杭问大货司机:“师傅,我们企业产值近亿,怎么没几辆货车?”   司机叼着烟说:“我们生产的是新型防火材料,比传统建材贵10倍,能用得起的都是大厂。国家勒令企事业单位进行消防整改,要求都用新型防火材料,我们业务量多了,正准备添车。”   因为卖的是比传统建材贵10倍的新型防火材料,运输的货车比预估量少了10倍,所以该公司不涉嫌财务造假。   卓杭如坠冰窟。   百源新材工厂设施完善,操作规范,所有手续齐全,没有原则性问题……做空该公司的难度堪比做空特斯拉。   上百个空头都曾出报告说特斯拉不好,而特斯拉股价疯涨的原因,是股民更看重的是特斯拉蒸蒸日上的事实而不是空头的数据报告。   卓杭恨自己仅凭百源新材股价涨幅迅猛,运输货车数量稀少,就认为该公司涉嫌财务造假,哄骗顾铮投进去一个亿。   --预曦正立Q   更恨程芷非要在他进厂考察前不停拨视频。   如果不是程芷烦他,如果不是那天过生日,如果顾铮能抵住诱惑别把钱给他……或许这波就不会倾家荡产。   因为笃定自己不会亏,所以合同写了:顾铮承担10%的风险或收益。昨天百源新材收盘价是400元,周一开盘后股价或许还会涨。   也就是说,如果现在平仓,他要把这半年炒股、买卖黄金、交易期货赚的钱都赔给顾铮。   没了本金,以后就只能跟父母一样躺平,想赚钱也没有办法。   卓杭不想这样。   现在想保住本金只能采取非常极端的手段。   卓杭在车里思索片刻,点了根烟,拨通顾铮电话。   *   太子爷在澜海当了一周狗,周末可算能睡个懒觉,却被电话铃声吵醒,怨气很大。   “喂。”   要是卖保险的必须得骂你两句。   “是我。”   嗯?这声音……   顾铮瞬间清醒,语气稍微温柔些,不确定道:“卓杭?”   “嗯。”   “怎么啦?”   顾铮将卓杭上次的不拒绝归为喜欢,并自动赋予对方追求者的身份。   知道我上班不忍心打扰,休息日大中午就来找我,可真粘人呀!   对方像是有些紧张,声音顿了顿,说:“想给你讲个故事。”   哎呀,为了叫我起床,还特意准备了唤醒小故事。   顾铮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两圈儿,兴奋得嘴角疯狂上扬,但又觉着要对追求者克制一些,不然会显得太掉价。于是故意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漠,“讲吧。”   卓杭说:“两名共谋罪犯被关入监狱,警官因为没有确凿证据,分别对他们进行审问。如果二人都不揭发对方,由于证据不确定,每个人都不会判刑;但倘若一人揭发,而另一人沉默,则揭发者因立功获释,沉默者就会入狱;若互相揭发,证据确凿,二人都会入狱。”   “倘若被抓的是我们,你会怎么选?”   上学时,顾铮最讨厌微观经济学,比起那些纸上谈兵的博弈模型,他对真实的并购、收购案更有兴趣。   卓杭说的是经典的囚徒困境博弈论,抛出的问题问题就像是我跟你妈同时掉水里你救谁、八个瑞士卷我吃几个一样。   哈,他肯定是对自己没信心,所以想先用送命题进行灵魂拷问。   顾铮配合道:“肯定选不揭发啊。”   “我们都知不揭发是最好的选择,但事实上,由于囚徒无法信任对方,因此倾向于互相揭发,而不是同守沉默。”卓杭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悲伤,“因为个人最佳选择并非团体最佳选择,所以即便合作对双方都有利,保持合作也很困难。”   不是,这咋突然给我讲上课了呢?   该不会是一周没联系,对追我没什么把握,所以才故意吊着,玩欲擒故纵吧?   顾铮挺起胸脯打包票:“要是我们真出了事儿,就算警察在审讯时打死我,我也绝对不会背叛你!”   对面传来声轻笑,顾铮隔着话筒听见阴嗖嗖的吐息,仿若卓杭贴着他的耳朵说话。   “我们,还真就出事儿了。”卓杭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语气,“百源新材股价涨了。”   “什么!!!”顾铮一个鲤鱼打挺,瞬间在床上坐起,半点儿没了调情的心思,“涨了多少?”   “15%”   顾铮点开炒股软件,看到股价心凉半截。   卓杭不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情趣游戏,股价是真涨了!   要是让母亲大人知道一周没了一千万,肯定会扒了我的皮。   卓杭说:“参考之前A股曾被做空的中芯国际、通威股份、长江电力,百源新材的涨幅完全与高估值股票模型相符,所以我确实没预料到股价还能继续涨。”   顾铮正在气头,无暇顾及追求者情绪,立刻回怼:“我不管什么狗屁模型,现在是赔钱了!我信你,结果你让我赔进去了一千万!”   卓杭说出准备好的话术,“我与你一样,都投进去一个亿。现在股价涨了,我不仅要承担损失,还要赔偿你的部分损失。你不开心,我更难受。”   上次玩蛇的被蛇咬了,没处说理,这次我一定要痛改前非,不能再受勾引。   除非你脱光了躺床上跟我赔礼道歉!   顾铮气鼓鼓道:“上周色诱我签合同,又亲我逼我转钱;刚刚先跟我铺垫囚徒困境,又说挥霍了我的钱。你这就是有预谋地骗钱!”   卓杭陈述客观事实:“我没有骗,我们双方是你情我愿的合作关系。我比你更希望股价掉,但事实就是,它涨了。”   “通透的炒股方式就是允许一切发生。”   “你是通透了,我心痛啊!”顾铮猛锤抱枕,快要气冒烟,“什么好人能周周跟你玩心跳啊,我的心脏都要被你玩坏了!”   卓杭先是用囚徒困境模型,让顾铮选择与自己同一阵线;再虚报说自己投了一个亿,博取顾铮的同理心。   因为若想翻盘,就要拉顾铮入局。   本以为依顾铮的脾性定会将他骂得狗血淋头,没想到顾铮虽然生气,但没说过于激进的话。   卓杭继续抛饵,以退为进道:“其实,现在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扭转局势的办法。只不过,会有比较大的风险和极低的概率。”   疯批想要扭亏为盈,就不会说风险,更不会说自己作为操盘手,在工作考察中的重大失误。他要做的是趁着顾铮脑热,将关注点引导到破局办法,从而配合自己。   果不其然,顾铮咬钩,问:“什么方法?”   卓杭说:“当某种高估值股票价格居高不下时,可运用巨额资本直接打压股价,引领市场回调,这种操作方法叫——”   “资本做空。”   股价上涨他们都难受,既然卓杭有方法,他当然愿意配合。   顾铮问:“需要我做什么?”   卓杭说:“在卓氏资产重组前,我用炒股的钱还了中伟建筑3亿。中伟老板赏识我信守承诺,经常向我咨询投资业务,他的流动资产保守估计有3亿。”   “百源新材股票估值10亿,资本做空3亿,对股价绝对是致命性的打击。若能在下周开盘时抛售百源新材3亿股票,定会引发市场恐慌,从而导致股价下跌,那时就是我们平仓的最佳时机。”   “你要做的是,在周一开盘前,拿到中伟建筑这3亿。”   现在收手,卓杭的现金刚好够赔给顾铮;但倘若中伟注资3亿做空后,百源新材股价依然上涨,卓杭面对的就是负债甚至坐牢。   疯批只想翻盘,倾其所有依然达不到目的,就会用尽手段拉人下水。   卓杭没有中间选项,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极致。   成了名垂青史,不成牢底坐穿。   顾铮问:“我去谈判要钱,那你做什么?”   卓杭说:“做空最常用的两种手段,一是资本做空,二是用撰写研究报告爆出企业的负面新闻。为保险起见,在你谈判的同时,我在百源新材调研并出具详研究报告。我会尽可能地搜集该公司经营不善的证据,联合各大媒介发表,对百源新材股价予以重创。”   顾铮小声问:“百源新材与我们无怨无仇,我们这般迫害他,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卓杭说:“商战如战场,策略和资源是制胜关键,讲规矩只会损失利益。”   在上千万的个人利益面前,道德只能暂且靠边。   顾铮思忖片刻,承诺道:“我一定会拿到钱。”   之前卓杭炒股赚钱是凭运气,顾铮谈判是靠家里人脉,这回他们都要凭真本事。   他们是两个破坏股市秩序的囚犯,必须面对有限的收益与无限的损失,与大部分股民背道而驰。   囚徒困境,若想破局,只能从背叛趋向于忠诚。   此刻,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成为不可分割的命运共同体。   纳什均衡 第21章 “下去,换我来。”   投资者都知道,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卓杭说,中伟建筑有常年合作的信托机构、理财公司和法务团队。所以,顾铮要做的是在较为成熟的资金管理体系中,硬抢出3个亿,让华兴伟将鸡蛋都放在他们的篮子里。   说干就干,顾铮火速洗了把脸,为彰显身价翻箱倒柜找了套阿玛尼高定西服。   国企老板王广存工作日打卡上下班,休息日钓鱼打牌;私企老板华兴伟全年无休,白天忙工作,晚上在酒局与合作方吹牛逼。   顾铮打车直奔中伟建筑办公区,接待人员说老板正在与供应商洽谈,预计5分钟结束。他的洽谈时间是10分钟,可以提前准备好谈话内容。   小包工头还跟我玩时间颗粒度?   一会儿定要教你重新做人!   10分钟见一个人,说明华兴伟的决策速度非常快,顾铮不得不在脑子里压缩谈判话术,力求在有限时间内精准阐述想说的内容。   办公室门开,顾铮进屋,大步流星走到办公桌儿前,下意识加快语速:“华总好,我是顾铮,卓杭朋友。卓杭近期发现个不错的投资项目,涉及投资金额较大,本想与您当面商讨,但这几天在襄城身体抱恙,怕您错失投资机会,就托我来与您聊聊。”   华兴伟点头,说:“卓杭刚来电话,说要做空百源新材,我听得一知半解,没完全懂。”   顾铮刚要接话,华兴伟语峰微转,“不过我觉着,懂或不懂都不重要。俗话说‘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只需要评估,你们开出的条件,是否符合我的心里预期就可以了。”   “您说得太对了!”见华兴伟是个明事理的,顾铮立刻接话,按照既定思路往下说,“百源新材过去三年营收均不过亿,开盘后股价一路暴涨,卓杭前往襄城工厂考察,发现该公司业务量不饱和,涉嫌财务造假。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百源新材股价虚高,在高点入市做空,一定会获得巨额收益。”   华兴伟年过半百,从容中透着威严,相较于顾铮的急躁,语速不急不缓,“我就是个包工头,只懂盖楼不懂股票,平日都是基金公司帮忙打理资产。虽然不懂投资,但我愿意相信卓杭的专业能力。”   “现在手头有三千万,你说下政策,要是没问题,直接把合同发给法务就可以。”   初次合作,华兴伟能给三千万已算是给足了面子,但资本做空需要上亿的资产,三千万砸进股市翻不起什么水花,并且很大概率会都套进去。   所以,顾铮需要更多的钱。   搞工程的都不实在,此前与卓杭一起领教过债主的扮猪吃虎,现在华兴伟说自己是不懂投资的包工头,明显就是不想与他过多探讨投资内容,抱着“初期合作拿点儿小钱试试看的”心理,打发人呢。   看来必须要拿出硬实力,让甲方高看一眼,才能掌控谈判主动权。   “我与卓杭相识6年,前阵子听说他炒股赚了钱,就舔着脸让他再有发财的项目带带我。”顾铮点开股票交易系统,给华兴伟看交易记录,“您信任卓杭,我也是。”   华兴伟从进门时便注意到顾铮的高定西装,此刻看到一个亿的交易记录,确定对方身价不菲,便笑着问:“你家是做什么业务的?”   顾铮翘起二郎腿,双手置于桌儿上,也跟着笑:“我爸是俞城文旅局长,我外公是襄城首富,我们家就我最孬,靠耍嘴皮子赚零花钱。”   此话一出,华兴伟浑浊老眼立刻变得清澈无比,直勾勾盯着顾铮。   “听说顾局近期在筹办灶王城二期基建,中伟做过几个文旅项目……”   “喂,爸,灶王城招标谁负责?”顾铮直接拨通老顾电话,“昂,一个朋友想参与招标,我让他跟负责人联系?”   “行,你一会儿跟他说一声,然后再把他电话给我……哎呀,引荐的肯定是正经公司,你咋连我都信不过?”   “你儿子周末在外面跑业务,下面的职员怎么就不能加班呢!快点儿,着急。”   顾铮电话刚撂,接待人员立刻进屋奉茶,华兴伟笑得憨态可掬。   “小张,帮我把一会儿的来访人员都推了。”   “好的。”接待人员点头。关门前对顾铮眨了下眼睛。   顾铮立刻移开视线。   就这模样哪来的自信勾搭我?长相一般身材一般,跟卓杭完全没法比。   华兴伟主动斟茶示好,“顾家看上的买卖肯定该不会差,做空百源新材,我也跟一亿。”   一亿确实能在股市翻出水花,但不够掀起风浪。况且卓杭已经摸清了华兴伟有三亿,自己也信誓旦旦地承诺会要到钱,若是只能要到一亿未免太掉价。   所以,还得继续要钱。   林奕然教会他,要钱要以利他主义为切入点,不能说“我需要你投多少钱”,而是要让对方觉着有利可图,心甘情愿地追加投入。   老顾发来条语音信息,顾铮开公放。   “这是灶王城招标负责人电话,我刚打完招呼了,你让乙方直接跟他对接就好。”   “建筑施工不比其它,小王八蛋要是找乱七八糟的公司出了工程安全问题,我就打断你的……”   “咳咳!”顾铮猛咳两声,关掉语音,之后学林奕然钓人那一套,不喝茶也不说话。   华兴伟见有利可图,立刻表态,对顾铮的称呼都变了:“兄弟放心,中伟建筑施工手续齐全,干工程30余年、服务过数十家文旅项目,绝对没出过工程安全问题。”   现今社会有资源的是大爷,有求于人的是孙子,在足够强硬的人脉面前,甲乙双方完全可能位置互换。   顾铮端起茶杯,没有要喝的意思,相较于之前的急促语速放缓了些,“与常规炒股不同,首先做空必须找规模大的公司下手,才会获得丰厚的利润;其次该公司的流通性要好,否则借入股票的成本太高,付给券商的利息较多不划算;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该公司必须涉嫌欺诈,即存在原则性问题或高管负面信息。”   “公司上市前都会经过证券交易所和国务院证券监督管理机构的审查,想要在诸多上市公司找到涉嫌欺诈的并非易事,而百源新材都符合上述条件。”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撬动资产的有效方式就是包装资源的稀缺性,顾铮强调“对您而言机遇千载难逢”绝口不提“我需要更多钱”,话不说满,将决策权交给投资人,逻辑清晰话术缜密。   华兴伟瞬间会晤,面露难色,“不瞒您说,我最大限度可支配的资产约有3亿,基金公司抽成10%,那边保我稳赚不赔……”   老狐狸装什么铁憨憨,想对比政策还要拐弯抹角。   顾铮放下茶盏,淡淡道:“初次合作,并且这次做空是短线,我们只能提供为期一周的服务,所以不抽佣。”   “卓杭说,不能厚此薄彼,所以您与我的合作政策都一样,承担10%的风险或收益。”   “最好的结果就是,这周您给我3亿,下周您得到3.3亿。”   顾铮先是利用同理心博取信任,之后晾身份掌控谈判节奏,最后以谈判专业度直击要害,放大资源优势,又偷换概念,模糊抽佣与风险的界限,只提利好政策。   甲方的投资金额从3000万到1亿再追加到3亿,成功在即。   投资人都谨慎,几乎没有人会在第一次合作就拿出全部的流动资金,华兴伟有些犹豫。   顾铮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控场,化繁为简,踢出临门一脚,“所谓的合作共赢,就是您有投资需求,而我恰好有可以匹配的项目,就这么简单。”   商业谈判与销售签单不同。   销售签单用尽浑身解数,只要甲方能合作恨不得跪下;商业谈判是甲乙双方之间的博弈,越是低姿态就越无法谋取利益。   商业谈判高手能用适配资源撬动巨额利益。   顾铮寥寥数语,给华兴伟吃了颗定心丸。   华兴伟主动伸手,“兄弟可以把合同发法务,晚点儿我跟基金公司说一声,明天钱就会到。”   顾铮与他握手,也换了称呼,“华哥,晚点儿我把灶王城招标负责人推您,期待合作共赢。”   *   周日,顾铮拿到钱后火速订了去往襄城的高铁,去找卓杭。   卓杭结合百源新材企业实际经营情况,捏造了30多页的做空数据报告,涵盖数十张百源新材工厂实拍图片,明确指出该公司供货车少且客户多为外地单主,货物运输周期长、业务量不饱和,合理怀疑百源新材涉嫌财务造价。但做空堪比给企业抹黑,除非像浑水做空瑞幸那种动员92名全职员工和1418名兼职员工,在981个门店进行监控和记录的确凿证据,财经媒介才愿意发表。   顾铮联系林奕然,先说要请几天假,又问有没有财经媒介的资源,能否帮忙发几篇新闻。   自从与陈夕去西陵药业后,林奕然变得很好说话,没多问就给了他3天假,并且以从事广告行业14年的人脉关系迅速帮他找到了10余家财经媒介。   卓杭与媒介主编交涉,对方要求签署免责声明,并且必须要提供百源新材经营不善的影像或音频证据。   今日天色已晚,卓杭只能明天再跑一趟。   资本做空被百源新材察觉后,肯定会进行注资反击,抛售股票就会引起股价下跌,平仓就会引起股价上涨,越晚平仓,就会伴随越大的风险。操盘手明日上午没工夫盯盘,只能对顾铮委以重任。   卓杭将平仓节点按照时间、股价、归还机构整理了一份表格,打印出来贴在笔电,并且将盯盘的平板一并交给顾铮。   融资融券账户交易不需要T+1,但卓杭向很多券商机构借股,涉及不同的保证金、利息及借股费用,并且为了躲过证监会的调查,要分多次平仓。   繁琐的流程对于卓杭来说就跟吃饭一样简单,而操作花花绿绿的交易系统对顾铮来说就跟吃折耳根一样难。   还好有卓杭的爱心小纸条。   顾铮坐在星巴克的圆桌前,紧盯K线,卡布奇诺一口未动。   股市开盘,百源新材股价稳定在400元。   该公司在北交所上市,当日最大涨跌幅为30%,当股价跌破280元会触发熔断机制。所以,股价跌到300元时,是平仓的最佳时机。   顾铮分批次借股,陆续抛出华兴伟注资的百源新材3亿股票;   11:20,百源新材股价跌至350元,顾铮平仓5000万;   午市收盘前,顾铮按照表格上的时间节点,平仓3000万;   下午开盘,顾铮继续平仓3000万,剩余资产3亿。   时间一分一秒过,股价在340元反复横跳,顾铮拿鼠标的手直哆嗦,就怕交易点错。   此刻,他无比渴望卓杭的回归。   14:00,东海财经、网天新闻、凤凰等财经媒介发布文章《百源新材估值虚高》,迅速引发股民热议。   百源新材股价瞬间跌至300元,距离收盘仅剩1小时。   与此同时,咖啡厅门被推开。   日光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铺展,穿着羊绒大衣的男人步入光影交错的空间,羊绒衫淡淡的米白色与咖啡厅的装潢融为一体,步伐飞快地切开和谐的背景,装扮低调高雅动作却张扬无比。   阳光斜斜地照在身上,卓杭一半在日光下绅士高雅,一半在阴影中阴森冷寂。   冷峻的面容凛冽肃杀,柔软的发丝垂在额间,宛若降临人间的天神,高傲中透着蛊惑的气息。   顾铮目不转睛地追随他的身影,仿若在悬崖上命悬一线的虔诚信徒,迫切地需要天神拯救。   颀长身影浸着窗外寒风,带来嗖嗖凉意。   圆桌儿旁只有一把座椅,卓杭说:“下去,换我来。” 第22章 蝴蝶效应   传统做多是从股市买股票,做空是要在有融资账户的基础上,向券商支付保证金来借股票。融资融券除了支付普通交易的费用外,还需要支付利率费用并且承担较高的风险。这就要求操盘手具有过硬的专业能力、较强的风控意识及超强的心理素质。   借股保证金高低与股票流通性有关,比如大部分买家期望长期持有可口可乐,做空该公司的保证金约为股价的1%;很多买家不看好百源新材,争相借股做空,那么该公司的保证金就会上涨到股价的2%甚至更多。   百源新材的保证金为2%,说明很多空头已经入市,何时平仓就会成为营收关键。   北交所当日涨跌幅上限为30%,今日平仓每股最多可赚120元,明日百源新材股价兴许还会下跌,但卓杭冒不起风险。   百源新材不涉及财务造假,并且他无法提供像浑水做空瑞幸那样权威的做空报告。有硬实力的企业绝不可能被空头做到退市,在股东察觉股票被做空后,定会注资反击。看跌与看涨一样,不求交易最低点,只求见好就收,这次能不赔钱已是不易。   圆桌儿上并排放着平板和笔电,屏幕上数字不断跃动,卓杭眼睛在两台设备间不停切换,捕捉每一个细微的动向,指节敲击笔电,分分钟砸盘2亿,平仓50%的股票。   14:10,百源新材股价跌至290元,卓杭还需平仓最后1亿。   紧绷的氛围被咖啡的香气冲淡些许,锐利的视线紧锁在屏幕,卓杭快速点击鼠标,寻找平仓的最佳时机。   他是一只穿着羊绒衫的狼。   顾铮搬了把椅子坐在对面,眼睛能看懂花花绿绿的线条,脑子却完全跟不上操盘手的交易决策速度,看了三五分钟,索性放弃盯板,眼中只剩卓杭。   卓杭羊绒衫袖口微微卷起,不受外界环境干扰,发送精准而迅速的交易指令,像尊冷艳的冰雕。   冰雕腕间戴着他送的绿水鬼,蚝式表带就像手铐,让冰雕沾染他的气息。   好想弄脏冰雕。   卓杭专注于顾铮绞尽脑汁也学不明白的领域,或许正是因为自己学不明白,才会觉着卓杭复杂又迷人。   好想扒开碍事的羊绒衫,掐着那截窄腰,进入他的身体。   卓杭越是专注,顾铮看着那张禁欲的脸就越是兴奋。   此刻,疯狂平仓的操盘手怎么也不会想到对面的色痞在意淫自己。   14:20,卓杭终于平仓所有股票,舒了口气。   商战如战场,兵不厌诈,想赢必须要拉拢利益。   本次做空,华兴伟在百源新材每股400元时入市,在股价350元时平仓1亿、300元时平仓2亿,获利约6250万,但受合同约束,实际获利3000万;   顾铮在百源新材每股350元时入市,在股价290元时平仓1亿,获利约1700万,但受合同约束,实际获利1000万;   而最大的赢家卓杭,在百源新材每股350元时入市,在股价290元时平仓1000万,获利约170万,加上对顾铮、华兴伟的合约服务所得,总计获利4120万。   各方利益角逐股市,唯有专业加持,才能实现资本破局。   *   捏造做空报告的难度堪比撰写毕业论文,高强度的工作对精神和肉体都是极大程度的消耗,卓杭全凭一口气吊着,没日没夜地连轴转。   此刻,看到定格在屏幕上的收益数字,喜悦似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疲惫与紧张。   卓杭眼中泛着潋滟的光,是收获胜利的喜悦,也是劫后余生的怅然。   顾铮的触碰将他拉回现实。   他在桌儿下夹住了他的腿。   卓杭皱眉。   顾铮意识到越矩,眼睛看向别处,随意起了个话题找补,“饿了,想吃饭。”   一天没吃饭,熬到下午,确实饿了。   上次Omakase,卓杭发现顾铮喜欢吃海鲜,于是这次非常大度地请他吃了帝王蟹盛宴。   八斤帝王蟹一蟹九吃,焗烤帝王蟹口感香浓,芝士入口即化,顾铮大快朵颐。相较于他的狼吞虎咽,卓杭倒是优雅得很,清蒸帝王蟹肉质鲜嫩,不过十分钟就吃了大半盘。   蟹性寒,卓杭怕吃多了身体受不了,只能放下筷子。   顾铮嚼着蟹膏抬头,问:“咋不吃了?”   卓杭倒了杯热腾腾的大麦茶,放在手中捂着,说:“海鲜吃多了会腹泻。”   顾铮要了瓶白葡萄酒,给二人各倒了半杯,说:“酒能驱寒,还可以去腥。吃大闸蟹配黄酒、帝王蟹配白葡萄酒、飞蟹可以配点儿白酒,但是不能喝啤酒,因为会痛风。”   卓杭喝了半杯,胃暖了些,于是慢条斯理地吃起了葱爆帝王蟹。   顾铮干掉整杯,辣得直吧唧嘴。   卓杭觉着,顾铮不懂用餐礼仪、吃不明白日料、满嘴脏话,却从未被人说过没教养,或许是因为他有钱长得帅还心善吧。   顾铮虽然在很多事上都大大咧咧的,但从未说过贬低他的话;虽然有时候越矩,但都会先经过他的同意,从未强迫或折辱他。   正常发生过关系的两个人很难再当合作伙伴,但顾铮给他的感觉就是:下了床该怎么干就怎么干。   因为了解他的经历、知道他的难处,所以从未旧事重提。   顾铮将他的卑微翻篇,每次谈判都给他对等,给他多于合作伙伴又不至于太过分的关照。   而这份恰到好处的尊重,可以最大程度地捍卫他的尊严。   卓杭喝了酒没法开车,二人决定明日返程。   昨天订的是两间套房,卓杭到前台办理续住,问顾铮要身份证。   顾铮双手插兜,用手掌挡住身份证卡片形状,脸不红心不跳说:“丢了。”   卓杭:“……”   这次做空,顾铮先是帮他谈判要钱,又帮他盯盘平仓,功不可没。   来都来了,总不能撵人走吧。   既然想要,那就遂了你的意。   卓杭转身,眼底涌上几缕寒芒,压低声音道:“开一间大床。”   五星酒店前台颇有职业素养,只愣两秒,便为他办理入住。   顾铮晃晃哒哒进电梯,卓杭跟上,电梯门关,顾铮靠过来,卓杭退后半步,道:“有监控。”   卓杭上次就在日料店找监控,这次也是。这说明比起被顾铮揩油,更多的是怕他们的行为被外人看到。   呵呵,闷骚。   电梯门开,顾铮将他推向走廊,拖进房间,卓杭神色如常,依然是不拒绝不抵抗的态度。   此刻,顾铮天真地以为是自己主导了这场即将上演的动作片,丝毫没注意到温吞的小绵羊已经黑化。   进门瞬间,便被卓杭压在门板上。   金钱与欲望总是形影不离,平仓的兴奋充斥着卓杭的脑神经,酒足饭饱后很想对顾铮抒发情欲。   所以他没戳穿顾铮拙劣的谎言,与其说是半推半就,不如说是顺水推舟。   “砰”   笔电和平板掉在地上   “咔哒咔哒”   卓杭顶着顾铮,顾铮抵着门把手发出声响   “哗啦哗啦”   两条皮带砸在玄关和卧室   顾铮环住卓杭的脖颈,哈哈笑道:“喜欢就直说嘛,拐弯抹角的。”   “谈判还亲人,想做还装得半推半就,这回怎么不装了?”顾铮明知故问,“该不会是……忍不住了吧?”   倘若他现在能别像只癞皮狗似的黏在卓杭身上,看清对方像是要把他活吞的表情,想的应该是逃命,而不是说出这种没脸皮的话。   顾铮被压在床上,还在为卓杭的主动暗自窃喜,下一秒便被推着双腿向上弯曲,然后伸展、折叠成回形针的形状。   嗯?这姿势好像有些不对。   卓杭眸色深深,声音暗哑:“想要,我满足你。”   顾铮立刻变脸,踩着卓杭肩膀,将他踢开。   卓杭皱眉,“怎么?”   “位置不能换。”   “为什么?”   顾铮绞尽脑汁想了个比喻,“就比如男人跟女人,换位置就不对。”   “我不是女人。”   顾铮:“……”   是真听不懂,还是在这装呢?   卓杭捉住他的脚踝,强行将他拖回身下。   顾铮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甩着膀子挣扎,“我没做过下方位,位置不能换,绝对不能换!”   “做了,就能换了。”   偏执的疯批只想达到目的,完全不讲道理。   “滚一边儿去,别弄我!”   疯批常年练散打,顾铮打不过挣不脱,眼看凶器即将开膛破肚,吓得满身冷汗,喊得歇斯底里。   “你要是敢进来,我肯定跟你玩命!”   “卓杭,我不愿意,我不想做,做了我一定会恨你。”   身下动作停了。   疯批理智回笼,放开顾铮。   顾铮瞬间在床上窜出半米。   屋里俩人,上一秒即将链接成一个,下一秒分开半米;上一秒喊得震天响,下一秒安静得诡异。   位置没谈拢,双方陷入僵持。   顾铮下床,平复躁动的情绪。   本是桩你情我愿的买卖,没成想变得如此暴力。   卓杭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倘若他不竞标,就不会跟卓杭上床,不会因失标而离家出走,不会用绿水鬼换古筝,不会觉醒谈判血脉,现在也就不会用谈判策略赚得盆满钵满了。   卓杭轻轻扇动翅膀,就可以掀起改变他人生轨迹的龙卷风。   就像蝴蝶效应。   *   卓杭靠在床头,点了根烟,压下眼底浓重的欲,“不愿意,就算了。”   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从未奢望过爱情,认为欲望只与生理需求关联,而控制不了生理需求的人跟废物没两样。   顾铮尊重他,他也愿意尊重顾铮。   他们之间的每次博弈都不是以一方失败一方获胜而告终,从开始就不是完全对立。   有时一方受伤另一方并不一定会得到满足,双方合作反而会增加利益。   顾铮走过来,逐渐贴近,英俊的脸庞近在咫尺。   抽走指尖香烟,含在口中,手臂搭在他的脖颈,低声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然后拉着他的手,将他们的欲望握在一起。 第23章 暖冬   周围一切变得模糊,只有顾铮的触碰清晰真实。   顾铮上床,床垫凹下一块,卓杭陷进柔软的床里。   身体很烫,耳畔充斥着炽热的呼吸。   卓杭经常会想,倘若父亲在27年前能经住诱惑,拒绝了母亲,或许自己就不会来到人间受罪。所以每当遇到女生主动示好,他的第一反应都是拒绝,就像创伤应激反应,对有可能会产生后代的行为避之不及。   长相优越的华人在性文化较为开放的美国很受欢迎,为避免永无休止地骚扰,卓杭远离人群自我封闭。   这些年,卓杭非常严苛地控制自己的欲望,过度控制带来的后果就是:他逐渐变得没有欲望。   而顾铮重新点燃了他的欲望。   顾铮半眯着眼,看起来很享受,卓杭凑近他的嘴巴,叼回自己的香烟。   交握的手掌传递愉悦,兴奋伴随烟雾升腾,被欲望操控的感觉很奇妙。   大脑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受本能驱使,卓杭无师自通地缠上了他的腿。   卓杭没碰过自己,更没与人这样做过,像个清心寡欲的苦行僧。今日僧人破戒吃了荤腥,突然觉着常年拒绝食用的肉制品也不是很难吃。   甚至有些好吃。   顾铮偶尔会调整姿态,肩胛骨因手臂动作凸起,像展翅欲飞的雄鹰,狂放不羁。   因为与同性一起放纵不会产生后代,所以卓杭放松了警惕,让无形的欲望化作液体,将自己充盈。   他们的额头抵在一起,顾铮衔回香烟,目光迷离。   窗外夕阳西下,赤果的身体染上浓重的红,红日坠落地平线的瞬间,香烟燃尽。   他们在落日分食同一支香烟。   卓杭看似冷冰冰实则艳到骨子里,顾铮食髓知味,对冰凉的身体有些着迷。   他咬住了他的脖颈。   卓杭胸腔起伏频率大了些,哼出鼻音。   男人可笑的自尊偶尔与时长挂钩,顾铮受不住撩拨,捂住他的嘴。   卓杭喘不上气,睫毛快速煽动,扬起下颌露出纤长的脖颈,脆弱得像只待宰的羔羊。   顾铮顶不住盛世美颜,偏过头去,在心里不停默念色即是空,不觉放慢手速。   卓杭不满,将他掀到身下,用膝盖抵住他的腿,切换到比之前更快的频率。   不听不看还不行,非要逼着人缴械,这不是玩赖么!   顾铮不想比他快,于是也玩阴的,含住他的耳垂,说:“你好色。”   苍白的面颊瞬间泛起红晕,卓杭眼睫飘着雾气,脆弱又迷人。   顾铮脑袋一热,小顾颤颤巍巍吐白沫。   卓杭看上去有些惊讶,唇瓣开合,似要说嘲笑他的话。顾铮瞬间开启八倍速,恨不得将小卓弄秃噜皮。   华灯初上,交叠的身体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暧昧的光,冰封的外壳寸寸皲裂,露出晶莹剔透内里。   卓杭蜕掉坚硬的壳,变成温顺的小绵羊,软得一塌糊涂。   顾铮踢掉床单盖上被子,将迷迷糊糊的卓杭当做人形抱枕,沉沉睡去。   他们在睡梦中迎来了襄城的第一场雪。   *   卓杭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眼只见窗外银装素裹,顾铮四仰八叉地躺在身侧,卷走了全部的被子,害他被冻醒。   绿水鬼枕着古筝,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卓杭瞄了眼时间,十点了。   睡了差不多15个小时,自欠债后,他已经好久没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   身上黏糊糊的,回想昨日的荒唐行径,卓杭想把这个让他变脏、害他冻醒的罪魁祸首叫醒。   但看顾铮睡得香甜,就没忍心。   也不着急回家,起这么早干嘛?   卓杭冲了个澡,穿上衣服,将办公用品放在桌角,把羊绒大衣板板正正地挂在衣柜,把鞋子放进储物箱……将一切收拾得妥当后,扯了条毯子躺回床上刷手机。   开盘后,百源新材受昨日股价下跌影响,引发了恐慌性抛售,不过好在百源新材迅速地进行了资本反击,预计午市前就会拉回今日下跌的股价。   财经媒介争相报道企业正面信息,并指出股价下跌极大概率有空头从中作梗,不排除证监会介入调查的可能。   做空在股民中虽不常见,却是资本惯用的手段,证监会通常不会介入,并且卓杭操作合法合规,就算有证监会调查也不怕。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做空确实会加剧股市波动,引起大盘踩踏,甚至触发金融危机。   本次做空,卓杭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若没有顾铮的鼎力相助,很可能会因还不上甲方本金合同违约而入狱。   经此一役,他不会再考虑用这种激进的手段赚钱。   程芷来电,卓杭怕吵醒顾铮,去阳台接电话。   “小杭,你爸打我,妈妈不想活了。”母亲声音中掺着浓厚的哭腔,不像演的。   可父亲这些年对她关爱有加,要什么给什么,怎么舍得动手打她?   卓杭问:“发生什么了?”   “襄城的商场没拍出去,家里凑不够破产重组的钱,你爸就卖了我的包。”程芷哭唧唧道,“你爸一副字够我买几十个包,他有一保险柜的字画,居然卖我的包!”   “更好笑的是,北市的购物中心也没人接手,所以他卖了我的包也还不上钱。”   卓杭比起母亲的包,更关心父亲还不上钱所要承担的后果。   “重组还差多少钱?”卓杭问,“如果家里没钱,能直接申请破产吗?”   程芷冷笑,“还差3亿呢,要我说,当初就该直接破产!你爸好面子,现在骑虎难下,正四处借钱呢。房子都拿去抵债了,还想着那几幅字画。等清算那天,我们就都要睡大街了!”   “可咱家欠债不是一两天,也不是没办法赚钱,父亲不至于因为这些小事儿突然动手吧。”   卓杭怀疑是母亲碎嘴,对父亲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样包容她。   果不其然,程芷气得换了称呼,破口大骂,“前阵子浩南实业愿意出资接手卓氏,但卓有智不知为啥,拒绝了他们老板。我问他,拒绝资方是脑子有病吗,然后就被打了。”   “卓有智眼界窄格局低,这辈子注定没有富贵命,还不上钱还要拖着我们受苦,他就该去蹲局子!”   尖酸刻薄的话语,比凛冬寒风还要刺骨,似尖刀扎进卓杭胸膛。   给母亲买包买表买首饰的父亲,居然会因为两句争吵就揍老婆?   对父亲言听计从、知书达理的母亲,居然会希望老公进监狱?   用金钱构建的家庭,在负债后分崩离析。   原来父亲的疼老婆是演给外人看的,而母亲的温婉贤淑是演给父亲看的,他们演给他一个家。   直到此刻卓杭才明白,父母之间没有爱情,他们只是利益关系。   在楚门的世界,只有他不是演员。   顾铮醒来时见卓杭在阳台抽烟。   窗外飘着雪,细瘦的身影蜷缩在墙角,单薄得可怜。   顾铮连忙披了件衣服,抱着羊绒大衣,拉开阳台的落地窗。   卓杭脚下铺满了烟头,烟盒干瘪,烟都抽光了。   顾铮走近,为他披上大衣,卓杭抬头,眼尾泛红,像是被冻的。   快30的人了,不会无缘无故把自己冻感冒找罪受,定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雪花纷飞,染白了卓杭的发,顾铮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握住他冻到僵硬的手,轻声问:“还抽吗?”   卓杭本想抽几根烟就回房间,没想到抽了一整盒。   本以为顾铮会问他“发生了什么”,没想到顾铮问他“还抽吗”。   顾铮在身边坐下,扯开羊绒大衣钻进来,叼着烟向他借火。   “我跟我爸拌嘴的时候就总想抽烟,要是烟没了确实很难受。”顾铮说,“不过我就这一盒,你要是抽没了还想抽,就只能自己下楼买了。”   他不问他发生了什么,理解他的脆弱,陪他一起难过。   他们披着羊绒大衣,在阳台看雪,抽完了所有的烟。   顾铮一直在身旁坐着,什么都没问,什么也没说。   卓杭却忽然觉着,冬天似乎没那么冷了。 第24章 “今晚来我家?”   西陵药业王广存对澜海服务高度认可,跟顾明宇可劲儿夸顾铮,老顾嘴上说着“小王八蛋给你添麻烦了”,当晚就解禁了儿子信用卡。   两周赚了1000万,顾铮向母亲大人邀功,李琳乐开了花,给卓杭好顿夸。   “卓杭带咱赚了这么多钱手续费都没收,改天叫他来家里吃顿饭,必须好好谢他。”   顾铮摸摸鼻子,心虚道:“八字没一撇,直接叫人来家里,不太好吧。”   李琳:?   李琳:!!!   “我说前几天怎么突然试探我,原来是为新交的男朋友做铺垫呢。”   顾铮支支吾吾,“不是,当时没想……”   “那现在想了?”李琳皱眉,“你怎么回事儿,看人家好就想祸害啊?”   顾铮没好气道:“两厢情愿怎么能叫祸害呢!”   李琳双臂交叉置于胸前,等着儿子继续说。   顾铮吞吞吐吐,想了半天,憋出句:“他在追我。”   “他追你?”李琳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故意道,“既然在追你,让他来吃饭不正好遂了他的意?难道是你不喜欢,不想让他来家里?”   顾铮立刻否认,“不是。”   李琳轻飘飘道:“哦,原来是还没追上,怕冒然邀请,他不同意啊。”   “……”   三两句被母亲大人掀了底,顾铮气急败坏转移话题:“这次赚钱不是全靠卓杭,若没有你儿子绞尽脑汁跟甲方周旋,这些钱说不定都会被套进去!”   与保守派老顾不同,经常周游世界的李女士见多识广,国外大街上接吻的同性比比皆是,不能戴着有色眼镜看待不同的性取向。现在挺多年轻人,结了婚也不想生小孩,生产工具在儿子身上,做父母的不能强制发布传宗接代的任务。   之前与老顾一起唱黑脸,不是怕没有后代,而是怕儿子乱搞,据她了解gay圈挺乱、玩得特别花。   但现在看来,儿子没招惹不三不四的人,就是单纯地喜欢男的。   不学无术的小王八蛋摇身一变成了会谈判的商务精英,儿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愿意为之付出努力,做父母的也是时候放手了。   顾铮想在澜海附近租房子,说是为了方便睡懒觉。   老顾不同意,李女士赞成,于是,顾铮喜提不到50平的小公寓。   搬家时,顾铮整理行李箱发现一沓计生用品,想起母亲大人意味深长的笑,又想起襄城雪夜与卓杭拼刺刀,觉着此事任重道远,还需从长计议。   翌日,太子爷回归社畜生活,早八苦哈哈上班。   才刚到工位,就又想休息。   不过还好,这周已经休了三天假,再上两天班,就又能双休了。   KA工作时间较为灵活,客户多的全年无休,客户少的可以随便休,前提是完成销售考核。   广博实广告手续跑了大半个月,显然非常重视本次合作。顾铮逐条校对投放媒介和费用,将澜海毛利压榨到极致,出了份广告投放协议。   林奕然审阅合同时被气笑,“你这是成就他人,祸害自己,一百多万的单子,一分钱不赚啊?”   顾铮不好意思道:“林哥少加点儿也行。”   林奕然将合作费用上调10%,说:“广告投放不是甲方直接与媒介对接,还要加上澜海的人工成本、渠道成本和销售提成。甲方虽跟你关系不错,但该赚的钱还是得赚,只靠人情维系的合作关系不会牢靠。”   “双方想要共赢就得遵守行业规则,将一方利益压榨到极致,合作就会很难持续。”   双方合作,甲方要给足钱,乙方才能干活,压榨利润损失了广告投放效果,得不偿失。顾铮觉着林奕然说得有几分道理,况且就算加价10%,这个合作费用也是行业地板价,便道:“行,都听哥的。”   曾经嚣张跋扈的太子爷,现在被师傅驯得服服帖帖。   下午,顾铮去找广博实。   广博实随意翻了两下合同,啥都没问就签了。   顾铮笑道:“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嗐,这又没几个钱。”   “哟,看来最近倒腾古玩赚钱了?”   广博实摸摸鼻子笑而不语。   现在消费降级,赚钱的财不外露,就怕遭人惦记。   顾铮揶揄,“跟兄弟藏什么啊,我上周赚了1000万,还真就看不上你那仨瓜俩枣的。”   “夺,夺少?”   “1000万啊。”   广博实傻了,“卖广告一周赚1000万,你这是得骗多少人啊。”   顾铮给他一拳,点开APP让他看交易记录,“看到没,我这是正经炒股赚的。”   “啊?”广博实又傻了,“兄弟啥时候研究起股票了?”   顾铮挠挠头,“其实,也不是我研究的。就,就卓杭之前不是炒股赚钱了么,我这次就跟他一起投的。当时形势紧迫,并且风险挺大,就没跟你说。”   “炒股都有风险啊,你一个外行都能赚钱,我看你就是不想带我。”   “这次确实情况特殊,下次再有机会带你成不?”   “下次是什么时候,让我先有个准备,把压瓷器里的钱腾出来。”   “这我还真说不准。”顾铮说,“别这种眼神看我,不是我不想带你,是卓杭说要空仓。”   空仓就是投资者将所持有的商品全部抛出,手中持有现金的状态。在经济下行时,空仓可以有效避免因大盘下跌而产生损失,也可以减少冲动交易规避风险。   “啊……做短线确实得空仓。”广博实点头,忽又想到,“不是,你上次拍卖还要给卓杭做局呢,这咋突然跟他这么好了?”   顾铮有些脸热,搪塞道:“你倒腾古玩赚钱又不带我,我跟他赚钱你还不让啊?”   “我啥时候不带你了,是你自己研究不明白,咋还倒打一耙?”广博实说,“一会儿正好有场拍卖,这次可别说我不带你。”   顾铮本想签完合同翘班回家,不料被广博实拖去拍卖会,又没了半天假。   虽然线下拍卖会较比线上拍卖抽佣价格会高一些,但过百万的商品几乎都在线下交易。因为线下拍卖会通常由知名机构举办,权威性和信任度有保障,并且能为甲方提供专业的服务,从而吸引有实力的买家。   今儿个参与拍卖的大多是艺术品。   前几幅油画成交价均没过10万,一幅抽象派水彩画倒是拍出了近30万的高价,现在展示的这幅漆画竞价即将破百万,顾铮费解道:“我是个粗人,艺术造诣太低,真看不懂这画的是啥。”   广博实说:“看不懂就对了,我也看不懂。”   “啊?”   “漆画作为新兴画种在平面艺术中相对小众,乔十光先生的《瓶梅》成交价刚过10万,这副作品显然拍出了它不该有的价格。”广博实说,“刚刚的水彩画也是,37号配合着96号竞价,这说明他们大概率是洗钱的。”   “拍卖还能洗钱?”顾铮不懂。   广博实点头,“不法分子通常会以低价购入艺术品,然后将艺术品送拍,用非法收入以极高的价格拍下,从而将非法收入合法化。”   “卧槽,不怕被逮吗?”   广博实反问:“刚刚若我不说,你能发现么?”   顾铮摇头。   广博实说:“艺术品竞拍价格不好预估,只有行家能看出来拍品的实际价值,所以监管机构发现的概率比较低。就算机构立案调查,洗钱参加拍卖的大多是空壳公司,在成交后将所得款项转移至海外账户,警察涉及跨国办案,很难追溯资金源头。”   “那直接把参与竞拍的人抓了,刑讯逼供不行么?”   广博实好笑道:“抓也没用,他们多半什么都不知道。老板要是告诉他们竞拍是非法洗钱,你觉着他们还能冒着蹲局子的风险,来这举牌子么?”   “妈的,那就拿这帮洗钱的犊子没有一点儿办法?”   广博实说:“要想摸清他们的交易链路,就只能靠线人的内部消息了。”   拍卖进行一半时,顾铮去上厕所,在走廊遇到程顺,下意识喊:“小舅。”   程顺:?   顾铮反应过来刚叫了什么,立刻换了称呼,“程叔,好巧,你也来拍卖啊。”   “叫叔太老,叫哥就成。”程顺哈哈笑道,“最近油画行价上涨,我也想跟风捞钱,就来拍几幅。”   程芷靠爬床变成了富太太,但老公不待见小舅子,没让他沾过公司的事儿。程顺这些年给人当过马仔,卖过保险,开过饭店……搞工程那会儿想巴结老顾,托关系来李琳生日宴,便认识了顾铮。   顾铮当时挺看不起程顺,觉着他就是个趋炎附势的舔狗;现在觉着程顺什么赚钱就干什么,能弯下腰,又有韧劲儿,遇到合适的机会定能扶摇直上。   上次拍卖,广万舒说跟程顺是哥们,这说明程顺研究古玩挺多年了,说不定知道竞拍公司的门道。   顾铮试探道:“程叔知道刚100多万拍下漆画的是哪家公司么?”   称呼不能换,必须叫叔,叫哥不差辈了么。   程顺愣了下,说:“好像是隆湾贸易。”   顾铮看他这表情,觉着应该可以把“好像”去掉。   看来程顺不仅知道拍下画的是隆湾贸易,也多半知道他们是干嘛的。   顾铮又问:“程叔知道隆湾实际是谁出资的么?”   艺术品行家、在社会摸爬滚打20多年的老油条,不知道顾铮目的,哪能轻易掀底。   “这我还真不知道。”程顺看了眼表,摆出个紧张兮兮的表情,不好意思道,“马上就要竞拍油画了,我们改日聊哈。”   顾铮目送程顺走远,拨通卓杭电话。   “喂。”   “怎么了?”   顾铮拉长尾音,语调轻佻:“你一直空仓等机会,现在这机会好像来了。”   卓杭显然是来了兴致,声音低八度,“怎么讲?”   “我跟胖子来拍卖会,碰巧抓到个洗钱的贸易公司,你小舅应该知道这公司的实际控股人。”顾铮说,“我们曝光他们的洗钱链路,做空肯定能大赚一笔。”   对面顿了会儿,问:“你怎么知道程顺是我小舅的?”   顾铮说:“这事儿三言两语说不清,我们还是见个面吧。”   卓杭立刻答应:“行。”   一流的短线操盘手不见兔子不撒鹰,要么空仓,出手讲求一击必中。   卓杭见到兔子,肯定着急冲,顾铮故意吊着他,不紧不慢道:“我为了方便上班,就在公司附近租了间公寓。”   对面没有声音,显然是不想与他探讨生活琐事。   顾铮自顾自说,“公司年初各种总结会,经常加班,这几天有点儿忙。我们团队拿到了集团激励,明晚KA庆功宴,我肯定走不了。周六日没事,但就怕错过风口,做短线的,最重要的就是把握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卓杭直奔主题:“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顾铮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故作为难道:“既然你这么想见我,要不我跟领导请个假,今晚来我家?” 第25章 “你有喜欢的人吗?”   《撞号了,打不过,想上,怎么搞?》   工作日摸鱼的热心网友很多,帖子分分钟点赞过千,置顶的几条评论分别是:   相信我,躺下你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RUSH;   嵩山少林寺2025年招生计划【图片】   顾铮检索RUSH,感觉这玩意儿不靠谱;又看了眼少林寺招生简章,自己年龄过了;那就只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欸不对啊,我还没答应跟卓杭在一起呢,现在想这些未免操之过急。   可如果卓杭告白,我要接受吗?   告白就接受,多掉价啊,除非他愿意妥协做下方位,我才会答应。   这问题不就解决了么。   顾铮删掉帖子,觉着自己能想出上百名网友都想不到的解决方案,真是个天才。   Loft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进门是收纳柜和半开放式厨房,再往前走是宽敞的客厅。顾铮拉上窗帘,挪开茶几,铺平折叠式沙发,在上面滚两圈。   很好,躺俩男人没问题。   卓杭说6点到,还剩5分钟,早上时间紧没洗头发,顾铮火急火燎地插上热水器,没等水温升上来就进浴室冲澡。   刚冲完,门铃响了。   顾铮没擦头发,故意让水珠挂着,捡了件薄薄的衬衫,系了两颗扣子,开门。   卓杭愣在门口,顾铮以为自己给他迷晕了,继续搔首弄姿,却不料卓杭问:“有拖鞋么?”   顾铮:“……”   卓杭穿鞋进屋坐沙发上,挺拔的脊背稍稍向后倾斜,双手随意地搭着扶手,铺开的沙发仿若特意为那双长腿设计,既没有完全填满空间,又不局促。   家里没有饮水机,顾铮拿了两罐可乐,坐在卓杭身侧,卓杭伸手接,顾铮手向后撤,卓杭挑眉,似在问:你什么意思?   顾铮将湿发揶在耳后,不好好穿衣服香肩半露,摆明了:我在勾引你啊。   卓杭拉开些距离,冷着脸说:“这公寓供暖不太好,你最好先穿上衣服,然后把头发吹干,免得冻感冒了。”   顾铮:“……”   顾铮擦干头发,拿个风筒呼呼吹,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了。   卓杭见他像个鼓风机似的挺好玩,第一次主动找话题,“这公寓布局不错。”   “是吧,我也觉着不错。”顾铮记吃不记打,给个台阶就下,一句话就被哄好了,“我爸说,租房子得交房租,还不如直接买了,等哪天不在澜海干了,房子还能卖了变现;但我妈说,俞城房产市场行情不好,租要比买更划算。”   “你说,这公寓我是租,还是买啊?”   卓杭谦虚道,“我没怎么研究过房产投资板块,不过单从这个公寓分析,还是可以给出些投资建议。”   顾铮坐过来,洗耳恭听。   卓杭说:“从位置和配套设施来看,这位置是俞城的核心区,升值空间较大,并且白领商圈配套设施完善,交通便利,可以提升居住体验。但是公寓的产权期限较短、增值潜力较低,并且开发商实力一般,小区容积率大、绿化率低。所以在俞城房产市场,这间公寓与其他楼盘相比没什么优势。”   “以资产配置角度分析,房价上涨空间有限、流动性较差、持有成本高……与其他渠道相比,几乎没有优势。例如:用1000万持有股票,我的投资回报率能达到10-20%,3年后至少能有1330万;但是用1000万购置房产,每年升值率普遍不超过10%,并且还会产生物业费、折旧费、交易过户费等费用,3年后折现最多不超过1300万。”   “所以,阿姨说得没错,现在租房确实比买房更划算。”   顾铮喝了口可乐,说,“虽然你这话有几分道理,但这钱是父母给的,不要白不要。老实说,我还挺想有套自己的房子。”   卓杭:“……”   之前讲黄金,顾铮问了一六十三招,最后说自己有25万;现在讲房产,顾铮问来问去,最后说是父母给的钱。   再牛逼的商业投手,也无法用专业知识干预一个主观意愿极其强烈的门外汉。   卓杭决定以后不再与顾铮讲投资。   “我刚问过小舅,隆湾商贸实际控股人是毕浩南。”卓杭言归正传。   “浩南实业CEO毕浩南?”   “对。”   “卧槽,这消息准吗?”   上次竞标二人针锋相对,程顺偏袒外甥,不跟顾铮讲真话有情可原。但若说隆湾商贸的控股人是浩南实业CEO,就跟说蚁力神是阿里马云控股的一样不靠谱。   浩南实业是华北地区最大的房产开发商,市值过百亿,毕浩南的两套园林市值过亿。这样有头有脸的企业家,怎能放着光明正大的前途不要,去做洗黑钱的营生?   卓杭说:“小舅没必要骗我。”   做空股价就是看跌,空头可以资本做空,股东当然也可以注资反击。与上百亿资产的浩南实业相比,俩人手里这点儿钱就是九牛一毛;空头可以撰写报告用舆论施压,浩南实业当然也可以进行舆论反击。与数十人的公关部门相比,卓杭势单力孤难以匹敌。   在强大的资本面前,空头根本没有施展拳脚的机会。   顾铮气鼓鼓,“好不容易来个机会,还搞不了。”   卓杭想了想,说:“也不一定。”   既然已经问到隆湾商贸的情况,若没有解决方案,卓杭没必要来他这。   顾铮问:“怎么讲?”   卓杭说:“父亲本以为襄城的商场和北市的购物中心有人接手,才申请卓氏破产重组,没想到是毕浩南做的局。浩南实业为了低价收购卓氏,与投资人暗度陈仓,法院拍卖卓氏商场没有资方愿意接手。上周,毕浩南跟父亲谈低价收购,父亲没同意,因为这事儿还跟母亲起了争执。”   “这几天我一直在查浩南实业,发现他们为了让戎元集团收购旗下的纽腾木业,在做空另外一家木业公司。”   顾铮怒骂:“毕浩南洗黑钱、诋毁同行、还搞恶意收购,真他妈是人渣、败类、畜生!”   卓杭低沉的声音中透着蛊惑,“那顾大侠这次要不要跟我一起惩奸除恶啊?”   色字头上一把刀,顾铮吃一堑长一智,稍稍拉开些距离屏蔽蛊惑,咳了声故作淡定道:“你想怎么做?”   卓杭说:“浩南实业做空的是宗兴木业,周六跟我去趟北市,我们先考察宗兴木业的经营情况,再制定策略不迟。”   上次对百源新材考察失误差点儿酿成大祸,这次让顾铮一起是为了权责明辨。动辄上亿的资产,卓杭承担不起沉船的后果,所以还是事先讲明比较好。   顾铮点头,忽又想到:“巴菲特说过‘历史必定会站在长期投资者这一边’,做短线风险较高,你为什么不做长线?”   卓杭说:“长线投资虽然风险低,但注重复利效应并且对市场波动反应较慢。游资虽然风险高,但可以在短期获取巨额投机利润。”   “卓氏要在6月底完成资产重组,现在两家商场没有资方接盘,我需要在半年内搞到3亿。”   “长线投资不现实,只能做短线。”   顾铮问:“做短线万一折了呢?”   卓杭坦言,“小盘不行就换热点股,热点不行就换次新股,股票不行就炒期货,投资一个不行就换下一个,只要对的决策比错误的多,就可以存活。”   不得不说,卓杭敢想敢做敢拼敢干,是很有魄力、颇具人格魅力的爷们儿。顾铮欣赏他的胆魄,可投资不是有魄力就能成的。   “你的投资方式过于激进,试错成本太高。”   卓杭陈述事实,“高收益必将伴随高风险,你怕亏钱,我更怕。若投资失利,父亲就会因拖欠债务而坐牢。”   “信我,就与我一起。”   卓杭眼中闪烁着对金钱的渴望,这份强烈的渴望让顾铮不得不认为:金钱是他们合作的前提。   每次谈判,卓杭都过于理智,此刻顾铮终于察觉,或许沦陷的只有自己。   顾铮是个急性子,刚刚还想着要吊着卓杭,现在恨不得逼着卓杭对他表白。   已经问过两次“你是不是喜欢我”,再问没什么意义。   顾铮生硬地转移话题,换了种委婉的方式,试探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   之前在日料店,卓杭不可抑制地对同性起了反应,骗到钱后落荒而逃;襄城雪夜,卓杭再次被点燃欲望,在阳台抽烟看雪,对顾铮怦然心动;刚进门见到不好好穿衣服的顾铮,差点儿又起反应,为了不被发现龌龊的心思,只能冷着脸让他吹干头发。   卓杭知道顾铮对自己有意思,之前以色相诱,是因为没有感情;现在保持距离,是因为他也乱了。   因为顾铮一直在他心中处于无可替代的位置,但又不纯粹,所以卓杭将这份情感归结于:太过在意,从而产生了类似恋爱的错觉。   顾铮问他“有喜欢的人吗”,摆明了是想推进关系。若是之前,他或许会说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为了利益继续吊着顾铮;但现在,他不想糊弄顾铮,因为肩上的债务已经够重,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经营一份感情,也投资不起顾铮这个变量。   在他的世界,只有不要或者倾其所有,没有中间选项。   卓杭只顿一秒,便说:“没有。”   顾铮喉结滚动,像是有些紧张,开口磕磕绊绊,“那……”   卓杭怕再晚开口,顾铮就会问“那你要与我交往吗”,于是抢先说出冰冷的话:“顾铮,我们是合作关系。如果合作伙伴掺杂了其他情感,就会很难继续合作,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顾铮先是瞪大双眼,然后皱眉紧锁,好几秒没能说出一个字。   卓杭继续强调:“顾铮,我需要钱,需要一个合作伙伴。”   这些天,他反复告诫自己,与顾铮只是合作关系。   他们纠缠这么久,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合作伙伴。   为了在短期偿还债务,他必须暂时摒弃个人情感。   顾铮偏过头,故作轻松道:“我就是问问,你解释这么多干嘛。”   语气很轻松,声音却不怎么平稳。   之前他每次看过来时,眼睛都亮晶晶的。   此刻,卓杭清楚地看到,顾铮眼中没有光了。   公寓只能听见热水器工作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顾铮开口打破静默,“我看了财经新闻,百源新材做的是新型防火材料,业务合法合规,不涉及欺诈造假。”   纸包不住火,用谎言掩盖的事实终究会被戳破。   顾铮目光灼灼,“你业务考察失误,为什么不与我说实话,还要拉我下水?”   “你明知那时候收手还来得及,若中伟注资3亿后还做空失败,我的损失就会远超一千万!”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需要合作伙伴,可合作的前提是信任。我信任你,但你嘴里没有半句实话,只想与我谈利益!”   一方丧失信誉,合作注定无法持续。   顾铮看了新闻,早就知道他做了什么,在他到这里后给过他机会,是他不讲感情,只谈利益,执意将合作变成死局。   解释都是狡辩,不如沉默。   卓杭双手置于身后,拳头紧握。   既然无法合作,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卓杭起身,走到门口,穿鞋的速度很慢很慢。   慢到让他想变成门口的收纳柜,赖在这里。   Loft挑高5米,卓杭却觉着被高高的棚顶压得快要透不过气。   他的情绪完全被顾铮操控,上一秒在天堂,下一秒便坠入地狱。   恋爱错觉让他很想滚回屋里抱住顾铮,说:“我好像喜欢你。”   但命运不给反悔的机会,他已经透支了信誉。   卓杭艰难起身,缓缓踏出公寓,关门前听到顾铮说:“周六我会去北市。”   顾铮眼睛很空,声音很小,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你想要钱,我也想要。谁不喜欢钱呢,没什么比钱重要,为什么要与钱过意不去……” 第26章 多空对冲   周六清晨,顾铮随意穿了套运动服,没戴古筝。   昨晚卓杭明确表示,与他只是合作关系。既然对方没那个意思,他何必去热脸贴凉屁股?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大活人满街都是。   卓杭家庭条件不好、性格阴暗扭曲、几乎没有社交能力……也就长了张勉强能看的脸。   他家庭条件好、性格乐观开朗、为人处世挑不出毛病、长得还帅……为啥要在那棵歪脖树上吊死,又不是找不到人了。   卡宴停在楼下,顾铮拉开车门,见座儿上有份麦当劳。他不吃器官肝脏,很少吃腌制品,不想吃培根蛋堡,于是将袋子放到后座儿。   卓杭轻声道:“这儿距离北市五小时车程,你还是吃点儿比较好。”   顾铮没理他,锁上车门,准备睡个回笼觉。   卓杭说:“前面的抽屉里有毛毯。”   顾铮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说话。   工作日早起就算了,周末还不能睡懒觉,烦死了。   昨天给你机会不珍惜,今天买早餐当舔狗,谁稀罕你买的破玩意。   装高冷,谁不会啊。   等信号灯时,卓杭拉开抽屉,拿出毛毯,给顾铮披上。顾铮佯装睡觉,实则卡宴开到高速也没睡着。   卓杭车技很好,路上几乎没有颠簸。   顾铮枕着车门,眼睛看向窗外。   半小时过去,真高冷一直没说话,假高冷有些绷不住。   顾铮抻了个懒腰,表示睡醒了。   卓杭没戳穿,将自己的麦吉士给他。   顾铮见他腕间戴着绿水鬼,扭头对着车门,没骨气地把麦吉士吃光。喝口豆浆,胃里暖了,心里也好受了些。   他们只是合作关系,卓杭能给合作伙伴买早餐,他也没什么理由单方面置气。   “喏,吃吗?”顾铮吃人嘴短,把自己的培根蛋堡给他。   “嗯。”卓杭接过蛋堡,单手开车。   于是,没头脑和不高兴又和好了。   宗兴木业由廖氏兄弟创办,以廖宗、廖兴二人名字命名,二人以商务考察名义来访。   哥哥廖宗带二人参观工厂,说话温声细语,“入口这间是原材料仓库,基材都储存在这儿,为防止材料受潮,温度要常年控制在20°左右。”   仓库内有许多大型货架,货架上陈列了不同种类的地板,堆垛区的原材料堆叠两三米,显然是出现了滞销。   顾铮与卓杭对视,一眼便知对方心中所想。   二人都没说话,离开仓库沿着砂石地面继续向前走,廖宗继续介绍,“左侧是生产加工车间,右侧是质检中心,前面是成品仓与包装区……”   作为一个集原材料处理、生产加工、仓储物流于一体的厂区,宗兴木业设施布局合理,若正常运营一定创收可观,但现在工厂应该是出了问题。   顾铮指着斜前方的巨大车间,问:“可以看看这里吗?”   廖宗点头带二人来到木材干燥与处理车间。   廖兴开灯,只见烘干窑、湿度控制器、刨光机械等大型设备都没运作。   看来宗兴木业不光货品滞销,就连生产也有问题。   没有再继续考察的必要。   顾铮说:“今日来访多有叨扰,夜路不好走,时间不早我们也该回俞城了。”   廖宗低头,语气谦卑,“是我们没有招待好,让二位白跑一趟。”   廖兴拧着眉毛,声音粗犷,“要不是戎元说要收购宗兴,我们也不会投入十多亿引进设备。现在钱都压在设备里,戎元迟迟不签收购协议,资金周转不开,仓库要保持温度,供暖费都要交不起。”   顾铮诧异,“戎元要收购宗兴怎么没发声明?”   廖宗解释道:“戎元集团想向C端全屋定制客户倾斜,需要地板厂商来做市场配套。戎元董事长姜永元之前说,元旦过后就签收购协议,但……”   “全怪纽腾搅局!”廖兴愤恨道,“他们就是靠三流供应商出货,将垃圾地板出口到日本,贴上外企的标再运回国内销售的皮包公司,跟我们完全没法比!”   嗯?原来有内幕。   顾铮与卓杭来了兴致,示意兄弟二人继续说。   廖宗说:“纽腾木业的股东是浩南实业,国内高端消费群体对‘进口地板’的信赖度高于国产,纽腾有有名企背书,毕董又与姜董交好,况且……”   廖兴接话,“况且股市不知吹得什么邪风,我们公司股价自年初开始就一路下跌,为了提高个股收益,我跟我哥回购了近80%的股份,但还是难以止损。现在杠杆加得太高,如果股价继续跌,我们就要爆仓了。”   顾铮义愤填膺,“国内三线厂商生产的地板,运到小日子那贴个标就成了高端货,这不是挂羊头卖狗肉么!”   “可不咋的!”廖兴指着落灰的生产线,双目通红,“宗兴在20年前是个小厂房,我们接了几个标后逐渐扩大规模,之后因为老客户市场反馈不错,公司才成立管理团队。20年前我们没有这么先进的生产设备,是市场需求逼着我们扩张,现在公司资金链断了,市场有需求我们也没资金生产地板,让这么好的设备落灰,真是暴殄天物!”   “宗兴10年发展成型,15年实现系统化管理,20年融资上市,是我跟哥哥的毕生心血。姜永远就是瞎了眼,才……”   “阿兴!”廖宗打断弟弟,语调不再温和,“家弟言辞过激,二位不要介意。”   顾铮说:“姜永元不是好鸟,毕浩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浩南实业为了低价收购卓杭家的商场,联合资方做局,我们也深受其害。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不会介意。”   一直没说话的卓杭终于开口:“股东回购股份对企业利好,会吸引部分资金回流,市场流通的股票越少,操作空间就会越大,浩南可以通过资本做空宗兴股价,我们也能注资拉升股价。姜永元收购企业前肯定会背调,在戎元没与纽腾签收购协议前,事情就有转机。”   *   市文旅局长也就是个正处级的官,顾铮只能在俞城当太子爷,到了北市啥也不是。   三五亿能撬动百源新材的股价,但对百亿资产的浩南实业来说就是九牛一毛。   顾铮没有身份加持,卓杭也没有资本优势,资源捉襟见肘,唯有以智取胜。   “卓杭。”   “嗯。”   “大冷天的,在这荒郊野岭走几千步了,你能不能先别遛我,说说怎么想的?”   卓杭停下脚步,说:“首先,我的目的是在6月卓氏资产重组前搞到钱。”   顾铮双手插兜,故意道:“嗯,知道你只认钱,宗兴木业死活与你无关。销售的嘴骗人的鬼,刚我就是那么一说,别真把我当惩奸除恶的大侠。”   卓杭没反驳,顿了会儿,继续按照既定思路说:“其次,做空会造成股民恐慌、企业利益严重受损,并且空头风险非常大,我以后不会再用这种激进的方式赚钱。”   “呵,做空百源新材时跟我讲‘股市如战场’,现在良心发现,想金盆洗手了?”顾铮继续说风凉话,“策略你定就好,我不懂股市,很好骗。不过你最好话术缜密些,骗完别再被我发现了。”   卓杭唇瓣开合,想解释什么,最终选择沉默。   寒风瑟瑟,吹乱了头发,纤长浓密的睫毛上了霜,冷艳的冰雕更好看了。   顾铮偏过头,不看那张乱人心魄的脸。   卓杭向前半步,手臂抬起又放下,非常克制地保持社交距离。   顾铮忽然转头,撞进深邃的眼。   卓杭眼底暗涌一瞬而过,求而不得的哀伤被死寂吞没。   风声呼啸,吹散难言的情感,唯有汹涌的恨意依旧执着。   卓杭说:“最后,我要搞浩南实业。”   浩南实业资金雄厚,与之抗衡不是空有一腔热血就能干成的,搞一家市值百亿的上市企业绝非儿戏。   顾铮清楚地知道对手实力,却难得没唱反调,眉峰微挑,问:“你想怎么搞?”   卓杭说:“企业并购消息一旦公布通常会停牌,待复牌后,一般会出现连续多日涨停,导致停牌前融券的空头没机会买回。这种股民与空头强股,让空头无法低价买进,因资金不足在收盘前被迫平仓,使股价大幅度升高的现象就是轧空。”   顾铮兴奋道:“所以你的策略是,让戎元收购宗兴,宗兴股价飞涨,从而轧空浩南!”   卓杭点头。   之前的空头摇身一变,成了追着空头打的正义使者,这疯批还真是为了赚钱啥活都干。   顾铮失笑。   卓杭说:“做多看的是长线,这次我们需要提前入市,若戎元最后没有收购宗兴,我们轧空浩南,就会有很大的风险。”   “我会先制定策略,然后根据策略制定计划、测算需要多少投入、投资回报比预估多少……最后,你来评估要不要与我合作。”   “放心,数据不会造假。”卓杭看着他的眼睛,郑重道:“我不会再骗你,这次不会,以后也不会。”   顾铮压下上扬的唇角,向前半步,姿态暧昧,“哦,那既然有很大的风险,就不用做报告浪费时间了。”   这次学聪明了,丑话说在前面以退为进,先低头认错再诱我上钩,最后真赔了也是我自找的。   顾铮故意道:“那这次就不跟你合作了,以后有合适的低风险项目再说。”   卓杭立刻上前揽住他的腰,不让他跑。   “话没说完,你急什么。”   二人在寒风中依偎,顾铮耳尖泛红,不知是被寒风冻的,还是被胸腔里的小鹿撞的。   卓杭说:“我们可以在轧空浩南的同时,再做空浩南。”   顾铮:?   每个字我都能听懂,怎么这些字组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浩南实业旗下并无进出口贸易业务,根据廖氏兄弟的描述,我猜测运输三线地板到日本的就是隆湾贸易。毕浩南为了不影响浩南公司主体,将黑心产业挪到隆湾贸易,两个公司的股权并无交叉。”   顾铮顿悟,“你要用宗兴木业轧空浩南的同时,再用海湾科技做空浩南,双管齐下,迫使毕浩南资金严重亏损,断尾求生!”   卓杭点头,说:“这种通过同时进行多头和空头交易来对冲风险并获取收益的策略叫——”   “多空对冲。”   冬日苍穹下,卓杭周身环绕寒气,声音低沉有力:“这些年浩南实业为了一己私欲恶意收购做空,裹挟资本排挤同行,害得数十家企业破产、员工失业。卓氏地产是父亲的毕生心血,宗兴木业是廖氏兄弟的心血,毕浩南赚黑钱洗脏钱,转移资产目无法纪,轻飘飘将企业家们奋斗一生的心血付之一炬。”   “我不是惩奸除恶的大侠,无法帮助所有受害的企业,唯有这场多空对冲,我会压上全部。”   卓杭死死扣着顾铮的腰,不给他任何逃跑或拒绝的机会,比起征求意见倒更像是在胁迫,“你会与我合作,会与我站在一起的,对么?” 第27章 “放手去做。”   从北市回来已经过了半个月,顾铮不联系卓杭,卓杭就不联系他,顾铮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说的都是工作。   卓杭将他和廖氏兄弟一起拉了个群,群名叫“推进宗兴收购”。   顾铮点开群内的《浩南实业调查报告》,卓杭将浩南的股权穿透、经营情况、财务状况……扒了个底朝天。浩南实业年营收近千亿,主要分布在房产板块,毕浩南的流动资产估计会有10-20亿。   群内人员分工明确:卓杭负责统筹,完成多空对冲交易;廖氏兄弟负责砸钱回购股票,在戎元收购前稳住局势;顾铮负责谈判,让戎元收购宗兴木业。   顾铮托关系约姜永元,这货年前在国外,说是最快初五回国、初六见面。   谈判迟迟没推进,顾铮跟他的合作伙伴便一直没有话题。   顾铮一直阳光开朗积极向上,但与卓杭“深入交流”后,总是会产生些阴暗的想法。   刚开始还好,只想把人拐上床;现在不看到卓杭就想,看到就想把他扒光。   小时候上房揭瓦,老顾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就越要唱反调;现在卓杭越是刻意疏远,他就越是不想维持这蹩脚的合作关系。   想舔舐冷艳的冰雕,咬碎冰封的外壳,让卓杭化作一滩水,把优雅漂亮都给自己;想将天神推下神坛,最好能摔得狠一些,再也爬不起来,那时他就可以趁虚而入,对变成残废的卓杭为所欲为。   卓杭激起了他的破坏欲。   除夕,看春晚,吃年夜饭。   老顾忙着回消息,母亲大人在跟闺蜜研究旅游计划,顾铮吃两口撂下筷子。   李琳头也不抬,“再吃点儿,瘦得跟狗似的。”   顾铮又捡了只虾。   李琳:“初六去马代,有人报名么?”   “没有。”父子二人异口同声。   李琳斜了儿子一眼,顾铮被看得心里发毛,主动交代,“我没男朋友,不去旅游不是想约会谈恋爱。男人要以事业为重,我得忙着赚钱。”   顾明宇撂下手机,“为啥非得交男朋友,你……”   李琳打断,“还是跟卓杭一起投项目?”   顾铮点头。   李琳:“这次可以给你两亿。”   顾明宇皱眉,顾铮说:“谢谢妈,不过这次投资的周期会久一些。”   李琳摆摆手,“赔钱就打断你的腿。”   顾铮咽了口吐沫,没敢说风险,吃掉虾火速滚回屋。   窗外黑黢黢的河与远处天际融为一体,交界处忽然升起点点火光,烟花照亮夜空,璀璨瑰丽。   顾铮躺在床上又开始想卓杭。   想银行大厅疯狂狠厉的卓杭、圣诞树下沐浴阳光的卓杭、咖啡厅里专注禁欲的卓杭……   想到不穿衣服的卓杭,小顾隐约有抬头的趋势。   过年了,合作伙伴发句问候,不过分吧?   「G: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蛊,为什么总是会想你?」   顾铮敲完字删了,没发出去。   真的没必要对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合适、又不喜欢他的人纠结太多。   顾铮明白这个道理,但就总是想。   有时来了感觉,满脑子都是卓杭,除了发泄,其余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   在与卓杭的相处中,他一直非常被动,而卓杭能干扰他的情绪,决定他们的关系。   卓杭要钱,他给;卓杭不谈感情,他妥协;卓杭胁迫他合作,他同意。   按照这个趋势发展,若下次卓杭执意要他,他或许把自己给出去。   凭什么他说怎样就怎样,为什么我要被牵着鼻子走?   去他妈的合作伙伴。   顾铮忍了半个月终于爆发,不管不顾地拨通卓杭视频。   “怎么?”   卓杭穿着羊绒衫,面容依旧冷艳,神色看上去有些乏力。   顾铮的脸在视频中只闪一瞬,便切到窗外燃放的烟花。   “好看么?”   “嗯。”   顾铮说:“你也好看。”   卓杭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顾铮看着那张公事公办的脸,探手向下,压低声音道:“每次看你穿羊绒衫,我的脑袋里都会自动切换到你不穿衣服的样子。”   「G:【照片】【照片】【照片】」   这是十足的性骚扰,但卓杭并没有对这种变态行径呵责,而是问:“什么时候拍的?”   “上次。”顾铮仔细回忆,“你睡着后很乖,摆什么姿势都配合,要不是怕给你疼醒,我……”   “别这样看我,你越是用这种态度对我,我就越想弄你。”   卓杭:“照片删了。”   “我不。”   “顾铮,你这样会让我们很难继续合作。”   “为什么?”   卓杭郑重道:“我们是合作伙伴,不是交易或胁迫的关系。”   “哦。”顾铮拉长声音,切换到前置摄像头,脱掉衣物,“若你觉着亏,拍回来不就好了么。”   顾铮将手机放在高处,大大方方展示身体。   手臂肌肉纹理清晰,薄薄的胸肌向下是劲瘦的腰条,再往下是放在腿间的手。   卓杭暗戳戳放大屏幕,关掉手机声音,疯狂截屏,口不对心道:“我不拍,你把我照片删了。”   顾铮嗤笑,“别装了,不想看我,你早就挂视频了。”   卓杭喉结滚动,没吭声。   顾铮说:“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你。”   卓杭皱眉,“你好不要脸。”   “要脸做什么,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这点事儿。”顾铮说,“我未经允许擅自拍你的照片,让你觉着我们的关系不对等,现在我允许你拍照,我们的关系对等了。”   “我只是想找个可以交换果照的合作伙伴,如果你不想合作,那我去找别人好了。”   他知道他在意什么,给他尊重也给他选择。   卓杭:“……”   话说到这份儿上,没什么可扭捏的。   卓杭脱掉羊绒衫。   顾铮唇角微微上扬。   发给卓杭的照片都算不太过分,过分的早就舔屏撸包浆了。   都视频了,还拍什么照片?   顾铮开始录屏。   阴暗潮湿的海,为了吸引游客,环上波光潋滟的伪装。顾铮受好奇心驱使踏入海域,周遭森冷无比,想要回头却看不到岸边。   一无所有的疯子将身体和情感都当做筹码,只为获取利益。   真想扒开他的皮,看看里面住了个什么东西。   “别关灯。”   “袜子不用脱。”   “手机放下面,对着拍。”   卓杭不满,“你怎么这么多要求?”   顾铮满脸无辜,“我们是合作伙伴,投资我听你的,这个你听我的,不行么?”   卓杭:“……”   上大学时,有些歪果仁喜欢在付费平台phone sex,顾铮那时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空窗期时,顾铮有些理解歪果仁,但他不是控制不了欲望的禽兽,还能勉强当个人;   现在,顾铮就是片刻都忍不了的变态,对着手机低喘、抚弄、舔舐……成为了歪果仁。   “你能不能出点儿声?”   “嗯……”   “叫。”   “叫什么?”   “随便,快叫。”   对面许久没声音,顾铮皱眉,总觉着差点儿什么,正要继续逼良为娼,卓杭叫了句:“顾铮。”   声音很低,夹杂着喘息,配合手机中的画面极具冲击力。   窗外烟花与颅内鞭炮同步绽放,零点钟声敲响极致欢愉。   为什么自己的名字可以这么性感?   顾铮受不住,翻转手机摄像头,颤颤巍巍道:“卓杭,新年快乐。”   卓杭呼吸重了些,过了会儿才说:“新年快乐。”   新年的第一声问候是彼此给的,往后无数个新年,他们没再分开过。   *   大年初十。   顾铮给西陵王广存送茶叶,顺便在他家蹭了顿饭,全程没提广告业务。临走时王广存说,可以先跟澜海签个千万合作框架,先投个几百万试试,顾铮笑着谢过。   从王广存家离开后,忽又想到,这跟卓杭家是一个小区。   要不要叫卓杭出来坐坐?   顾铮点开聊天页面,犹豫片刻,锁屏。   算了,前几天刚说过“新年快乐”,现在约人,弄得像故意来找他似的。   顾铮走到小区门口,正准备打车回家,透过星巴克的玻璃窗瞧见卓杭。   过年咖啡厅的人比往常多,却没一个像他这般漂亮,顾铮只一眼便能在人群中锁定卓杭。   嘻嘻,这是上天安排的偶遇,可不是我故意粘着你。   顾铮关掉打车软件,走进星巴克。   “帅哥,来杯卡布奇诺?”   之前吃蟹时卓杭喝了好多大麦茶,上次去他家没喝冰可乐,顾铮觉着卓杭应该是胃不太好,所以将热腾腾的卡布奇诺推给卓杭,把桌儿上放凉的拿铁换过来自己喝。   卓杭抬头,眼睛在顾铮身上停留片刻,便又移回平板,“你怎么在这儿?”   “过年应酬多,出来瞎逛,正好瞧见你了。”   多空对冲是场持久战,卓杭需要搜集宗兴、海湾、隆湾、纽腾、浩南5家公司的情报,并撰写非常详细的做空、做多研究报告。年前股市波动较大,卓杭一直空仓搜集数据,开盘日要盯盘做交易,没时间跟顾铮瞎扯。   卓杭端起卡布奇诺,喝不习惯甜甜的味道,不过确实挺暖的。   顾铮拿了张纸巾,想擦掉他唇角的奶沫,卓杭向后撤。   “躲什么?”   卓杭皱眉,“忙着呢,先别跟我说话。”   顾铮闭嘴,安静刷手机,端起拿铁慢慢喝。   大过年的,卓杭在星巴克办公,肯定是呆在家里不舒坦。   在襄城那会儿也是,搞到钱了还失落。   看来卓杭跟家里关系挺僵。   顾铮对卓杭的影响是巨大的。   尽管他只是静静坐在那,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但卓杭眼睛总是忍不住向他身上瞟,减少肢体接触也不行,只要顾铮在这,他就无法专心工作。   “你……”卓杭想让顾铮离开,又觉着直接开口不礼貌,正当犹豫该怎么说时,手机响了。   程芷发来的信息,视频号转发,标题是:弟子规。   家丑不外扬,卓杭之前问顾铮“咋知道程顺是我小舅”,就是怕程顺讲他家的事儿。   现在不用程顺讲,这明晃晃的大标题,顾铮肯定看到了。   因为他总不回信息,程芷就说他不孝,卓杭心中五味成杂,不知要怎么解释。   脚尖儿疼了下,顾铮鞋尖儿碰到他的。   始作俑者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一直低着头,继续踩他的脚玩,像是从未抬过头,没看见程芷发的信息。   卓杭锁屏,心中一暖。   见卓杭不再拒绝触碰,顾铮得寸进尺,在桌儿下夹住他的腿。   卓杭叹了口气,心想:午市前这交易是做不成了。   顾铮说:“上次做空只有我们,这次多空对冲会有很多合作伙伴。”   “廖氏兄弟压上全部家当,中伟华叔还是投3亿,我出2亿,我领导和胖子各投1千万,后续可能还会有其他人追加投入。”   顾铮握住卓杭的手,清楚地让他知道:就算没有至亲的支持,他也不是孤军奋战。   “卓杭,这次我与你承担同样的风险与收益。”   他们的合作不仅是欲望和利益,他也可以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让他纵横商海所向披靡。   “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放手去做。” 第28章 出师未捷   戎元集团成立于1995年,是一家以室内装饰为主体的全国连锁机构,业务涵盖家具、景观、建材、设计、施工等领域。今年是戎元成立20周年,集团发展战略从B端供应商市场,向C端高端装修目标群体转移。虽地板和装修都用木头,但所用木材在质地和加工程度等方面存在显著区别,戎元无法生产出符合装修目标群体需求的地板,所以需要收购地板供应商。   珍馐海汇春节人满为患,顾铮提前半个月花了双倍价钱订了包厢,初次面访带着十足的诚意。   “戎元没上市前,就是北市的小装修公司,那时多亏王局照拂。”姜永元身着轻便的运动服,面上一直挂着笑,“王局年前跟我说,同事的儿子想见我。我一直在国外,昨天刚回来,今儿个就来赴约了。”   顾铮立刻起身敬酒,“王叔经常跟我爸一起下棋,总是夸您经营有方赚钱有道。”   跟年过半百的企业家打交道,开场白必须油腻,油到脚趾扣地才能博取好感。   姜永元笑着与他碰杯,“那你是想跟我聊经营,还是想聊赚钱啊?”   上市企业老板最看重利益,姜永元与王广存一样,现在客气是卖介绍人的面子,若无法提供切实利益,就不会有合作的可能。   顾铮言简意赅,“听闻戎元集团今年要转战C端市场,我正巧认识几个板材供应商,就想跟您聊聊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企业收购动辄数十亿资产,股东要评估被收购企业的财务状况、债务问题、经营状况和法律风险等情况,因为收购所需资金较高、涉及的决策层较多,所以谈判周期通常为1-3个月甚至更久。   谈私募能一次要来钱,谈收购至少要十次,所以顾铮本次谈判目的不是谈成,而是:探需。   要知道姜永元与毕浩南的关系,纽腾的核心优势,姜永元对收购公司的要求……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   “看来你是赚钱和经营都想聊啊。”姜永元夹了只开背虾,嚼两口,“虽然大家都说这儿的虾好吃,但吃了10多年自己家厨师做的,冷不丁换口味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我口味比较刁,虾比起红烧还是更喜欢吃清蒸的。我知道自己挑食,就聘请了专门的厨师,按照我的口味做。”   这老登哪是说虾,分明是在说跟毕浩南接触10多年知根知底,不能让他一个外人撬行。   这可难办了。   初次探需若切不到要害,就很难有后续谈判的可能。   顾铮也跟着暗喻,“您挑食,我也是,但有些东西不是想不吃就能完全躲过的。上次吃日料看着盘里的东西挺好看,结果吃嘴里恶心够呛,那滋味儿别提多难受了。”   “对于咱们挑食的来说,菜肴能不能入口,厨师的厨艺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食材本质。现在挺多东西做得花里胡哨的,只看表象远远不够,必须得知道盘中放的究竟是什么。”   姜永轻笑,“你这小朋友挺有意思,挑食还挑得理直气壮。”   顾铮满上二人酒杯,笑着敬酒。   酒过三巡,姜永元终于切到正题:“你认识的地板厂有没有规模大一些的?”   他问的是“工厂规模”,而不是“硬件设施”,这说明姜永元比起厂商的实际生产能力,更在意面子。   顾铮试探道:“什么样的算规模大呢?是正儿八经做地板的上市企业,还是三流地板贴标出口的工厂啊?”   姜永元眸色微闪,道:“这桌儿上有主菜有配菜,有热菜有凉菜,有硬菜有充数的菜,这些菜不一定要每道都要吃。”   这老登不聊收购转聊菜品,就说明没聊到点儿上。   这桌子菜是按点评网友推荐点的,桌上只有雪绵豆沙没动筷,顾铮拿勺子挖一大口往嘴里炫,“点了肯定是要吃啊,不吃多浪费啊。”   “不想吃,非要吃它做什么?”   顾铮强压下被齁的不适,道:“刚没吃是没注意有这道菜,不想吃花钱点个摆设也没必要啊。”   姜永元也跟着舀了点儿雪绵豆沙,一语双关道:“确实,花钱买个摆设没必要。”   “这桌儿菜成本也就几百块,但饭店除了食材费用还要承担房租水电、人工费、品牌宣传费等,所以这菜价就贵了。”顾铮说,“我朋友想在我的广告公司投放广告,我若是一分钱不赚他,公司没有利润,员工得不到即时收益,久而久之合作就会很难持续。”   “利益是企业生存的根本,倘若厂商收购价远低于工厂实际价值,厂商得不到利益,为什么要甘愿被收购呢?”   毕浩南坐拥百亿资产又有名企背书,姜永元跟毕浩南的关系显然比跟他更近,顾铮谈判没有优势,只能点到即止、委婉暗示。   姜永元再次点头,满上酒杯,道:“谢谢你的提示,收购的事儿,我会慎重考虑。”   顾铮饮尽杯中酒,说:“谢谢您的时间。”   *   出师未捷,顾铮火速回俞城搬救兵。   澜海商务销售年入5-10万,年销售额不过百万;KA平均年入20-30万,年销售额不过千万;年薪百万的KA,年销售额过千万,在广告行业当属凤毛麟角。   顾铮入职仨月,签了俩框架,年销售额1500万。   销售这工作,有资源就容易,没资源就难。   林奕然赏识顾铮,经常带他一起谈单,将谈判思路、话术、技巧倾囊相授。顾铮年前跟林奕然说了多空对冲项目,说自己年后够呛有时间上班,委婉表示想离职。没想到林奕然仔细盘问过项目后投了一千万,说澜海考勤不严,在这儿上班是副业,别耽误主业赚钱。   林奕然为了将顾铮留在KA,给了他最大限度的自由。   “小顾啊,帮哥整个表呗。”胖子边擦鱼缸边说。   “张哥啊,我最近刚签俩客户,手头活儿挺多的,要不你找马哥帮你做吧。”   马哥就是旁边儿经常啃苞米的老大哥,他已经俩月没开单了。   顾铮这话一是指自己签了两单今非昔比,二是暗讽人效低的KA没资格指挥人效高的KA做表。   一语双关,贬低他人抬高自己。   老大哥闻言虎躯一震,胖子放下鱼缸,陈夕挑眉,“行事儿了你,平时不来上班,签俩客户找不到北了?”   林奕然能给他一千万,就说明手里远不止一千万,陈夕每月销售额都过百万,这两口子年销售额没准儿过亿。   顾铮认怂,“没行事儿,还有问题想向陈哥请教呢。”   陈夕:“说。”   “我跟竞对一起谈业务,甲方老板跟竞对关系好一些,我没有客情,想在短期撬行,要怎么做?”   胖子接茬,“就是谈生单呗。”   “生单?”   这单还分生的和熟的?   胖子点头,“KA攻坚关键客户通常需要大半年,客户通过认可你的人来购买你的产品,这种先处关系再签约、瓜熟蒂落的单是熟单;极少数有一定关系但又没那么熟的客户,通过关系来切入产品,在三个月甚至更短的期限内签约的,就是生单。”   “那生单和熟单,哪种更难签啊?”   “当然是生单。”胖子说,“熟单是通过长时间公关,让客户对你知根知底,从而产生信任。客户信任你后,你就是卖坨屎,他都能笑着接受。”   顾铮一个头两个大,姜永元跟毕浩南认识10多年,姜永元没准儿能真的笑着接受坨屎呢。   “我想短期签约生单,就没什么办法?”   俩KA齐刷刷摇头,陈夕若有所思,顾铮鬼哭狼嚎,“陈哥救我!”   陈夕回忆道:“签第一个关键客户之前,所有人都说他家无法跟澜海合作,就连林哥也不想把开发客户的权限给我。我那时缺钱没办法,就硬着头皮在甲方那耗着,老板不待见我,负责人给我穿小鞋,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瘦了十多斤。那时心中就有一股劲儿,一个月内往甲方那跑了36次,现在想想觉着挺傻的。”   “那时竞对是甲方老板娘侄子的公司,我通过跟负责人软磨硬泡搞到甲方老板的真实需求。老板摇摆不定,我就天天往他跟前儿跑,也不过度承诺,就是用尽一切手段不让他跟竞对签协议,拖到甲方到市场营销节点,不得不做选择。”   “社会鱼龙混杂,耍心机的销售很多,老板或许就是看上了我这股傻劲儿,最后选择了澜海。”   回想过往,陈夕心中似有一团火,坦诚炽热。   “所以当竞对强劲、签约客户困难很大时,推进还不如拖着。只要先让老板不跟竞对合作,拖到甲方营销节点,或许就柳暗花明了。”   “做销售的,胜者为王。现在与其去想如何签约,不如去想如何不让甲方与竞对签约,把甲方对他们的好感度都耗光,你就赢了。”   “加油,顾铮,你可以的。” 第29章 日暮穷途   元宵节前,顾铮经常住在北市,就跟只癞皮狗似的粘在姜永元身边,说是“要跟姜哥学习生财之道”,端茶倒水拎包开车一样不落,将伺候林奕然那一套复刻到姜永元身上。   刚开始姜永元不太习惯,但顾铮是王局介绍来的,他不能撵人;之后顾铮摆出勤奋好学的姿态,决口不提收购,年过半百的企业家多少都有点儿爹味儿,姜永元好为人师,给顾铮上课能让他获得成就感,二人关系日益熟络;现在姜永元已经习惯这只小尾巴,谈不要紧的生意时会带着顾铮,饭局前还会问他有没有忌口。   顾铮经常挑收购诈骗的财经新闻与老师探讨,姜永元看上去憨厚和善,实则精明得很,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按兵不动,在顾铮接二连三地撺掇下,就一直没签纽腾的收购合同。   今儿个姜永远飞南方出差,顾铮得空便掐着开盘时间去星巴克找卓杭。   “哟,真巧,你也来喝咖啡呀。”   顾铮将刻意说成偶遇,端起桌儿上半杯拿铁,非常自然地喝了口。   卓杭只分他一个眼神,随后紧盯笔电屏幕。   “节日快乐。”   顾铮将礼物摆桌儿上,卓杭终于移开黏在屏幕上的眼睛。   在印着理查德米勒logo的盒子里,装着款精致大气的铂金表带。   今天是情人节。   卓杭垂眸,沉声道:“你是非要把平静的生活过出仪式感,才会觉着开心?”   这段时间二人暧昧不清,虽然卓杭明确表示过他们不可能,但顾铮总是往他跟前凑。   卓杭每天都要输出企业利好新闻、屏蔽负面控制舆论,还要撰写做空海湾科技的调查报告,盯盘交易。庞杂的工作正常要由一个部门的人来做,工作占据了卓杭的所有时间和精力,没工夫搞暧昧,索性就故意说狠话,让顾铮尽早死了这份心。   送礼还被怼,依顾铮的性格,肯定会噎他两句。   没想到顾铮没跟他吵,趴在桌儿上没动静了。   集合竞价时间对游资来说至关重要,卓杭逼自己集中注意力,完成数十笔交易,九点半终于舒了口气。   桌儿上的受气包一直没说话,卓杭于心不忍,拿起表带,说:“挺好看的。”   顾铮抬头,笑得有些疲惫,“我最近天天给姜永元当马仔,经常不在俞城,公寓房租交了半年,闲着也是闲着。”   “这儿太吵,来我家办公吧。”   “你可以先呆两天试试,要是不习惯就随时走,成么?”   窗外人潮汹涌,二人宁静美好,咖啡香气弥漫,时光缱绻温柔。   或许是顾铮送的礼物很有诚意,又或许是今儿个大盘暴涨、刚刚集合竞价狠赚一笔,卓杭想了会儿,便点头同意。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不太稳定的半同居生活。   刚开始,卓杭固定早九晚三,真把公寓当成办公室。   本以为顾铮骗他来是要做什么,结果一周没见到人,卓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着心里空唠唠的。   好的办公环境的确会提升效率,第二周,卓杭延长了在公寓的办公时间,不仅盯盘,还在这儿撰写调研报告。   外卖也由一天一顿改成一天两顿,附近的餐馆都吃腻了就自己做。   卓家辞退阿姨后,卓杭吃程芷做的夹生饭胃受不了,偶尔会自己做饭,后来做得多了就习惯了。   这半个月只见过一次顾铮,他们都被繁重的工作压得透不过气,见面没精力找话题,说的最多的就是“吃了么”?   再后来,卓杭工作日也来公寓,有时忙到很晚却没等到顾铮回家。   天天跟百亿身价的企业家周旋,一定很辛苦。   可真的会忙到连发信息的时间也没有吗?   「日木:窗台有些空,买了盆花」   「G:【我想开了.gif】」   「G:姜永元经常跟人喝酒到半夜,我陪他应酬拓展了些人脉,过阵子撺掇他们投资」   「G:高铁往返要5个小时,我最近一直在北市住。白天你工作忙,晚上我应酬完都凌晨了,怕打扰你,就没发信息」   这话说得像经常不回家的丈夫,被老婆查岗,主动交代工作似的。   卓杭锁屏,没再回信息。   又过几天,沙发旁多了台饮水机,上面贴着纸条:春天多喝水,加速发芽(*▽*)   卓杭接了点儿温水,下单买了水杯和咖啡机,终于把这儿当成了自己家。   同居快俩月,俩人统共见过五次面,说的话还没之前一天多。   有天,姜永元说要去国外参加家具展,顾铮把人送到机场,立刻回俞城,直奔公寓。   开门时,卓杭正捧着碗,坐在小板凳上吃火锅。   番茄锅底红彤彤的,卓杭的嘴唇也是红红的,看上去比之前更漂亮了。   顾铮端碗过去舔脸蹭饭,佯装嗔怒,“我在外面都要累死了,你在家偷偷吃火锅?”   卓杭嚼着羊肉,含糊其词,“刚买的锅,想试试好不好用,正巧被你赶上了。”   顾铮倒点儿调料,大口吃肉,卓杭把剩余半盒羊肉都下锅里,又煮了点面条,甩了两个鸡蛋。   窗台的水仙开花了,窗外春意盎然,卓杭的羊绒衫换成了针织衫。许是怕锅里的油溅脏,绑了一次性围裙,塑料绳勒出劲瘦的腰条,小臂的针织衫略微挽起,铂金表带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羔羊肉下锅就熟,卓杭换了只新筷子,夹给顾铮,自己夹了点儿面条。   “吃肉。”   顾铮没客气,嚼着鲜美的羊肉,看着比羊肉更鲜美的卓杭。   真想咬一口。   卓杭不知道他能回家,买的是一人份的食材,刚怕肉不够吃,所以才煮了面条。   他是想把剩下的肉都留给他。   这人真是……   顾铮想逼着口是心非的闷葫芦就范,但跟姜永元周旋数日有心无力,怕被反压只能暂时作罢。   “我不是生活必须有仪式感,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卓杭筷子停在空中,顿了两秒,不太平稳地将鸡蛋夹到碗里,唇瓣开开合合,最后什么都没说。   晚饭后,顾铮瘫在沙发,像块被吸干的海绵,软趴趴的。   登录炒股APP,发现两融账户在过去仨月频繁交易多支股票,上周才重仓持有宗兴木业。   吃两口羊肉就被忽悠,还以为这疯批能改恶向善,没想到打着多空对冲的旗号募资,实际挪钱炒板块,嘴里没几句真话,说是合作伙伴,结果偷偷摸摸自己赚钱。   “宗兴股票这周涨了挺多啊。”   卓杭说:“股票交易本质是二手交易,二手交易市场定价由历史交易决定,也就是说宗兴木业市场流通的股价越高,股票价值就越高。在做市值管理时,控制可售股票,就能一定程度控制价格。宗兴木业市值最低时20亿,那时兄弟回购了近80%的股票,剩余市值4亿左右的散股就好操作了。”   “现在国家提倡‘慢牛’而不是‘快牛’,涨幅波动太大会变成异动股,所以不能让宗兴连续涨停,只能慢慢涨。”   问到专业领域,闷葫芦也能倒出来很多话。   顾铮凉飕飕道:“不能连续涨停,就用募资的钱盯盘投机割韭菜?”   “多空对冲的目的是让浩南资金链断裂,所以这次不能像攻击百源新材那样不痛不痒,出手就要一击必中,让他们没有翻身的余地。之前浩南搞了很多宗兴的负面舆论,我一直在矫正市场认知,并且撰写了大量企业正面报道,在这周注资时联合媒体宣发,所以股价涨的很快。”   我跟你谈钱,你跟我谈市值管理策略?   跟谈判的玩偷换概念?   班门弄斧。   顾铮心有不快,揶揄道:“之前不说多空对冲同时进行么,现在做多已经开始了,做空怎么没动作?”   卓杭不想在这关键时刻产生隔阂,坦诚交代,“做空报告我写完了,只不过海湾、隆湾、毕浩南三者的关系没在股权上体现,要拉浩南实业下水,缺少关键性证据。”   顾铮气得太阳穴突突跳:“戎元下月就要向C端市场销售,收购地板厂迫在眉睫,这月必须签收购协议,你这时候跟我说,缺少关键性证据?”   卓杭垂眸,“这证据不难搞,你应该有办法弄到,原本也是想这两天跟你说。”   生气解决不了问题,顾铮已经上了贼船,这时只能配合,“你想要什么证据?”   卓杭说:“公司的管理、经营、财务报告……都是写出来的,只有海关和电力数据是一笔笔记录的。之前做空百源新材,没两天就被股东澄清舆论,是因为做空报告的可信度低。这次我想找个头铁的记者,全面记录隆湾贸易的出口情况。”   “戎元收购在即,会对纽腾进行反复考察,纽腾为了彰显企业优势一定会加大力度制造货源。只要能证明他们出口的是地板,并且进口的地板材质完全一样,就能佐证他们的贴牌供货事实。”   “记者全程跟踪记录报道,消费者知道他们卖的是贴牌产品,一定会迅速掀起舆论。得罪了C端就是切断了戎元的命脉,到那时就算姜永元跟毕浩南关系再好,也没有回旋余地。”   翌日,顾铮又回澜海搬救兵。   大师傅林奕然八面玲珑,不过半小时,就给他找了个头铁的记者。   记者在报社工作十余年,一直业绩平平,听闻上市企业贴牌黑幕觉着自己升职有望,异常兴奋,火速前往北市海关。   顾铮只休息两天,就回到二师父姜永元身边,继续当勤奋好学的乖学生。   现在再危言耸听没用,顾铮只能不断跟姜永元灌输“上市公司董事朝三暮四,对企业的美誉度和信誉都会有影响”的思想,姜永元决策谨慎,故而将收购事宜一拖再拖。   又双叒拖了一周,拖到月底,姜永元还是更偏向纽腾,正准备签署收购协议时,纽腾暴雷了。   《三流地板出口贴标,运回国内售价翻10倍,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海湾科技股票连续跌停数日,实际控股公司隆湾商贸损失数十亿   《惊!隆湾商贸涉嫌洗钱,控股人疑似浩南实业CEO》   证监会介入,海湾科技、浩南实业停牌调查,浩南部分股东撤资,毕浩南注资回购股票。   戎元宣布收购宗兴木业,宗兴开盘一字板涨停,空头没有撤资的机会,只能被轧空。   这些都发生在一周之内,毕浩南根本没想过玩蛇的会被蛇咬了,被咬得措手不及。   浩南实业资金链断裂,江河日下,只能弃车保帅,断尾求生。   卓杭撰写多空报告,顾铮拖延收购时间,二人珠联璧合完成震荡股市的多空对冲。   浩南实业成立三十余年,荣获奖项无数,只要营销做得好,韭菜就会盲目跟风,将德不配位的花瓶捧高高。   权威之所以难以挑战,是因为信奉的人太多,他们理论植入人心的理论未必正确,而真理终将成为定论。   商海风云莫测,朝阳企业转瞬日暮穷途。 第30章 “你想不想要我?”   宗兴木业作为本次轧空的最大赢家,市值翻了三倍有余,廖氏兄弟为表达谢意,非要请客吃饭。   餐厅包房,顾铮怕卓杭喝啤酒胃疼,要了几瓶热花生露。   廖氏兄弟大老远跑一趟,敬酒咋能喝花生露?   出于社交礼仪,卓杭开场一口干掉半杯扎啤,胃中立刻反酸水。   廖宗再次敬酒时,顾铮干掉自己杯中酒,接过卓杭的杯,解释道:“他胃不好,之后的我替他喝,二位见谅哈。”   廖兴说:“嗐,咱都不是外人,喝花生露就成。”   顾铮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今儿个起得晚,吃不下东西。廖宗看他没怎么动筷,好心夹了块炒肝,顾铮不好意思拒绝,但这玩意儿光是看到就恶心,更别提吃了。   卓杭趁对面俩兄弟不注意,夹走了顾铮盘中的炒肝。   顾铮在桌儿下悄咪咪碰了下他的腿。   廖宗说:“年后公司股票持续下跌,对我们的经营信心产生了很大的打击。前几天轧空连续涨停一字板,才知道原来毕浩南对我们至少做空了10亿。”   “毕浩南就是笃定姜永元会收购纽腾,才大举做空我们,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廖兴举杯敬酒,“多亏顾铮与姜永元周旋,拖延了纽腾的收购时间,不然就算我们再坚持也是浑身乏术。”   顾铮笑笑,“我平时呆着也没啥事儿,这几个月给姜永元当马仔倒是学了挺多东西。”   顾铮不仅跟二师傅学了经商策略,还顺带撺掇他朋友参与做空。   商战信息隔离很重要。廖氏兄弟只参与轧空,不知道做空海湾科技也是卓杭手笔;姜永元朋友投资时不知道戎元准备收购纽腾,更不知道海湾科技跟浩南实业的关系。   他们都是操盘手的棋子。   回想这场惊心动魄的轧空,廖宗心有余悸,“月初公司股价还在跌,那时我们的房产都已经抵押,拿不出来钱回购股票。当时要不是看你们在坚持,我们真的……”   顾铮问:“那最后哪来的钱?”   “月中股票涨了一些,之后毕浩南注资做空又降回去了,我们没办法,就借了高利贷。不过还好,月末戎元宣布收购我们,股票疯涨,现在不仅还上了钱,也有钱给厂里周转了。”廖兴说,“人啊就是得本本分分干活,不能总起歪心思坏别人,毕浩南就是活该。”   卓杭眸色微闪,顾铮若有所思。   原来卓杭早就可以找记者揭露隆湾商贸,偏要拖到最后一刻,是为了等毕浩南注资。   空头面临有限的损失与无限的收益,毕浩南注资做空宗兴越多,套进去的就越多,手中的流动资金就越少。当浩南实业公司主体出现负面新闻时,用来回购股票的资金越少,浩南股价下跌的几率就越大。   卓杭说过,要搞浩南实业,不是说说而已。   疯批认准的事儿就会不遗余力地完成,这几个月他一直在独自承受股价波动、浩南注资、市场控评的压力,将所有情绪压在心底。   顾铮佩服卓杭的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   酒过三巡,廖氏兄弟讲创业艰辛、经营不易,社牛顾铮跟着打哈哈,社恐卓杭捧着花生露小口喝。   一顿饭从中午吃到日落,俩兄弟喝得走路画圈,顾铮喝得比他俩都多,却神色如常。姜永元应酬时愿意带着他,也是因为这千杯不醉的体质好挡酒。   二人将廖氏兄弟送去宾馆,卓杭本打算回家,顾铮直挺挺倒过来,从兜里摸出身份证,大舌头道:“我喝多了,醉酒了,走不动了。”   卓杭:“……”   薛定谔的醉酒,说醉就醉;带着身份证,有备而来。   行吧,不清不楚地纠缠半年,也该做个了断了。   卓杭没戳破他的小心思,跟着上楼。   这次依旧开的是大床房,卓杭刚进门就被顾铮压在床上。   顾铮不但带了身份证,还带了润滑,这次势必做到底。   手掌伸进衬衫,沿着肋骨向上摸,顾铮眼中神色清明,哪有半点儿醉意。   “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顾铮想让卓杭说,他们现在的关系算什么,但卓杭显然是理解错。   卓杭说:“这场多空对冲,除去合作方的钱,剩余资产7亿。我只要3亿还债,其余4亿都给你。”   我跟你谈感情,你跟我谈钱?   行,既然你想谈,咱就好好掰扯掰扯。   顾铮压着他,没好气道:“我们答应帮助廖氏兄弟,可你却迟迟不买入宗兴股票。我知道你是想等毕浩南注资做空宗兴时再出手,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廖氏兄弟没借高利贷,在月中股价二次跌落时没挺过去怎么办?”   卓杭偏头看向别处,沉沉道:“还好他们借了。”   “还好?”顾铮被气笑,“你之前口口声声跟我说,做空有可能会害得企业破产、员工失业,结果明知宗兴股价下跌是空头所为,却不肯出手相助,眼睁睁看着白手起家的兄弟企业走向衰败。”   “你只想逼浩南注资,从中谋取更多利益,从未把企业生存放在眼里。”   “廖氏兄弟是你的棋子,我也是?”   “不。”卓杭否定,“这场多空对冲对你没有消息隔离,你是我的合作伙伴。”   “谁家合作伙伴喝对方的咖啡,吃对方的菜,穿对方的衣服?”   “谁家合作伙伴能交换果照、互相帮助、发生关系后又一起睡好几次?”   “记得我不吃肝脏,把牛肉留给我,经常让着我……还非要说是合作关系。”   顾铮逼问:“之前你要赚钱还债,没精力跟我谈。现在还债的钱够了,还在考虑什么?”   卓杭稍稍偏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来宾馆先放纵一下不好么,有什么事明天再谈,为什么上来就要找不痛快。   顾铮立刻扳过他的脸,强行让他看着自己,摆明了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想再维持这蹩脚的合作关系。   卓杭抚上他的脸,像是要将顾铮的样貌印在心底,指节细细描摹,“你之前说过‘如果顾家债台高筑,你肯定晚上睡不着觉’,其实我也是一样的。卓氏欠债后,我心中一直压着块大石头。先是想筹款破产,正路不通便研究旁门左道,那时多亏你帮我解决债主;之后投机百源新材,考察失误拖你下水,谢谢你能与我站在同一阵线;这次多空对冲,你帮我募资,又与姜永元周旋为我争取时间,谢谢你的理解与包容。”   卓杭第一次如此郑重的道谢,说得像是道别。   他总是用利益来衡量关系,做空百源新材时有所保留,是因为想谋取更多利益;现在坦诚,甚至可以把资产无条件给顾铮,是因为感激。   顾铮握住他的手,逼问道:“你对我就只有感激?”   回避不能解决问题,有些话迟早要说开,卓杭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腹稿,“我朝三暮四,不与你确定关系,又拒绝得不彻底,总让你抱有一丝希望,勾着你投资、谈判、帮我赚钱。”   “现在债还完了,我不需要你了。”   顾铮瞳孔骤缩,满脸不可置信。   他不相信,卓杭是这样的人。   更不相信,自己是被人利用完就甩掉的傻逼。   本以为今天是他们的开始,却不料是结束。   顾铮强压怒火,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说这种口不对心的话,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这次,卓杭没有立刻回答。   他们之间有100步,顾铮走了99步,卓杭这一步迈不出去。   股票是未来现金流的折现,操盘手买股前都会慎重选择。顾铮是涨幅可观的潜力股,若与他绑定ETF股票组合,就会变成HYG垃圾债券。   顾家家庭和睦,有钱有势,顾铮前途无量;卓家分崩离析,破产衰败,他前途未卜。   他会将顾铮的收益拖到谷底。   卓杭记得顾铮的喜好,也记得他说过的话。   顾铮说过,沈月生是企业家,而他是眼中只有利益的小人。   他与沈月生没法比。   顾铮想要霁月光风的白月光,而他是见不得光的阴湿男鬼。   上学时,顾铮的社交圈很广,可选择的配偶很多,他不是最优解;现在,顾铮的社交圈变窄,这半年频繁与他产生交集,所以将他当做最优解。   人都是感官动物,荷尔蒙会阻挠判断,兴许再过几年,顾铮见的人多了,他就不是最优解了。   他不要顾铮的向下兼容,不想当顾铮一时的最优解。   他们门不当户不对,无法实现未来收益最大化,并且他无法成为顾铮的白月光。   既然无法走到最后,那就坚定地拒绝,不要再让顾铮浪费精力。   卓杭说:“你的风险系数太高,我投资不起。”   *   顾铮从未向谁低过头,却经常当舔狗送卓杭礼物;卓杭不止一次地拒绝过他,而他像条癞皮狗似的非要粘着人不放。   为什么他总是能拎清情感与利益?   为什么我总是不能自已?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就没有再继续追问的必要,最后给自己留点脸吧。   他艰难地撑起胳膊,缓缓挪到床的另一侧。   合作的终结不会迎来新的开始,结束便没有以后。   一想到今天过后天各一方,几乎不会有见面的可能,顾铮就有些喘不上气。   卓杭也跟着起身,摘掉绿水鬼,放在床上。   “衬衫在我家,明天拿给你。或者也可以邮寄到公寓。”   “赚的钱,一会儿转给你。”   卓杭走到玄关,说:“这些天……谢谢你。”   顾铮回神,看向门口背对着他的瘦削身影。   谢谢我?   谢我就是把我送的都还给我,就是强行给我塞好人卡是么?   想与我划清界限,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做梦!   “砰”   ——预曦正立   绿水鬼狠狠砸在卓杭肩膀。   卓杭踉跄向前,扶住门框。   顾铮点了根烟,问:“你想不想做?”   卓杭回头,眉头微蹙,唇瓣开合,似马上要说出拒绝的话。   顾铮疲惫地闭上双眼,在卓杭开口前,抽掉皮带,问:“你想不想要我?” 第31章 疯狂输出   灯光斜斜洒下,顾铮斜斜地躺在床上,指间夹着燃烧的香烟。   烟雾从唇间逸出,缓缓升腾,棱角分明的轮廓变得朦胧。   忧郁的烟草香充盈房间,盘旋环绕,似无形的锁链,将卓杭牢牢锁在玄关,再也挪不动步。   股票的交易时机至关重要,风口稍纵即逝,操盘手必须在较短的时间做出迅速的判断。   在顾铮提出邀请的瞬间,卓杭的欲望比理智先做决策。   所有操盘手都无法抵抗收获巨额资产带来的兴奋,自昨日收盘后,卓杭的大脑一直处于亢奋状态。   顾铮透过朦胧的烟雾望过来,一颗颗解开衬衫纽扣,袒露嶙峋的胸膛。   亢奋达到顶点,血液快速向身下涌动,颅内的血氧不足以维持思考,卓杭的腿不受控制地踱至床边。   卓杭经常会产生些极端的想法,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危险,所以常年压抑着想法不表达。   习惯压抑,不代表喜欢压抑。   顾铮衬衫半敞,烟雾遮不住性感的锁骨,卓杭弯腰,抚上白皙的脖颈,触碰锁骨,缓缓滑进衬衫。   棉麻面料下是清晰的手掌形状,拇指交叠、四指向肩膀伸展,卓杭的手很大,可以从锁骨前端覆盖到顾铮的肩膀。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顾铮的身体很暖,冷白的肌肤透着红。   碍事的衬衫遮住了想看的部分。   于是,他帮他脱掉了衬衫。   他想要顾铮。   这个想法出现在襄城雪夜或者更早。   每当顾铮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靠过来时,得知被算计恼羞成怒时,漫不经心地撩拨他时……卓杭都想把这不知死活的玩意儿按在身下抄一抄。   顾铮丝毫没意识到危险,非常配合地脱掉裤子,并在裤兜里摸出润滑。   性是宣泄情感的途径,身体是通往灵魂的钥匙,顾铮的顺从瞬间燃爆压卓杭抑许久的渴望。   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你们是合作关系;心底的欲望咆哮:就要这样,我早就想这样。   去他妈的合作关系,他在邀请我!   我只是犯了一个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   顾铮口中咬着香烟,眉峰向内聚拢,肌肉绷得很紧。   卓杭拎起顾铮小腿,屈膝向上。   未经开拓的身体很窄很僵,做承受方,绝对不会好受。   但就算顾铮不好受,他也不会停。   之前顾铮经常食言打脸,现在答应了,没准儿一会儿就后悔了。他要抓紧时间,在顾铮反悔前将生米煮成熟饭。   卓杭没做过这个,但顾铮教过他要怎么做。   顾铮脚趾内扣,夹得床单起褶皱,卓杭捏了下气鼓鼓的脸颊。   跟想象中的触感一样。   好软。   他早就想这样做了。   “你……”顾铮的脸很红,别别扭扭说不出完整的话,看上去马上就要炸毛。   “行了么?”这是卓杭今晚最后一次询问顾铮的意见。   顾铮掐灭香烟,说:“来吧。”   因为有过前车之鉴,卓杭怕顾铮不舒服,颇为绅士地在他腰下垫了个枕头,然后迫不及待地进行更进一步的肢体接触。   深邃的眸对上炙热的眼。   枪弹上膛,一触即发。   山有小口,从口入。初极狭,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万事开头难,一进生二进熟三进四进不陌路,频频接触增了解,阻力痛感全消除。   卓杭能一直不吭声,顾铮也想忍着不说话,但真的做不到。   因为卓杭的技术实在是太烂了!   “别都进来,先让我适应……啊,草。”   “先别动,等会……你他妈是不是听不明白人话?”   “慢,慢点儿,别上来就这么快……妈的,你故意的吧?”   顾铮的肋骨肆意张扬地向上生长,动起来时每根骨骼都透着不羁,宛若雄鹰的翅膀。   卓杭想折断这双翅膀。   于是,他掴住了他的肋骨。   双掌狠狠向下送,两掌之间薄薄的肚皮是它的形状。   顾铮受不住,又开始慰问卓杭亲属。   卓杭是休眠的火山,欲望是火山下的岩浆,日积月累越来越多;顾铮是包裹岩浆的板块,只要稍稍在碰撞带摩擦,高温就会诱导火山喷火。   理智被岩浆灼烧殆尽,顾铮骂什么都没用,卓杭现在只遵从本能。   四年前的夏天,卓氏半数股东撤资,卓有智为拉投资忙得焦头烂额。   卓杭在财经新闻上得知卓氏经营状况后,毅然决然地放弃了研究生保送名额,订了机票准备回国,却不料遭到父亲的谴责。   卓有智说:“长这么大话都说不利索,带你出去应酬,还不够丢人现眼的。不好好读书,保送都没拿到,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他有好好读书,没要保送名额是想回国,帮家里度过难关;他是经管学院第一名,曾华人学生上台讲话。他给父亲发过自己讲话时照片,但父亲想必是没看信息,所以那时没有祝福,现在只有谴责。   从出生那刻,父亲就给他的人生写好了剧本,不问他想要什么、不让他参与经商、甚至不将他介绍给朋友们。父亲希望他阳光开朗,而卓杭在不健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越来越阴郁,最终辜负了父亲的期待。   顾铮生来就拥有得天独厚的资源和父母的爱,无忧无虑乐观开朗。   人总是对自己没有的趋之若鹜,自从被顾铮在暗巷救下来后,阴暗的卓杭愈发迷恋他身上的光,所以就算顾铮百般找茬,他总是很好说话。   像是为了把之前的好说话一并讨回来,卓杭在床下有多好说话,在床上就有多不好说话。   平日嚣张跋扈的太子爷跟脆弱完全不搭边,此刻他的眼尾很红,在越来越快的频率中艰难地喘息,仿若卓杭再用力些,他就会碎得七零八落。   碎掉吧,碎成千万片,变成没人要的垃圾,只能乖乖等着我捡起来,拼好你。   别做出这种表情,像是快哭了一样。   真可怜。   卓杭架起他的腿,让他变得更可怜。   虽经常练拳,但卓杭身体底子不好,不能长时间做剧烈运动,所以20分钟后不得不放慢速度。   顾铮像条翻身就会黏在锅上的带鱼,死不瞑目地斜着眼睛长着嘴巴。   卓杭想换个不费力的姿态,翻身不成,只能将人拖起。   于是,他们变成了对坐的形态。   四目相对,不说点儿什么有些尴尬。   顾铮看上去不太想说话的样子。   卓杭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我没想跟你抢保送。”   顾铮:“……”   刚才速度太快,狂轰乱炸结束,顾铮终于得空喘口气,皱眉道:“这时候能不能别说这个?”   “那说什么?”   顾铮:“……”   “算了,你说吧。”   卓杭看他一副快要被草哭了的样子,心有不忍,双手穿过顾铮腋下,拎狗似的把人抱过来,让他下颌搭在自己肩膀。   这样能省点儿力。   “四年前,我原计划是回国帮家里,所以没要保送。9月初你在教务处门口见到我,是因为我要申请报名考研,而不是向导师要保送。我怕你误会,明里暗里向你解释过好几遍,都被你当成挑衅了。”   “啊?”顾铮被撞得七荤八素,提及过往精神恍惚,“长嘴不就是为了说话的么,你嘴笨解释不清,反倒怪我……哎,你慢点!”   卓杭下半截大刀阔斧,上半截气息平稳,“我想解释,但那段时间你见到我扭头就走,给过我解释的机会吗?”   顾铮自知理亏,不再说话,像只哈巴狗似的挂在卓杭肩膀。   为了惩罚他的不明事理,卓杭狠狠往里送,弄了百十来下,终于听到耳畔传来句夹杂着哭腔的“对不起。”   顾铮身上的光太强,卓杭明知靠近就会暴露一身污垢,却还是屡次被吸引。   情人节顾铮送表带,他故意说了很重的话,顾铮看上去有些难过,他的拒绝就再说不出口了;卓杭本想昨天收盘后就把话说清楚,但于心不忍就拖到了今天,今天看到顾铮亮晶晶的小狗眼,又觉着可以先纾解欲望,明日再把话说开,所以顺水推舟开了房间;卓杭没想到顾铮上来就刨根问底,更没想到能得到顾铮,惊喜来得太过突然,过惯了苦日子的卓杭像是活在梦里,眼前一切都变得虚幻缥缈,触手可及的顾铮也逐渐变得不真实。   为了更真实地感受顾铮,卓杭休憩结束,换了个费力的姿态。   顾铮很瘦,身下的鞭挞连带着胸腔一并颤抖,小腹上悬着的月亮纹身愈发突兀。   这种姿态能清晰地看见那枚弯月。   卓杭按住他的小腹,用手掌挡住纹身,逐渐控制不住力度。   不知弄到哪里,顾铮喊得歇斯底里。   他哭着喊着求他停,他却像是中了蛊,完全不顾他的感受疯狂输出。   小时候父亲经常不回家,卓杭缠着父亲问:是我跟母亲重要,还是你的朋友重要?父亲告诉他:人都不重要,与人周旋是为了获取利益,利益最重要。   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自小缺乏安全感,卓杭逐利是想给自己安全感,用巨额的财富来弥补情感上的缺失。   他可以把自己看得最重的利益无条件赠与顾铮,但顾铮的腰间却纹着沈月生。   这算什么?   卓杭狠狠掐着顾铮的腰,将小腹的月亮捏得不成样子,沉声问:“为什么让我做?”   *   顾铮活这么大能一直保持乐观开朗,全仰仗他的人生信条:成全自己,委屈别人。   他很少内耗,但自从与卓杭产生交集,他变得经常胡思乱想超级内耗。   先是认为卓杭暗恋他,被澄清后又觉着卓杭是不好意思追他,试探被拒绝后自我安慰:卓杭为了还债暂时没精力跟我谈。   顾铮养尊处优26年,全然不知世间疾苦社会险恶,什么事情都先看到好的一面,每次受到挫折都会找理由自圆其说。他一直相信自己的判断,认定卓杭就是喜欢他,直到刚刚,卓杭挑明不想跟他进一步发展,顾铮再次被狠狠打脸。   在酒精的作用下,顾铮见卓杭要走,一时激动,便将自己当做留人的筹码。   刚进来他就后悔了。   疼,真疼,偏要上杆子遭这份罪,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贱,真贱,主动让人搞,真他妈贱到骨子里了。   顾铮刚开始骂得很难听,五分钟后声音小了些,十分钟后叫骂逐渐变了调。   好在卓体力有限,疯狂输出后让他喘了口气,但还没等他缓过来,这疯批就讲过往,讲完还要逼着他认错。   本以为认完错就能消停会儿,没想到疯批得寸进尺,突然掐着他的腰往死里弄,碰到某个开关时,小腹一抽一抽的难受死了。   顾铮被搞到缺氧,怎么求饶都没用。   卓杭这么凶肯定是为了报复他,报复他上学时找他麻烦,报复他这半年纠缠不休,报复他上次弄得太过,这次摆明了故意让他难堪。   顾铮本想通过这个跟卓杭确认关系,但现在又不想了,因为卓杭实在是太混蛋了。   堵住前端不让他舒爽,还要逼问他“为什么”?   前面很胀后面很疼里面很奇怪,顾铮被弄得不成样子,没骨气地掉眼泪。   顾铮很难过。   卓杭要钱,他给;卓杭想要别人的钱,他去谈;卓杭看好什么项目,他支持……他已经把能给的都给了卓杭,为什么一颗真心换来的却是冰冷的报复?   他知道自己之前做过很多错事,但不想卓杭用过往来肆意践踏他的尊严。   卓杭没想到真能把顾铮草哭,立刻收了力,放开前端的桎梏。   顾铮眼泪断了线,小顾哭得稀里哗啦。   卓杭退出来,将人抱着在怀中,轻声安抚,“我错了,不弄你了,别哭了。”   顾铮哭个不停,肩膀一抽一抽的。   卓杭吻上颤抖的肩膀,哭声停了。   吻痕从肩膀蔓延至脖颈,当四片唇瓣即将贴合时,顾铮躲开了。   卓杭愣住。   顾铮擦干眼泪,执拗地保持最后的尊严,“让你做是因为不想欠你。”   “上次是你,这次换我。”   “现在我们两清了。” 第32章 错过   没人爱卓杭,他只能制造被爱的假象。   父亲送他绿水鬼,他用绿水鬼当了10年头像,不断给自己洗脑:父亲爱他;上次向顾铮索吻,是因为不想日后回想自己的第一次只有不堪,没要到吻,他就用顾铮的被子喝咖啡;刚刚想吻顾铮,是因为被月亮纹身刺痛,迫切地想要确认他们算什么。   他想要顾铮的吻,两次都被拒绝。   卓杭很难过,但看顾铮满是泪痕的脸,只能咽下呼之欲出的质问,收起自己的难过。   他安静地收拾好床褥,进浴室冲了个澡,出来见顾铮躺在床上背对着他。   脊背前方升起缕缕烟雾,细瘦的手臂拿开香烟,床上传来两声干咳。   卓杭拧开矿泉水放在床头,顾铮察觉身后异响,将被子拉倒脖颈,遮住大片果露的背。   这是防御的姿态。   卓杭咽下苦涩,轻声说:“对不起,刚刚是我太过。”   顾铮轻哼了声,依旧背对着他。   卓杭没什么哄人的经验,笨拙地坐在床边,将水递过去,“喝点吧,嗓子都哑了。”   顾铮吸吸鼻子,吨吨吨喝水。   卓杭又拿了套被子,刚躺下就被顾铮踢下床。   顾铮转过身来,脸颊鼓鼓的,眼睛红红的,像只被欺负惨惨的小狗。   卓杭叹了口气,铺开被子打地铺。   翌日清晨,卓杭醒来时,顾铮还睡着。   卓杭放轻洗漱动作,掐着点去参加卓氏股东大会。   股东们对这位有担当的卓氏继承人评价颇高,纷纷表示只要卓氏能拿出新的商业地产管理方案,保证企业盈利,就可以继续注资。   父亲夸他:“做的不错”。   卓杭第一次被父亲带到人前,成年后一次得到父亲的称赞,却觉着没有想象中那样快乐。   赚钱了不快乐,清债了不快乐,得到父亲的认可也不快乐……他现在只想快些结束股东大会,飞奔回宾馆找顾铮。   若是顾铮醒了看到自己不在,肯定会气好久。   卓杭为了安抚爱哭鬼,在桌子下摸鱼给顾铮转了6亿,连本带利。   昨天他明明没喝多少,却跟喝多了似的脑子不清醒,没领会到顾铮的真实意图。   顾铮第一次做下方位心里不舒坦,想让他哄着,但他技术不好给人弄疼了,顾铮一气之下就说要跟他两清。   倘若那时他能耐心些,别让嫉妒烧毁了理智,或许现在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卓杭回想昨日情景,觉着顾铮很可能会发烧。   自己皮糙肉厚烧两天不碍事,顾铮发烧肯定会委屈巴巴地掉眼泪。   于是卓杭不再参与无意义的股东大会,火急火燎地买了退烧药和消炎药,拎着热腾腾的早餐,回到宾馆负荆请罪。   他想先把人哄好,然后再问一遍“为什么让我做”?   这次若顾铮说“因为喜欢”,那他可以爬出阴暗潮湿的海,冒着被晒成泡沫的风险,与他一起站在阳光下。   没想到回房间时,顾铮已经走了。   顾铮习惯睡懒觉,今天起这么早,摆明了是想不告而别。   原来一切都是他的幻想,顾铮说两清,是真的想两清啊。   卓杭扔掉了药和早餐。   *   顾铮只敢侧躺,平躺会碰到撕裂的伤口。   床单染了血,体内像是有把刀子在拉肉,细细密密地疼。   顾铮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气自己疼成这样还能发泄出来,更气卓杭一点儿不知道疼人,发疯似的往死里弄。   把他当什么了,泄欲工具吗?   虽然心里有火,但因为这事儿一刀两断不值当。技巧可以练,大不了先约法三章,只要卓杭同意以后不做上方位,他就勉为其难地跟他在一起。   刚刚疼得说气话,不是真想跟卓杭两清,粘着他这么久,刚被上完就两清,之前做的不就全白费了么。   卓杭哄他喝水,顾铮把人踢下床,心里好受了些。但动作太大,牵动伤口就又不好受了。   顾铮疼得龇牙咧嘴,转过身去生闷气,气着气着就没骨气地睡着了。   翌日,顾铮被烧醒,迷迷糊糊喊:“卓杭。”   房间空荡荡的,没有卓杭。   头很痛,身上黏腻腻的很难受,顾铮起身想冲个澡,下床时腿软差点儿摔了。   伤口的血和什么东西混合结了痂,堵着会妨碍新陈代谢,顾铮只能咬着牙扣下来。   疼,真他妈疼。   淋浴浇在身上舒爽了些,但伤口沾水更疼了。   顾铮心里极度不平衡,不停劝自己:腿软是身体素质不好,以后每天多吃两碗大米饭,多练练就好了。爷们儿不能太小家子气,卓杭不也被我捅过么,疼得都翻白眼了。做人不能太双标,这事儿你情我愿,怨不得谁。   顾铮洗完澡浑身酸痛冒冷汗,靠在床头拿起手机,想让卓杭捎点儿药回来。   叮,短信提示:到账6亿。   顾铮皱眉,环顾四周,卓杭衣服裤子皮带鞋子都没在,就连昨天掉在玄关的绿水鬼都没了。   身体很热,心很凉。   原来,他没想跟卓杭两清,但卓杭是真的想跟他两清啊。   之前缠着卓杭想确认关系,几次都被拒绝了。这次卓杭没拒绝,是因为上了也不用负责。   昨天先是他跟卓杭谈感情,然后卓杭不想谈感情非要谈钱,接着他偏要谈感情,结果没谈拢,最终还是扯到了钱,卓杭说要把他的都还给他。   是他舔着脸让卓杭上,妄图通过这种下贱的方式来推进关系。   结果卓杭上完走了。   一切又回到了昨天的结局。   鲁莽冲动只会让自己变得廉价,改变不了既定结果。   因为不喜欢,所以才听不见他的呼喊、不在意他的感受、上完就直接跑了。   原来卓杭真的不喜欢我。   我们没有交往,所以这连分手炮都不算,充其量算是被渣了。   被骗身骗心用完就扔,我就是个白给的傻逼!   顾铮一气之下将卓杭拉黑,拖着灌了铅的腿颤颤巍巍下楼,打车回家。   “有了媳妇忘了娘,在外面飘了半年,还以为你忘记这个家了。”   李琳本想骂儿子几句,但见他跟失了魂似的飘进屋,叫骂便喊不出口了。   顾铮回卧室,李琳跟进去,顾铮躺床上,李琳坐床边儿,问:“咋的了?”   “昨天喝多了,吹了点风,就发烧了。”顾铮不想母亲担心,随口扯了个理由。   李琳伸手摸他额头,神色骤变,麻溜儿起身找药。   顾铮吃了药,迷迷糊糊睡了会儿,醒来时手掌凉冰冰的,李琳在床边儿守着,墙上贴了个挂钩,挂着吊瓶。   “输液手凉,这给你捂着。”李琳轻轻抬起儿子的手,将暖宝宝放下面。   顾铮声音蔫蔫的,“谢谢妈。”   顾明宇站在旁边儿抱着膀子,没好气道:“喝喝喝,就知道喝!烧到40°才知道回家,怎么不烧死你呢!”   李琳给老公一脚,顾明宇不再哔哔。   今儿个是工作日,老顾显然是担心他,特意请假回来的,明明记挂儿子,嘴里却吐不出好话。   顾铮嘴硬随老子。   “爸别生气,我下次不喝了。”   李琳问儿子能不能吃下去东西,顾铮说想吃点儿热乎的,顾明宇冷着脸去厨房煮粥。   在外面被渣男欺负,回家有爸妈照顾,顾铮红了眼眶。   李琳摸摸儿子额头,见烧退了些,舒了口气。   “三岁看到老,小时候上房揭瓦差点儿把腿摔折了,现在喝酒喝到发烧,你这些年还真是一点儿没变啊。”   顾铮瓮声瓮气道:“还是有些变化的,我现在能赚钱了,之前您给我2亿本金,这小半年赚了4亿。”   “什么?!”李琳满脸不可置信。   年化收益率10%的理财经理基本可以实现财富自由,年化收益15%的基金机构堪称社会楷模,年化收益20%的一定是全球知名投资大拿,比如股神巴菲特。   能让小额本金翻3倍的在股市有很多,能让过亿本金半年之内翻3倍的操盘手当属凤毛麟角。   这说明卓杭之前1亿10天翻3倍绝非偶然。   李琳说:“你爹那边我去做思想工作,等你烧退了,一定要叫卓杭来家里吃饭。”   这回满脸不可置信的换成了顾铮,母亲大人怎么突然转性了?   “吃饭就算了吧。”   “怎的,都这样了,还不让人登门啊?”李琳瞄了眼儿子红痕斑驳的脖颈,意有所指。   小王八蛋不吭声肯定是因为拉不下来脸让人登门,过阵子就能想通了。卓杭是个好孩子,年纪轻轻就有商业头脑,比混小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这次可不能让老顾搅黄了。   顾铮沉默许久,眼睛空空地望着棚顶,说:“我应该可以直回来。”   “啊?”   顾铮有气无力道:“男人都是垃圾,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多好,我再也不搅基了!”   顾明宇正好端着粥回来,听到这话乐开了花,“你是烧通了任督二脉么,20多年没想通的事儿,今儿个终于烧通了啊!”   李琳:“……”   都弯成轮胎了,还去祸害女孩做什么?   咱家几十亿资产,给你都得败光了,把卓杭拐回家让他打理,子承母业不好么?   不行,就算直了也得给我弯回去!   为了巨额资产,李琳咬牙切齿地掰弯手腕上的玛瑙手串。   *   从初夏到盛夏,不知觉间过了一个月。   顾铮烧退了,该吃吃该睡睡,生活跟之前没两样。   视奸渣男已经成了习惯,顾铮只锁了一周,就把卓杭从黑名单放出来了。   意料之中,卓杭什么信息都没发。   母亲大人问,下次投资是什么时候?   林哥说,下次可以投两千万。   华兴伟说,兜里三亿一直给他留着,再有投资一定要叫他,什么项目他都投。   广博实天天磨叽,问什么时候可以再干一票,他要提前把古董都清了。   就连姜永元的那帮朋友都隔三差五发问候,纷纷表示可以随时给他掏钱。   优秀的基金经理总是很容易搞到钱。   但操盘手一直不出手。   卓杭像清晨的一缕薄雾,天亮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铮是不会再主动跟他说话的,死也不会。   被骗得渣都不剩,不骂他已是仁至义尽,为了点儿小钱舔着脸又粘过去,脸往哪放?   窗台的丁香蔫了,咖啡机前摆着一对儿小狗水杯,顾铮不想看这些东西,本想扔掉,最后还是将它们收起来。   顾铮孤零零地住在公寓,每当夜深人静时,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想二人在这里度过的艰难时光。   命运总是喜欢与他们开玩笑,让本该成为好友的青年,因误解产生6年隔阂;又让针锋相对的二人,因利纠缠命运交错;现在让他们求不得、爱别离,空留遗憾、彼此错过。   好在错过不是最后的结果。   一日下班,顾铮在回公寓的路上,收到房东发来的信息。   问他,公寓还继续租么?   租公寓的初衷是为了工作、为了学谈判技巧,现在工作干得没什么滋味儿、谈判技巧基本学完,就没什么续租的必要了。   正当顾铮准备给房东回信息时,在家门口捡到卓杭。 第33章 日木   绿水鬼表盘碎了,卓杭的肩膀被砸出来个印子,印子下是深浅不一的抓痕。   还好顾铮不留指甲。   卓杭怕顾铮自责,所以带走了绿水鬼,本想着修好了再若无其事地戴上,却不料表盘修好后,物是人非。   绿水鬼安静地绑在腕间,卓杭睹物思人,再次给顾铮发信息。   回应他的依旧是红色感叹号。   依他的脾性,第一次看到消息拒收,就不该再纠缠。但他听了顾铮的话,想着一次问不清就多问几次,他不相信“两清”是顾铮最后的回答。   发了一周信息,顾铮一直拒收。   卓杭不再发信息,直接打电话。   电话被拦截。   去公寓找顾铮,屋里没人,门禁密码也换了。   卓杭终于死心。   深夜辗转反侧,心里空唠唠的,像是把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卓杭怀念炽热的体温,于是在夏夜插上了电热毯,拉开床头柜,套上顾铮的衬衫,重新钻进被子里。   钱可以给,衬衫不会还。   顾铮要两清也应该先把他的东西给他,咖啡机和花还在公寓,凭什么要他先把衬衫还回去?   夫妻离婚去民政局还能再见一面呢,顾铮不告而别算什么?   是顾铮单方面想要两清,他可没同意。   日子一天天过,卓杭工作日盯盘、炒期货,非工作日练拳、看新闻,回到没有顾铮的、枯燥无味的生活。   卓氏清债后,父亲将鬓白染回黑色,瞬间年轻10岁;母亲整天往外面跑,不知道在忙什么,好在不来烦他了。   一家三口晚上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白天谁都不跟谁说话。   最艰难的那段时光,是顾铮给他温暖,亲情早已不在,替家里还完债又有什么用呢?   或许他就不该把还债看得那么重,在顾铮第一次问他“是不是喜欢我”时,就该说是。   顾铮给过他很多次机会,他都拒绝了。   父母不爱他,顾铮或许是唯一爱过他的人,尽管爱得短暂又不那么纯粹,但总好过没有。   人呐就是贱,股票涨时不知道见好就收,跌了追悔莫及;被顾铮捧在心尖儿时,身在福中不知福,错过才懂得珍惜。   卓杭没什么朋友,跟父母的关系越来越淡,本就沉闷的性格变得更加阴郁。   收盘狠赚一笔没人分享喜悦,兜里一堆钱不知道能干嘛,终日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他想,自己这辈子或许就这样了,   一天下午,卓杭在咖啡厅处理完期货,提前回家,在玄关看到双男士皮鞋。   不是父亲的。   客厅漂着淡淡的香水味,不是母亲常用的,这味道已经飘了一周。   卓杭循着味道缓缓走近父母卧室,在门口听到——   “走吧,我儿子快回来了。”   男人声音很低,说了什么听不真切,之后便是母亲铜铃般的笑。   她从未对父亲这样笑过。   卓杭退后两步,握紧双拳,放轻脚步走向厨房。   他从橱柜中抽出把菜刀。   程芷推开卧室门,笑颜如花;卓杭提着刀,面色沉静。   “小杭!”程芷火速关上卧室门,看着闪着寒光的菜刀,对儿子又惧又怕。   卓杭吸了口烟,提刀上前。   “小杭,你别这样,把刀放下。”   卓杭像是听不见她的话,拎着菜刀继续往卧室走。   程芷见儿子不像是闹着玩,后退两步,挡在卧室门前,“小杭,你冷静些,杀人犯法,你不想下半辈子都在监狱中度过吧?”   “你先把刀放下,听我慢慢说,好吗?”   卓杭双目猩红,推开不要脸的女人,不想听毫无意义的狡辩。   程芷立刻抱住儿子的腿,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小杭,小杭你别冲动,你还有很长的人生,不要一时脑热断送前程。”   “妈妈错了,妈妈不该这样,算妈妈求你了行么。”   “以后妈妈不烦你了,什么都听你的,求你了,小杭别这样,真的别这样……”   卓杭这辈子只对俩人心软,一个是顾铮,一个是程芷。   无论他们犯了什么错,只要一哭,卓杭就狠不下心了。   喧嚣人群匆匆而过,卓杭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形单影只踽踽独行。   欠债后,父亲卖了母亲的包,还对她家暴;清债后,父亲为了利益终日在外面应酬,母亲空虚寂寞就找了个男的。   母亲出轨,事出有因,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可婚内出轨就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这算哪门子情理之中?   半截入土的人不能要点儿脸么,搞破鞋连开房的钱都出不起么,登堂入室算什么?   最让卓杭无法接受的是,香水味儿在家中飘了有一阵子,客厅都能闻到,卧室的味道肯定更重。   这说明父亲早就知道并默许了。   父亲为什么要默许母亲给他戴绿帽子?   因为他赚了钱还了债,父亲知道他需要一个家,所以就演给他一个家。   卓有智是为了利益,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   可笑。   真他妈可笑。   卓杭站在街上笑出声,一时搞不清是父母疯了,还是他疯了。   从日落走到天黑,不知觉间走到了顾铮的公寓。   为什么会来这里?   或许是因为他不想回家,这里更像是他的家。   卓杭按门铃,还是没人应。   应该是体验生活的兴奋劲儿过去,顾铮不想上班当白领,所以公寓就没续租。   顾铮已经不在这了,他还死皮赖脸地粘在这做什么?   卓杭蹲下,抱着膝盖蜷缩在门前,心想:就呆一会儿,再呆一会儿就走。   只这一会儿,便等来顾铮。   *   夜色如墨,单薄的身影靠着冰冷的木门,双腿不自觉地紧紧并拢。   卓杭看过来,尖尖的下巴憔悴的脸,凌乱的发丝垂在额间,仿若一阵夜风就会把他吹散。   顾铮心跳骤然加快,顾不得颜面,三步并做两步迅速上前,问:“怎么了?”   卓杭起身,声音有些哑,“我就是没事儿来逛逛,没想到你还住这。”   顾铮收起紧张兮兮的表情,换了张冷脸开门。   卓杭在门外踌躇,不知要不要进去。   顾铮看他这可怜巴巴的小样儿心软软,故意板着脸恶狠狠道:“进来,之前那些事儿,得好好跟你掰扯掰扯。”   俩1米8多的大男人立在狭窄的玄关,像两个门神。   僵持片刻,假高冷先破防,换上拖鞋进屋。   卓杭跟上。   脚上的拖鞋是之前经常穿的,咖啡机落灰了,小狗水杯还留着,丁香过了花期枯萎了。   顾铮察觉到他的视线,没好气道:“自从我妈炒股,我爸就没养过绿花,破花死了正好换牡丹。”   卓杭“嗯”了声,板板正正地坐沙发上,半点儿没有刚刚提刀的气势。   顾铮算起账来毫不客气,“之前做空百源新材,你说你投了1亿,按理来说融资融券账户应该是有5亿,但我盯盘的时候发现只有4.1亿,你是投了1千万还是1亿?”   卓杭垂眸,“1千万。”   “装模作样地给我讲故事,贼喊抓贼把我当傻子耍。囚徒困境,先背叛的那个人是你!”   卓杭见他从陈年往事开始掰扯,颇有一撸到底彻底两清的架势,果断低头认错:“我错了,不该耍你,以后真的不会再背叛你。”   “你哪次都这么说!”   “我……”卓杭一口浊气堵到嗓子眼儿,碍于词汇量有限,只能不断重复,“我真的不会再骗你,我们是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是利益捆绑的关系,顾铮不想要这种关系,冷哼一声,凉飕飕道:“你处心积虑地逛到我家,是想要钱,还是想打炮啊?”   卓杭神色稍滞,不听话的刘海儿遮住漂亮的眼睫,平添几分落魄。   之前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现在头发不剪胡子不刮,看上去不像来要钱的,打炮就更不可能了。   坏了,他该不会是跟家里生气了,来找我求收留的吧?   顾铮说完狠话就心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好欺负,语气凶巴巴的,“你上次弄完就跑,害我发烧好几天,啥表示没有,就想这么完了?”   卓杭猛然抬头,满脸错愕。   顾铮抱着膀子梗着脖子,就差拿个喇叭对他喊“快来哄我”了。   “那天上午,父亲让我参加股东大会,我回去时你就不在了。”   “啊?”顾铮也是一脸懵,“你回来过?”   “嗯,怕你饿着,中午之前就回去了,还买了早餐。”   “不是,你回来了,怎么不联系我呢?”   卓杭垂眸,“你把我拉黑了。”   “就拉黑一周。”   卓杭为了佐证自己的话,走过来给他看聊天记录,语无伦次道:“我真的有联系你,还来过这里找你,但是这的门禁密码换了……”   顾铮看着满屏的红色感叹号,骂了句脏话,咬牙切齿道:“上月公寓灯坏了房东说来修,结果他妈的一周都没来!门禁密码是那天换的,我怕……房东突然回家。”   “可你平时都要睡到中午的,那天为什么要走啊?”   顾铮没成想气了一个月,结果是误会,满口脏话一顿突突,“你之前一直想跟我划清界限,我醒来看你不在,又突然收到转账,你说我什么心情啊?”   “再说,我那天发烧40°,都他妈烧迷糊了,等你回来没准儿就噶了,你就不能早点儿回来么?”   “还有,我拉黑你的手机号,你想联系我,就不会换别的手机号码打电话吗!?”   知道顾铮没想跟自己两清,阴郁的眼瞬间明亮了。   致命三连问,问得卓杭哑口无言,只能笨拙地说:“对不起,我下次换手机号。”   “你还敢有下次?”   卓杭坐到他身边,又说了句:“对不起。”   知道他没想划清界限,顾铮气消大半,摆弄卓杭的手机,主动找话题,“你为啥总是换头像?”   卓杭说:“之前的头像是父亲送的绿水鬼,之后是觉着金价会涨,再之后是想帮家里破产重组。”   说白了都是为了钱、为了家人。   顾铮叹了口气,继续问:“你的微信名为啥叫‘日木’?”   听起来跟小日子似的,感觉怪怪的。   卓杭垂眸道:“父亲第一次教我写名字时,圆珠笔没水了,纸上只有‘日木’两个字。”   广博实说过,卓杭父亲藏有郭沫若的字,想必是个喜欢书法的藏家。   卓有智写了成千上万的字,却没有好好写过儿子的名字。   这两个不完整的字却被卓杭视作珍宝,当了10多年的微信名字。   顾铮心口有些发酸。   此刻也终于明白,卓杭在不健康的原生家庭中成长,这些年苦惯了,受不了别人对他好。   他回馈情感的方式就是让出利益。   卓杭已经把自认为最重要的利益给了他,而他却认为卓杭是想用钱来划清界限。   顾铮看着手机中满屏的、未发送出去的、长达好几十页的:吃饭了吗、睡觉了吗、早上好……心口酸得发胀。   卓杭不渣,他只是不知道正确的情感表达方式而已。   顾铮将卓杭的微信名改成了“Z”,说:“别用那么奇怪的名字了,以后我罩你。” 第34章 我喜欢卓杭   2022年教育局禁止中小学文化课补习,品胜教育机构面临改革,沈月生父亲忙得焦头烂额。同年夏天,沈月生放弃了保研名额,说要回国。   顾铮不想沈月生走,但没办法,在命运的分水岭,每个人都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这让出来的保送名额,本该延至GPA3.5,IELTS7.5,TOEFL刚刚过百分,其余各科成绩勉强过线的顾铮头上,但博导让他好好备考,暗指保送名额很可能会给别人。   听说卓杭本打算回国,但不知怎的,又打算读研了。   顾铮觉着沈月生让出来的保送,是被卓杭横插一杠劫走了,所以在同学生日宴时,放出狠话“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沈月生回国的那天,顾铮本打算送他,早就订好了闹钟。顾铮上午起床犯瞌睡,便在楼下买了两杯星巴克,到沈月生宿舍时才发现,记错了机票时间,现在沈月生应该已经登机了。   顾铮很生气,气自己记错了时间,气沈月生没叫他,一气之下将星巴克扔进垃圾桶。   秋日晌午,顾铮沿着林荫路向前走了几步,看到卓杭。   “这怎么能是荒废学业呢?”   “嗯,嗯,我知道,可是很多同学大学毕业就回国了。”   “我现在回去也不晚……”   卓杭全神贯注打电话,没注意到他,顾铮起了歪心思,想恶心他一下。   于是,他将星巴克从垃圾桶里捡出来,在旁边儿等着。   卓杭挂断电话,看上去有些失落,顾铮提着星巴克上前,问:“喝么?”   秋风瑟瑟,吹乱了卓杭的发,他接过冷掉的咖啡,说:“谢谢。”   顾铮轻笑,“不客气。”   送你垃圾,还对我道谢,真是个傻子。   *   自从与卓杭搅到一起,顾铮觉着自己就是个傻子。   上次被搞得差点儿没了半条命,现在卓杭解释两句就不生气,三岁小孩都没这么好哄。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是很好哄,顾铮板着脸,义正言辞道:“你可以在这儿先住几天,但是不能白住,要做家务!”   卓杭颇为认真地点头,“嗯,家务我做,房子我也会尽快找。”   顾铮:“……”   “也不用尽快,逞心如意的房子不好找,你可以多找一阵子。”   卓杭看过来,眼尾含笑。   顾铮偏过头,红着脸继续提要求,“人在屋檐下必须得低头,住在我家,就什么都得听我的!”   “嗯。”   顾铮勾唇,心想:答应得这么痛快,以后有你后悔的。   他想把乖乖的小绵羊拐上床,但又觉着刚见面就打炮有些太不矜持,于是冷冷道:“今晚你睡沙发。”   “嗯。”   说是这么说,但顾铮刚躺床上就后悔了。   打脸狂魔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眼睛不停向楼下瞟,瞟了十多分钟,忍不住问:“你睡了吗?”   “睡了。”   “睡了你还说话!”   下面传来声轻笑,卓杭说:“说梦话呢。”   顾铮换了个姿势,趴着看楼下,抻着脖子问:“我睡不着,能聊聊吗,来个秉烛夜谈什么的。”   卓杭说:“没有蜡烛,明天白天再聊吧。”   顾铮:“……”   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就不该让他睡沙发!   顾铮翻身,背对楼下,气鼓鼓地睡着了。   黑暗中,卓杭的眼一直盯着上方。   卓杭就像只卡皮巴拉,平时闷声不吭,咬他两口也不能咋样,等到真正表现出不高兴时,就是快死了。   这次来找他,肯定是跟家人发生了很大的冲突,在家里呆不下去了。   卓杭为父母付出那么多,爹妈把儿子逼到这份儿上连句问候都没有,还在那水深火热的炼狱住着干嘛。   顾铮说是让卓杭住几天,实际就没打算让他再回去。   这公寓太小,顾铮想买套小洋房,但又怕冒然邀请卓杭同居会被拒绝,所以续了仨月房租。一来是想给正式同居来个缓冲期,二来是怕卓杭情绪低落换到新环境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本打算这两天就离职,但天天跟卓杭在家里腻歪不是那么回事儿,为了彰显自己是很有事业心的白领,顾铮第二天一早就滚去上班了。   于是,昨夜的秉烛夜谈,就又拖到了晚上。   顾铮先跟林奕然学了谈判话术,又跟姜永元学了察言观色,早已不是没脑子的愣头青,套话也懂得循循善诱了。   顾铮嚼着夹油焖大虾,说:“之前老顾逼我去相亲,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现在感觉挺幼稚的。”   “去年圣诞节?”   “对啊。”   卓杭筷子顿住,“那你父亲现在还逼你相亲吗?”   顾铮看过来,意有所指,“我爸听我妈的,我妈希望我找个脑袋好使的,能管明白钱的。”   卓杭低头扒拉饭,非常迅速地吃掉小半碗,一直没接话。   顾铮给他夹了点儿香菇虾米油菜,拐回之前的话题,试探道:“你为啥要离家出走啊?”   卓杭撂下碗,顾铮立刻找补,“我就是随意聊聊,你别介意啊,不想聊这个咱可以聊点儿别的。”   “就比如,我想炒股但又看不懂K线,要怎么能赚到钱啊?”   每次聊到专业领域,操盘手都会说很多话,这次也不例外。   卓杭说:“新手炒股忌讳‘追涨杀跌’,目光短浅就会变成韭菜。想赚钱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长期持有’,跟巴菲特学放长线。”   虽然知道卓杭是为了在短期还债,但顾铮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可你一直做短线啊。”   卓杭点头,意有所指,“从某些方面来说,炒股可以洞见一个男人的本性。深情专一的能做长线,渣男喜欢着做短线,看到新欢就把旧爱卖了,跟谁都走不到头。”   顾铮:“……”   聊点儿开心的,制造点儿暧昧氛围,顺理成章滚床单不好么?   明明不渣,为啥偏要拐弯抹角说自己渣呢。   顾铮大大咧咧惯了,跟父母住平层有徐嫂收拾,自己住公寓没人收拾,距离上次下雨已经过了半个月,雨伞还扔在玄关,屋里乱得跟狗窝似的,不过还好卓杭回来了。   卓杭爱干净,之前在这办公,就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现在也跟个田螺姑娘似的,两天就把屋子收拾得干净透亮。   之前不过夜都能买咖啡机、水杯、拖鞋等小物件,这次在这住,不添置生活用品就有点儿不对劲儿了。   卓杭对生活品质有很高的要求,不买生活用品是故意让自己过得不舒坦。   这说明他没想长期在这住。   顾铮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   苦逼呵呵的工作日终于结束,社畜瘫在沙发,非常自然地伸出爪子,“卓杭,帮我拿点儿水呗。”   卓杭接水给他。   顾铮没骨头似的瘫着喝水,呛到气管,水喷一身。   卓杭立刻用纸巾擦,擦完还要拿着睡衣让他换上。   顾铮没好气道:“至于么,水又不脏。”   之前比这更脏的你都没说啥,这咋突然嫌弃上我了。   卓杭固执地拎着睡衣不说话,顾铮没办法只能换衣服,脱衣服时慢悠悠的,睡衣套头时偷偷瞟了卓杭一眼,这厮放着白花花的肉不看,居然在摆弄手机,半个眼神没分给他。   本想来场生命大和谐迎接周末,结果卓杭跟个性冷淡似的半点儿反应也没有,顾铮一气之下让他继续睡沙发。   卓杭是顾铮见过最爱干净的人,衣服刚脱就要挂起来,水杯放在固定的位置,对待鞋盒摆放的标准严苛到病态,别说客厅,就连厕所都能收拾到一尘不染的程度,顾铮甚至怀疑他有洁癖。   卓杭生活单调、没有感情史、跟白纸一样干净,而他之前居然怀疑卓杭是染上了恶心病,想接吻是故意来坏他。   真他妈疯了。   就算寺庙里的和尚得了病,卓杭也不可能染上乱七八糟的病。   顾铮看着卓杭的嘴唇发呆,有些后悔拒绝那个吻了。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按理说应该发生点儿什么,但每当顾铮蠢蠢欲动时,卓杭总是会提些扫兴的话题,让暧昧无法继续。   他们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按理来说确认关系应该是水到渠成,但顾铮总是感觉差了点儿什么。   他能感受到卓杭的依赖和拒绝,处于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对合作伙伴的依赖和对进一步发展关系的拒绝。   卓杭就像个闭口的蚌,硬撬开嘴只会把他伤得体无完肤,给足耐心细心呵护,他才会自己张开嘴吐珍珠。   顾铮拿到了澜海的KA牛人奖——澜海集团赋予销售的最高荣誉。   作为一个入职半年、经常旷工的广告行业新人,顾铮能拿奖,全凭有个好领导。   干销售的都是人精,林奕然定是察觉到他有离职的心思,想用荣誉留人。   顾铮索性挑明了说:“林哥,我在澜海最多还能干仨月。就算离职,以后您有什么需要的,随时都可以找我。”   林奕然见留不住人,没给他画饼洗脑,只问:“那品胜你还要不要了?”   顾铮千杯不倒,与沈月生分手那天喝得烂醉如泥,感觉天都塌了。   之后顾铮想复合又拉不下来脸去追,在操场说开之后,便明白他们的思想和心智都发生了变化,不能像以前一样上房揭瓦了。   现在想想,一气之下因为沈月生来澜海工作,也是怪幼稚的。   刚林奕然提到沈月生,顾铮心中只剩遗憾,没有想要证明自己的欲望了。   因为不想再追回来,所以就不用证明自己了。   顾铮说:“品胜让别人来开发吧。”   下午,顾铮拿着奖杯,迫不及待地回家邀功。   “我得奖了,这奖可不好拿了,很多干了10年的销售都没拿过呢。”顾铮叽叽喳喳,尾巴翘老高,“我也是能沉下心来好好工作的。”   操盘手“嗯”了声,继续专心盯盘。   顾铮不乐意了。   他有过两段情感经历,第一次正准备表白,就被老顾搅黄了;第二次还没开始,前些天就险些以为被渣了。两次都没正式开始,他一直没个名分,仔细想想也怪惨的。   这次上杆子邀功,就是想借机给自己讨个名分。   没想到卓杭完全不近人情。   桌儿上放着笔电和星巴克,顾铮搞不懂咖啡机能磨咖啡,卓杭为啥还要订星巴克。   顾铮存心刷存在感,这么想着,便这么问了。   卓杭想了想,合上笔电,沉声道:“三年前,我放弃保研想回国,被父亲骂了。”   “那天风很冷,我很难过,你在路边,给了我杯星巴克。”   “之后每次心情不好时,我都会想喝星巴克。”   顾铮想回到过去,再给卓杭重新买杯热腾腾的星巴克,想按着自己的脑袋接受那个吻,想到在床上叫错了名字就恨不得撕烂自己的嘴。   卓杭过得太苦,而自己曾是他苦难的缔造者。   比起将卓杭拐上床,顾铮更希望他能快乐、健康、平安,更希望他能过得不要这么苦了。   现在,顾铮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对卓杭不是只有欲望。   我喜欢卓杭。 第35章 “我不喜欢沈月生了。”   顾铮内核强大,目标确定后,面对困难迎难而上,无论受到什么打击,都能保持阳光开朗。   卓杭内核不稳,脆弱得一碰就碎,无法接受父母的疯狂,也无法忽略顾铮的纹身。   他知道这样不对,但就是爱钻牛角尖。   “给我点儿牙膏呗。”顾铮贴过来,手中拿着牙刷。   洗手台长度不足一米,顾铮故意在卓杭洗漱的时间挤过来,摆明了想贴贴。   卓杭给他挤了点儿牙膏,火速刷牙。顾铮占了大半个洗手台还觉着不够,一会儿伸胳膊两会儿叉腿的。卓杭刷完牙,脸上的牙膏沫都没洗净就想走,顾铮一把薅住他的胳膊,皱眉道:“你总跑什么啊。”   “这太窄,我怕你洗漱施展不开拳脚。”卓杭顾左右而言他,“有什么事儿,等一会儿刷完牙再说,好吗?”   顾铮一个大壁咚把人怼墙角,“不好,我就要现在说。”   温热的呼吸拂过脸颊,卓杭被圈入一个狭小的空间,这种霸道且幼稚的禁锢方式却莫名让他感受到了安全。   这是个不被外界干扰的、充满了顾铮气息的、属于他的密闭空间。   “一天总偷偷看我,我贴过来又别别扭扭的躲远,你累不累啊?”顾铮另外一只手抵住卓杭下巴,迫使他抬起下颌与自己对视,“自从在你这开荤,我的生理需求特别旺盛,满脑子都是这点事儿。工作日不让搞就算了,周末还不让碰,有你这样的么?”   顾铮蛮横无理地进行霸总发言,就是身高差了那么点儿意思,壁咚失了三分气势。   卓杭看上去有些失落,少顷手臂搭上他的腰,轻声说:“你想要,可以做。”   顾铮本想循序渐进,忍了好几天不见卓杭给反应,要不是小顾快憋炸了,也不能火急火燎地逼人就范。   “你情我愿的事儿,怎么就变成强你所难了?”顾铮看卓杭这扫兴的样儿就来气,推开人一顿突突,“再说,什么叫我想要?你看看你自己,都快杵到洗手台了,还口嫌体正直什么?”   “要不是上次跟疯子似的,我都要怀疑你是性冷淡了。”   卓杭垂眸,看上去有些可怜。   顾铮心软,叹了口气,“你不想做就不做,我不需要你献身,更不用为满足不了我的需求而难过。”   卓杭抬头,呼吸急促了些,“我可以……”   “你不可以,别逼自己了。”顾铮勾住他的小指,轻轻晃了两下,“好啦,真没生气,不用哄我。”   顾铮没什么追人的经验,不会制造浪漫的场景,更干不出来送花告白的掉价事儿,直来直去惯了,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我想跟你上床。   越是喜欢就越是想上。   这几天卓杭情绪不太对,应该是跟家人生气没缓过来,所以没心情纾解欲望。他应该耐心陪伴,而不是在卓杭情绪低落时还逼着人上床。   顾铮盘明白逻辑便不再纠结这个,因为还有件更让他纠结的事儿。   “欸,你多高啊?”   “187”   顾铮体检身高是186.9cm,对外一直声称187cm,跟卓杭差0.1cm为啥感觉像是差了1cm?顾铮挺直身板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一气之下将所有限量版AJ都换成气垫篮球鞋,就连拖鞋也换成了厚底的。   卓杭看破不说破,每次跟顾铮站在一起都会稍稍屈膝。   过了几天,顾铮心理平衡了,便又缠着他贴贴抱抱了。   顾铮心里藏不住事儿,在公司楼下看到卖煎饼果子的被城管追着跑都要录视频发给卓杭,每次签约关键客户更是要向卓杭炫耀。   白天发生点儿什么,晚上顾铮都会叽叽喳喳个不停,眼睛亮晶晶的,就差摇尾巴了。   卓杭耐心听着,话也逐渐多了些,现在不仅能与他聊股票,偶尔也会聊聊明天想吃什么、今天天气好不好……   日子一天天过,家里添置了衣柜、收纳盒还有几盆红彤彤的牡丹花……顾铮望着比花还艳的卓杭,望到了他们姹紫嫣红的未来。   他想,他们可以成立一家基金公司,他负责拉拢客户,卓杭负责打理资产。他们可以一起住在洒满阳光的小洋房,午后晒晒太阳喝喝咖啡,晚上做爱做的事情。他会为卓杭挡酒、给他买厚厚的羊绒大衣,让他吃得好穿得暖,以后不会再苦了。   顾铮生活没什么规律,想一出是一出,卓杭习惯做计划,精确到几点买菜、几点拖地板、几点上床睡觉。二人因对方身上有自己没有的特质而被吸引,他们没有为对方迁就改变什么,但截然不同的生活习惯又意外地合拍。   顾铮养尊处优惯了,周末肯定要睡到中午,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卓杭独惯了,工作日盯盘没人打扰,周末上午能晨跑,中午买菜做饭,晚上逗狗玩,生活跟之前也没啥不一样。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顾铮信心满满地向母亲大人汇报进度:最多再有一个月,卓杭就可以登门了!   八月末,顾铮申请离职。   老大哥闻言放下手中玉米,胖子一时没掌握好投喂量,差点儿给宝贝金鱼喂翻白眼。   “阿铮啊,干得挺好干嘛要离职?哥哥以后不让你做表格了还不行么!”   陈夕嗤笑,“鸡窝关不住金凤凰,人家是另谋高就去了。”   顾铮不好意思道:“谈不上另谋高就,就是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了。”   去年,他是没用的巨婴,陈夕说他天生就适合谈判,认可了他的价值。   今年,他不再是社会毒瘤,从事谈判相关的工作让他的人生变得有意义。   未来,他想将更多时间和精力放在商务谈判上。   顾铮办完离职流程,坐在工位玩王者荣耀,等林奕然。   临走前怎么也得跟师傅说几句话。   陈夕摸鱼看了会儿,忍不住道:“要不你玩辅助吧,C位留给有手的。”   “我这是太久没……手速慢,生疏了。”   “菜就菜呗,还狡辩什么,就这两下真不如沈月生。”   “你跟他玩过啊?”   “昂。”   “你都有林哥了,还跟他走那么近干嘛?”   “你管我干嘛,你不也跟林哥走得近么。”   “那不一样,我跟林哥是正经学谈判的!”顾铮义正言辞,“再说,我不喜欢太老的!”   林奕然正好走过来,陈夕笑得直锤桌子。   “林哥,我不是那个意思……”顾铮追着林奕然进办公室,解释道,“您是我见过快40的最帅的大哥!”   林奕然沉默片刻,看样子挺在意年龄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我今年37。”   顾铮立刻改口,“您是我见过30多岁最帅的男人!”   林奕然没再计较,正襟危坐,郑重道:“顾铮,恭喜毕业。”   在澜海毕业意味着顾铮已经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商务谈判精英,即将开启新的人生旅程,只不过往后没有师傅的言传身教,路要自己走了。   “林哥,我一直有个困惑,您为啥要干这么久销售啊?”   若林奕然将谈判能力用在吸筹、并购领域,肯定能赚更多。   林奕然说:“澜海董事长张总于我有知遇之恩,并且从事广告行业15年,我有很多无法割舍的资源和人脉。”   “干这么多年广告行业,确实很难改行。”顾铮拉拢未果只得作罢,“我再多问一嘴,上次投资的事儿,陈哥知道不?”   刚陈夕说他与林奕然走得近,绝不是空穴来风,要是有误会就不好了。   林奕然摇头,“陈夕脑容量有限,心思都在关键客户身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他要是知道了,不会多想么?”   林奕然这次没再反驳,沉思片刻,说:“我晚上跟他说。”   顾铮不好意思道:“那他要是没多想,林哥不就有点儿画蛇添足了么。”   “没多想固然好,要是多想,我解释两句他也能安心。”林奕然眸色深深,似乎陷入某段难以释怀的回忆中,“有些事他很敏感还不好意思说,等说出来时就是忍不了了,那时通常会对我发火。”   “想一起好好生活,误会就要尽快说清楚,多解释两句又没什么。”   是啊,多解释两句又不能少块肉,长嘴不就是为了说话的么。   仔细想想,他跟卓杭就是很多事情都没好好说清楚,所以之前总是错过。   若不是卓杭家里出事儿来找他,他们上次结束很可能就分道扬镳了。   顾铮有些后怕。   卓杭心思深沉,肯定想的会比较多。   那有没有什么事,是他没说清楚的呢?   顾铮回忆这一年与卓杭的桩桩件件,突然想到小腹的月亮。   那天,卓杭刚开始还算温柔,后期将纹身搓得都起皮了。   原来问题是出现在这儿!   他躲他、拒绝他、不与他进一步发展,是以为他没忘记过往,以为他不喜欢他。   看来确实有必要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顾铮当机立断,打车到最近的纹身馆。   *   晚上,卓杭铺沙发,顾铮走过来,钻进被子里。   平日贴贴抱抱没什么,晚上钻被窝显然就不只是要贴贴了。   如果顾铮是因为上次被弄疼了,非要弄回来,他可以还回去。   再多的就给不起了。   更确切地说是给不出。   因为他什么都没有。   卓杭向后撤。   顾铮不依不饶地贴过来。   朝夕相处两个月,顾铮一直照顾他的感受,闭口的蚌终于开口,“我是无家可归的穷光蛋,不是什么企业家,也不能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沈月生一直是横在二人之间的鸿沟。   越不过这道沟,他们的关系便一直不上不下地卡着。   卓杭垂眸,神色落寞。   顾铮脱掉睡衣,露出完整的小腹。   之前在这里的弯月,此刻变成无数个红黑交错的点,红点下方是一道长长的疤。   卓杭难以置信地盯着消失的纹身,瞳孔微微放大,呼吸有些急促,紧张得说不出话。   顾铮牵起他的手,带他一起越过那道沟。   “我不喜欢沈月生了。” 第36章 偏执狂   顾铮小时候上房揭瓦划到小腹,留了道长长的疤,当时觉着没什么,成年后怎么看这疤痕怎么别扭,跟做过剖腹产似的。   沈月生提议可以用纹身遮疤,顾铮笑道:那我纹个月亮吧。   纹身比想象中要痛,顾铮不耐痛,叫得跟杀猪似的。沈月生为了陪他,便在心口纹了把古筝。   沈月生心思深沉,遇事考虑得周全一些,这些年顾铮犯错,沈月生总是给他兜着。   交往中,越先成熟的人,往往付出得越多;心智不全的人在造成伤害多年后,才会察觉到,当初是自己做错。   沈月生不忍心让他疼,一直做下方位,而他却将对方提出的换位置当做玩笑,得过且过;沈月生记得他不吃肝脏和器官,每次去餐馆都点他喜欢吃的,而他总是大大咧咧,就连沈月生回国的时间都能记错;沈月生在跟他发生关系后,就跟家里出柜了,而他迟迟没有表示,没有提前跟家里预警,才导致老顾发现之后一时接受不了,硬生生将他们搅黄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单方面迁就得多了,或许就不爱了。   所以,他们分手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回想之前做过的糟心事儿,真是渣透了,沈月生能忍他这么久,也确实难得。   错过就是错过,他没在对的时间悔悟,后悔早就来不及了。   他们不再合拍,不能一起上房揭瓦,不会一起纹身了。   沈月生若是需要他帮忙,顾铮会义无反顾,但现在对沈月生只剩愧疚和悔恨,没有其他的感情了。   洗纹身要用激光对局部色素进行爆破和粉碎,比纹身还疼,顾铮咬牙愣是一声没坑。   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洗掉融入骨血的情感很疼,但这是他应受的。   为曾经的过错买单,才能给眼前人尊重,对当下负责。   消失的月亮留下懵懂青春掠过的痕迹,卓杭触碰曾经印着纹身的位置,顾铮倒吸口气,“看看就得了,别上手摸啊,还没长好呢。”   “这怎么有疤?”   “小时候上房掏鸟窝,摔下来划到玻璃了,当时缝了十多针,老顾都吓傻了。”顾铮说,“这得等肉长好了,再去洗几次才能完全消。”   囚徒困境,顾铮点燃了卓杭的心跳,让他产生了类似恋爱的错觉;多空对冲,顾铮让他放手去做,碍于还债时间紧迫,卓杭不敢回应;离家出走后,卓杭对顾铮产生了强烈的依赖,但又怕是吊桥效应;朝夕相处这两个月,顾铮总是想通过各种方式来推进关系,但只要他表现出一丝抗拒,顾铮就会立刻收手。   这些天,卓杭每次看到程芷发的信息,都会难受一阵子。   顾铮似夏日暴雨倾盆而下,肆无忌惮地浇灌卓杭干涸的心海,横冲直撞地表达炽热的情感。   卓杭只在搞到钱时才会有生理需求,顾铮显然不是这样,天天跟只发情的狗似的往他身上蹭。卓杭从未得到过爱,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样子,所以即便顾铮表达的非常明显,他也不敢往那方面想。   他从未奢望过顾铮的喜欢。   刚顾铮说“不喜欢沈月生了”,说的是“沈月生”而不是“阿生”。   消失的月亮,代表着顾铮洗掉了过去,想要与他建立新的关系。   卓杭生活中力求一尘不染,眼睛里更是容不下沙子,每次看到月亮纹身都恨不得撕掉那块皮。   他对顾铮有着强烈的占有欲。   虽然很想让纹身完全消失,但他不想顾铮再疼。   卓杭附身吻上那条疤,轻声说:“别洗了,就这样吧。”   先是受伤缝针,之后纹身,现在又洗掉,饱经风霜的皮肤早已不成样子,此刻还要遭受卓杭的摧残。   灼热的呼吸吹在小腹,酥酥麻麻的,顾铮小腹涌起一股暖流。   睡衣很薄,遮不住什么,小顾非常不道德地杵着卓杭的脸。   这次他没躲。   卓杭在顾铮腰间缓缓抬头,浓密的睫毛像两把扇子,煽得顾铮心痒。   于是顾铮按住了他的头。   力度不是很大,卓杭稍稍用力就可以挣脱。   他给他拒绝的机会。   卓杭很聪明,虽没做过,但也从顾铮的肢体语言中领会到,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脱掉他的裤子。   趴在腿间。   伸出半截软舌。   “嗯……”   顾铮舒爽地蜷起脚趾,脑中仿若有无数只火箭发射。   高傲的操盘手低眉顺目地跪在腿间,向他臣服。   顾铮按着他的脑袋,完全没入,狭窄的喉管呜咽两声,顺从地接纳。   卓杭技巧生疏,总是碰到牙齿,顾铮一会儿痛一会儿爽。   高耸的鼻梁擦过耻毛,舌尖扫过小顾,冷艳的眸看过来,似在问:这样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把命都给你。   脑袋里的火箭嗖嗖发射,暖流冲得顾铮七窍冒烟,马上就要原地升天。   弄了半晌,非常规操作很难达到峰值。于是卓杭脱掉衣物,微凉的手掌搭在顾铮肩膀,问:“想做吗?”   这是邀请的姿态。   卓杭的顺从能极大程度地满足顾铮的征服欲,顾铮想做,但不是现在。   他的目的是与卓杭确认关系,而卓杭一直在回避,甚至妄图通过这种方式将话题岔过去。   为了惩罚卓杭,顾铮贴着他的肚皮杵了几下,恶狠狠道:“装这么乖干嘛,看我洗掉纹身就想献身?我不是给你什么,就要你立刻回报什么。”   被戳中心事,卓杭眸色微闪。   顾铮捧起他的脸,手指划过沾满水渍的唇,鼻尖儿抵着鼻尖,“我想要你快乐。”   卓杭习惯等价交换,顾铮给的太多,他无法回报对等的利益,只能用自己来还。顾铮越是尊重他的感受,越是对他好,他就越是因偿还不起而感到愧疚。   顾铮拍怕他的脸,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转过来。”   卓杭在这方面悟性很高,一点就透。   但脑子里的画面过于刺激,他不确定顾铮是不是这个意思,便双手扣在一起,做出玩拍手打枪游戏时攒子的弹动作。   顾铮被他这颇为认真又呆头呆脑的样子气笑,在他耳边说了俩数字。   卓杭先是疑惑,随后眉头微蹙,最后茅塞顿开,转过身去,向下弯腰,整个人压在顾铮腿上。   二人呈现数字倒挂的姿态,也实现了攒子弹双手交叠的样子。   完全咬合。   卓杭从未被如此对待,激动得坐到顾铮脸上。   顾铮被杵得差点儿没上来气儿,唾液溢出唇角,止不住地干呕。   卓杭回眸,见顾铮满脸是水,天灵盖都麻了。   喉管变成几把套子,时而放松时而收缩,胃液上涌,浸透本该长在胃下面的器官,很湿,很滑,很热,绞得小卓险些交代。   真是太刺激了。   沙发嘎吱嘎吱响,俩人刚开始还算温柔,之后随着慢慢深入便觉着不够,后来变得跟打仗似的,薅着彼此的脑袋恨不得刺穿对方的头。   他们形成一个完整的闭合通路,开关咬合,浑身上下都有电流通过。   串联电路运行几个周期后,电流强度越来越大,小灯泡越来越亮,最后电线承载不了超负荷的电流,小灯泡“砰砰”两声短路了。   顾铮及时断电,卓杭没经验,断电晚了。   “咳,咳咳!”顾铮捂嘴冲进卫生间。   卓杭刚投入时顾不得,现在脸上全是透明的东西,激起生理反应,头皮发麻,汗毛都竖起来了。   卫生间传来刷牙吐水的声音,少顷顾铮出来,见他这魂不守舍的样子,没好气道:“你弄进来,我没骂你,你怎么还委屈上了。”   卓杭疯狂擦拭脸颊,擦得皮肤通红,下巴甚至擦起皮了。   顾铮坐过来,皱眉道:“至于么。”   卓杭不说话,就是一个劲儿擦。顾铮起了歪心思,两指并拢,捏着卓杭下巴,伸进口中。卓杭瞳孔放大,满目惊恐,整个人像是马上就要裂开了。   顾铮抽手,压过来,好笑道:“你咋的了,喉咙痛,还是胃被捅伤了?”   卓杭“我”了半天,最后支支吾吾说了句:“我脏了。”   “刚往死里捅,现在知道后悔了?”   “装什么啊,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变态,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脏透了。”   “别瞪我,不嫌你脏。过来,给我抱抱。”   卓杭板着脸不给抱。   顾铮笑得满沙发打滚,滚到墙角撞到头,笑不出来了。   为了惩罚这脏兮兮的、害他撞到头的、该死的沙发,命令卓杭去楼上睡床。   于是,淘气包和小可怜终于同床共枕了。   卓杭买股向来是全仓或者全抛,持有顾铮的风险系数太大,本应不在买入范畴,但卓杭不仅买了,还陆续加仓买了很多。半仓持有快一年,每次决策都畏首畏尾,顾铮难受他更难受。   因为不确定顾铮的情感,又舍不得一刀两断,所以一直在观望。   他们之间的距离是100步,顾铮已经走了99步,现在卓杭终于踏出这最后1步。   卓杭说:“我来这找你,是因为家里呆不下去,我妈出轨了。”   发泄后易困倦,顾铮快睡着,闻言困意全消。他在被子中握住卓杭的手,示意自己在听。   “那天,我在玄关看到一双男士皮鞋,闻到满屋子的香水味儿,听到我妈对那个男人笑。”卓杭阐述过往,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我进厨房拿了把菜刀。”   “卧槽!你……”   “我没杀人,因为我妈哭了。”   顾铮太美好,卓杭要不起,他没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又控制不住近乎到病态的占有欲。   所以只能抛出道选择题,等着顾铮来,或者放手。   黑暗中,卓杭看向顾铮,凌厉的眼神就像是猎人锁定猎物,“父母没教会我如何去爱,我给不出这种情感,但可以倾尽全部去学。”   顾铮心跳快了几拍,刚要说话,卓杭又道:“我偏执又自私,有时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会做出非常极端的事。”   “我无法接受爱人离开,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可能会自杀,或者……杀了他。” 第37章 吻   顾铮散漫惯了,说好听点儿是随心所欲,说直白点儿就是没有规划。   因为不想卓杭跟着他受苦,所以顾铮第一次规划自己的人生。   他的未来有事业,有小洋房,也有卓杭。   但卓杭只是组成他未来的一部分,不是他的全部。   他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将所有心思都花在男友身上。   而卓杭所谓的“分开就去死”,就是将强行将爱情与人生绑定,偏执疯狂且幼稚。   顾铮试探道:“我觉着《再见爱人》和《今日说法》差异还挺大,民事纠纷和刑事案件不能混为一谈。”   卓杭语调依旧很平,“我知道不能混为一谈,也知道杀人不对,可当看到母亲出轨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拎起了菜刀。”   当超出预期的事情发生时,卓杭会冲动,顾铮也一样。   顾铮之前打死不做下方位,当卓杭要走时,就妥协了。   触及底线,谁都无法保证能完全控制情绪,每个人都有偏激的一面,关键是偏激的程度。   顾铮知道自己做事只有三分钟热度,现在确实很喜欢卓杭,但无法预估这份喜欢能持续多久。   况且他有分手的先例。   与沈月生可以和平分手,若是与卓杭分手,他无法承担后果。   黑暗中,顾铮对上卓杭清冷的眸,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   成长环境所致,卓杭身上总是散发着阴郁的气息,他知道卓杭疯,没想到疯批的偏激程度远超想象。卓杭能拎刀砍他妈出轨的小三,若二人走不到最后,真到分手那天,很大概率会拎刀捅了他。   此刻,顾铮的惊恐程度,堪比婚检时查出自己的结婚对象已经癌症晚期。   还好卓杭主动做了婚检,在临门一脚前给了他反悔的机会。   卓杭不确定对顾铮的情感,所以一直拒绝。   当看到纹身消失的那刻,才终于确定,他喜欢顾铮。   卓杭知道自己不是顾铮的最优解,怕他们在一起后,顾铮找到新的最优解会离他而去,所以想破坏。   他想让所有可能会喜欢顾铮的人都远离,但顾铮有社交、无法远离人群,这想法不现实。   顾铮是翱翔天际的雄鹰,不是甘愿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卓杭知道自己病态的占有欲会给顾铮带来困扰,所以出此下策,将丑话说在前面,只要顾铮点头,就不会给他离开的机会。   他要与顾铮绑定、锁死、焊牢,就算顾铮未来遇到比他合适的人也没有用,他会纠缠到底不死不休。   卓杭手臂在顾铮的脖子与枕头缝隙穿过,将他揽入怀中,紧紧抱着。   顾铮向后缩了缩。   察觉到他的闪躲,卓杭缓缓松开手臂。   顾铮尊重他、不强迫他,他也愿意尊重顾铮、给他选择的权利。   现在逼着顾铮确认关系肯定会崩,所以不妨先聊点儿别的。   卓杭说:“其实卓氏刚资产重组那会儿,父亲拿不出钱,催债的天天堵门,我有段时间心情不太好,想过扔下家人自己跑路。”   每次提起家里那些事儿,都会唤醒泥菩萨的慈悲心肠。   果不其然,顾铮主动钻进怀中,像哄小孩似的轻轻拍他的背,安慰道:“现在债还完了,不会有人再逼着你要钱,那些都过去了。”   卓杭沉声道:“有些事只要经历过,这辈子都不会忘。”   “有天在家门口遇到债主和他8岁的女儿。他说,卓氏北市商场幕墙是他们公司垫款做的,因为卓家没钱给他,所以他没钱给工人结款,工人一气之下砸了他家,害他妻子心脏病复发住院。他要支付医疗费用,银行贷款利息马上就要还不上,如果卓家明年不还钱,她的女儿很可能就要辍学了。”   “所以我没跑不是因为家里逼着我还债,而是因为我想还。我不想无辜的人,为卓家的过错买单。”   顾铮贴过来,用额头轻轻蹭他下颌,跟小狗舔毛似的。   卓杭收紧手臂,眼底波涛暗涌。   正常人听到他的疯狂言论都会害怕,顾铮的退缩完全在意料之中。   好在顾铮没拒绝。   既然没拒绝,那他就有机会。   卓杭手掌沿着顾铮脖颈向上,迫使他抬头,轻声说:“与你相处的这段时光,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隔着单薄的胸膛,他能感受到顾铮越来越快的心跳,若现在开灯,顾铮的脸一定是红扑扑的。   他故意贴近,将温热的呼吸打在顾铮头顶,亲吻他的额头。   怀中人呼吸愈发急促,吻落在眼睫,吻上鼻尖。   顾铮轻轻推了推他,说:“我有些困了。”   卓杭松开手臂,任由顾铮转身,躲到他手臂伸不到的位置,静静凝视顾铮的背影,几次伸手又放下。   刚话说得太重,他有些后悔,应该先虚以为蛇,把人骗到手,再小火慢炖,待到时机成熟再亮出獠牙。   可他说过不会再骗顾铮了。   他就是这样阴险、自私、偏执。若顾铮接受不了,那就不要开始。   不要开始了吧。   可都已经到这种程度了,为什么不要开始呢?   这辈子还能再遇到像顾铮一样的人吗?   还可以再喜欢上别人吗?   不行。   不能。   不可以。   卓杭缓缓伸出手臂。   与此同时,顾铮在被子中轻轻握了下他的手,说:“晚安啦。”   卓杭顿住。   顾铮定是怕他睡不着才来安慰他。   他总是会考虑他的感受。   卓杭撤回手臂,回握顾铮的手,说:“晚安。”   我不会强迫你。   但也不会让你轻易跑掉。   *   没心没肺的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影响睡眠质量。   次日,顾铮不出意外地睡到中午,醒来时满屋饭菜飘香。   狗鼻子闻到糖醋排骨的味道,哈喇子顺着唇角向下淌,顾铮擦擦口水,踩着厚底哈士奇拖鞋下楼。   公寓空间有限,开放式厨房在洗手台旁边。   顾铮边洗漱边问:“今儿个咋做这么多菜?”   卓杭边颠勺边说:“想做就做了。”   红烧狮子头出锅,顾铮洗漱完毕端上桌儿,桌儿上四菜一汤,全是他爱吃的肉菜,没有肝脏和器官。   卓杭盛饭,俩人在小板凳上端碗吃午餐,宁静平和。   “锅包肉真好吃,卓师傅厨艺有进步啊。”   卓杭将盘子向他那侧推推,“好吃就多吃点。”   顾铮嗜甜,这桌菜就都多放了几勺糖。   午后日光温柔地洒进宽敞的客厅,瘦削的身影在柔和的光线中更加挺拔,棉麻围裙勒出劲瘦的腰线,夹菜时衬衫上滑,不经意间露出小半截腰。   “唔,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吃呀!”顾铮说话时,总是往他的腰上瞟。   卓杭像是没察觉到露骨的视线,夹了块红烧肉,将嘴唇吃得亮晶晶的。   顾铮端碗干饭,透过筷子缝隙看他的唇。卓杭大口吃狮子头,故意把酱油吃到唇外,再漫不经心地用舌尖舔掉。   “啪嗒”   顾铮筷子掉桌儿上。   卓杭看过来,眼睫一眨一眨。   顾铮的魂儿都快被他眨没了。   这也…太好看了…   卓杭想做的事会不遗余力地去做,不想做的就算逼也没用。他心中有坎不想进一步发展,顾铮就怎么撩都没用;他想完全得到顾铮,就会用尽一切手段逼顾铮就范。   顾铮埋头干饭,浑然不知已经进了卓杭的网。   “甜菜糊嗓子,别噎着。”卓杭接了点儿水给他。   顾铮缓缓咽下锅包肉,捧着小狗水杯喝水。   卓杭之前目光躲闪,今天眼中泛着潋滟的光;卓杭之前在家穿睡衣,今天换了修身的衬衫;卓杭之前头发不挡眼睛就懒得剪,今天居然做了造型……   这绝对是在勾引他!   跟师傅学了大半年谈判,顾铮早就不是能随意摆布的愣头青,稍作分析便领会到卓杭的真实意图。   卓杭昨天提完要求,今天来勾引他,就是想让他着了道,这辈子绑这棵歪脖树上吊死。   开什么玩笑,他才不会被轻易勾引呢!   卓杭夹了块葱烧刀鱼,放碗里剔刺,少顷将剔完刺的刀鱼夹到顾铮碗中,声音温和,“想吃什么,以后都可以给你做。”   “啪嗒”   顾铮筷子又掉了。   这木头哪是不会说情话?   卓杭脱掉围裙,慢悠悠地解衬衫纽扣,露出好看的锁骨。   顾铮心猿意马,嘴都被钓得翘起来了。   救命,这根本就是犯规啊!   卓杭看过来,轻声说:“我在幽景蓝湾买了套房子,83平两室一厅,厨房比这里大一些,可以放烤炉、洗碗机、炸锅,以后能多给你做些好吃的。”   幽景蓝湾在顾铮租的公寓附近,卓杭曾说“房价上涨空间有限、流动性较差、持有成本高……与其他渠道相比,几乎没有优势”,他明知房产没有投资的必要,却买了这附近的房子。   因为他不知道他已经离职,因为他想给他创造更好的工作环境,因为他与他一样,都对他们的未来产生了期许,所以买了房子。   顾铮残存的理智瞬间轰塌。   他曾问过卓杭两次“你是不是喜欢我”,两次卓杭都说“不是”。   现在不用再问,顾铮无比确定,卓杭一定是喜欢他。   他只是不会表达。   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没什么比这更令人兴奋。   顾铮缓缓靠近,捧起卓杭漂亮的脸颊,拇指滑过唇峰,触碰唇珠,盯着向往已久的唇,附身向下。   唇瓣触碰、贴合,很软、很湿,舌尖扫过唇缝,顶开牙齿,长驱直入。   今天的菜都是甜的,卓杭也是甜的。   他的身体很僵,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做;他的睫毛很长,扫得鼻子痒痒的;他的锁骨很好看,腹肌更好看。   他们的衣物很好脱,不过片刻,便又滚到沙发上了。   唇舌纠缠,探入口腔,吸进彼此的气息,   顾铮明知不该任由畸形的情感肆意发展,但还是吻了他。   卓杭接纳、享受、回应热烈的吻,被拒绝过两次,这次终于得偿所愿了。   他们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温柔的吻逐渐变成凶狠的撕咬,恨不得将另一半揉进身体。   这迟来的、不合时宜的吻,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第38章 两清   顾铮口腔很热,身体也很热,像一团火,驱散卓杭的阴冷,让他也变得炽热。   明知自己承受不了与疯批交往的后果,但当知道对方也喜欢他的那刻,还是按捺不住冲动,肢体比大脑先做决策。   顾铮回神时正压着卓杭亲,唾液沿着脖颈向下淌,身上的衣服早已不知所踪。   真是太冲动了。   卓杭热烈地回应着他,对他的分心表示不满,狠狠咬了口他的下唇。   满嘴铁锈味儿,肯定咬出血了。   顾铮吃痛起身,卓杭立刻扣着他的腰,将他压在身下。   纠缠的舌频繁进行负距离探索,卓杭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按着他亲。   之前以色相诱、洗掉纹身、脑袋削个尖就想跟卓杭在一起,现在卓杭主动向前一步,顾铮却想退缩。   他总是想把天神拉下神坛,却不料神坛下方就是万丈深渊。   顾铮承受不住排山倒海的攻势,频频低喘,汲取氧气。   卓杭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死死扣住他的手腕,将他嵌入胸腔,吮吸他的唇。   吻得如此凶狠,顾铮再次确定:他确实喜欢我。   大部分人有了喜欢的对象会追、会告白、会变着花样刷存在感。   卓杭与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先是剖析自己,告诉他:我就是这么烂;然后以色相诱,等他上钩;最后再对他说:我没逼你,是你主动吻我的。   他就算喜欢也不会告白,只会吊着他、勾引他、逼他先说“喜欢”。   这种极端的掌控欲真的太让人窒息。   若与卓杭在一起,这种病态的爱一定会压得他透不过气。   顾铮有特立独行的资本,永远不会被世俗磨平棱角,活得狂妄不羁、恣意张扬。   他活成了卓杭向往的样子。   卓杭想成为他,但做不到。   在与顾铮的一次次接触中,卓杭逐渐卸下温润的伪装,袒露骨子里的疯狂。他这些年孤僻阴郁,没什么朋友,做什么事也很少得到家人的认可,顾铮愿意接受他最真实的一面,对他而言是极大的褒奖。   卓杭眼底掀起滔天巨浪,那些压在心底的、求而不得的阴暗苦楚化作滚滚海浪,席卷沉寂的海域。   卓杭想让他们的身体也能像他们的嘴唇一样链接,于是分开顾铮的腿。   二人紧紧贴合,即将熔成一个。   “唔,别。”顾铮并拢双腿。   卓杭没停,亲吻他的耳垂以示安抚,又吻上眉梢,沿着脖颈落下细细密密的吻,最后回到唇上。   “别这样,卓杭。”顾铮想推开他,但是卓杭力气很大。   卓杭握住他的手,第一次直白地表达欲望,含着他的舌头,说:“我想。”   他不断地索吻,像是要把之前欠的两次一并补回来,将顾铮吻到发飘,再趁虚而入。   顾铮吃痛,说:“不。”   “为什么?”   “不想。”   “可你也……”卓杭摸了把直挺挺的小顾,向内推。   顾铮皱眉,“下去,不做。”   卓杭没下去,也没继续,修长的手指划过顾铮脖颈,停在高耸的眉骨,问:“为什么要吻我?”   只要顾铮说“喜欢”,他可以立刻下去,也可以忍着疼做下方位,让顾铮开心。   来日方长。   顾铮没回答,而是反问:“你怎么总是这样?”   卓杭轻笑,“你吻我,还不许我问?”   吻似雨落,不放过顾铮的每寸肌肤,仿若他不回答就会一直吻下去。   “之前为什么让我做?”   “现在又为什么要吻我?”   顾铮从未想过接吻可以如此残暴,有些害怕。   更多的是愤怒。   之前勾引他,用他的好感来换取利益;现在明明喜欢,还不想付出真心,只会算计。   自尊作祟,他觉着卓杭咄咄逼人,强迫他先告白,是在践踏他的尊严。   那么多年没对沈月生说过喜欢,卓杭逼他,他就能说?   别开玩笑了。   顾铮执拗地说出口不对心的话,“或许是,觉着你可怜吧。”   吻停了。   卓杭扳着顾铮的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难以置信地重复着,“你觉着我可怜?”   顾铮存心跟他较劲,反问道,“那不然呢?”   卓杭额头青筋暴起,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逐字逐句道:“所以,你之前让我做,现在又吻我,是看我无家可归,觉着我可怜,一直在施舍我?”   他的声音很低,说话时连带胸腔一并震动,像座即将喷发的火山。顾铮被压在火山下,不想承受岩浆的炙烤,推开了他。与其说是推开,倒不如说是被放开,但凡卓杭用些力气,他绝对不可能挣脱。   卓杭起身,捡起裤子,手没拿稳,裤子掉在地上,皮带头发出清脆的声响,左手无力地下垂,换右手再次捡起裤子,缓缓提上。   身下什么反应都没了。   他的呼吸中出现沙沙声,像风吹动叶子那样,胸膛像个破旧的风箱。   卓家欠债,父亲借酒浇愁,母亲天天卖惨,只有他从未低过头。苦难压不垮高贵的骨骼,他从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但就在刚刚顾铮说他可怜。   他给他温暖,是因为他可怜。   卓杭逼人就范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顾铮没长性,一时接受不了,不与他确认关系,他可以给他时间;顾铮有需求,他可以做下方位,哄着他让着他;哪怕顾铮对他的喜欢只有一点点,只是一时脑热也没关系,唯独不能是可怜。   他的怜悯刺痛了他的高傲。   原生家庭造成的情感匮乏,只有倾尽全部的爱才能滋养。他希望爱人也能像他一样付出全部,有瑕疵的情感,他宁愿不要。   卓杭走向门口,腿似有千斤重。   穿上鞋,拉开门,还是没等到什么东西砸他。   顾铮躺在沙发,小臂遮着眼睛,一直没看他。   明知他们不合适,却屡次被吸引,放任自己清醒地沉沦,顾铮在他心口狠狠拧了一把,掐碎他对未来的所有幻想。   现在梦醒了。   卓杭开口,声音有些哑,“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   门关上的刹那,顾铮拿开手臂,眼尾红了。   每次博弈,他都被拿捏得死死的,难道卓杭真以为正经谈判能谈过他?   他在广告公司干了一年KA,哪个有千万广告预算的老板不是人精?他跟姜永元周旋半年,百强企业CEO哪有好相与的?多空对冲,他跟人要投资,身家过亿的企业家哪个是省油的灯?   他甘愿让步,只是为了哄卓杭开心,故意自投罗网罢了。   他让了这么多次,这次卓杭认个错,主动说句“喜欢”,就这么难么?   刚口不择言,说了那么重的话,卓杭肯定会生气。气就气吧,他还气呢!   他不能事事妥协步步忍让,得让卓杭长点儿记性,不能把人宠上天了。   当双方产生分歧,谈判僵持时,不妨以退为进。   他是不可能先告白的,绝对不可能。   如果卓杭能主动告白,向他低头认错,他还是愿意与他在一起的。   他想,他们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翌日,顾铮回家。   李琳扒着门,左瞧瞧右看看,皱眉道:“咋就你一个?”   顾铮脱鞋进屋,像大爷似的躺沙发上,随手摸了个苹果啃,就是不接茬。   李琳不乐意,“之前信誓旦旦说‘一个月内肯定让卓杭登门’,结果呢?”   顾铮嚼着苹果打哈哈,“来是肯定能来,就是得等等。”   “等什么啊等,就你这条件能有人要都算掏着了,还不快刀斩乱麻。”自从知道卓杭的理财天赋,李琳跟老顾做了仨月思想工作,老顾现在看到姓卓的同事都绕道走。   “卓杭想跟我一辈子锁死,现在别说处对象,就算是结婚了还有离婚的呢。”顾铮说,“梁祝只能发生在15、6岁,我是25、6岁的成年人,你们含辛茹苦拉扯将我拉扯大,我还没好好尽孝,不能因为处个对象哪天就突然把自己搞死了。”   李琳给他一杵子,“我看你就是睡完了,不想负责。”   顾铮性子急随妈,俩急性子说话就像吵架。   “我怎么就不想负责了?是他思想偏激,非要逼我,我最讨厌算计。”   “不喜欢你算计你做什么?”李琳怒了,“你们同性恋又没法领证,人家想要个承诺怎么了?”   “我……”顾铮吃苹果呛到气管,被噎得说不出话。   李琳照着儿子后背就是一个大逼斗,苹果屑喷出来,顾铮差点儿被拍趴下。   “再给你一个月时间,必须把人拐回来,实在不行就勾引他!”   顾铮扶额,心想:跟沈月生处对象时不同意,现在让我勾引卓杭,你也太善变了。为了钱把亲儿子往火坑里推,可真有你的。   “勾引个屁!他不认错,我绝对不会再跟他说话。”顾铮也来了脾气,开始犯浑,“我就是亲了睡了还不想负责,我就是渣。”   过了几天,公寓到期了。   续租没什么必要,不续租又怕卓杭找不到他。   卓杭本就是离家出走的,一直没回公寓,也不知道这几天住哪。   微信又没拉黑,卓杭想联系他发信息就好了。   顾铮去公寓收拾东西。   驿站有快递,他最近没网购什么,应该是卓杭的。   嗯?发件地址是幽景蓝湾。   收件人是他,不是卓杭。   顾铮皱眉。   包裹不是太重,晃起来当啷响。   顾铮拆掉包裹。   里面是:香奈儿衬衫、绿水鬼和一张纸条。   衬衫是他的,那次之后被卓杭穿走了,现在熨帖得跟新的一样。   二代绿水鬼表盘透亮,与理查德米勒铂金表带分盒装的。   之前是表盘表带是一套,现在应该是考虑到他会出售,所以改回来了。   那天他没想让卓杭走,只是想让他认错,没想到搞成这样。   顾铮说自己渣,但还不能做到完全渣,说是不联系,结果每天都偷偷视奸卓杭微信。   卓杭的头像变成了纯黑。   像密不透光的未来。   顾铮戴着沉甸甸的绿水鬼,有些后悔了。   卓杭说话不留余地,他为什么也跟着脑热,非要一争高下?   学这么久谈判,学狗肚子里了?   顾铮承认自己很情绪化,他也不想这样,但又不知道要如何破局。   卓杭已经开出了条件,他明知自己做不到,还要口是心非地说:我这辈子没你不行,就算知道你是偏执狂,我也要义无反顾地与你在一起?   别开玩笑了。   他最讨厌算计和逼迫,而卓杭两样都占了。   顾铮展开纸条,卓杭的字清冷孤瘦,却又遒劲刚毅力透纸背。   「如你所愿,我们两清了」   委屈与苦楚在瞬间迸发,顾铮在墙角缩成一团,无声哽咽。   上学时跟人打架都没哭过,最近泪腺特别发达,两道水线不受控制地沿着脸颊滑下,哭得稀里哗啦。   此刻终于明白,卓杭逼他确认关系,是因为一无所有,拿不出什么来追他。卓杭没有信心能追到他,所以不敢表白,而他却为了可笑的自尊,不肯让步,将卓杭伤害了。   卓杭在一无所有时给了他一切,他在拥有一切时施舍卓杭一夜,然后告诉他:我们两清了。 第39章 纳什均衡   幽景蓝湾一期6#661   这是包裹的寄件地址。   顾铮背得滚瓜烂熟,但一直没去找寄件人,因为核心问题没想清。   他与卓杭的关系在一次次博弈中递进,从针锋相对到相熟相知,现在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怎么就能轻易闹掰呢?   如果他现在去找卓杭,哄着卓杭和好,以后要怎么办呢?   他们吵过两次架,第一次他要两清,这次卓杭要两清。他们的性格差异较大,若是真在一起,日后吵架在所难免,每次吵架都要两清,再好的感情也吵废了。   算了,别急于一时,还是再等等吧。   公寓没续租。   顾铮在家呆了一周,终日浑浑噩噩。   他知道卓杭不是最合适的恋爱对象,但就总是抑制不住地想。看到古筝会想,看老顾浇牡丹花会想,出门散心路过星巴克也会想……想到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短短一周脸颊瘦到凹陷,眼下挂着两个厚厚的黑眼圈,李琳说他:跟吊死鬼似的。   每次想到卓杭,心脏都闷闷的。爱情本应是美好的,为什么会痛呢?   或许是遇到的人不对吧。   喜欢卓杭让他变得越来越烦闷,顾铮从未这么难受过。   为了不想卓杭,顾铮卸载了所有的财经APP,窝在家里打游戏。   但喜欢就像咳嗽,越想极力隐藏,就越是藏不住。   顾铮玩累了游戏,下意识喊:“卓杭,帮我接杯水。”   桌上放着一对小狗水杯,没有卓杭。   睁眼是炒菜的卓杭,闭眼是脱光的卓杭,满脑子的卓杭挥之不去,严重时甚至开始出现幻听,总听到卓杭叫。   卓杭要是真能叫得这么骚就好了。   顾铮没滋没味地扒拉两口饭,食难下咽,这时终于明白:我是因为喜欢卓杭才会心疼,不是因为心疼怜悯从而产生的喜欢。   吃完饭又睡不着,天天在床上躺板板,熬了一周终于熬不住。立的flag总是会倒,脸早就被打成猪头,再多扇个耳光也不能肿到哪去,但是再不跟卓杭说话,他可能就真的要变成吊死鬼了。   于是,顾铮点开卓杭微信。   嗯?头像又换了。   这是……纳斯达克证交所?   坏了,他该不会是一气之下出国了吧!   卓杭爹不疼娘不爱,又在他这儿受了情伤,国内没什么好留恋的,没准儿真去美国搞钱了!   顾铮细思极恐,立刻发消息   「G:在干嘛」   等了两分钟,正要拨语音时,对方回   「Z:盯盘」   「G:以后有什么打算」   「Z:去美国」   卓杭说的是“去”而不是“想去”,说明已经决定要走了。   「G:什么时候走」   「Z:明天的机票」   顾铮心中咯噔一下,心想:机票都买完了,果然是要走了。   他不想卓杭走,但没有身份和立场去挽留。时间紧迫,一时想不出应对话术,只好说   「G:明天几点登机,我送你吧」   「Z:不用」   顾铮佯装没看到回复,一个语音拨过去。   “我离职了,白天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在幽景蓝湾附近,就送送你呗。”   “不……”   顾铮打断,“幽景蓝湾一期6#661是么?我是今夜凌晨到,还是明早八点到?”   谈判好比打太极,遭到拒绝时,不要一昧阐述自己的观点,而是要给对方选择。   卓杭顿了两秒,说:“明天下午两点半起飞,中午十二点半来就行。”   “好,明天见。”   “好。”   顾铮挂断电话,心想:还好今天跟他说话了。   2025年9月23日,秋分,天气晴转暴雨。   清晨,顾铮边吹头发边问:“爸,有香水不?”   顾明宇翻箱倒柜拆去年的生日礼物,找到瓶巴宝莉伦敦,黑着脸给儿子喷了十多下。   李琳闪着星星眼给儿子打气,“加油帅哥,你一定可以的!”   顾铮摸摸鼻子,没好意思说风凉话,吃过早餐换了套休闲装,将古筝揣兜里,直奔幽景蓝湾。   卓杭像是没想到他会来这么早,刚洗过澡,头发还挂着水珠。   “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吧。”卓杭示意顾铮坐,随意擦两下头发,毛巾挂在头顶。   80多平的两室一厅,开放式客厅与餐厅融合,宽敞透亮布局温馨。卓杭买房时应该怕他住着不习惯,挑了个与公寓相仿的布局,只是多了间屋子。   地板、电视、茶几上都蒙着塑料布,卓杭爱干净,定是不打算继续住,怕这里长时间没人收拾落灰。   看来他要离开很久了。   顾铮本想先寒暄两句,看这情况心中一紧,开门见山道:“平日我可以帮你收拾,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卓杭说:“这里已经挂牌,我走之后,中介会帮我卖掉。”   顾铮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他的安居客收藏了好多套小洋房,之前总想跟卓杭一起去看房,但闲下来就趴着玩游戏,房子一直没看成。   从买房到交付大概需要3个月,这说明卓杭在刚与他同居时,就买房了。所以,卓杭看房的时间,应该是比他下载安居客的时间更早。   卓杭先在线上选好房源,然后与中介约时间,早春吹着寒风手捧咖啡,看了一套又一套,最终选了个跟公寓布局差不多的。   他做了这么多,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而他却因一时置气,说了口不对心的话,将他伤害了。   卓杭买房时,定是想到了他们美好的未来,满心欢喜;买房时,也定是梦想破碎,满心孤寂。   顾铮第一次来这里,本该是为二人美好的未来感到开心,而不是为送别卓杭感到难过。   卓杭擦干头发,给他拿了瓶矿泉水。   顾铮发现这里没有水杯,也没有生活用品,哑声问:“你这几天怎么过的?”   日光照在苍白的面颊,卓杭拿掉头顶的毛巾,睫毛挂着未干的水珠,像溢出的眼泪。瘦削的背因过分挺拔而略显僵硬,即便落魄,他也从不会靠卖惨博取同情。   “得过且过。”   卓杭买房卖房,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却只字未提;卓杭居无定所,就算过得再差也不会提及自己的苦楚,只说:得过且过。   苦难经历得太多,疼到麻木,便习惯了。   卓杭眼下乌黑,眼白中有血丝,头发好久没剪挡住眼睛。他瘦了,不那么漂亮了,可顾铮却移不开眼。   印象中,卓杭的手腕从未空过,现在却什么都没有。   “你的积家超薄呢?”   “卖了。”   “为……”   卓杭看过来,淡淡道:“卡宴也卖了,一会儿我们打车去机场。”   因为梦碎了,卓杭对未来不再有期许,所以卖掉了房子、手表和车,切断在国内的一切,背井离乡远赴海外,不再回来。   顾铮看着几乎铺满了整个房间的塑料布,满目疮痍。   卓杭进卧室换衣服,少顷穿着运动装,拖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走出来。   “东西已经整理好了,既然来了,那就早点儿走吧。”   走?   这时候放他走,就肯定再也见不到了。   顾铮尝试劝说偏执狂,“我曾看到过一则新闻,说俩人谈恋爱,女方出轨,男方把女方剁了。当时就想,这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男方杀人有错,女方出轨也有错,因为男方造成的伤害是无法逆转的,所以社会舆论大多是声讨男方,说他精神不正常。俩人处对象的初衷肯定都是想好好过日子,我觉着只要别出现原则性问题,真犯不上闹出人命,死了的彻底毁了,活着的余下的人生也完了。”   “我们每个人的思想都会随着成长发生变化,天有不测风云,谁能保证认准了就是一辈子呢?”   “我们说的是两件事。”卓杭说,“他是他,我是我。”   顾铮松了口气,刚想接话,卓杭又说:“他不能承受爱人的背叛,我是不能承受爱人的离开。”   遭受爱人背叛的刺激程度要远高于爱人离开,精神病受不了爱人背叛杀人,卓杭比精神病还可怕。   卓杭骨子里的高傲不允许他低头求着顾铮与他在一起,他已经主动踏出了最后一步,若顾铮不接受,那他就只能放手。   那些近乎威胁的话是他对未来的承诺,而顾铮则认为他是在逼迫。   他们之前吵架几乎都是冷战,若是直接质问对方,很容易会撕破脸,但顾铮受不了一直忍着。   顾铮终于爆发,挑明了问:“你为什么要逼我?”   分开这些天,顾铮快变成吊死鬼,卓杭也好不到哪去。   他之前不知道什么是爱,甚至认为给不出这种情感。   那天从公寓离开后,他很痛苦,之后才明白,他只是爱得很痛苦。   因为爱情太痛,长痛不如短痛,所以他逼顾铮告白或者逼自己放手。   成了就倾家荡产终身持有,不成就一刀两断全部抛售。   卓杭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讲了个故事。   “有两个猎人,要猎兔和鹿,兔肉够1人吃1天,鹿肉够2人吃一周。如果两人分别猎兔,只能勉强维持温饱。若要猎鹿,则必须合作。他们为了维持温饱很可能都去猎兔,但实际上,猎鹿的收益要远高于猎兔。”   “若我们都是猎人,你会怎么办?”   卓杭上次讲囚犯,这次讲猎人,肯定是又想给他挖坑。   顾铮这次长了个心眼,想了想,说:“我会与你言明利弊,在获得你认可的情况下,一起去猎鹿。”   卓杭点头,“猎鹿博弈就是说,给定策略的情况下,任何一个猎人都没动机改变自己的策略,因为改变策略无法带来更高的收益,这就是著名的纳什均衡博弈论。”   顾铮搞不懂纳什均衡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卓杭看过来,声音很低,“我们都想获得最大的收益,但找不到有效的策略,无法让对方觉着平衡。”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若是还总想着鹿,不出去猎兔,那就只能被饿死。”   顾铮认为他们只是需要时间,来找到双方的平衡点;而卓杭则认为,底线无法撼动,顾铮不妥协他们就永远无法达到平衡。   情感的天平一但倾斜,合作便无法持续。   他们谁都无法阻止天平的倾斜,因为爱情已经发生。   曾一致对外的囚徒变成猎人,展开博弈,他们各抒己见互不相让,却忘了非零和是纳什均衡的前提。   他们本该是两条平行线,阴差阳错地共度一夜后命运纠缠利益交错,从资本做空到对空对冲,平行线不断相交、羁绊越来越深,深到不得不在商业利益与个人情感中做权衡。   卓杭做事极端,决定离开就会断彻底,不要有瑕疵的爱;顾铮散漫惯了,不想被束缚,更不想为爱低头。   顾铮想让卓杭低头,而卓杭想要完整的爱,他们都过不了自己这关。   若想进一步发展,就会打破各自底线。让天之骄子为爱低头,或者让偏执狂接受有瑕疵的爱,他们才能达到纳什均衡。   可强求而来的纳什均衡,真的是他们想要的爱情么?   他们的爱情是场博弈。 第40章 “卓杭,我喜欢你!”   昨夜顾铮想了许多挽留话术,温声细语地讲道理太低三下四,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人都要走了,还把话藏在心底做什么,大不了撕破脸大吵一场。   顾铮已经做好了骂人和挨骂的准备,但见到卓杭半死不活的样子,使大劲问了句“为什么要逼我”,其余的重话都被吞回肚子里。   既然谈不拢,那就好聚好散,留个体面。   卓杭叫了出租车,二人上车,都坐后排。   窗外景色迅速后退,卓杭看向窗外,清冷的侧颜美艳如画。   顾铮提议:“我们拍张合照吧。”   卓杭曾说“与他在一起的时光,这辈子都不会忘”,他也一样。   他们的爱情建立在合作之上,合作又建立在博弈之上,他们曾是无法分割的命运共同体,如今因无法达成共识即将分离。他们在彼此的生活中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甚至连一张正经的合照都没有。   顾铮想少些遗憾,但没想到卓杭说:“我不太喜欢拍照。”   在中介登记卖房时,卓杭很难过,所以将头像换成黑色;父亲总是虚情假意地问他“为啥不回家”,卓杭很烦,便将头像换成纳斯达克证交所,准备走了。   是“准备走”而不是“一定要走”。   他想,若顾铮挽留,那他就不走了。   顾铮之前问过“你为啥总换微信头像”,卓杭知道他会盯着自己看,所以最近频繁更换头像。   但顾铮一直没来,就连一句问候都没有。   爱人或亲人都不如钱,只有钱能给他安全感,既然得不到爱,那就莫不如去赚更多的钱。   卓杭卖掉了手表和车,订了机票,准备走时,接到了顾铮的语音。   上次他说要走,顾铮立刻妥协做下方位,这次卓杭打算故技重施,再逼他一次。   他想要他的挽留。   为了烘托离别的氛围,卓杭买了塑料布,将所有家具都铺上,并对顾铮说,房子车子手表都卖了,以后不回来了。   没想到顾铮还是没挽留他。   刚刚顾铮说要拍合照,说明已经做好了以后看不到他的准备,已经默认并接受他会离开了。   看来你是真的想让我走啊。   卓杭很难过,难过到连顾铮微不足道的要求都不想满足。   二人各自偏头看窗外,一路无话。   下车时,天色由明转暗,空中乌云密布。   顾铮帮卓杭提行李箱,发现两个行李箱的重量完全不一样。一个十多斤,另一个像是没放什么东西,只有箱子本身的重量。   卓杭为什么要带个空的行李箱?   因为他想伪装有很多东西要带走,制造再也不会回来的假象。   妈的,又被下套了。   机场人来人往,顾铮望着给空行李箱办托运的卓杭,握紧拳头,恨得牙痒痒。   卓杭刚不与他合照,摆明了是不想好聚好散。卓杭死不悔改,临走前还在算计,就是要逼他。   顾铮火冒三丈。   几分钟后,卓杭办理完登机,走过来,说:“托运办好了。”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顾铮,仿若只要顾铮的神色出现丝毫松动,就会逼着他低头。   顾铮神色如常,淡淡道:“哦,那去检票口吧。”   卓杭唇瓣开合似有话说。   顾铮咬紧后槽牙,心想:这次再上钩我就是狗!   机场喇叭时不时响起登机提醒,窗外电闪雷鸣,马上就要下雨了。   顾铮身后是匆匆而过的旅人,眼前是一直不说话的卓杭。   被逼到这份儿上还不说话,说句不想走能死啊?   顾铮强压怒火,试探道:“你真的不打算回来了?”   卓杭轻轻“嗯”了声。   顾铮气结,从兜里摸出古筝,凉飕飕道:“既然送你的都已经还给我了,那你送的,我也还给你。”   时间仿佛被拉长,卓杭静静地看着古筝,没伸手接,也没说话。   顾铮心中有气,故意刺激他,说口不对心的话,“你走了,把所有都断干净了,我还留着这玩意干嘛?”   卓杭将登机牌捏出褶皱,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目光有些复杂。卓杭之前每次算计他,都会飞速眨动眼睫,现在他的眼皮似乎有些重,眼睛眨不起来了。   机场人群熙熙攘攘,卓杭声音很低,顾铮却是一字不落地听清了。   他说:“你不要,就扔了吧。”   窗外乌云密布,倏然下起大雨。   他们在落地窗前僵持,谁也不肯让步,就像两个开车对撞的疯子。   真高冷不让步,假高冷挺不住。   顾铮深吸口气,径直走向垃圾桶。   手机砸进垃圾桶里,当啷一声。   顾铮挑衅道:“你真以为我不会扔吗?”   国外黄花梨不好买,这块老料是卓杭辗转三次淘到的。后来又约师傅等了大半年,设计线稿改了6次才定稿,古筝上的每道纹路都是经过他的审阅,由师傅一笔一笔刻出来的。   就这么被顾铮扔了。   干脆把他也一起扔进垃圾桶吧。   送他房子他不要,送他古筝也不要,他送他的他都不要,他的心血不值钱,送的东西太廉价。   可这是他能给出的全部了。   顾铮要什么?   要他把心脏剜出来给他吗?   也行,或许剜出来就没这么痛了。   卓杭面如死灰,快步走向检票口。   这次,他彻底死心了。   窗外大雨倾盆而下,机场提示:卓杭乘坐的客机,因天气原因晚点2小时。   卓杭停下脚步。   顾铮也跟着停下。   他没想到卓杭真的会走,更没想到他会走得那么快,几乎是小跑跟过来的。   顾铮提议:“吃点东西再走吧。”   二人随便找了家餐厅,机场餐厅死贵,还都是预制菜,顾铮点了一堆东西,付款时才想起来没手机,最后还是卓杭结的账。   等菜时间,顾铮佯装去洗手间,实则去翻垃圾桶。   还好手机没丢。   若不是飞机晚点,卓杭现在已经在登机口了。   卓杭是真的会走。   顾铮有些后怕,不敢再耍脾气,乖乖回餐厅吃午餐。   菜上齐了,卓杭在等他,一直没动筷。   顾铮吃了两筷子肉,没什么食欲,卓杭嚼着青菜,看不出情绪。   卓杭是冰川下的火山,远远看着冰冷又漂亮,喷发时拥有烧毁一切的力量。   顾铮竞标前与卓杭老死不相往来;睡过后开始对他关注,经常会搜索卓氏的相关新闻;在圣诞节交换过礼物后,对他情感变得不一样。刚开始是食髓知味见色起意,之后是欣赏他的投资眼光和抗压能力,再之后是猝不及防怦然心动,到现在发展成想让卓杭快乐、贪恋他的独特气质想与他呼吸同一片空气、甚至有些迷恋他的疯。   行吧,我又打脸了,我就是狗。   顾铮问:“你能不能别走?”   现在本该是卓杭的登机时间,试探时间已经过了。   顾铮在既定时间内没有挽留,这局他输了。   他的心在垃圾桶里,他不敢、也没有心思再试探。   卓杭不再绕弯,直言不讳道:“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让我别走?”   “我……”顾铮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卓杭等了半晌,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   桌儿上的菜没怎么动,俩人不吃饭也不说话,坐在餐厅会很尴尬。   于是,他们缓缓走向检票口。   二人交往中,顾铮给的多一些,卓杭不想欠顾铮,但他给的顾铮都不要,不知觉间欠了很多,多到已经还不清。   以顾铮的条件,要什么人没有?没理由心甘情愿地被他绑着。   他绑不住的。   还不清就不还了。   别耽误顾铮找下家,断干净总好过藕断丝连地耗着。   路过公共休息区的盆栽,卓杭看着盛开的千日红,想到公寓买牡丹的那天。那天,顾铮说炒股不能养绿植,要养红彤彤牡丹。   离开公寓时,牡丹早已过了花期,若没有人精心呵护,来年是不会开花的。   他想,他应该是见不到牡丹再开了。   二人走到检票口,广博实来电,顾铮接起。   他下意识放慢语速,因为当这通电话挂断,卓杭就会与他告别了。   “胖子,怎么了?”   广博实说:“我最近钱都买字画了,刚看上一批黄花梨,没钱周转,兄弟先借我1000万呗。”   虽然卓杭带着顾铮赚了不少钱,但连本带利都上交给母亲大人了,信用卡限额100万,顾铮眼下没那么多钱,只好说:“我现在没在家,得晚点回家问问我妈。”   “啊?要等多久?这批料好,挺多同行在这盯着呢。”   “哎你先别急,我真有重要的事儿,你等我忙完,第一时间给你转钱!”   顾铮挂断电话。   他手机收音不是很好,卓杭在旁边听得真切。   “别管阿姨要了。”卓杭点开某行APP,转给顾铮972万,“虽然不太够,但我只有这些了。”   972万,不是950万,也不是1000万。   这笔钱有零有整,肯定是卓杭的所有家当。   吃火锅时,只剩半盒羊肉,卓杭给他;他需要钱,卓杭手里只有972万,全转给他。   虽然不多,但这是卓杭能给出的全部。   顾铮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   「判断一个人是否值得去爱,不是看他有多少,而是要看他能给你多少。」   「如果那个人能把所有都给你,而你这辈子一定非他不可,当爱情发生时,就无关性别了。」   骤雨初歇,机场喇叭提醒:飞机可以准时起飞,请乘客们按时登机。   卓杭站在检票口,对顾铮道别,“你在我一无所有时帮了我,而我工作失误骗了你,之后又陆陆续续欠你许多。你要什么我都会给,只要是我有的。”   “希望你……以后开开心心,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言辞匮乏的木头说不出什么。   顾铮红着眼眶,问了第三遍:“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次卓杭没否定,而是攥紧登机牌,轻声道:“我走了。”   卓杭即将远赴海外,若是错过这次,他们这辈子或许都没可能。   顾铮因不肯低头,已经失去过一次爱情,难道这次还要重蹈覆辙?   卓杭给了他全部,那他是不是一定非卓杭不可?   没人像卓杭这般漂亮,也没人敢像卓杭一样三番五次地骗他,没人能如卓杭一般给出倾尽所有的爱,就连卓杭的偏执都是独一无二的。   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卓杭。   去他妈的好聚好散,他不想放人走了!   乌云散去,天边出现彩虹。   眼看卓杭即将走进检票口,顾铮再也控制不住,边哭边说:“我这辈子没你不行,就算知道你是偏执狂,我也要义无反顾地与你在一起。”   “我甘愿被你绑着,就是非你不可。”   他们之间的博弈从不是以一方的失败而告终,纳什均衡不是强行要求一方妥协,猎人们共同猎鹿完全是出于本心。   重利的偏执狂倾尽所有后甘愿放手,养尊处优的天之骄子甘愿为爱低头。   爱情是希望对方开心快乐、甘愿付出,不计得失的非零和。   纳什均衡找到最优解,顾铮终于说出那句:“卓杭,我喜欢你!”   帕累托最优 第41章 “我会。”   长相优越的男士通常会与高贵、优雅关联,而卓杭的漂亮无需任何赘余的修辞来诠释,他就是长得好看。   顶着这张人神共愤的脸,就算不剪头发、不刮胡须,也与邋遢丝毫不沾边,简单拾掇两下就是冷艳男模,懒得收拾就是忧郁王子。   卓氏破产后,卓杭根本没心情收拾,顾铮能看上他,这张脸功不可没。   卓杭现在漂亮,小时候更是漂亮得没边儿。   雪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红嘟嘟的嘴唇,长得跟芭比娃娃似的,哪个阿姨见了都要亲亲抱抱,程芷为了认识更多上流社会的阿姨,便带着小卓杭出入浮华名利场。   他是母亲的社交工具。   为了彰显教子有方,程芷反复告诫儿子:不许吃餐桌上的东西,不许碰漂亮阿姨的手,不许乱说话。   卓杭是程芷为了进卓家门,吃药硬保下来的,出生时很多指标未达到新生儿健康标准,再加上遗传了父亲的先天性甲状腺功能减低症,经常头疼脑热感冒发烧。   程芷参加的大多是晚宴,小卓杭经常睡不好觉,身体有些吃不消。晚宴长时间不进食会导致身体处于负氮平衡状态,从而加重甲状腺功能异常。   小卓杭被亲娘硬生生饿出心悸,成年后也无法长时间剧烈运动。   然而这只是童年噩梦的开始。   小卓杭心脏偷停晕倒住院,卓有智不许程芷再带儿子出门,程芷便将他扔家里,4岁的小卓杭由某家政公司的金牌保姆负责照看。   有次卓有智出差,程芷趁机约闺蜜度假,面善心黑的保姆整整一周没给小卓杭吃饭。小卓杭没有手机联系不到父母,被饿到胃穿孔,成年后不敢碰冷的硬的凉的。   卓杭8岁开始练拳,身体好了些,但还是比其他同龄男孩子瘦小。他长得瘦小又性格孤僻,上学时总挨欺负。他跟父母说过学校的情况,父母认为小朋友们在一起玩,磕了碰了在所难免,就没放在心上。父母的纵容导致欺负卓杭的坏小孩们越来越有恃无恐,校园霸凌愈演愈烈。   有次,校霸带着一群小兄弟,逼着卓杭穿裙子。卓杭不肯,他们连打带骂,强行给卓杭套上裙子,拍了好多照片,将最过分的几张贴在教务处黑板。   之后卓杭被迫转学,变得更加阴郁寡言,并且成年后也不喜欢拍照了。   别的小朋友大多是长在温室里的花朵,时不时向父母要这要那;小卓杭什么都不敢要,他只想活着。   童年伤痛伴随成长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因无法长时间剧烈运动,卓杭篮球打到中场就要休息,同学嫌他扫兴;因胃不好,卓杭不吃生冷硬凉,一起吃饭的人觉着他娘唧唧;因创伤应激反应,卓杭不喜欢拍照甚至不发朋友圈,所有人都认为他孤僻。   他特立独行与同龄人格格不入,只能忍受并习惯漫长的孤寂。   卓杭本能忍受孤寂,如果未曾见过顾铮。   顾铮在暗巷救了他,黯淡无光的岁月第一次有了光亮。   他想回报顾铮,但古筝迟迟没能送出手。   导师安排课题,同学自愿组成课题小组,卓杭一直在钻研金融与企业管理,便报了相关类目。导师说他们组多了一个人,得知顾铮也在组内,卓杭便放弃该课题,改报现在小组唯一缺人、他从未深入研究过的金融与投资课题。   每年圣诞学校都要进行汇演、联谊等活动,经管学院策划了场舞台剧,说是要找“系草饰演男一号”。校网有人发帖“经管系草靓照PK,不服来战”,同学纷纷晒出街拍、偶遇、摆拍、偷拍的帅哥照片,卓杭照片点赞数最高,顾铮紧随其后。   卓杭照片是在食堂打饭被人偷拍的,而顾铮照片是打完篮球对着镜头摆拍的,摆拍高清打不过偷拍糊照,某人自尊严重受挫,按捺不住切小号下场。   当舞台剧导演找到卓杭时,他才知道自己是系草。他不想出演,又不想拖经管系后腿,导演看出他在为难,便体谅道:我们可以找系草投票第二名的顾铮来演。   卓杭找到经管系草贴子,点开顾铮的照片,一眼认出,这是沈月生给他拍的。上月校篮球赛,顾铮是前锋,沈月生是运球后卫,二人配合默契,一看就是一起打了很多年。对方中锋带球撞人,沈月生腿部受伤提前离场,顾铮连续犯规4次,接连断对方中锋的球。最后经管以大比分获胜,球赛结束时,顾铮抱着篮球走过来,笑得恣意张扬。   这张照片就是那时拍的。   那场球赛,卓杭一直站在沈月生身后,顾铮每次看过来,眼中都闪着亮晶晶的光。   卓杭羡慕他们的身体素质,也羡慕他们之间的情感,他不能上场打篮球,也没有人会爱他。   顾铮照片下第一条评论是:阳光开朗帅哥多好啊,隔壁糊糊照片偷感好重→_→   网友骂高柱,高柱就怼网友,双方不停撕逼拉踩,互相回复几百条,这条评论讨论热度最大所以被顶了上来。   高柱名叫“雅思7.5求过”,头像是双限量版AJ,看着有些眼熟。卓杭点开雅思7.5求过的个人空间,发现这号注册于1周前,近10条动态都是“顾铮最帅”。   卓杭怕点完关注对方顺藤摸瓜找到自己。他不想跟网络喷子对骂,于是没点关注,默默记下这账号id,隔三差五来视奸。   雅思7.5求过经常吐槽食堂饭难吃,几乎每周都会说“我需要食物”;临近期末周就会吐槽美国导员脑回路不正常,该考的不考,不是重点的瞎几把考;偶尔也会吐槽名车,奔宝奥入不了眼,骂的都是什么布加迪威龙、科尼塞克、劳斯莱斯……底线是保时捷918。   这满身是刺的小作精笨笨的,还挺可爱的。   卓杭一直怀疑雅思7.5求过是顾铮,真正确定是在他提交考研申请后,“雅思7.5求过”的名字改成了“刁民抢朕保研”。   他想解释,但顾铮一直没给他机会。   古筝没送出去,误会也解释不开,卓杭一直对顾铮有愧,所以之后每次顾铮找茬,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   但没想到顾铮居然在同学生日宴上放话: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卓杭很难过。   他没亲情,也没友情,现在就连给过他恩情的人都讨厌他。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他。   上天为他打开了外貌的门,关上了其余所有的窗,难道长得好看就要承受其他同龄人无需经历的苦难吗?   卓杭开始讨厌自己的脸。   直到顾铮因为这张脸跟他上床。   顾铮应该是跟沈月生分手了,否则不会饥不择食,将他当做泄欲工具。   看吧,再好的感情也会分,还是利益最实在。   卓杭用这张脸换到了利益,也骗到了不属于他的温情。   顾铮先是搞定了终日缠着他的催债大哥;然后又在他想做空百源新材没有资金,即将贩卖父母的包和字画时借钱给他;囚徒困境,顾铮义无反顾地与他站在同一侧,屡次将他拉出罪恶的深渊。   随着二人交往的深入,顾铮看他的眼神逐渐变了,越来越像在篮球比赛时看向沈月生的那样;他曾视奸顾铮小号,没想到现在换顾铮来视奸他,还好他没有朋友圈;顾铮给他钱和温暖,为了留住他,甚至甘愿做下方位……   卓杭忽然觉着,孤寂的旅途不再漫长,前方的路也似乎没那么黑了。   他想与顾铮一起站在阳光下,但他没有沐浴阳光的资本。   卸掉伪装后,虚假的爱情泡沫一碰就碎,顾铮受不了他的偏执而退缩。   果然,没人能接受阴暗的他。   没人会爱真实的他。   因为从未得到过爱,所以卓杭非常渴望爱。   他们若是在一起,他会把所有都给顾铮。   他很无趣,不会说漂亮话,顾铮时间长了一定会腻。若是顾铮受不了他的无趣离他而去,那时他一无所有,应该会疯。   光是想想就要发疯。   得到后又失去,还不如不得到。   不合适就不要开始,没有回忆就不会痛苦,没有曾经就不会难过。   这世界没人爱他。   他只能在黑暗中瑀瑀独行。   没关系,他习惯了。   之前他没见过光,在见过炽烈的光后,让他重回黑暗又怎么能习惯呢?   他不习惯,心脏一抽一抽地疼,比饿到偷停时还难受。   顾铮可以去找下家,但他这辈子很可能就这样了。   灼心的痛一生只够承受一次,心脏被炽烈的情感灼烧过,就化成了灰,他以后无法再拿出真心给别人了。   他想划烂自己这张脸,或许没了这张脸,上天才会开窗让他见到光。   *   在古筝被扔掉时,卓杭就已经死心,此刻完全没想到顾铮会告白。   周遭变得模糊,卓杭仿若被丢进一个五彩斑斓的梦境,耳朵能接收到顾铮传递的信息,大脑却异常迟钝,不知该做出什么指示。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将这眩晕的美梦打碎。   将近1米9的男人像块木头桩子似的杵在检票口前,挡住了后面的人,检票员示意他让路。卓杭回神,退到检票入口外,在距离顾铮3米处驻足。   他想接近,但又怕刚刚是自己听错,毕竟让顾铮说出“甘愿被你绑着”实在是太荒谬了。   顾铮已经走了99步,现在又朝他走了几步,脚步快而坚定。   他又说了遍:“卓杭,我喜欢你。”   万籁俱寂,卓杭只能听到心跳的轰鸣。   原来真的不是臆想。   卓杭被巨大的喜悦冲晕了头,不知如何回答。   顾铮等了几秒不见他说话,便继续道:“你喜欢钱,以后我会帮你赚很多的钱;你胃不好,以后应酬时我会帮你挡酒;你怕冷,我会给你买厚厚的羊绒衫……”   “如果我能在你生病时照顾你,能在你被欺负时罩着你,能让你吃饱穿暖,能在你难过时安慰你,能在你开心时陪着你,如果我会尽我所能地给你幸福,让你以后都不这么累……”   “你会不会为我留下来?”   之前他发烧自己去打吊瓶,程芷不管他的死活只会催他回家,这些年没有人在他生病时照顾过他;之前被坏小孩欺负穿裙子拍照,父母不闻不问,这些年也没人在他委屈时罩着他。   没有人为他挡过酒,没有人愿意为他的理想买单,也没有人关心过他过得好不好……   他偏执自私固执,因没有安全感而害怕低头,还想要不掺杂质的爱,择偶标准堪称苛刻。他没想到,顾铮会接受偏执的他,更没想到,顾铮会为了他,将自尊折了好几折,将一颗真心完完整整地奉上。   这绝不是同情或可怜。   在没人爱他的那段时光,卓杭忍受伤害并习以为常。   顾铮的喜欢,对他而言太过奢望。   顾铮告白这刻,天都亮了。   绚烂的烟火在脑中绽放,幽暗的心底霎时亮如白昼,寂静的心海掀起滔天巨浪,将他淹得近乎要窒息。   唇角微微上扬,先是微笑,然后笑意越来越浓,最后连带眼尾一并上扬,直到完全绽放,似高山上的雪莲,清冷纯净。   卓杭的笑是冰封雪山上的第一缕光。   暗无天日的人生终于有了光亮。   游资长线投资的选股条件非常苛刻。   卓杭长期持有的股票不超过5支,激进的投资方式几乎不允许他出错。   疯批偏执固执,选股前会考虑很多,认定了就不会放手。   我已经给过你无数次离开的机会,是你选择与我一起,以后你想跑也跑不了了。   二人站在落地窗前,身后不断有飞机起飞,机场广播提示:卓杭的航班快到登机时间。   卓杭撕碎登机牌,纸屑扬扬洒洒。   他踩着纷飞的过去,走出阴湿的海域,在绚烂的日光下,紧紧拥抱他的爱人,说:“我会。” 第42章 “我自找的。”   幽景蓝湾。   俩人刚进屋就抱着啃,三只鞋子在玄关,一只鞋子掉在地板,卓杭推开顾铮,捡起扔在地板的鞋子,规规矩矩放在玄关。   “强迫症,真服你了。”顾铮将人压在餐桌,上下其手。   桌子太硬,硌得卓杭尾椎疼,他想找个软垫,于是再次推开顾铮。   顾铮皱眉道:“你怎么回事儿?”   “我怕闪了腰。”   “又不需要你用腰。”   “……”   “怎么,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愿意啊?”   卓杭没继续这个话题,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先别让尾椎折了,“……能不能先找个垫子,或者去床上?”   顾铮环顾四周,没找到垫子,想抱人去床上,结果没抱动。   “早上没吃饭,刚在机场就吃那么点儿,饿得没劲儿。”顾铮红着脸找补。   “嗯。”卓杭起身,进卫生间拿了瓶沐浴露。   “没东西,将就用吧。”   精神层面的交流固然重要,但他们都更想拥有完整的对方。   顾铮粘过来,抽掉他的皮带,将手伸进裤子。   卓杭呼吸重了些,解开拉链,方便他动作。   俩人滚到床上,顾铮恶狠狠道:“卧室怎么不铺塑料布呢?”   卓杭无奈,“你不是都猜到了么。”   顾铮在机场扔了古筝肯定是事出有因,卓杭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算计他被识破了。   “好啊你,到手了就摊牌,现在装都懒得装。”   卓杭眼尾含笑,认真道:“以后不会了。”   顾铮掐着细瘦的腰,叼着他的脖子啃,卓杭很顺从,脖子被啃红了也没再推开。   “以后有话就直说,别总让我猜,有生气的功夫,都能做好几回了。”顾铮也不装了,粗鲁的话张嘴就来,“你怎么又是这种表情,每次这样看我,都会让我很想把你橄榄。”   卓杭眼中诧异稍纵即逝,随后变成密不透光的黑。   “我……”   “怎么?”   卓杭犹豫着开口,“我也很想……”   爱情是占有,越是喜欢就越想狠狠占有。顾铮如此,卓杭也一样。   “不行,只能我想,你不许想!”顾铮又开始搞双标。   卓杭压下眼底上涌的墨,瞳孔中的顾铮干净澄澈。   他搭着他的肩膀,目光极尽温柔,“好。”   顾铮被盛世美颜迷得有些发飘,手臂穿过卓杭腋下,将人牢牢抱住,贴着大腿根磨。   “……别蹭了,想做就进来。”   卓杭接受告白后,不再藏着掖着,表达方式过于直白,直白到顾铮觉着不习惯,甚至有些被冒犯。在床上,他喜欢乖乖软软的小绵羊,而不是强势的大尾巴狼。   “哎你……”   “怎么?”   “你矜持点。”   “……哦,那麻烦你先起来,让我把内裤穿上。”   “草,我又不是想跟你柏拉图。”顾铮给他一拳。   卓杭握住他的拳头,眼中含笑。   顾铮再次压过来,含住泛红的耳垂,问:“你真愿意?”   爱情是尊重,越是喜欢就越会尊重另一半的感受。   卓杭点头,“你喜欢我,所以想要我。”   “我很高兴,能够被需要,也愿意为你提供快乐。”   “我的一切都属于你。”   顾铮有些大男子主义,并且自尊极强,凡事都要跟他争,就连身高都要比,位置肯定也会争。   下方位太疼,卓杭想做上方位,但不想因位置产生分歧。两个性格强势的人在一起,日后摩擦在所难免,日子还长,让一两次又没什么。   希望顾铮吃饱喝足后,也能主动让让他。要是顾铮一直不让,真到忍不了那天,他会采取些必要措施。   毕竟,顾铮打不过他。   “杭哥你真好。”   “杭哥我好喜欢你。”   “嘻嘻嘻,那我就不客气啦。”   销售的嘴,骗人的鬼。   顾铮满嘴抹蜜,搂着卓杭脖子狠狠亲一大口,啵的很大声。   卓杭主动屈膝,将顾铮置于两条腿的空隙中。   顾铮沐浴露倒满手,眼睛亮晶晶,兴奋道:“我要开动啦!”   异物入侵,卓杭不由自主地绷紧身体。   他想接纳顾铮,但身下异常的感觉会让他想到疼到钻心的初次,就像童年伤痛形成的创伤应激反应。因为受过伤,他不吃生冷硬凉,因过于血腥的初体验,他从心底抵触做承受方。   看到雪白的床单,就会想到它们一会儿就会染上血;看到顾铮劲瘦的腰腹,就会想到一会儿会被它往死里撞。   顾铮很温柔,没有让他疼,察觉他的僵硬,关切道:“还好吗?”   这话与那晚说的如出一辙,卓杭瞬间破防。   之前顾铮这样问,代表着:如果你不能承受,交易就不做了。   那时他很疼,但没有选择。现在他不疼,可以选择不做。   卓杭因应激反应冷汗直流,嘴唇没有血色,但还是没有拒绝。   “有些难受,不过没关系。亲亲我,你亲亲我就好了。”   卓杭似乎特别喜欢接吻,反复撬开顾铮的牙齿,像吸果冻似的吸他的唇。   顾铮热烈地回应,环着他的脖颈,没再弄他。   越是什么都没有的人,就越是想用高傲来维持尊严,卓杭生在泥潭,没有可以低头的空间。   上天摧残了他的肉体、逼着他还债,他无法选择父母和生存环境,只能被动接受。   卓杭人生的容错率很低,无法承担选择错误的后果,顾铮是他前半生最艰难的抉择。   他倾尽全部给出的,对顾铮来说却是可有可无的,二人身份地位差距悬殊,卓杭承担不起日后分开后果。   顾铮什么都有,无需向任何人低头,也正是因为他什么都有、人生容错率很高,所以才敢冒着“离开就被杀死”的风险来爱他。   天之骄子拥有无坚不摧的强大内核。   卧室水声潺潺,二人亲了会儿,卓杭的身体不那么僵,顾铮才继续动作。   “没事,不用管我。”   “怎么就不用管你呢。”顾铮沿着他的胸口吻到小腹,轻声安抚,“别怕,不会让你疼的。”   卓杭点了根烟。   深邃的眸,瞳孔黑洞洞的,眼底苦楚一瞬而过,但就是这么短短一瞬,却被顾铮敏锐地捕捉到了。   因为喜欢,所以能体会到他的苦楚、捕捉到他的脆弱。   让卓杭告白太难,顾铮察觉到他的脆弱,所以主动低头。   在爱情面前,原则和底线都不算什么。   顾铮从裤兜摸出古筝,低声哄道:“我没扔,你别难过。”   卓杭眼眶红了。   他没得到过爱,所以怕给出爱,每次吵架都是顾铮低头,这段感情也是顾铮付出的比较多。   顾铮毫无保留地给他好多爱,多到满溢,多到可以抚平陈年旧疴。   卓杭说:“谢谢。”   谢谢你的喜欢。   他们能在一起,有太多巧合。   若是顾铮昨天没给卓杭发信息,若是飞机没因下暴雨而晚点,若是广博实没有向他借钱……他们现在或许已经各奔东西。   巧合太多,就是命中注定了。   卓杭不善言词,身体绷得这么紧,定是想到了之前不好的经历。他已经在努力坦诚,顾铮不想、也不忍心再逼他。   他故意用沾满沐浴露的手捧起卓杭的脸,恶狠狠道:“绷这么紧,想夹死我?”   卓杭被脸上黏糊糊的东西恶心得头皮发麻,一激动掀翻顾铮,二人位置互换。   顾铮盘上他的腰,没好气道:“就知道你没想让我。”   “我没……”   顾铮打断他,语调轻佻,“技术太烂,我教你啊?”   爱情是索取,也可以是给予。   顾铮每次都是嘴上得势,一到关键时刻就心软,卓杭之前过得不好,他愿意用时间和精力为他抚平创伤。   卓杭垂眸,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   顾铮这次学聪明了,事先约法三章,“让你碰哪就要碰哪,让你慢你就要慢,让你停你就要停,听懂了么?”   卓杭尽量让表情看上去不那么兴奋,矜持道:“我在上面,应该做不了太久。”   仔细想想,卓杭上次确实中场休息过一段时间,不过只要不是养胃就能接受。   顾铮大度道:“没关系,多练练就好了。”   多练练?   深邃的眸霎时燃起欲火。   卓杭没再拒绝,咽了口吐沫,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脸,看上去不是很想出力,在顾铮催促时,才“不情不愿”地拿起剩下半瓶沐浴露。   前列X位于耻骨联合后方、小骨盆内,尖端抵近盆底肌,横径约4cm,卓杭在顾铮的引导下找到了这个不太好找的位置。   “你一会儿就弄这里。”顾铮踩着他的肩膀,呼吸有些急促。   卓杭乖巧地“嗯”了声,改变手指角度,不断试探。   顾铮被弄得来了些感觉,不疼,就是怪怪的。   卓杭仔细分析,“平躺不太好弄,垫起来点,或者做臀桥应该会更容易碰到。”   做臀桥的姿态跟求草没两样,顾铮刚要拒绝,卓杭压过来,将他折叠成一个诡异的角度。   顾铮大头朝下,两条腿反折到床上,脑袋正好能看到入口。   这个角度应该能碰到,为了佐证理论,卓杭便直接进来了。   “这里对吗?”   “……嗯。”   前列X挤压力度过小,不会产生明显的感觉;但力度过大,又会导致前列X素的大量释放,进而引起剧烈的疼痛。   卓杭找到角度后,开始试探最合适的力度。   “这样可以吗?”   “……先别都进来。”   虽然已经做好了被搞的准备,但看自己跟插棍的小人冰激凌似的,还是很难接受。   指导人搞自己,哪个脑子正常的能干出来这事儿?   卓杭在入口半上不下地卡着,因为吃得太慢,沐浴露顺着大腿往下淌,雪糕化了。   顾铮被刺激得小腹一抽一抽,生理和心理都适应不了。   “你把窗帘拉上,再把灯关了。”   “哦,好。”   卓杭退出去,连接处“啵”一声,像是在开香槟。   顾铮:“……”   卓杭将卧室弄暗,又进来。   顾铮皱眉。   进的也太顺利,莫非括约J撑坏了?   卓杭问:“疼了?”   顾铮摇头。   “那怎么了?”   顾铮没好气道:“哪这么多话,快干你的。”   “哦,好。”   卓杭说是体力不好,结果搞了半小时,顾铮被弄得精神恍惚,但每次快到时,卓杭都会停。   烦死了!   顾铮面起潮红,张嘴就骂:“你是不是男人,还他妈能不能行了!”   卓杭没说话,退出去,在床边儿摆弄古筝,幽幽地看着他。   顾铮理智回笼,反应过来:他体力不好,得中场休息。   可偏偏挑这时候休息干嘛?   卓杭眼波流转,似繁华都市中的霓虹灯,在深夜闪烁清冷暧昧的光。   顾铮被迷得神魂颠倒,明知是陷阱,还心甘情愿走进他的网。   “你想玩什么?”   卓杭贴过来,用古筝挂坠绑住小顾,再次进入。   “你太快了,再忍忍,我们一起结束。”   顾铮:“……”   杀人诛心。   妈的,不想活了。   10分钟后,小顾被勒到发紫,顾铮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哪是什么天山雪莲,分明是有毒的罂粟花!   顾铮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真混蛋啊你。”   “嗯?”   “就会算计我。”   卓杭解开束缚,抱着人又咬又啃,顾铮爽得头皮发麻,眼冒金星。   延时之后,疯狂满足。   这刻,宇宙毁灭了。   连体婴儿抱了几分钟,其中一个嘴上不饶人,“下去,换我来。”   另一个很好脾气地将他抱到身上让他弄。   结果,顾铮腿折叠的时间太长,末梢神经供血不足,脚使不上力,爬起来都费劲,更别提干人了。   更郁闷的是,什么东西正在流出来。   顾铮额头青筋直跳,咬牙切齿道:“这次先饶你条命,下次换我。”   “哦,好。”   “我想抽烟。”   腴口兮口湍口√△   “嗯。”   卓杭帮他点烟,紧紧环住他的腰,说:“你让我留下,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顾铮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道:“知道你爱我,不要将告白说得这么可怕。”   卓杭怔住,少顷唇角微微上扬,轻声问:“你怕我?”   顾铮摇头,吸了口烟,语气有些无奈,“我自找的。” 第43章 划然长啸   顾铮这些天一直没睡好,现在心结解开,又刚抒发完精力,就很想睡觉。   卓杭拿走他指间的香烟,换了床单,哄他去洗澡。   “不洗了,困。”   卓杭抱他去洗澡,但卫生间没有浴缸,顾铮只能站着淋浴,腿跟没知觉似的,挂在卓杭身上。   自从变成小人冰激凌,顾铮的接受阈值就高了许多。   他扶着卓杭肩膀,看着白花花的东西沿着大腿往下淌,心想:没关系,我只是个根雪糕。   雪糕能有什么坏心思呢,顶多就是趁卓杭不备,把全身重量都压到他身上。   “别闹了,你太重了。”   “呵呵,刚不是抱得很轻松吗。”   “……装的,我刚是装的。”卓杭原形毕露,像条快被压断的蜥蜴,贴着瓷砖爬。   卫生间瓷砖又凉又硬,他怕强行掀翻顾铮会被磕到,只能挺着。   “你不是困了么?”   顾铮不动。   卓杭妄图讲道理,“成年男性脊椎最多承受50公斤左右,请问你多少斤啊?”   “130”   “正常人体负重不超过自身重量的80%,长时间100%负重是会死的。”   顾铮存心使坏,坐他腰上就是不下去。   卓杭被压得上不来气,求饶道:“我错了,以后再不逞能抱你了。”   “也不勒你了。”   “再也不弄进去了。”   顾铮起身,说:“换个有浴缸的房子吧,大点的。”   “嗯,好。”   翌日,顾铮被中介的敲门声吵醒,满脸哀怨。   卓杭快速给他套了件睡衣,去开门。   房客看完房后,顾铮被折腾得不困了,说要下楼吃早餐。   幽景蓝湾位于白领商圈,交通便利,向北走一条街就有好多小吃馆,向南走三条街就是公园。   这里没有衣帽间,卧室衣柜旁有个宽约1.5米的落地镜,方便搭配衣物。   卓杭给顾铮找了套运动服,自己穿了套一样款式的,顾铮换好衣服跟他一起站在落地镜前,一红一绿像马里奥兄弟。   “……有别的颜色吗?”   卓杭点头,“我去年双11买了三套,还有套蓝的。”   顾铮:“……”   终于知道淘宝销量几万的奇丑无比的运动服受众都在哪了。   卓杭会将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买咖啡机、养生壶,保温杯中常年泡着养生茶,天冷立刻套上羊绒衫和大衣,看起来很会照顾自己。但同时他又经常不剪头发、忘记剃胡须,冬天穿羊绒衫还好,夏天换上T恤原形毕露,就是个审美黑洞。   卓杭活得精致又粗糙,在对健康有影响的事物上就精致,在无关紧要的事物上就粗糙。   顾铮觉着,卓杭定是将最严苛的审美标准都用在了找对象,不然怎么会找他。   “以后穿我的衣服吧。”   “嗯,好。”   马里奥兄弟出门,随意找了个包子铺,木质座椅很硬,小红人有些难受,本着“自己不舒坦也不让别人好过”的原则,开始挑刺儿,“今晚要把你干得跟这包子一样。”   灌汤包四面破洞汁水横溢惨不忍睹。   小绿人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说:“好。”   顾铮睁眼说瞎话,“要不是看你起不来,昨天就干了。”   卓杭想了想,说:“我们可以隔天轮流,在同一天还是不要轮着来比较好。”   “哈?”顾铮不解。   卓杭淡淡道:“两个都流出来好像不太好。”   脑中浮现极具冲击力的画面,顾铮惊得包子卡在嗓子眼,猛喝粥往下顺。   “你可闭嘴吧。”   卓杭不再说话,闷声干饭。   早餐后,二人去公园散步。   初秋阳光柔和,落叶沿路铺成稀碎的小径,顾铮步伐不急不缓,卓杭刘海在风中摇曳,走累了便在长椅上休息,一起望天,感受彼此的气息。   顾铮抻了个懒腰,点开安居客收藏夹,问:“看看喜欢哪套?”   卓杭接过手机,幸福在唇角绽放。   顾铮从未见他这样笑过,喃喃道:“你真好看。”   卓杭莞尔,轻声说:“小时候同学觉着我长得像女孩,逼着我穿裙子,拍了照片贴到教务处。我曾被迫转学,所以一直不喜欢拍照,也不太喜欢这张脸。”   “不过还好你喜欢。”   原来卓杭没有朋友圈、不喜欢拍照是因为受过伤害。顾铮结合卓杭的家庭环境,忽又想到:他将自己照顾得很好,肯定也是因为没人照顾他。   那他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   顾铮揽着肩膀,将人搂在怀中,给他倚靠。   “可以再多讲一些吗?”   “我想知道你的过往,不过你如果不想现在说,以后说也可以,我随时都在,会一直陪着你。”   卓杭静静地摆弄手机,翻看各式各样的小洋房,过了会儿才说:“这套在二环桥下,能看到断河,采光、布局、容积率都不错,未来会有升值空间。”   顾铮点头,“以后我们可以在洒满阳光的房间消磨时光,就像现在这样。”   “可以在这里放咖啡机,这里放绿植,这里打个衣柜,这里……”   顾铮对未来只有笼统的概念,卓杭则是将未来具象化,先是以投资角度评估资产,再将房屋布局拆解,最大程度地利用空间。卓杭的空间构造感很强,并且能精准描述,让顾铮脑中浮现住在这里的画面。   没有人关心卓杭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他的人生一直在下坠,坠到谷底时,是顾铮将他拉出深渊。   “哎呀,欧风小洋房不能放四四方方的大茶几。”顾铮委婉地建议恋人提升审美。   “这里空间大,放大家具储物会比较方便。”卓杭的控制欲超级强,还没买房,便事无巨细地阐述这套房子未来的布局。   顾铮无奈,不与他计较不是被迫妥协,而是愿意宠着。   “在客厅应该可以看到摩天轮,就在这个位置。”卓杭点开周边地图,“摩天轮下是断河,上面悬着长长的断桥,桥上有花花绿绿的灯,很好看。”   “父亲说,在摩天轮的最高点可以俯瞰俞城。他只带我坐过一次摩天轮,之后我想再去,父亲说没时间。”   “但坐圈摩天轮只要15分钟。”   顾铮轻轻握了下他的手,示意自己在听,卓杭感受到温暖,将陈年旧疴娓娓道来:“坐摩天轮的那天,父亲将我扛在肩头,走过断桥。他以为我贪玩,其实,我只是想再与他到桥上走一走。”   “卓氏清债后,我又去了断桥。站在桥上才知道,小时候心心念念的的景象,不过如此。”   卓杭看似冷漠,实则非常重视情感。他将断桥景象,记了20多年;将父亲随意写的不完整的名字,用作微信名;为了替家里还债,甚至不惜爬床搞钱……   而破碎的家庭却从未给过他温暖。   顾铮回握他的手,认真道:“以后住在这里,我们可以经常坐摩天轮,每天都能看到断桥。”   秋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树荫下顾铮脸上洋溢着幸福,诉说对未来的畅想,“股市风云莫测,长期做短线不是个办法,搞游资不如做机构。做长线风险低一些,再雇几个人写数据报告,你也不用这么累了。”   “现在我们有几个固定的客户,中伟华兴伟、姜永元的朋友们、廖氏兄弟……资产规模十多亿,顶多算个大游资。未来我会谈很多的客户,你管理的资产规模也会逐渐壮大,所以——”   “我想与你成立一家基金公司。”   顾铮是温暖的太阳,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触动卓杭心弦,而他自己从未察觉。   卓杭看着爱人,深邃的眼底有了光。   *   二人本想下午去看房,却不料中午卓有智来电——   “我跟你妈离婚了,你不忙的时候回趟家。”   这些天,卓杭一想到陌生男人出现在自己家里就恶心,好几个月没回家,甚至没回父母的信息。   现在父母离婚,他不得不回去。   顾铮亲亲他,“你忙你的,正好我回家取点衣服,有事打电话。”   卓杭回家,程芷没在家,卓有智罕见地没窝在书房写书法,坐在客厅,明显是在等他。   之前信誓旦旦说“企业信誉大于一切”的父亲,早就在被债主折断了傲骨,如今像只老狗,苟延残喘地舔着满是茶叶碎末的茶水。   “父亲。”   卓有智点头,示意他坐。   卓杭在沙发另一侧坐下,卓有智说:“26岁,正是奋斗的年纪。”   卓有智26时岁建立了卓氏的第一家百货公司,现在卓氏没落,说这些无非是将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卓氏鼎盛时期,他没让卓杭参与管理,现在穷途末路想让儿子出力。   但卓杭早已不是任人摆布的小绵羊。   卓杭淡淡道:“三星李秉喆创业三起三落,拜登82岁还去竞选总统。父亲,您的上升空间很大,现在这些不算什么。”   卓有智怔住。   父子二人都不善言辞,陷入短暂的沉默。   最后,还是有求于人的长辈先开口,“我可以给你公司13%的股份,折现大概是6亿。”   卓有智的语气有些沉重,这是他在给儿子绿水鬼之后,第二次给他东西。   可时过境迁,现在卓杭不再需要这份迟来的礼物。   卓杭语气有些难过,“我之前为家里还债6亿,现在您就还我6亿,您的眼中是不是只有利益?”   “我没……”   卓杭第一次打断父亲,“您只关心钱,从未问过我为了赚这些钱付出了什么,也没关心过我这些年过得如何。”   “现在我有了想要为之奋斗的事业,也有了想要终身守护的人,这些远比利益重要很多。”   卓有智喝光杯中茶叶末,语气有些难过,“你……还想不想坐摩天轮?”   卓杭摇头。   “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   卓杭再次摇头。   “那……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卓杭说:“没有。”   卓有智点头,“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也对,你长大了,没什么需要我的了。”   “既然你有了想做的事,我就不绑着你回家收拾烂摊子了。”   “愿你平步青云,扶摇直上,遇到的所有坎坷都会迎刃而解。苦难摧毁不了你,只会让你变得强大。没人能束缚你、阻碍你,你会清除一切障碍,最终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光芒万丈。”   父亲的语气过于郑重,比起期许更像是在道别。   卓有智环顾四周,满眼悲怆,“也希望你能认真对待爱人,珍惜家庭,不要学我。”   卓杭说:“我会的。”   那天,父亲看起来很伤心,卓杭陪他在家里住的。   睡觉前还在美美幻想明天。   明天就可以与顾铮去买小洋房,顾铮会给他一个家。   余生很长,他们会认真生活,好好相爱。   翌日清晨,卓杭起床时,卓有智没在家。   卓杭买了早餐,想等父亲一起吃,安抚一下长辈的情绪,再顺便将顾铮介绍给他。   就在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时,平地惊雷,划然长啸。   卓杭接到公安局电话,警察说:卓有智于今夜凌晨在断桥跳河,抢救无效,刚刚死亡。 第44章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卓杭去派出所认领尸体,顾铮来电,卓杭几乎快要吐得没有说话的力气。   “你,能不能来一下派出所?”   顾铮没多问,只说:“好,等我。”   卓杭木讷地办理认领手续,又联系殡仪馆,工作人员说这种情况建议直接去火葬场,他们会派车来接。   顾铮来时,卓杭蹲在派出所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无力地垂在膝盖间,仿若整个秋天的重量都压在身上。   灵车到了,司机找不到人,叫卓杭的名字,卓杭没什么反应,顾铮举手“这呢!”   顾铮协助工作人员办理火化手续,民警询问二人关系,顾铮说:“我们住在一起。”   律师来电,说:卓有智在上周已经选好了墓地,并且立了遗嘱。   卓杭立刻打车赶往律师事务所,下车时脚步虚浮,还好有顾铮扶着。   日光西斜,卓杭的影子被拉长,顾铮与他站到一起,细瘦的影子变得强壮。   律师说:“卓先生在上周委托我做他的遗嘱执行人,说想让你将他安葬在卧龙墓园。”   卓杭问:“知道委托人想自杀,出于人道主义,不是应该劝阻或通知其家属吗?”   律师在抽屉中拿出病例,“卓先生已经肺癌晚期,生存期不会超过6个月。”   “什么?!”   肺癌从病发到死亡断则数月、多则数十年,病例中呈现的内容都为中后期。卓有智在近半年进行过多次靶向治疗,而卓杭刚开始以为他是出门应酬,之后一直住在顾铮那,最近父亲问他“什么时候回家”都被他当做耳旁风。   卓杭看着一沓病例本,痛苦道:“父亲偶尔会咳嗽,我从未往这方面想过。若我能多关怀父亲,或许就不会这样。”   律师说:“卓先生说‘人生的最后一程不想给儿子添麻烦’,便委托我执行遗愿。卓氏被毕氏收购后,卓先生持有的股份由原来的51%变成现在的13%,他说想把这些都留给您。”   收购非上市企业无需对外公示,父亲从未与他提过收购的事儿,财经新闻也没报道。   这说明卓氏很大概率是被恶意收购。   律师点开录音,卓有智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这辈子对不住你,能留给你的只有这么多,你可以将股份在高点折现。之前没让你参与过卓氏的经营管理,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再与卓氏有任何牵扯。」   卓杭本以为父亲给他股份,是想让他回公司干活,却没想到13%的股份是父亲的全部。   昨天,父亲问他想不想坐摩天轮,他想,他做梦都想;父亲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说的,他还没把顾铮介绍给父亲,他有好多想说的。   父亲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助的,若是自己提些无理的要求,父亲今天或许就不会离开了。   卓家变成灵堂,卓有智的骨灰放在牌位下方,将于三天后下葬。   墙壁挂着黑色的挽联,客厅中央摆着长长的桌子,卓杭在桌子下孤零零地跪着,一瞬不瞬地凝望头顶的黑白人像。   顾铮走过去,在他旁边跪下,磕了个头,“伯父放心,我会照顾好卓杭。也请您在天之灵保佑,让他往后能顺风顺水,不要再这么苦了。”   卓杭也跟着磕了个头,声音有些哑,“爸,公司的股权我不会卖,不仅如此,我还会夺回本该属于您的部分。”   卓氏从百货商场发展成连锁型百货公司,原公司股东都是一起奋斗过的兄弟,所以在集团成立初期,卓有智并未签署一票否决权和行动人一致协议。商海重利,亲兄弟都得明算账,卓有智不断与儿子强调“利益最重要”,却因自己的一时疏忽而酿成大祸。   架空公司大股东股权的方法通常有两种,一是通过注册资本稀释股权,二是对公司进行收购。   卓有智占卓氏51%的股权,幕后黑手无法稀释股权,想要架空卓有智只能对卓氏恶意收购。   卓杭查到,收购卓氏的公司“毕氏地产”注册于三个月前,卓氏除卓有智外所有股东都在毕氏占有股份。卓有智未签署表决权文件,所以在股东大会表决时,只要有超过半数股东同意将卓氏卖给毕氏,卓氏就会归毕氏所有。   卓有智曾以恶意收购起诉过原公司股东,但幕后黑手早有准备。收购方一没违背股东意愿、二没存在欺诈、三是卓氏不是上市企业,不涉及操纵市场,最终法院判决该案不构成恶意收购。   卓氏地产是卓有智的毕生心血,晚年却变成毕氏地产,连个名字都保不住,卓有智的股份占比在新公司重新折算后仅为13%。   父亲起诉未果,不想让他卷入其中,所以希望他将股份变现。   看来幕后黑手实力不容小觑。   此刻幕后黑手正躲在暗处看笑话,卓杭不能让卓家成为笑话。   他只给自己一天时间吊唁,隔天清晨便恢复状态,将父亲的死讯告知卓氏原股东。   顾铮买了早餐,昨天卓杭只吃两口,今天吃了两个包子。   “一会儿卓氏原股东会来,我很可能会与他们撕破脸,你最好……”   “我最好陪着你。”顾铮抢答,“我知道你怨他们,但现在连幕后黑手是谁都不知道,与股东争吵不能解决问题。”   “一会儿我就是你的秘书,帮你套话。你不需要装坚强,他们见你一蹶不振,为了落井下石,才有可能泄露更多信息。”   “有我在,没关系的。”   第一位访客是原卓氏地产股东、前总经理庞修诚,年过七旬的老人跪在蒲团,一把鼻涕一把泪。   “老卓啊,之前都说好了要一起奋斗到80岁,你怎么突然就走了!”   庞修诚对牌位鞠躬,虔诚地上香,声泪俱下,看上去不像演的。   顾铮试探道:“都说到了晚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有点儿不明白,您在卓氏干了40多年,为啥要跟人成立新公司折腾啊?”   庞修诚看向卓杭,卓杭一直在地上跪着,没分过来半个眼神。   “卓杭刚受刺激,脑袋不太好使,我是他秘书,您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等他脑袋好使的时候我再转述。”   庞修诚轻叹口气,喃喃道:“我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卓杭皱眉欲开口,顾铮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能搞定。他给庞修诚接了杯水,也不催促。七旬老人心理脆弱,见昔日友人落得如此境地,感时伤怀,便将顾铮当做树洞。   “老张说要成立新公司,我本是不赞成的,可没想到老卓居然挪用公司公款,给媳妇买包。”   卓杭刚张嘴,顾铮追问,“您怎么知道卓总挪用公款,是为了给妻子买包?”   未上市公司股东在其他股东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向公司借款,倘若不通知其他股东,不仅会面临行政处罚,还极可能会股东反目。股东若非要事定不会挪用公款,卓有智不会不知道其中风险;况且,股东挪用公款大多是联合财务暗箱操作,怎么到了卓有智这儿,刚挪款其他股东就知道了?   看来卓有智一定是被人下套了。   庞修诚说:“老卓之前为了还债把媳妇包卖了,清债后不给媳妇买包,媳妇就闹离婚。老卓挺注重养生,手里钱都买进口药了,没钱给媳妇买包就问我们借。我儿子去年刚结婚,手里钱紧,老卓开口就要三五十万,我寻思买包又不是什么正经事儿,就没借他,怎料他会挪用公款啊!”   “其实要不是程芷发朋友圈,我们也不会知道。亮闪闪的一排爱马仕,简直是舞到我们脸上了!”   “老卓挪完公款还炫耀,你说我们能不气吗!”   卓杭万万没想到将父亲推入深渊的居然是母亲。   肤浅的网红改不掉发朋友圈炫耀的臭毛病,为了她的优越感,将丈夫往死里逼。   肺癌放射性治疗会导致嗅觉受损,闻不到香水味儿,所以父亲应该是不知道母亲出轨,才会挪款给她买了包,但母亲早已出轨,离婚已成定局。   若是他能与父母好好沟通,或许就能阻止这场惨剧。   庞修诚走后,顾铮正想说安慰的话,忽然来了位不速之客。那人进门的瞬间,扑面而来一股香水味。   卓杭立刻与顾铮拉开距离,神色凝重。   男人看面相50多岁,穿着颇为讲究,腕间戴着百达翡丽。   “卓杭是吧?我是毕浩南,你父亲朋友,之前听老卓讲过你。”   毕浩南,浩南实业CEO,曾想恶意收购卓氏,这种人怎么能算朋友?   再说,他们曾多空对冲搞过浩南实业,毕浩南不报复他们都算不错,怎么还能来上香呢?   黄鼠狼给鸡拜年。   顾铮上前,收走打火机,“拜完了,就请回吧,上香就免了。”   毕浩南看过来,笑着说:“你跟卓杭关系不错啊?”   “我是顾铮,卓杭的……”   卓杭说:“顾铮是我大学同学。”   他们对外可以称秘书、舍友,也可以是朋友、哥们,用大学同学来形容他们的关系未免有些生疏。   顾铮皱眉看向卓杭,卓杭面色阴沉,与平时完全不一样。   卓杭该不会是想在毕浩南面前与他撇开关系吧?   等等,卓氏地产变成了毕氏地产,毕氏,毕浩南,浩南实业……   该不会这么巧吧?   顾铮细思极恐,脊背发凉。   卓杭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我爸很爱我妈,没钱也要向公司借钱,给她买包。”   毕浩南语气颇为不屑:“那不也离婚了么。”   *   毕浩南走后,卓杭跪地不起,泪如雨下。   顾铮抱住他,轻轻拍拍他的背,跟哄小孩似的,“杭哥不哭,杭哥我在,毕浩南坏!”   卓杭泣不成声,“是他。”   “我妈出轨的对象,是他。”   毕浩南身上的香水味很特殊,卓杭闻过就不会忘。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父亲没说生病,是不想给他添麻烦;父亲没说公司的难处,是想保护他;父亲只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助的,没提过他造成的麻烦。   因为他一意孤行,动了浩南实业的蛋糕,所以毕浩南对卓家进行报复。   先是勾引母亲出轨,又让母亲诱导父亲向公司借款落下把柄,之后让股东反目、架空父亲的股权,逼得父亲跳河。   他以为自己帮家里还债、付出得比较多,没想到却由父亲为他的过错买单。   商海沉浮,成王败寇。   有扬名立万的商业巨鳄,就有炒股赔钱跳楼的穷光蛋;有站在镜头前受万众敬仰的企业家,就有因偿还不起债务而卧轨的老赖;有穿成人模狗样假惺惺来祭拜的黄鼠狼,就有被对手逼到在深夜跳河的失意者。   商海角逐,一忌激进,二要心狠。   卓杭因过于激进,落下把柄,害父亲成为毕浩南的报复对象;又因不够心狠,没有将浩南实业置于死地,给了毕浩南翻盘的机会。   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庞大的浩南实业似百足之虫,若无法一击毙命,定会卷土重来,死而不僵。 第45章 点天灯   80年代腾飞的企业家,自以为是时代的英雄,高傲得不可一世,毕浩南用下三滥的方式摧毁了卓有智的尊严,让他认清撇开时代红利,自己就是个有勇无谋的垃圾。   卓有智晚年妻离子散、事业崩殂、身患绝症,他的高傲不允许自己窝囊地活着,所以选择了死亡。   卓有智下葬那天,天空下起濛濛细雨。   卓杭亲手封碑,顾铮站在身后给他打伞,程芷始终没露面。   墓碑上的父亲定格在最辉煌的岁月,带着他一手创办的鼎盛卓氏去往天国。   碑前的鲜花在风雨中摇曳,卓杭紧紧抓着墓碑,想要通过厚重的墓碑抓住父亲的灵魂,但人死不能复生,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即便卓氏欠债,您也从未向资本妥协,若非被逼到绝境,绝不会轻易将奋斗一生的成果轻易拱手相让。”   “您得了重病不与我说,我却被香水味冲昏了头,您怎会允许母亲出轨呢。”   “如果我在搞浩南实业前与您商讨,如果我发现母亲的状况与您沟通,如果我多问问卓氏的经营情况……您就不会这样了。”   泪水与雨水融合,抽噎与雨声共同谱写悲怆的挽歌。   卓杭从未哭过,所有的泪都在这几天流尽。   幼鹰羽毛发育完全后,为了增强其飞行能力,老鹰会让它从高处摔落。经过摔落训练后,幼鹰才能学会飞行。雄鹰展翅前,都会经历一番磨砺。   逆风飞行,才能练就一颗无坚不摧的心脏,翱翔天际。   现在会哭是因为不够强大。   他要变得更强大,强大到有能力保护至亲至爱。   命运逼着他成长,唯有克服逆境,才能纵横商海所向披靡。   成长是一种磨砺。   卓杭知道要振作,但是守三天灵身体有些吃不消,父亲下葬后终于熬不住。   上次输液,他没看住针管回血,这次有顾铮替他看着。   “杭哥,睡会儿,醒了就好了。”   “喝点儿粥,甜的。”   “要上厕所吗,我帮你举吊瓶。”   病来如山倒,卓杭越是想快点儿好,身体就越不听话。   医生说,病人身体没啥大事儿,就是心里有结,要多开导。养病需要时日,不能对身体恢复速度要求太高,心急反而会加重抑郁。   好在输液两天后,烧退了。   顾铮将他们的哈士奇拖鞋、小狗水杯都挪到幽景蓝湾,除此之外还添置了许多东西,比如卓杭现在穿的小绵羊睡衣。   “我吧,就习惯‘把悲伤留给别人,快乐留给自己’,身体倍棒吃嘛嘛香。”顾铮坐在床边儿削苹果,“你呢,就总是按照目标做计划,但身体就跟天气一样,有时候天气预报说有雨但没下,咱就只能是静观其变,也不能把气象站砸了。”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就安心养病,别想那些糟心的。”   “喏,吃苹果。”   卓杭捧着快赶上半张脸大的苹果,纤长的睫毛遮住尖尖的下巴,这几天又瘦了。   卓杭这么好看,又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还会管钱能赚钱…本该光芒万丈,可现在差点儿就被毁了。   还好有我。   卓杭手背血管因输液过多而泛青,顾铮拉起他的手,亲吻白皙的手背,将绿水鬼戴到手腕,说:“以后别摘了。”   “嗯。”   “有我在,一切都会好的。”   卓杭回握他的手,“嗯。”   十一月初,距离卓有智下葬已过半月,卓杭在顾铮的陪伴下心情好了些,于是便重操旧业。   睡懒觉大王每天起床都抱不到香香老婆,怨气很大。而操盘手跟打了鸡血似的,工作日9:00定要坐在办公桌儿前,雷打不动。   为了能让卓杭陪自己睡懒觉,顾铮提议:成立公司。   让员工盯盘,老板不就可以睡觉了么。   卓杭觉着雇几个员工写数据报告,他会有更多时间赚钱,于是立刻就同意了。   虽然俩人想法不太一样,但不妨碍他们行动一致。   正当二人准备注册公司之际,广博实发来信息——   「博学多实:郭沫若的字下午上拍,兄弟来么【图片】」   郭沫若先生字画数量稀少,卓有智生前藏有郭沫若的字,顾铮便给卓杭看图,问:“这是真迹吗?”   卓杭接过手机,放大图片,瞳孔骤缩。   “怎么了?”   “父亲去世时,书房并没有郭沫若先生的字,大概率是留给母亲了。”卓杭仔细观摩图片,确定道:“这幅字是父亲的。”   婚内出轨,给丈夫下套,前夫离世立刻变卖资产……卓杭他妈真绝了。   顾铮咽下一肚子脏话,毕竟骂男朋友他妈总归是不太礼貌。   “你问问阿姨,能不能在拍卖会撤掉这幅字?”   卓杭点头,拨通程芷电话,开免提。   “小杭啊,这么久不联系,今儿个才突然想起有这个妈呀。”程芷声音柔柔的。   卓杭开门见山,“你把父亲的字送拍了?”   对面顿了下,才说:“我说怎么突然打电话,原来是想要钱啊。”   “我把最好的青春都给卓有智了,离婚时就给我留一幅字,这字才值几个钱啊,还被你惦记上了。”   “他把公司股份都给你了,你还嫌还不够,要跟妈妈争这点儿钱吗?”   卓杭胸腔剧烈起伏,手有些抖,顾铮立刻接过手机,挂断电话。   “我妈……”   “别说了,杭哥,别说了。”顾铮抱住他,“我们一起去把爸爸的字拍回来吧。”   下午,二人前往拍卖会,穿着顾铮买的同款卫衣牛仔裤。   广博实在门口等顾铮,见到卓杭明显一愣。   广博实与卓杭是小学同学,与顾铮是初中同学,之前以为顾铮跟卓杭是大学同学,近期才觉着事情没这么简单。   广博实觉着他跟顾铮的关系,要比顾铮跟卓杭好很多,因为顾铮在今年之前从来没提过卓杭。可易地而处,顾铮不愿意带他赚钱,怎么卓杭就愿意带着顾铮赚钱呢?   这说明顾铮与卓杭的关系,要比与他的关系好。   上次投资,他赚二百万,顾铮赚两亿,这说明他们的关系,要比他跟顾铮的塑料兄弟情好上一百倍。   为兄弟两肋插刀,为爱人插兄弟两刀,比兄弟情好上一百倍的,那就只能是基情了。   广博实细思极恐。   仨人集结完毕正准备进门,迎面走来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那人看到卓杭,眼睛瞬间亮了。   “哟,这么巧?”来人张嘴一股烟熏火燎的口臭味儿。   卓杭眼神冷到冰点,眼刀凛冽似要杀人。   顾铮刚想开口,广博实打圆场,“真巧。”   “那什么,拍卖马上开始了,我们改日再聊。”广博实说完推着顾铮进门,卓杭剜了那人一眼,随后跟上。   仨人取牌入座,卓杭一直神色恹恹。   顾铮给广博实使了个眼神,说:“我先上个厕所。”   广博实立刻起身,硬着头皮尴尬道:“我,我也有尿。”   二人离开主厅,几乎是异口同声——   “刚那人是谁?”   “你跟卓杭是什么关系?”   顾铮:“……你先说正事儿。”   广博实心想:就你这暴脾气,要是跟卓杭没有特殊关系,我这么问,你肯定跳脚,现在转移话题,就说明我猜对了。   “刚那人是阎永逸,河田集团的太子爷。”   顾铮皱眉:“河田?插秧公司还能成立集团?”   “河田集团就是河田医院的母公司,全国几十家门店,南站附近那家就是他们家投资的。”   “啊,就是专治慢性病坑人上新闻的黑心医院?”   广博实点头,“河田集团主业是生产治疗肺癌的特效药,近几年为了满足消费者的需求,才成立肺病专科医院。河田治肺病有确实两把刷子,打着可治疗不可治愈疾病的旗号圈钱也是真坑人。”   顾铮没再问阎永逸的背景,比起关心插秧公司还是更关心他男朋友。   “阎永逸跟卓杭有啥关系?”   广博实觉着卓杭虽能赚钱,但炒股能赚多少就能赔多少,跟这么个人绑一起,顾铮家底兴许都不够挥霍的。   广博实说:“我有点儿害怕卓杭。”   “你怕他干嘛?”   卓杭那么好看,看都看不够,怎么会有人怕?   “感觉他身上阴气太重,凉飕飕的,这马上快冬天……”   “你冷就穿衣服啊,关卓杭什么事儿。”   广博实本想劝兄弟迷途知返,看兄弟这反应怕是木已成舟,便支支吾吾道:“上小学时,阎永逸逼卓杭穿裙子,将照片贴到教务处,害卓杭被迫转学。”   “我他妈……”顾铮双拳紧握,像是下一秒就要进去揍人。   法治社会,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卓杭心情刚好些,不能再给他添堵。   顾铮在走廊抽烟平复心情,“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跟卓杭说。”   广博实点头,擦擦额头冷汗,心想:你能控制住不去揍人,都谢天谢地了。   二人回到主厅,不过五分钟,便开始竞拍郭沫若的字。   拍卖师展示宏伟大气的藏品,说明规则:100万起拍,一次加价20万。   落锤后,卓杭第一次举牌,之后又有几位藏家举牌,竞拍价格分分钟升到200万。   卓杭说:“这幅字是父亲15年前200万拍来的,现在估值300-400万。”   在座的行家都知道这件艺术品的价值,果不其然,当竞拍快到300万时,举牌速度明显慢了。   卓杭掐准时机举牌,300万。   “300万1次,300万2次,13号出价320万。”   阎永逸举着13号牌子,回头油腻一笑,这回不止顾铮,连广博实都想骂人。   卓杭继续加价到340万,下轮阎永逸直接举到400万,叫到了这幅字的最高价值。   行家都知道,这时候继续加价就会有赔钱的风险,卓杭也知道自己不该再加,但就是忍不住。   卓杭不想再与他周旋,便直接加价到500万,万万没想到阎永逸又举到520万。   现在这幅字已经超过物品本身价值太多,让阎永逸以高价买入,就会造成至少120万的损失,也算对过往以牙还牙。   犯不上跟无赖较劲,可以先让阎永逸拍下,等到价钱低的时候再收回来。   卓杭决定放弃。   却没想到顾铮举牌了。   顾铮加价到540万,阎永逸这只狗皮膏药偏偏要跟到560万。   卓杭拉拉顾铮的衣袖,说:“别拍了,让他损失160万吧。”   顾铮不听,直接加价到600万,阎永逸加到620万。   现在这幅字已经比预估价值高一倍,全场屏息凝神,都想看看这件藏品最后花落谁家。   每个人都有想要守护的人或事物,不计成本、无论价值。   虽然能等以后把字低价买回来,但要是阎永逸不出手呢?卓杭已经失去太多,顾铮不能让他再继续苦了。   顾铮右手比出一个手枪的形状,举过头顶,以一个挑衅的姿态向全场宣告竞价到底的决心。   现场掌声雷动,惊叹此起彼伏,拍卖师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26号点天灯!” 第46章 生日礼物   80多平的两室一厅,床顶悬着比房价还贵五倍的字,就像扫地阿姨背着爱马仕包包。   真的看上去也像假的。   “杭哥,我们的公司叫什么名字好呢?”顾铮下载个取名软件,备忘录里记了三五十个名字,记录的时候感觉哪个都挺好,现在又感觉哪个都差了点儿意思。   卓杭在细枝末节上没什么想法,便道:“都听你的。”   “这话听起来大度,实际你就是不想动脑子!成立公司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不能让我一个人耗费精力,你就当是给儿子取名字!”   “儿子?”   “女儿也行!公司就是我们的孩子,它现在需要个名字!”顾铮抱着手机,满床打滚耍无赖,“我不管,今天你要陪我想,想不出来就不睡觉了。”   卓杭无奈,陪他在备忘录中挑了几个,顾铮一直觉着不满意。二人挑到凌晨,卓杭眼皮打架,胡乱说了句:“要不就叫日木页金吧。”   “日木页金?”   卓杭不好意思道:“就是,我们名字拆开的组合,叫页金日木也行,或者再想想别……”   “这个好啊,这个好,就叫这个了!”顾铮当机立断。   于是若干年后叱咤商界、血洗海外资本、令无数空头闻风丧胆的日木页金投资管理公司就这样出生了。   顾铮向外公借来了李家总管袁鸿祯,为他们的公司搭建架构。   “袁叔,这是卓杭。”顾铮介绍。   袁鸿祯看面相50岁左右,举手投足间颇具职业素养,卓杭与他握手,仨人入座,袁鸿祯展开文件,逐条与二人确认。   “与常规企业不同,成立基金公司不仅需要工商执照,还需要证监会的审批文件。因新注册公司手续办理时间较长、流程较为繁琐,建议收购基金公司,并成立合伙股份制公司对该基金公司控股。”   二人表示赞成。   袁鸿祯看向卓杭,“有限合伙控股公司不需要法人,投资公司需要新的法人。当公司出现问题时,法人会承担企业的民事行政和刑事责任。”   顾明宇在俞城身居要职,顾铮这些年连辆车都不敢买,别说担任法人、就连在公司任职都不行。   卓杭应下,“我当法人。”   袁鸿祯继续道,“出于隐私考虑,控股公司建议在外海注册,BVI公司可以免税,并且公司上市前都无需公开股东持有的股份。”   二人没意见。   于是便到了本次谈话最重要的环节,确认股份。   “二位各持股50%,若意见相左会让公司的决策效率低下、陷入僵局,出于企业发展考虑不建议这样。”   袁鸿祯的话第一次遭到双双反驳。   顾铮:“我们意见不同,才说明这件事情需要更多沟通。每个人都会从不同角度看问题,双方沟通后、经过多角度制定出来的策略会更有利于公司发展。”   卓杭:“若持股不均,公司发展全凭一方决策,会让投资机构面临更多风险,持股均衡可以分担风险。”   袁鸿祯只是客观提建议,落实还是要以股东思想为准。   “在股份方面,二位可以各持股50%;在公司决策方面,要不要签署行动人一致协议和一票否决文件?”   二人异口同声,“不要。”   卓有智被架空股权,就是在公司成立初期没签决策权的相关文件,卓杭深知其中利弊,却依然选择相信顾铮。   顾铮说:“袁叔,我知道外公是为我好,但我们真的不需要这些。”   公司架构确认后,袁鸿祯着手办手续,部分文件需要股东确认,顾铮瘫在床上审阅文件,卓杭问也不问专心盯盘数钱。   顾铮确认完核心架构,便开始搭建企业内部架构,执照刚变更完毕,就发布了招聘信息。   投资、风控、财务、行政必不可少,至于策略研究员、风控负责人等会降低企业人效的岗位统统滞后。   大学时,卓杭将金融与企业管理课题让给了顾铮,转去主修金融与投资,这些年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如今成为管理数十亿资产的操盘手;而顾铮主修的金融与企业管理,如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公司琐事无需卓杭出面,但办公环境一定要卓杭确认。   冬日午后,二人一起去选写字间。   办公环境与金钱挂钩,租金高的采光好、地段好、私密性好,租金低的采光差、位置偏远、几乎没有物业服务。   财大气粗的太子爷当然想租最贵的写字间,不过还是要听男友意见。   卓杭委婉道:“这里挺好,但每层不能分租。一千多平的写字间,公司只有三五十人,聚不拢人气。我们可以先租个小点的,等以后企业发展壮大再搬过来。”   能来租俞城最贵写字间的,肯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并且有扩大企业规模或成立企业的想法。所以,有很多投机者天天来这里踩点。   二人经过大堂时,迎面走来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我是家办公司的,可以帮您有效地管理企业财富。”   顾铮挑眉,“既然是家族办公室,那你们公司为哪个家族服务过?”   通常介绍完自己,对方会关心把钱放在他这,能带来多少收益。男人没想到顾铮会这么问,一时无措。   顾铮又问:“你为哪个机构服务过?”   男人哑口无言。   “不为家族、也不为机构服务,那就是想拉拢企业客户、卖衍生产品的信托公司咯。”   男人见遇到行家,不再自讨没趣。   卓杭问:“你研究过家办?”   顾铮摊手,“我家就有家办啊,袁叔就是外公财产的监理人,通俗点儿说就是管家。”   卓杭一时语塞。   原来在现实中,真的存在少爷和总管啊。   国内信托机构与国外家办公司不可相较。   国外家办公司大多是父辈为了避开遗产税传承遗产,并且能保障财产安全、参与分配财产、家族传承的重要机构;而国内的“家办公司”,大多是信托公司对自己的包装。   家办机构在国外应用广泛,国内老钱兴起不久,顾铮外公是第一批、在海外成立家办的非上市型家族企业。   家族财富对应不同的管理方式:千万以下的资产可以买保险金信托;上亿的资产可以成立家族信托;拥有数十亿级以上的资产才会成立家族办公室。   顾铮经常一身运动,脚踩AJ,没表没车,真不像特别有钱的样子。   直接问男友家底不太礼貌,卓杭委婉道:“外公是做什么产业的?”   顾铮说:“70年代国内能生产医疗器械的没几家,外公与外婆白手起家贷款做流水线,刚开始在国外引进设备搭了不少钱,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按照固定资产规模,在30年前就是襄城首富了。不过外公没啥发展扩张的想法,企业没上市,现在的各种排行榜都统计不到资产。”   原来顾铮活得散漫,是因为他生来就拥有一切,这辈子确实没什么需要努力的。   顾铮眼睛亮晶晶的,“等我们公司盈利,可以将资产转移到家办,到时再让袁叔重新设计公司架构。”   卓杭知道顾家家底殷实,没想到他这么有钱。   怪不得阿姨希望他找个能管明白钱的。   顾铮趁热打铁,笑嘻嘻道:“我妈一直想见你,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家呀?”   之前顾铮越是对他好,卓杭就越是因自己给不出对等的回报而想逃;现在顾铮越是优秀,卓杭就越会感觉自己不够好。   他想让自己变得更好一些,等到能与顾铮比肩,再去见他的家人。   卓杭垂眸,“再给我些时间,好吗?”   顾铮笑着说:“好啊。”   过了几天,万亿SOHO的写字间装修完毕;又过了半月,基金公司的人员基本码齐;12月底,办公区楼下摆着大大的圣诞树,顾铮买了好多平安果分给员工,故意没给卓杭准备礼物,想过几天给他个惊喜。   卓杭倒是给他转了1314万。   九月份还只有972万,仨月赚了342万,真是行走的提款机。   卓杭说不出什么肉麻的,只说:“我们以后好好的。”   顾铮看他这好欺负的样子,就想变得坏坏的。   2026年1月1日,新年伊始,顾铮提议:去江边逛逛。   俩人在一环桥下走了半小时,顾铮本计划先来个浪漫的约会,再给男友惊喜,却没想到被零下30°的天气冻傻了。   卓杭冻得耳朵通红,顾铮用双手捂住他的耳朵,抵着额头哈气。顾铮心里藏不住事儿,买完房子憋了仨月,背着男友偷偷装修买家具,现在终于能交实底。   “我在翡翠华湾买了套小洋房,再走5分钟就到了。”   “这挺冷的,要不,我们跑过去?”   于是,二人在冰天雪地中,沿着江边跑向小区。   翡翠华湾采光充足,较比能看到断桥的那套面积大一些。   房内设施几乎是完全按照卓杭说过的布局,有他想要的书房、影音室、咖啡机,也有他执意要在客厅放置的、奇丑无比的大茶几。顾铮在茶几周围放了些复古家具,使房间整体和谐了些,内嵌式鱼缸一看就是经过精心设计,提升品味的同时又能提升风水。   顾铮站在充满阳光的客厅,笑着说:“杭哥,生日快乐。”   去年生日,卓杭在百源新材考察;今年生日,他有了爱人,有了公司,有了小洋房。   卓杭感谢顾铮的付出,也庆幸上天让他们产生了深度的交集。   偏执狂不愿低头,因为顾铮的妥协,他们才能在一起。父亲去世后,顾铮一直在照顾他,为他点天灯、成立公司、买小洋房……   曾经混乱的开端,变成了命中注定。   那些难以启齿的痛,不再仅仅代表着不堪,也是他们情感的印记。   卓杭说:“谢谢。”   顾铮说:“我们不需要说这些。”   口说无用,那就来点儿实际的。   卓杭问:“你想不想做?”   顾铮轻笑,“每次送完东西,你都想献身。总是这样,就会让我以为,你是想报答我。”   卓杭怔住。   他想解释,但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因为在大量的事实面前,任何解释都苍白无力。   按照往日脾性,谈话到这里就会终结,可今天他一改常态,没再退缩。   或许是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难以启齿,卓杭深深呼吸几次,憋得耳尖泛红,终于说出:“我想对你好,想了解你的家庭情况,想与你做……不是想报答你,而是因为我喜欢你。”   他们的爱情并不对等,让卓杭开口太难,顾铮本以为要好多年后才能等到这句“喜欢”。   没想到卓杭就这么说了。   眼中的光变成跃动的火。   他们在客厅接吻,吻上楼梯,吻进卧室。   顾铮红着脸问:“你能不能换上羊绒大衣?”   卓杭疑惑。   顾铮指向衣柜,小声说:“我买了好多件,你看看喜欢什么款式的,可以换上。”   “就……只穿羊绒大衣。” 第47章 羊绒大衣   卧室米黄色的墙壁用白色线条勾勒,高贵典雅又不失温馨,卓杭披着灰白色的羊绒大衣靠在墙前,顾铮透过半遮不掩的衣襟隐约能看到一抹艳色。   “来。”顾铮拍拍床。   卓杭刚走两步,顾铮叫停。   “你这不对,得走出脚下踩风的样子。”顾铮想了想,“就像去年在襄城咖啡厅时那样。”   去年在咖啡厅,卓杭也是穿着灰白色的羊绒大衣,高雅的气质与咖啡厅的装潢融为一体,顾铮看过去,就移不开眼了。   卓杭快步向前,衣袂纷飞,顾铮像条闻到肉味儿的狗,猛咽口水,眼睛都直了。   “这样行吗?”   “行行。”顾铮吸溜吸溜口水,眨巴眼睛恳求道,“能,再走一次么?”   “就,严肃些、高冷些。”   顾铮将羊绒大衣扣子扣上两颗,顺手摸了把大衣下的长腿。   卓杭:“……”   有些奇怪的男人就喜欢逼娼从良或者逼良为娼,卓杭虽然不太理解恋人怪异的癖好,但愿意配合。   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要求,顾铮喜欢,他就宠着。   卓杭退到门口,顾铮又起幺蛾子,说要录像。   行吧,想录就录吧。   他对顾铮的容忍度很高,不喜欢拍照,却可以让顾铮拍照,甚至可以配合出演限制级电影。   宠男友宠到完全没有原则和底线了。   大衣只有中间两颗扣子扣着,卓杭走路时露出两条长腿,那腿又白又直,一晃一晃,晃得顾铮魂儿都没了。   冷艳的面容与不伦不类的穿着形成强烈的反差,卓杭走到床前,二人一站一坐,顾铮仰着脖子,将高傲的天神抱了满怀。   “就是这个凉飕飕、冷冰冰的劲儿,太对味儿了。”顾铮眨巴亮晶晶的小狗眼,得寸进尺道:“谢谢杭哥,杭哥真好,杭哥能再走一次嘛?”   卓杭:“……”   顾铮已经先走了100步,现在轮到他了。   之前让卓杭走1步都难,现在他可以走1000步,只要顾铮喜欢。   之前几次,他们早就直入正题,现在顾铮迟迟不亮剑,让卓杭不得不怀疑,男友是出了什么问题。   没交往前,顾铮就经常往他身上蹭,卓杭经常怀疑,如果不让顾铮蹭,他很可能会被憋得去操墙;   交往后,他们只有一次,之后虽在一张床睡,但一直睡素的,这就更加证实了卓杭的猜测。   “再走一遍。”顾铮双手合十,恳求道:“拜托拜托。”   卓杭无奈,再次退到门外。   冰雕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柔软的发丝却出卖了冷漠的表象,他走到床前,挑起顾铮下颌,问:“要不,你下去,换我来?”   顾铮:“……”   “上次让着你,之后怕你心情不好,心疼你一直憋着,真当我吃素的?”   为了惩罚男友说错话,顾铮钻进羊绒大衣,抱住卓杭的腰,咬一大口。   卓杭双臂搭在顾铮颈肩,将他的头完全包裹在大衣内,从侧面看不出他们在干嘛。   胡须扎到小卓,卓杭有些站不住,轻轻推了下顾铮。   “有些难受。”   “难受什么啊,都杵我脸上了。”   “感觉怪怪的。”   顾铮抬头,笑出一排小白牙,“杭哥,我想对你做一些坏坏的事情。”   卓杭在生活中习惯做认知范围内的事,因为父母没给过他安全感,他只有循规蹈矩地生活来给自己安全感。而顾铮怪异的癖好,完全在他的认知范围外,身体发出预警,本能对不习惯的新鲜事物产生排斥,但因为对他做这些的是顾铮,又觉着异常安全。   顾铮绝不会让他出现危险。   “想做什么?”卓杭百依百顺,将男友宠上了天。   顾铮拍拍床褥,笑嘻嘻道:“一只脚踩上来。”   卓杭:“……”   床头两侧各立一盏复古风台灯,靠门这侧的台灯在为清瘦的身体打光,因为某只坏坏的导演要录像。   限制级画面都被羊绒大衣挡着,录像中毛茸茸的脑袋贴着大衣,在脑袋的注视下一条腿缓缓向上,踩在床沿,录像中最终出现条完整的长腿,在台灯的照射下跟玉藕似的。   顾铮正对着张开的腿,满脑袋跑火箭,眼前春色比看翻墙收费电影还要刺激一百倍。   憋了仨月,今天一定要吃顿好的!   顾铮拉开床头柜,在满抽屉的润滑中挑了个薄荷味儿的,开吃这顿蓄谋已久的饕餮盛宴。   “要站好哦。”   “……嗯。”   顾铮手指向内,卓杭看向窗台橙色的君子兰和红色的蝴蝶兰,满脸生无可恋。   倒不是疼,就是这种姿态对他来说太奇怪、太羞耻了。   虽然羞耻,但没觉着侮辱,因为顾铮很温柔。   顾铮沿着他的腿根舔到腰,舔得卓杭头皮发麻,险些没站稳。   “你要站好哦。”   虽然是命令的口吻,但顾铮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照顾他的感受,仿若只要卓杭开口喊停,顾铮就不会再玩了。   “……嗯。”   被碰得来了感觉,卓杭站不住,手臂搭在顾铮肩膀,下意识并腿,在顾铮望过来时又张开,让他随便摆弄。   因为觉着安全,所以才愿意全身心交付。   这次,顾铮没再让他放松。因为卓杭的身体已经准备好接纳了。   战场转移到床上,双军合并得很顺利,没有出现激烈的摩擦。   顾铮一直在吻他,等着他适应。   “动吧,我不疼。”   羊绒大衣在床上摊开,中间是细瘦的腰条,两条长腿向外延展,似绽放的雪莲。   顾铮掐着花托,推入花茎,弄得花蕊乱颤。   “难受要告诉我。”   “……不难受,就是感觉好怪。”   顾铮亲亲他,“是你太敏感。”   摩擦生热,体温略低的身体逐渐变得炽热。   卓杭像是进了桑拿房,眼神逐渐涣散,好热好湿出了好多汗。   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小卓肚子里的水越攒越多,多到支楞巴翘地杵着顾铮肚皮。   顾铮摸了把小卓,卓杭没忍住叫出声,前调低细尾音上扬,跟发情的猫似的。   这一嗓子给俩人都叫懵了。   卓杭用枕头盖住发烫的脸,顾铮去抢枕头,忽然想起,上次卓杭被逼急了,也是这样。   他不能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去逼迫他。   顾铮没掀枕头,抓着小卓向里送,黏糊糊地啃卓杭。   “杭哥,再叫几声。”   “我想听,求求啦。”   “杭哥,好杭哥……”   卓杭不怕硬的,就怕顾铮软磨硬泡。   行吧,都这样了,叫几声也没啥。   卓杭拿开枕头,轻唤:“顾铮。”   “顾铮”的唤醒频率由慢至快,从声线平稳变成抑扬顿挫,逐渐变得有气无力。   “顾铮。顾铮!顾铮……”   “顾铮,再快点儿。”   “顾铮,停,我要休息。”   顾铮额头青筋暴起,虽有一百个不愿意,但看男友马上就要报废,还是掐了把小顾,硬逼着自己停下。   “让快的是你,叫停的也是你。当我是什么,遥控玩具吗?”   任何一个男人在这时候叫停都给不出什么好脸色。   卓杭横在床上,叫多了嗓子哑哑的,说话有些费力,“我想喝水。”   顾铮起身去客厅拿水,回来只见卓杭趴在床上屁股翘老高。   不是故意翘,而是臀部肌肉发达,撑得臀线高。   卓杭的腰臀比很好,趴跪时能看到浅浅的腰窝,正对着能看到清晰的腹肌。   有些人天天泡在健身房,练不出两块腹肌;卓杭随意跑跑步,就能常年保持八块腹肌。   没处说理。   卓杭的外貌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顾铮拍了下高耸的臀。   “啪。”   卓杭回头,甩来一记眼刀。   顾铮回味手掌肉肉的触感,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趁卓杭体力不支打不过他,笑嘻嘻压上去,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拍。   卓杭忍着没动,等中场休息结束,体力恢复些,将顾铮掀到身下。   顾铮立刻求饶,“别造反,让我搞完,同天不能换位置不是你说的么!”   与身下这只打脸狂魔不同,卓杭向来言出必行,再加上这次不疼,让他改变了对下方位的印象。   卓杭躺下,喝了口水,说:“来吧。”   二人搞到天黑,结束时录像显示“3:25:45”。   羊绒大衣可怜巴巴地铺在地上,粘了一堆黏糊糊的东西。   顾铮没完没了地抱着卓杭亲,吻得满身红痕还觉着不够。   “怎么办,杭哥,好喜欢你。”   卓杭说:“嗯,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所以愿意配合。   我喜欢被需要的感觉,所以让你做。   他们从不到50㎡的LOFT,换成80㎡ 的两室一厅,又换到现在300㎡的三层小洋房。   一切仿若又回到初秋午后,那天他们本该一起去看房。   虽然中途遇到些坎坷,但好在顾铮帮他实现了既定规划。   二人家庭、财力、地位差距悬殊。   喜欢顾铮需要很大的勇气。   卓杭知道自己不够好,但会努力去变好。   他现在跌落谷底,给不出顾铮对等的;以后若有机会飞黄腾达,也不会给顾铮对等的。   他给顾铮的永远都是全部。 第48章 高山低谷   阁楼墙壁挂着几幅风景画,顾铮赤脚踩在毛毯,将它们换成人体艺术照。   模特身材很好,也很听话,摆什么姿势都配合,但就是有点儿不近人情。   卓杭事后倒头就睡,第二天早八就去公司,顾铮起床连个人影都没瞧见,憋气又窝火。   天天总往公司跑,也不知道公司有谁!   窗外飘着雪花,顾铮点燃壁炉,瘫在摇摇椅上。   他想让男友快点儿回来,又不好意思说,于是——   「G:买点饭回来,饿了」   「Z:想吃什么」   「G:随便」   没脸没皮的粘人精,将为数不多的脑细胞,都用在了男友身上。   李琳说他的破烂没地方放,在顾铮下房第二天,就雇车把东西拉过来了。   阁楼角落堆着顾铮小时候的玩具,变形金刚、手办、乐高、四驱车……欸,别说,还真挺多。   太子爷捡了副多米诺骨牌,边摆边想人生大计。   卓杭拎着晚餐上阁楼时,只见顾铮光脚蹲在地上摆积木,穿着毛茸茸的哈士奇睡衣,心都萌化了。   但当看到墙上的照片时,“想亲他”就变成了“想揍他”。   “请问你挂我的照片,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顾铮吭吭唧唧,“杭哥,好杭哥,让我挂。”   卓杭:“……”   被拿捏得死死的。   卓杭看向堆叠如山的玩具,忽然想到小顾铮向父母要玩具的场景——“妈妈最好,妈最漂亮,我想要玩具。”   养个磨人的小作精,什么家庭也扛不住啊。   “想挂就挂吧。不过我有个问题——”卓杭放下晚餐,摘了手表,问:“你抗揍吗?”   二人在色彩斑斓的毛毯上滚作一团,卓杭不舍得下重手,顾铮嬉皮笑脸地认错,滚着滚着就吻在了一起。   “杭哥,我想……”顾铮趴在卓杭身上咬耳朵,开荤后食髓知味,每天都想。结果话说一半,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饿得咕咕叫。   “你想吃饭。”卓杭说。   二人坐在小板凳上,挨着壁炉吃饭。   炉火在卓杭脸上投下光影,清冷的面容仿若上天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看过来时瞳中闪着柔和的光。   怎么会有人就连吃饭都这么好看!   顾铮蠢蠢欲动。   却不料男友将不近人情发挥得淋漓尽致,“20-30岁男性每周2-4次为宜,为了日后的性福生活,我觉着我们有必要放缓频率。”   顾铮据理力争,“可躺下的又不需要出力,上面的一周3次不正好吗?”   “性关系的定义是参与双方发生物理上的行为,与体位无关。”   “你能不能别这么严肃地跟我讨论这个?”   “是你先……”   “行行行,那你说怎么搞?”   卓杭说:“隔天轮流。比如昨天是你,今天休息,明天换我。”   顾铮接话,“后天休息,大后天再换我?”   “对。”   “谁能记这么清楚,万一忘了呢?”   卓杭淡淡道:“可以存备忘录。”   P人懒得存备忘录,心机J人一定会存备忘录。   又不用计划生育,搞这个为啥还得制定计划?   顾铮气得想骂人。   算了,喜欢上这么个人就得大度些,事事锱铢必较早晚得气死。   于是,二人暂时达成“轮流协议”。   饭后,顾铮说:“我一直在研究浩南实业。”   这是自卓有智去世后,他们第一次谈论这个。   之前怕卓杭走不出来,又担心他过于偏执会意气用事,顾铮虽有策略,但一直提心吊胆没敢说。现在卓杭情绪基本恢复稳定,他们也是时候反击了。   “浩南实业与我们一样,在海外的最大股东也是BVI公司。毕浩南先是注册BVI公司,之后用BVI在开曼群岛注册公司,再用开曼公司30%的股份成立浩南实业,70%的股份在港股注册中国浩南并上市。毕浩南对外声称‘浩南是做实体经济的地产公司’,实则都是为拉拢投资设的幌子。”   “毕浩南通过通过股息分配和资产转移的手段来进行避税,我让袁叔查过,毕浩南名下企业的所有财务链路全都合法合规,不仅如此,就连历史并购、融资,都挑不出毛病。”   “浩南实业这些年树敌众多,完善的避税链路、公司架构、股东协议肯定是经过精心设计,我们不好从中操作。”   卓氏因股东协议不完善,被毕浩南恶意收购,卓杭本想如法炮制,现在看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肯定行不通。   卓杭面色阴沉,顾铮打了个响指,食指轻触他的额头。   “欸,你这是什么表情,软的不行就要来硬的了?”   顾铮双手捂住他的脸,手掌轻轻向内压,挤出张小猪脸。卓杭皱眉,也去挤顾铮的脸。   两只小猪对视,一只没忍住哈哈笑,另一只咬住他的嘴不让他笑。   二人又在毛毯滚了半晌,顾铮摸摸被咬肿的嘴唇,抱怨道:“别亲了,正事还没讲完呢。”   卓杭心道:出息了,没有事业心的睡懒觉大王,都知道研究正事了。   顾铮说:“国内浩南实业最大的股东是信托机构,生意看似五花八门做了一堆,实则就是家早已经想好退路的离岸跨国公司。”   “信托的本质是‘受人之托、代理财产’,本应与受益人隔离,若受益人经常挪用信托公司的财产,则基本可以判定受益人是信托公司的股东。这种情况下,当公司负债时,债权人有权利追溯受益人信托公司的财产,多地起诉,十有八九都会胜诉。”   “所以毕浩南也不是毫无破绽。”   卓杭叹了口气,“那也要能给他逼到负债啊。”   顾铮捡起一摞多米诺骨牌,在变形金刚玩具前立了个巫婆,在巫婆前立了个$,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说:“疑难杂症肯定不能立刻解决呀,我们可以从结果倒推,最终目的是推倒巫婆。”   卓杭对顾铮的纵容没有底线,而顾铮对卓杭有底线,底线就是法律。   他可不敢让法外狂徒自由发挥。   剑走偏锋的歪门邪道绝对不能做。   “马斯克曾因激进的管理风格,被踢出公司两次,因为他在公司的股份较少,董事会可以直接罢免CEO。现在马斯克学聪明了,持有特斯拉股份的同时,又担任特斯拉的股东,董事会听命于股东,这种操作就相当于给自己买了块免死金牌。毕浩南与马斯克一样,持有浩南实业股份的同时,又担任CEO,所以……”   卓杭接话,“所以毕浩南很难被浩南实业踢出。”   “也不完全是。”顾铮在$前放了个猎人。   “去年我们搞得他们声名狼藉,毕浩南为了不让公司市值下滑,所以换掉了董事。为了证明浩南实业不存在灰色收入,毕浩南效仿西方公司,设立8名独立董事,这些人都是曾经在世界500强企业任职过的高管。这仨月,我通过姜永元的关系,与其中6位取得了联系。”   卓杭会晤,“你想说服浩南实业的独立董事,将毕浩南踢出去?”   顾铮点头,在猎人前放了个小矮人。   “董事会最看重人才,像乔布斯、马斯克这种无法替代的CEO肯定不能换,之前OPEN AI剔除奥特曼就遭到了股东的联合声讨。所以我们要做的是:让毕浩南变成‘可替代’。”   “上次我们截断了浩南实业的现金流,毕浩南为了融资,不得不减持股份,现在他在BVI母公司的股份仅有13%。”   卓杭目光灼灼,“所以只要搞定独立董事,毕浩南就会变成丧家犬?”   顾铮在小矮人前放了个白雪公主,摸摸卓杭的头,无奈道:“恋爱果然会让人变笨。”   卓杭:?   “还缺钱啊。”   “我们至少要收到与毕浩南持平的股份,才能在谈判中掌握话语权。”   卓杭:“……”   顾铮又给他捏了个猪脸,笑嘻嘻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我来搞定,你要做的,就是专心搞钱。”   卓杭点头。   顾铮在白雪公主前放了个王子,拉着卓杭的手轻轻一推——   王子压到公主,公主踢倒小矮人,小矮人绊倒猎人,最后$推倒巫婆。   浩南实业就像多米诺骨牌,巫婆的距离看似触不可及,但只要经过周密的策划,步步为营环环相扣,最后轻轻一推就倒了。   这几个月,公司都是顾铮在管理,正因为有他的付出,卓杭才能专心盯盘搞钱。   之前,卓杭投资会遭到父亲的反对,推进业务会受到母亲的阻挠;现在,向上的通路不再有绊脚石,顾铮与他站在同一阵线。   父亲去世后,卓杭每天都会做噩梦,夜半惊醒,恨不得立刻去掐死毕浩南。   但他不能。   他不能像以前一样不管不顾,现在他有顾铮,他出事了让顾铮怎么办?   为了不让自己犯错,这些天每次想到毕浩南,卓杭都会强迫自己去赚钱。   他想,只要有足够多的钱,就可以注资扳倒浩南实业。   可浩南实业市值200亿,或许他这辈子都够呛能赚到控股50%的100亿;又或者他靠募资筹到100亿,到时候也没人卖浩南的股份给他。   复仇几乎是死局。   今天,顾铮告诉他:无需收购那么多的股份,只要有他在,一切都可以谈。   之前卓杭习惯将阴暗想法藏在心中,现在顾铮给了他多到满溢的安全感,让他可以卸下厚厚的壳。   “我好恨毕浩南,不止一次想杀了他。”   “嗯,他坏!”   “我会努力赚钱,会倾家荡产去收购浩南实业的股份。”   “倾家荡产?没钱我可怎么活?”顾铮故作惊讶,“你现在说这些,是要我离开你吗?”   卓杭面色阴沉,“不,我只是通知你一声,就算倾家荡产,我也会缠着你。”   “哈哈!”顾铮笑着给他一拳。   壁炉中火焰跃动,木柴劈啪作响,卓杭上前抱住顾铮,将他裹得严严实实,把所有寒意都隔绝在外。   窗外大雪纷飞,阁楼内二人紧紧相拥。   高山低谷,患难与共。 第49章 猫鼠游戏   公募基金募集对象广泛,投资门槛较低,市场监管度高;私募基金以非公开的方式向特定投资者募集资金,投资门槛较高,市场监管相对宽松。所以,在日木页金成立初期,业务暂时以私募基金为主。   公司有投研分析师为甲方提供投资建议,有运营人员撰写投资报告,有基金经理负责商务考察……卓杭只负责盯盘,工作日每天上班6小时,节假日在家中喝咖啡看新闻,偶尔日人或者被日,日子过得快乐又性福。   他是轻松了,他男朋友差点儿累成狗。   私募基金就是做圈层,赚的都是有钱人的钱,募资者与甲方之间存在阶级壁垒,有头有脸的企业家只信任顾铮,所以公司的所有募资暂时只能由顾铮去谈。   说白了就是顾铮一个人谈的业务要养活一整个公司。   好在顾铮的单兵作战能力非常强。   北方企业冬天冻土不能施工,顾铮借着慰问工友的噱头与华兴伟走动,一群包工头没活干天天聚在一起打麻将,顾铮跟他们玩了小半月,输了一万多块钱,在华兴伟投资的成功案例驱动下,从工友那募集到了三亿的投资。   年关将至,顾铮借着拜年的噱头与姜永元走动,虽说刚拜师的时候总觉着这假师傅说话拐弯抹角的,后来接触时间长了明白,在姜永元这个位置上的企业家,说话做事都要留三分。   去年年末,毕浩南想让姜永元收购纽腾,姜永元对宗兴和纽腾都做过背调,纽腾早被pass,迟迟不给宗兴付款就是为了压价。姜永元在顾铮刚接近时也做过背调,早就看穿了笨徒弟的小动作,陪着他演戏,不过是为不收购纽腾找个合理的借口罢了。   姜永元与毕浩南相识十余载,不会轻易撕破脸,但没想到事后毕浩南查到他这儿,顺藤摸瓜找到了顾铮。姜永元心存有愧,所以帮顾铮联系到了浩南实业的独立董事。   通过一年的接触,姜永元的朋友都跟顾铮赚到了钱,姜永元便放下了戒备,在顾铮来访时主动表示可以投资三亿。   大佬的周围都是新的大佬,通过新的大佬又可以接触更多大佬,顾铮的人脉圈层越扩越大,慕名而来的越来越多。   顾铮白天跑业务,晚上跟男友翻来覆去,兢兢业业干了一个多月,被榨干了所有精力。   卓杭的可塑性很强,进可攻退可受,还好他需要中场休息、不能一直输出,不然顾铮绝对会死在床上。   之前欲求不满的是他,现在受不了的也是他,顾铮这辈子第一次对床上运动产生恐惧。   王广存听说顾铮成立了基金公司,想投资。顾铮觉着国资企业老板没啥钱,本想回绝,但又想到些别的,于是让袁鸿祯拟了份收购合同。   王广存喜欢喝茶,顾铮去年送的黄金芽,今年带的祁门红茶。   王广存接过红茶,眉开眼笑,“之前在广告公司不干得挺好么,咋突然转行成立基金公司了?”   自西陵药业的营销重点转移到线上,销售额较比去年翻了一倍,企业蒸蒸日上。王广存跟老顾交情匪浅,在顾铮的老东家投放广告又赚了钱,对顾铮有信任基础,便想把钱放他这。   顾铮说:“就不想给人打工了呗。”   “老顾说你这客户挺多,我就也想跟着投点儿钱。”   “嗐,别听我爸瞎说,公司才成立俩月,客户两巴掌数得过来。”   “哈哈,那你们这客户数少,肯定服务得特别好。”   顾铮想了想,说:“跟其它定期举办活动的私募俱乐部相比,我们也没服务得特别好。我谈完基本就不咋管,后续由基金经理对接,会定期发资产报告。”   “呃,那你这初创企业,客户数少、又不能提供更具竞争力的服务,要不是熟人还真不太敢投。”   顾铮挑眉,“我们投资回报比高啊,操盘手会将您的钱放到股市,年化利率最高可达10%,并且是无风险投资。”   现在央行降息,银行定存年化利率2%-3%,理财能给5%,基金公司的中低风险产品不超过8%,10%的无风险投资在基金市场非常有竞争力,看来顾铮公司的操盘手很有实力。   王广存来了兴致,“那我先投100万。”   “100万啊。”   “怎么?”   顾铮摊手,“我们虽然客户数少,但管理的资产规模已经超10亿,这儿的客户最少都投1000万。”   王广存:“……”   刨去基金公司的给甲方的收益和运营成本,操盘手要赚到年化利率15%才能实现盈利,全球股市年化利率为8%-12%,顾铮公司的操盘手,给了他谈判的底气。   顾铮点到即止,切入正题:“比起投钱到股市,我觉着有个项目更适合您。”   “什么项目?”   顾铮说:“收购。”   “啊?”王广存有点儿懵,“你要收购什么企业?”   顾铮说:“河田医院。”   “啊?”王广存更懵了,“河田刚提交IPO,市场估值20亿。”   顾铮还是一副很有底气的样子,“可以去谈啊。”   王广存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   顾铮说:“医疗集团的三大支柱通常是:资金、人才和制度化管理。河田靠肺癌特效药起家,没有人才和制度化管理,就像中彩票的暴发户,不知道如何复制赚钱的方法,手中的钱只会越来越少。据我了解,河田的资金链在前年就出现了问题,所以才打着治疗慢性病的旗号卖假药圈钱。又因这事儿被消费者投诉到媒体,导致口碑下滑,去年一整年没开新的医院。现在提交IPO无非是想融资上市,再将股份套现。”   “所以,河田现在非常需要钱。”   王广存皱眉,“他们需要钱,也不可能100万卖给我啊。”   “谁说不可能?只是需要的步骤多一些。”顾铮说,“河田缺钱,我就先投2亿,要求占河田10%的股权并签订对赌协议,赌约就是:一年之内上市。”   “2亿?河田已经提交了IPO,你要给他们送钱?”   顾铮将收购合同拿给王广存,“倘若河田上市,我就可以抛售股份套现,肯定亏不到。但我更想让他们IPO中断,无法上市。”   “倘若他们没上市,就会触发合同中的清算条件——”   “首先,我具有优先清算权,可以获得初始购买价格2倍的回报。其次,我具有领售权,我可以贩卖他们手中的股份或资产套现,并且我将资产卖给谁,他们就要跟我一样、以同样的价格卖给谁。河田IPO中断没人接盘股价一定会暴跌,他们要清偿我双倍的投资,就会抛售70-80%的股份,变成案板上随意宰割的肉。”   “最后,还需要成立一家出资收购他们的公司,这部分我想与您一起来做。”   王广存还是一脸懵,“不是,这怎么就突然扯到我了……”   顾铮说:“收购的河田的钱我来出,我会将河田的肺癌特效药专利收购到新公司,到时候由您来负责经营。不用耗费大量时间精力管理,借助西陵的销售渠道去铺市场就可以。新公司我出资400万占股80%,您出资100万占股20%,年终结算盈亏,您看成么?”   王广存从事医药行业30余年,积累了大量的人脉资源;顾铮投钱收购技术,出资建立新公司。   二人珠联璧合,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王光存眼睛亮了,“行,没问题。”   顾铮与他握手,笑道:“还得麻烦您配合我演一场戏。”   *   “王总好,王总坐,王总喝茶。”河田老板阎和见王广存想要融资2亿,对资方卑躬屈膝。   阎永逸跟见鬼似的盯着顾铮。   阎和:“这位是……”   王广存喝了口碧螺春,起范摆谱:“这是我侄子顾铮,阿铮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他办事我放心。前几天听说河田提交了IPO,我想分一杯羹,但时间不太充裕,今儿个咱一起把大方向定了,你们以后有事找阿铮聊就可以。”   顾铮兢兢业业演侄子,“王叔管理大厂时间有限,收购细则跟我谈就好,我与阎少也算不打不相识。”   几人寒暄完毕,切入正题。   阎家俩傻子看不懂合同,但现场有律师和法务。法务及时指出融资弊端,面对律师的质疑,顾铮语速不急不缓:“想要获得利益,就要承担对应的风险。若不是看河田已经提交IPO,我们也不会来谈。”   “现在缺钱的公司一大把,王叔的钱,投给谁都可以。”   短短两句,句句直戳要害,瞬间激起阎家对金钱的渴望。   阎和主动找台阶下,“您说的是,借助资本腾飞的企业屡见不鲜,我们不能既要又要。”   律师和法务见老板谄媚,便不再挑刺儿。阎永逸存心找不痛快,问了几个在他看来比较尖锐的问题,顾铮一一解答。   王广存喝惯了好茶,咽不下碧螺春,不过半晌便道:“既然没问题,那就签合同吧。”   于是,阎家兴高采烈地签了合同,心甘情愿地入了局。   离开河田后,王广存擦擦额头冷汗,问:“我演的还行么?”   顾铮吊儿郎当地点了根烟,笑道:“您这就是国资老板本色出演,专业演员都没您演得好。”   夸人的话咋听起来这么像骂人呢!   王广存忽然发现眼前的少年今非昔比,印象中的混小子早已不在,现在的顾铮是以任何身份都能控局的商业谈判专家。   只要河田无法上市,就会触发清算条款,最终满盘皆输。顾铮的目的是夺走阎家赖以生存的肺癌药专利,与其说是收购,到更像存心不让他们好过,也不知道阎家哪里得罪了他。   顾铮将收购黑手伸向河田,收购策略清晰、谈判时从容不迫,上亿的资本博弈在他看来或许只是场猫鼠游戏。   他在布更大的局。 第50章 开窗   “顾铮。”   “嗯?”顾铮趴在床上打游戏,头也不抬。   “枸杞原浆好喝吗?”   顾铮猛然抬头,小鱼人惨死塔下,队友叫骂不断。   苹果手机绝对有窃听功能,男朋友晚上总叫,淘宝便给他推了一堆成人用品;他总唉声叹气,某短视频平台便给他推了一堆保健品。   「他好我也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你好我也好……」   顾铮总刷到类似广告,被主播的营销话术狠狠刺中软肋,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买了箱枸杞原浆。   才喝一袋就被抓到小尾巴。   顾铮支支吾吾道:“那个,客户送的果汁,味道还行,你要不要尝……呃,你应该不爱喝,还是别尝了。”   卓杭挑眉,“怎么,不行了?”   “你才不行!”   卓杭上床,顾铮忽然想到今天轮到他,立刻改口,“不行,我就是不行,一滴也不剩了。”   “你前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前天?”顾铮想起限制级画面,咽了口吐沫,小声嘟囔,“要不是你那么骚,我也不至于……”   “别别别,杭哥,我错了,连轴转了一个多月,让我休息休息吧。”   交往前,顾铮嘴硬心软口嫌体正直;交往后,顾铮满嘴抹蜜得了便宜就卖乖。   轮到他就往死里干,轮到卓杭就耍无赖。   “总是说话不算数,你的脸皮呢?”   “我早就没有脸皮了。”   “你的尊严呢?”   “草都草了,还要什么尊严。”顾铮半点儿没有跟甲方谈判的架势,就会吭叽,“杭哥,我腰疼,真要废了,要不也不能买补品喝。”   卓杭懒得废话,直接把人掀翻。   “交往前,你说会给我做好吃的,结果骗到手了一顿饭也没做。”顾铮委屈巴巴,“你不喜欢我,就是想弄我!”   卓杭抚上他的的腰,无奈道:“不是说腰疼么。就是想给你按按,不做别的。”   “哎呦,轻点儿。”   卓杭放轻力度,“想吃什么,明天给你做。”   顾铮轻哼了声,“随便。”   卓杭手掌很大,在背部展开能完全包裹住他的腰,骨头响了几声,弯曲的脊背得到放松,手掌沿着脊椎向上,反复推压揉按,捏得顾铮很是舒爽。   “舒服吗?”   “嗯嗯。”顾铮得寸进尺,“师傅,加个钟。”   卓杭拉开床头柜,在一堆乱七八糟的道具里捡了瓶油。   按摩油在手掌搓热,与皮肤摩擦,从肩颈开始沿着脊椎两侧缓缓向下。顾铮感受温热的触碰,嗅到精油的香味,觉着跟捏脚小妹用的味道不太一样。   直到精油渗透皮肤,浑身燥热,才察觉不对。   “你用的什……”顾铮回头,撇到装精油的瓶子,两眼一黑。   顾铮被大数据精准狙击,能买枸杞原浆当然就能买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前太忙一直没功夫用,现在休息几天正准备用,没想到被卓杭捷足先登。   卓杭将他翻过来,沿着小腿捏到大腿,反复触碰腿根,精油浸得身体很敏感,顾铮被弄得很痒,想要更多触碰,偏偏卓杭很有职业素养,专心按摩拒绝揩油。   顾铮急了,“杭哥,我难受,你摸摸我。”   卓杭弄进去点儿油。   “嗯……”   顾铮之前死活不做下方位,现在习惯成自然,被弄得来了感觉,皮肤泛红,脊背弯曲,像只被蒸熟的虾。   正舒爽时,卓杭又停了。   “不是说不做么?”   “谁说的,什么时候说的?”顾铮勾上他脖颈,“快动,我想做。”   清晨,柔和的日光洒在面颊,卓杭睁眼,凝视身侧睡颜。   顾铮鼻梁挺直,撑起坚毅的轮廓,睫毛随着呼吸颤动,英俊的面容平添几分温柔。   卓杭想亲亲他,又怕亲醒他。   算了,累了大半宿,让他多睡会儿吧。   卓杭放轻动作,套上小绵羊睡衣,关上卧室的门。他在客厅做了杯咖啡,然后审阅数据分析师做的数据报告,并告知基金经理:年前在家办公,最后九点准时来到书房,开机盯盘。   操盘手穿着睡衣,手捧热乎乎的咖啡,开盘后平静的目光瞬间变得锋利。   他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股民说:炒股就像小学生的书包,不是书,就是本。卓杭觉着,股市有赚就有赔,只要对的比错的多就可以。   赚过快钱的人,很难从事平庸的工作,炒股追求的就是心跳,钱在操盘手眼中不过是一串数字。   疯批之前用激进的投资方式搞钱,会收手第一次是因为要在国庆前赎回绿水鬼,第二次是怕做空失败要快速平仓,第三次是为了在6月底清掉卓氏的债。   也多亏这些桎梏,让卓杭慢慢学会见好就收。   为了不倾家荡产,卓杭立了3项投资原则:1.就算个股再好,最多也只用10%的资金持有,不再all in;2.不买看不懂的股票,只赚自己认知领域内的钱,不再鲁莽行事;3.用10%的资金持有风险债、黄金等资产,做风险对冲。   顾铮怕卓杭赚不到收购浩南实业股票的钱,用收购河田给他兜底;而卓杭为不倾家荡产,砸盘时会给顾铮留钱。   他们都给对方买了保险。   炒股一定要及时甄别筛选信息。   财经新闻消息滞后,某些企业出现重大利好的消息,开盘就会涨停,出高价集合竞价也只能抢到几百手,想重仓持有堪称天方夜谭;财经新闻是消息滞后,而主播是不靠谱,大部分主播都会联合机构,不排除刻意煽动股民的可能。   所以,卓杭买股大多是看K线,参考个股历史走势,通过筛选真实财经信息,判断机构投资动向,可以将选股风险降到最低。   尽管谨慎,但股市变幻莫测,专业水平只能降低出错概率,不能做到万无一失。   就比如去年是蛇年,不仅带“蛇”字样的股票涨,就连葫芦娃都跟着连涨7板,因为葫芦娃打蛇。   还有眼镜公司的股票也跟着涨,因为眼镜蛇。   很多刚入市的韭菜选股毫无道理,就是看着公司名直接冲。   股市每到年末都会出现玄学,股价波动幅度较大,很多机构谨慎投资,为保险起见会把钱集中在沪深300,只有卓杭反其道而行。   因为操盘手设了一个月的局,现在到了收网的时机。   大多数操盘手看K线分析模型,就是为了在压力点支撑点买进卖出割韭菜,卓杭很少割韭菜,因为他看的是公司的实际价值。就像巴菲特看中了苹果的发展潜力,所以长期持有,不看好苹果的未来发展,所以近期抛售。   卓杭之前怀疑百源新材财务造假,所以大举做空;认定浩南实业市值虚高,所以对空对冲……这些都是基于公司的实际价值。   公司的实际价值是操盘制胜的关键,操盘手要做的就是:将市值未达预期的个股炒高,或者将估值虚高的个股拉回正常线。   虽有底层逻辑,但实际操作并不容易,因为总有跟风的韭菜。   股民大致分两类:个人和机构。机构组织散户集体建仓违法,但若是韭菜非要盲目跟风谁都管不了。   卓杭被韭菜大军坑了几次后,得出结论:打不过就加入。   卓杭在上月建了自媒体号,没认证机构,算是游资,直播时不说话,只对着显示器秀操作,选的股票十买九涨,粉丝便越来越多。   每年春节前后,股市都会闪现割韭菜的妖股,经常有粉丝问卓杭:您预测今年的妖股是哪支?   卓杭从不跟粉丝互动,今日开播一反常态,第一句话就是:“我要抛万陀商贸。”   起初万陀商贸涨势迅猛,卓杭并没在意,但见这支股票连续2次踩着跌停线在尾盘集合竞价时间涨停,嗅到了些熟悉的味道。   之前海湾科技控盘时也是这种操作。   做高股价的方式有很多。卓杭之前做多宗兴木业是先让廖氏兄弟大量收购股票,然后在股价低时用1-2亿的现金流控盘,这种操作比较温和,不会对股民和市场造成冲击;而毕浩南用的是砸盘的方式强行拉升股价,这种操作可以用更少的钱控盘,也能迅速吸引韭菜跟风买入。   浩南实业是上市公司,每季度都会对外做资产披露。卓杭发现每到年底,浩南实业持有的股票都会减少,通常企业不会将股市的资金挪到现金流,所以这部分钱还在股市,对外宣称是空仓,实则是另做他用。   所以,万陀商贸大概率是毕浩南控盘的妖股。   资金流是企业的命脉,卓杭要切了毕浩南的动脉。   卓杭连续一月当日做T,低价买了些万陀商贸的股票,此时联合韭菜大军一并抛售,万陀商贸接连一周开盘跌停,被打得措手不及。   毕浩南继续注资救市,卓杭立刻用两融账户大举做空。   游资账户在短短一周净赚2亿,韭菜大军跟风怒赚8亿,毕浩南注资炒上来的股价亏得血本无归,八成是要哭着过年。   商战攻击对手的方式有千万种,浩南实业虽被多空对冲重创,然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用资本压制卓氏错错有余。毕浩南本可以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却偏偏选了最耗时费力的一种。   对空对冲卓杭搞了毕浩南10亿,毕浩南反手就让卓有智的股份损失20亿,逼得人家破人亡又假惺惺地来灵堂祭拜。   猾贾睚眦必报、丧心病狂又阴险狂妄,卓杭要让他血债血偿。   至此,与毕浩南的博弈正式拉开帷幕。   上天给卓杭打开了外貌的门,关上了其余所有的窗,让他自出生便用这张漂亮的脸承受世间苦难。   他曾想划烂这张脸,但现在觉着命运越是不公,他就越不能低头。   复仇的方式并不唯一,没有机会,就制造机会。   未来也不是一条路走到黑,这条路走不通就换另一条,顾铮会在远处举着火把,为他照亮通路。   上天不给他退路,那他就逼着自己变得强大,不断向前。   上天不给他开窗,那他就自己踹开。 第51章 家   顾铮神经大条,布置小洋房时留下了很多后遗症,比如厨房的壁柜打好后,量了长宽没量高,买完冰箱放不进去,这就导致客厅放了两个冰箱,卓杭做饭时只能到客厅拿菜。   卓杭想再买个冰箱,又感觉家里三个冰箱有点儿浪费,只得作罢。   路过客厅时,顾铮正在做仰卧起坐,咬牙切齿地打气,势必要练出8块腹肌。   卓杭忍不住道:“练腹肌是小腹发力,你总抻脖子,容易伤到颈椎。”   “站着说话不腰疼,做你的饭去。”   交往前,卓杭仅凭一张脸给顾铮钓成翘嘴;现在,顾铮见他光膀子就挪不动步。   顾铮比起他的脸,似乎更喜欢他的身体,每次都要又掐又啃,卓杭不想让外人误会他被家暴,只能穿高领羊绒衫出门。   虽然顾铮怪异的癖好挺折磨人,但在生活中却对他很好。他末梢神经供血不好,经常手脚冰凉,顾铮好心买了个泡脚桶,结果10多升的大桶要手动接水放水,有这时间,都能洗10次脚了。   小洋房送阁楼和地下室,实际使用面积超400㎡,顾铮想雇阿姨收拾,但卓杭不想。他拥有的太少,对每样事物都很珍惜。他会将顾铮买的衣物收纳整齐,每天睡觉前都会将绿水鬼收进盒子中,小洋房是他的私属物品,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顾铮拿偏执狂没办法,又怕他累到,就买了个扫地机器人,结果机器人遇到毛毯就拐弯,瓷砖擦不干净,还不能上楼……可以说是啥用没有。   冰箱、洗脚桶、扫地机器人买的都不尽人意,卓杭怕阁楼再添废品,禁止男友再买家用电器。   晚餐两菜一汤,一荤一素,顾铮没什么胃口,卓杭说:“睡懒觉不吃早饭,起来第一顿没胃口不好好吃午饭,现在运动完还不吃晚饭,什么都不吃,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可能是靠光合作用吧。”顾铮两只手放在下巴,比了个花朵脸。   卓杭捏捏他的脸。   “哎,你怎么总捏我的脸!”   “还有,你怎么话越来越多,说好的高冷男神呢!”   周遭空气霎时低八度,深邃的眸似深夜寒星,卓杭明明就在身边,顾铮却感觉他很遥远。   他们中间就像隔了块玻璃。   顾铮伸手,穿过玻璃,抓住卓杭,“你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卓杭垂眸,“我可以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一直呆在你身边。”   因为没得到过爱,所以卓杭不知道如何正确地回报爱。   顾铮没长性,卓杭怕自己不够好,怕顾铮腻了倦了。   先是威胁顾铮不许离开,现在又迎合顾铮的喜好改变自己,说到底都是因为太珍惜这段感情,不想失去。   顾铮抱住他,很是心疼。   是啥样的家庭环境,能让他活成这样?   为了得到父母的爱,他在家还要伪装,这些年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我知道真实的你是什么样,接受并喜欢你的全部,所以你可以不用伪装。”   “你长得好看、会赚钱、还会做饭,我超级喜欢你,真的!”   为了给男友更多安全感,顾铮一连说了好多个“喜欢”。   “杭哥,处对象不是谈生意,你不要这么累。”   顾铮想了想,说:“你要是觉着恋爱的关系不牢靠,我们去外国领个证也成。”   卓杭瞳孔瞬间放大,惊讶中掺杂着些许紧张。   顾铮存心逗他玩,故意道:“不过你不要妄图通过婚姻来窃取我的财产,我家宪法有规定,配偶没有财产继承权。”   “你家宪法?”   “是啊。”顾铮点头,“家办最重要的作用就是财产隔离,能让祖辈破产也能为后代保留遗产,也能让配偶离婚分不到50%的财产。”   “外公那个年代的家庭大多是多生,但是外婆生完我妈就大出血不能再生了。外公与外婆感情很好,所以在家办设立了家族宪法。外公的本意是对外婆不离不弃,所以这条内容刚开始是:倘若离婚,发起方必须净身出户。后来因为看不上我爸,在我妈结婚时,改成了:倘若离婚,配偶没有财产继承权。”   这几句话信息量太大,卓杭有点儿懵。   他从未想过,会和一个男人结婚。   更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嫁入豪门。   “就算你炒股赔钱了,我也养得起,所以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顾铮看过来,像是随口一提,“再过两天就除夕啦,杭哥想怎么过?”   过年肯定都是要回家的,顾铮话留三分就是不想他尴尬。上次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他说需要时间。现在他们关系稳定,公司初具规模,再加上刚坑了毕浩南一笔……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卓杭说:“我跟你回家。”   除夕清晨,顾铮不情不愿地起床,运动裤提到一半,脱了换成牛仔裤,找了条暗纹皮带挂古筝。   卓杭比他早起些,此刻正在厨房煎鸡蛋。   顾铮闻着味儿飘过去,下巴挂在卓杭肩膀,张嘴等投喂,卓杭不近人情道:“先去刷牙。”   二人吃完早餐,踩着拖鞋一起贴春联,红彤彤的福字映照喜洋洋的笑脸。   卓杭对着镜子整理仪容,顾铮调侃道:“勾引我时你都没这么认真打扮过,要不是知道去我家,还以为你是有了外遇呢!”   玄关立着卓杭精挑细选的四箱登门礼,顾铮拎箱子时差点儿闪了腰。   “买的啥啊,这也太沉了。”   卓杭接过最重的红箱子,说:“金条。”   顾铮:“……”   不愧是你。   *   李琳开门,圆圆啪嗒啪嗒往外跑,顾明宇坐在客厅脖子抻老长,与儿子对视的刹那,立刻缩回脖子低头喝茶。   “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小弟。”顾铮举起圆圆。   卓杭伸手去抱,手中金条“哐当”落地,差点儿给地板砸出个坑。   李琳:“……”   “小王八蛋不介绍你娘先介绍狗!”   “这么重的东西,让这么漂亮的孩子拎一路,你还是不是男人!?”   见妻子喷火,顾明宇不再装深沉,慌忙小跑到玄关。   “顾铮,咋这么没眼力见呢,快去给客人倒水。”   顾铮:“……”   卓杭本以为豪门世家门槛高,来之前想了好几种开场白,没想到一句都没用上,干巴巴地自我介绍:“伯父伯母好,我是卓杭。”   李琳眉开眼笑,领着卓杭进屋。   客厅背景墙内嵌着齐白石先生的虾,椅子是鸡翅木的,茶几是榫卯结构的,考究的布局蕴着淡淡的东方禅意。   平层不大,乍眼一看也不奢华,钱都藏在细节里。   顾铮端茶倒水,顾明宇瞄了眼杯中的君山银针,指挥道:“再去切点儿水果。”   卓杭本以为顾明宇支开顾铮是有什么重要的话与他单独说,没想到老顾掀开紫檀雕花桶,翻出块茶饼,得意洋洋道:“尝尝我的黄山毛峰。”   终于知道顾铮爱嘚瑟是随谁了。   圆圆跳上椅子,往卓杭怀里蹭,李琳说:“它平时可腼腆了,看来是很喜欢你呢!”   顾铮端水果回客厅,拎着小弟脖颈,没好气道:“别乱蹭,滚一边儿去。”   一家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长辈们没问卓杭的家庭情况,十有九句都是在骂儿子。   终于知道顾铮为啥脸皮厚了。   灯火通明的除夕夜,一家人围着桌子看春晚。   李琳问:“会包饺子吗?”   卓杭点头。   于是,顾明宇系上围裙跟卓杭一起包饺子。   顾铮怕他爸乱说话,屁颠屁颠跟过来,问:“怎么包啊?”   “之前教你你不学,现在……”   “欸你哪这么多话!”李琳给老公一杵子,摘掉帝王绿手镯,不好意思道:“我也忘记怎么包了,顺便……教教我呗。”   顾明宇捏的饺子又圆又胖,李琳说这种容易露馅,所以捏了几个细细长长没什么陷的。卓杭包的饺子跟人一样好看,顾铮捏的像车祸现场。   “你就会帮倒忙,滚一边儿去。”李琳撵儿子。   顾铮不敢顶嘴,灰溜溜地滚了。   李琳与卓杭聊了几句A股,之后又聊基金、聊投资,顾明宇插不上话,只能兢兢业业擀面皮。   零点时分,窗外河对岸燃起烟花,与去年在顾铮手机中看到的一样,今年他们站在一起。   “杭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李琳给卓杭包了个厚厚的红包,卓杭回房间后下意识将红包给顾铮,顾铮又开始玩抽象。   “就算你给我再多钱,也休想碰我分毫!”   于是,为了不打破“轮流”制度,二人只在家住了一天,大年初一晚上就要回小洋房。   临走时,顾明宇送卓杭盆红彤彤的帝王花,说:“先养养试试,养活了再给你几盆克瑞墨大牡丹。”   二人在小区门口叫了辆出租,卓杭捧着花盆,心想:顾铮谈客户没车不方便,也是时候再买辆车了。   回到家后,顾铮问:“要不咱家也养条狗?”   卓杭摇头,“我狗毛过敏。”   “哦,那好吧。我也不是很喜欢狗,就是看你挺喜欢圆圆。”   卓杭想了想,说:“我家曾经养过狗,也是只可爱的泰迪,但是我妈因为我过敏,就把狗扔了。”   “那天下着雨,她说,要带狗出去遛弯,过了半小时,她自己回来了。”   “我在家里,听到狗在外面挠门,想开门。她说,扔狗就是为了我,让我不要开门。”   顾铮握住他的手。   卓杭继续说:“我当时想,就算为了我,能不能别让我知道呢?”   “狗不是我让她扔的,为什么要让我知道呢?”   这是卓杭第一次主动提及家庭情况。   他不愿回忆的悲惨童年,想忘也忘不掉的痛苦经历,从今天开始变得不一样。   “这些年,每次看到泰迪,我都会想起被扔的那只,直到看到圆圆——”   “我想,我可以多与你回家看看它。”   卓杭在阴暗潮湿环境中成长,万幸没有变成扭曲的怪物。   他熬过暗淡无光的岁月,等来顾铮,人生不再下坠,往后尽是坦途。 第52章 摘表   卓杭作息规律,但男友作息时间非常叛逆,白天不起床晚上不睡觉,工作日还好,休息时便彻底放飞自我。   “顾铮,睡觉。”   “等会儿啊,这局结束的。”顾铮狂按手机。   卓杭摘掉手表。   顾铮条件反射,立刻退出游戏。   因为卓杭摘表,通常就代表:我要干你了。   但也有例外。   顾铮说:“我约上了浩南实业的独立董事,后天在多伦多见面,明天下午的机票,预计出差一周。”   “嗯。”   “嗯什么啊,出差一周!我要离开你一周!”   “哦。”   “‘轮流’要暂停一周!”   “嗯?”卓杭终于给了点儿反应。   顾铮气鼓鼓道:“今天我想做上方位。”   “为什么?”   其实他们都知道在下面也能爽,但顾铮不想哭,卓杭不想叫,所以就都想在上。   “哎呀,你什么时候做都行,但我要是长时间不做就会分心,分心就谈不好客户,谈不好就……”   卓杭淡淡道:“行,今天你来,回来补上。”   顾铮得寸进尺,拉开床头柜,“那,你能不能穿上这个?”   大年初五,窗外银装素裹,洋房内春色无边。   顾铮双手捂住烧得通红的脸,眼睛透过指尖缝隙看裹着黑丝的长腿。   “太短了,提不上来。”   卓杭本就臀线高,腿比同样身高的男士长一些,穿丝袜的又大多是女性,品牌方不会量产赔钱的尺码,所以倒霉的黑丝裤腰卡在大腿——   看上去更色了。   顾铮咽了口吐沫,翻箱倒柜找其它款式。   “你,你,你试试这个。”   买丝袜的是他,不好意思的也是他。   卓杭接过巴黎世家长筒袜,设计师或许是怕丝袜掉下来,设计了吊袜带,只不过这东西夹在四角内裤上,感觉怪怪的。   于是,卓杭换了袋子里的那条。   顾铮捂住鼻子喊“救命!”   卓杭给他擦鼻血,顾铮再也受不了,糊弄几下直接进去。   “别换表情,爽了也别表现得那么爽。”   “对,就这种性冷淡的表情,配合这条袜子。”   “再叫几声,呜呜,谢谢杭哥,我吃真好。”   顾铮抓着吊袜带,边擦鼻血边干,激动时拽坏了内裤。   卓杭从初五叫到初六,第一次被搞到精神恍惚。   清晨,顾铮电话铃响,卓杭见他跟只死猪似的岿然不动,只能替他接电话,还好来电人他认识。   卓杭:“华叔,新年快乐。”   华兴伟:“顾……啊,卓杭,你们在一起呢?”   “他在睡觉,有什么事儿可以先跟我说。”   对面顿了两秒,才说:“呃,后天惠灵举办慈善晚宴,我可以带一人同行,想问下顾铮有没有时间。”   受邀参加慈善晚宴的要么有名要么有钱,华兴伟想让顾铮陪酒,顾铮也能借着晚宴拓展圈层。   卓杭果断应下。   电话吵醒了睡懒觉大王,顾铮擦擦睡出来的口水,迷迷糊糊说脏话,“谁他妈大早上打电话,傻……”   “是华叔。”   顾铮揉揉眼睛,鼻孔挂着鼻涕泡,鼻音很重,“咋了?”   “后天去参加慈善晚宴。”   “啊?”顾铮皱眉,“可我今天下午就要走了。”   “你走你的,晚宴我去。”   “啊?那怎么行!”   在一起小半年,顾铮将他照顾得很好,为他点天灯,给他买厚厚的羊绒衫,主动揽下公司管理、忙里忙外谈客户、不让他分心其他业务……这就导致本就孤僻的卓杭几乎没有社交。   顾铮严肃道,“你胃不好不能喝酒,穿不暖就会手脚冰凉,参加宴会要喝酒还要穿西服,你……”   卓杭反问,“不让我出门,我是拿不出手、见不得人么?”   “不,只是……”   “顾铮,你不用将我保护得这么好。”卓杭说,“公司是我们两个人的,你不要将活都揽到自己身上。”   “你之前让我放手去做,前几天又说炒股赔了可以养我,但实际上,我不是花瓶,没有那么脆弱。”   “我也可以成为你的后盾、为你分忧。”   惠灵慈善晚宴在襄城举办,华兴伟说有个俞城的朋友也受到了邀请,可以开车带他们一起去。   于是,初七下午,一辆揽胜SV Coupe停在小洋房前。   卓杭上车,与华兴伟一起坐在后座,华兴伟介绍:“小沈,这是卓杭,顾铮男朋友。”   沈月生:“……”   卓杭:“……”   身价过亿的企业家都是人精,包工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一通电话就捋顺了顾铮和卓杭的关系。   卓杭恨自己没看清司机就上车,此刻尴尬得脚趾扣地。   华兴伟继续介绍,“卓杭,这是沈月生,品胜教育老板,全国有100多家分校。”   华兴伟为什么以顾铮为纽带来介绍他?   这说明华兴伟知道沈月生认识顾铮。   他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顾铮或是沈月生与华兴伟提过对方。   卓杭攥拳,冷冷道:“好久不见。”   沈月生点头,“嗯,4年。”   华兴伟哈哈笑道:“原来你们认识啊,这不巧了么!”   俩冰块没吭声,华兴伟没话找话,一会儿跟沈月生聊儿子的学业,一会儿跟卓杭聊投资,聊到揽胜开上高速,嘴贱问了句:“你俩咋认识的啊?”   卓杭:“大学同学。”   沈月生直踩地板油,揽胜车速瞬间飚到200,点了根烟道:“俞城参加晚宴的就仨人,这都能碰到前男友现任,还真是巧了。”   车内振聋发聩的交响乐,揽胜在高速一路狂奔。   沈月生边抽烟边开车,卓杭低头看财经新闻,华兴伟满头大汗如坐针毡。   香烟燃尽,车速降到不会吊销驾照的速度,华兴伟终于松了口气。   “品胜这么多门店,怎么不上市?”卓杭问。   华兴伟刚松的气又提到了嗓子眼儿,卓杭这话意指:品胜有问题,所以不能上市。   “正准备提IPO。”沈月生淡淡道,“顾铮呢?”   华兴伟抓紧安全带,沈月生这话意指:你俩感情有问题,所以他没跟你一起来。   “华叔只能带一个人参加晚宴。”卓杭说,“公司相互扶持、有活一起干,顾铮去多伦多谈客户,我就替他来这了。”   华兴伟:他有公司你也有,还是跟他前男友一起开的,牛逼啊,这不得把他气死!   “有些人就是喜欢唱反调,小时候家里越是管着他,他就越要上房揭瓦。长大后找个太顺着他的,没有激情就会分,就得找个跟他唱反调的,才能长久。”沈月生说,“这就是富兰克林效应。”   华兴伟:他是天降,你是竹马,说话还上升到心理学范畴了,你更牛逼!   卓杭自动过滤掉不想听的部分,说:“谢谢你的祝福。”   “我问顾铮在哪,是真的找不到人。”沈月生叹了口气,“他说可以承接公司上市业务,建议我先在海外注册公司,我注册完公司,他一直不回信息。要不是今儿个遇到你,等会晚宴我就联系别的公司做IPO了。”   “他……可能打游戏是忘回了。”卓杭给顾铮找补,“晚点儿把资料发我,我让公司的人帮你做。”   “嗯,行。”   华兴伟见俩人上一秒水深火热,下一秒化干戈为玉帛,心想:你们gay都这么大度么?   车速降到了不会罚款的速度,交响乐换成了轻音乐,沈月生专心开车,一路风平浪静。   临下车前,卓杭解开衬衫扣子,露出脖颈斑驳红痕。   夜幕低垂,揽胜驶进襄城中心的宫殿式建筑,在酒店门口停车。   红毯从拱门延至宴会厅,服务生鞠躬相迎,仨人进门向东,寻找他们的席位。   来宾的座位按照咖位、财力、资源划分,华兴伟这种有点儿小钱的包工头只能坐在东区,沈月生也在东区但位置比较靠前。   “正好有些投资的事儿想咨询你。”沈月生问,“要不,你跟我坐?”   华兴伟能带人,沈月生当然也能带人。   “你去跟他忙正事儿吧,甭管我。”华兴伟大度道,“等顾铮回来,我再找他喝。”   于是,现任和前任坐到一桌儿。   沈月生开门见山,“一会儿我帮你拉投资,品胜上市免费帮我做了吧。”   卓杭:“……”   用别人的钱给你买单,真有你的。   见同桌儿宾客来的差不多,沈月生故意提高音量,“1000万放你们公司1年,有多少收益?”   卓杭答:“无风险收益100万,想要更高收益可以选购不同风险的组合套餐,或者投资项目。”   此话一出,这桌儿人眼睛全亮了,纷纷要加卓杭好友。   卓杭对沈月生比了个手势:OK   沈月生漫不经心地翘起二郎腿,两指夹着高脚杯,抿了口酒。   身后传来一股恶心的香水味儿,卓杭皱眉。   “现在的年轻人真沉不住气,靠运气炒股赚到钱,就以为一直能稳赚不赔。”毕浩南皮笑肉不笑,“炒股敢承诺年化收益10%,莫非看中的是甲方本金?”   卓杭极力控制骂人的冲动,凉飕飕道:“你炒股赔了,就咒别人也会赔?”   毕浩南故意激他,“浩南实业做的是实体经济,为了资方财产的安全,我们可从来不碰旁门左道。”   卓杭刚想说话,沈月生碰了下他的腿,淡淡道:“毕总之前不是在西区坐么,这回怎么来东区了?”   “难道是去年做生意赔钱,从主桌儿下来了?”   “这么说,跟着您投资,也赚不到什么钱啊。”   三句话怼得毕浩南脸色发绿,说不过便开始玩阴的。   山鹆~息~督~迦6   “上次在你爸灵堂陪你跪着的,是你大学同学,现在这位该不会也是你大学同学吧?”   “你爸知道你是同性恋吗?”   公共场合,要给资方留好印象,不能意气用事。   毕浩南怎么说卓杭,他都能忍。但提到父亲,他忍不了。   卓杭摘掉绿水鬼,对沈月生说:“帮我拿一下。”   沈月生:?   卓杭起身,又补了句,“拿好了,这是顾铮送的。”   沈月生:“……”   卓杭走到毕浩南面前,一拳砸歪他鼻梁。 第53章 澄思寂虑   毕浩南鼻骨断裂,但没有粉碎性骨折,经法医鉴定为轻伤,卓杭以妨碍治安罪刑拘5天,并处以10万元的赔偿款。   顾铮回国那天,卓杭刚好回家。   “请解释一下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儿?”   顾铮刚下飞机看到重磅新闻,气得火冒三丈,立刻对男友兴师问罪。   照片中卓杭与沈月生坐在一起,新闻标题是《浩南实业CEO出言不逊,日木页金法人冲冠一怒为蓝颜》   卓杭只能说出渣男经典语录,“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沈月生帮我拉投资,毕浩南搅局,我一冲动就把毕浩南揍了。”   顾铮连续倒时差,面色暗黄精神不济,但商务谈判谈多了就会形成固化思维,下意识拆解逻辑。   男友的话漏洞百出,毫无逻辑。   “沈月生为什么会帮你拉投资?”   卓杭:“……他说帮我拉投资,让我免费帮品胜做IPO。”   “什么?!”顾铮难以置信道,“IPO中介费市场价动辄百万,科创板搞不好要上千万,你就这么答应了?”   卓杭沉默。   顾铮恨铁不成钢,“沈月生先是给我拜年,然后像是不经意地问我能不能做IPO,他就是故意在过年聊生意好压价!我一直没回信息,就是想等初八上班让项目专员评估个合理的价格,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我还以为……”   “你以为我不回他信息,是怕你看到我们有联系?”顾铮没好气道,“纹身洗了、也让你干了、你怎么还是这样没安全感?就不能多信任我一些吗?”   卓杭低头抠手指,也不说话。   通常顾铮不开心,男友就会立刻道歉,这次有些反常。   顾铮猜他是有什么心结,所以才不吭声。   “沈月生谈生意特别抠!”顾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让前男友背锅。   “华叔说品胜盖楼上亿的工程款,沈月生就让他赚了几百万;陈夕说品胜在澜海投放广告,销售毛利没有超5%的时候,管他叫‘沈扒皮’!他就是看我不在,故意找你谈,存心欺负老实人!”   原来是因为沈月生太抠,华兴伟才跟顾铮吐槽,而不是他们主动跟华兴伟提及对方。   卓杭松了口气,轻轻拉了下顾铮衣袖,小声说:“投资没拉到,还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顾铮见男友解了心结,抱着膀子开始算账,“都能在晚宴打人呢,你也不是什么老实人。”   “惠灵慈善晚宴啊哥,124位有头有脸的企业家,248双眼睛看着,你要打人也稍微挑挑场合啊。”   “之前总说我意气用事,那你呢,你的脑子呢?”   卓杭垂眸,“对不起。”   顾铮看他这反应琢磨过味儿:杭哥不是冲动的人,会动手肯定是因为毕浩南说什么过分的话了。   “揍得好,他活该,我去参加晚宴也肯定揍他!”   “不过,你打都打了,为啥不让记者多拍几张照片,日后拿出来看也好解解气。”   卓杭不好意思道:“可能是因出拳太快,记者们反应过来时,毕浩南已经趴下了。”   闷声不吭练了20年散打,出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仅记者没反应过来,就连现场的安保人员都没反应过来,多亏沈月生眼疾手快上前拉架,不然民事纠纷就要上升到刑事案件了。   “你是出风头了,记者们把你照片拍得可帅了,一群颜粉在评论区哭着喊着要给你生猴子呢!”顾铮哄完人,又把话绕回去,语气凉飕飕的,“就不该让你去参加晚宴!投资投资没谈成,搭着人工成本给品胜做IPO,还把人打了!”   卓杭本以为顾铮是随性散漫的人,没想到什么飞醋都吃。   吃前男友的醋,还跟路人较劲,真是不讲道理。   卓杭叹了口气,妥协道:“我错了,以后不出去了。”   顾铮奸计得逞,轻哼一声。   香香软软的小绵羊,怎么能出门遭人觊觎,就该被藏在家里!   看热闹的很好奇打毕浩南的人是什么身份,“日木页金、卓杭、沈月生、品胜教育、沈卓CP”等关键词在各大媒介检索量直线攀升。   卓杭一拳打歪了毕浩南的鼻骨,同时也打开了日木页金的流量。   顾铮看着满屏幕的“沈卓CP”太阳穴突突跳,咬牙切齿地拨通前男友电话。   “卓杭都答应帮你做IPO了,就别蹭这点儿流量了。”   “啊,什么流量?”   “品胜词条你挂上去的吧?”   被戳掉底,沈月生四两拨千斤,将装傻充愣发挥到极致,“这是网民检索的自然流量,真不是我干的。”   “品胜检索频率远不及日木页金,毕浩南被揍心中有火,我觉着他肯定会在这里做文章,搞不好让你们上个热搜。所以,现在有空来替我操心,还不如先管管你们自己。”   这话虽然说得刻薄,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顾铮:“上热搜我就花钱撤。”   “我劝你最好别撤。”   “为什么?”   沈月生:“我刚让陈夕装修了品胜官网,还发了很多PR新闻稿,只要有人检索词条,就会看到品胜的发展历程、师资介绍,这样能为以后融资先打个底。”   “既然有人检索,那就充分利用呗。”   “毕浩南要是让你们上热搜,你就接住流量拉投资,气死他!”   顾铮茅塞顿开,立刻联系媒介发通稿,又让林奕然帮忙建立公司品牌形象。果不其然,毕浩南鼻子还没拆线就买热搜阴人,顾铮顺势接了这铺天盖地的流量。   很多散客看到日木页金的理财案例,慕名而来,基金经理天天加班接待客户,公司短短一月进账20亿。顾铮一边联系袁鸿祯办理手续,一边又招了些职能岗位的员工,将公司从私募基金发展为公募基金。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毕浩南接连吃瘪,心有不快,便开始翻旧账。   2026年4月初,浩南实业以侵犯商业秘密罪、内幕交易罪,起诉宗兴木业,涉案人员有廖氏兄弟和卓杭。   日木页金较大的资方都是关系户,有信任纽带,负面新闻对公司没太大影响,但宗兴木业股价缩水,连带收购方戎元集团也跟着倒霉。   姜永元与毕浩南沟通未果,彻底撕破脸,顾铮火速前往北市,与师傅商讨应对策略。   “轮流”第二次被迫暂停。   姜永元先是让律师与法务团队提交答辩状,证明宗兴不存在以盗窃、利诱、胁迫或者其他不正当手段获取商业机密的行为,侵犯商业秘密罪不成立;再让廖氏兄弟提供股票账户交易记录,法人注资回购股票合法合规,内幕交易罪不成立。   解决完法律问题,便开始做企业公关。先让企宣部为廖氏兄弟拍创业史,剪辑成7分钟长的纪录片,斥资买媒介头条,为宗兴木业树立正面形象;再与市党委联合走访贫困山区,戎元集团主动为空巢老人翻修房屋,提升社会公信力。   做完公关,就开始反击。毕浩南能张嘴咬人,姜永元当然也能釜底抽薪。之前卓杭做空隆湾商贸,只是让记者发了篇通稿,怀疑“洗钱公司控股人是浩南实业CEO”,并无确凿证据;现在姜永元进行股权穿透、直接所有权、间接所有权分析,带着所有证据起诉浩南实业。   原告变被告,浩南实业股价一落千丈,姜永元扳回一局。   商业大佬博弈,牵一发而动全身。   与姜永元相关的毕浩南惹不起,于是便撇开宗兴木业,将矛头对准卓杭。   股票账户,凡操作必留下痕迹。   毕浩南以恶意做空罪,起诉卓杭。   原告不是有瑕疵的隆湾商贸,而是百源新材。   这事儿已经过去一年半,不知道毕浩南是怎么煽动百源新材的,况且就算胜诉,对他也没好处。   丧心病狂的猾贾已经心理扭曲到费力不讨好的程度,就是存心让卓杭不好过。   还好卓杭做空百源新材时又买了很多其他股票,去年一整年都在做短线,两融账户交易频率很高,于情于理都解释得通。并且做多宗兴木业时,卓杭为了坑毕浩南故意晚入市,对金钱的渴望催生出频繁的交易次数,恰好让他躲过了证监会的审查。   这俩月,男友接连卷入法务风波,顾铮有些后怕。   晚餐时,顾铮捧着饭碗,没什么食欲。   “你心理素质可真好。”   卓杭咽下红烧肉,“公司新来的操盘手也这么说。”   公司业务越来越多,管理的资金规模逐渐扩大,卓杭盯盘没时间选股,所以就雇了俩选股的操盘手。   十亿规模的资金波动1%就过千万,卓杭经常单日盈亏过亿,没有好的心理素质早就崩盘了。   他心理素质好,他男朋友可做不到。隔三差五被法院传唤,都快吓出心脏病了。   顾铮问:“你平时怎么割韭菜?”   “只在集合竞价的时候割一波。9:15-9:20可以撤单,9:20-9: 25不可以撤单,所以在9:20之前买入看涨,然后撤单,9:20之后跟风的会被高位套牢。”   “就这么简单?”   卓杭坦诚,“也有难的,赚的多一些,不过我没干过。”   顾铮不信,“没干过你怎么知道?”   卓杭放下碗筷,耐心解释:“企业股东想要高位套现,通常会持有公司的大量股票,然后用少部分资金将市场流通的股票价格炒上去,我之前做多宗兴木业就是这样操作的。股东在高位套现就是割韭菜,不过股东减持股票会上新闻,所以他们会联合机构或基金公司一起操作。”   “这几个月,有很多股东联系过我,说可以给10%的佣金,但都被我拒绝了。”   这几句话信息量有点儿大,顾铮神色恍惚。   卓杭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顾铮回神。卓杭食指轻触他的额头,笑着说:“放心吧,我不会出事。”   “我想和你好好的。” 第54章 “他是我爱人。”   商战是场无硝烟的战争。   明面上互相起诉,暗地里注资做空。   自卓杭被毕浩南针对后,日木页金重仓持有的股票总是毫无征兆地跳水,成立大半年第一次单周总资产亏损。数据分析师硬着头皮用“利好但不及预期”与资方解释,基金经理从拉拢客户转变成安抚客户,刚招来的风控经理天天对老板90°鞠躬就怕突然没了饭碗……猾贾的骚操作搅得公司军心不稳,人心惶惶。   为重振士气,顾铮效仿澜海,以周为节点设定激励,又安排月例会,对优秀员工进行表彰,历时一月终于将企业经营拉回正轨。   “今儿个咱先休战,睡素的成么?”顾铮忙里忙外累得腰酸背痛,晚上没力气干活。   卓杭点头,收拾碗筷。   “哎,你咋答应得这么痛快?”   不想做的是他,挑刺的也是他。   俩人虽在一个公司,但负责的业务领域不同,白天几乎说不上话,晚上顾铮又经常出去应酬,最近都是靠“轮流”维持肉体连接。现在顾铮无故叫停,卓杭答应得痛快,他便觉着有点不是滋味儿。   卓杭不想要,就说明热恋期带来的荷尔蒙正在逐渐消退,他的身体不再有诱惑力。   交往前,卓杭的欲望大多时与金钱挂钩,想要顾铮是在做空百源新材、隆湾商贸很赚一笔后;交往后随着管理的资金规模逐渐壮大,调动欲望所需要的金钱便越来越多,对顾铮的渴望不知何时从金钱转移到身体。   顾铮很瘦,做下方位时很懒,不性感也不主动,卓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   交往前没什么欲望,交往后就像是上瘾了。   越做越上瘾,越上瘾越喜欢做,周而复始,之前“轮流”暂停两次,卓杭只能靠打拳缓解,停下就会有戒断反应。   卓杭摘掉围裙,善解人意道:“你不想做,那就不做。”   “我没力气,你不会动吗!”顾铮贴过来,歪理邪说,“你不想做,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卓杭无奈,把人压在沙发,摘表开干。   顾铮迷迷糊糊嘟囔着:“之前就是想不开,在下面躺着享受多好,干嘛偏要在上面……”   卓杭试探道:“那你以后做受?”   “想得美!”顾铮又不乐意,“我只是最近天天伺候甲方,没有精力,等我缓过来的,肯定弄的你满床爬!”   “哎呦,轻点儿!”   卓杭是完美主义。因为人生容错率低,所以总是用非常严苛的条件要求自己。每周必须练3次拳、一定要将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不允许出现工作失误……如果做不到既定的要求,就会陷入精神内耗,有时也会厌恶自己。   偏执狂眼里容不下沙子,这些天怕男友担心,从未提过工作上的难处,而这一切,顾铮都看在眼里。   夏日天气闷热,在空调房呆久了,出门一冷一热就容易感冒。顾铮皮糙肉厚天天跑业务没啥事儿,卓杭午休跟同事出去吃了碗热面,吹一下午空调,晚上回家就发烧了。   “你说你,订外卖不好吗,非得出门吃什么饭!”顾铮守着吊瓶,理不直气也壮。   “外卖送到面就坨了。”卓杭有气无力。   “非得吃面吗,咋就这么馋!”   “小身板比豌豆公主还脆皮,真服了。”顾铮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给他贴退烧贴。   雪白的面颊烧得红彤彤的,平日凌厉的眼睛此刻眼里都是雾,卓杭精神不济不想说话。   顾铮捏他的脸,趁他虚弱欺负他,“让你捏我脸,哼!以后不许捏我的脸了,听到没有?”   “哦。”   顾铮粘过来,卓杭向后撤。   “别躲呀,让我亲亲。”   “别亲了,会传染。”   “我就要亲!”顾铮啵啵他的脸,“你这样好可爱。”   卓杭没好气道:“你好讨厌。”   “你是在撒娇嘛?我的天,好肉麻!”   卓杭不理他,“我想睡觉。”   “睡吧,我给你看着吊瓶。”   卓杭半夜醒来时,烧退了,顾铮没在身边。   床头放着养生壶和杯子,卓杭喝了杯温水,踩着拖鞋出房间找顾铮。   客房没人,楼下的客厅也没人,卓杭见二楼有光亮,循着光源走到书房。   顾铮靠在老板椅上,光着脚,脚掌踩在座椅边沿,手臂抱着膝盖,从侧面看瘦得跟纸片似的。   “啊,你怎么下来了,烧退了?”顾铮跳下椅子,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摸摸他的额头,皱眉道:“还有点儿低烧。”   卓杭看向电脑屏幕,顾铮正在做明早开会要用的PPT。公司每月初都会开营收总结会,做PPT本该是卓杭的工作。   “你PPT大框都做完了,该有的数据都有,我就补点儿激励政策,马上就写完了。”顾铮故作轻松道:“你先上楼趴着,一会儿我就回卧室。”   卓杭摇头,“不怎么困了,剩下的我来写吧。”   “不困也回去趴着,安心养病,别想别的。”顾铮说,“数据分析我也学过,虽然写的没你快,但肯定不会出错。”   翌日,顾铮去公司开早会,将预计2小时的会议硬生生压缩成1小时。   回家时,见卓杭支着小桌板,脑门贴着退烧贴、喝着热水、穿着睡衣盯盘。   “地球不是没你转不了,公司也不是没你就运行不下去,请你收收该死的事业心,好好睡觉按时吃饭。”   卓杭“哦”了声,眼睛依旧黏在屏幕,边喝粥边盯盘。   “我知道你想尽快搞倒毕浩南,可没有好的身体要怎么翻盘?”   卓杭宽慰道:“放心吧,我的身体、我心中有数。”   “就你这不要命的架势,我放心个6!”顾铮气鼓鼓道,“我看你是掉钱眼里去了,天天就知道赚钱!”   “你说,要是有人看上你,能立刻给你收购浩南实业股份的钱,就想跟你睡一觉,你会不会答应?”   卓杭立刻否决,“不会。”   “可你……”   可你之前就是为了帮家里筹钱破产,才跟我上床。   卓杭关掉笔电,握住顾铮的手,郑重道:“我是想帮父亲报仇,可曾经的家早已支离破碎;现在你给了我一个家,我不会毁掉这个家。”   “我确实是想赚钱,但你更重要。你不想我盯盘,我好好吃饭就是了。”   顾铮叹了口气,语气很是心疼,“你不要自己抗下所有,真的可以再多依赖我一些的。”   *   又过了两个月,日木页金资产规模稳步扩张,在业界初具规模。   今天,前台来了位年过半百的女士,说要找卓杭。   公司业务都是顾总在谈,卓总很少抛头露面,现在顾总在外面跑业务,前台只能找卓总,只是这时间……   14:40是工作日收盘最忙的时间。   前台说:“卓总现在有些忙,麻烦您在这坐会儿,差不多要等20分钟。”   姜玲冷哼一声,不屑道:“摆什么谱啊,一分钟我也不想等。”   “你跟卓杭说,百源新材的老板来了。”   见对方趾高气昂不像善茬,前台只能冒着被骂的风险去办公室找卓总。   卓杭听闻此事立刻关掉电脑屏幕,让前台:“给顾铮打电话。”走到办公区对操盘手说:“打板交易。”   走到前台,对姜玲热情道:“姜总好,早就想去拜访您,最近公司事有点多,让您登门,真是惭愧。我们办公区设施简陋,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聊,正好楼下新开个茶馆,我请您喝茶。”   近墨者黑,听多了男友的油腻开场白,卓杭也逐渐学会说客套话。   前台第一次见卓总如此热情,暗自记下来人身份,待二人走后,立刻拨通顾总电话。   “顾总,百源新材姜总来找卓总,卓总都没盯完尾盘就请她去楼下的茶馆喝茶了。”   茶馆包厢。   淡淡的茶香与熏香交融,有静心安神的功效。   有了慈善晚宴打人的前车之鉴,卓杭对自己的公关能力没什么信心,于是接替了茶艺师的工作,耐心洗茶、奉茶,想通过繁杂的茶礼来拖延时间。   姜玲抿了口大红袍,“我查了工厂的监控。去年年初,百源新材上市,你到厂区走访,之后暴涨的股价第一次下跌,当时没太在意,直到三个月前——”   “浩南实业毕董怀疑你恶意做空百源新材,希望我出庭作证。”   卓杭慢条斯理道:“您既然能来找我,就说明我们还没到对峙公堂的地步。”   “毕董起诉过你,因证据不足而败诉。但倘若我提供监控并出庭作证,你觉着你胜诉的可能会有多大呢?”   对方有备而来,逼着他为曾经的过错买单。   卓杭握紧茶杯,目光森冷,“你想要什么?”   姜玲莞尔,“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实不相瞒,因国家策略调整,新型防火材料不再像去年那样供不应求,公司股价下跌严重。我想让你做多百源新材,协助股东从中套利,我就可以既往不咎。”   告他做空只是指控,他的股票交易账户合法合规,还有胜诉的机率。而协助股东套现,是实打实的内幕交易罪。   他们的这次谈话可能会有录音,必须谨慎应对。   卓杭说:“抱歉,我不能。”   姜玲冷笑,“放着赚钱的买卖不做,就偏要去坐牢吗?”   “你可以起诉我,法院会给出公正的判决。”卓杭说,“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我答应过顾铮,不会越过法律的红线。”   姜玲摔杯,语气很是刻薄:“呵,身价过亿的企业家,有几个是奉公守法的?”   “姐告诉你,顾铮只是你漫长人生中的一个合作伙伴。你还年轻,不该为了讲义气而一时冲动。倘若坐牢,以后的人生就全完了。”   “现在,我有你的把柄,你来帮我谋利,我们互利互惠才是最好的。”   顾铮接到前台电话,怕男友出事,火急火燎地往回赶,此刻刚好走到茶馆包间门口,听到卓杭的声音——   “我想您搞错了,我与顾铮不只是合作关系。”   “他是我爱人。” 第55章 保时捷   “卓总,今儿个这衬衫可真帅。”前台花痴道。   卓杭说:“谢谢。”   前台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顾总好像也有一件差不多款式的。”   卓杭点头,“都是他买的。”   前台秒变星星眼,过了会儿拿手机去卫生间,在「磕到了」群里疯狂撒糖——   「顾卓我狂吃:杭哥今儿个穿的老公衣服【图片】」   「卓顾大旗永不倒:杭哥老婆昨天刚说,禁止工作时间玩手机」   「135/246:我更想知道他们内裤是不是换着穿的……」   不到一年时间,日木页金从几十人的私募基金公司发展为员工超百人的公募基金机构,从三五个房间的写字间发展成租了大厦一整层,并且还在持续扩张。   目前公司员工和主管都在公共区域办公,办公区的尽头是会议室,会议室旁有两间独立办公室,一间用来给顾总接待客户,一间用来给卓总盯盘。顾总经常说“打开天窗说亮话”,办公室用透明玻璃做隔档。员工经常能看到老板与甲方高谈阔论,一张名嘴舌灿莲花,将黑的说成白的、白的包装成花的,只要钱到位、不犯法,日木页金什么投资需求都能接。   与顾总办公室不同,卓总办公室砌着防窥幕墙,员工们经常怀疑这位寡言的老板,在里面做什么不为人知的黑心勾当。   “哎我说你,能不能换个口味吃,天天吃柠檬味,都快变成柠檬精了!”顾铮边啃冰棍边抱怨。   夏季心火旺,卓杭馋雪糕,但身体脆皮、不能吃太多凉的。顾铮提议:吃不了,可以把剩下的留给我吃。   于是顾总经常被卓总叫到办公室,「磕到了」这几天经常发糖。   卓杭专心盯盘,敷衍道:“明天买草莓味的。”   桌儿上横着四种不同用途的显示屏,笔电在中央,旁边儿是16寸的一体机,前面是竖屏的显示器,还有个刷财经新闻的ipad。顾铮搞不懂为什么都是一双眼睛,他只能看1-2块屏,而男友可以同时看4块屏。   顾铮抬起卓杭下颌,与他接了个柠檬味儿的吻。   不爽的是,接吻时男友眼睛还黏在屏幕,瞳孔中没有他。   有强迫症的工作狂不完成工作计划,绝不会安心做别的。   顾铮看了眼时间,距离收盘时间仅剩3分钟。   行吧,忍了。   15:00,顾铮立刻将卓杭压在办公桌儿上,又掐又咬。   “明年我们换个地方办公吧。”顾铮说,“就去年我们一起看的、俞城最好的写字间。”   “嗯。”   “姜玲之前没出庭作证,就说明她知道没什么胜算,不想跟毕浩南一起丢人,昨天找你就是想敲诈,还好你没一时冲动说错话。”   “上午我跟姜永元聊了下戎元明年规划,他们正好要发展下游。晚点儿我给姜玲牵个线,做个顺水人情,也免得她日后找咱麻烦。姜玲有咱的把柄,谈判就不能硬刚,你昨天还怂恿她起诉,真是笨死了!”   顾铮抽掉男友皮带,恶狠狠道:“一天就会惹麻烦,什么事都做不好,多亏有个能干的男朋友!”   “嗯。”   “昨天怎么跟姜玲说我的?就这么喜欢我呀?你好肉麻。”顾铮想起亲密的称呼,红着脸趴男友身上吭叽,“让我做好不好,让我做吧……”   “嗯。”   刚过每天最紧张刺激的收盘时刻,卓杭大脑暂时放空,顾铮说什么都应。   顾铮拉开抽屉,拆了管ky,探进去。   “别总跟行政部的小丫头说话,每次你路过,她们眼睛都直了。”   “嗯。”   “为啥总有人觊觎你,就没人说我帅呢?”   弄到哪里,卓杭回神,“有吧。”   顾铮乐了,“谁这么有品?什么时候说的?怎么跟你说的?”   桌子很硬,卓杭抓了个抱枕垫着,努力放松身体,顾铮进来没动,舔着他的耳朵逼问:“快说啊,你听到别人夸我帅怎么想的?是不是吃醋了?”   卓杭摇头,想了想,说:“大学时,校网有个网友天天发‘顾铮最帅’,网名叫‘雅思7.5求过’,后来改成了‘刁民抢朕保研’。”   小号被扒,丢人丢到姥姥家。   顾铮恼羞成怒,横冲直撞往里捣。   卓杭将怕摔的电子产品放到椅子,弯起膝盖,一只脚踩在桌沿,一条脚随着腿自然下垂踩在地上,呈现敞开的姿态,像道精美的菜肴供人品尝。   顾铮暗叹:腿是真长。   “原来我大学时就有粉丝啊,早知道应该去当明星,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天天谈客户了。”   “再分开点儿,夹得我难受。”   卓杭手肘撑起身体,换了个侧躺的姿态,很是配合。   “你之前看的那些跑车底盘太低,俞城总是修路,买来也开不了。”   “啊?”顾铮拎着腿,有一搭没一搭地往里送,“哎不是,我都快忘了,你怎么记这么清楚啊?”   顾铮又搞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义正言辞道:“选系草我没开小号给自己拉票,舞台剧我也没演!那个号不是我!”   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小顾不曾偷。   卓杭抱着抱枕,懒得接茬。   顾铮见他不吭声,又起幺蛾子,非让他站着。   俩人身高一样,什么姿态都能连上,只是触碰的位置不太一样。   卓杭左手手臂撑在桌儿上,身后皮带上的古筝啪啪拍着臀部,颈部向上,背部向后部弯曲成拱桥,右手被顾铮反剪至身后,像是再用些力就会将他折断。   “这样……好累。”   顾铮手臂环过精瘦的胸膛,将卓杭拉向自己,指着办公室外,“你能看见他们,他们看不见你,都以为你在干什么黑心勾当。”   “你说,他们要是知道你正在被草,会怎么想?”   办公室从设计到装修都是由顾铮一手操办,给自己打了透明钢化玻璃,给卓杭安了厚厚的防窥幕墙。   卓杭习惯了他的歪理邪说,破罐破摔道:“随他们怎么想。”   “脸皮真厚啊你。”顾铮咬着他的脖颈,问:“润滑都准备好了,是不是早就想在这里做啊?”   昨天顾铮在茶馆包厢听到他的话,回家饭也不吃,抱着他弄了大半宿,非要逼着他叫“老公”。   卓杭被搞得满身红痕,死活没叫,为了今天少吃点儿苦头,便带了润滑。   小垃圾就会嘴上逞能,最多三天热度,被榨干净就消停了。   卓杭口不对心道:“嗯,想做,来吧。”   顾铮得寸进尺,压着他又换了几个姿态,润滑将桌子弄得很脏。   “你好脏哦。”   “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么配合,好想弄坏你哦。”   感受到身体的变化,顾铮怕卓杭想起不好的,说完狠话又亲亲他,“逗你的。你很漂亮、很干净,我不舍得弄坏你。”   “我就是这时候总想说脏话,我坏。”   “呜呜,不过真的好想橄榄你啊。”   顾铮压着平坦的小腹,说:“想把你肚子弄大。”   “嗯。”   “嗯?”顾铮每次说混账话的时候,卓杭都不理他,已经习惯人机,没想到NPC突然回应了。   卓杭无奈道:“要是能,就给你生。”   顾铮立刻开8倍速,古筝撞桌子的频率跟下雨似的。   “杭哥,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卓杭想了想,说:“要是像你,最好是女孩,要是男孩肯定能掀了房盖。”   顾铮一激动没控制住,将他弄得更脏了。   事后,红着脸往还未得到缓解的男友身上蹭,“不是我想这么快,是你太犯规了。天啊,好喜欢你。杭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   8月18日,顾铮生日。   交往快一年,顾铮送他手表、为他点天灯、买了小洋房……他还没送过顾铮什么像样的东西。   保时捷911 Carrera S刚上市不久,卓杭6月在旗舰店加价订了辆。   虽然跑车底盘低,但只要不进山区就没啥问题。   昨天,店员非常热情地来电询问:“您是自己开,还是打算送人?”   卓杭说:“送我爱人。”   于是,当卓杭带着顾铮到4S店提车时——   店员非常庄重地站成两排鞠躬,迎宾引领二人入场,店长将新车拉开帷幕,手执话筒高呼:“让我们恭喜卓先生喜提爱车。”   顾铮:“……”   卓杭:“……”   考虑到顾铮名下不方便有资产,所以卓杭买车时写的是自己的名字。,就这么被喊出来显得很没诚意。   本以为尴尬到这里就结束,但没想到只是开始。   店长以为来的会是女生,所以在车上打了个粉红色的蝴蝶结。   顾铮虽喜欢这车,但一时无法接受另类的装扮,舌头也跟着打结。   店长以为车主被感动得说不出话,本着热情积极的服务态度,继续交车仪式。   迎宾在空中打了个响指,现场霎时奏起隆重的进行曲,气球与和平鸽齐飞,店员们欢呼雀跃地鼓掌。   叱咤风云的商业谈判专家呆若木鸡,说不出话;心理素质稳如老狗的操盘手张大嘴巴,骑虎难下。   响指的杀伤力堪比戴着无限手套的灭霸。   卓杭被氛围推动,下意识向前。   顾铮瞳孔瞬间放大,刚想劝男友别做傻事,却不料平日闷声不响的木头比他先开口。   卓杭的声音很低,声线不太平稳,语气却很是郑重,“你喜欢车,以后我会给你买好多辆车;你很挑食,以后我会给你做好吃的;你没长性,我会努力为你制造新鲜感……”   “如果我也能在你生病时照顾你,在你难过时安慰你,在你开心时陪着你。如果我会尽我所能地给你幸福,让你以后每天都开心。”   “你会不会与我共度余生?”   他说的话,与他在机场告白时说的一样。   他很笨,不会说情话就学他的;他不知道如何表达,店员怂恿他就做了;他不知道如何去爱,便将所有的能给的都给他。   卓杭已经将一切都给了他。   顾铮不再在意旁人的眼光,坚定地扶起他的爱人,说:“我会。” 第56章 “我们不需要你的祝福。”   「岸芷汀兰:【视频】」   程芷用卓杭小时候的照片拼了个视频,套的模版剪辑,用的AI配音:父母是天地,孝顺父母就得天地护佑……   车模头像换成了佛光普照。   看来是最近信了佛。   「岸芷汀兰:百善孝为先,你在国外呆了几年就忘了老祖宗的文化?」   父母离婚后,程芷没跟他主动说过话,但最近不知怎的,又开始狂轰乱炸。   这些年,程芷的优越感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卓杭早就痛到麻木,不在意了。   卓杭沥水切土豆,下刀快准狠,丝丝分明。   两分钟过了,信息不能撤回。   看来她没有意识到自己造成的伤害;又或者是她始终不认为自己错了;还可能是她知道说什么能揪起他的心,故意刷存在感。   卓杭起锅烧油,倒入葱姜蒜翻炒,再倒入土豆丝和辣椒丝。   手机没再响,可能是厨房网络不好。   卓杭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盛出尖椒土豆丝,再次起锅,倒入鸡肉翻炒,加水慢炖,过了好久,打开网络。   还是没有信息。   算了,无所谓了。   红烧鸡肉土豆出锅,卓杭摆盘端上桌,轻唤:“顾铮,吃饭。”   顾铮啪嗒啪嗒跑过来,搂着脖颈啵啵他,“哇,真香!杭哥辛苦啦!”   俩人端碗吃饭,顾铮叽叽喳喳讲白天遇到的脑残客户,卓杭笑着给他夹了块鸡肉,没提不开心的。   顾铮对新车爱不释手,本想带着男友周边游,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工作日要谈客户,休息日忙于应酬,所以只能带男友去公司兜风。   面对紧张刺激的工作,他们有各自缓解压力的方式。   顾铮碰到烦心事儿,就会不守轮流规则,还要搞一堆折磨人的花样。   卓杭亏钱就剪头发,因为公司新来的操盘手说:剪发能转运。卓杭信了他的鬼话,剪着剪着就剪成板寸了。   最近,卓杭晚上眼睛有些看不清,眼科医生说他是看多了电脑防窥屏。防窥屏的原理类似于百叶窗,经常盯盘容易散光,医生给他配了个矫正眼镜,并建议将电脑换成护眼屏。   今晚,顾铮跟客户应酬,喝到半夜不想打车回家,非让卓杭来接。   于是,卓杭留着板寸、戴着眼镜、开保时捷去接人。   顾铮上车,看男友的装扮有点儿懵。   “杭哥,你这样……有点儿像黑道大哥。”   卓杭摸摸脑袋,敷衍道:“也没有吧。这样挺凉快的。”   “都入秋了哥,再过几天就冻脑袋了!”顾铮不满,“长得再好看,也不能这么弄啊,这也……太醒酒了。”   在金钱与外貌冲突时,卓杭为了哄男友开心,不得不选择后者。   后来,事实证明:剪发不能转运。   上月入职的操盘手剃光头,是因为他脱发。   卓杭留长了头发,颜值重回巅峰。某只颜狗经常被迷得色欲熏心,偶尔弄得他起不来床。   起不来床就没有早餐,没有早餐罪魁祸首就要去买饭。   清晨,顾铮在马路边下车,买了咖啡和奶油小蛋糕。   “顾总早。”前台笑嘻嘻打招呼。   “早。”   与高冷的卓总不同,顾总热情健谈、长得帅、还没什么架子,员工都很喜欢与他说话。   前台见他拎着两份早餐,悄咪咪向「磕到了」撒糖,忽然在群内看到一则新闻。   “现在实体商场真不好做哦,毕氏百货才开不到一年,怎么就破产了呀!”   毕氏?   顾铮打开财经新闻,今日头条《毕氏收购卓氏一年,经营不善宣告破产——烂泥扶不上墙》   破产还要甩锅,摆明了恶心人呢!   顾铮下电梯,大步流星走向卓杭办公室,“杭哥,老毕登撺掇营销号发的——”   卓杭坐在老板椅,正在用IPAD浏览这篇文章。   “就这个。”顾铮走过去坐桌儿上,正对着他,斜着眼睛看IPAD,“老毕登隔三差五找不痛快,是真以为我们好欺负啊?”   卓杭接过早餐,拍拍腿,说:“斜眼看屏幕,眼睛会散光。”   顾铮明白他什么意思,就是有点儿不好意思。   卓杭拍两下手,展开双臂,跟哄小狗要抱抱似的。   行吧,又不是没坐过。   顾铮红着脸,坐到男友腿上。   卓杭喝了口咖啡,说:“毕氏有12个股东,如果小股东怀疑大股东通过关联交易损害公司利益,可以查账。”   “毕浩南收购卓氏根本没想好好经营,我查了毕氏这一年的资产流动,顺藤摸瓜找到了关联交易方。但没有证据,毕浩南肯定早有准备,直接起诉的胜诉机率比较低。”   “所以,我不想起诉,而是想用这个把柄让股东再次反目。”   顾铮坐他怀里吃蛋糕,故作惊讶道:“好哇你,背着我干大事。”   “之前老毕登算计伯父,让卓氏股东反目,现在我们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卓杭点头,“这是股东之间的纳什均衡。”   “倘若毕氏经营有方,股东团结一致,心中就会都想着鹿;但现在毕氏破产,倘若股东反目,心中就会只想着自己的兔。”   “想卖股份的人多了,价格自然就低了。”   顾铮想了想,说:“你有13%,我们还需要收38%,持有毕氏51%的股份才有相对控制权。”   “假设毕氏股价跌至原来的50%,我们收38%的股份大概需要7亿。”   卓杭说:“前几天庞修诚联系过我,说可以跟张叔一起,出售卓氏40%的股份。”   顾铮就着他的手喝了口咖啡,好笑道:“你该不会是想直接买吧?”   卓杭眨眼,似在问:那不然呢?   “太贵了,我可以帮你省钱。”节骨分明的手将两杯咖啡一起放在桌儿上,顾铮指着它们说,“我们可以先注册两个空壳公司。”   “A空壳与投行签对赌协议,承诺一年内100%收购毕氏,贷款5亿,然后出资2亿做劣后资金,总共用7亿回收股份。”   卓杭不解,“这不还是7亿吗。”   “急什么。”顾铮拿起A空壳的咖啡杯,问:“倘若空壳A还不上投行的钱,你说会怎么着?”   卓杭瞳孔放大。   顾铮笑道,“空壳A会被投行起诉,起诉法院就会强制执行,所有资产都会被拿去法拍,而空壳A的唯一资产就是毕氏。”   “法拍价通常为市值的7折,倘若毕氏市值20亿,我们只需要用空壳B出资14亿就可以回收全部的股份。我们有公司51%的股权,所以空壳B的14亿能拿到7亿。”   “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出空壳A的2亿劣后资金和空壳B的7亿收购资金,就可以回收100%的股份。”   咖啡杯一前一后置于桌儿上,并购黑手逻辑清晰。   顾铮生于商业世家,自小受资本侵染,初具商业思维;大学主修金融与企业管理,形成系统化的商业格局,但因随性散漫不求上进,毕业后天天在家宅着啃老;直到前年在澜海学了谈判,一身本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商业谈判吸筹只是顾铮工作内容的一部分,投资银行家的主要工作内容是:进行并购、重组等复杂金融交易。   卓杭想了想,问:“可如果毕氏法拍时,毕浩南也参与交易,我们岂不是给他做嫁衣?”   顾铮搂着他的腰,轻飘飘道:“年后我不是去了多伦多嘛,浩南实业的独立董事明面上保持中立,实则狡猾得很,直接谈肯定会崩,我就一直没表明身份。通过这半年的接触,他们对我有了些信任,才交代:浩南实业早已资不抵债,现在就是个空壳。”   “所以即便老毕登想收,他也搞不来钱。”   卓杭:“他没钱,可以找朋友帮他收啊。”   顾铮好笑道:“姜永元说,毕浩南性格怪异又傲慢,在圈内没什么朋友。法院执行法拍最快3个月,他在短时间内肯定找不到冤大头。”   “还有就是,正常人收个濒临破产的公司做什么,也就是你能收。”   卓杭点头,不好意思道:“这次收购,肯定会把赚的钱都赔光。”   顾铮说:“也不一定。”   “嗯?”   顾铮在他腿上吃蛋糕,小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如果你想继续经营,我可以找资方参与管理和控股,但会保留卓氏的明知;如果你不想经营,我可以与投行对接,将公司卖掉。”   日光将办公室染上柔和的金色,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咖啡香,爱情似破土的新芽在清晨恣意生长。   顾铮慢条斯理地拆解公司架构,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卓杭亲吻英俊的侧脸,轻声说:“是我想的不够全面,还好有你。”   *   九月秋高气爽。   周末,顾铮出门应酬,卓杭放着音乐收拾小洋房。门铃响,卓杭以为是快递,前去开门,透过门镜看到——   程芷站在门口。   手中抹布掉在玄关。   自程芷教育他“百善孝为先”后,卓杭就把她屏蔽了。   卓杭摘下手套,拿出手机翻看聊天记录。   前天「岸芷汀兰:听说你赚钱买了小洋房?不邀请妈妈去坐坐嘛?」   昨天「岸芷汀兰:妈妈给你做了窗帘,你有时间来取一下」   一小时前「岸芷汀兰:是在这里吧?【位置】妈妈给你送窗帘去哈」   窗帘?   父亲出殡都不来,现在送个窗帘大费周章。   门铃继续响,卓杭不开门也不说话。   程芷在门口叫:“小杭开门呀!”   “别装屋里没人,我都到音乐声了。周末股市不开盘,你肯定在家!”   “你爸没了,就剩下妈妈了,你不要妈妈了吗!”   这些年,卓杭替父亲还债,充当母亲情绪的垃圾桶,一直在努力维持家庭关系。   但破碎的关系无法修复,有点儿风吹草动,刻意维持的亲情就会分崩离析。   促使家庭破碎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堂而皇之地要求他尽孝。   程芷的话太窒息,卓杭靠在墙壁,有些喘不上气。   偏偏始作俑者不知悔改,专挑难听的说,就是要引起他的关注。   “小杭,我知道你怨我,可离婚也不能完全怪妈妈。”   “你爸脾气不好,之前总打我,我还年轻,为什么要一直跟他过啊?”   “卓有智离婚的时候,只给我留了副字,妈妈没有收入来源,把字拍卖换点儿钱花,不行吗?”   温文尔雅的贵妇卸掉光鲜亮丽的伪装,此刻摆出泼妇骂街的架势,在门口持续输出,引得邻居驻足。   保时捷开进车库,顾铮下车,皱眉道:“你谁啊?在我家门口干嘛呢?我认识你吗?”   “老毕跟我说你弯了,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的……”程芷叉腰,指着顾铮鼻子,朝屋里骂,“小杭,你变成同性恋,是为了报复我吗?”   街坊邻居张大嘴巴,顾铮上前,将疯女人拎至台阶下。   “不要用你畸形的爱情观来教育卓杭,你儿子只是刚好爱上了同性。”   程芷在门口叽叽喳喳,顾铮捂住她的嘴,让邻居叫保安。   “滚吧,我们不需要你的祝福。” 第57章 救赎   “她在农村长大,18岁时为了跟我爸结婚,就生了我。”   卓杭坐在沙发,揭开尘封许久的记忆,“父亲给她钱,她就扮演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在各种场合给父亲撑面子。父亲不在时,她就卸掉伪装,将所有不自在发泄到我身上。只有在父亲给她买包、她心情好时,才会将我当成儿子。”   “一直伪装会很累,我理解她,所以承受了她的负面情绪,直到发现她出轨。”   卓杭像个承载痛苦的蓄水池,这些年小心翼翼不让眼泪流出,现在蓄水池拧开阀门,开了个头便再收不住。   “父母的感情都是靠金钱维系,父亲没了钱,便维系不了和她的关系。”   “之前在星巴克,她给我发弟子规,你看到了吧。”   那时候他们还没交往,顾铮尊重他的隐私,所以装没看到。   现在卓杭提到母亲都是用“她”代替,说明已经伤透了心,对亲情不再抱有期许。   顾铮故作轻松道:“弟子规是给5岁小孩读的,她快50了才学,说明大脑发育迟缓。这些年一直跟脑子不正常的一起生活,苦了你了。”   卓杭没再为顾铮的理解道谢,他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顾铮无微不至地呵护,让闭口的蚌愿意张嘴吐珍珠。   因为信任所以愿意倾诉。   卓杭的声音在空气中流淌,平静地阐述过往,“我小学的时候曾转过学,私立学校总是要学杂费,她说我是‘小吸血鬼’。”   “前年考察百源新材的那天是我生日,她祝我生日快乐、叫我回家,那是她第一次主动给我过生日,我很开心、迫不及待地赶回家,结果她说生我时大出血差点儿死了,儿的生日娘的苦日,生日蛋糕就该给她吃。”   “因为我的一时冲动造成了百源新材的考察失误,事后为了不把本金赔进去,没有与你坦诚、反而是算计你与我一起做空,对不起。”   共事近一年,卓杭从未出现过工作失误,原来之前考察失误是事出有因,顾铮心口一紧。   “杭哥,那些都过去了。”顾铮为了哄男友开心,抛出策划许久的惊喜,“我年初与河田签了收购对赌协议,赌约是:1年之内上市。前几天我给媒介送了点儿河田的重磅信息,预计国庆节后发通稿,到那时河田肯定会被中断IPO。河田无法上市,就会按照合约连本带利偿还我的注资,并且还会失去胃癌特效药的专利。”   “这事儿本打算明年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你,但我就是藏不住事儿,你就当……是提前签收礼物吧。”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卓杭一时语塞。   顾铮捧起他的脸,指尖沿着眉骨向下细细描摹,轻声说:“长得好看又不是你的错,我会让阎永逸为曾经的过错买单,所有伤害你的人都会自食恶果。”   “我说过会罩着你,有我在,以后没人能伤害你。”   卓杭心思深沉,被不熟的人触碰到底线就会变得疯批偏执,对在乎的人受了伤也会闷声不吭。   之前是他先主动洗掉纹身,卓杭才转变态度;是他追到机场告白,卓杭才肯坦诚心意;是他送小洋房,卓杭才逐渐软化。   因为不会表达,所以卓杭在情感中非常被动。倘若对方不说清楚,他就会解不开心结,一直耿耿于怀。   顾铮总是能捕捉到他的痛苦,感受他的难过。   程芷在卓杭心里打了个结,顾铮不能让这结一直系着。   “你没想让她大出血,是她生你时出了医疗事故;你没想去私立学校,转学是因为受到了校园暴力;你替伯父还债、没有不孝,她说你只是因为你没及时回信息……”   “她来找你,肯定是因为听说你有钱了,想要吸你的血,她才是吸血鬼!”   “有些事情的发展不是仅凭努力就能改变的,是她看不到你的付出,你不要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自己。”   顾铮将他拥在怀中,轻声说:“你可以不坚强,也可以多依赖我一些,不要什么都自己扛。”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   卓杭不想失去亲情,所以不断地赚钱还债,没想到清了债却还是没能修复破碎的关系。   他不喜欢自己的脸,完不成既定目标就会厌恶自己,经常会觉着自己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直到遇见顾铮。   卓杭说:“嗯,我还有你。”   或许我的出生就是为了遇见你。   *   国庆节,卓杭跟顾铮回家。   李琳跟卓杭聊投资,顾姓爷俩大眼瞪小眼,插不上话,   “去切盘水果。”老顾指使小顾。   小顾耷拉脑袋进厨房。   圆圆见他哥腾开地方,啪嗒啪嗒跳上沙发,往卓杭怀里滚。   卓杭抱着毛茸茸的小泰迪,满眼宠溺。   顾明宇趁儿子切水果的功夫,又开始翻他的紫檀雕花桶,这次没拿黄山毛峰,而是拿出条奇楠沉香手串。   “这是野生的奇楠沉香!”顾明宇炫耀。   卓杭拿在手中颠了颠,约莫有百十来克,细看上面的纹路,说:“嗯,是真品,挺好看。”   李琳做主,“喜欢就送你了。”   野生奇楠沉香每克1-3万,这条手串少说价值百万,卓杭刚想拒绝,顾铮端水果回来,抢过手串嘟囔着:“这是什么新玩意儿?”   圆圆蹦起来跟他哥抢手串,顾铮拎着小弟脖颈,把它关在紫檀雕花桶里。   “送你就收着,你不要,可以给我……”   “滚一边儿去。”顾明宇抢回手串。   顾铮不乐意,“咋的,能送他,就不能送我?”   “那能一样么!”李琳没好气道,“今年跟着小杭买股票,赚了一个小目标。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基金操盘手,你就是个小败家、赔钱货!”   卓杭偶尔会与李琳分享买股建议,与顾明宇交流养花心得,二老早就把他当亲儿子了。   顾铮气不过,轻哼一声,表示不服,“我也能赚钱!公司都是我在管理!我也要手串!”   顾明宇摸了条平时上班戴的核桃手串,敷衍道:“拿去玩吧。”   李琳哈哈大笑,卓杭也跟着一起笑。   之前他很少笑,与顾铮在一起后笑的越来越多。   顾铮改变了他的心态,融进了他的生活。   国庆不开盘,顾铮推掉了应酬,开车带卓杭去兜风。   汇灵山空气澄澈,二人攀至山顶,俯瞰山下,心旷神怡。   卓杭说:“我们一起拍张照吧。”   顾铮点开相机,搂着他比“耶”,笑得恣意。   之前卓杭拒绝拍照,现在顾铮替他扫去童年阴影,让他开始逐渐接纳不完美的自己。   他们拍了好多张照片,换了微信头像和手机屏保。   卓杭的第一条朋友圈是他们的合照。   节假日返程堵车,顾铮怕卓杭口渴,上高速前下车买了两杯星巴克。   受9.9元国产咖啡品牌的冲击,星巴克今非昔比,很有可能会退出中国市场。   说是坦诚相见,但顾铮一直没好意思跟卓杭说:送你的第一杯星巴克是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   洁癖肯定无法接受“美丽的误会”,这事儿就得烂在心里。   顾铮就是双标,要求卓杭坦诚,结果他不坦诚;要求卓杭不许往死里弄,轮到他就又掐又咬折腾人。   国庆小长假,二人在家没日没夜地滚了几天。卓杭平日作息规律,精力充沛;顾铮受不了,猛喝枸杞原浆。   “今天阳光真好,咱出去溜达溜达吧。”顾铮扶腰暗叹:呆在家里就想做,明天就上班了,得留点儿精力给客户,必须养精蓄锐了。   俩人在小区闲逛,路过篮球场,顾铮想跟男友展示球技,脱掉外套下场,与大学生一起打球。   顾铮弹跳力很好,借着身高优势盖帽,学弟们崇拜不已、掌声连连,顾铮回眸,朝着卓杭笑。   “杭哥,来啊,一起玩。”   卓杭收好手机,将他们的外套放在椅子上,跟着下场。   顾铮传球他接着,顾铮上篮他等篮板,顾铮断球他冲锋往对场跑。   卓杭的爆发力很好,但是不能长时间玩,玩了一会儿便跑不动了。   “我们还有点儿事,改天再一起玩啊!”顾铮就是传说中的社牛学长,给小学弟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微信都没加,一点儿一起玩的诚意都没有。   卓杭气喘吁吁,看破也没力气戳破。   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再站在篮球场,更没想过能和顾铮一起打球。   在一起这么久,顾铮从未嫌弃他拖后腿,每次都替他解围。   他为他抚平童年创伤、帮他收回父亲的产业、让他不再游走在法律边缘。   爱情改变了他的偏执阴郁,让他逐渐变得乐观开朗。   他不再吝啬表达,看到优质股票会与李琳分享,买到新茶会给顾明宇送去;他不再害怕拍照,经常研究穿搭勾引顾铮,开始喜欢自己这张脸;他不再冷漠孤僻,见到员工会打招呼,偶尔参加团建融入集体……   有了顾铮,他的人生不再下坠。   他救赎了他的命运。 第58章 他的卓杭,光芒万丈   国庆节后,财经头条刊登两则重磅新闻。   《河田医疗集团屡出医疗事故,IPO中止上市遥遥无期》   《惊!毕氏地产改回原名,经营不善舔着脸让老东家兜底》   顾铮用空壳A贷款5亿,出资2亿顺利收购毕氏40%的股份,算上卓杭手中的13%,空壳A对毕氏控股51%,将公司名改回卓氏,大张旗鼓地买头条,钦点标题名就是为了恶心人。   卓杭靠着车门刷新闻,心中暗爽:毕浩南看到这标题肯定气到跺脚。   “起来点儿,靠车门会对铰链和限位器有影响,别把我车门靠变形了!”红灯亮,顾铮停车,絮絮叨叨。   卓杭斜了眼司机,拉起西装袖口,亮出腕间红痕,凉飕飕道:“就不能松点儿绑,一点儿不疼人,我在你眼里还不如车。”   顾铮:“……”   闷葫芦怎么变得茶里茶气的?   顾铮打开车载新闻,「甲减、腺样体、心脑……这些本就是慢性不可治愈疾病,患者到哪都是治不好,也不能全怪河田……」   “被患者投诉到卫生部门,乖乖认错保证下不为例还能挽回点儿公司信用,用事不关己的态度逃避责任肯定会激起民愤。”顾铮说,“阎和真是挖坑就跳,也不知道养着律师法务团队做什么,一点儿危机公关意识都没有,跟姜永元比可差远了。”   路过瑞幸,卓杭说:“我想喝咖啡。”   顾铮:“……”   看来确实是被宠坏了,现在都不认真听我说话了!   顾铮问:“拿铁还是美式?”   “拿铁。”   “哦,好。”顾铮下车买咖啡。   跑车驶入地下停车场,卓杭声音懒懒的,“舆论只会暂时中止IPO,河田日后还有上市的可能。”   “想把阎家连锅端,真坏啊你。”顾铮停车,剐了下男友鼻尖儿,“我注资时赌的是‘河田1月上市’,阎家没有在约定时间内上市就会触发并购协议。并购生效时,会签署披露函,披露财务、经营状况等数据,有了这些肯定能将他们按死。”   “没了肺癌药专利,河田就是遭人唾骂的垃圾医院,这辈子想翻身都难。”   卓杭捧着咖啡,小口慢慢喝,纤长的睫毛遮住眼睛,没完全遮住眼尾笑意,算计人的样儿怪勾人的。   顾铮解开安全带,搂着男友啵啵。   卓杭擦擦脸,“收毕氏已经把今年赚的都花光了,现在没有收河田的钱。”   “钱钱钱,就知道钱!”顾铮掐他的脸,“把去年坑老毕登的自媒体号借我使使。”   卓杭疑惑。   顾铮没好气道:“老公给你赚钱去!”   *   日木页金的福利待遇较比业内其他公司好很多,周末双休法定假不加班,出去旅游领导也不会发信息打扰,但是老员工都知道,顾总下达的工作内容一定要完成,如果做不完那就得加班。   顾总阳光开朗,看上去挺好说话,但倘若没好好干活还妄图与他狡辩,就会被喷到自闭。   有几个高管见公司发展得好,想拐弯抹角与顾总提加薪,结果每次都还没等开口就被他用什么话题岔过去。   顾总经常与员工聊天,借着聊天的名义聊着聊着就会给员工派一些额外的工作,现在老员工看见他都会绕道走。   与长袖善舞的顾总相比,公司的另外一个老板就很低调。   卓总天天闷声盯盘,看上去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却出乎意料地心思细腻。他会给不舒服的女同事买暖宝宝,下雪时考虑到路不好走会提前下班,逢年过节会给员工们发福利……   女同事都很喜欢卓总,但不敢深接触,因为只要多看他几眼,就会被顾总叫去谈话。   顾总恨不得把卓总藏在办公室,与外界完全隔离,但今儿个不知刮的什么邪风,顾总居然说,要给卓总开直播。   前台去卫生间摸鱼,点开卓总的直播间——   屏幕中只能看见一双节骨分明的手,腕间戴着绿水鬼,快速盯盘交易,一直没说话。   「三阳开泰羊必涨:去年跟大哥抛万陀,把这几年赔的钱都赚回来了,今年大哥买什么我闭眼冲」   「小婷:老公,你终于上线了」   「红红红:大神用的是什么打板交易软件,手速真快,俺也想买」   前台点击“小婷”头像,系统提示:该用户已经被拉黑。   「ZGZGZG:手里有20个,要怎么买」   前台发完消息,有人立刻私聊,点开私聊人的头像。   晕,是公司基金经理。   原来顾总是让老公直播引流,撒网捞鱼呢!   压榨员工就算了,连老公都不放过,万恶的资本主义!   一小时后,卓杭下播。   顾铮说:“杭哥,把上午选的股票,发我份PDF。”   卓杭:“直播不是都能看么。”   顾铮好笑道:“之前直播是你太大方,这次咱就给他们看手。”   基金经理将卓杭的PDF设置密码,发送给目标客户,待到明天开盘后再发送密码。   结果,不出意外地,PDF中的股票80%都在涨。   这就给这位寡言的、不露脸的、手很漂亮的操盘手树立了未卜先知的“股市预言家”形象。   卓杭的自媒体号借助“预言家”身份成功引流拓客,翌日开播直播间瞬间涌入大量韭菜,一时风头无量。   顾铮大手一挥,发布限时促销活动:“年前只要在公司购买基金的客户,都可以享受提前知道PDF密码的增值服务。所有员工都可以参与销售,提成与基金经理一样,请抓紧时间、在直播间拓展你们的客户。”   有了营销利器,基金经理眼放绿光,主动加班拓客,恨不得让卓总周末都直播。   短短两月,公司涌入大量现金流,照这个趋势发展,收购河田指日可待。   就在一切都朝着既定规划发展时,北美突然出现一款新型虚拟货币,短短3天收益翻了120倍,就跟川普刚上台时发售的虚拟货币一样,涨势迅猛,迅速吸引大量资金涌入。   日木页金的投资体量已超50亿,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点儿小钱啥也不懂的散户,纷纷撤资跟风买币,集中赎回基金,导致公司现金流紧缩。这种情况下若是低价卖出资产,基金净值一定会下降,影响大部分投资者的收益。   顾铮为了不让投资过亿的VIP客户撤资,前去安抚拜访客户。   没想到前脚刚走,后脚无脑散户便堵在门口,说要见老板。   公司没了主帅坐镇,人心惶惶,前台吓得锁了门禁,叫物业保安。   卓杭正在盯盘,前台迫不得已敲响办公室的门,说:“卓总,外面来了好多人,说我们承诺的赎回期限是T+1,倘若今天不给他们钱,就要报警。”   着急取钱的散户,大多是投有风险基金,他们一方面要求高收益,一方面又不想自己的财产受到损失。他们时刻关注着乙方的风吹草动,就怕取得晚了亏钱。   卓杭转动腕间的奇楠沉香手串,沉思片刻,道:“把门打开,让他们进来。”   *   顾铮谈客户时,听闻公司异动,心急如焚。   正准备往回赶时,卓杭发来信息   「Z:解决了」   那么多人,基金经理谈话安抚都得谈1天,怎么不到1小时就解决了?   顾铮想不通,于是傍晚回公司后,查了会客室的监控。   卓杭坐在沙发,被一屋子散户围堵。散户们为了要钱,出言不逊。   “说是隔日赎回,我前天申请的为什么今天还不给钱?”   面对质问,卓杭耐心解释:“想要钱可以,今日赎回赔率10%左右。”   “为什么会赔钱?”   卓杭淡淡道:“因为你们现在没达到预期投资目标,并且诸位买的产品不是无风险收益。”   散户们刚开始还能保持理智,现在听说赔了钱,便开始给公司扣帽子,语气尖酸刻薄:“你们敢承诺那么高的收益,是不是庞氏骗局?”   “你就是看上我们的本金了!”   监控中,基金经理点头哈腰安抚散户,卓杭沉默不语目光森冷,顾铮手心儿全是汗。   因为每当男友出现这种眼神时,八成是要犯法。   喧杂的会客室响起低沉的声音,散户不约而同噤声,屏息凝神望着说话的人。   “投资就是赚股票或证券的差价,今日利率低,诸位非要赎回就只能是10%。”卓杭声音冰冷,“公司赚不到钱,咱就谁都别想好。”   卓杭起身,开门逐客。   “高收益必将伴随高风险,投资时合同里已经写得非常清楚,我没必要再回答你们的廉价问题。”   顾铮关掉监控,开车回家。   监控中的西装暴徒,此刻正穿着小绵羊睡衣煮面。   香香软软的好脾气男友,脱去伪装就是一条狼。   “总是背着我搞小动作,上次晚宴打人,这次恐吓客户。”   顾铮站在身后,狠狠拍了下男友屁股。   卓杭回头,摆出副弱不禁风的可怜模样,轻声说:“是他们先欺负我。”   顾铮:“……”   越来越茶。   “谈生意不是演电视剧,你搞霸总那一套,把客户都得罪光,我们上哪弄钱去?”   卓杭狡辩,“客户若是强行取钱,公司也会亏损,只有共进退,才能达到纳什均衡。”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不能逼客户!”顾铮恨铁不成钢,“就不会委婉点儿,换个方式好好说话?”   卓杭关掉灶台,盛出面条,不接茬。   “你怎么总这样,说不过就玩冷战。”顾铮圈住他的腰,脱掉他的裤子,膝盖顶进双腿之间。   卓杭吃痛,语气有些委屈,“别在这儿……”   “别这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就算你哭,我也不会停的。”顾铮将他抱到灶台,分开腿正对着自己。   面坨了,顾铮还没消气。   “西装暴徒啊?高冷霸总啊?跟客户撕逼的劲儿哪去了?”   卓杭受不了,小声求饶,“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了。真错了,你慢点儿……”   战场从厨房转移到床上。   顾铮让男友穿上西服,跟他算账。   卓杭被折腾得来了脾气,开始顶嘴,“你就是干着卖白菜的活,操着卖白粉的心,都已经解决了,还找什么不痛快?”   “哈?”顾铮也来了劲儿,用皮带捆住卓杭的手,势必将嘴硬的操服。   西装暴徒被捆着,呼吸急促眼神迷离,快到中场休息,顾铮没收住力,身下人泄出哭腔。   顾铮回神,亲亲男友,“对不起,弄疼你了。”   卓杭摇头,“可以再重一些,我喜欢这样。”   顾铮头皮发麻,“所以你刚那么说,是故意的?”   “故意让我狠狠弄你?”   卓杭笑而不语。   “真茶啊你。”   操盘手经历过高山低谷,内心散发自信强大的气场,闪耀得让人移不开眼。   暴力镇压散户,要河田无法翻身,把毕浩南往绝路上逼……   卓杭依旧偏执,还是会算计。   唯独在面对他时,西装暴徒变成了小绵羊。   这样的卓杭只属于他。   他的卓杭,光芒万丈。 第59章 声名鹊起   2027年初,日木页金凭借卓越的投资能力,在业界声名鹊起。   企业员工超千人,搬到了俞城最好的写字间。   两位老板并肩站在落地窗前,俯瞰俞城核心地段最繁华的景象。   河田已经落网,卓氏即将收回,浩南实业的导火索埋得差不多,是时候引燃了。   引燃的火柴就是钱。   要收购浩南实业13%的股份,才能在董事会有话语权。   收购公司主要有四种方法:公开收购、杠杆收购、协议收购和间接收购。   毕浩南阴险狡诈睚眦必报,若不能一击毙命定会卷土重来。公开收购会打草惊蛇;在浩南实业没有自己人,协议收购很难实现;只能选择杠杆收购或间接收购。   间接收购隐蔽性较好,买入期权的一方是按全额支付权利金,便可自行决定何时公布期权仓位。保时捷要收购大众时,就是用期权交易锁定了大众的流通买股权,出奇制胜。   为了一击必胜,二人优先考虑间接收购。   虽然今年赚了很多,但仅凭一己之力难以快速实现目标,所以要借助外力。   公司发展利益壮大,许多友商慕名来访,其中包括投行。   投行就是金融中介,来找他们无非就是想放贷收利息,而他们现在正好需要钱。   眼前来访的这位投资银行家,看面相在投行至少干了10年。   顾铮问:“若从您这贷款10亿,年化利率多少?”   樊文斌故作为难道:“我行很少为初创型企业放贷,介于贵司投资体量较大,所以可以为您提供这10亿贷款。考虑到初次合作,年化利率可以按照8%来结算。”   顾铮过滤毫无意义的彩虹屁,迅速找到关键,“投行放贷年化利率通常为5.5%至8%,资金量大的在4%至4.5%,您按照最高的利率放贷未免有些不尽人意。”   “10亿对任何一家投行来说都不是小数。”樊文斌道,“贵司现在的信贷额度较低,目前在我行只能按照这个利率。双方合作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您日后信贷额度高了,肯定会享有更低的利率。”   干投行的都是狐狸,投行老手最会看人下菜碟。   卓杭不知如何应对,眉头微蹙;顾铮翘起二郎腿,语速不急不缓,“仅凭公司的成立时间而不考虑资金用途,来评价信贷额度太过片面。我们贷款是要收购股份,而不是购买风险高的金融衍生品。初次合作,我觉着按照5.5%的年化利率放贷会比较合理。”   樊文斌皮笑肉不笑,“国内监管严格,肯定不会爆发次贷危机,所以我们目前只考虑企业信用。”   “像戎元集团、浩南实业等知名企业,公司信用额度高、能贷款的额度多一些、利率也会少一些。”   说日木页金公司规模不行就算了,偏要拿浩南实业对比是怎么个意思?   周遭霎时低八度,卓杭眼神冷得能结冰。   顾铮两年前听到这话定要喷火,现在早已不是会被轻易激怒的愣头青。   投行干的活儿,顾铮也在做,樊文斌只是比他多了几年资历。   商业谈判凭的致胜关键不是资历,而是气场和专业度。   顾铮轻轻碰了下卓杭的腿,以示安抚,开口意有所指,“08年次贷危机爆发,危机房房贷断供而房贷证券却在上涨,所有人都能看到房产市场的萧条,却没人愿意戳破经济泡沫,真是滑稽又可笑。”   樊文斌听出话外音,语气颇有不屑,“我行有风控经理来评估企业的还款能力,绝不会发生显而易见的断供问题,这方面不劳您费心。”   “商海沉浮,集团性企业能够经久不衰,定是凭借卓越的管理能力实现资金的良性循环。反观中小企业,凭借拳头产品昙花一现,三五内年破产的不胜枚举。比起小微企业,我行更愿意贷款给优质集团性公司。”   面对投行老手的夹枪带棒,顾铮游刃有余,“我司投资是评估公司实际价值,而不是用来买一些组合债券,更不是加杠杆获得更大的头寸。股市有本本分分的,就有投机取巧的,黄比尔脚踩6条船,在各大投行挂仓位,爆仓一周损失200亿就是前车之鉴。”   “5.5%年化利率是我的底线,如果您觉着有困难,那我们就只能谈到这里。”   有些人明知吃的是烂饭,但还是要吃,因为装饭的碗足够漂亮。   出于商业机密考虑,顾铮只能言尽于此。   樊文斌依旧笑着,妄图以退为进,“贵司对我们的要求过于苛刻,只能……日后有机会再合作。”   顾铮分毫不让,“请回吧,我们不会合作。”   樊文斌走后,卓杭伸出食指,戳了下男友的脸。   坚毅的轮廓瞬间变得柔和,不近人情的商业谈判专家变得鲜活。   “哎呀,都说了,不要总戳我的脸!”顾铮皱眉。   卓杭笑着捏他的脸,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你谈判时,还挺帅的。”   “啊,是吗,真的吗?”顾铮眼睛亮晶晶,脸上写满了:快夸我!   “真的。感觉挺有威慑力,嗯,就挺能唬人的。”   “什么叫能唬人!这叫专业、具备职业经理人的专业度好吧!”顾铮不乐意,轻哼一声,又道:“刚刚那老狐狸说话滴水不漏,这些年肯定没少坑人。投行想放贷还摆谱,今儿个他算是碰到钢板了!”   卓杭双手合十,做出很是崇拜的样子,夸赞道:“嗯,他很厉害,你更厉害!”   茶茶的,但很受用。   顾铮被钓成翘嘴,搂着男友一顿啵啵,尾巴翘上天。   卓杭捧起他的脸,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投行走不通,我们去哪搞钱?”   “真烦你!”顾铮咬了口他的脸,“不要总是算计我!”   “我不,我就要算。”卓杭笑得花枝招展,说话时尾音跟着胸腔一起颤,“我想要钱,帮我搞钱。”   之前卓杭闷声不吭,只有在需要钱时才会勾引他;现在闷葫芦被宠成小绿茶,浑身散发着茶香,随时都在勾引他。   顾铮之前不会谈判经常着了道,现在虽有一张名嘴但也没好到哪去。顾铮迫不及待地撩开男友衬衫,说:“间接收购走不通,就只能用杠杆收购。”   之前收购毕氏就是空壳A出资2亿,向投行贷款5亿,加3倍杠杆进行收购。   卓杭抱着毛茸茸的脑袋,说:“按现在公司的经营状况,应该抵押不出10亿。”   “我又没说用日木页金做收购方。”顾铮手伸裤子里,来回乱摸,“年前我跟王叔注册了家药厂用来收购河田,等肺癌特效药的专利收过来后,可以用这家公司抵押贷款。”   卓杭瞳孔瞬间放大,不知是因身下的刺激、还是因男友策略带来的欣喜。   顾铮舔着他的耳垂,道:“品牌和专利都属于软资产,向投行贷款10亿应该没啥问题。如果不够,还可以设个项目,向公司资方发启募资……”   卓杭耳朵比较敏感,被亲得向后躲。   “躲什么。”顾铮按住他抽皮带。   “最近都让你做好多次了。”   顾铮故意道:“谁让你要钱呢!”   卓杭眸色微闪,瞬间将他掀至身下,像条有毒的蛇,吐出红信,“我要钱,也要你。”   “哪能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   “怎么不能。”卓杭向里推,目光潮湿黏腻,“你又打不过我。”   “你……!”   “好啦。”卓杭亲亲他,安抚道:“乖一些,不让你疼。”   *   年后,广博实在俞城最好的酒店办婚礼。   好兄弟结婚,顾铮肯定要出席。   卓杭作为好兄弟的家属兼新郎的小学同学,一并出席。   一起出席的好兄弟还有沈月生。   广博实知道顾铮和卓杭,不知道顾铮和沈月生,以为兄弟都是熟人,所以将仨人安排在一桌儿。   俩冰块一左一右,神色淡淡,顾铮夹中间,如坐针毡。   品胜刚刚提交IPO,沈月生象征性给了顾铮250万,卓杭仔细核对人工成本,发现这笔生意几乎不挣钱。   还真是沈扒皮。   卓杭上次吃了沈月生的亏,这次不太想跟他说话,但看对方眼中精光闪烁,明显是有话要说。   为了给男友创造舒适的谈判环境,卓杭说:“我去下卫生间。”   卓杭前脚刚走,广博实后脚就来敬酒。   顾铮干了一整杯扎啤,随礼厚厚的份子钱。   广博实贴近他,语气贱嗖嗖的,“你俩做过吗?”   沈月生放下酒杯,顾铮装没听懂。   广博实追问:“你俩……谁在上?”   这问的是什么鬼问题,顾铮想一巴掌抽死他。   “你问这么多干嘛。”   广博实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该叫他妹夫还是弟媳。”   顾铮没好气道:“叫嫂子。”   沈月生本来是想与顾铮对接文旅资源,现在没什么心情了。   依顾铮的脾性,要是上面的,被广博实这么问,肯定要骂人。   前男友在外面偷偷做0,憨批兄弟都能结婚,为啥他有钱有颜有身份,单了5年,就是找不到人呢?   沈月生很郁闷,干了杯酒,闷声刷手机。   「全案策划赵智勇:羊年开年钜惠,澜海回馈老客户,广告充一万返一百,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祝老板羊年三阳开泰,欢迎咨询广告业务,澜海智勇随时为您保驾护航。」   赵智勇?   这名字有点儿像……体力很好的农民工?   沈月生回信——   「。:【位置】马上过来」   *   婚礼结束后,广博实的好兄弟们分道扬镳,只有顾铮和卓杭在一起走。   傍晚,天空漂浮着巨大的玫瑰云,保时捷沿着江边行驶,卓杭靠着车门,与窗外美景融为一体。   这张脸,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被吸引。   顾铮停车,触碰男友侧脸,喃喃道:“杭哥,你真好看。”   卓杭捉住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下,眼尾含钩,“以前对婚姻没什么期待,但今天参加完婚礼,突然有些想结婚了。” 第60章 帕累托最优   2027年4月,河田医疗集团因无法上市触发领售权,与对赌方顾铮一并向“盘古医药”抛售共计75%的资产。王广存借助西陵医药的大包商,迅速铺开盘古医药的销售渠道。   本次收购,顾铮先出资2亿,之后抛售资产时回本;盘古医药出资2亿,获得肺癌特效药专利,依靠专利逐年分红千万;并用此专利,成功向投行抵押贷款10亿,撬动5倍杠杆的资产。   猫鼠游戏,老鼠已经落网,黑猫可以用老鼠撬动更大的局。   洋房阁楼,顾铮打开多米诺骨牌,拿出小矮人。   顾铮拨通父亲电话,“喂,爸,浩南实业施工手续办的咋样了?”   毕浩南人脉广,经常以浩南实业的名义参与工程竞标,中标后甩给三方从中谋利。对缝的方式本质上与顾铮和卓杭3年前参与竞标时一样,不同的是工程标部分甲方会要求施工乙方的资质。   年初,浩南实业投标灶王城三期施工,灶王城隶属文旅口,顾铮便让他爹更改标书,要求乙方必须注册资本10亿以上。招标专员与乙方沟通,明确指出浩南实业公司注册资本显著不足,倘若工程烂尾会损失债权人利益。   顾明宇说:“如你所料,毕浩南为了能参与竞标,将公司注册资本从1000万改成了10亿。”   有限责任公司破产需缴纳注册资金,为了防止毕浩南跑路当老赖,顾铮率先堵死他的退路。   顾铮拿出$,摆在巫婆前面。   卓杭枕在他的腿上,手中拿着王子,语气懒懒的,“你什么时候出差啊?”   顾铮拿着猎人,若有所思。   卓杭将王子摆在地毯上,掀开他的睡衣钻进去。   现在都不茶了,开始明着来了。   顾铮回神,叹了口气,认命道:“下周去投行。”   为了确保链路中的每张牌都不出差错,顾铮全身心着手并购,不再参与企业管理。   杠杆收购的好处是可以快速实现目标,坏处是会使企业负债比率上升,稍有不慎就会有破产的风险。为了不在关键时刻被人偷家,顾铮向外公搬救兵,请袁鸿祯坐阵,并从外司高薪挖来职业经理人负责管理。   每日收盘后,卓杭会审阅公司的财报、业绩报表等经营数据,周末做总结、周一开会说明问题。   毕浩南的BVI公司不会披露在海外投行的贷款情况,但通过财报和浩南实业的历史投资记录分析,一切似乎有迹可循。   操盘手敏锐的直觉源于熟能生巧,盯盘盯得多了,熟悉股市80%股票的压力点、支撑点,便能捕捉到交易的最佳时机;卓杭能从纷杂大盘中锁定万陀商贸、顾铮也能在庞杂的股权架构中锁定关联交易方,并购黑手敏锐的洞察源于拆解架构,资本市场凡走过必留痕迹。   多空对冲对浩南实业的现金流予以重创,毕浩南为了融资,企业股权架构经常变动,顾铮参考近3年的架构变动对照投行财经年报,锁定了几家为浩南实业贷款的海外投行。   清晨,顾铮提着行李箱正准备走,卓杭睡眼惺忪走到玄关,给他系上围巾,说:“加油。”   就像留守的妻子送丈夫出远门。   顾铮抱住他,恋恋不舍道:“你也加油。”   他们在玄关接吻。   紧张忙碌的生活冲淡了二人之间的联系,却没切断情感的羁绊,命运似无形的纽带,跨越时间和空间,将他们紧密相连。   时光匆匆而过,爱情缱绻温柔。   浩南实业明面上是依靠实体经济发展的地产公司,实则是依靠资本扩张的空壳公司。   企业若想实现资本扩张,必须具备两个因素:一是要有完善的股权架构,能够引入外部资本并运用内部留存收益;二是要有投资理财的能力,用钱生钱远比搞实体经济来得容易。   毕浩南的投资公司就是他的信托机构。   信托机构本用于资产隔离,毕浩南虽未参与控股,但他的别墅、豪车、甚至香水钱都是由信托公司出,可以完全确定毕浩南参与信托公司的经营。   顾铮顺藤摸瓜找到了信托公司投资的两大产业:跨境贸易和基金公司。   跨境贸易主要靠出口贴牌、内销国内来赚差价,钮腾商贸暴雷后,承接这块业务的就是万陀商贸。   基金公司不仅炒妖股、帮股东割韭菜,还接尾盘烂货。   这些灰色产业,倘若被证监会逮到,少则10年、多则无期。   蹲两年就出来的滑贾数不胜数,他们要一击毙命,不能给毕浩南翻身的余地。   没人比操盘近百亿资产的股市操盘手更擅长交易,卓杭清楚如何钻交易规则的漏洞,只是不做。   他不做,毕浩南做。   于是,这只自以为很聪明的老鼠刚有动作,就被黑猫逮住了。   卓杭在小矮人和$之间摆上猎人,又在王子身后摆上公主。   至此,所有的牌全部就位,最后的收购一触即发。   *   哪次毕浩南没钱,都向投行借款,投行不愿戳破的资本泡沫,要有人来戳破。   卓杭拿到了毕浩南灰色交易的证据,顾铮以此为由在华尔街组局,与4家关联投行同时谈判。   为保障双方隐私,投行通常1对1服务,4家投资银行家没成想能与竞品同时出现在谈判桌儿上,神色恍惚。   顾铮坐在主桌儿,以一敌众,宛若征战沙场的将军,开门见山道:“毕浩南向诸位借的是组合债券还是金融衍生品啊?”   “年轻人怕是不知道投行规则,首先我们不会泄露甲方隐私,其次我们的谈判方式为1对1,今天这局……”   顾铮打断,“若投资组合债券,杠杆至少加了5倍,5倍杠杆意味着,倘若毕浩南破产,诸位就要承担5倍的损失。”   “你们可以继续借给他钱,从中抽佣谋利,我只是好心提醒……”顾铮敲击桌面,拿出文件,峰眉剑目英气非凡,“这是毕浩南涉嫌关联交易接尾盘的证据,下周我会起诉。”   短短两句说得投资银行家们肾上腺素飙升。   他们都以为自己是毕浩南的唯一,将贷款放到最大额度倾其所有,却没想到海王脚踩4条船。   顾铮已经明确表示会起诉,倘若不能在浩南实业信誉受损前拿回钱……   投行都不想亏损,于是——   继黄比尔后,华尔街多家投行的囚徒困境,再次上演。   多家投行断供,浩南实业资金链断裂。   毕浩南想申请破产,但因拿不出10亿注册资金,被收听候审。   浩南实业的灰色产业一经报道,瞬间激起民愤,股市哀嚎遍野、叫骂不断。   有关部门碍于舆论压力,对毕浩南进行彻查,与此同时收到举报资料。   去年A资方重仓B股票,B股价下跌被套牢,找毕浩南的基金公司C接盘。投资人大多买的是有风险收益,基金经理只需要出报告向投资人说明情况即可。事后资方A抽成给C基金公司。举报文件涵盖A资方持仓B股票的所有交易,B股票与C基金公司的所有交易,合理怀疑A资方和C基金公司在同一时间存在关联交易,希望有关部门予以彻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毕浩南涉嫌关联交易、非法经营罪、诈骗罪,并且用股权质押、内保外贷、虚报应收和分红等多种方式进行套现,涉案资产高达百亿,但该罪犯名下没有可执行资产。   顾铮委托袁鸿祯,在毕浩南信托机构的所属地美国、上市公司的所属地香港和浩南实业公司所在地北市,三地起诉:毕浩南参与信托公司的实际经营,应剥夺受益人的财产保全权利。   三地均胜诉。   毕浩南被强制执行信托公司的50亿资产后,名下是真的没有可执行资产。   即便出狱,也只能当街要饭。   浩南实业股价一落千丈,盘古医药抄底收购股东抛售的13%股份。   企业是企业家的毕生心血。   毕浩南夺走了卓有智的心血,卓杭要让投行断供、收走他的血包,将他的灰色交易公之于众、切了他的动脉,让他失去一手创办的企业、血债血偿。   现在,盘古医药是浩南实业最大的股东。   收购浩南实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借壳上市。   上市就可以套现,偿还盘古向投行抵押贷款的债务。   顾铮再次舌战群儒,与浩南实业的原股东进行谈判。   股东们不想企业破产、想要利益最大化,便只能与顾铮签署行动人一致协议和一票否决权。   顾铮拥有浩南实业的绝对话语权后,立刻裹挟股东借壳上市。   掌控大局的并购黑手,逼着浩南实业的股东达成纳什均衡。   个体的最优决策不一定能带来最大化的社会利益,唯有成为一个整体,找出这些决策之间的均衡才可以做到。   顾铮和卓杭是不可分割的命运共同体。   在外界条件改变的情况下,他们总能找到利益最大的方法,这就是帕累托最优。 第61章 非零和博弈(完)   商海始于混沌,盘古寓意着开端。   2028年初,盘古医药成功收购浩南实业,浩南实业更名为卓氏实业,进行资产重组。   袁鸿祯先将原浩南实业的全部资产、负债及相应人员进行置换;然后重新设计日木页金的股权架构,将核心资产转移到家办;最后在开曼群岛注册隶属于日木页金的空壳,收购盘古医药,以此来完成非整体上市。   毕浩南数罪并罚,初审宣判无期,毕浩南上诉到高级法院,二次庭审前委托律师,说:“想见卓杭。”   手机在枕边开免提,顾铮趴在卓杭胸口,冷冷道:“身价百亿的老板,哪是阶下囚想见就见……”   卓杭打断,“工作日要盯盘,周六上午可以去见他。”   顾铮皱眉,卓杭亲亲他,挂断电话。   “怎么不专心呢!”顾铮咬他脖颈,“没时间陪我跑山路,有时间去见老毕登。”   “夜跑赛车上山太晚,零点过后我要睡觉。”   “大晚上不出去嗨,睡什么觉!”顾铮抓着床头借力往里送,蛮横无理,“早已尘埃落定,你怎么还是就知道赚钱。”   “谁不喜欢钱呢,没什么比钱重要,为什么要与钱过意不去……”卓杭学顾铮之前在公寓说过的话。   顾铮恼羞成怒,按着他又掐又啃。   “轻点儿。”   闷葫芦被宠成小绿茶,卓杭现在已经能明确地表达需求,喜欢的就会要,不喜欢就会说。顾铮说了什么、让他伤心难过,他就要从床上找回来,事后还要阴阳怪气、反复提醒,直到顾铮保证下不为例。   顾铮向来藏不住事儿,被算计恼火了就拿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招呼卓杭,好在卓杭的承受度比较高。若不是宠着顾铮,被乱七八糟地搞来搞去,早就揍他八百次了。   “轻什么,弄的就是你。”顾铮恶狠狠道,“上周四赔3亿咋不跟我说?”   “周五就赚回来了。”卓杭扛不住,屈起膝盖,眉头微蹙,“跟你说又没用,帮不上什么忙,跟着白操心。”   顾铮没有卓杭那么好的心理素质,遇到点儿事就会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经常会瞎操心掉头发。   “说好了无话不说,结果你藏着掖着!”顾铮很生气,动作愈发用力。   卓杭气息有些不稳,“除了这个,真的什么都会跟你说。”   顾铮冷哼一声,想了想,道:“老毕登这时候找你,可能又要起什么幺蛾子,周六我与你一起去。”   “嗯。”   “想什么呢,怎么总是不专心呢。”   卓杭勾着顾铮脖颈,坦诚道:“我想要你。”   顾铮:“……不是说好了不轮着来么。”   “是说好了,但我想要。”卓杭眸中含泪,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我所有想法都会与你说,你要宠我。”   “快一些,做完了让我做。”   “我想要,让我做吧,好不好?”   “这事儿哪能快?太快不就有生理问题了么!真要被你气死!”顾铮虽不乐意,却还是极力配合男友的要求,完全把人宠上天。   卓杭边喘边笑,时不时喊两声“加油。”   顾铮咬牙切齿不情不愿地开8倍速,差点儿给小顾弄秃噜皮。   结束后,亲亲几近虚脱的男友,柔声道:“下去,换我来。”   *   北市监狱。   依靠灰色产业腰缠万贯的猾贾,全然不复昔日风采。毕浩南鸠形鹄面,没了香水遮掩,离老远就闻到一股狐臭。   黄鼠狼原形毕露。   “浩南实业与你无怨无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盯上我。”毕浩南死死盯着卓杭。   顾铮说:“你割韭菜、炒妖股、结尾盘烂货……坏事做尽,就算我们不搞你,证监会早晚也会查到你。”   毕浩南冷笑一声,逐字逐句道:“玩钱的,没几个是干净的。3年前,查到是你在阻挠戎元收购钮腾,我向中央举报过你爸。”   “你……”   还好老顾这些年低调为人、本本分分,才没让老毕登抓到把柄。   顾铮有些后怕。   毕浩南指着卓杭,笑得奸邪,“所以我刚开始并没查到卓杭,也没想报复卓家。我曾想低价收购卓氏,卓有智不同意,是程芷主动表示可以帮我完成收购。程芷说,卓有智家暴她,她想离婚但对方不同意,让我帮她想办法。”   “我是个商人,没结过婚、不懂婚姻,只懂经商。所以只能用我的方式,帮程芷实现愿望。她帮我完成收购,我帮她摆脱婚姻,各取所需互惠互利。”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会结束,但程芷居然对我的资产有想法……”   毕浩南说到这里故意顿住,卓杭呼吸急促,追问道:“你把她怎么了?”   “你知道我的钱不干净,但你妈不知道啊。我说这钱不能动,是为她好,但她偏要买房。”毕浩南语调轻佻。   卓杭踉跄向后,险些没站稳,顾铮扶住他。   本以为老毕登想从轻量刑、会对曾经的过错忏悔,没想到这时候还说些挑拨离间的话。这些话真假未知,他就是想看卓杭失控,不能中了圈套。   顾铮不会像卓杭那样用暴力解决问题,但也不会让男友被欺负。   谈判老手牙尖嘴利,专挑难听的戳他脊梁骨,“你这辈子没婚姻没家庭,就连引以为傲的浩南实业都改成卓氏实业,忙碌一生最后啥都没留下,真可悲。”   “下周就二次庭审了,与其关心我们,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   毕浩南被戳破防,提高音量,“我白手起家、兢兢业业做生意,你们这些官二代、富二代生来就有得天独厚的资源,为什么不好好经营自己的买卖,偏要盯上我的生意?”   狱警见囚犯情绪不稳,上前压制,毕浩南喊得歇斯底里,“程芷说,你自出生就有花不完的钱,还终日闷声不吭装抑郁。我小时候吃不饱饭,长大后每笔开支都要精打细算,没人脉处处碰壁,赚的钱都得打点关系。若不想方设法搞钱,只能陷入恶性循环,是这势力的商业体系逼着我变成这样。”   “我只是运气不好,而你们只是恰巧得到了上天的偏爱,这不公平!”   卓杭顿足,转身看向囚犯,低声道:“遇到困难我会想办法,不会走旁门左道。我没有装抑郁,也不曾抑郁。我从未得到过上天的偏爱,甚至没有父母的爱。”   “我只有顾铮的爱。”   “这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   *   卓杭是从程芷身上掉下来的肉,血浓于水,无论她做错了什么,终究是卓杭的母亲。   狳;釳·   时隔一年,卓杭将程芷的手机号码从黑名单中放出来,点进一直没敢看的聊天记录。   9个月前「岸芷汀兰:我和老毕分手了,他给我买了房子,但房子写的是他的名字。三个月前,他找记着采访我,让我说你不孝,我没配合,他就要把房子收回去,上次去找你是因为妈妈没有住处了」   半年前「岸芷汀兰:妈妈买了套两室一厅,给你留了一间屋子,逢年过节,可以带对象过来住」   上个月「岸芷汀兰:小杭,妈妈把包包卖了,卖包的钱和之前卖字画剩的钱存在银行卡里了,密码是你的生日」   原来,她去年来这是因为与毕浩南闹崩,在门口一时接受不了他的性向,才口不择言。   去年正是双方较量的紧要关头,倘若媒介那时爆出日木页金法人丑闻,会导致企业声誉严重受损,后果不堪设想。   程芷没有为了钱而去配合毕浩南,而他却将她驱之门外不管不顾,让母亲心寒。   周末,卓杭与顾铮一起去看程芷,程芷鬓发微白,才一年不见,看上去却像老了十岁。   程芷戴的施华洛世奇黑天鹅项链,是卓杭初中时第一次获得奖学金,给她买的;脚上穿的平底鞋,是卓杭看她总穿高跟、怕她脚累,给她买的。她那时说:这鞋子太土了;时隔十年,终于感受到儿子沉默的爱,穿上就不想脱了。   这套房子与他们之前在幽景蓝湾买的那套布局很像,程芷给他们拿拖鞋、切水果。   三人坐在客厅,程芷拉着儿子袖口,潸然泪下,“小杭,妈妈知道之前做了很多错事,妈妈真的知道错了。”   凭借外貌实现阶级跃迁、总想不劳而获的女人,年轻时挥霍掉上天的馈赠,到了中年年老色衰,晚年家庭破碎、风光不再,只能留着对儿子的念想孤独终老。   卓杭握住母亲的手,说:“以后每年过年,我们都会回家。”   卓有智忌日,卓杭与顾铮前来祭拜。   卓杭在墓碑前放上鲜花,轻声说:“爸,卓氏收回来了,现由外资企业参与控股经营。”   “您曾教育我‘诚信为本’,我有了自己的公司,公司将始终秉持‘诚信’的经营理念。”   “我会如您期许的那样,遇到的所有坎坷都能迎刃而解,清除一切障碍,最终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光芒万丈。”   卓有智在80年代借着改革开放的红利建立了卓氏百货,中年事业顺风顺水将企业发展得日益壮大。许是因为卓氏扩张得太过顺利,卓有智愈发自信高傲,在互联网冲击实体企业的关键时期不懂审时度势见好就收,从而导致债台高筑。卓有智空有一身傲骨,却没有高傲的资本,他没有东山再起的策略,也没在事业鼎盛时期积累人脉,只是干等实体经济复苏的时机。若不是养了个好儿子,绝对会被残酷的现实伤得一蹶不振,从此销声匿迹。   也正是因为有了卓杭,卓家才会遭受毕浩南的报复。   卓有智给卓杭留了13%的股份,卓杭用这些股份完成对毕氏乃至浩南实业的收购,逆风翻盘;对空对冲后,毕浩南拥有浩南实业13%的股份,却没有妥善经营,最终锒铛入狱成为阶下囚。   13%的股份因果循环,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上次没来得及介绍,这是我爱人,顾铮。”卓杭揽住顾铮肩膀。   顾铮上前,说:“伯父放心,我会照顾好卓杭。”   二人在墓前磕头,卓有智的在天之灵得到慰藉,碑前刮起东风,燃香袅袅升起,保佑他们的事业,扶摇直上。   *   2028年末,日木页金管理资产规模超百亿,更名为:GZ集团。   集团业务由三个公司独立运营:主营投资债券的日木页金、主营医疗器械的盘古医药、主营商业地产的卓氏实业。   GZ集团在业界名声大振,财经媒介纷纷表示要为企业老板做专访。   打造企业老板的个人IP,可以树立正面形象,有助于融资吸筹,介于顾铮不方便出现在公众视野,卓杭只能借着“百亿基金操盘手”的名号硬着头皮上。   记者看卓董清冷的气场以为他不好说话,便用彩虹屁开场,“GZ集团成立不到三年发展突飞猛进,离不开卓董的功劳。”   “作为一名商业投资专家,卓董能讲讲如何选项目的吗?”   卓杭不好意思道:“我在公司主要负责盯盘,不太会选项目,更不是什么投资专家,充其量算是个商业投手。因为我爱人在做并购,所以才偶尔跟着他投几个项目。”   记者没想到卓董如此坦诚,于是得寸进尺追问道:“刚您说‘跟着爱人投资’,那GZ集团的名字,是否与您的爱人有关呢?”   卓杭点头,“他陪我度过最痛苦的时光,所以我想要他的名字完整地出现在公司上,用一生去守护。”   顾铮本想将集团命名为“ZG”   ;后来卓杭执意要改成GZ集团,顾铮拗不过他,便只能妥协。   GZ可以是顾铮,也可以是顾卓,卓杭要让顾铮以另外一种方式出现。   专访没有进行很久,聊的也都是常规话题,最后记者问:“卓董还有什么想对年轻企业家说的?”   卓杭说:“挫折可以使人变得强大,感谢那些让我尝尽人间苦难的人,是他们逼着我成长。”   不可复制的成长经历,造就了稀缺岗位的顶尖人才。   基金操盘手能在纷杂的股市中,抓住精准的买卖时机;投资银行家能迅速拆解企业架构,搭建出完成既定目标所需的步骤,凭借谈判技巧完成融资和并购。   卓杭为了还债,逼着自己成长,成为运筹帷幄的基金操盘手;顾铮为了卓杭,逼着自己不断进行商业谈判,成为投资银行家。   有了目标,才能不怕沿途坎坷;有了想保护的人,才会逼着自己不断突破。   站在金字塔尖的人,一定经历过很多磨砺。   他们敢想敢拼敢做,遇到挫折不逃避、也内耗,只会着手解决问题。   站得越高,风越大。   唯有心智坚定,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才能不惧风雨。   *   这3年,顾铮从纨绔太子爷成长为商业谈判专家,卓杭从偏执疯批成长为百亿基金操盘手,他们有了自己的事业,从写字间搬到大公司。   他们从公寓搬到小洋房,书房悬着郭沫若的字,阁楼挂着卓杭的照片,客厅摆着他们的合照。   从针锋相对发展到友情再到爱情,一起奋斗的少年,成为对方驰骋商海最坚实的后盾。   在深渊边缘徘徊方知人心险恶,顾铮救赎了卓杭的命运,卓杭愿意力所能及地帮助更多人。   圣诞节,二人一起乘坐摩天轮,卓杭腕间戴着绿水鬼,顾铮腰间栓着古筝。   摩天轮行至最高点时,卓杭说:“我想每年拿出公司10%的营收来做公益,用于资助贫困地区的学生完成学业。”   顾铮说:“好。”   卓杭又道:“未来赚得多了,我或许会拿出更多的钱来做公益。”   顾铮点头,“钱够花就成,太多也没啥用,你想做啥就做啥。”   “比起这个,我……”   摩天轮外燃起烟花,无人机拼出“GZ”两个字母,顾铮拿出白金对戒,郑重道:“卓杭要与顾铮一辈子在一起,如果分手,所有的财产归顾铮所有,你愿意吗?”   这是顾铮家族宪法中针对合法配偶继承财产的规定。   卓杭说:“我愿意。”   在这个被魔法笼罩的节日,在烟花燃爆的喧嚣中,他们为彼此戴上对戒。   3年前,他们有了圣诞礼物;今天,他们有了信物。   他们因利纠缠,在囚徒困境中从背叛趋向于忠诚;他们性格强势,都有自己的坚持,双方博弈因爱情而达到纳什均衡;他们无论外界条件如何改变,都能从中找到最优解,实现帕累托最优。   从3年前到现在,他们的博弈从不是以一方获利或亏损宣告终结,而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非零和。   他们是驰骋商海的军队,命运始终绑定在一起。   爱情建立在博弈之上,利益绑定情感,情感左右利益,羁绊根深蒂固,没什么能将他们分离。   他们在摩天轮的最高点携手俯瞰繁华都市,商海似脚下星光点点,余生不惧风雨所向披靡。   白金对戒交相辉映,绑定非零和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