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动物园后我成了百大up
　　作者：原味可乐
　　简介：
　　【年下双男主！！！俩男主是一对儿！！不喜勿入！】
　　食物链顶端的园长x大学生富二代摄影师
　　传闻一代园长张灵江有两大神技，无情铁嘴和无敌巴掌，在他手中，凶恶的狮王成了蹭脸撒娇的小猫咪，被盗猎者伤害的母虎变成一挠下巴就发动帝王引擎的大橘猫，还有被主人遗弃后不愿再相信人类的灰鹦鹉，因白化而被族群抛弃的白狼……
　　在兼职大学生尹瑜的视频中，这些或被抛弃、或被伤害的动物在泰勒动物园中展开了自己全新的幸福生活。
　　“真的没问题吗？”尹瑜看着不远处趴在草丛中的庞然大物，双腿发软。
　　在张灵江信誓旦旦的再三保证下，他才壮着胆子跟过去拍摄。
　　野兽身上特有的腥膻味熏得他喉咙发痒，张灵江却像对待小宠物一样，挨个抱着硕大的狮子头亲。
　　片刻后，尹瑜突然感觉背后有些发凉。
　　张灵江看着尹瑜背后怒目喝道：
　　“阿瑟！不许咬摄影师！！”


第1章 动物园最可怕的存在
　　“泰勒动物园。”尹瑜看了看offer，又看看眼前有些萧条的动物园，擦了把脑门上的汗。虽然和照片有点出入，但名字和地址都没错，应该就是这儿了。
　　尹瑜是政法大学的大二在读生。因为学校强制性要求学生必须在假期找实习，还得写实习报告，虽然尹瑜本人放假只想在家睡大觉，但为了学分，只能折下他尊贵的老腰。
　　为了不再去他老爸的公司当免费劳动力，这个暑假尹瑜主动出击，在求职软件上广撒网，发了不知道多少份简历，由于大学生暑假工的身份，他的简历大多数石沉大海。在回复不多的公司里，他看中了和他就读院校同城的动物园招聘摄影师的职位，于是相约今天前来面试。
　　“是小尹吗？”烈日下，一个年轻人从动物园门口走过来。他面容俊朗，皮肤晒得有些黑，戴着鸭舌帽，穿着一身清爽的打扮，看起来比他还像个大学生。
　　“对，请问你是？”尹瑜伸出右手，礼貌问道。
　　年轻男人握住他的手，笑了笑：“张灵江。”
　　竟然是老板！尹瑜默默咂舌。看起来年纪好小，他当初看到张灵江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大肚秃头男。是他以名取人了，罪过、罪过。这人看着比他大不了多少，竟然是动物园的园长，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走吧，我先带你转一圈。”张灵江拍拍尹瑜的肩膀。
　　动物园大门旁边是一栋白色砖瓦房，墙皮看着很新，但门是旧的，红色漆皮斑驳，露出棕黄的木板，把手上还挂着锁。张灵江解释道：“这是售票处，今天安保大爷的儿子生病了，请假。”
　　“哦，嗯嗯。”尹瑜发现张灵江注意到了自己的视线，顿时不太敢到处乱看，眼观鼻鼻观心地走路。
　　“我们这里目前有狮子大草原，老虎山和大象馆，你想先去哪儿？还是按顺路的来？”
　　“顺路就行。”尹瑜走路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人生第一次面试，还是被老板面，虽然张灵江这个人看起来脾气很好，但就是莫名有一种压迫感。这可能就是老板对打工人，尤其是尹瑜这个职场新手与生俱来的心理压制吧。
　　“紧张啊？”或许是尹瑜表现得太明显，张灵江有点被他逗笑了，安慰道，“没事没事，你也看到了，咱这小动物园条件不怎么样，面试呢也没什么问题，就是带着你大概逛一圈，让你了解了解条件。你满意，咱们就开始上班，你不满意，拍屁股走人就行。在你之前已经有好几个人不满意走掉了，别有什么心理负担。”
　　“啊，这样啊……”尹瑜松了口气。
　　“你是政法大学的学生啊，放假了不回家吗，本地人？”张灵江开始和他闲聊。
　　“不是本地的，但家里在这儿买了套房子，放假没什么事我一般就住在这边。”尹瑜道。
　　这个动物园门面挺小，但没想到里面的空间还挺大，他们沿着这条路走了大概好几百米，沿路到处都是废弃的笼子和闲置的荒地。张灵江跟他大概聊了聊这家动物园的背景，尹瑜了解到，这里原来是一家破产的动物园，张灵江接手这家动物园还不到两个月。
　　难怪空笼子这么多。他心想。
　　烈日炎炎下，尹瑜看到前面有一个穿着蓝灰色制服的中年男人在扫地。
　　这么热的天，男人却穿着长衣长裤，看着都让人替他热得慌。
　　张灵江见了，却是叹了口气，上前劝道：“老郭啊，郭大爷！这么热的天你就歇会儿呗，这大热天的，中暑了可不值当。”
　　“去去去！”老郭一点都不给园长面子，皱着脸把张灵江挥退，“跟工作没关系。我就是见不得地上有东西。你要是不让我扫，可比我中暑难受多了！”
　　张灵江捂着脸叹了口气。
　　是个有洁癖的大爷。尹瑜心想，怪不得一路上走进来地上这么干净。
　　“这是？”老郭看到了尹瑜。
　　“新来面试的小孩儿，我带他逛逛。”张灵江道。
　　老郭点点头，接着低头扫地。
　　张灵江领着尹瑜接着走，道：“咱们动物园刚刚弄起来不久，员工不多，刚才那个是保洁处的，叫郭宏毅。他脾气不太好，但是个热心肠，你喊他郭叔就行。”
　　又走了一会儿，转角处，尹瑜看到了一圈围栏，围栏后面有一道两米多深，三米长的深沟。这是为了防止动物冲出围栏伤害游客所设计的，所以里面养着的一般是熊、老虎、狮子一类的大型猛兽。
　　“这里是老虎山。”张灵江道。
　　围栏里有一座人造假山，假山的山体大且复杂，有凹陷的山洞和平坦的石台，旁边的绿植非常茂盛，在石台周围形成一片绿荫。假山前面是一汪清澈的小湖，湖中央有个一人多长的石块，石块上趴着一只老虎，正眯着眼睛纳凉。
　　“它叫丽丽，是个姑娘，今年得有16岁了。”张灵江笑眯眯地看着老虎道。
　　人工养殖的老虎平均一般不超过二十岁，换算下来，这只老虎已经步入老年了。
　　这是一只很漂亮的老虎，毛色因为年龄的原因有些发白，但在阳光下仍金光闪闪，像一件漂亮的艺术品。它身上的黑色花纹就像远古时期留下的神秘符号，充满了野性的魅力。
　　丽丽听到声音，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然后跳出水池，朝着张灵江的方向走来。它走路时有一条后腿是曲着的，全程没有着地。
　　“嗨，乖孩子，打扰到你睡午觉了吗？”张灵江蹲下来，像寻常人类平常见了可爱猫咪一样，说话的嗓音有些夹，听起来温温柔柔的。
　　丽丽喉咙里呼噜了两声，明显心情不错。
　　“它的腿……”尹瑜道。
　　“以前在野外的时候被捕兽夹夹断的，”张灵江低声道，“它是这家动物园以前的老员工了，这些是老园长走之前告诉我的。”
　　“丽丽的性格很好，有机会我带你进去摸摸它。”他笑了笑，然后对丽丽道，“接着回去睡吧，我现在有事，等会儿过来陪你玩。”
　　丽丽舔舔爪子，低吼了一嗓子，甩了甩尾巴尖，重新跳回水池中心的石头上面。
　　“它刚才是在发脾气吗。”尹瑜道。
　　“嗯……”张灵江笑了笑，“怎么不算呢。”
　　“好了，我们走吧。”他站起来，“旁边不远就是狮子草原了。”
　　虽然张灵江已经说过该园区叫“狮子草原”，可等尹瑜真的看到一片草原的时候，脑子里还是有点懵。他看着眼前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原，心想，这他妈的，还真是草原啊……
　　“今天挺热的，它们应该都呆在室内区。”张灵江一边沿着铁网走，一边介绍道，“这里面住着十一只狮子，原本是十二只，最近狮王争夺战的时候老狮王被咬死了，现在的狮王是阿瑟。”
　　话音刚落，伴着野兽的腥风和一声凶猛的低吼，铁网狠狠颤动了一下，一只狮子隔着铁网扑向张灵江。
　　尹瑜被吓了个半死，连退两步。这只狮子站起来比一米八多的他高了两个头不止，脑袋大小两只胳膊都抱不住，那扣在网眼上的爪子看起来能一掌把他脑袋拍掉半个。庞大的体格，浓密发黑的鬃毛，无一不彰显着这是一只正值壮年的强大雄狮。
　　“嘿，阿瑟。臭小子，又想吓我。”张灵江毫不畏惧，甚至伸手挠了挠雄狮的头，“今天精神不错，伤口好点了？”
　　这就是那只新狮王？尹瑜胆战心惊之余观察起雄狮的身体，果然发现了许多新鲜的伤口。
　　阿瑟“啊呜啊呜”吼了几声，靠着铁网，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蹭张灵江的手，后者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撸了两把狮子头，还凑过去在阿瑟脑门上用力亲了几口。
　　尹瑜看着拼命打滚撒娇的狮王阿瑟，以及它身后冒出的、脸上带着些许艳羡、看起来像是在排队等待接受抚摸的狮子，重新把视线投向了沉迷于撸猫的张灵江。
　　让猛兽都如此折服……所以说张园长才是动物园最可怕的存在吧！


第2章 有特殊意义的照片
　　在张灵江正用无情铁嘴宠爱另一头雌狮的时候，尹瑜注意到有一头雄狮蹑手蹑脚地靠近阿瑟，在凑近后张嘴咬了一口它的屁股，然后扭头就跑。
　　阿瑟吃痛的吼叫一声，追过去把那只雄狮扑在地上。雄狮顺势躺倒，身子一翻，把肚皮露了出来，呲着尖锐的獠牙，发出像打雷一样的声音。
　　野兽的咆哮十分恐怖，尹瑜下意识以为会看到一些血腥暴力的场面，但阿瑟把它扑倒后什么也没做，只是甩了甩头，然后就回到了张灵江这边。
　　“吓我一跳，”尹瑜心有余悸道，“我还以为要打架。”
　　“没事。那是嘟嘟，阿瑟的亲弟弟，闹着玩呢。”张灵江笑道，接着，他摇摇头，表情有些无奈：“说起打架，阿刀才是真让人头大。那小子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反社会恐怖分子，在狮群里出了名的不好惹，刚认识那会儿我都差点被它咬了。”
　　“这么多狮子，你怎么分出谁是谁的？”尹瑜好奇道。在他眼里，这些狮子乍一看长得都差不多，也就雌狮和雄狮的区别大些。
　　“慢慢熟悉喽，其实你仔细看，还是能发现它们长相不一样的。”张灵江拍了拍粘在身上的狮毛，“这些雄狮里阿瑟和嘟嘟的体型最大，但阿瑟的脸更长，眼睛狭长一些，嘟嘟的脸比较短，眼睛也圆溜溜的。阿瑟在这儿，阿刀今天估计不会过来。等下次你有机会见到它，注意观察它的眼睛，比其他的狮子都要黑。”
　　尹瑜看了看阿瑟和其他狮子的眼睛，是漂亮的浅棕色。
　　“你这里，这么大的草原都用来养狮子吗？”
　　“嗯，这是属于它们的领地。怎么说呢，我希望能尽自己的努力，在最大程度上还原它们在野外的生活，保留它们的本性，而不是像橱窗里陈列的展品，终其一生被困在小小的笼子里。”
　　张灵江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是带着光的。
　　“接下来就是大象馆了，”他转头道，“你不怕大象吧？”
　　尹瑜自信摇头。
　　笑话，他堂堂七尺男儿怕猛兽情有可原，怎么可能会怕大象？
　　“……”
　　“站着干什么，过来啊。你不是说你不怕吗？”张灵江用手抵着一只小象的额头，试图阻止它对自己进行的冲撞攻击。他低头对小象道：“阿闹，你再这样我今天不给你西瓜吃了。”
　　“不是，这也有点……太大了吧？”看着小象身后大山似的三头大象，尹瑜震惊到不敢相信，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直观的认识到自己和大象的体格差异。但事实确实如此，自己竟然还没有一头大象的鼻子长！
　　说实话，他与大象为数不多的接触就是小时候爸妈带自己去动物园，让他爬到象背上拍照。就那样当年的小尹瑜都被吓哭了，从此以后到动物园玩再也没去看过大象。
　　“别怕，它们脾气很好的。”张灵江从旁边箱子里掏出一个苹果，塞到尹瑜手里，接着把他带到一只年老的大象面前。
　　张灵江上前摸了摸老象的鼻子，后者用鼻子搂住他的腰，“它叫美颦，是象群的首领。如果它接纳了你的话，其他成员也会认同你的。你先用苹果跟它搞好关系，再试着摸摸它。”
　　尹瑜心里发虚，但表面上强撑出一副淡定的样子。他有些无措地把手里的苹果放在美颦面前，像个第一次给黑社会交保护费的孩子。所幸美颦很给面子的接过苹果，用鼻子卷着塞进嘴里。
　　美颦的年龄应该很大了，动作都带有老年的迟缓，整只象都笼罩着一股特有的柔和气质，像个体贴的长辈，给人种亲切感。
　　尹瑜的胆子渐渐大了些，试探地伸出手停在美颦面前，见它没有躲避的意思，才把手轻轻放在它的鼻子上。
　　大象皮肤的手感很糙，干干硬硬的，有很深的纹理沟壑。特别是这大夏天的阳光下，摸起来还有几分烫。
　　“它很喜欢你。”张灵江笑着道，“美颦可不是每个人都让摸的。”
　　尹瑜虽然怀疑他可能只是说说好听的场面话，但心里还是涌出几分“我是特别的”那种喜悦。
　　接着张灵江又介绍了公象“老板”，它的妻子“小美女”，以及它们的儿子阿闹。他如数家珍地介绍每头大象的小脾气和喜好，不只是大象，这所动物园的每一只动物，张灵江都了解的很清楚。
　　像父母，像朋友，像家人。
　　尹瑜能感觉到，张灵江是真的用心在爱每一只动物。
　　走出大象馆后，炽热的阳光明晃晃照在人脸上。在艳阳下，尹瑜在一片白光中眯着眼，对张灵江道：“园长，我决定留下来工作。”
　　尹瑜十分开心，因为他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好老板。
　　张灵江也十分开心，因为他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个有能力有技术的好员工。
　　“这孩子真好啊。你看看人家简历上，热爱摄影，有丰富的自媒体经验，与岗位要求是多么的贴合！”
　　张灵江觉得自己捡到了宝，高兴地不得了，兴奋地与其他人分享自己用一下午拐来一名优秀员工的好消息。
　　但如果他知道尹瑜所谓的“丰富的自媒体经验”指的是他闲来无事臭美拍的某音帅照，还有他那寥寥无几的二十几个粉丝的时候，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喂，老爹。”从动物园出来后，尹瑜接到了自家老爸的电话，“对，面试完了。当然成功了呗！你儿子谁啊，开玩笑。”
　　“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去你公司上班，一个月给我十万我也不干……”
　　“得得得，不跟你说了。明天我就正式上班了，我现在打车回家准备准备，不聊了哈，你跟我妈好好过二人世界，我就不打扰了，拜拜。”
　　尹瑜挂断电话，接着翻出打车软件开始约车。
　　泰勒动物园在本市的郊区，算比较偏远的地段，尹瑜约了好多次才找到一个愿意来这儿接人的司机。
　　虽然简历上的介绍尹瑜给自己做了些美化，但热爱摄影这一点却是实打实的。从小到大，买相机这件事尹瑜从来就没断过，他自己拍出来的作品集大大小小也有十来本了。
　　尹爸尹妈向来十分支持儿子的爱好，也给他报过兴趣班之类的，不过尹瑜不是很喜欢那些条条框框，他只是很单纯的喜欢摄影这件事本身。
　　临走时他和张灵江加了微信，对方昵称“江”，头像是一个不认识的动漫人物。在等车的时间，尹瑜翻开他的朋友圈，发现他的最新一条朋友圈是在2018年发布的，拍的是一张满地黄沙枯草的风景照，配文“圆梦。”
　　朋友圈画风这么高冷吗。尹瑜咂咂嘴，表示难以理解。他是那种在路边碰上可爱小猫都会忍不住怒发三条朋友圈的人，基本上每天一条打底，大多数是发布自己认为拍的不错，或有特殊意义的照片。
　　他想了想，然后转身举起手机，拍下了一张动物园和自己影子的合照，配文“新的体验”，然后点击发布朋友圈。


第3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回到家后，尹瑜先火急火燎地从冰箱里掏出一根冰棍，然后往沙发上一摊，咬着冰棍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尹瑜的手机大多数时候设置的是静音模式，虽然因此导致他很多消息不能及时回复，还挨过几次批，但他依旧坚守这个习惯。
　　之前发的朋友圈被不少人点赞评论。接着，“叮”一条提示音蹦出来，“江”发了一条消息。尹瑜皱了皱眉，打开联系人界面，先把消息免打扰打开，这才返回来看他未来老板说了什么。
　　“我们动物园还没有建过官方号，你今天有空先在B站建一个吧，昵称随意，带上泰勒动物园就行，等会儿我把认证需要的资料给你发过去，麻烦了。”
　　尹瑜回了一个“收到over”的大雁表情包。
　　张灵江很快就把资料照片发了过来。建号完成官方认证后，尹瑜回到自己卧室，翻出自己自买下就没用过几次、积灰已久的相机，甚至还找到了猴年马月买的相机三角支架。
　　尹瑜把这些装备拍了个照给张灵江发过去，后者过了一会儿回了个点赞表情。
　　“号弄好了？”张灵江问。
　　“嗯嗯。”
　　“好，关注一下我的账号。”接着，他发来一个个人空间的链接。
　　尹瑜看着链接上的名称，缓缓挑了挑眉。
　　“江姜绛酱~”
　　甚至还带了一个略显轻佻的波浪号。
　　这和微信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啊！
　　尹瑜点了关注，接着就开始上网了解短视频的拍摄以及剪辑的套路技巧。
　　反观张灵江这边，他正靠在桌沿上，等架子旁一个短发女人给他配狮子用的消炎药。这是他刚招到不久的兽医，叫杨锦锦。
　　“真招到人了？一个月两千不到的工资，我还以为没人来呢。”杨锦锦道。
　　“人家孩子是暑假工，大学生嘛，对钱还没那么看重，主要是积累社会经验。就当是先试试短视频这条道，如果宣传效果不错再招人也不迟。”张灵江道，
　　“园长，我对咱们动物园还是很有信心的。”杨锦锦把调配好的喷雾放到桌上，“只要你肯把钱在装修上花一点，把动物园打扮漂亮了，再花钱请几个本地的小网红过来拍视频宣传宣传，客流量肯定比现在的好。”
　　张灵江苦笑：“咱们动物园什么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光是每天的伙食费就够我头疼的了。不过你放心，每个月的工资肯定少不了你们的。等动物园收益上来了，我肯定给你们涨工资。”
　　“谢谢张总，这可是你说的。”一听涨工资杨锦锦就乐了，“我家里可有三张嘴等着养活呢。”
　　“好好好，”张灵江拿起喷雾，“我先走了，回见。”
　　“拜拜，园长。”
　　张灵江打开自己的手机银行，看着卡里所剩无几的几位数，叹了口气，决定过几天去银行贷款。
　　刚才杨锦锦说的话也不是不无道理，其实动物园说到底就是满足社会公众需求的场所，必须要有足够吸引人的亮点。泰勒动物园现在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不仅动物种类少的可怜，环境也不具备优势，根本没办法吸引客源。
　　当初买动物园剩下的钱，他大多花费在了改善现有动物的生存环境上。现在这三个区域绝大多数的丰容设备都是他接手以后新建的。
　　而做完这一切后，所剩的钱就仅够支付得起动物园几个月的伙食费和员工薪酬。尽管他已经尽可能的节约开支，但还是于事无补。
　　现在的动物园客流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基本上没有外来的资金支持，每个月只能靠政府补助和张灵江自掏腰包来勉强维持运营。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张灵江郁闷地跑到狮园，找到阿瑟抱起它的脑袋就要开始诉苦。
　　彼时阿瑟正在和它的女朋友美娟躺在地上卿卿我我，却被莫名其妙跑过来的园长打断。好在美娟的性格很好，见到来者是园长，毫不客气地把大脑袋放在园长的腿上，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还是当动物好，不会为钱发愁。”张灵江挤在它们两个中间，揉着阿瑟脑袋上茂盛的鬃毛，接着捧起它的大脸，真诚道，“咱们换一下吧，我替你当狮王，你去当园长养我好不好。”
　　阿瑟一脸迷茫，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子。
　　张灵江叹了口气，对着阿瑟躺在草地上，顺手揉了揉它肚子上的赘肉。
　　他还记得几个月前第一次见阿瑟的时候，那时候它满脑袋的血，浑身上下瘦的皮包骨，跟一群狮子关在狭促的铁笼里，一双眼睛恶毒且警惕地盯着他。
　　这才养了多长时间，肉长得可真快。
　　在滚烫的地面上躺了一会儿，张灵江被蚊子咬得实在受不了了，翻身爬起来。
　　美娟失去了园长大腿枕头，也爬起了来。它甩了甩尾巴，用脑袋蹭蹭张灵江的腰，然后颠颠地走到阿瑟身边躺下。
　　张灵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下定决心拨通了一通电话。
　　“喂，宋总是吗……对，是我，张灵江。”
　　……
　　次日一早，尹瑜带着装备精神满满地抵达泰勒动物园门口。
　　他昨晚狠狠恶补了一下关于短视频运营以及剪辑配音的技巧，揣摩了各大up的视频风格，还看了不下二十位百万博主的逆袭改命的成功之路。
　　在大碗鸡汤之中，他总算总结出了一点微薄的经验——要有特点、要抓人眼球、要吸引流量。
　　这几点其实尹瑜都非常的有自信。
　　就凭张灵江戏群狮如娇猫、唤猛虎同稚儿的不凡气概，他相信只要视频剪辑得当，封面和标题足够劲爆，泰勒动物园一定能成为萌宠区一股清澈的泥石流。
　　“你好，进园请买票。”一道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尹瑜对未来的美好幻想。
　　他转头一看，声音来源是个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寸头男人，皮肤黝黑，穿着白色T恤，站在售票处的窗口看着他。男人没说话，指了指挂在窗口下面的牌子，上面写着：“票价：成人10元，儿童5元。”
　　这应该就是昨天请假的安保大爷了。尹瑜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大哥，我是来上班的，咱动物园不是在招摄影师吗？我就是。”说着，他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示意，“昨天我来面试了，当时您不在。”
　　男人看了看他，然后从桌上拿起了手机：“稍等，我跟园长确认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尹瑜，麻烦您了。”
　　尹瑜的心情非常平静，直到看到安保大爷鼓起的饱满的肱二头肌，才缓缓睁大了自己的双眼。
　　这大爷……这么壮的吗！？
　　此刻大爷正专心打着电话：“喂，园长，门口有一个叫尹瑜的，说是刚来的摄影师……”
　　“嗯，好，我知道了。”
　　他把手机移开耳边，对尹瑜道：“园长说他在狮子那儿，你还记得路吗”
　　“……”尹瑜欲哭无泪，“有地图吗？”
　　大爷转头对电话正色道：“他不记得。”
　　挂断电话，大爷对尹瑜道：“就在这儿等着吧，园长过来接你。”
　　“好，谢谢您了。”
　　大爷点点头。
　　接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就陷入了僵局。
　　尹瑜其实是有一些小社恐的，此时为了缓解尴尬，他掏出手机开始刷新消息。此时他多么希望有人能给他发一条消息，哪怕是找他借钱也没关系。
　　过了一会儿，一辆蓝色的观光车从动物园里开了出来，这车一看就有些年头了，漆皮都掉了不少，驾驶者正是穿着一身灰色橡胶围裙的张灵江。
　　“赵哥，”张灵江下车跟大爷打了个招呼，大爷也对他挥挥手，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
　　“金宝没事吧？”
　　“没事，就是中暑。”
　　“那就好。”
　　“走吧，上车。”张灵江走到尹瑜面前，拿过他背上的支架放到车上。
　　观光车后面放着几个箱子，一靠近就能闻到很重的肉腥和血腥味。尹瑜坐上观光车的副驾，问道：“咱们去哪儿啊？”
　　张灵江一拧钥匙，踩了脚油门，笑了笑道：“带你去喂狮子。”


第4章 不许咬摄影师！！
　　在张灵江下车开门前，尹瑜一直以为他口中的喂狮子就是把肉放到一个指定地点，然后转身走人而已。但等张灵江打开铁网，准备继续往前开车后，他终于慌了。
　　“等等！我们，要进去吗？”他吞了吞口水。
　　“嗯。”张灵江神色如常的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尹瑜的表情，才反应过来他害怕，安慰道：“其实它们不会随便攻击人，尤其你是我带进来的。不过你要是实在害怕的话，把这个穿上。”他脱下橡胶围裙递过去 ，“我平常喂它们都穿这件，上面有我的味道。放心，我保证，它们不会咬你的。”
　　尹瑜一想到昨天见的几只狮子就头皮发麻，那獠牙都得有他巴掌长了，一口下去不得把他胳膊咬对穿？
　　“你如果真的很怕的话就别进去了，在外面等我？”张灵江道。
　　尹瑜这人，是有一点奇怪的争强好胜在身上的，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勇气，他套上张灵江的围裙，然后举起相机，一咬牙：“进！”
　　张灵江乐了：“是条汉子。”
　　第一次在外面拍视频，不清楚这款相机的收音效果怎么样，尹瑜决定先尝试一次原声，如果后期剪视频发现收音不理想再换配音。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泰勒动物园。我们现在正在……给狮子喂食的路上。”
　　尹瑜给了正在开车的张灵江一个镜头，“这位正在开车的帅哥是我们的园长。”
　　张灵江“嗤”的笑了一声，扭头看了一眼尹瑜。
　　“我们现在所处的就是狮子的领地，很大一片草原。”尹瑜举着镜头，“大家可以看到，前方有一只狮子正在向我们跑来……啊！！我靠！它跑过来了！！！”
　　“没事没事。”张灵江一边安慰一边停下车，走到观光车后面，打开箱子，里面装满了喂狮子的肉块。
　　虽然害怕，但尹瑜还是尽力地捕捉镜头。
　　“跑过来的是白雪，它脾气很好的。”张灵江道。
　　耳廓突然被一道温暖的呼吸洒过，尹瑜猛地一哆嗦，一声尖叫压在喉咙眼里，吓得魂都要散了。
　　这个举动反而把在他背后的东西吓了一跳，往后一弹，呜呜了两声就跑到园长身边，然后急不可耐地把脑袋探进肉箱里。
　　那是一只很漂亮的白色雌狮，毛发洁白无瑕，连吻部都是粉红色的，像一只可爱精致的毛绒玩具。
　　……如果忽略它四肢着地的身高都有成年男性腰部那么高的事实的话。
　　“别把头伸进箱子里啊，”张灵江好笑地劝道，“小姑娘这么贪吃，将来长胖了找不着对象。”说着，他从狮头和箱子的空隙中把胳膊挤进去，抓起白雪咬着的肉块，连拽着狮头丢出箱子，这才让它乖乖趴到一旁去啃肉。
　　“还需要说点什么吗？”张灵江第一次面对镜头，有点尴尬地看向尹瑜。
　　后者提议道：“简单介绍一下？”
　　张灵江了然地点头，然后走到埋头干饭的白雪身旁，蹲下。
　　这一系列操作看得尹瑜额头直冒冷汗，好在白雪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仍埋头苦吃，他紧张的情绪才放松了些。
　　“白雪是我们这儿最漂亮的小姑娘，今年刚满三岁。”张灵江看着镜头的时候多少有点不自在，他自己也觉得别扭，索性干脆就低下头看狮子。
　　“白雪现在还是单身，不过它在狮群里其实有很多追求者，但人家谁也不理，每天一心只想开饭，所以它的护食情绪一向是比较重的，最好不要在它吃东西的时候靠近。我示范一个反面例子。”
　　说着，他伸手去拽白雪压在爪子底下的食物，道：“像这种动作其实是很危险的，不建议大家在野外遇到狮子的时候这样做。”
　　尹瑜紧跟着接了一句：“容易重开。”说完把自己整乐了。
　　白雪不爽地冲张灵江呲了呲牙，瞪了他一眼，然后叼着食物走开了。
　　他耸了耸肩，起身对尹瑜笑道，“我被嫌弃了。”
　　或许是白雪还算温柔的表现让尹瑜的警惕心放松了些，等再过来几只狮子的时候，他的内心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了。
　　张灵江被狮群团团围住，为了拍摄方便，尹瑜壮着胆子走下观光车，但还是和他们的位置保持了相当一段的距离。
　　尹瑜正强迫自己专心看着显示器里的画面，腰突然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拱了一下。他脑子一炸，脚下一个踉跄，下意识回头去看，却和一张硕大的狮脸面面相觑。
　　后者正是嘟嘟。
　　它老远就闻到园长的味道，跑过来发现刚好没有狮子缠着园长，正欲上前贴贴一番，回过头来的却是一个陌生人，撒娇的动作做到一半，瞬间卡壳了。
　　这是尹瑜第一次从一张狮脸上看出疑惑的表情。
　　冷汗出了一身。尹瑜长这么大，这辈子从没和狮子距离这么近过，近到他都能闻到野兽身上特有的腥味，那味道刺激得他喉咙发痒，弄得他想咳嗽。
　　“嘟嘟！”张灵江吆喝道，“快来这儿吃饭。”
　　嘟嘟耳朵一抖，看了看张灵江，又看了看尹瑜，这才撒腿朝那边跑去。
　　尹瑜总算松了口气，猛喘了几下，心在胸腔里狂跳。就那短短几秒，他的腿都软了……
　　“小尹，你过来点，”张灵江道，“你站太远我顾不到你。”
　　等尹瑜磨磨蹭蹭溜过来后，张灵江给他指了指其中一只雄狮：“你看，那个就是阿刀。”
　　他定睛细看，果然，阿刀眼睛的颜色要深很多，是近乎于黑色的深棕。
　　“跟你讲个关于它的故事吧。阿刀以前是美娟的疯狂追求者。但美娟那会儿没看上他，和当时还没成为狮王的阿瑟在一起了。在动物园休业期间，美娟和阿瑟的孩子出生了。”
　　“但当时没有人来给它们投喂食物，狮子们都饿红了眼，在这种情况下，当时的狮王和阿刀带头，偷偷把美娟的孩子咬死，分食了。”张灵江道，“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阿瑟咬死了前狮王，取代了它的地位。”
　　尹瑜听得目瞪口呆。
　　这不比豪门恩怨精彩多了
　　我的天，还得是动物世界野。
　　“阿刀……真坏啊。”过滤了一圈语言，他最终干瘪瘪挤出来一句。
　　“可不是嘛，凶得要死。”张灵江叹了口气，挠挠头发，云淡风轻道，“当初我第一次进笼子，它差点没把我弄死，幸好我躲得快。”
　　尹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原来张灵江也有不讨狮子喜欢的时候？他还以为他这种恐怖的吸动物体质是无敌的呢。
　　现在网上把这种体质叫什么？哦，迪士尼在逃公主。
　　呆了一会儿，尹瑜突然觉得张灵江坐在一群狮群中的画面非常有感觉，“等等，园长，你别动。”他忙往后跑了几步，打算拍一段全景，“表情自然点，对，放松，看旁边的狮子就行，互动一下。”
　　张灵江非常配合地侧过头，抬手挠了挠美娟的脑袋。
　　但当他转头看向镜头的一刹那，张灵江的表情瞬间变了。
　　他猛地从地上窜起来，怒目道：“阿瑟！不许咬摄影师！！”


第5章 我不信！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夏日上午。
　　在终于结束导师布置的任务之后，董同学拖着疲惫的身心打开了B站软件，打算刷刷短视频解压。在看完关注的up主的更新后，她在首页刷到了一条标题为“征服狮群的男人！园长喂食被狮群团团包围！”的视频，发布者“泰勒动物园”。
　　喂狮子？有点意思。
　　她点开视频，首先看到的是一片草原，拍摄者的位置好像是汽车副驾，能听到发动机轰鸣的噪音和风声，画面稍稍有些抖动。
　　屏幕上划过几条弹幕：
　　【省流：阿瑟！不许咬摄影师！】【恭喜你发现宝藏】【萌宠区新晋up （手动狗头）】
　　董同学歪歪头，有些不明所以。
　　接着，一个清朗的男音从手机内传来：“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泰勒动物园。我们现在正在……给狮子喂食的路上。”
　　镜头一转，画面中露出了一个正在开车的年轻男人。
　　我靠，好帅。董同学在内心暗呼。
　　互联网上从来不缺帅哥。但不同于网络上大部分白皮精致型，这个有那种不经修饰的天然感。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胳膊上隐约可见的肌肉线条，优越的侧颜条件，每一条都狠狠戳在她的心巴上。
　　“这位正在开车的帅哥是我们的园长。”摄影小哥道。
　　呜啊，竟然是园长？这么年轻吗。
　　园长听到摄影小哥这么说，笑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镜头的方向。
　　此刻突然涌现出大量弹幕：
　　【谁懂！我刚才心跳就加快了！！】
　　【难怪刚才看你这么眼熟，原来是我素未蒙面的老婆！】
　　【明人不说暗话，正经人谁看狮子啊，我是来看园长的！】
　　镜头回转，画面回到那片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原。
　　弹幕继续快速滚动，不过内容换成了高能预警和降音预警。
　　“我们现在所处的就是狮子的领地，很大草原。大家可以看到，前方有一只狮子正在向我们跑来……”摄影小哥顿了顿，然后音量骤然飙升，“啊！！我靠！它跑过来了！！！”
　　虽然很惨，但董同学有些想笑。听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害怕……
　　【摄影小哥第一天上班吗，叫这么惨哈哈哈哈】
　　【狮子窜出来没吓到我，摄影小哥这一嗓子吓得我一哆嗦】
　　【好可怜的摄影小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相比之下园长好淡定哦】
　　园长下车走到后面，打开放在车后排的箱子。“跑过来的是白雪，它脾气很好的。”
　　等那只狮子走到园长身边，镜头才正面拍摄到它。
　　好漂亮的一头狮子。董同学忍不住惊呼，这是她人生中头一次觉得狮子漂亮。怪不得叫白雪，一身绸缎似的白色皮毛，连鼻头也是可爱的嫩粉色。
　　【这狮子眉清目秀的，好漂亮！！】
　　“白雪是我们这人最漂亮的小姑娘，今年刚满三岁。”园长蹲在趴在地上啃食肉块的狮子身边，毫无边界感地摸了摸它的身子，随意地像对待家里的小猫一样。
　　【凶猛的狮子，叉掉，软萌的修猫咪，对勾~】
　　接着她看到了更为离谱的操作，园长上一秒刚说完白雪护食，下一秒就要直接上手抢它爪子下的食物，还一本正经地科普道：“像这样的动作其实是很危险的，不建议大家在野外遇到狮子的时候这样做。”
　　摄影小哥补充道：“容易重开。”
　　【今日互联网嘴替：摄影小哥】
　　【我十八岁的时候这么干过，今年十岁了】
　　【园长真勇啊……】
　　【估计是从小养的狮子吧，看着比较亲，不熟的谁敢上手】
　　【高看了，野外遇见狮子我会直接躺平，这样死比较体面】
　　接着狮子们都陆陆续续跑过来，园长给狮子分肉的时候，都会给每个狮子简短介绍两句。视频内容比较简单，就在董同学欣赏着美男和狮群共坐草坪沐浴阳光的养眼画面时，园长突然脸色一变，从地上弹起，怒目喝道：“阿瑟！不许咬摄影师！！”
　　接着，画面一花，视频戛然而止。
　　同天半夜。
　　尹瑜剪完素材，翻阅着视频的评论区，里面一部分网友在为自己默哀，一部分询问这是哪里的动物园，但绝大多数网友都在评论区疯狂讨论园长，他不敢细看，只能匆匆略过。
　　好险，差点被满屏乱飞的苦茶子绊倒。
　　现在的小姑娘在网上都这么狂野了吗？
　　翻着翻着，他突然看到了“江姜绛酱~”的评论：“娶园长不可以哦，但可以到我们动物园来玩。”
　　园长都在评论区营业推广了，他怎么还能不努力！
　　这么想着，尹瑜撸起袖子，在评论区疯狂回复。
　　“不好意思亲亲，狮子不能全国包邮呢，当然园长也不可以哦。”
　　“亲，这里是泰勒动物园呢，欢迎亲亲假期过来游玩~”
　　“谢谢亲的关心，小哥当然还健在啦。”
　　他一口一个“亲亲”叫的极其丝滑，仿佛淘宝客服之神降世。
　　第一个投稿视频打了个开门红，四十多万的播放，五万点赞，号子也涨了三千多的粉。这个成绩对于第一次接触自媒体平台的尹瑜而言，已经算得上相当惊喜了。
　　次日清晨，尹瑜准时到达动物园上班。
　　“赵叔，早上好。”他跟赵大爷打了个招呼。
　　大爷一副不太精神的样子，朝他点了点头。
　　张灵江住在动物园的办公楼里，等尹瑜到时，张灵江顶着一头乱毛和一对写满困倦的双眼，边打哈欠边跟他打招呼，好像是刚刚睡醒。
　　昨晚干什么了这是？尹瑜不禁腹诽。
　　“见谅哈，昨天应酬到半夜，没睡好。”张灵江擦掉打哈欠挤出来的眼泪，揉了揉乱成鸡窝的头发。
　　尹瑜看他实在困得要命，好心道：“其实剩下的素材也挺多的，今天不拍视频也行。要不你再回去睡会儿？”
　　“不用，我得起了。”张灵江努力把眼睛往大睁了睁，强打起精神，“你先溜达溜达，给我十分钟，我收拾完就下来。”
　　“好。”
　　别的不说，泰勒动物园的绿化做的相当不错，植被繁茂，随处可见大片大片绿茵茵的草坪。
　　他漫无目的地戴着耳机在楼下转圈圈，突然不远处的草丛动了一下，钻出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看见他，好像被吓到一样，迅速转身就跑。
　　尹瑜连忙脱下耳机追了上去，边跑边喊：“别跑啊，喂！你是谁家小孩？！”
　　小男孩也喊：“你管我是谁家的！你是谁啊？！”
　　“我是这儿的员工！”尹瑜道。
　　“我不信！”男孩扭头做了个鬼脸，“我从来没见过你！”
　　“我是新来的！”说到这儿，尹瑜心里大概明白了，这应该是动物园某个员工的孩子。
　　男孩继续回头朝他吐舌头：“我不信！”
　　啪唧——
　　男孩往地上一扑，摔了个狗吃屎。
　　尹瑜又好笑又无语，忙过去托着他的腋窝把他扶起来。“没事吧，疼不疼？”
　　男孩这一跤摔得很结实，不过好在只是膝盖蹭破了点皮。他脸上蹭了不少泥印，眼泪在眼窝里打圈圈。
　　“没事，我不疼。”他倔强道。
　　尹瑜从包里抽出一张湿巾，让他把身上的脏东西擦擦。“你叫什么名字？你爸爸妈妈呢？”
　　男孩用手背擦了把眼泪，吸了吸鼻涕道：“我叫赵金宝。我爸在这儿上班。”
　　金宝？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尹瑜心想。


第6章 撸猫大法好
　　不过据他目前所知动物园的员工中，姓赵的只有安保大爷。
　　“你爸爸是干什么的？”尹瑜问道。
　　“看大门儿的！”赵金宝拍拍身上的灰，响亮地回答道。
　　“你跑到这儿来玩什么？”尹瑜站起来，四处看了看，“这周围都是林子，也没什么好玩的啊。”
　　赵金宝摇摇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尹瑜。”
　　男孩点点头，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接着用一只手挡住嘴巴，神秘道：“我偷偷告诉你，这后面有个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尹瑜看了看他，突然坏心眼的笑了一下，字正腔圆道：“我不信。”
　　赵金宝见自己的话被丢了回来，气得直鼓腮帮子。他抓住尹瑜的手腕，气势汹汹地往前跑：“我带你去！”
　　尹瑜被他拉着走了一段，穿过一片林子，片刻后，他们在一片废墟面前停下。
　　“你看，我没骗你吧！”赵金宝得意地叉腰，“真的有秘密基地！”
　　眼前的废墟，说是废墟，其实看起来更像是施工到一半的烂尾建筑。房子的一角光秃秃地刺出来几根钢筋，前面的空地上还有几堆干透的水泥。
　　“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别人哦！”小孩快乐地在空地上转了几圈，然后仰头问道，“喂，叔叔，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芳龄二十的大二学生尹瑜狠狠被这声叔叔刺痛了，“哥哥是摄影的，就是拍照片。”他特地咬重了“哥哥”两字。
　　“哦~”赵金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你好厉害。”
　　“你今年多大了？”尹瑜问道。
　　“十岁啦！”赵金宝坐在水泥堆上，“再开学我就升到五年级了。”
　　“已经要读五年级啦，真厉害。”尹瑜不太会和孩子聊天，只能拿出长辈和小孩聊天的基本话术：今年多大啦、读几年级、未来想做什么职业。
　　没想到赵金宝听完后，特别激动地从原地蹦了起来，做了个奥特曼起飞的动作：“我要成为警察！！像我爸爸一样，保家卫国！把做坏事的坏人人统统都抓到监狱里去！”
　　小孩的脸红扑扑的，眼睛里闪着光，特别亮。
　　“真厉害！可是当警察很辛苦的，还要和坏人战斗，你不怕吗？”尹瑜问道。
　　“不怕！！”金宝跑到他面前，撸起短袖向他展示起自己的肱二头肌，“我打架可厉害啦！我们学校没一个能打得过我的！！”
　　“嚯，”尹瑜乐了，“小校霸啊这是，小看你了。你爸爸也是警察吗？”
　　金宝一听这个问题，脸上飞扬的神采少了几分。他挠挠头：“以前是，但是现在不是了。不过没关系！他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大英雄！”
　　尹瑜摸了摸金宝的头，夸道：“真是个好孩子。”
　　身后传来脚步声，收拾利索的张灵江站在林子边，歪了歪头道：“我说怎么找不到人，原来跑到这儿来了。”
　　尹瑜挠了挠脸，尴尬地笑了两声。
　　“张叔！！”金宝一看到张灵江就满面春风地跑了过去。
　　张灵江俯身把他从地上捞起来，抱在胳膊上坐好，然后戳了戳小孩的额头：“你也是，臭小子，刚才你爸还给我打电话问你跑到哪儿了。今天上午去杨阿姨那玩儿，这里挺危险的，以后少上这儿来，听到没。”
　　“嗯嗯。”金宝忙不迭点头答应，乖巧的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贼小子，虽然变脸速度挺快，但还挺讨人喜欢的。尹瑜心想。
　　把金宝送走后，张园长又开始了一天辛勤的忙碌。
　　“上次视频发出去后，反响我看了，挺意外的，你做的比我想象中好多了。”张灵江边开车边道，“关于账号的运营，你有什么想法吗？”
　　“嗯，我觉得上一期视频的一些亮点我们可以继续延续。”尹瑜正色道。
　　“第一，增加园长出镜率。上一期视频的大部分弹幕都爆发式出现在你露脸的时候，所以这次视频的成功，园长出众的颜值站了很大的比重。”
　　张灵江嘴角抽搐了几下，像是想笑，又硬憋了回去。
　　“第二，强烈的对比反差。通过摄影师和园长对狮子的不同反应，营造视频的喜剧效果。”
　　“第三……”尹瑜编不下去了，笑了两声，“总之，目前我想先维持这种风格再做两三期投喂狮子的视频，其中最好穿插一两个你和狮子亲密日常的短视频，视角非常近的那种，所以有几次得你亲自拿着手机拍。”
　　张灵江点点头：“挺好，听你的。”
　　坐了一会儿，尹瑜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块……怎么回事？”
　　“哦，你是说你和金宝去的那片吧。”张灵江盯着前方的路，淡淡道，“那里我原来想建鸟禽馆的，但修到一半，资金方面出了点问题，就停工了。”
　　尹瑜看了看张灵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现在钱这方面不用担心。以前咱们动物园是很穷，但马上就不一样了。”张灵江笑了一下，“我昨晚的酒也不是白陪的，都谈好了。投资方准备再加一笔钱，再加上银行贷款，这次不仅能引进更多物种，动物园的环境装修也能再翻新一翻。”
　　开动物园和其他行当不同，前期投资成本巨大，还要费劲心神关心动物们的身心健康。
　　如果长期只知道提供食物方面的物质条件，不关注它们的精神需求，动物们可能会产生心理疾病，甚至形成不可逆的刻板行为。
　　“挺好的。”尹瑜笑了一下，把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他本来想说，如果有什么资金上的问题，他可以帮一部分忙。不过话到脑子里转一圈后，他心想，何必呢，刚认识没几天的人，犯不着帮到这种程度。说不定自己想给，人家还不乐意呢。
　　今天还是照旧去给狮子们喂食。
　　在野外，一头成年狮子大概一顿能吃掉占自己体重五分之一的食物，也就是四十斤左右。不过要是像他们这样每天都喂的话，一天十多斤就差不多了。
　　车开进去没多久，五六只狮子就听着动静围了过来。
　　最先过来的是阿瑟，它眼下的伤口被张灵江摁着喷了消炎药水，紫了一大片，看起来就好像被什么人揍了一拳，看起来有些滑稽。
　　尹瑜举着摄像机，给阿瑟的脸来了一个特写，然后被回敬了一个呲牙警告，吓得他忙躲到张灵江身后。
　　“小尹，胆子大了不少啊。不过你还是少逗阿瑟，它的脾气在狮群里不算好，也就仅次阿刀之下。”张灵江说着摸了一把阿瑟的狮头，往它面前丢了几块肉。
　　“特别是阿刀，你认得它了吧？见到躲远点，别太靠近。那小子的情绪阴晴不定，我也摸不透它，指不定什么时候心情不好给咱一口。”
　　尹瑜刚点头答应，身后就偷摸过来一个白雪，用脑袋拱了他一下。
　　张灵江被几只狮子围着走不开，听到尹瑜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笑道：“看来还是它比较喜欢你。白雪的性格很好，脾气也稳定，或许你可以试着摸摸它的脑袋。”
　　关于撸狮子这件事，说实话，尹瑜已经眼馋很久了，但奈何有贼心没贼胆，一直不敢上手。
　　听到张灵江这么说，尹瑜顿时安心了许多，就好像自己上了层保险一样。他先把手伸到白雪鼻子前，让它先熟悉自己的气味。白雪呼出的气有些发凉，鼻子也是冰冰的。
　　见它没有抗拒的动作，尹瑜才慢慢把手放到白雪的头上。
　　毛茸茸的，就像小猫的手感，但毛发又明显比家猫硬一些。
　　在几轮试探过后，白雪不仅没有抗拒，反而半眯着眼，仰起脖子用脑袋去探他的手，喉咙里也发出放松的“咕咕”声。
　　这样的举动让尹瑜对自己撸猫手法信心大增，各种网上云撸猫的技巧都用上了，恨不得把自己的毕生所学都在短短几分钟内全部呈现。
　　“好姑娘，”尹瑜一边摸一边夸彩虹屁，“你真漂亮，白雪好乖的。”
　　一人一狮气氛正好时，突然窜出来一只雄狮，凶神恶煞地对着尹瑜吼了一嗓子。
　　白雪最先反应过来，收起陶醉的神情，低下身子，对着那头雄狮呲牙咆哮了几句。
　　尹瑜定睛一看，这不嘟嘟吗，于是扭头就告黑状：“园长，嘟嘟骂我。”


第7章 园长限定西装皮肤
　　张灵江扭头看了看，笑了，把嘟嘟喊过来，弯腰揉了几下它的毛脑袋。
　　嘟嘟的体型和阿瑟不相上下，鬃毛的颜色也比其他狮子深上不少。阿瑟今年八岁，正值壮年，狮子的身体机能通常过了十岁就会走下坡路，但嘟嘟今年才四岁，刚成年不久，整体还处在上升阶段。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狮王应该会从阿刀和嘟嘟中诞生。
　　“嘟嘟？小猫咪怎么能骂人呢。”张灵江一手挠嘟嘟的下巴，一手扣掉它粘在毛上的肉末。
　　嘟嘟特别享受的闭着眼，胡子也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一颠一颠的，“你就算吃白雪的醋，也不能凶小尹哥哥啊。下次不能这样做了，听明白没？”
　　他说这话的语气特别熟悉，像是在教育家里不懂事的小孩子，刚才跟金宝说话的时候好像也是这调调。想到这儿，尹瑜莫名有点想笑。
　　尹瑜又摸了一把白雪，后者甩了甩尾巴，扭着步子去找园长了。
　　等喂完狮子，张灵江又打算去老虎山看了一圈。
　　动物园人员稀少，目前饲养员除了园长本人以外，只有兽医杨锦锦兼任此职，园长主要负责喂狮子，而杨锦锦则负责老虎山和大象馆。
　　等他们两人到的时候，正好碰上杨锦锦在给丽丽做体检。
　　这是尹瑜第一次和杨锦锦见面，乍一眼对她的第一印象是个身材匀称，不苟言笑的女性。不过这个还算不错的印象在后来被她本人干了个稀碎。
　　杨锦锦穿着短裤黑T，一头干练的齐肩短发，满脸严肃的对躺在地上的丽丽进行检查，甚至直接抱起虎头，掰开虎嘴看它的喉咙。
　　“怎么了这是？”张灵江连忙上前询问，“它不舒服吗？”
　　“嗯，丽丽昨天吃的不多，今天我再来看就发现它吐了，拉的屎也有点软。”杨锦锦把丽丽的脑袋放下，后者立马从地上翻起来，跑过去跟园长撒娇。
　　“肠胃炎吗？”张灵江摸了摸丽丽的脖子，后者顺势躺倒，露出白花花的的大肚皮对着他。
　　“大概率吧。喂的食物跟之前一样，应该不是食物方面的原因。”杨锦锦从地上站起来，把掉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我等会儿给它喂几颗消炎药，看看情况能不能缓解。”
　　张灵江点点头：“早上金宝到你那儿了吧？”
　　“放心，在我那儿。”
　　“这位就是尹瑜吧？”杨锦锦看向尹瑜，对他笑了笑，“听园长说起过你，视频我也刷到了，很棒哦，小帅哥。”
　　尹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杨姐。”
　　“没事没事，有空多来杨姐那玩儿哈。”杨锦锦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园长欺负你，你就过来找我，姐替你讨回公道！”
　　“别逗人家小朋友了，”张灵江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尹瑜拉回来，“没看见脸都红了。快去上班，小心我扣你工资！”
　　杨锦锦不当回事地“切”了一声，显然对这种威胁已经免疫了。
　　等杨锦锦走后，张灵江又陪着丽丽多玩了一会儿。
　　丽丽年纪大了，性格不是很活跃，张灵江为了让它不无聊，给它弄了不少解闷的小玩具，像藤球、悬挂式逗猫棒，还有用于攀爬的老树干。
　　由于丽丽有过野外生存的经历，每隔几天他还会投放一些活物，比如鸡鸭之类的小型家禽。
　　张灵江和老虎玩耍的方式有些暴力，看起来像是滚在地上打架，你用爪子拍我面门，我用手挠你胳肢窝，一来一往，不亦乐乎。尹瑜站在一旁观战拍摄，还是有些心惊肉跳，但比刚来的时候已经适应多了。
　　就在张灵江和丽丽闹得正欢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他扒开老虎爪子，从地上坐起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下来。
　　“喂，宋总。”他站起身，听着听着眉头皱了起来，语气却是欢快的。
　　“欸，今天中午是吗？我有空，对。”
　　“好好好，麻烦您了，谢谢谢谢。”
　　挂了电话，张灵江头疼地摸了摸脑袋。
　　尹瑜看看他，没说什么。
　　这样的对话在早年经常出现在他老爸身上，在被老妈的多次暗示加警告下，他早习惯了在这种场合保持沉默。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别说，少说多做，有时候能省去很多麻烦。
　　“小尹，我现在临时有事，就先走了。”张灵江拍了拍身上的土和草叶，又摸摸丽丽的脑袋，“今天中午有人约饭局，就不在这儿吃了啊，麻烦你告诉王姐一声。”
　　王姐是动物园食堂的大厨，全名王丽霞。
　　“好，知道了。”尹瑜跟着他走出老虎山，转身把门锁好。
　　张灵江步伐匆匆，看方向，应该是回办公楼换衣服去了。
　　尹瑜脖子上挂着摄像机，在老虎山门口站了一会儿。来动物园上班没几天，他大多数时间都和园长呆在一切，园长去哪他去哪，冷不丁把他一个人放在这儿，他还真不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上哪儿去。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日头逐渐毒辣起来，尹瑜站了一小会儿就站不住了，赶紧找了个阴凉处的长椅，坐上去开始捧着相机翻素材。
　　还没看几眼，尹瑜的心思又飘了。以他从小看老爸出门吃饭的经验来看，张灵江去应酬的话，起码得下午四五点才回得来，还不一定是清醒的。
　　啧，成年人的社交，好烦啊。
　　正好他今天带了电脑，趁着这个时间，他可以更出一期视频来，然后顺带开始剪下一期。
　　脑子突然一抽，尹瑜猛地想起来，他早上找园长的时候把电脑忘在他那儿了！
　　坏菜！张灵江要是走了，动物园估计没人有他办公室的钥匙。
　　尹瑜连忙打电话问他还在吗，自己把电脑放在他沙发上了。
　　“哦，还没走呢，我看看……黑色的电脑包对吧，上面有海贼王图案。”张灵江道。
　　“对对对，”尹瑜道，“不好意思园长，我马上就过去拿！”
　　“没事，你别着急，我帮你拿下去。”
　　虽然园长这么说，但尹瑜还是一路紧赶慢赶跑过去，等跑到办公楼底下的时候已经热得满身的汗。
　　看到张灵江站在楼底等他，尹瑜缓下脚步，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走到他面前。
　　“大小伙子，跑这么急干什么。”张灵江笑了笑，说着把电脑包递给他。
　　张灵江换了一身双排扣蓝色西服，白衬衫，还板板正正地打了黑色领带。这跟他平时大裤衩白短袖的穿搭风格大相径庭，看起来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多了一点……成熟男性的魅力？
　　不过看得出来，张灵江很少穿西装，衣服有点不合身，而且表情也不是很自在。
　　可能是尹瑜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过长，张灵江笑道：“怎么样？这身。”
　　“就一个字，”尹瑜比起大拇指，“帅。”
　　张灵江笑了，又整了整西装领子，撇撇嘴道：“不习惯穿这个，有点奇怪。”
　　“没事，相信我，特别好看。”尹瑜又仔细看了看张灵江的穿搭，平心而论，中规中矩。但奈何人家身材好，脸也长得俊，整体看起来就格外出彩。
　　大夏天的，套着长袖长裤，光是看着就让人热得慌。其实仔细看看，张灵江的西装只是袖子和衣摆有点长，肩膀和腰身是合适的。
　　说到腰身……尹瑜看着张灵江被西装卡出的腰线，脑子里莫名其妙地蹦出一句：
　　他腰好细哦。


第8章 喝多了
　　这身衣服是张灵江刚回国后不久买的，确实没穿过几次。他前些年在国外读大学，念完书又不顾父母阻拦跑去参加野外救助团队，满世界跑了好多年。
　　他现在回国还不到半年时间，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花光自己这些年存下来的积蓄，找人合资买下一家二手动物园，现在虽说不是欠着一屁股债，但也是兜里比脸干净。
　　张灵江家里不算特别富裕，父亲在国企担任中高层，母亲是大学教授，勉强算得上是个书香门第。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下，冒出来一个整天跟动物混迹在一起的儿子，多少显得有些突兀。
　　他的父母也不止一次劝说他不要“不务正业”，但在张灵江近乎执拗的坚持下，二老最终还是选择了尊重儿子的选择。
　　“行，那我走了。”张灵江跟尹瑜告别后，一路走到自己的车旁边——一辆迷你老头乐。
　　他叹了口气，打开车门，有些费劲的弯腰钻进车里。
　　这是他老妈淘汰下来的二手车，现在轮到了他的手里。
　　宋总的饭约在一家名气挺大的餐厅，在市中心，张灵江在路上绕了好几圈才堪堪找到一个停车位。
　　进入大厅，一名服务员过来微笑询问他：“先生几位？请问有预约吗。”
　　“预约过了，宋鸣轩。”张灵江道。
　　“好的。二楼208号包间，祝您用餐愉快。”
　　“谢谢。”
　　张灵江继续往大厅内部走。
　　餐厅里面的装修十分低调，墙面素净，没有过多弄花里胡哨的装饰，只是挂了几幅比较符合餐厅氛围的艺术画。
　　一抬头，却被碧玉璀璨的灯饰惊到了，它处在天花板中间，像一块巨大的玉璧，散发着幽绿的光芒，简直就是个精美的艺术品。
　　到了包间门口，门大开着，一个男性坐在茶桌旁，神色悠闲地给自己斟茶。
　　张灵江敲了敲门：“宋总。”
　　男人听到声音，抬头看见他，笑容满面地站起来朝门口迎去：“灵江啊，快进来！认识这么久了怎么还叫我宋总，多生分。”
　　“也不算久吧，三四个月。”张灵江笑道。
　　“那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嘛。来，看这一头的汗，先喝杯茶吧，张大园长。”宋鸣轩翻开一个倒扣的茶杯，往里面倒茶，“老板送的龙井，你尝尝。”
　　张灵江接过茶杯，端在手里，低头笑了笑：“宋总，你就别笑话我了，我们动物园现在还在自负盈亏呢。”
　　“别心急，你这才刚刚开始嘛，一切才算刚刚起步。”宋鸣轩道，“你昨晚跟我说的想法我回去也考虑了一下，我觉得挺不错的。本市的动物园目前只有你们一家，竞争压力比较小，只要用心做的话，客流量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其实今天我不止请了你一个人吃饭，”他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还有一个大人物，算时间，现在也快到了。”
　　“谁啊？”张灵江问道。
　　“我爸的老朋友，你肯定也认识。”宋鸣轩说要保留神秘感，不愿再多讲，接着就告诉服务员可以开始上菜了。
　　等菜都差不多上齐了，宋鸣轩口中的神秘人物才姗姗来迟。
　　进门的是一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身材有些发福走样，戴着副无框眼镜。
　　张灵江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本市林业局局长——王华强。
　　他顿时人都傻了，只是本能性的跟着宋鸣轩起身、握手、寒暄。
　　“小轩，这位是？”王华强握着张灵江的手，问道。
　　“张灵江，是我朋友。”宋鸣轩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哈哈哈，”王华强笑着松开手，拍拍张灵江的胳膊，“青年才俊，仪表堂堂。”说完顿了顿，有些犹豫道：“我们是不是见过？你有点眼熟啊。”
　　张灵江笑道：“当初动物园申报审批的时候我找过您。”
　　王华强想了想，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对，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缘分呐，缘分，动物园办的怎么样啊？”
　　张灵江苦笑：“不怕您笑话，现在百废待兴。”
　　王华强笑了，然后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宋鸣轩，道：“你小子，我就说怎么好端端的请你王叔吃饭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宋鸣轩笑嘻嘻地拉着他到椅子旁坐下：“哪有，我只是介绍一下您和张园长认识认识。您别看张园长人年轻，其实人家有相当丰富的经验，个人能力很不错的，我这也是帮您引进人才啊。”
　　“得，别跟我绕弯子，有话直说。”王华强拍了一下宋鸣轩的后脑勺，半嫌弃半好笑道，“臭小子，跟你爹一个德行。”
　　“那我就不跟王叔客气了，”宋鸣轩道，“张园长的动物园翻新需要一笔资金，数目比较大，需要贷款，如果以他个人名义的话不太方便，我希望您能跟银行那边沟通沟通。”
　　“就这？”王华强不太信任似的看看宋鸣轩。
　　“嗯。”宋鸣轩坦坦荡荡地点了点头。
　　王华强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行，难得你小子找我一回，我跟那边说说就是了。现在的年轻人，胆子就是大，敢闯敢拼，挺好。”
　　张灵江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把手伸到背后扯了扯汗湿的衬衫。
　　“快，都别站着了。吃饭，菜都凉了。”王华强招呼道。
　　张灵江平时也算是个好吃之人，但今天这顿饭吃下来，真是有点食之无味。王局长说话乐乐呵呵的，举止也没什么架子，但就是有一层无形的东西阻隔在他和自己中间，让他感觉自己和他们即使坐在一桌，相互之间也是割裂的。
　　这是一种可以称之为“阶层”的东西，他无法忽视。
　　身为求人办事者，又是晚辈，张灵江喝了不少酒。他尽量把自己维持在还能保持清醒的那个度上，但喝酒这种事情不是轻易能把握住的，这顿饭到了最后，他还是醉了。
　　张灵江喝醉后变得不太爱说话，而且有些幼稚，出门的时候还执拗地不让宋鸣轩扶，说要靠自己走直线，把王华强笑得不行。
　　“小伙子啊，好好干，我也相信你啊！”王华强走时鼓励道。
　　“谢谢领导，我一定好好加油……”张灵江握着王华强的手不停上下摇，一旁的宋鸣轩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他俩的手分开。
　　“喝多了这是，叔，你先走，我让司机把他送回去。”
　　“行啊。”王华强也喝了不少，喝多了就一直笑，“你这个朋友蛮有意思的嘛，难得看见你认识个正经人。”
　　“瞧你说的……”宋鸣轩一手扶着张灵江，另一只手冲着王华强摆摆，“慢走啊，叔。”
　　“快！小李，帮我把他扶上车，”王华强一走，他就龇牙咧嘴地招呼司机道，“真重啊……他吃什么长大的？”
　　等开到了动物园附近，宋鸣轩用张灵江的指纹打开手机，翻出通讯记录里最新的一条，打了过去，通知对方来接人。
　　另一边，尹瑜正专心剪着视频，突然张灵江的电话打过来。他心里纳闷怎么给他打电话，喝多了回不来了？这么想着，他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喂，你好，请问是张灵江的朋友吗，他喝多了，方便来动物园门口接一下人吗？”


第9章 照顾醉鬼
　　听到对面这么说，尹瑜简单问过车牌号后就匆匆往外赶。
　　等到了门口，他看到一辆黑色的古斯特停在路边，再走近仔细一看车牌，确认就是刚才电话里的那辆车。
　　司机见接应的人过来，立马下了车，打开后座车门，跟宋鸣轩两个人一里一外，合力把软塌塌的醉鬼架了出来。
　　“谢谢谢谢，麻烦你们了。”尹瑜一根胳膊穿过张灵江的腋下，让他整个人把重心靠在自己身上，“不好意思啊。”
　　“应该的，”宋鸣轩甩甩刚才抬人时有点被别到的胳膊，然后指了指不省人事的张灵江，“喝了不少白的，回去最好让他吐一下啊。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辛苦了。”
　　“没事，谢谢啊，再见。”尹瑜笑着跟人挥挥手。
　　能开这种水平的车，喝完酒还亲自把人送回来，刚才坐在后排那男的多半就是上午喊张灵江出去吃饭的“宋总”了。
　　再看张灵江，闭着眼靠在尹瑜怀里一动不动，脸不知道是被酒精烧的还是热的，红扑扑一片。等他们把车一开走，原本醉得一塌糊涂的张灵江却把眼睛睁开了。
　　眼神虽然还带着醉意，但绝不至于到他刚才表现出来的那种程度。
　　“呀，酒醒了？”尹瑜调侃他。
　　张灵江笑了笑，撑着他的肩膀从怀里出来。“没呢。”
　　“能一个人走得了吗，要不要我扶你一把？”尹瑜道。
　　“不用……我一个人能走，”张灵江急不可耐地把紧绷的西装外套脱下来，解脱似的长长舒了口气，伸了个懒腰，慢慢放松挺直的脊梁，“穿着这身皮差点没憋死我，真热啊。”说着又皱着眉要去扯衬衫扣子。
　　“欸，青天白日的，你注意着点。”尹瑜怕这个醉鬼在大街上把自己身上给扒干净，提醒道。
　　张灵江喝醉后讲话慢吞吞、黏糊糊的，还挺好玩。“我知道，我又不傻……”
　　好在他还保留着那么一点理智，光解开了上面的两颗扣子，把领口扯松了一些。
　　尹瑜发现，张灵江身上的衬衫几乎已经全湿了，特别是后心和领子处，全湿哒哒的紧贴着皮肤，半透出皮肤的颜色。
　　他们这是跑去吃火锅了？还是烧烤？怎么能出汗出成这样。
　　“尹瑜，现在几点了？”张灵江突然扭头问他。
　　“嗯？”尹瑜愣了一下，然后才掏出手机回答他，“三点二十。”
　　“哦，好。”张灵江正回着头，冷不丁脚下一歪，差点整个人趴到地上。张灵江本人倒是无所谓，站稳后抓了抓头发，继续迈着醉步一往无前，反倒是尹瑜被吓到了，赶紧走上去抓住他的胳膊。
　　“我我不用扶，我很清醒。”张灵江态度坚定地辩解道，“我还能走直线！不信你看！”
　　尹瑜将信将疑，松开他的胳膊。
　　十几秒后，尹瑜连忙把朝着下水道沟子里走的张灵江拉住：“哥，大哥，算我服你，别闹了，咱们赶紧回床上躺会儿好不好？”
　　接下来的一路张灵江意外的配合，低着头，安安静静的。直到尹瑜把他领到园长办公室门口，刚用他的钥匙把门打开，张灵江就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一通狂吐。尹瑜看了看他，转身把办公室的门关上，接着给张灵江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洗漱台上。
　　张灵江吐完后清醒了很多，他冲掉马桶，漱了漱口，接着用冷水洗了把脸。
　　水滴从脸上缓慢滑落，滴进洗脸槽里。他双手撑在台子上，凑近镜子盯着自己的脸。
　　脸是涨红的，眼睛是浮肿的，目光是呆滞麻木的。熬夜的黑眼圈，眼白里的红血丝，一个不少。
　　丑死了。
　　张灵江无声吐出口气，闭上眼睛。他其实不喜欢喝酒，但就现在的情况，还轮不上他说喜欢不喜欢。
　　“怎么了？不舒服吗。”尹瑜半天没听到动静，走到厕所门口询问道。
　　“没事。”张灵江擦了擦脸，打开门，对上尹瑜那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孔。
　　其实刚在装醉靠在他怀里的时候，张灵江发现，这个新来的年轻人好像要比他高一点点。记得他好像才读大二，还是本市政法大学的高材生。
　　啧，年轻真好啊。
　　“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我去床上躺一会儿。”张灵江摸着墙爬回自己床上，毫无形象的把皮鞋蹬掉，然后像某种无脊椎蠕虫一样，扭着身子钻回自己早上起来没叠放的被子里。
　　脸刚一沾到枕头，张灵江的意识就飘散了，等再一睁眼，太阳已经落到半山腰了。他从床上爬起来，觉得自己的脑花像是被压土机碾过好几轮，疼得要死，于是“嘶”了一声又倒回床上。
　　“醒了？”昏暗的屋内传来一道声音。
　　张灵江完全没想到自己屋里还有人，吓得一哆嗦。
　　“尹瑜？你还在啊。”
　　“嗯。”尹瑜神色如常地合上电脑，从沙发上站起来，“我给你从食堂带了晚饭，还热着，你现在吃吗？”
　　说着，他拎过来一碗小米粥和一小杯咸菜。“小米粥，养胃。”
　　“谢谢啊。”张灵江自从长大后还没被除了老妈之外的人这么照顾过，还是个比自己小的多的男生，心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我爸也经常喝醉，我妈那时候一边骂一边照顾我爸，见得多了，我现在照顾醉鬼也算比较有经验的。”尹瑜故意开玩笑道。
　　张灵江被他拐着弯骂自己醉鬼逗笑了，笑完后，感觉自己心里也轻松了很多。
　　“那你先吃，我开个灯。”尹瑜把袋子放到床头柜上，转身去门口把房间里的灯打开了。
　　“你吃过了？”张灵江边喝粥边问道。
　　“吃了，我在食堂吃完后给你带的晚饭。”说完，他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王姨今天又是都炒的芹菜。”
　　这几天张灵江算是观察出来了，尹瑜这小孩儿别的不挑，就是单单痛恨芹菜，一点都沾不得。可食堂的做饭阿姨王姨却是个实打实的芹菜狂魔，恨不得天天每道菜都是炒芹菜炖芹菜煮芹菜，搞得尹瑜一进食堂闻到芹菜味儿就提前戴上了痛苦面具。
　　“行，我回头跟她说说。”张灵江笑道。
　　“对了，我还买了几勺蜂蜜，你晚上睡觉前冲一勺，第二天头疼能好点。”尹瑜从包里掏出几个小袋子，也放到床头柜上，“水我也烧好了，在暖水瓶里，电热壶里还留了一些放凉的。”
　　“今天的视频我也投好稿了，估计今晚审核就能通过。最近几条视频咱们的流量都还不错，评论区我看还有很多人想看直播，我打算这几天试试。”
　　真贴心啊，这小孩儿。张灵江越看尹瑜越觉得舒心，光凭这表现，不得给人孩子再加三百块钱工资？
　　尹瑜抓住背包的手提带，一副话在心头口难开的样子，“嘿嘿”笑了几声后，他道：“园长，过几天我有点事，到时候能不能请个假啊？”
　　被哄得心情大好的张园长大手一挥，豪爽道：“没问题！前一天告诉我一声就行。”
　　“谢谢园长！”
　　张灵江看了看外面的天，天色旋变，刚才还日落西山彩霞满天，现在却已经黑了快半边天。
　　“不早了，你赶紧先回家吧，大晚上走夜路不安全。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改天请你吃烧烤。”
　　“哈哈好啊，”尹瑜把电脑放进包里，语气带着打工人下班回家的喜悦，“那我先走啦，园长拜拜。”
　　“拜拜。”


第10章 一口一个怪姨姨
　　尹瑜其实在某些方面算得上是个急性子，比如说好要做的事情，他能当天完成就绝不拖到第二天，不然心里有事，他晚上睡不踏实。
　　于是回家后他就上网了解了一下直播时设备的要求，接着大概规划了直播时的流程，把一些过场需要的对话也大致编了编，写成简单的表格给张灵江发了过去，询问老板的意见。
　　当时弄完的时候已经临近十二点了，他本以为得等到第二天才能收到回复，没想到他消息发过去不到两分钟，张灵江那边就发来了回复。
　　江：【这么快就弄出来了？[点赞][点赞]】
　　江：【挺好的 打算什么时候弄？都听你的】
　　尹瑜打字回道：【那就明天下午？你身体可以吗？】
　　【我没问题 OK的】
　　【你怎么还没睡啊，蜂蜜水喝了吗？】
　　【喝了 等会儿就睡。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嗯，晚安。】
　　【晚安】
　　张灵江放下手机，继续搅动玻璃杯里的塑料勺。
　　现在商品的包装越来越方便了，蜂蜜直接就装在勺子里，喝的时候只要把封在上面的塑料膜撕掉，然后放进水杯中搅拌。小巧便携，也不会像瓶装蜂蜜一样弄得到处黏黏糊糊。
　　虽然看起来像是儿童专用版，包装上面画着可爱的小熊和肥蜜蜂图案。
　　水是他早就倒好的，现在已经被放的有些偏凉了。
　　枯坐一会儿，他把凉透的蜂蜜水喝掉，然后关上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次日。
　　果不其然，等张灵江一觉睡醒，已经快大中午了。从窗帘缝隙溜进来的正午阳光好巧不巧照在他眼睛上，刺得他压根睁不开眼。
　　张灵江皱着眉，紧闭双眼翻了个身，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几分钟后，被窝里伸出来一只胳膊，把放在枕头旁的手机摸了回去。
　　七点的闹铃竟然没把他吵醒，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翻看了一会儿手机里的消息，张灵江才慢慢清醒过来。
　　微信里宋鸣轩给他发了几条消息，大意就是拜托王局长的事解决了，不用太感激他。
　　张灵江揉了揉眼睛，翻身从床上坐起来。
　　宋鸣轩这个富二代还蛮有意思的，他的父亲是本省数一数二的富豪，而他日常的生活也很符合社会上对于富二代的某些刻板印象。游手好闲、沉溺玩乐、不学无术，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整天不着正调。
　　但他也是张灵江满大街找投资的时候唯一一个没有拒绝，甚至自愿帮助他打点各种事情的人。
　　张灵江也想不通他这是图什么，可能宋鸣轩天生就比较热衷于帮助一些热爱梦想的穷鬼。
　　尹瑜一早上也没给他发消息，估计是清楚他宿醉起不来。
　　穿好衣服，简单洗漱过后，身体的各种感觉慢慢复苏，最先体验到的感觉就是饥饿。
　　饥饿感就像火苗一样，从胃部一路往上窜，一直烧到心里，烧得张灵江坐立不安，赶紧出门一路直奔食堂。
　　现在差不多也就是开饭的时间点，等张灵江赶到的时候，员工们大多已经打好饭开始坐下吃饭了。
　　尹瑜正捡着自己盘子里的芹菜，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匆匆而来的张灵江，朝他打招呼：“园长！”
　　张灵江挥挥手，一句“早上好”脱口而出。
　　看来大脑还被酒精麻痹着，等他说出口后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大中午了，只能强装镇定，取了餐盘去窗口打饭。
　　王姨今天依旧稳定发挥，炒了五道菜，分别是芹菜炒鸡蛋、凉拌芹菜腐竹花生、芹菜炒肉丝、芹菜炒粉、炸芹菜。
　　虽然这样的场景他每天到食堂窗口都能看到，但每次见到那绿油油的一片，还是会被王姨对芹菜一往情深的热爱所打动。
　　张灵江忍不住笑出声，他几乎已经能想象出尹瑜对着一盘芹菜时满脸痛苦又嫌弃的表情。
　　“吃米饭还是馒头啊，园长？”王姨接过餐盘，不明白小张园长对着菜盘乐个什么劲儿。
　　“米饭，谢谢王姨。”
　　张灵江随便挑了两道菜，然后接过餐盘走到尹瑜对面坐下。
　　“今天下午直播？”张灵江明知故问道。
　　“嗯，”尹瑜从芹菜堆里挑出一颗花生，又抬头看了看张灵江，“你还难受吗，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要不明天？”
　　“不用。”张灵江摆摆手，“喝顿酒而已，睡一觉就好了。等会儿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地方吗，我以前没弄过直播。”
　　“没事，跟你平常一样就好了。”尹瑜掏出手机，“上午你不在，我就把直播流程细化了一下。我把文件发到你微信里，你等会儿看看，知道大概过程就行。”
　　“好。”张灵江接收了文件，大概看了看，笑道，“看不出来，小尹，你还蛮专业的。”
　　“现学现卖而已。”尹瑜摸了摸鼻子。
　　等到下午两点半左右，尹瑜打开了直播间。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跟平时拍视频差不多，只不过直播会多一些观众互动环节，时间也更长，所以估计会把他们动物园仅有的三个场馆都逛一遍。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泰勒动物园的直播间，站在各位面前的帅哥就是我们动物园的园长。”尹瑜把镜头往张灵江那儿拉近了一点。
　　张灵江很配合地看向镜头打招呼：“大家好，我叫张灵江。这是我们第一次直播，多谢大家的支持。”
　　【哇，园长这么年轻吗，怎么感觉好像刷到过？】
　　【主播这是在哪儿啊，动物园吗？看着不像啊】
　　尹瑜这边可以实时看到弹幕，回道：“我们之前发过几期视频，现在是在我们的狮子场馆，一片很大的草原，模拟狮子在野外的原生环境。”
　　说着，他转动三脚架的方向，把草原的全景拍了一下。
　　【后面！我看到狮子了！】
　　【我想起来了[笑哭]，国内的萌宠视频目前就属你家生猛】
　　“哈哈，看来有不少朋友之前刷到过我们动物园的视频，”尹瑜笑道，“为了防止没看过视频的朋友不清楚，小江园长可以再给大家介绍一下吗？”
　　“当然可以。”张灵江笑了笑。怪不得让他和平常一样就好，下一步该干什么直接都给安排好了，省得他操心。
　　阿瑟早就站在两人不远处，要是平常早就靠过来给撸给亲给抱抱了，今天估计是搞不懂这两个两脚兽为什么要对着一个黑箱子有说有笑，一时没敢靠近。
　　“阿瑟，来！”张灵江招呼道。
　　阿瑟甩甩脑袋，哪还管什么黑盒子长架子，乐颠颠地朝呼唤自己的张灵江跑去。
　　“它叫阿瑟，今年八岁了。”张灵江揽着阿瑟毛发旺盛的脖子，顺手搓了几下，骄傲得像是在介绍家里得了三好学生奖状的孩子。
　　“阿瑟也是这个狮群的狮王，脾气不太好，它还有个女朋友，叫美娟，等会儿给大家介绍。”
　　阿瑟吼了一声，毛脑袋就直张灵江怀里蹭。张灵江抬手一摸脑袋，它就顺水推舟往地上倒，直接露出肚皮让张灵江摸它。
　　【《脾气不好》】
　　【阿瑟好可爱啊啊啊啊啊给ee亲亲啵啵啵】
　　【前面的，阿瑟一口一个怪ee[狗头]】


第11章 秃头狮王！气宇轩昂！
　　“阿瑟的脾气分人啦，它很喜欢黏园长，可我一靠近它就躲我。”尹瑜笑道。
　　【主播也是动物园的员工吗？】
　　“我是暑假来这儿做兼职的，过了暑假就回学校上学了。”他解释道。
　　【白雪呢？我要看白雪美女！】
　　【嘟嘟是阿瑟的亲弟弟吗？】
　　“嗯，是阿瑟的亲弟弟，一个妈生的。阿瑟比嘟嘟大四岁。”尹瑜道，“要看白雪的朋友再等等哈，我们都是现场随机抽取幸运狮子出来营业的，应该马上就到它了。”
　　“我们今天计划要逛的场馆是狮子馆，大象馆，最后是老虎馆。后面的两个场馆目前在视频里很少向大家涉及，但里面的小动物也是非常有意思的。”
　　【耶，云逛动物园，我来啦！】
　　也就一上午没见到张灵江，阿瑟跟阔别已久的小媳妇一样，死活黏着他不让走。一人一狮在草地上闹得挺欢，最后张灵江都被玩嗨了的阿瑟直接扑倒在草地上，他差点被阿瑟的泰山压顶压的喷出一口老血。
　　“下去，阿瑟！”张灵江咬牙切齿地把它从身上推下去，“想压死我吗，你多重自己心里没数吗？”
　　“园长，没事吧？”尹瑜看张灵江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半好笑半关切道。
　　“没事。”
　　【主播！我听出你在憋笑了！】
　　【它只是一个几百斤重的小猫咪而已啊[泪目]】
　　【小猫咪有什么错呢，小猫咪只是想跟你玩而已[泪目]】
　　【讲真，刚才阿瑟扑园长那一下吓死我了】
　　“走吧，我们去看看其他狮子。”张灵江拍了拍阿瑟，后者很默契地贴着他的腰部同行。
　　尹瑜脑袋上扣着大凉帽，一手扛着三脚架，一手举着相机跟着他们一起走。
　　【主播……我晕车啊，要吐了……】
　　【镜头稳一点啊老铁！】
　　“哦，不好意思。”看见弹幕吐槽，尹瑜拿相机的手才稳了些。
　　现在天气炎热，大多数狮子都三三两两躺在阴凉地里不愿动弹。
　　阿瑟上前几步嚎了一嗓子，顿时把躺在地上的几头狮子给吓得站了起来。喊完后，阿瑟满意地踏着步子回到张灵江身边，邀功似的撞了撞他。
　　“好好好，你真厉害，太棒了。”张灵江无奈地摸摸阿瑟的头。
　　【好敷衍，难道阿瑟不是你最爱的宝了吗！？[泪目]】
　　【阿瑟的头有点秃了……谁懂……】
　　【哈哈哈哈哈哈你别说还真是！秃头狮王！】
　　“哈哈哈，园长，他们说阿瑟的头秃了。”尹瑜看弹幕笑得不行，忍不住分享道。
　　“嗯？有吗？”张灵江蹲下去跟它视线平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忍俊不禁道，“噗。好像还真有点，不会是被我摸秃了吧？”
　　【秃头狮王！气宇轩昂！！】
　　“完了，阿瑟，你变秃了。”张灵江边乐边捧着阿瑟的脸进行嘲笑。
　　阿瑟后退几步，逃离张灵江的魔爪，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完了，孩子伤心了】
　　【阿瑟离家出走了[捂嘴哭]】
　　【孩子大了，不要面子的嘛！怎么可以当面嘲笑人家秃！】
　　“好嘛，把人家气跑了。”尹瑜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道。
　　张灵江站起来，无所谓地叉腰道：“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然后扭头捧起了另一只狮子的头。
　　【果然越漂亮的男人心越狠……[泪目]】
　　“它叫马鸭，马匹的马，鸭子的鸭。”张灵江两只手一上一下托着马鸭的头，把它的正脸转向镜头，笑嘻嘻道，“马鸭同学长得非常有特色，大家看一遍应该就不会忘了。”
　　【好、好长的脸】
　　【禁止狮身攻击！！】
　　【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可是它真的长得好好笑哦】
　　【园长：嬉皮笑脸】
　　“马鸭同学的叫声也挺独特的，”张灵江看向它，“马鸭，给大伙狠一个！”
　　马鸭拉着一张长脸，显然不想理这群拿自己长相取乐的可恶两脚兽，奈何生存饭票都掌握在面前的男人手中，挣扎再三，马鸭眼睛一闭，放弃与命运做斗争，屈服的叫了一嗓子。
　　“嘎！”
　　“噗！”尹瑜一个没忍住笑喷了。
　　紧接着，弹幕也都开始狂笑。
　　【马鸭，怪不得叫这名儿！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了，这家动物园的狮子怎么一个比一个逗】
　　【刚才我妈过来，问我为什么她突然听到了鸭子叫[笑哭]】
　　【园长是真不拿我们当外人啊嘎嘎嘎嘎嘎】
　　“好了，睡觉去吧，不闹你了。”张灵江挠挠马鸭的下巴，在它脑门啵啵亲了几口。
　　弹幕狂喜：【出现了！无情铁嘴！！】
　　【刚才阿瑟都没有得到园长的亲亲[泪目]】
　　【啊啊啊啊园长放开那头狮子！！亲我！！[瑟瑟]】
　　【前面的姐妹，你的裤子打到我脸了[狗头]】
　　【苦茶子飞飞术！】


第12章 小江园长才是真狮王！
　　“哎呦，”尹瑜还正纳闷怎么进来这么长时间没见到白雪，接着身后就被拱了一下，一颗大白脑袋从腰间冒出。
　　尹瑜一只手调整镜头方向，一只手去摸它的脑袋，“白雪来啦。”
　　【白雪宝贝呜呜呜终于等到你！】
　　【哇，好漂亮的手啊不是，好漂亮的狮子】
　　白雪的确是名副其实的狮群第一美女，小脸盘大眼睛，自带全包眼线，瞳孔也是漂亮的浅蓝色。
　　【白雪好黏主播哦】
　　“唉，整个狮群就白雪稀罕我。”尹瑜撸了两把白雪的耳朵，然后把摄像机往它那边凑近了些，笑道，“给你们听听帝王引擎。”
　　白雪喉间“呼噜呼噜”的声音被放大了很多倍，听起来很像发动机启动的声音。
　　【啊，可爱的修猫咪，姨姨亲亲！】
　　【云撸狮，我的人生圆满了［融化］】
　　不过白雪对他的爱终究是短暂的，片刻后，它从尹瑜身旁走开，投入了张灵江的怀抱。
　　看着面前一人一狮亲密贴贴的画面，尹瑜的心情好像个情人转投显贵怀抱的穷书生，在一旁半解说半酸溜溜道：“小江园长有个神奇的体质，总能轻易得到动物们的喜爱……”
　　【这些狮子都是小江园长自己养大的吗？】弹幕上有人问道，
　　“这些狮子不是小江园长养大的，”他回答道，“我们动物园是园长买下的倒闭动物园改造来的，满打满算，跟这群狮子也就认识了不到半年吧。具体时间我不太清楚，估计就是三四个月的时间。”
　　【我靠……竟然不是亲手养大的】
　　【小江园长神人啊】
　　“你们聊什么呢？”张灵江起身问道。
　　“哦，他们问你狮子是不是自己养大的。”尹瑜道。
　　“我看看，”张灵江凑过来想看看弹幕，“这个弹幕在哪儿看啊？”
　　尹瑜把手机递过去：“看这个。”
　　一看小江园长过来，弹幕滚动的速度更快了。
　　【！！太近了！】
　　【小江园长多大了……[红眼吐舌图]】
　　【一个人买下了一家动物园吗，流下贫穷的眼泪】
　　【小江园长怎么和狮子培养的感情啊，看起来就和家人一样】
　　张灵江没想到直播间里能有这么多人，“呃……”他老老实实地挨个儿回复道，“我今年26了。不是一个人买的动物园，有投资方帮忙，我现在也很穷的。怎么培养感情……就、真心待真心吧，只要发自内心把它们当成自己的家人朋友的话，即使是野兽也能感觉到的。”
　　“我当初买下这儿的时候，这家动物园已经倒闭一个多月了，里面的动物长时间没人照顾，没有食物和水，活活饿死了不少，只有狮群、丽丽还有几头大象活了下来。那个时候阿瑟还不是狮王，当时的狮群由另一个狮王查理统治。”
　　张灵江还想继续往下说，就被不远处传来暴怒的狮吼声打断。
　　【什么动静？】
　　【好吓人的声音！】
　　尹瑜顺着狮吼的方向看去，只见两只身形庞大的雄狮面对面呲牙怒吼，接着互相扑杀撕咬起来。
　　“靠！”张灵江难得爆了句粗口，“它俩怎么又打起来了！”
　　【怎么了？狮子打架吗？？】
　　尹瑜动了动镜头方向，接着拉大了些画面。
　　【我靠！！！】
　　【打架了！怎么办啊？！】
　　【主播愣着干嘛？跑啊！命重要！！】
　　“欸！你干什么？！”尹瑜见张灵江非但不躲，还往那边跑，连忙问道。
　　“去拉架啊！”说完，张灵江就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
　　不止尹瑜，连直播间的观众都愣住了。
　　【他刚才说什么？？】
　　【他说……他去拉架……】
　　接着在直播间观众和尹瑜的目瞪口呆之下，见证了张灵江怒气冲冲地走到两头干架的狮子面前，嘴里听不清在喊什么，估计是骂狮的话，然后气势汹汹地一狮给了一个大嘴巴子。
　　挨完打之后，两头狮子马上就停止了厮杀，由张灵江站在中间，两头狮子一狮站在一边，低着脑袋挨骂。此时尹瑜才看清，这两头打架的狮子是阿瑟和阿刀。
　　“打架的是阿瑟和阿刀。”尹瑜咽了咽口水，“阿刀是狮群里性格最狠的狮子，平时园长都不让我靠近它。”
　　“它们两个的关系本来就不太好，好像之前有过什么过节，这次又不知道为什么打起来了。”
　　尹瑜看了看那边的情况，确认稳定后，他也举着相机走了过去。
　　“怎么了这是，为什么打架啊？”走近后，他问张灵江道。
　　“刚才阿刀又去撩拨美娟，被阿瑟发现了，然后他们两个就打起来了。”张灵江叹了口气。
　　园长像是一条楚河汉界，划分了两个区域。
　　一侧的美娟正在温柔又鼓励的舔着阿瑟的伤口，嘟嘟也跑过来看它哥哥的情况。
　　另一侧的阿刀一头狮顶着满脑袋的血，没有狮子靠近它，看起来孤独又可怖。
　　尹瑜看向阿刀，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这头狮子。以前光是听张灵江说过它的凶名，今天见了，确实和狮群的其他狮子不一样，那黑漆漆的眼睛时刻带着杀气，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断你的喉管。
　　尹瑜看得心里发毛，于是移开了视线。
　　“去去去，走，你俩都离彼此远点！”张灵江用力挥手驱赶道，“一天天的不让人省心，小心我关你们禁闭。”
　　阿刀慢吞吞地站起来，深深的看了张灵江一眼，然后才向草原的角落走去。
　　等它走出一段距离后，尹瑜心有余悸道：“真怕它跳起来给我一口……”
　　“我也怕。”张灵江舒了口气，神情放松了些，看来刚才也紧张的不轻。
　　“那你还敢过去？”尹瑜问。
　　“阿刀打不过阿瑟，我过去劝架对它只有好处，相当于给了它一个台阶下。”张灵江道，“要是换成它和别的狮子打架，一会半会儿我还真不敢过去。”
　　【小江园长真男人[大拇指]】
　　【牛逼啊大哥，狮子打架都敢拉】
　　【我宣布，小江园长才是狮群真正的狮王！！[狗头]】


第13章 要命，园长上热搜了
　　听了张灵江的说辞，尹瑜给他比了比大拇指：“牛哇，哥。”然后又低声后怕道，“你吓死我了，刚刚你冲过去的时候我人都麻了。”
　　“没事没事，我可比谁都惜命。”张灵江带着安慰意味地拍了拍他，“我过去看看阿瑟的伤。”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多少还是小心点吧，毕竟是野兽，杀红眼六亲不认的】
　　【我刚才都不敢看了[爆哭]】
　　阿瑟看见张灵江过来，很配合的任由他上下查看，即使不小心被弄疼了伤口也只是呲牙哈一声。
　　“都是皮外伤，没事。”张灵江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毛，“估计伤势严重的还是阿刀，流了那么多血，我看它刚才走的时候腿也有点不对劲……”
　　说完，他抬头看向尹瑜，问道：“这算直播事故吗？”
　　尹瑜一时无言：“应该……算，算吧。”
　　张灵江看起来有些懊恼，然后走出镜头外，摸出手机给尹瑜发微信。
　　江：【要不今天就算了？我有点担心阿刀的腿】
　　【或者你先自己播一会儿 等我带它检查完再回来找你】
　　尹瑜回道：【嗯，伤势要紧。不过突然说不播也不太好，那我先顶一会儿，你弄完给我打电话。】
　　江：【好】
　　【？？？人呢？怎么没人了？】
　　【是不是在背着我们讲悄悄话啊】
　　【什么情况啊，突然这样我很慌欸】
　　【是狮子伤的很严重吗？我看刚才那个满脸血】
　　张灵江给他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走了。尹瑜回了个“OK”。
　　“嗯……不好意思啊各位朋友，因为不清楚两头狮子的伤势，小江园长要带它们去检查一下身体，所以要离开一会儿，接下来我来代替小江园长带各位云逛动物园，希望大家理解。”
　　弹幕虽然一片鬼哭狼嚎依依不舍，但大多数还是表示了理解。
　　没了帅哥加持，直播间的人数一直在降，到了最后只剩下十几个人。
　　尹瑜凭着寥寥几位发弹幕互动的观众，坚持完了整场直播。直播过程中一直有人在问园长和两头狮子的情况，尹瑜也承诺等有了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发动态汇报。
　　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六点钟了，也就是说他们这次播了三个多小时。一直到他关闭直播间，张灵江那边还没打来电话。
　　收拾完装备后，尹瑜率先把电话拨了过去。
　　“喂？”对面很快就接通了。
　　“怎么样了？”尹瑜道。
　　“阿刀的腿有点严重，伤到了骨头，现在还在做手术。”
　　“你们现在在哪儿？”
　　“市动物医院。你不用过来了，现在已经差不多快好了。”张灵江道，“你直播完了？”
　　“嗯，刚下播。”
　　“辛苦了，真是不好意思，第一次直播就出了意外。”
　　“没事，这又怪不到你。下次继续吧，其实这次直播已经比较成功了，起码比我之前预想的好很多。”
　　“是吗，那就好。”张灵江笑了笑，接着背景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然后他匆匆道，“我先挂了啊，阿刀那边好像做完手术了。”
　　“嗯，拜拜。”
　　挂断电话没多久，尹瑜正打算水到下班时间就拍屁股走人，打开微信准备看看有没有未读消息。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一点开就被大量红点淹没，未读总量达到了恐怖的99+。尹瑜这辈子哪见过这盛况， 立刻翻找查阅起来。
　　发消息的大多是他的大学同学，还有少数玩得不错的高中同学。
　　他们表达的无非是同一个内容：视频里的声音是不是你？？
　　尹瑜懵了，什么视频？他们说的是什么啊？
　　有人甩了一条微博视频链接给他，他打开一看，人都傻了。好家伙，这不是今天下午他们直播的录屏吗？放的还正好是园长力降二斗狮的那一段，怎么被人传到网上去了？
　　这些年网络舆论的可怕尹瑜见证了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虽然想要曝光率，但这种完全超出他控制范围的曝光随时有可能会演变成刺向他们动物园的一把剑。
　　尹瑜忙点开视频的评论区看看舆论走向，接着松了口气。虽然有少量的不和谐声音， 不过幸好大多数网友都只是来凑个热闹，喊上几声这男的牛逼啊然后就划走了。
　　他切回微信，发现一个昵称为“全网通缉的大美女”的微信用户也给他发来了消息。
　　全网通缉的大美女：【厉害啊，都上微博热搜了，真出息。】
　　尹瑜无奈，回道：【姐！】
　　发消息的这位正是他的亲姐姐，尹岚。
　　尹岚比他大七岁，前两年研究生毕业后就回了老爸的公司上班，现在也算是个混得不错的都市白领。
　　她本人是个御姐长相，平时小西服一穿，高跟鞋一蹬，也是个精致优雅的职场女强人。不过她本质上就是一个属性纯正的颜控，平时热衷于追星，且墙头极多，小爱豆的海报周边能摆满一间屋子。
　　明星营业和粉丝做数据的主战场一般都在微博，所以论玩微博这方面，尹瑜肯定比不过她。
　　【帮帮忙吧，老姐~】尹瑜发了一个“拜托拜托”的表情包。
　　尹岚回道：【呵，臭小子，有事求我的时候知道我是你姐了？】
　　【姐~~我请你吃饭。】
　　尹岚：【……别恶心我，求求你】
　　【那个白衣服的就是你老板？看着挺年轻的】
　　尹瑜道：【人家比你小，可不年轻吗。［狗头］】
　　【行吧，你老板长得还挺俊。看在帅哥的面子上，我帮你一回】
　　【降热搜可不便宜，欠我一个人情哦】
　　接着她发了个“直视我，崽种”的表情包。
　　尹瑜打字道：【okok，下次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哆嗦。】
　　尹岚满意道：【就等你这句。看你姐的吧，一个小时之后，网上绝对再找不出来这个视频】
　　【老姐威武！！】
　　关掉手机，尹瑜松了口气。张灵江一直在医院，估计没时间看微博。刚才打电话听他的语气，应该压根不知道自己上了微博热搜这码事。


第14章 才不是小朋友
　　想了一会儿， 尹瑜还是决定等张灵江回来后再告诉他这件事。
　　毕竟有阿刀受伤做手术这件事就够闹心了，一切等他那边结束之后再说。
　　到了下班时间，尹瑜就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了。大概一直到晚上七点半左右，他再去微博搜之前的关键词，已经找不到视频的痕迹了。
　　他又到B站后台看了看，看到也有不少粉丝私信告诉他热搜这件事。
　　还好，看起来风波不大。尹瑜叹了口气，幸好没闹出什么大动静来，不然真就麻烦了。
　　张灵江辛辛苦苦筹备了这么久的动物园，要是被这个热搜引起的网络舆论和社会压力所弄垮，那筹备这次直播的他这辈子都良心不安。
　　尹瑜很清楚，他们现在动物园的缺点很多。环境不好、动物的伙食不丰富、园区建设更是几乎可以称之为没有。
　　可他和动物园的员工可以理解张灵江的难处，不代表所有人都理解，这些问题也是他们接下来应当要首要解决的。
　　【阿刀的手术情况怎么样？你回去了吗。】尹瑜给张灵江发微信道。
　　对方很快就回了消息：【手术挺顺利的 我已经回来了。阿刀在医院留院观察两天 情况稳定了再接回来】
　　【没事就好。】尹瑜进入正题道，【你知道咱们下午的直播片段上了热搜这事儿吗？】
　　【？？？】张灵江迅速发来三个问号。
　　【不过现在热度已经下去了，没什么太大影响。】尹瑜大喘气道。
　　【今天下午的事儿吗？我不知道，不太玩微博】
　　尹瑜：【就是你冲上去拉架的那段，被人录屏发到网上去了，看起来还挺帅的。】
　　【哈哈哈哈哈，是吗】张灵江道，【对了，我计划开始筹备动物园装修的事，过几天会去其他动物园参考，估计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园里】
　　尹瑜道：【行，那正好我去拍拍大象馆，狮子那儿我一个人不敢进去。】
　　【OK】张灵江道，【还有，我已经跟王姨打好商量了，她说每天会留出两个不放胡芹的菜［狗头］满意不】
　　尹瑜见此消息简直喜大普奔，天知道他每天从胡芹堆里挑菜吃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他不是没试过点外卖，可动物园离市区实在太远，每次送过来的外卖几乎都凉透了，还鲜有骑手乐意接单。
　　【谢谢园长！！】
　　【不客气。撤了 我去给阿瑟上点药】
　　尹瑜激情饱满的跟老板告别：【园长拜拜！】
　　江：【猫猫挥手.jpg】
　　在直播事件的后两天，一大早，尹瑜老爸就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小瑜啊，今天中午有空吗，一起吃顿饭，穿正式一点。”尹爸爸难得柔声细语道，听得尹瑜浑身不自在。
　　“还有谁啊？”他一听这句穿正式点就不对劲，“咱家都有谁去？尹岚来吗？”
　　“臭小子！尹岚是你姐姐，这么大了还没大没小叫人家全名。”果然没过三秒，尹父的暴脾气就暴露了，“那边是爸爸生意上的朋友，咱们全家都去，搞一个家庭聚餐。”
　　“哦，好吧。”尹瑜扣了扣耳朵，“那我先跟我老板请假，老板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去了。”
　　说完尹瑜率先就挂了电话，让尹爸爸一句暴怒的“小兔崽子”断成半截。
　　这话也就用来气气他爹，他请假的话张灵江怎么可能不同意，毕竟早就打好招呼了。
　　动物园这边，阿刀已经被接回来了，现在被关在笼养区限制活动，等它的伤口愈合好后再放出来。
　　尹瑜这两天每天都在动态上更新阿刀的情况，离谱的是他竟然发现这坏脾气货粉丝还不少，真是想不通他们究竟看上了这头狮子什么。
　　尹瑜给张灵江发了请假申请，后者立马就通过了。他最近一直在研究动物园场地装修这码事，整天呆在办公室里查资料，尹瑜都没见过他几面。
　　【调研怎么样？】尹瑜问道。
　　“筛选了几家，打算这几天就过去看看。”张灵江发的是语音，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我这两天眼睛都快看瞎了，做梦都是装修方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尹瑜无情的嘲笑。
　　【你没有心，我刚给你准了假你就笑我】
　　【对不起园长！园长辛苦了！】尹瑜认错态度良好，飞速打字回道。
　　【你爸爸不是来这儿出差吗，跟他好好玩一天】张灵江发了个“叹气”，【卑微社畜要继续工作了，好好享受你的假期吧，小朋友】
　　尹瑜不太喜欢被人当成小朋友对待，奈何说这话的人是他老板，也确实比他大不少，一时半会儿没法反驳什么。
　　他平时的穿衣风格其实也跟张灵江似的，怎么舒服怎么穿，所以一些比较正式的衣服买来都是压箱底的，一年到头也就家族聚会或者什么需要他出席的正式场合穿几次。
　　“可算找着了。”尹瑜废了好半天劲才从衣帽间里刨出来一件西服。
　　衣服由于长时间没穿，都有些皱了，于是他挂起来熨烫平整。
　　等家里的车来接他的时候，尹瑜已经穿戴整齐了。
　　“去哪吃饭啊。”开车司机是尹爸爸的用了十几年的刘叔，可以说尹瑜是被他看着长大的，两人的关系也挺亲。
　　他拉开后座车门，没料到里面已经坐了一个女人。那女人身穿黑色抹胸长裙，皮肤白皙，妆容精致，五官透露着些许英气，有种飒爽的美感。
　　尹瑜见了她却瞬间变脸，一脸嫌弃；“你这么也在车里。”
　　“什么表情，进不进来？”尹岚竖眉瞪他，“是老妈让我过来接你的，不然谁想跟你坐一辆车。”
　　“切。”尹瑜撇撇嘴，关上车门。
　　他其实也很长时间没见过尹岚了，大学跟他老家隔了好几个省，来回交通挺不方便，上次和她见面还是在过年的时候。
　　“你的嘴画这么红啊……有点吓人。”尹瑜偏头盯着尹岚，嘴欠道。
　　话刚说完，脑袋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红吗？吃小孩吃的。”尹岚凶神恶煞道，“专吃你这种没礼貌还嘴巴臭的小破孩！”
　　还是这么凶……尹瑜捂着脑袋，挪动屁股，离她远了点。
　　家里的女人就属尹岚性格火爆，尹瑜时常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老妈这样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生的女儿脾气却这么大，也不知道随了谁。
　　刘叔在前面笑了笑：“别看小岚现在凶你，其实她也很想你的。”
　　“刘叔。”尹岚语气带着些嗔怪。
　　刘叔笑笑，在后视镜里看了看这一见面就跟冤家似的姐弟俩，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这次我们跟谁家吃饭啊？”尹瑜问道。
　　“宋家，听说在本地挺厉害，老爸要跟他们家谈合作。”尹岚从小包里掏出一瓶发胶，滋滋滋往尹瑜脑袋上喷。
　　她一边抓发型一边嫌弃道：“看看，我就知道，多大的人了，出门都不收拾一下头发。”


第15章 他酸了他酸了
　　尹岚的时尚审美是相当在线的，把脑门上的头发抓上去后，尹瑜的外貌气质就从清纯男大变成了气质型男，由于眉毛和眼睛距离较近，还能看出一些深邃的忧郁感。
　　当然，这得是以尹瑜不开口为前提。
　　世上又多一哑巴新郎……
　　尹岚看着把手机屏幕当镜子挤眉弄眼、拨弄发型的老弟，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未来是哪个伟人能收了这个妖孽，她高低得给人家送幅“为民除害”的锦旗。
　　“我不习惯大背头，看起来不会特别奇怪吗？”尹瑜询问道。
　　“不奇怪，真的。”尹岚摁下他作乱的手，“很帅，特别帅，天下第一帅。”
　　尹瑜听了这话，咧开嘴“嘿嘿”憨笑两声。
　　“…真是白瞎你这张脸。”尹岚抬手捂住眼睛，扭头靠在车窗上不愿再看。
　　车停在一个金碧辉煌的酒店外面，刘叔让他们先下车，自己去停车。
　　酒店这边肯定早就接到了消息，两人一下车就被迎着送到了指定包厢。
　　“哎。”尹瑜郁闷地叹口气，“又不知道要耗到几点了。”
　　“怎么，只跟小老板请了半天假啊。”尹岚道。
　　“没有，我只是想待在家里。做什么也好，总比在这儿见我不认识的人、做我不喜欢的事来的舒服。”
　　尹岚听完，殷红的嘴弯了弯：“果然还是傻小子。”
　　“？”尹瑜莫名其妙，“为什么又骂我？”
　　“世上哪有那么多喜欢不喜欢……”尹岚话至一半，神色凝了凝，然后摇摇头，笑道，“算了，还是好好读你的书吧。”
　　聊天的功夫，领路的服务员停在一个包厢门口，做了一个迎客的动作。
　　“谢谢，辛苦了。”尹岚对他笑了笑。
　　那服务员瞧着也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当即脸一红，低声说了句“用餐愉快”，然后转身逃也似的疾步离去。
　　打开门，尹爸爸正端着酒杯，乐呵呵地和另一个老头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老妈也和对方的女性家属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家是感情特好的世交。
　　“哎呦，来啦！”尹爸爸听到动静，放下酒杯朝自己的孩子走去，一手揽了一个，“看，老宋，这就是我的大闺女，尹岚。”
　　尹岚嘴角噙着微笑，得体地向那老头打了招呼：“宋叔叔好。”
　　“这是我小儿子，尹瑜，还在上大学呢。”尹爸爸晃了晃尹瑜的肩膀：“快，跟你宋叔叔问好。”
　　尹瑜踉跄了一下，然后对那老头笑了笑：“宋叔叔好。”
　　“欸，好好好。”宋叔笑得见牙不见眼，“真好啊，两个孩子都这么有出息，不像我们家的……个操心玩意。”
　　说完，他扭头朝女性家属那边问道：“那小子呢，还没来吗？”
　　一个美妇人答道：“快了，马上就到了。”
　　宋叔叹了口气，又看向尹爸爸：“看看我家的败家子……一天天就知道跟一些狐朋狗友乱混，整天瞎糟蹋钱。”
　　“让他学金融管理，将来继承我的家业，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样……真是发愁啊。”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啊。”尹爸爸叹道。
　　尹岚很自然的融入了妇女圈，很快就和她们聊了起来，尹爸爸和宋叔也热火朝天的聊着一些金融商业方面的话题。
　　只有尹瑜默默端起桌子上唯一一杯碳酸饮料，无所事事地靠在墙边，心里想着自己昨晚的视频审核为什么还没通过。
　　还没等他的思绪从视频审核飘到动物园，包厢的房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戴着无框眼镜，看起来二十七八的样子。
　　“不好意思啊，路上有点堵车，来晚了。”男人讪笑道。
　　宋叔哼了一声，道：“臭小子，还不过来跟你尹叔叔打招呼。”说完转头对尹爸爸道，“这就是我家的小子，宋鸣轩。”
　　尹瑜看着进来的宋家小子，左看右看，总觉得他有点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反倒是宋鸣轩，他跟尹爸爸打完招呼后，一眼就看见了尹瑜，还直直朝他走来。
　　我靠，朝我这边走过来干什么？！尹瑜心慌道。
　　“这位是我的小儿子，尹瑜。”尹爸爸介绍道。
　　“你好啊，”宋鸣轩走到尹瑜面前，笑了笑，“我们见过一次的，还记得我吗？”
　　尹瑜脑子空白了两秒，然后猛地回想起来：那天送张灵江回来的那个宋总！
　　难怪看他眼熟。
　　“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尹瑜笑了笑，不甘被宋鸣轩主导整个聊天节奏，“咱们还真算挺有缘分的。”
　　“你们两个认识啊？”双方家长都有点傻眼。
　　“不算认识吧，见过一次，聊过几句。”宋鸣轩道。
　　“挺好、挺好。”两位父亲都欣慰地笑了起来，认为这个巧合更印证了两家公司有合作的缘分。
　　“你跟…灵江是怎么认识的？”宋鸣轩问道。
　　我去，还灵江？尹瑜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心里甚至咕嘟出一些酸味来。张灵江跟你很熟吗？
　　“我暑假在他的动物园干兼职，”尹瑜笑道“就是拍一些有趣的短视频，挺好玩的，感兴趣的话你可以去B站看看。”
　　“好啊，ID是什么？我关注一下。”本来尹瑜说的是客套话，没想到宋鸣轩还真当场掏出手机就要关注。
　　“是官方号啊，粉丝还挺多。”搜到账号后，宋鸣轩麻利地点了关注，“回去让你们张园长好好加油干，我可把宝全押在他身上了。”


第16章 圆球人的另一半
　　“押宝？”尹瑜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宋鸣轩解释道：“我家老爷子说我干投资就是糟蹋钱，我现在投资的几家里就张灵江看起来最靠谱，我现在全仰仗着他有一天能让我翻身呢。可不是押宝吗。”
　　“嗤。”尹瑜乐了一声。
　　“笑什么。你多大了？怎么还喝碳酸饮料。”
　　“二十，我喜欢。”尹瑜把后半句的“要你管”吞了回去。
　　“哈哈，真年轻啊。我都二十九了，马上就奔三了，你该叫我哥哥。”虽然看得出来尹瑜不大乐意搭理他，但宋鸣轩还是乐此不疲地跟他搭话。
　　尹瑜有一搭没一搭的接茬，由于两家要谈合作，他也不太好意思跟宋鸣轩闹得太僵。
　　不过好在很快就开饭了，尹瑜眼疾手快，迅速插坐到他老妈和尹岚中间，不给宋鸣轩留一点插足之地。
　　这下总算安生了。他松了口气。
　　“怎么跑这儿坐了，刚才不是和小宋聊得挺好吗。”老妈见他坐过来，小声问道。
　　“妈——我就想挨着你坐。”尹瑜捏着嗓子撒娇道。
　　“……真恶心。”尹岚在一旁低声吐槽。
　　老妈倒是笑眯眯的，表示很受用：“行，都依你。”
　　在这种饭局上，像尹瑜这样的小辈只要乖乖低头吃饭就好了，在需要的时候站起来跟主办方举个杯，说几句场面话。
　　吃完了坐着等那群喝酒的边喝边侃，直到有一方倒下或者主办方打住不喝了，这顿饭才算真正结束。
　　尹瑜满心疲惫，在偷偷打了第不知道多少个哈欠后，终于看到自己老爸把对面的宋老头灌倒了。
　　“哈哈哈……不胜酒力，不胜酒力……”宋叔烂泥一样倒在椅子上，喝得满脸通红。
　　“承让了。”尹爸爸笑道。
　　离席时，宋鸣轩一手扶着他烂醉如泥的老爸，一手跟尹瑜挥了个“拜拜”。他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叫人莫名想起狐狸。
　　哈，拜拜了您嘞。
　　尹瑜也微笑着跟他挥挥手。
　　“又喝这么多，喝酒伤肝，对身体不好的，”老妈一边拿起尹爸爸放在椅子靠背上的外套，一边絮絮叨叨，“忘了夜里哼哼唧唧睡不着抱着我哭的时候了？好了伤疤忘了疼。”
　　“错了，错了老婆……”尹爸爸一大把年纪了，对着老婆撒娇还撅着嘴装可爱。
　　尹岚抽了抽嘴角。
　　她算看明白了，尹瑜那德行多半是跟老爸学的，他俩就是算准了老妈吃这一套！
　　“行了，孩子们都在呢。快起来，老刘在楼下等着呢。”老妈偷着笑，伸手拍了拍尹爸爸的肩膀，颇有些娇嗔的意味。
　　“你们等会儿去哪儿啊，你们订好酒店了吗？”尹瑜架着老爸，边走边问道。
　　尹岚理了理鬓角：“订什么酒店，去你家。”
　　“？来我家干什么，平时客房没人睡的，我从来没打扫过。”
　　“不是有家政阿姨每天上门打扫吗，”尹岚笑了笑，“放心，我早跟阿姨打过招呼了，客房已经收拾好了。”
　　得。尹瑜闭了嘴。根本没有他选择的余地，这只是一个通知而已。
　　“小瑜，你最近不是在一家动物园打工吗？”老妈关切道，“自从你爸告诉我之后，我早就想过来看看你了。领导和同事没有欺负你吧？”
　　“没有。”尹瑜笑了一下，“领导对我可好啦。同事年纪都挺大的，最小的也带俩娃了，都蛮照顾我的。”
　　“那就好。”听到儿子这么说，老妈放心地笑了笑，“学校生活呢，怎么样，有没有遇上喜欢的小姑娘啊？”
　　“没有～”尹瑜无奈道，“妈，我才多大，不着急。”
　　尹岚听到这话乐了：“你小子从小就没开过窍，不催着你点，怕是人到三十过年也领不回个对象回家。”
　　“我觉得单着挺好啊，人为什么要非找对象不可？”尹瑜尝试反驳。
　　“我有朋友，有爱好，有自己的生活，我觉得现在自己一个人特别自在，不需要另外一个人打搅。”
　　“话别说太满，年轻人。”尹岚回眸看了他一眼，“听说过‘圆球人’的概念吗？”
　　尹瑜摇摇头。
　　“相传，从前的人形是一个球体，每个人长有都有四只手、四只脚、两幅面孔。圆球人的力量非常强大，宙斯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把圆球人分成了两半。”
　　“被分开以后，圆球人的一半终其一生都在不断寻找自己的另一半。一旦遇上，就会无比坚定的爱上彼此，灵魂和人格得到完整。”
　　尹岚笑了笑：“具体的，等你遇上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就知道啦。”
　　尹瑜像是被“圆球人”这个理念整魔怔了，从上车到回家，一路上脑子都不太在线。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关于爱情的这种解读，相爱的人前世本就是一体，今生遇到彼此后，残缺的灵魂彼此填补，才成为真正的自己。
　　太文艺、也太理想了。
　　光是想象，就叫人浪漫到战栗。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微信的特别提示。
　　尹瑜打开手机，点出微信界面。
　　江：【我订好票了 明天早上就走】
　　尹瑜大拇指节动了动，回道：【这就要去实地考察啦？大概要去多久？】
　　【少则半个月 多则一个月 说不准…】
　　【不过你开学前我肯定就回来了 哈哈】
　　尹瑜没忍住，手比脑快打字道：【明天几点？我送送你？】
　　太冒昧了！太冒昧了！太冒昧了！
　　话刚发出去，尹瑜就在心里给自己狂敲警钟。他和张灵江就算加上在招聘网上沟通的日子，总共也才认识了不到半个月，这种时候说“我送你去车站”这种话会很奇怪吧？！
　　在尹瑜还在内心交战的时候，微信顶栏，张灵江的昵称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的脑瞬间一片空白，直勾勾地盯着那几个字看。
　　那行字显示了多久，尹瑜就难受了多久。
　　【不用 早上六点的动车 我自己去就行了】张灵江回道。
　　尹瑜松了口气。又莫名有些失落。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猫猫OK.jpg】


第17章 尹岚清楚，他更清楚
　　虽然尹岚嘴上说着要去尹瑜家住，但实际上早就订好了酒店。
　　老妈下车之前问他能不能明天带自己去他工作的地方看看，尹瑜心知肚明老妈实际上想做什么，肯定又是想见见张灵江，用钞能力给自己打通一下关系。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熟悉的套路。
　　尹瑜婉拒，说园长出差去了，一个月也不一定能回来。
　　“让他自己锻炼锻炼，别管他。”尹爸爸揽住老妈的肩膀，把她拉走了。
　　老妈回头看他，眼里满是不放心。
　　尹瑜叹了口气。
　　他老爸老妈的教育分歧还蛮大的。老妈习惯于帮孩子打理好一切，用自己的力量铺出一条阳光大道，等孩子走进来就可以了。而老爸则更乐于让他们经历社会的毒打，用亲身经历来感受一些教育所不能带来的东西。
　　尹瑜高中毕业后，在饭店端过盘子，在街上发过传单，大学有一段时间还在肯德基当过兼职。
　　很少有富裕家庭乐意让孩子出去干这样的零工，但正是这种教育方式，让尹岚和尹瑜两姐弟没有形成“阶层分化”的概念。
　　尹爸爸是从底层一步一步爬起来的，所以他也见不得自己的孩子盛气凌人，觉得有钱就高人一等。
　　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同学认为尹瑜家里特别有钱，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偶尔穿得起小名牌，经济条件还不错的小孩。
　　尹岚虽然也订了酒店，但她还是执意要去尹瑜家里坐坐，观察观察他弟弟平时的生存环境。
　　“欸，刚跟谁聊天呢？”尹岚坐到尹瑜旁边，用肩膀撞了撞他。
　　“怎么了？”尹瑜下意识按住手机，强装镇定。
　　“聊的时候笑得挺灿烂啊。”尹岚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跟我们园长聊天呢，男的！”尹瑜用重音强调了最后两个字，接着有些恼羞成怒地反击道，“还有空关心别人的感情生活？你都27了，有男朋友了吗？”
　　“切，”尹岚自讨没趣地坐直身子，翘起二郎腿，“别以为你姐我跟你似的。追求姐的人海了去了，暂时没看上眼的。”
　　“行行行，知道你是事业型女强人。”尹瑜站起来，走到过道伸了个懒腰，“好不容易有一天假，困死了，我回卧室睡会儿。你也赶紧回你的五星大酒店去，别留在我这小破屋。”
　　“等等。”尹岚突然叫住他。
　　“公司里的事，你是打定主意不打算接管吗。”她冷不丁问道。
　　尹瑜的懒腰伸到一半僵住了，过了片刻，绷直的脊背才慢慢放松下来。
　　“……老爸让你来问我的？”尹瑜沉声问道。
　　他没转身，只是把头微微侧了侧，并没有回头看向她。
　　“不是，是我在问你。”尹岚坚定道。
　　“……”
　　尹瑜猛地松了口气，转过身：“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老爸派你来试探我的呢。”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尹岚有些反应不及。
　　“说实话，我真不想管公司里的那堆事儿，我不喜欢干那个。”尹瑜皱眉道。
　　“我现在的专业是法学，未来也想往那方面发展。我不想让我大学四年的专业课全都白上，我之后大三还要法考，然后大四考公、考研、实习……总之有很多的事在等着我去做。当年填报志愿选这个专业的时候，我不是冲着一张好看的毕业证书和文凭去选的。”
　　“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这大概是尹岚记忆里，她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弟弟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对自己说这么长的话。
　　“我明白了。”尹岚笑了，“谢了，老弟。”
　　“客气，咱俩谁跟谁，再说我还欠你人情呢。”尹瑜摆摆手，转身道，“撤了，我真困了，回去睡会儿。”
　　关上门坐在卧室床上，听到外面屋门关闭的“咔嚓”声，尹瑜叹了口气，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里。
　　挺好的，尹岚想接管公司，而自己又恰好不喜欢。
　　省了猜疑，省了算计，敞敞亮亮把话说明白，一切就简单多了。其实斗来斗去，图的不过就是“财”和“权”两个字。
　　老爸的想法其实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他还是想把家业继承给儿子的。
　　所以只要尹瑜流露出一点想要接管公司的念头，他就能轻易得到尹岚加班轮岗好几个月才能得到的职务。
　　尹岚清楚，尹瑜更清楚。
　　尹瑜的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七点半。
　　他是被饿醒的。
　　这一天到现在他就吃了中午的一顿饭，因为场合问题还不能放开了吃，所以压根没吃饱。
　　窝在床上，尹瑜点开外卖软件。今天正好赶上疯狂星期四，他就给自己点了一份薯条汉堡炸鸡豪华套餐。
　　付完款后，尹瑜饿得在床上连打好几个滚。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打开微信，却意外看见了他姐四点多钟给他发来的转账，估计是刚回到酒店后不久。
　　全网通缉的大美女：【封口费。这件事太傻逼了，谁也不许说！】
　　【直视我，崽种.jpg】
　　尹瑜对金额十分满意，爽快地接收了转账。
　　【谢谢老姐！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飞吻*2]】
　　过了几分钟，对方回了一个【握手.jpg】
　　【对了，你跟宋家那小子关系很好吗？】尹岚问道。
　　【不熟。】
　　【嗯，我听别人说他私生活挺乱的，好像男女不忌，别被他带去奇怪的地方，提醒你一下。】
　　好家伙，真的假的？玩这么花。
　　【不过谣言只能信三分，我也不是说要限制你的社交圈，自己进行判断吧。】
　　【了解，谢谢老姐。】尹瑜回道。
　　跟尹岚聊完，他从床上爬起来，倒了杯水垫垫饥肠辘辘的肚子，接着又躺在沙发上刷了一会儿搞笑短视频，终于等来了心心慕慕的敲门声。
　　“你好，外卖。”
　　“来了，谢谢谢谢。”尹瑜忙不迭地跑去开门迎接。
　　尹瑜确实饿狠了，拿到外卖很快就炫完一整只炸鸡。
　　就在他满嘴满手油，准备接着啃汉堡的时候，微信视频电话的铃声突然响起。
　　尹瑜一边心想这么晚谁啊，一边捻着两根手指打开锁屏，引入眼帘一个大大的“江”字把他吓傻了。
　　张灵江？？
　　给他打视频？！
　　尹瑜觉得自己飘起来两秒，然后又被现实重重摔回地上。
　　怎么偏偏在他形象最狼狈的时间打啊！


第18章 那就叫马路牙子吧
　　尹瑜连忙跑到卫生间，匆匆用肥皂搓完一遍手和脸，确定自己的仪表还算端正后就马不停蹄地回来接起视频。
　　“怎么了？”他坐在沙发上，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
　　张灵江那边光线比较昏暗，能听到汽车行驶的杂音，还有风声，像是在外面。
　　“你看我捡到了什么？”
　　张灵江看起来像是蹲在马路边上，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老头背心，胳膊上的肌肉线条非常流畅漂亮，能看出运动的痕迹但并不夸张。他的头发有些长了，软软的垂在眼睛上方，看起来有点乖。
　　张灵江把摄像头对准自己，然后往下移了移，向尹瑜展示站在自己怀里的一只浅灰色的鸟。
　　这鸟大概有一只成年男性两个巴掌那么大，眼部无羽呈白色，尾羽是鲜艳的赤色。
　　“这是什么？鹦鹉吗？”尹瑜问道。
　　“对，应该是非洲灰鹦鹉，看起来年纪已经挺大了。”张灵江躲了躲灰鹦鹉想啄他下巴的喙，伸手轻轻把它的眼睛遮住。
　　“非洲灰鹦鹉？”尹瑜虽然不太懂鸟，但这个还是听说过的，“这种不是禁止私人养殖吗？”
　　“嗯，但利润大嘛，还是有很多贩卖的商家，控制不住的。”张灵江道。
　　“它脚环上有主人的联系方式，我已经跟对方打过电话了。那边说鸟是家里的老人在养的，现在老人去世了，他们都不太喜欢鸟，就故意把它放走了。”
　　听到这儿，尹瑜已经大概清楚张灵江为什么要打视频给他了。
　　“那这鸟现在怎么办？需要报警吗。”尹瑜道。
　　“问过了，人家一听我是开动物园的，查完资质后就让我带回动物园养。”
　　“我明天就走了，没时间照顾它。这鹦鹉从小就在人身边长大，放在动物园一时没人照看我怕出什么意外。”
　　张灵江顿了顿，不大好意思的问道：“那啥，你方便帮我养几天吗？”
　　“方便倒是方便，我家里也没养猫什么的……”尹瑜挠了挠手心，“可我以前从来没养过鹦鹉，它好养活吗？我怕把它照顾病了。”
　　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晚上的气温还是比较凉的。像张灵江这种只穿了一件背心就跑出来的，很容易受寒感冒。
　　“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接你。”尹瑜道。
　　“不用，我开着车呢，你把你家地址告诉我就行，我过去找你吧。”张灵江托着鹦鹉站起来，笑道。
　　“真是麻烦你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家附近有宠物医院吗，我顺便买点粮食。”
　　“我记得有，等会儿，我定个位给你。”尹瑜把自己的定位发了过去，“宠物医院在小区对面，招牌还挺显眼的。”
　　“好，我到了给你打电话。”张灵江本来想跟他挥手，结果发现自己的两只手都占满了，于是歪头笑了笑，“拜拜。”
　　“嗯，拜拜。”
　　尹瑜神色镇定的挂断了视频。
　　然后猛地一脑袋扎进沙发里！
　　张灵江！要来他家！！
　　啊啊啊为什么有人说拜拜还歪脑袋啊！！
　　而手机那头的张灵江此时并不知道尹瑜心里复杂的弯弯绕绕，在挂断视频后还真诚的在心里夸他真是个有爱心的小孩。
　　张灵江问路边商贩老板要了个纸箱子，把灰鹦鹉放了进去，然后放进他老头乐的副座上，根据尹瑜提供的定位打开导航。
　　他给自己捡到的这只灰鹦鹉取名为“马路牙子”。
　　其实关于鹦鹉的名字，他在“马路牙子”和“烧烤”这两个之间犹豫了好久。
　　因为马路牙子是在他去吃烧烤的路上在马路边发现的，然后张灵江根据B站著名的兔爸起名法，为灰鹦鹉起了这两个极具故事性的名字。
　　最后因为“烧烤”听起来有点吓鸟，最终选择了“马路牙子”。
　　根据马路牙子脚趾皮肤的颜色和状态判断，它至少已经有四十多岁了，比张灵江的岁数还大。
　　非洲灰鹦鹉非常聪明，学习语言的能力也比其他鹦鹉要强很多。如果马路牙子的主人有给它进行过训练的话，这个年纪的鹦鹉实际上已经有能力与人类进行符合逻辑的简单对话了。
　　“你好？”张灵江对马路牙子道，“你好？”
　　马路牙子安分地呆在纸箱里，没说话，只是偶尔能听到它移动的动静。
　　它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性格也比较温顺亲人，在外面也只短短流浪了两天就被张灵江捡到。
　　不说话可能是饿的，也可能是心情不好单纯不想理他。
　　等导航显示快到尹瑜小区的时候，车里突然冒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坏人。”
　　张灵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是马路牙子在说话。
　　它的咬字发音非常清晰，乍一听跟真人无异。
　　“坏人？我不是坏人，我是在帮你。”
　　张灵江以为这只是马路牙子随便冒出来的一句话，没当回事，还乐呵呵地反驳。
　　没想到马路牙子接着道：“没有家了，坏人、坏人，难过。”
　　虽然词语比较片段，但张灵江还是能大概理解它的意思。
　　网上说非洲灰鹦鹉的智商很高，能理解它所掌握的词汇的含义，马路牙子是在尝试表达自己的情绪吗？
　　主人离世，被曾经的家人抛弃，它的心里也一定很痛苦吧。
　　到了小区门口，张灵江把车停在道路两侧的停车位上，还没来得及拿出手机给尹瑜发个消息，就看见不远处有人朝自己挥挥手，然后快步跑过来。
　　“你来啦。”尹瑜脸上带着笑，把手里拿着的薄衬衫外套递过去，“大晚上挺冷的，穿上吧。”
　　“你什么时候下来的？”张灵江有点意外，被尹瑜这么一说，也确实觉得露在外面的两条胳膊冻得慌，于是接过外套穿上，“谢谢啊。出门本来是想吃烧烤的，就穿的少了一点。”
　　尹瑜拿的是一件浅棕色格子的衬衫外套，很有学生气，张灵江穿上人都显得嫩了不少。
　　“我刚下来没多久。”尹瑜看见他穿自己的衣服，心里美的不得了，脸上的傻笑止都止不住，“鸟呢？”


第19章 下次一定？
　　“在车上，纸箱子里。”张灵江打开副驾驶车门，转头看向尹瑜，“要不我们先把箱子搬上去，然后再买东西？”
　　把小动物锁在密闭的车厢里确实是一件比较危险的事，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先把马路牙子安置好。
　　“它叫什么名字啊，弟弟还是妹妹？”尹瑜抱着箱子问道。
　　“我给它取名马路牙子，”张灵江笑着看了看尹瑜，“按它的岁数的话，你得叫阿姨。”
　　“阿姨？”尹瑜震惊地看向自己怀里的箱子，“这只鹦鹉活了这么久吗！”
　　张灵江道：“嗯，在人工养殖的环境下，非洲灰鹦鹉大概能活到六十多岁，是很长寿的鸟类。”
　　“真厉害……”尹瑜心道，他恐怕都没有一只鹦鹉能活。
　　两人很快就到了尹瑜的家门口。
　　“先进来坐吧。”尹瑜把客厅的灯打开，所幸他刚才吃东西是在餐桌那边吃的，现在客厅看起来还算整洁。
　　“你家里就你一个人住吗？”张灵江换了双拖鞋。
　　“嗯，这个房子不常住人，就是我寒暑假的时候住一下。”尹瑜把纸箱子放在地上，然后跑去冰箱拿了两罐可乐，“喝吗？”
　　“谢谢。”张灵江接过可乐，没打开，光是握在手里，冰凉的罐身很快就挂上了一层白蒙蒙的水雾。
　　尹瑜从小到大没见过几次鹦鹉，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还是在小学对面的花鸟市场。
　　花花绿绿的小鹦鹉在笼子里“滴溜溜”的叫唤，很是动听，有的聪明些的还会哼小曲儿，说“欢迎光临”“恭喜发财”之类的吉祥话。
　　小尹瑜哪见过这架势，七八岁的小男孩嘛，皮得要命，蹲在地上伸出手指就去逗，一不留神被鹦鹉狠狠叨了一口。
　　血一下就从伤口涌出来了，小尹瑜又疼又怕，一路大哭着跑回了家，从此以后看见鹦鹉就绕道走。
　　“它怎么不叫啊，也不动。”尹瑜把纸箱掀开一道口子，小心地蹲在一旁观察马路牙子。
　　“可能是饿了。”张灵江把可乐罐放到桌上，“你家有水果吗，我切一点放进去。”
　　“苹果可以吗？”尹瑜站起身，走到餐厅地上的苹果箱子里掏出来一个。
　　“可以，它食性挺杂的，几乎什么都吃。”张灵江道，“平时喂的话以谷物和水果蔬菜为主，坚果、蛋类、肉也可以吃，不要喂带盐的东西就成。”
　　“好，明白了。”尹瑜点了点头，认真记在心里。他上一次这么认真好像是在期末考试最后一堂课，任课老师关上门给他们划重点的时候。
　　尹瑜削皮切块的动作很麻利，很快一小碗果肉就弄好了。
　　他轻轻打开纸箱上面的折叠板，为了防止吓到马路牙子，动作尽可能慢的把小碗放了进去。
　　但马路牙子还是被吓了一跳，扑腾着翅膀躲进纸箱里距离小碗最远的角落。
　　“马路牙子，吃饭。”尹瑜对马路牙子道，然后抬起头问张灵江，“它会说话吗？”
　　“会，而且说的特别标准，都给我吓了一跳。”张灵江笑了笑，“长时间盯着它可能会紧张哦，让它先适应一会儿吧。你这是刚吃完饭吗，家里这么香，吃的肯德基啊？”
　　“嗯，疯狂星期四。”尹瑜站起身，突然想起来，“唉，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啊？”
　　尹瑜本来想说自己没来得及吃汉堡和薯条，问他吃不吃，话至一半觉得有点说不出口，于是换成了：“我家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烧烤店，我带你去吃啊，正好我晚上也没吃饱。”
　　后面那句倒是实话。
　　当时挂断张灵江的视频后，尹瑜顿时没了吃东西的心思，照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拿了自己的一件外套就跑到小区门口去等他了。
　　尹瑜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年轻人的示好是那么的炽热和纯粹，张灵江几乎可以视幻出一只疯狂摇尾巴的小狗。
　　但他还是说：“算了吧。”然后又不忍看到小狗失落的神情，补充道，“下次，下次有机会就去。”
　　“那好吧。”尹瑜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半了，从这里开车到动物园少说也得跑三十分钟，更别说张灵江的老头乐，回去估计就不早了。
　　“我们先去宠物医院买东西吧，时候也不早了，你明天不是早上的车吗，得赶紧回去休息。”
　　“嗯。”张灵江点点头。
　　宠物医院里的东西大多是关于猫狗的，不过也有少量的鹦鹉用品，大多是粮食、玩具，还有一些特制水果干之类的。
　　张灵江的本意是只买个笼子和几包粮食就行了，毕竟是在尹瑜家暂住，一切从简。但尹瑜却提了个篮子，看见什么好就往篮子里扔，零食、玩具、鸟窝、站架，样样不少。
　　“买这么多干什么？”张灵江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就住十几天，这些不一定用得着。”
　　尹瑜不管，他摇了摇头。“进了我家的门我就要对它负责，别的小鹦鹉有的，马路牙子也要有。”说着，他又往篮子里扔了一串秋千吊环，挑眉道，“宁滥勿缺。”
　　“……”张灵江被他气笑了，“这小词儿被你用的。”
　　最后买了鼓鼓囊囊两大袋，尹瑜坚持自己付账，张灵江最后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花了多少钱，估计得七八百。
　　孩子心眼挺好，就是不太会过日子。
　　“走吧。”尹瑜提着袋子，脸上的笑看起来不太聪明。
　　“我拿一袋吧，不嫌重啊。”张灵江从他手里拿过分量更重的那一袋。他看尹瑜一直在笑，自己也不自觉染上笑意，“怎么了，笑这么开心？”
　　“这是我第一次养宠物，家里管得严，一直不让。”尹瑜嘿嘿笑道，“但这次不一样，马路牙子是你给我的，算是工作，他们没借口管我。”
　　“这样啊。那我跟你差不多，我的小时候家里也不让养小动物，我爸吓唬我说如果非要养就打断我的腿。”
　　“现在，”张灵江笑得有些小得意，“我开动物园想养多少养多少。”


第20章 午夜彩铃
　　两人一路上晃晃悠悠地闲聊，也没什么核心主题，想说什么说什么，无非就是把自己以前的糗事拿出来乐呵。
　　他们一直走到小区附近，张灵江停车的地方才停下来。
　　“就送到这儿吧，东西也不重，我自己拿回去就行了。”尹瑜道，“衣服你先穿着吧，今晚还挺凉，别感冒了。”
　　“好，”张灵江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上车道“马路牙子那边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
　　“知道了，路上小心。”
　　等回到家后，笼子的棍已经戳破塑料袋，漏了半截出来。
　　他把东西放到门口玄关处，先过去查看了一下马路牙子的情况。纸箱里，小碗里放的水果已经空了，可同时鸟也不见了。
　　“马路牙子？”尹瑜一边寻找一边叫它，“跑哪去了。”
　　他先是从卫生间找起，然后一路从厨房找到卧室，都没有找到半只鸟的影子。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家里的窗户和门已经封死了，它一只鸟不能凭空消失，但此时心里还是有些慌乱。
　　他忍不住回想出门和回来时开门的每个细节，不会是他没注意，在开门的时候让马路牙子趁机跑了吧？
　　尹瑜趴在地上，往沙发底、床底等低处看，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叮铃铃——”一阵老式彩铃的声音响起。
　　铃声断断续续，带有明显的电流音。
　　尹瑜浑身一颤，脑子里瞬间闪过了各种版本的午夜凶铃。
　　他从来没有用过这种类型的彩铃，这种铃声给人感觉像是很久以前流行的，只有少数十分怀旧的老年人才会用的那种。
　　“马路牙子，是你在叫对吧？”尹瑜循着声音，一路走到卧室衣柜前。
　　他看着眼前紧闭的衣柜门，声音的来源就在这里面。他吞了吞口水，最后眼睛一闭，心里狂念“阿弥陀佛”，然后把衣柜门猛地拉开。
　　铃声戛然而止。
　　尹瑜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马路牙子站在衣服堆上，默然与他对视。
　　非洲灰鹦鹉的瞳仁颜色比较浅，黑瞳孔偏小，眼神天生看起来就带着一股憨憨的傻劲，反正尹瑜个人感觉的话，跟哈士奇有些神似。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因为不了解马路牙子的脾气，尹瑜害怕被咬，也不敢贸然上手去抓，只能任由它站在那里。
　　“先跟你说好啊，你只是在我这里暂时住上几个礼拜。这个期间我给你吃好喝好玩好，你别乱拉乱尿乱咬人行不行？”
　　尹瑜尝试把手指慢慢伸到马路牙子面前，像以前对待流浪的小猫小狗一样，想让它先熟悉自己的气味，“我不会伤害你啊，你也别咬我。”
　　马路牙子躲开他的手，往后撤了一步。
　　好吧，不欢迎他。不过起码也没咬他，挺够意思了。
　　尹瑜撇了撇嘴，把手收回来：“好吧，我去给你装笼子，你别乱跑，等会儿又找不着了。”
　　为了方便搬运，笼子在宠物医院就被拆成了几片铁网。他把所有的零部件翻出来瘫在地上，拿着螺丝刀照着记忆把笼子装好，然后再把买来的鸟窝、站木、攀爬玩具和底网等放好。
　　为了能装下这只鸟，尹瑜买的鸟笼足足有一人高，整个笼子装好后也只比他低半个头。
　　网上说，灰鹦鹉所需的日常运动量很大，在买东西的时候他就买了很多可以装在墙上，供鹦鹉攀爬玩耍的小东西。
　　等尹瑜终于把一切都弄好，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此时的他腰酸背痛，从地上站起来，眼前止不住的发黑，腿脚也发软。
　　当代大学生的身体素质啊。尹瑜叹了口气，再次立下了那个熟悉的誓言：明天开始我一定要好好健身，加强锻炼身体。
　　等眩晕的劲儿缓过来，尹瑜又回去看了一下马路牙子，发现它还呆在柜子里，并且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尹瑜尝试慢慢把它抓起来。
　　这鸟虽然看着胖，但实际的重量轻得吓人，膨胀的都是羽毛，仔细一摸都是干巴巴的骨头。
　　马路牙子睡得很沉，就连尹瑜把它放进鸟窝里都没醒。
　　尹瑜给它放好水，放了粮。他困得连打好几声哈欠，连头上的发胶都懒得洗，匆匆洗了把脸后就睡了。
　　次日，尹瑜是被昨晚熟悉的彩铃声吵醒的。
　　他翻出手机一看，早上五点二十。
　　好家伙，这鸟的作息这么健康吗？
　　尹瑜本想着它叫一会儿说不定累了就不喊了，谁知道过去了三分钟，马路牙子还在孜孜不倦地唱着铃声。
　　最终他是在受不了了，翻身从床上爬下来。
　　“怎么了？饿了还是渴了？我昨晚水和粮不是都给你放好了吗。”尹瑜顶着一头爆炸毛，一路困得跌跌撞撞来到笼子前。
　　马路牙子站在横木上，沉默着、静静盯着他。
　　粮和水都还很多，周围也比较干净，没有粮食散落的颗粒，看样子不像是被动过。
　　“是想出来玩吗？”
　　马路牙子不说话，尹瑜只能猜它的心思，于是伸手把笼子打开了。
　　可马路牙子依旧一动不动，像被定住了一样，仍保持着那副呆呆愣愣、目中无人的神情盯着他。
　　尹瑜懵了，可他此时也困得要死，强睁着眼，半死不活道：“得，笼子门给您开着，想出来就出来，想蹦迪就蹦迪，你自便。我不行了，我要死了，回去睡了。”
　　说完，他就吐着魂，一路飘回床上。
　　关上门，钻进还带有余温的被窝，尹瑜舒服地叹了口气，脑袋靠在柔软的枕头上，他的意识就像一缕被风吹散的青烟，逐渐飘忽消散。
　　“叮铃铃——”
　　极具穿透力的铃声透过厚厚的门板，精准地钻进尹瑜的耳朵眼里。
　　飘忽的意识重重摔回体内，类似坠楼的美感。
　　“啊——！”尹瑜睁开眼，哀嚎一声，双手抓着被子一拉，把自己整个人闷在被窝结界里，妄图躲避马路牙子的物理和魔法的混合攻击。
　　可一切反抗都是徒劳，那彩铃声仍然在尹瑜的脑内不停传唱，吵得他的神经一抽一抽地疼。
　　“园长…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第21章 你超酷的
　　尹瑜被折磨了一个早上，来来回回几次后他也发现，每次只要他一走到笼子旁边，马路牙子就不叫了。
　　他也慢慢反应过来，马路牙子可能只是害怕周围没有人陪它。
　　相机里存的视频素材还剩下很多，反正园长也不在动物园，尹瑜很愉快地选择了居家办公。
　　早饭他吃了碗粥和两个蒸包，给马路牙子切了点苹果，又加了一点粮后，他打开电脑开始剪辑视频。
　　马路牙子的笼子门始终是开着的，可它从来不踏出一步。
　　可能是害怕被再次丢弃吧。
　　张灵江这边，他已经坐上了去往某知名动物园的动车。他带的行李不多，一本解闷的书、几件换洗衣服、必备的证件以及少量现金就是全部了。
　　他习惯在车上睡觉，尤其是时间长的。这趟车的车程有三个小时，张灵江的座位靠窗，在放好行李后，他就把脑袋一低，双手环抱在身前，闭着眼睛开始培养睡意。
　　大概过了两站，在他旁边坐下一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大妈，一头时髦的卷发。
　　大妈从上车起一直在打电话，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特别冲，张灵江正睡得迷迷糊糊，被她的一嗓子吓醒了。
　　“不行！”大妈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好好念书，别想那有的没的！多大了还这么幼稚，爱好能当饭吃吗？我和你爸辛辛苦苦供出一个研究生，你就光想着自己？太自私了!”
　　她这几声显然惊醒了不少人的清梦，车厢内许多不爽和探究的目光向她看去。
　　电话那边好像进行了反驳，把大妈气得不轻，但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引起了一些公愤，于是往电话里丢下一句“你看着办吧！”就匆匆挂断电话，黑着脸缩进座位里。
　　总算是安静了。
　　张灵江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转了转酸痛的脖子，然后接着睡自己的觉。
　　他睡得很浅，动车播报到站通知的时候他就醒了。
　　打开手机一看，因为调成了静音，他有两个十八分钟前的未接来电，一个是他爸，一个是他妈，相隔两分钟。
　　张灵江有点紧张，什么大事值得他两位老人家同时出马？
　　他回拨了他妈的电话，一边拿起行李准备下车一边等着对方接听。
　　“嘟。”电话接通了。
　　“喂，妈，怎么了？”张灵江问道。
　　“江江啊，你现在在哪儿呢？”张妈妈道。
　　“我正下火车呢，出差。”
　　“哦。”张妈妈听起来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行。你二姨今天早上在群里发了个消息，说看见你往两头打架的狮子跟前跑的视频，她说现在视频找不到了，但肯定那个人就是你。这事儿是真的吗？”
　　“啊……真的。”应该指的是他上了热搜的那段视频，被二姨刷到了。张灵江心想。
　　“没受伤吧？”张妈妈的语气又急切起来，“怎么又乱来呢！妈妈知道你喜欢动物，但也得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啊！要是再像上次一样——”
　　“妈，”张灵江走出车门，笑着叹了口气，“没事儿，那种事不会再有下次了。我心里有数，啊，没事没事，别担心啦。”
　　对面张妈妈的语气已经开始开始哽咽了，开始说一些要是出了意外让妈妈怎么活的话，吓得张灵江赶紧哄人。
　　“别哭啦，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一点事儿没有吗？不难受啊。”他道，“家里情况怎么样？老爸不是之前查出来高血压吗，最近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家里都挺好的。”片刻后，张妈妈情绪稳定了些，抽了抽鼻子，“你别操心家里，都挺好的，专心忙你的事儿吧。你那边现在还缺钱吗，要不妈妈帮帮你？”
　　“不用啦，我现在不缺钱。”张灵江道，“现在就差装修，等弄完就步入正轨了，别担心我啦。”
　　之后两人又唠了一会儿家常，直到张灵江要上出租车，两人才挂断电话。
　　坐上出租车，张灵江确认了电话号码尾号后就低头看手机。
　　尹瑜给他发了几条消息，大多是马路牙子的照片和一些发疯式吐槽。
　　想到尹瑜被马路牙子一大清早折磨到崩溃的样子，张灵江在车上差点没憋住，忍着笑给他回了消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惨】
　　【我在车上一直睡觉来着，没看消息。你那边现在怎么样 马路牙子还好吗？】
　　尹瑜很快就回道：【挺好的，吃了点东西，我打算下午陪它玩会儿培养感情。】
　　【感觉它的情绪一直很紧张，只要视线里看不见人就叫，平时做事也要先看我的脸色。】
　　张灵江道：【嗯 多陪它玩玩 说说话之类的。马路牙子年纪这么大了，应该能听懂一部分人类词汇】
　　【你已经下车了？】
　　【嗯 坐上出租了】张灵江道，【刚才我妈给我打电话，说看到我给阿瑟和阿刀劝架的视频了[捂脸]给我一通骂】
　　尹瑜道：【别说阿姨了，我当时都快被你吓死了[捂脸]】
　　【你们大学放暑假没有作业啊？】张灵江换了个话题。
　　【算是吧，没有专业相关的，就是开学前要交一个两千字的社会实践报告。】
　　【两千字？这么多】张灵江咂舌，【那得写什么才能凑够这么多啊】
　　【瞎编呗，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和为祖国做奉献上面写，肯定错不了。】尹瑜发了个“叹气”的表情。
　　【就跟编考试大题一样，当年我写宪法和习概论述题的时候，觉得自己能现场胡诌出一本政治书。】
　　这说法把张灵江逗乐了：【法学考试这么难啊？】
　　【嗯呐。我高中那会儿学的还是理科，两年半没学过政治，连政治底子都没有。】尹瑜道，【我大一第一次考期末的时候复习到半夜，背的都快吐了。】
　　【真可怕，难怪网上说劝人学法 千刀万剐[捂脸]】
　　尹瑜发来“微笑流泪图”：【自己求的，就得自己受着。】
　　【你以后想当律师？】张灵江道。
　　【嗯，小时候觉得律师一身黑西装很帅，然后就学了法哈哈哈哈哈】
　　说完，尹瑜又发了个“狗狗挠头”，补道：【我是不是有点幼稚？】
　　【没有啊 我觉得你特别厉害】张灵江回道，【一直坚持着自己小时候的梦想 而且已经实现了一大半 还有比这更酷的事吗？】
　　还有比这更酷的事吗？
　　尹瑜看着对话框上的那段文字，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应该没有了吧。超酷的。


第22章 动物园禁止投喂
　　之后大概过了半个多月，尹瑜在家里每天不厌其烦地和马路牙子培养感情，平时闲的没事看电视剧也拉着它一起。
　　在遭受无数次冷落和无视后，一人一鸟的关系总算缓和了许多，也建立了一些基本的信任。
　　现在尹瑜出门去动物园的话一般也带着它，不用关笼子栓绳之类的，马路牙子一路都安安稳稳地站在他肩上，偶尔腾飞一下松松筋骨，但也很快就会飞回尹瑜身边。
　　因为经历过流浪的苦，所以格外明白自由的代价。
　　虽然现在动物园的客流量一天到头也来不了五十个，但也比他刚来那会儿要好很多了。来的大多都是本地人，其中还有不少是看了他的视频特地跑来的。
　　张灵江那边他已经有好几天没联系了。自从离开后他好像一直都很忙，每天都是在赶车、考察记录，然后接着赶车，每次回消息都是在中午吃饭的空档或者是晚上临睡前。
　　他最近几次更新的视频里大多是以前的碎片库存和他新拍的马路牙子，搞得不少人在评论区里嚎小江园长哪去了，尹瑜只能回复园长去出差了。
　　张灵江不忙的时候，还顶着“江姜绛酱~”的昵称在评论区闪现。
　　由于尹瑜经常和“江姜绛酱~”互动，现在大多数关注时间久的粉丝都清楚，这个江姜绛酱就是小江园长的小号。
　　所以虽然这个号没发过什么投稿，但光凭小江园长的身份，还是积攒了小一万多的粉丝。
　　现在阿刀的腿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前两天刚从笼子里放回散养区。
　　也不知道经历这次吃瘪后它学乖了没有，起码目前它看见阿瑟就躲，即使是发肉的时候，只要阿瑟在旁边，它就绝对不上前。
　　下午的太阳依旧很毒辣，尹瑜咬着雪糕在动物园里闲溜达，肩上站着马路牙子，造型看起来还蛮拉风的。
　　走到狮子园那块儿，他听见了些人说话的动静，声音听起来有男有女，人好像还不少。
　　尹瑜走过去，发现几个人站在铁网面前，手里拿着肉块之类的，正跃跃欲试想往里面扔。马鸭和几只狮子被吸引到铁网旁边，有些好奇的看着那些人类。
　　动物园什么时候增加投喂环节了？
　　尹瑜心里觉得不对劲，走过去干涉：“喂，你们几个干嘛呢？”
　　“啊？”手里拿着肉块的寸头男听见尹瑜的声音，被吓了一跳，受惊地看了他一眼，“喂东西啊，怎么了？”
　　“不好意思，动物园禁止投喂。”尹瑜看着他手里的肉，皱了皱眉。这看起来像是炸鸡排之类的，可能是吃剩下，想拿来逗狮子玩。
　　“啧。”旁边的帽子男不乐意了，冲他扬起下巴，“我说哥们，你谁啊，管的这么宽。动物园你家的啊？”
　　马路牙子被帽子男的语气吓到了，抓着尹瑜的肩膀往后躲了几步，指甲抠得尹瑜差点没绷住。
　　“我是这儿的员工。”尹瑜不急不缓道，伸手指了指寸头男手里的鸡块，“首先，重油重盐的食物对狮子的身体不好，其次，我们动物园每天都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给狮子进行投喂，不会饿着它们的。”
　　“啧。”帽子男表情看起来蛮不爽的，还想说点什么，被同行的女生叫住了。
　　“行了，人家都说了禁止投喂，还胡闹什么。”女生皱眉拍了拍他的胳膊，然后对尹瑜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他受刺激了，脑子不太好。我们没什么恶意的，只是很喜欢狮子，想和它们互动一下，结果没有找对方式。”
　　“没关系。”尹瑜看了看他们。这些人的年纪都不大，除了寸头男以外都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是学生，边啃快化的雪糕边道，“你们是高中生？”
　　他们好像被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猜的。”尹瑜笑笑。
　　从发型一般就很好辨认。女孩子要么是不过耳短发，要么就规规矩矩扎着高马尾，男生则是清一色的短寸。
　　“我们刚高考完。”寸头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太懂投喂这些的，抱歉哈。我还没扔进去呢，它们没吃。”
　　“没事。”尹瑜对懂礼貌的小孩子一向很有好感，尤其这些孩子刚高考完，即将从一个深渊踏入另一个深渊，更是抱有一种微妙的怜悯。
　　“你们很喜欢狮子？要不我开观光车带你们进去转转。”他咬着冰凉的雪糕棍，笑眯眯提议道。
　　“好啊好啊！”短发女孩高兴道。
　　大家对于尹瑜的提议都很赞同，除了刚才很狂的帽子男。
　　“……帅哥，车是密封的吗？”他弱弱问道。
　　“你刚才不是很厉害吗？”女生斜着眼睛瞅他，揶揄道，“刚才是谁说能一个打三的，怎么现在怂了？”
　　帽子男不说话了。
　　尹瑜笑了：“你们放心，有安全保障的，狮子进不来。”
　　观光车停放的位置不算很远，五分钟左右，尹瑜就开着车过来了。
　　“你们坐上来吧。”他下车打开车门道。
　　为了马路牙子的安全起见，尹瑜打算把它放在与安全系数相对更高的后座：“我们等会儿要进去看狮子，你在后面跟这些小朋友一起坐，可以吗？”
　　马路牙子用智慧的目光看了看尹瑜，然后矜贵地点点头，自己踱着步子跳到后排。
　　“哇，这鸟听得懂人说话啊？”短发女孩惊讶道。
　　“嗯，年纪大了，听着听着也就会一些。”尹瑜解释道，“它叫马路牙子，性格比较内向，一般不会咬人。你们要对它温柔一点哦。”
　　“马路牙子？”女生重复了一遍，眼睛一亮，“是泰勒动物园视频里，被园长捡到的那只吗？”
　　“你看过视频？对，就是它。”尹瑜把车开进去，然后把铁门锁好，坐回车上道，“我把车门锁死了，你们要是胆子大可以开窗户，害怕就算了。”
　　众人点头答应。
　　“我关注账号很久了，上次的直播我也看了。”女孩笑道，“你的声音好耳熟啊，是摄像师小哥吗？”


第23章 认可和接纳
　　“对啊。”尹瑜一边开车一边和这群小孩唠，“第一次来我们动物园吗，因为看了视频来的啊？”
　　“嗯，”女孩道，“刷视频看到是本市的，就打算过来玩一下。”
　　“你们是同班同学吗？”尹瑜问道。
　　“不全是。”女孩指了指一直沉默的马尾辫姑娘，笑道，“这是我闺蜜，陪我过来的。”
　　马尾辫姑娘脸圆圆的，有点胖，但长得很可爱。听到对话中提到自己，腼腆地抬起头笑了笑。
　　尹瑜点点头：“挺好。年轻嘛，又刚刚高考完没什么事情做，就该多玩玩，以后就难得有时间聚在一起了。”
　　“谁说没有事情做。”寸头男抱怨道，“我高考完第二天就被我爸拉去驾校报名，整个假期估计要一直练车了。”
　　“我家里也是，着急让我考驾照。”
　　“幸好我没报……”
　　“驾照是刚需嘛，早点拿到早安心。”尹瑜道，“我当年也是，高考完被家里拉着考，一个暑假就把驾照拿下了。”
　　“一个暑假就弄完了？”寸头男瞪大眼，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靠，现在暑假都过去一半了，我科一还没考过呢，挂了好几次。”
　　“多练题啊，驾考宝典刷嘛，刷够一千三四考试就没问题了。”尹瑜停下车。
　　车外，狮子们听到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趴在阴凉地里抬起脑袋去看。
　　白雪一早闻到了尹瑜身上的味道，迈着步子跑过来，打着呼噜蹭驾驶室的车门。
　　尹瑜的确有一段时间没来看这些狮子了。
　　以前园长在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来这儿跟它们玩，园长出差之后，没人敢像他一样开着车进来喂食，都是把肉扔到里面就离开了。
　　“这是白雪。”尹瑜打开车门，白雪从善如流就要钻进来，吓得后排的小孩一阵惊呼。
　　“没事没事，有隔板。”
　　尹瑜被白雪压在驾驶座上。这头几百斤重的大猫咪好像压根对自己的吨位没有概念，趴在尹瑜胸口蹭毛，他被压得几乎要喘不过气。
　　“乖，白雪，快下来，我要被你压死了。”尹瑜把白雪从身上推下去，爬起来喘了口气，浑身上下都沾满了熟悉的野兽的腥味。
　　虽然他一直嫌这股味道臭，但长时间不闻还真有点不自在。
　　撸猫这玩意上瘾啊。
　　尹瑜也跟着下了车，关好车门后就一直撸白雪的大脑袋，情到深处还低头在脑门上狠狠亲两口，显然深得园长真传。
　　他是解了猫瘾了，车上的几个孩子却被眼馋坏了，又害怕又期待，把车窗拉开一条缝，小声叫道：“哥哥、哥哥，我们能摸一摸吗？”
　　白雪的性格一向很温顺亲人，尹瑜想了想，就同意了。
　　他把白雪引导到观光车旁边，仔细留心着它的情绪。
　　白雪隔着车窗，探着脑袋嗅闻几个孩子。里面的小孩又喜又怕，捂着嘴不敢大叫，拼命缩着身子往后躲，还不小心把马路牙子给挤到了，气得它张口喊了一句“嘿！注意点！”
　　“不是要摸吗，躲什么？”尹瑜有些无奈，“还有，注意着点我的鸟，别压着它！”
　　“原来它会说话啊，”帽子男挪着屁股离马路牙子远了些，“它一直不开口，我还以为它不会呢。”
　　“保持情绪稳定啊，不要喊叫，不要抓毛，只能轻轻的摸，OK吗。”
　　尹瑜挠着白雪的下巴，车里的小孩小心翼翼地把车窗的缝隙拉大，挨个探出一只手来。胆子大的摸头，胆子小的只敢轻轻碰一下背。
　　被迫营业的白雪有些不爽，但还是坚持到那群小孩摸完。
　　“辛苦了，白雪真棒。”尹瑜从车上摸出一块肉，当做给它乖乖配合的奖励。
　　白雪叼起肉块，跑到自己心仪的地盘慢慢享用。
　　旁边围观的狮子一看有肉吃，立即凑了过来。
　　其中属嘟嘟凑得最近，恨不得把脑袋钻进尹瑜的胳膊窝里。阿瑟好歹是个狮王，在狮群面前得保持形象，只是矜持的站在一旁。
　　“嘿，有吃的就有你小子。”尹瑜摸了摸嘟嘟的鬃毛，扭头向趴在窗户边上的小孩介绍，“这是嘟嘟，狮王的弟弟。”
　　接着指了指阿瑟，“那个就是狮王，它叫阿瑟，旁边是他的女朋友，美娟。”
　　“哇，好帅啊。”小孩们发出赞叹。
　　阿瑟听到他们的声音，好像知道是在夸自己，胸脯都挺直了些。
　　“好厉害，它们为什么不咬你啊。”寸头男发问道，“被训练过吗？”
　　“我们是动物园，又不是马戏团，不会特意训练动物什么。至于为什么不咬我——”
　　尹瑜想了想，道：“大概是因为认可吧。园长被狮群认可，我被园长认可，然后被带领着接纳进这个狮群。”
　　秉持着见者有份的原则，尹瑜给狮子们都分了一小块肉。
　　他带的肉不多，最大的一块儿给了白雪，剩下的得撕成好几半才够分。
　　给阿瑟肉的时候，尹瑜特意观察了一下，上次打架被阿刀弄出来的伤口已经看不大出来了，就是受伤的地方有点秃，毛还没长出来。
　　意料之中的，在凑过来的狮群里没有见到阿刀。
　　尹瑜抬头往四周眺望，在远处的角落里看见了它。
　　它蹲坐在一丛灌木旁，半张脸藏在阴影里，静静地盯着这里的热闹。
　　距离有点远，尹瑜看不清它脸上的表情，但还是能感觉到威胁的气息。
　　尹瑜被盯得心里发虚。
　　嘟嘟从他后腰处冒出头，冲着阿刀恶狠狠地吼了一嗓子。后者这才移开视线，站起来转身趴下，换成了背对它们的姿势。
　　“谢谢啊。”尹瑜摸了摸嘟嘟的头。
　　虽然阿刀暂时被嘟嘟骂退了，但尹瑜心里还是不太自在，怕在里面呆长了出什么意外，很快就开车带着小孩们出去了。
　　“玩得开心吗？”尹瑜把铁门锁好后，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先冲出来的是马路牙子，它飞到尹瑜的肩膀上，翅膀有意无意扇了他好几下。
　　小孩们依次下来，脸都是红扑扑的，半是兴奋半是热的。
　　“开心。”短发女孩道。
　　“这票价，值了。”帽子男摘下帽子当扇子使，不停给自己扇风。
　　女孩握着手机上前，眼睛亮晶晶道：“可以拍照吗？”
　　“和我？”尹瑜指了指自己，得到肯定答复后有点意外，但还是同意了。
　　女孩心满意足地和尹瑜拍了照片，后者朝着镜头比了个大拇指，一身正气。
　　拍完照，女孩还想再说什么，尹瑜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抱歉地示意自己要接电话，走到一旁，拿出手机一看。
　　是张灵江打来的电话。


第24章 丢死人了
　　尹瑜好心情地接起电话，语音含笑：“喂，怎么了，你回来啦？”
　　“嗯，在车上呢，快到动物园了，”张灵江道，“打电话问问你在哪。”
　　“我就在动物园呢。”尹瑜无意识踮起脚尖在地上拧来拧去，“你大概什么时候到啊，我过去接你。”
　　“再有十多分钟吧。”张灵江笑了笑，“我东西又不多，接什么。”
　　“迎接老板出差归来嘛。”尹瑜也乐了，“这次出差结果怎么样啊，有想法了吗？”
　　“嗯，还行。”张灵江的语气听起来比较轻松，“你在那边干嘛呢？”
　　“我？动物园闲逛来着，刚刚碰见一帮刚高考完的小孩，带他们在狮子那儿逛了一圈。”尹瑜道，“阿瑟的伤好的差不多了，阿刀走路我看着也挺正常。”
　　“马路牙子呢，还好吗？”张灵江问。
　　“在呢，好得很，都长胖了。”尹瑜耸了耸马路牙子站着的肩，扭头问道，“想和张园长打个招呼吗？”
　　“它在旁边啊？”张灵江热情地跟马路牙子：“嗨，还记得我吗。”
　　马路牙子歪头看着手机亮起的屏幕，半晌没动弹，好像不太理解。
　　“嗯……它现在还是不太爱说话。”尹瑜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找补道。
　　“没事，毕竟跟它接触的时间很短，忘了也很正常。”张灵江笑道，“我看过你发的视频了，马路牙子状态恢复的很不错，看得出来这段时间照顾的很用心，辛苦你了。”
　　“不辛苦，”尹瑜忍不住咧着嘴傻乐，“马路牙子挺省心的。”
　　“嗯，我很快就到了。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
　　“好。”
　　一通电话打完，尹瑜心情明显明媚了很多，脸上的笑压也压不住。
　　“我有事先走了，你们自己慢慢逛啊。”他回头冲那群孩子打招呼，说完，连观光车也顾不上停回去，转身就往动物园门口走。
　　“你不去追一下？”马尾辫姑娘戳了戳女孩，“不是想加人家微信吗，冲啊姐妹。”
　　女孩在胸前握着手机的手紧攥着，最终放下。
　　“算了吧，”她捋了捋额角汗湿的发，“就看他刚才打电话的表情，甜的要死，肯定有对象，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帽子男醋溜溜地看了女孩一眼，咬了咬起皮的嘴唇，没多说什么。
　　动物园门口。
　　尹瑜钻在赵大爷的售票屋里躲太阳，马路牙子站在窗口的沿上，张开一侧翅膀啄自己的羽毛。
　　外面的阳光照得地面亮得反光，像是要被晒化了一样。
　　赵大爷暂时出去了，现在屋里只有他的儿子和尹瑜，以及一只沉默的鹦鹉。屋里唯一的桌子被赵金宝占用，尹瑜只能坐在板凳上，找了个凉快点的角落刷手机。
　　“小尹哥哥——”赵金宝趴在摆满暑假作业的桌子上，苦着脸拖着长音撒娇，“我不会，你帮我看看这道题吧。”
　　“什么题啊。”尹瑜凑过去。
　　“数学，”赵金宝把题往侧面推了推，好让尹瑜看得方便些。
　　他抓起奥特曼风扇对着自己的脑门吹，小脸愁得都快皱了起来，“啊啊啊烦死了，为什么泳池要一边加水一边排水啊。”
　　“嚯，经典题型啊，我那会儿也最发愁这种情景数学题。”尹瑜弯腰，把那几行字草草看了一遍。
　　明明都是中文，组合起来却形成了他看不懂的句子。短短几行题干，他看了一遍又一遍，还不甘心地拿过一张草稿纸演算了半天，最后悲哀的发现自己竟然连小学四年级的题都算不出来了。
　　耻辱，真是耻辱。尹瑜捂脸，竟然连小学的数学知识都还给老师了。
　　“咳，哥哥给你查一下。”他强装镇定，打开了搜题软件。
　　赵金宝撑着下巴冲着他笑，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牙齿，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
　　“嘿嘿，原来你也不会啊，那我就放心啦。我爹每天在家都说你考上好大学，学习肯定可好了，让我好好跟你学。”
　　“哥哥是学法的，不用学数学。”尹瑜忽悠起小孩来脸不红心不跳，“你跟哥哥可不一样，你未来是要当警察的，更要好好学习。知道现在考警校的竞争压力有多大吗？身体素质和学习品性缺一不可，得从小就开始努力啊！”
　　“在努力之前我需要一根雪糕救命……”赵金宝热得摊开在椅子上，闭着眼歇了一会儿，然后猛地从椅子上坐起来，眉飞色舞地提议道，“我们去买雪糕吧！”
　　“不行。”尹瑜翻看着解题步骤，头也不抬道，“你今天中午已经吃过一根了，你爸都告诉我了，凉东西吃多了要肚子疼的。”
　　“呜……”赵金宝泄气的趴到桌子上，无聊地透过窗口看向外面。
　　“别想偷懒了，快，这道题我看懂了，给你讲。”尹瑜把草稿纸摊到他面前，用铅笔圈了圈题干上重点的条件，还没开讲，就听见小孩特兴奋地喊了一声“张叔”。
　　顺着赵金宝的视线，尹瑜看见了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张灵江。
　　他穿着一件白短袖和浅色牛仔裤，背着黑色的背包，整个人瘦瘦高高的。
　　“张叔张叔张叔！！！”赵金宝兴冲冲地跑出屋子，像小炮弹一样朝张灵江扑过去。
　　“哎呦！”张灵江差点没被他撞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站稳后，一只胳膊把他抱起来，咬牙切齿地用另一只手去掐他的脸蛋，“好小子，用这么大劲儿撞我！”
　　“张叔，你走的这段时间我可想你了！”赵金宝笑嘻嘻地缩在他怀里，拧着身子躲那只要掐他的手，“你不在都没人给我讲数学题了。”
　　“小尹哥哥不是在吗。”张灵江看看站在一旁的尹瑜，后者有些无地自容地捂住了脸。
　　赵金宝噘嘴，无情告状道：“他不会啊。他说他现在不学数学。”
　　“啊，这样吗。”
　　要命……
　　尹瑜捂着脸装鸵鸟，假装自己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
　　在在意的人面前被指出连小学数学题都做不出来真的很丢人啊！！


第25章 睡前童话（二编有新内容）
　　“行了，快下来吧，你太热了。”张灵江把小孩放到地上，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掏出一包巧克力，“登登，专门给你带的，拿去吃吧。”
　　“哇！”赵金宝眼睛瞬间亮了，拿过巧克力，珍惜地抱在怀里，“谢谢张叔！”
　　“不客气。”张灵江笑眯眯道，揉了揉他被太阳晒得发烫的脑袋瓜，“一天只能吃一个哦，小心蛀牙。”
　　“好~”小孩拿着巧克力，小心的扯开包装，拿出一块，只咬了一小半。
　　赵金宝家境算不上好，巧克力对他而言，是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的稀罕物。
　　“啊，有我的礼物吗，园长。”尹瑜往近走了几步，半开玩笑道。
　　出门这半个月，张灵江看起来晒黑了点，也瘦了，衣服底下空空荡荡的，看着怪叫人心疼。
　　好想把他像娇贵的玫瑰一样，养在玻璃温室里，不受外界风雨所扰。尹瑜走神想道。
　　“你也想要礼物啊。”张灵江眯着眼笑了，“我还真给你准备了，猜一下？”
　　“……什么礼物，吃的？地方土特产？还是动物园纪念品？”
　　张灵江摇头。
　　尹瑜没什么头绪，最后实在想不出来，伏低认输道：“猜不到了，你赢啦，直接告诉我吧。”
　　“好东西，我专门给你挑的，每天晚上睡前都能用得到。”张灵江眨眨眼，神神秘秘地从背包里拿出个东西，放到他手上，脸上的笑有些坏。
　　尹瑜下意识想歪了，脸还没来得及一红，就低头看到递到自己手上的东西。
　　——一本童话书。
　　封面上有一只黑色的看不清是猫还是龙的小家伙，瞪着天真无邪的眼睛，斜着目光瞅他，好像在鞭笞尹瑜刚才内心的污秽。
　　“……”尹瑜与封面上的猫面面相觑，然后移开视线，闭上眼睛。
　　他的错。
　　“适合大孩子的睡前童话读物，喜欢吗，我觉得很适合你。”张灵江看到他的表情变化，知道自己计谋得逞，笑得格外张狂。
　　“你开车啊！大哥。”尹瑜控诉道。
　　“哪有，睡前读物不就是每晚都能用到的吗，是你想多了。”张灵江故作一脸无辜，想耍赖不认账，然后自己先憋不住了，乐弯了腰。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走吧，回办公室，我想吹空调，热死我了。”
　　“你午饭吃了吗？”尹瑜边走边问道。
　　“没。不过在车上吃了点零嘴，也不饿，晚上再补回来吧。”
　　尹瑜点点头，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后脑有凌风袭来，接着脑瓜被结结实实扇了一翅膀，耳边传来响亮的一声“呸！”。
　　“马路牙子？”
　　张灵江意外地看向停在尹瑜肩膀上的灰鹦鹉。它脚下的坐骑被扇得有些懵，捂着被打疼的地方，看起来很可怜。
　　马路牙子怒气冲冲。自己的坐骑一看见这个人类就摇着尾巴往人家跟前凑，亦步亦趋，恨不得整个人贴上去，压根忘了自己还有只鸟没有带！
　　尹瑜这一下挨得确实不冤，自从见到张灵江，他满脑子都是哎呀黑了，瘦了，还有某人送的大孩子睡前读物，把马路牙子忘了个干干净净。
　　马路牙子怨气未消，用翅膀不轻不重地糊尹瑜的脸。
　　“错了！错了大姐，别打了！”
　　尹瑜表面抱头投降，背地里却从胳膊的缝隙中朝张灵江偷偷传递去求救的眼神。
　　“哈哈哈哈，”张灵江心领神会，笑着伸手把马路牙子从他身上抱过来。
　　被两只手擒住以后，马路牙子立即老实了，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张灵江给它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低头笑道：“精神头真好，真的不记得我了吗？那天可是我把你从马路牙子上捡回来的，真难过。”
　　马路牙子转了转眼珠，黑色的喙紧闭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哎。”见它不理人，张灵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放弃了跟马路牙子搭话。看到尹瑜肩膀处被弄皱的衣服，顺口问道：“你就直接让它站在身上？不疼吗。”
　　“没，垫着呢。”尹瑜拉开自己的领口，露出一个黑色的半肩式护肩带。
　　“唔。”张灵江挑了挑眉尾。
　　有一说一，他穿这个护肩是有点性感在身上的。
　　“走吧，”尹瑜往四周看了一圈，没发现小孩的影子，“欸，金宝呢？”
　　“在屋里呢。他爸刚过来，吓得赶紧跑进去写作业了。”张灵江瞥了他一眼，眼中带了些微妙的试探，“你没看见啊？”
　　“啊，可能没太注意。”尹瑜有点尴尬，挠了挠鼻子。
　　刚才他光顾着看张灵江了，哪有心思关注别的。
　　张灵江瞧了他一会儿，乐了一声，脸突然凑近尹瑜的，笑道：“是不是热傻了，看你脸红的，猴屁股似的。”
　　尹瑜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瞪着眼直直盯着对方的眼睛，脑子里沸腾成了一锅汤，完全停止了思考。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是两秒，又好像是一分钟，张灵江退开了距离，转身率先往前走。
　　“赶紧回办公室，我请你多蹭会儿空调。”他在前面遥遥道。
　　尹瑜大脑宕机了一会儿，等回过神的时候，张灵江已经走出十几米了。
　　“尹瑜？”前面的人发觉他没跟过来，回头道。
　　“哦——来了！”他忙应了一声，然后追了上去，步子乱得一塌糊涂，还险些左脚绊右脚，把自己摔趴在地上。
　　简直傻的冒泡。
　　张灵江用余光看到身后的动静，无奈的摇了摇头。
　　果然还是小朋友……啧，突然好强的罪恶感，好像是他在拐卖小孩一样。
　　尹瑜很快就追了上来，本来没几步路，却被他走的极其坎坷。他没有选择走在张灵江身旁，而是跟在他身后，错了约一肩的距离。
　　小孩的脸红得要命，连话都不敢说。张灵江实在看他绷的可怜，于是主动聊一些轻松气氛的话题。
　　“欸，金宝说你不会做他的数学作业，真的假的？”
　　“……意外，那个题型我忘了……搁我小学的时候我肯定会，几秒钟给他解出来。”
　　“哦~这样啊——”
　　“园长你别笑啊，真的！”
　　“好好好，我不笑了。我信，我真的信。”


第26章 啊？不是散伙饭吗
　　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了几分钟后，空调24度的凉风逐渐冷却了尹瑜混沌的大脑。
　　张灵江正在收拾他的行李，把干净衣服叠放好放进小衣柜里，神情自若，就跟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尹瑜心里拧巴的厉害，不知道张灵江的举动是什么意思，想问，但问不出口，总觉得这种话说出来不太好。内心天人交战半天，最终还是决定不提。
　　于是，在张灵江怕吓到小孩，尹瑜怕自己误会的情况下，两个人都默契地选择了闭口不谈。
　　沉默半晌后，张灵江开口道：“晚上有空吗？”
　　尹瑜一个激灵：“有空。怎么了？”
　　“嗯，我晚上想请大家吃个饭。”他道。
　　“大家？”
　　“对，咱动物园的员工，都来。”张灵江道，“接下来动物园的情况我得跟大家交代一下。”
　　“这么急，你今天刚回来，不休息几天？”尹瑜道。
　　他摇摇头：“没事，我现在不是很累。咱们动物园有些员工家里情况比较不太好……所以还是早点商量的好。”
　　明明眼圈都青了，脸色那么差，还硬说自己不累……尹瑜默默心想。
　　“大概要修多久啊？”尹瑜问道。
　　张灵江没急着回答，而是转头看向窗外。
　　办公楼的位置建的很巧妙，窗外正好能看到动物园的大致全貌。
　　“半年左右吧。”他揉了揉眼睛，抑制不住地打了个浅浅的哈欠，“具体得跟装修公司聊，公司我已经联系好了，就剩下敲方案了。”
　　尹瑜实在看不下去了，出言劝道：“你快睡会儿吧，今天下午总没安排吧？”
　　“啊，我得去问问杨姐和王姨他们晚上有事没，不方便的话把孩子带上也行……”
　　“我替你问，还有别的事儿没？”尹瑜直接打断施法，转身把窗帘拉上，然后拉着张灵江的胳膊把他摁回床上，“赶紧睡，你再多说一会儿我都怕你晕过去。”
　　他拿起空调遥控，把模式改成睡眠，又把温度提高了两度。
　　“没了。”张灵江笑着看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
　　“……哦，好。”注意到张灵江的注视，尹瑜的动作顿时不自在起来，“那、那我先走了。”
　　他走出门，又不放心地扭回头提醒：“早点睡哈！”
　　“好，知道啦，尹老师。”里屋传来张灵江不太清晰的声音。
　　尹瑜关上门。
　　失去了空调的庇护，盛夏的热浪毫无保留地裹挟住他，闷热得有些燥。
　　窗外的蝉鸣一刻不停地响着，好像在诉说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情愫。
　　……张灵江有个不好的坏习惯，他认床。
　　小时候他上学第一次住宿，最长的一次一个礼拜都没有睡着。现在长大了，这个毛病好了点，但在外面的床上还是睡不好。
　　其实他本来真没觉得累，可当尹瑜硬把他推到床上后，无尽的困倦瞬间从他和床垫接触的地方席卷至全身，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困得他神经一抽一抽的疼。
　　躺下后没多久，张灵江就失去了意识。
　　他睡得太沉了，都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大概是眼睛一睁一闭的功夫，下午五点半点的闹钟就响了。
　　手机里有几条十分钟前尹瑜的未读消息，大意是说大家都有空，都来。
　　【OK】他缩在被窝里，被手机的亮光刺激得眯着眼，慢吞吞打字回复道，【那我就定饭店了 地址等会儿发你】
　　火锅店的位置离动物园不算很远，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张灵江的老头乐撑死只能带两个人，不过好在杨锦锦和郭宏毅都开了车，三个人把整个动物园为数不多的员工都拉了过去。
　　跟大家一起来的还有赵金宝。他今天本来是被拉着来动物园写作业，这样方便他爸看着他，没想到因祸得福，蹭了一顿饭。
　　“乖，去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饮料。”张灵江弯腰对金宝指了指柜台后的饮料架，起身看到尹瑜站在一旁，然后笑笑，“你也去吧。”
　　“哦。”尹瑜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乐呵呵地和金宝一起跑去柜台看饮料。
　　张灵江他们先到了包间，菜单在每个人手里转了一圈，一笔也没人动，最后转回张灵江手上。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拿起笔道：“没什么忌口吧大家？有没有不吃猪肉什么的。”
　　众人摇头。
　　张灵江估摸着饭量，在尽量不浪费的前提下点了不少，大多是肉。
　　拿饮料的两人很快就上来了，拿了不少各色的饮料，看来是给每个人都带了。
　　金宝一个胳膊肘里夹着一瓶可乐，怀里还抱了两瓶果汁，看起来有点滑稽。
　　尹瑜给张灵江拿了一瓶果粒橙，正好他身旁有空座，就装作无意，堂而皇之地坐了下来。
　　金宝不想挨着他老爹坐，也跟着尹瑜一块儿坐在张灵江身边。两人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
　　张灵江看到尹瑜面前摆了瓶可乐，记得上次去他家的时候，他冰箱里也囤了几罐，看来是真喜欢喝。
　　在等待上菜的这段时间，气氛有种莫名其妙的沉重，就连平时最喜欢跟张灵江开玩笑的杨锦锦也难得低着头一言不发。
　　“不去……调小料吗？”尹瑜道。
　　“哦，去、去。”众人应道，然后木然鱼贯走出包厢，去调料台调蘸料。
　　“他们这是怎么了？”张灵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喜欢吃火锅吗？”
　　“不知道。”尹瑜也感到奇怪，“叫他们的时候就觉得情绪有点不对劲，可能是太累了？”
　　两人对视一眼，搞不懂状况，只能也出去调蘸料碟。
　　等大家都回来后，气氛并没有得以改善，凝滞的空气中只能听到锅沸腾的“咕嘟”声。
　　金宝也不敢闹腾了，静静低着头用筷子蘸自己调料碗里的芝麻酱吃。
　　几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几下，好像在无声之中完成了某场会议。最终，王姨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小张啊……其实在姨跟你干的时候，早就料到这一天了。”她语气罕见的柔和，“这段时间里，你一直都很照顾我们，这些姨和大家都看在心里……年轻人嘛，失败很正常的，不用觉得对不起谁，我们大家都很感谢你。”
　　说着，王姨有眼眶发红的趋势，就连铁血硬汉如赵大爷都在偷偷拿纸巾擦眼睛。
　　眼看话头不对，张灵江连忙打住。
　　“等等！”他总算反应了过来，“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啊？”杨锦锦眼泪还没擦干，张着嘴问道，“不是动物园要倒闭，你要请我们吃散伙饭吗？”


第27章 叔叔还是弟弟
　　“不是，”张灵江无语的同时又有点感动和好笑，“谁跟你们说动物园要倒闭了？”
　　“啊？”几双含着泪光的眼睛齐刷刷抬起来，表情错愕又茫然。
　　“我把大家叫来吃饭，是因为咱动物园接下来会进行装修和重建，想跟你们商量商量……”他还是忍不住笑了，“都瞎担心什么呢，咱们动物园一切还没开始，怎么会倒闭。”
　　“……”大家都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饭桌上的气氛也缓和了很多。
　　老郭一直挺直的背这才松下来，靠在椅背上，吐了口气，用家乡话低声道：“吓死俺咧，还以为又得再找工作。”
　　“没倒闭就好，没倒闭就好。”杨锦锦迅速把眼泪收了回去。
　　服务员很快推着送餐的推车来了，空荡荡的桌面很快摆满了肥牛卷、小腊肠、啤酒羊肉、虾滑等涮锅经典菜品，看着都挺新鲜。
　　“先吃饭吧，吃饱了再慢慢聊。”张灵江道。
　　这一顿饭大人们吃的怎么样另说，赵金宝反正吃的特别开心。他的吃相是属于狂野那一挂的，但不至于让人觉得讨厌，反而觉得他讨喜可爱。
　　尹瑜自从放假后也很久没吃过火锅了，所以这顿也算吃的不错，解了把馋瘾。
　　不过可能是饭店包间这个环境开启了他的某种隐藏被动技能，虽然他已经很认真地在听张灵江说话，可等他说完后自己还是什么都没记住。
　　连吃带聊，他们这顿饭吃了估计得有三个小时，等准备离席的时候，金宝已经等不及他们睡过去了。
　　因为老爸工作的原因，尹瑜从小少不了陪他老爹吃饭。记得小时候在饭局上，他最烦那些吃完饭不走，一边喝酒一边闲聊的大人。
　　小孩子世界里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东西，只想着吃完饭赶紧跑回家追六点半播放的奥特曼，每次他都免不了在饭桌底下偷偷踢他老爸的裤脚，提醒他赶紧撤退。
　　走出饭店，夏夜微凉的风带着夏天特有的味道，吹拂在人身上，一下就把人的瞌睡虫吹了出来。
　　这个时间点，公交车肯定已经停了，于是大家就商量谁跟谁家顺路，顺带就一起走了。
　　金宝躺在他爸爸的怀里，闭着眼睛，一只胳膊在空中晃荡，睡得很安稳。
　　他们纷纷对张灵江告别，然后坐上车离开。
　　最后，饭店门口只剩下了尹瑜和张灵江两个人。
　　路畔的草丛中，蟋蟀此起彼伏的鸣叫。天空是十分透亮的深蓝色，万里无云，一轮弦月莹莹悬挂。
　　“我送你吧。”张灵江对尹瑜道。
　　老头乐的座椅偏低矮，尹瑜一双大长腿坐在里面略显局促，尤其是他刚吃完饭，胃部有些被挤压的感觉，不大舒服。
　　“怎么了？表情这么痛苦。”张灵江侧目看了他一眼。
　　尹瑜闻言缓了缓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一点：“……没事，就是晚上吃多了。”
　　“哈哈哈哈，”张灵江道，“我也看到你晚上吃了好多，还以为你天生胃口大。”
　　“没有，今晚没把控住。”尹瑜觉得有点丢脸，暗暗用掌心揉自己的胃部。
　　“家里有健胃消食片吗，吃点儿，不然晚上也休息不好。”张灵江道，“马路牙子呢？你放回家里了？”
　　“嗯。它现在已经好多了，不会见不到人就叫。”
　　他笑了笑：“你把它照顾的特别好，马路牙子现在的状态跟我把它交给你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它现在很有安全感，看起来也神气多了。”
　　“所以我其实挺佩服你的，你的心思很细腻，也很会照顾大家的情绪……”
　　张灵江的语速挺慢，说着说着，察觉尹瑜那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动静，用余光看了看，发现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尹瑜睡着的样子毫无防备，额头靠在车窗框上，一手还维持着搭在腹部的动作，胸口静静地起伏。
　　吃完饭聊天的时候尹瑜也频频打哈欠，上车这么短的时间就睡着，确实是困很了。
　　张灵江没叫他，刹车起步的动作也缓和了很多。
　　尹瑜一觉睡得还挺踏实，直到车停到他家小区门口都没醒。
　　“尹瑜？醒醒，到家了。”
　　半梦半醒之间，他感到有人拍他的肩膀，在叫他起床。
　　他模糊的意识回到在学校，每天六点半起床上早读的时候。那时候他早上起床很痛苦，基本都得靠舍友叫。
　　但他今天实在太困了，好像离开这张床就能要了他的命。
　　于是尹瑜躲开那只手，眉头紧皱，含含糊糊道：“我不去了，困死了要。帮我请个假，就说我感冒……”
　　话没说完，意识猛地回笼，他瞪大眼睛，一下就精神了。
　　老头乐停在路旁，张灵江坐在驾驶位上，拍他的那只手还没收回去，一脸好笑地看着他。
　　“尹同学，我帮你请个假？”他歪头笑道。
　　“……不是！我睡糊涂了。”
　　尹瑜解释了半句，然后自己也觉得特别好笑，捂着脸也跟张灵江嘎嘎乐了半天。
　　他笑的眼泪花都出来了，一边笑一边艰难摆手，试图挽回自己在张灵江心里的形象：“我平常在学校不是这样的……”
　　一通笑完，两个人一个笑得脸疼，一个笑得肚子疼，于是靠在椅子上，该捂脸的捂脸，捂肚子的捂肚子。
　　张灵江揉着腮帮子：“看不出来，你大学生活挺随性啊。”
　　“笑话，我大一上课和早晚自习就没缺过勤。”尹瑜道。
　　“开了学升大二？”张灵江看了看他，“你几几年的啊？”
　　“00。”尹瑜答道。
　　“你是00年的？00后长这么大了？我一直以为00后都是小屁孩。”张灵江一脸被他惊到的表情，“我94，合着我念大学的时候你刚上初中啊。”
　　本来差六年没啥，可被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他俩之间年龄差的好像确实很大。
　　“嗯……”尹瑜想了想自己初中和他大学时候的样子，道，“那我能叫你叔？”
　　说完自己就又笑了起来。
　　“小屁孩，叫谁叔呢？揍你哈。”张灵江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从座椅上坐起来，作势就要打人。
　　他的表情是很假的凶狠，落在尹瑜胸口的拳头轻飘飘的，像是被猫咪挠了一爪子。
　　“错了错了，张哥永远十八，我得叫你弟弟。”尹瑜装作被打得很疼的样子，配合着这一场很幼稚的游戏。


第28章 你在我心里可爱得胜过盛夏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后，尹瑜就回家了。
　　卧室床头灯的光线昏黄，映得书页的纸面也呈现出温暖的橘黄。
　　他靠在床头，在读张灵江送他的那本童话书。
　　严格来讲，这本书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童话，它是更偏向于成年人的、以格列夫童话和中国传统名著为基础的改编小故事集合，充满了浪漫和温馨，有的还能引发一些奇妙的深思。
　　尹瑜小时候其实是很喜欢读书的，好像是上了高中以后，没有那么多大段的空闲时间放在阅读上，就对书本的兴趣慢慢淡了下来，直到大学。
　　不过现在，尹瑜看着书页上齐整的文字，他貌似又开始喜欢上读书了。
　　之后的日子里张灵江依旧很忙，偶尔隔个三四天才能在动物园看到他一个人的身影。大多数时候，他要么在装修公司聊方案，要么就是带着几个装修公司的设计师在动物园里实地考察。
　　大概这样过了三周左右，他的生活才终于松弛下来。
　　“啊，想死我了——”张灵江抱住丽丽的脖子，双手埋在它脖颈软乎的毛发里用力搓了搓。
　　丽丽年纪大了，两只爪子搭在他肩膀上，有点接受不了年轻人这么激动的打招呼方式。张灵江的头发很久没剪了，有点偏长。发丝扫到丽丽的鼻头，痒得它偏头打了个喷嚏。
　　张灵江把头埋在毛茸茸的胸口，吸了半口气，然后就被一股浓烈的味道臭得直咳嗽。
　　“咳……”他把脑袋从丽丽胸口钻出来，眼睛都有点睁不开，“要命，熏死我了。”
　　“哈哈哈哈哈，”尹瑜站在相机后面嘲笑他，“不容易啊，难得有你受不了的味儿。”
　　张灵江皱着鼻子扭过头看他：“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过来闻闻，特酸爽。”
　　“我不，我又不傻。”尹瑜呲着大牙乐。
　　张灵江“切”了一声，继续回头摸丽丽的大脑门，低声絮叨道：“看到没？小尹哥哥和网上的叔叔姨姨们一样，对你的爱都是短暂的、片面的，他们只是喜爱你一时的外表，只有我才是真正爱你的灵魂，知道吗？”
　　“靠，”尹瑜笑道，“你PUA啊，竟然连小猫咪都不放过！”
　　“哼哼~”张灵江揉捏丽丽软乎乎的大脸盘子，“小猫咪可听不懂什么叫CPU、KTV、KFC……”
　　丽丽被折腾的实在招架不住了，默默从他怀里钻出来，跑回山洞里窝着不出来了。
　　“哈，人家不跟你玩了。”尹瑜幸灾乐祸。
　　张灵江从地上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
　　“笑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有人快开学了吧？社会实践报告写完了吗？”
　　“啊……”尹瑜顿时整个人蔫了，“别提这个了，我一个字儿还没写呢。”
　　“等你开学了，我有空去慰问慰问你。”张灵江拿起相机，往出口走去，“我还没见过大学长啥样呢，跟你混着长长见识。”
　　“嗯？我记得你说你上过大学啊。”尹瑜跟在他身后。
　　张灵江一手开门道：“哦，我大学在国外上的。我没跟你说过？”
　　“好像没有？我不记得了，”尹瑜道，“怎么想到跑去外面读大学啊？”
　　张灵江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一些黑历史罢了……那时候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就想跑出外面闯荡闯荡，脑子一热就去了。”
　　“在哪个国家啊？”尹瑜问道。
　　“法国。”
　　张灵江穿过铁门，站在门旁等尹瑜出来关门。
　　“哇，那你法语很好喽？”尹瑜瞪大了眼睛，“好厉害，我连英语都说不利索，可以说两句法语听听吗？”
　　“说什么啊。”张灵江把铁门关上，把三脚架和相机递给他。
　　“随便。”
　　好像人在变换语言的时候，说话的声音都会略有所改变。
　　张灵江说法语的嗓音比起平时要更低沉一点，有点网上说的“气泡音”的感觉，很有异域风情的味道。
　　尹瑜不懂法语，只是单纯觉得他说话的样子和看向自己的眼神特别蛊人。
　　帅死谁了，谁懂啊？
　　等他说完，尹瑜忍不住好奇道：“你说了什么啊？”
　　张灵江眨眨眼睛，真诚道：“我说你傻乎乎的，一看就很好骗。哈哈哈哈！”然后不等他反应，转身就跑。
　　“喂！”尹瑜一手提着三脚架，一手抓着相机，边笑边追他，“好过分啊你！”
　　老郭本来在专心低头扫地，低垂的视线中跑过一双脚，落下一串放肆的大笑。他抬起头，只见小张园长在前面跑，尹瑜紧随其后，乐得跟个傻子一样追在他后面。
　　两人跟一阵风似的，匆匆地来，匆匆地离开。
　　老郭看了看他们的背影，又抬头看看头顶毒辣的太阳，叹了口气。
　　“年轻人精力就是好……”
　　“不跑了！不跑了！”闹了一路，张灵江实在跑不动了，停在路边撑着膝盖大喘气，“投降！我认输。”
　　尹瑜也累个半死，他体力本来就不怎么好，更何况还拿着东西，现在比期末体测跑完一千米还难受。
　　“你、你真能跑啊。”
　　尹瑜把架子往地上一放，直接坐在地上，扯着自己衣服的领子扇风。
　　这段路两侧都种满了槐树，浓密的绿荫铺洒满了整条路。树冠遮挡了阳光的暴晒，让这路面不至于坐起来烫屁股。
　　张灵江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哎呦，累死我了。”
　　“你跑什么？”尹瑜问他。
　　两人的距离很近，胳膊贴着胳膊，尹瑜都能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热意。
　　“那不你追我吗。”张灵江双手撑在身后，重心后仰，闭着眼抬起头，露出清晰流畅的下颌线。
　　尹瑜盯了他一小会儿，又问：“你刚才到底说了啥啊？”
　　“想知道？”张灵江睁开眼偏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回去，坏笑道，“嘿，不告诉你。”
　　尹瑜讨了个没趣，气哼哼地转过去，不理他了。
　　张灵江用余光看了看沐浴在阳光中的少年，他处在最美好的年纪，身心都和白纸一样干净。
　　你在我心里可爱得胜过盛夏。他心想。


第29章 自由摄影爱好者
　　“对了，今天我后台收到一条私信。”尹瑜用胳膊肘撞了撞张灵江的，“他说自己是个自由摄影爱好者，最近在关注人与动物的主题，想找你拍几张照片。”
　　说着，他把手机翻到私信页面，然后递过去。
　　“自由摄影爱好者？”张灵江接过手机，半信半疑地点开他的个人界面。
　　对方的头像是软件默认的，投稿有两张动物照，发布时间都显示一年前，关注和粉丝数屈指可数，等级也是LV1。
　　总之，就是看起来非常之不靠谱。
　　退回私信聊天框，之前的记录中，可以看到尹瑜已经和他简单聊过几句。对方说自己是本县人，只要张灵江这边同意，他可以一天之内赶来拍摄。
　　由于是自愿性质，拍摄双方都不用支付任何费用，拍完的电子版也会留给他们一份。
　　“元芳，你怎么看。”尹瑜道。
　　“我觉得OK，最近时间都挺宽裕的。”张灵江把手机还回去，“这件事咱横竖没有损失，也算帮人家一个忙。”
　　“好，那我回去跟他聊，时间定好了告你。”尹瑜装好手机，站起身。
　　张灵江抬头看了他一眼，后者接收到眼神，会意，于是笑着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经过后续深入了解后，这个自由摄影爱好者本职工作是某公司管理层，名叫刘万。他家里有点小钱，现在年纪大了，对摄影的爱好日益加剧。最近两年更是疯魔一样，全国各地跑，只为拍出自己喜欢的作品。
　　得知张灵江这边愿意配合拍摄，刘万十分亢奋，当场把自己的电话号发过去，并表示他第二天早上就能到。
　　【嗯，这边想请问一下，老师为什么选择我们泰勒动物园进行拍摄呢？】尹瑜的发言一如既往，带着浓浓的客服味儿。
　　刘万回复的速度非常快，还因为打字太急夹了几个错别字。
　　【我看过你们的视频，里面的互动干特别棒，很随意，很放松，这种人与动物的的相处状态就是我想表达的】
　　【我去过很多动物园，这种不设防的状态大多只停留在动物的幼年期，他们对成年猛兽的互动中带有天生的恐惧】
　　【而你们这边的状态太放松了，就像动物是自己信任的家人，他的眼睛里找不到恐惧和不安】
　　【不多说了，我能感觉到我这次会收获很多！我第二天就到了！感谢！！】
　　啊……虽然被夸了，但感觉有点怪怪的。
　　尹瑜把聊天截图发给张灵江，他看完半天后，发过来一句：
　　【你们喜欢摄影的都这么疯吗？】
　　尹瑜确实喜欢摄影，但他对摄影的喜爱只限于看到好看的风景喜欢用相机记录下来，比起刘万这种境界，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大哥，跟他比起来，我根本不算爱好摄影……】
　　次日早九点，尹瑜就接到了刘万打来的电话。
　　“你好，我是刘万。”
　　听声音，对方是个成熟的中年男性。
　　“欸，刘老师好，我是昨天跟你聊的，我叫尹瑜。”尹瑜道，“您现在是快到我们动物园了吗？”
　　“啊对，我就在门口呢，我上哪儿找你们啊？”
　　“您就在原地等等就好了，我马上就过去。”
　　张灵江听到打电话的动静，凑过来，看着尹瑜用嘴型问道：“刘万？”
　　尹瑜点点头，对电话道：“没事，不麻烦。好，拜拜拜拜。”
　　“他到了？”电话挂断后，张灵江道。
　　“嗯，就在动物园门口呢，我现在过去接接他。”尹瑜从沙发上站起来，把手机揣进兜里，“一起吗？”
　　张灵江回身合上电脑：“好，等我擦把脸。”
　　在夏天这个季节，即使是上午九点的气温也不容小觑。
　　刘万仅仅是在太阳地里站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冒了满脑门的汗。转头看见动物园售票处外面撑着一把遮阳的大伞，就寻思钻进去借一借阴凉。
　　售票窗口里站着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板寸头的中年男人。他穿着军绿色短袖，两条古铜色的胳膊依稀可见肌肉的形状，看起来十分精神。
　　借了凉荫，刘万觉得不跟人家说两句好像不太好，于是跟男人搭话：“大哥，身材保持的真棒啊，今年多大了？”
　　老赵，也就是赵国盛，看了一眼面前这个背俩大黑包，扎着一根长辫子的男人，心里觉得这人打扮有点奇怪，暗自打起了警惕。
　　“42。”赵国盛答道。
　　“嚯，那我比你大点。”刘万凑过去，自来熟地把胳膊搭在窗口上，“哥们儿，你觉得这动物园咋样啊？”
　　赵国盛心里的警惕更甚，问这种话，这男的该不会是政府那边派来调查工作的人员吧？
　　“我们动物园很好。”他正色道，“小张园长对我们员工很体贴，对动物园里的动物也是，为了照顾它们晚上连家也不回，一直住在动物园里面。”
　　“啊，这样。”刘万讪讪点点头，他本意其实是想礼貌的吐槽一下动物园的装横，没想到对方的回答这么正经，顿时有点不大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赵国盛担心着男人的下一次提问，内心已经开始排演自己能预想到他可能会问的问题，表情显得十分严肃。
　　刘万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见他这个表情，不敢轻易再挑起话题。
　　于是两人不尴不尬地沉默着，一个捂嘴看地，一个目视前方，假装谁也看不见谁。
　　“你觉得是那个吗？”
　　远远的，尹瑜看到站在阴凉地里的长发男人，小声问张灵江。
　　“应该是吧，看起来就挺像搞艺术的。”张灵江道，“背着这么多东西，应该装的是拍摄设备，跟你第一次来动物园一样。就是他看着比你当时放松多了，你那时候可紧张。”
　　“啊，有吗？”尹瑜偏头看他。
　　张灵江回看他，笑道：“对啊，你特腼腆，也不爱说话，闷闷的，还有点傻。”他顿了顿，想到了更好的措辞，接着补充道，“网上怎么说？大学生清澈的愚蠢。”
　　尹瑜捂住脸，欲哭无泪道：“我当时已经在尽力不紧张了……”
　　“没事没事，你现在的状态特别OK。”张灵江拍拍他的肩膀。
　　刘万很快看到了从动物园出来的两人，其中一个长得很眼熟，正是视频里经常出现的“小江园长”。


第30章 能摆个pose吗（二编有新内容）
　　刘万如释重负，仿佛看到救星一般，重新扬起笑容朝两人走去。
　　“你好你好，是小江园长吧？久仰久仰，我是你账号的粉丝，今儿可算见着真人了。”他热情地与张灵江握手，然后转身又和尹瑜拉着手摇了两下，“小尹同志吧，哎呦，这大高个儿。”
　　“刘老师好。”尹瑜微笑着打了招呼，把手抽回去，不太自在地摩挲了一下手掌。
　　他平时算是一个比较有距离感的人，与第一次见面的人相处这么热络，多少会让他感到不舒服。
　　“欸，叫我老刘就行，我可称不上老师。”刘万忙摆手道。
　　虽然是本省，但从刘万所在的市赶到这里，即使是坐高铁也需要一个小时。
　　“您一路赶过来辛苦了，需要先去办公室坐坐吗？”张灵江道。
　　“不用不用，我不累，直接开始就行。”刘万的表情十分亢奋，两只眼睛直冒光，“小江园长，方便先带我到狮群那儿看看吗？”
　　“您想看狮子啊，没问题，当然方便。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我们这边配合的，主动提就行。”张灵江笑了笑，“只要在能力范围之内，我尽力都满足。”
　　刘万激动地握着他的手，用力地上下摇了摇：“太感谢了！小江园长真是个好人呐！我今天一定好好拍、用心拍，如果不嫌弃的话，你们可以随便用我拍的这些照片做宣传！”
　　“没事没事，应该的，”张灵江虽然没学过法，但基本的一些著作权还是懂的，“您太客气了。”
　　尹瑜提出帮刘万拿一个包，却被对方谢绝了。
　　刘万的个子在男性里不算高，因为生活习惯的原因还有些驼背，看起来就更矮了。但他背后和胸前的包却一个赛一个的大，全都装得鼓鼓囊囊，这让他远远看起来像是一个圆润的球体，说的不大文雅一点，就跟王八的造型一样。
　　这个说法虽然很冒犯，但足够贴切。
　　这个时间段，园内游客的数量一般很少，硕大的动物园显得格外冷清。
　　刘万一边走一边观察，虽然人少，房子看起来也蛮旧的，不过倒是哪哪都很干净，地上连半个烟头都找不到。
　　“我们平常会拍摄短视频，您介意吗，后期可以给您打码的。”尹瑜半举着相机问道。
　　“哦，没事，理解理解，”刘万好脾气道，“你拍吧，我上镜不好看，完了给我把脸挡上就成。”
　　几人一边走着，张灵江一边给刘万简单介绍动物园的情况，以及动物们之前发生过的趣事。
　　刘万显然对动物们的小故事非常感兴趣，两人有说有笑，气氛非常好。
　　走了好一阵，张灵江注意到他喘气的幅度越来越大，道：“快到了，前面就是我们狮子住的地方。”
　　“好，”刘万喘着粗气，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油汗，“外面看不出来，没想到这里面还挺大哈。”
　　尹瑜走在前面，面对着两人进行拍摄，闻言，心里一乐。这反应跟他当时一样，泰勒动物园的外表真的很具有迷惑性。
　　虽然张灵江那句话实际上是在安慰刘万，不过也不算说谎，大约又走了五分钟，他们就到了狮子园区。
　　张灵江早上的时候已经给狮子们喂过食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让刘万套上自己平时喂食的时候穿的橡胶围裙，这个味道是狮子们最喜欢的，尹瑜第一次进散养区的时候也是穿的这身。
　　站在铁门前，望着郁郁葱葱的草原，刘万的五官因为激动显得有些紧绷。他几乎可以想象出狮子在平原上纵情奔跑时，充满野性的眼神和迎风飘动的鬃毛。
　　“放心，”看到刘万的表情，张灵江误以为他很紧张，出言安慰道，“我们动物园里的狮子都很温柔的。”
　　刘万胡乱答应着，脑子里已经不可控制的开始构思接下来照片的结构。
　　一进入散养区，阿瑟就从一旁缓缓走了过来。
　　虽然不懂为什么园长一早上会来两次，但它还是用自己的方式欢迎他的到来。
　　“怎么就你一个啊，美娟呢。”张灵江抱住阿瑟的脑袋，挠了挠它的脖子。
　　阿瑟呼噜了两声，闭着眼睛扬起脑袋，对这种挠痒方式十分受用。
　　刘万早就掏出了相机，挑了个角度，以一种极其扭曲的身体姿势“咔咔”拍了几张。
　　“它就是狮王吗？”刘万问道。
　　尹瑜道：“对，它叫阿瑟，是今年刚上任的狮王，今年八岁了。”
　　“简直难以置信，”他放下相机，表情亢奋，“太棒了，这就是我想找的感觉！”
　　可能是刘万声音有些大了，吵到了阿瑟专属的园长按摩时间，它转过头，很不爽地冲他吼了一嗓子。
　　刘万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看起来竟然更兴奋了。
　　“它能听指令做出指定的动作吗？就，摆个pose那种。”他扭过头看向尹瑜，两只眼睛睁得极大，看起来有种癫狂的痴态，有些吓人。
　　“……应该可以吧？”尹瑜默默后退了一步，像是怕刘万吃了他，“之前没试过，我过去跟园长说一下。”说完就向张灵江那边疾步走去。
　　“怎么了？”发觉到尹瑜的靠近，张灵江艰难地转动眼珠，他的肩膀上搁着阿瑟的大头，转头对他而言都是一项高难度的运动。阿瑟被园长挠痒痒挠得极其舒爽，一靠近就能听到帝王引擎发动的呼噜声。
　　“刘万问你能不能让阿瑟配合着摆个造型。”
　　尹瑜伸手在阿瑟下巴上拍了一把，不爽它能靠张灵江这么近：“大夏天穿一身毛袄还贴着人家，不热么，快下去。”
　　阿瑟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从鼻子里不屑的喷出一口气，然后把头转向看不见尹瑜的另一侧。
　　“嘿？”尹瑜眼睛睁大了些，然后又换上一副受欺负的表情看向张灵江，委委屈屈地伸出手指头指阿瑟，“你看到了。”
　　“好啦好啦。”张灵江好笑地拍了拍阿瑟的大脖颈子，示意它下来，“不玩了，上班。”
　　他本来也想摸摸尹瑜毛茸茸的脑袋，但由于现场有外人在，只能压下手痒的冲动，对他笑了笑。


第31章 尹瑜的心突然跳的很快
　　“让阿瑟摆造型？”张灵江把额前的头发往上捋了捋，“可以试试，不过时间不能太长，否则它会烦的。”
　　“不会，很简单的动作。”刘万看着他道。
　　在大太阳底下被一张皮草贴了老半天，张灵江出了不少的汗，胸前的衣服几乎已经湿透，半透明的贴在皮肤上，透出一些模糊的肤色，肌肉的流畅线条更加明显。
　　“你平常健身？”刘万问道。
　　“以前练过，现在已经荒废了。”张灵江笑笑。
　　“可以脱衣服让我看看吗？”刘万脸上还是那副磕了药似的、充满怔愣的激动，“如果身材条件不错的话，我希望你能光着上半身出镜。”
　　“脱衣服？”张灵江愣了一下，脱掉上衣的动作有些犹豫，“我背上有疤，可能不太好看。”
　　说话间，他已经把衣服脱下来了。
　　毫无疑问，张灵江的身材相当漂亮。衣服遮挡下的皮肤因为长时间不接触阳光，呈现出温润的莹白色，与胳膊上的色差十分明显。
　　他的皮肤条件很好，洁白细腻，体毛细软，是女孩子见了也会赞美的肤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他光洁的后背上盘踞着一条狰狞的伤痕。这条伤疤张牙舞爪地从他的下半段脊柱，一直蔓延到后腰。
　　伤疤凹凸不平，白肉与新生的粉肉相互纠缠扭曲，触目惊心。
　　尹瑜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已经愈合的伤口都让人看着手脚发汗，难以想象张灵江当时是怎么挺过来的。而且这疤痕的位置也十分危险，要是当时伤到了脊柱，他下半辈子估计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张灵江不太自在的摸了摸胳膊，他很少在光天化日之下光着膀子，感觉有些奇怪和恶寒。
　　不同于尹瑜的反应，刘万一看到这条疤痕，顿时两眼放光，一声“好！”脱口而出，吓了两人一跳，四只眼睛直勾勾看向他。
　　刘万很快反应过来，尴尬道：“啊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这条疤的存在很符合照片的主题。很棒、很棒哈哈。”
　　尹瑜不做声，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
　　他以前究竟经历了什么啊……
　　“没事，早习惯了。”张灵江满不在乎地摸了摸后背的疤，道，“你想要什么姿势？我尽量试试，不过阿瑟不一定全听我的，它脾气其实蛮大的。”
　　“好好好。”
　　刘万简单跟他说出自己的设想，又让张灵江把自己的发型调整了一下。后者听完点点头，转身走回阿瑟身边。
　　刘万拍摄的时候跟平时简直不是一个人，严肃又较真，一个微小的动作，表情的幅度，他都严格地一一指正。
　　由于已经被尹瑜跟着拍了挺长一段时间，张灵江现在面对镜头还是比较放松的，表现力也很不错。
　　“你以前真的没当过平面模特吗？”拍摄完后，刘万翻看着相片，忍不住赞叹道，“你的五官很有记忆点，在镜头里的状态也特别棒，比一些经过系统训练的模特做的还好。”
　　听到他这么说，尹瑜按捺不住好奇，也凑过去看。
　　照片第一眼让人感觉很惊艳，不得不说刘万的摄影水平真的非常在线，抓拍的时机也恰到好处。
　　辽阔的平原，壮硕的雄狮站在一个男人身旁，警惕冷漠地看向镜头。男人背对着镜头，一手搭在雄狮背上，似有安抚之意。
　　他光裸的脊背上蜿蜒爬着一条狰狞的疤痕，头部微侧，只露出小半张侧脸，眼帘低垂，目光落在虚空，无悲无喜。
　　整张照片看起来非常具有故事性，以及强悍与脆弱交织的、带有压迫气势的破碎感。
　　“怎么样？”张灵江奖励地摸了摸阿瑟，也走了过来。
　　“特别棒，帅惨了。”尹瑜竖起大拇指，接着举了举搭着他衣服的胳膊，问道，“你要先穿上衣服吗？”
　　“好，”张灵江伸手把衣服接过来，不过没急着穿，显然对尹瑜手上刘万相机里的照片兴趣更大，“让我也看看。”
　　尹瑜把照片打开，本想递给他，结果张灵江压根没打算接，而是就着他的动作，偏着身子看。
　　因为姿势的原因，两人凑得极近，尹瑜能毫不费力地看清张灵江根根分明的睫毛，以及眼角下、他之前从未注意到的、一颗浅浅的痣。
　　皮肉相贴的感觉非常微妙，和平时隔着衣服挨在一块儿的感觉非常不一样，接触的地方像是一块火炭，炙热、滚烫、存在感极强，好像全身所有的感官都聚集在了那一片皮肤。
　　尹瑜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怎么样？”
　　刘万突然也挤过来，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
　　“非常厉害，”张灵江抬起头笑道，“感觉都有点不像我了，阿瑟也被拍的超级帅。”
　　听到当事人的夸赞，刘万心里有些小得意，但又得故作矜贵，不甚在意地点点头。
　　经过这次拍摄的顺利，他继续拍照的欲望也受到了不小的鼓舞：“那我们继续吧！接下来的照片，你这样……”
　　他们三个长时间聚在这里的奇怪举动很快吸引了其他狮子的注意，周围已经不远不近的围了好几只，其中嘟嘟胆子最大，直接绕到刘万背后，看动作像是想扑他，然后被张灵江发现并喝止了。
　　接下来，刘万又拍摄了张灵江神态自若坐在狮群里的画面，他和狮子额头相抵，四肢相对躺在一起休憩的画面，以及狮子舔舐他后背伤疤的画面。
　　尹瑜在一旁看得非常出神，
　　刘万镜头记录下的张灵江，和他平时认识的不太一样，好像是被剥去了一层外壳，像个纯洁的孩子一样展露自己内心。
　　“小尹同志？小尹同志？”刘万叫了他好多声，尹瑜才反应过来。
　　“啊？”
　　“你也过去。”他指了指张灵江的方向。
　　“我？”虽然不太理解，但尹瑜还是走了过去，然后有些懵的看向刘万，“我也拍吗？”
　　“对。”刘万点头，一本正经道，“你刚才的眼神特别好，不拍一下可惜了。”


第32章 吓到你了？
　　眼神？我刚才什么眼神？
　　尹瑜看看刘万，又回头看看张灵江。后者坐在地上，曲着一条腿，撑着下巴瞧他，脸上挂着笑。
　　他脸上一热，好像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被发现了，莫名心虚的移开视线。
　　“别愣着啊，你俩聊聊天，互动一下啥的，我这边抓拍。”刘万探出半个脑袋，指挥道，“小尹同志，回想一下刚才的状态，保持住！”
　　“……”尹瑜略带羞愤的捂上脸。
　　犯花痴看人家身材看呆了这种事就不要大声宣传了吧？！很丢脸的！
　　“还聊聊天，聊啥啊……”他低声自语道。
　　目光落在张灵江身上的时候，尹瑜就止住了声音。
　　他现在的确有想问的问题。关于背上的那道疤，只是不知道张灵江是否愿意回答。如果现在贸然询问这道伤疤的来源，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也显得冒昧。
　　“怎么了？这副表情。”张灵江笑他。
　　“啊，以前都是我拍别人，没被人拿镜头怼过。”尹瑜故作放松的耸肩，“有点不自在。”
　　“放轻松，过来坐吧。”张灵江拍拍自己身旁的草地。
　　等他坐下以后，白雪就靠了过来，毫不见外的钻进尹瑜怀里，自顾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
　　“小丫头，你倒是会享受。”张灵江笑着伸手轻轻揪了揪白雪的毛耳朵。后者耳朵抖了一下，丝毫不在意，闭上眼睛就开始午睡。
　　尹瑜现在已经很习惯狮子们的靠近了，但如此殊荣还是头一遭，顿时连呼吸的动作都轻缓了许多，生怕把白雪吓跑。
　　说是钻进怀里，实际上它就是把脑袋和上肢压在他腿上罢了，下半身还躺在地上。毕竟狮子的体型放在那儿，躺下还没一会儿，尹瑜的两条腿就被压得有些发麻。
　　“吓到你了？”坐了一阵，张灵江突然问。
　　“嗯？”尹瑜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之后才意识到他是在说他身上的疤，“没有，就是……有点没想到。”
　　他摸了摸白雪的脖子，低声道：“肯定很疼吧。”
　　“还好。说实话，我已经快不记得了。”张灵江笑道，“我听过一种说法，人的大脑会下意识遗忘痛苦的记忆，以前觉得挺玄乎，现在看来还蛮靠谱的。”
　　尹瑜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他长这么大，受的最严重的伤也就是初中的时候打篮球时意外脚踝受伤，打石膏吊了三个多月。张灵江那种程度的伤，光是看着就触目惊心，别说经历了，他想都不敢想。
　　连最基本的感同身受都做不到，一些单薄空洞的安慰的话，他说不出口。
　　张灵江也注意到尹瑜的情绪不太对，主动换了话题，两人之间的气氛才慢慢缓和起来。
　　刘万的拍摄持续了一整天，直到天色变黑后才结束，还趁着黄昏赶拍了几张。
　　张灵江本想留他在这儿住一晚，但刘万早就订好了回去的车票。临走时他交代说，他修图大概需要一周的时间，整体工作完成后会把图片完整打包发给他们。
　　送走刘万后，当了一天模特的两人身心俱疲，坐在出租车里缓了十多分钟，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
　　“几点了？”张灵江在车上差点睡着，惊醒后忙问。
　　“八点二十。”尹瑜比他能精神点，但眼皮也涩得不行，“没事，你累就再眯会儿，到了我叫你。”
　　“哦。”张灵江打了个哈欠，又闭上眼，没过一会儿呼吸就变得绵长平缓，还真安心地睡过去了。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俩注意到刘万喜欢吃辣，所以晚上请他吃饭的时候大多点的是辣菜。可偏偏张灵江和尹瑜这俩对于吃辣都是人菜瘾大型的，没吃几口就辣得受不了，晚上根本没吃多少，回动物园后没一会儿就饿了。
　　“点外卖？”张灵江提议道。
　　深谙在动物园点外卖结果的尹瑜摇头，建议道：“最好别，到了都凉了。何况这个点，咱这地儿远，也不一定有外卖员乐意接单。”
　　张灵江饿得在床上滚了一圈，然后想起什么，坐起身道：“我记得你上次说你家附近不是有家烧烤店吗，要不去那儿吃，正好送你回家。”
　　“好啊，上次想带你去就没去成。”尹瑜一听兴致也起来了，“他们家的羊肉串特别香，鸡翅我觉得是我吃过的烤得最好吃的一家……”
　　一说起吃的来，他板着指头如数家珍，眉飞色舞的开心模样让人见了也忍不住被感染的嘴角上扬。
　　由于张灵江回去的时候要开车，两人没点酒，只是一人拿了一瓶冰可乐。
　　“还有多长时间开学啊？”张灵江问他。
　　“不到一个礼拜吧，没几天了。”尹瑜把啃得干干净净的鸡翅骨头摆在盘子里，叹了口气，“不想开学，不想早起。好难过。”
　　张灵江道：“你们学校还有早自习呀？”
　　“何止，早晚自习一个不差，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尹瑜郁闷地喝了一口饮料，豪饮出了酒的气势，“人家别的大学都是早八，我们早七。”
　　张灵江笑得很不厚道：“开了学很忙吗，听说法学好像很难。”
　　“嗯，课表不出意外应该是全满，”他满脸愁容，“以后我想来见你们只能周末抽空了。欸，动物园什么时候装修啊，订好了吗？”
　　“都计划好了，等暑假结束就打算闭馆开始装修。”张灵江拿起一根肉串，“我打算尽可能在之前原有建筑的基础上进行再加工，所以周期应该不会特别长，如果速度快的话，可能春天的时候就差不多利索了。”
　　“那也得过个大半年。”尹瑜道，“这段时间赵叔和杨姐他们怎么办？找别的工作吗？”
　　张灵江咬了口肉，有些纳闷地看了他一眼：“那晚吃饭你不是在吗？我们一整顿饭都在讨论这件事，忘啦？”
　　“我饭桌上不记事儿……”尹瑜扶额，“怪毛病，从小养出来的，一时克服不了。”
　　“闭馆这段时间工资照发，我打算在动物园复营业之后涨工资，现在就相当于把之后工资涨的部分提前发给他们。”
　　张灵江把手上的油在纸巾上蹭了蹭：“政府每年都有固定拨款，虽然少，但养活他们几个肯定够用了。”


第33章 你确定那种感情是喜欢吗？
　　尹瑜开学的前一晚，刘万把他们之前拍摄照片的成图发了过来，他也没多想，跟着剪好的视频一起发了出去，还特别艾特了刘万在B站上的号。
　　本来这事儿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在接受完半夜张灵江发来的慰问后，第二天上午尹瑜就拖着行李箱搬回了宿舍。
　　学校给了两天返校时间，尹瑜是在第二天的时候去的。
　　他们的宿舍是标准的六人间，两个上床下桌，两个上下铺，每个人平分到的桌子只有可怜的一点点。在尹瑜到的时候，宿舍里已经有三个人了。
　　“好久不见啊老尹，”陈大凯乐呵呵地凑过来调侃他，“可以嘛，都是上过热搜的男人了。假期生活很精彩啊！”
　　“去去去，上热搜的那是我老板，我就是个打工的。”尹瑜推着他的大肚子把他推开，在宿舍看了一圈，“舍长和王博帅呢？他俩还没到啊。”
　　“舍长在车上呢，估计得下午。”田成林坐在床上，一边打游戏一边道，“老王在楼道里跟他女朋友打电话呢，你上来的时候没看见啊。”
　　“……6。”
　　王博帅作为全宿舍唯一一个脱单的家伙，时常会迎接到来自全宿舍单身狗莫名的炮火。
　　尹瑜挨个看了一圈他们的脸，最后冲明显圆了一圈的朱治呲牙乐：“你吃胖了啊，小朱。”
　　朱治摸了摸自己的脸盘子：“有吗？我整个暑假都在锻炼哎！”
　　“锻炼咬肌？”陈大凯开玩笑道。
　　朱治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尹瑜摁住了。
　　“这个学期一起健身吧！”他目光坚定道。
　　“……你受什么刺激了？”朱治直视他的眼睛，目光震颤，“以前你可是咱宿舍头一号反卷王，能躺着绝不站着。是什么改变了你？”
　　尹瑜无言，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部和软弱的胳膊，又想了想张灵江身上漂亮的肌肉，顿时雄心爆起。
　　“为了强健的体魄，再为祖国奋斗五十年！”他正义凛然道。
　　起码练成张灵江那样吧？
　　“好格局。”朱治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尹哥，格局瞬间打开了，我以后跟你混。”
　　收拾完床铺后，刚叫嚣着要健身的尹瑜转头点了个外卖，吃完后就躺在床上睡觉了。一直睡到大概下午四点多，被一通电话吵了起来。
　　“喂？谁啊。”他睁不开眼睛，直接接通放在耳边。
　　电话那头是尹岚的声音：“你和你那个小老板挺能耐啊？”
　　“怎么了？”一听事关张灵江，尹瑜瞬间精神了，从床上“腾”的坐起来。
　　“你们是怎么请动人家万老师给你们拍照的，挺厉害啊，是我小看你了。”尹岚道，“万老师昨晚发的微博，现在的热度还可以，都推到我主页上来了。”
　　“万老师？”
　　说的是刘万吗？尹瑜有些搞不清情况。
　　在刘万找他俩拍摄之前，为了避免一些乌龙事件的发生，他不是没在互联网上搜索过刘万这个名字，反复确认过了，不是什么知名人物。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关键词是什么？我看看。”尹瑜道。
　　“最帅园长。”尹岚说的时候没忍住，笑出了声，“现在的网友都挺会玩儿。”
　　尹瑜火速在微博上查询到了这条微博，原博来源于是一个名叫“万寿无疆”的官方认证摄影博主，粉丝数不少，有五十多万。
　　这个万寿无疆的头像是一个中年男性，他点开放大，仔细一看，这男的可不就是刘万的年轻版吗！
　　【感谢泰勒动物园园长以及摄影小哥的出境，让我见证了人与动物的另一种相处方式，非常棒的体验。】
　　刘万发的照片大多是张灵江和动物们的个人照，只在最后放了一张他抱着白雪，和张灵江的合照。
　　评论区里大多是一些“苦茶子飞飞”之类的虎狼之词，尹瑜没有细看。
　　“……意外。”
　　“两个月上两次热搜，你俩是什么奇怪的热搜体质吗？”尹岚叹息，“要是我粉的小爱豆有你们一半的上热搜频率，我做梦都能笑醒。”
　　“我也觉得很离谱。”尹瑜无语。
　　“要姐姐帮忙吗，神奇的弟弟。”尹岚怪腔怪调道。
　　“现在舆论方向看着挺正常的，先放着自然发展吧，等情况不对再压。”尹瑜被她恶心得起了层鸡皮疙瘩，“好好说话，求你了，我亲爱的姐姐。”
　　“好吧。”尹岚笑了几声，“不过你的小老板真的好俊啊，看照片完全是我的菜，介意把他联系方式给我吗？”
　　尹瑜毫不犹豫：“介意！”
　　声音之大，速度之快，把尹岚都吓了一跳：“反应这么大？不给就不给嘛。”她琢磨了一会儿，狐疑道，“你该不会喜欢人家吧？”
　　“……”尹瑜心虚得一时没敢说话。
　　“我靠，真的啊？！”这种沉默在尹岚那儿等同于默认，“难怪你长这么大就没见你跟女孩儿谈过朋友，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你说什么？”
　　“发现自己喜欢男孩儿啊。”尹岚道。
　　尹瑜摸了摸鼻子，走出宿舍，站到楼道外无人的小阳台上。
　　这里通常是男生跟女朋友聊私密话的圣地，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跑来这儿打电话。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喜欢男孩。”他道，“我只是喜欢他而已，除了他这个人，谁都不行。”
　　尹岚被震惊地半天没说话，半晌憋出来一句：“……老弟，是个爷们。”
　　“你跟他说了吗？这话用来表白，绝杀啊！快用备忘录记下来。”
　　“还没。”尹瑜说完就觉得脸皮有些臊得慌，“我不太敢，我不确定他那边是什么意思。”
　　“这样啊。”尹岚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不过老弟啊，做姐姐的还是提醒你一句，张灵江毕竟比你年长，社会经历比你丰富得多，你从小就没在感情上开过窍，可能只是把一时的崇拜和你对他照顾你的感谢误以为是喜欢。”
　　“不过感情这种事外人不太好说啦，你自己看着办吧，大不了失恋了姐陪你出去喝酒消愁。”


第34章 姐妹，评论区不是无人区！
　　“姐……我这边什么还没有呢，你就开始想我失恋。”尹瑜无奈又好笑，“行，没别的事儿我就挂了，先别跟爸妈说啊。”
　　“OK，这种事当然得按着你的节奏来。我嘴很严的，放心。”
　　挂断电话后，尹瑜没忍住，又点开万寿无疆的微博，打开最后一张合影。
　　照片里，张灵江垂眸含笑，伸手去揪趴在自己身上的白雪的耳朵，而他则是静静看着张灵江，眼角眉梢全是温柔的笑意，那表情连他自己看了都腻得慌。
　　老天，那真的是他吗？
　　打开评论区，里面大多数评论的关注点都在张灵江的脸上，他还看到了不少在哔站关注了他们动物园的粉丝。
　　【小破动物园终于被更多人看见了，谁懂啊！小江园长狠狠上分！】
　　【泰勒动物园啥都好，就是太穷了……感谢万老师的宣传！】
　　【有种家里的孩子终于出息了的感觉，每次发视频都会一键三连，就怕它哪一天开不下去关门了。】
　　【不是，你们没人关注最后一张小江园长身边的那个小帅哥吗，他就是摄影小哥吗？这么俊！】
　　【进他们动物园上班不会第一步先看脸吧？】
　　【上面的！对！那就是摄影小哥！他真的很帅！！附一张合影，他本人超级好，有耐心又温柔，真人看着比镜头里帅！他不上镜啊我恨！［图片］】
　　【哇敲好嫩啊，男大生】
　　【小江园长身上的那道疤怎么回事啊……看着好吓人，真的假的？】
　　【假的吧，这么大一条疤，要是是真的，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什么真的假的？我只会斯哈斯哈，小江园长性张力好强啊，我直接原地一个苦茶飞飞！】
　　【姐妹附议！！！】
　　【互联网没有你们在乎的人了吗？！这里是评论区不是无人区！】
　　“……”
　　不论看多少次，尹瑜还是会被这群小姑娘的虎狼之词折服。
　　后面还有更过分的评论，什么“唧唧爆炸”、“查我学历”之类的，他都不太好意思继续往下看了，匆匆终止了这项活动。
　　回到宿舍，尹瑜发现舍长张乐诚已经趁他打电话的功夫到了。他看样子刚回来没一会儿，背上的包都没来得及脱下，正和宿舍里的几个人聊天。
　　见他回来，张乐诚跟他挥手，笑的一脸灿烂：“嗨，老尹，一个暑假没见，又帅了哈！”
　　“得了吧。”尹瑜坐回自己床上，把微信打开，想和张灵江聊几句，“今天晚上几点的自习来着？”
　　“六点半。”陈大凯看了看表，“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烦死了，怎么一开学就要上晚自习啊。”王博帅有些无语地抓了抓自己满头的卷毛。
　　尹瑜头也不抬，“嗯嗯”应着，手上打字打得飞快。
　　【呜呜，失误了，人刘老师有艺名儿，叫万寿无疆。】
　　【猫猫爆哭.jgp】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对方回复。
　　尹瑜也没太失落，这种情况在他的预料之中。
　　在他开学的前几天，张灵江那边就一直在忙活动物园装修重建的事情。工程刚开始，需要磨合的事情很多，忙起来不看消息也很正常。
　　他接着道：【不过也挺好，你的那组照片被传播得特别广，现在网友都叫你“全网最帅园长”哈哈哈哈哈】
　　【我今晚有晚自习，不知道上到几点，好烦捏。】
　　【谁家大学一开学就上晚自习啊[哭哭]】
　　【撤了，你忙吧[叹气]】
　　“欸，班长在群里摇人搬书了，让两个宿舍的男生去。”朱治道。
　　“加分吗？”尹瑜问。
　　“我私聊问问。”片刻后，朱治道，“加，综测。”
　　闻言，张乐诚把行李往床上一扔，大手一挥，豪情万丈道：“兄弟们，冲！”
　　大二开学要发的书目很多，他们十二个男生来回搬了两趟才搬利索，领书的地方离教室还有点距离，把他们累了个够呛。
　　“晚上吃啥？”搬完书后朱治问他道，“食堂？还是外卖。”
　　他是尹瑜的饭搭子。
　　尹瑜正在走神，坐在板凳上发呆，被杵了一胳膊肘才反应过来：“啊？”
　　“咋了你？从刚才开始就魂不守舍的。”
　　“……没事。”他摸了摸脑袋，“去吃食堂吧。”
　　自从给尹岚打完电话后，尹瑜的心情就一直空落落的，整个人就跟飘在半空一样，踩不到实地。脑中是天人交战，硝烟四起，一片狼藉。
　　怪不得初高中谈恋爱会明显在成绩上反映出来，这种情绪的确很会影响专注度。
　　晚自习最后只上了半个多小时，算是一个小型班会。班长上去安排了一些开学的注意事项，把课本发完后就解散了。
　　上了大学后，和宿舍外的同学的交往很少，只要自己乐意的话，沟通几率可以无限趋近于零。所以即使已经和教室里的人当了一年同班同学，尹瑜现在却连他们班里有些人的脸都没认全。
　　他们的班级位置不是长期固定的，全靠每个月的第一周早上抢，所以通常在抢座前一晚会要求清空桌洞。明天是这些学期第一天上课，座位也得靠抢，于是他们抱着刚发的一摞书回了宿舍。
　　大二的学业比大一繁重了许多，这直接体现在发下来的课本上，本本都厚的好像一块砖头，搬起来重的要死。
　　尹瑜没拿书包，只能用手抱着，边走边安慰自己就当是举哑铃。
　　走在宿舍的路上，手机微信提示音突然响了。
　　作为微信中唯一的消息提示，尹瑜闭着眼睛也知道是谁发来的消息。
　　心好像突然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填满了，他艰难地把书堆的重心移动到右手上，然后空出左手去掏手机。
　　【哈哈哈哈我还看见夸你帅的了】
　　【我这边刚忙完 累死】
　　【真可怜 你们什么时候下晚自习？】
　　尹瑜没手打字回消息，发语音道：“下了，刚下自习，正搬书回宿舍呢。”
　　“你吃饭了吗？”
　　他发语音的动作引得舍友纷纷侧目，眼神带着探究和八卦。
　　“哟，有女朋友了？”田成林一脸坏笑，“我果然没看错，你就是那种闷头干大事的人，老王的队伍要壮大了啊。”
　　“没有，”尹瑜下意识想笑，却又故意皱着眉反驳，表情显得有些拧巴，“男的。”
　　“男的咋了，男的也不是不可以。”朱治笑道。
　　这类玩笑在他们宿舍属于正常范围，以前也常说，所以他没过多表示什么，也没多想，骂了声“滚”就算过去了。
　　反倒是张乐诚，偏过头，神色不明地看了尹瑜一眼。


第35章 你喝多了
　　【还没呢 打算等会儿在外面随便吃点】
　　看见尹瑜发语音，张灵江本来也想发，但他这边施工的杂音特别重，只能作罢。
　　【明天就开始上课啊】
　　“嗯，”尹瑜发了个愁眉苦脸的猫猫头，“又得六点半起床了。”
　　【哈哈哈哈哈】张灵江笑了，【没事儿 我差不多也是这个点起 不要有落差】
　　【好好学习啊 尹大律师】他开玩笑道，【我动物园要是干黄了 可就得靠你养我了】
　　“好~张大园长，有我一口馒头就有你一口菜，肯定饿不死你。”尹瑜配合道，“不过我学出来还早的很，现在看来你养我的可能性要大一点。”
　　“都七点四十了还不着急吃饭，你不饿啊？”
　　【还行 饿过劲儿了】张灵江回，【这就准备走】
　　“OK。我先撤了，手上还抱着一堆书呢，一只手撑不住了。”尹瑜道，“多吃点哈，我看你最近又瘦了。”
　　【好 真会操心 跟我妈似的】
　　张灵江一边打字一边往动物园外面走。
　　现在动物园已经闭馆了，大门外面围了一圈工程用的蓝色塑料壳。张灵江走路一般不看手机，但今天他却低头捧着手机，在和装修公司那边的负责人交谈。
　　“张灵江。”路过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他愕然回头，只见宋鸣轩站在路旁，难得穿了一身休闲的衣服。
　　“宋总？你怎么在这儿。”张灵江道。
　　“哎，又赔一家，在你这儿溜达找找安慰。”宋鸣轩笑得有些缺心眼，“吃饭了吗？我也没吃呢，要不我请你去最新开的法式餐厅吃一顿？”
　　“别了，吃不惯。”张灵江把手机装回口袋里，拒绝道，“不劳你破费，我自己随便吃点就成。”
　　“那就吃炒菜。哎呀走吧，顺带聊聊动物园装修的事儿。”宋鸣轩拉开后座车门，“我听小李说合同已经谈好了，还顺利吗？”
　　做到这份上，再拒绝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嗯，挺顺的。”张灵江一边上车一边道，“多谢你让李律师过来，他帮了我很多，看合同我还真不擅长。”
　　“没事，应该的。”
　　等到了饭店，宋鸣轩点了个两人套餐，还提了两箱啤酒。
　　张灵江看见那绿酒瓶子就发虚，眼睛也不眨，张口就胡扯：“宋总，不好意思啊，我最近去了医院看病，医生让我戒酒。”
　　“你不能喝啊？”他失望地叹了口气，“行吧，那我一个人喝。”
　　宋鸣轩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不大好，菜还没上呢，啤酒先干了一瓶。对于这些有钱人的世界，张灵江一直保持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听，就当自己是个瞎子聋子。
　　他始终很清楚，这些人打个喷嚏都可能弄死自己。资本背后的网交错复杂，深不见底。有时候一通电话的功夫，就能让一个普通人几十年的心血化为乌有。
　　所以整顿饭，除了在宋鸣轩主动和他聊天的时候搭理两下，全程只当一个默默吃饭的干饭人。
　　“胃口真好。”宋鸣轩道。
　　他全程几乎没动几下筷子，光是一个劲儿的喝酒。
　　张灵江权当是在夸自己：“今晚太饿了。”他看了看面露醉态的宋鸣轩，好心道，“不吃点吗，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
　　“不了，我不饿。”宋鸣轩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眉头紧皱着，神色带着些忧郁，“你说，我这种人的人生值得羡慕吗？”
　　这是要开始聊人生了？
　　“羡慕啊，怎么不值得羡慕。”张灵江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清水，用半开玩笑的口吻，“你那么有钱，出身豪门，起点就在罗马，从小吃穿不愁，多好。”
　　宋鸣轩闻言，真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有钱？有钱好个屁。我是我家的独苗，从小就被视为我爸事业的继承者，补习班兴趣班不断。长大后还不顾我的意愿，直接把我扔到国外读金融，学我一点也不感兴趣的东西。”
　　他说着说着笑了，但眼睛却是发红的：“一点自由也没有。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反而更羡慕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特别自由。”
　　“你喝多了。”张灵江提醒道。
　　他摁了摁眉心，闭眼道：“可能吧，喝的有点急了。”说完笑笑，“不好意思啊，拉你过来做树洞，我现在身边的确没有其他可以说话的朋友了。”
　　“没关系，偶尔倾听一下有钱人的烦恼也挺好的，有效拒绝精神内耗。”张灵江笑笑，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放松一些。
　　“因为咱们的金钱观相差很大，我就简单说一下我的想法，你听听就行。”
　　“没有人的人生是绝对自由的，每个人终其一生都被不同的东西束缚着。对大多数人而言，这个东西可能是金钱。毕竟我们都知道，这个社会有钱的仅仅是很少的一部分，大多数人还在为了生计拼搏，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思考自己的人生是否自由，仅仅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你说我自由，我并不这么觉得。我人生的前二十二年都规规矩矩地活在事先划定好的条条框框里，我现在仅有的自由是我当初花了很多代价赎回来的。
　　可我现在真的自由吗？为了动物园能开下去，我要阿谀、要奉承、要哈腰点头地应付很多我见也不想见的……咳。”张灵江摸了摸鼻头。
　　靠，不小心说激动了，把不该说的说出来了。
　　“总之，我的意思是，每个人生活的背后都有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富人有富人的难处，穷人有穷人的痛苦，没必要觉得别人地生活一定比自己的好。”
　　“……”宋鸣轩笑了笑，“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张灵江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的口袋里就传出了微信的提示音。
　　“没事，你先忙你的，别耽误了事儿。”宋鸣轩理解道。
　　他拿出手机，是尹瑜发来的消息。
　　【你晚上吃什么了啊，我们宿舍快熄灯了[哭哭]】
　　张灵江回道：【放心 有人请客 吃得特好】
　　【等会儿再聊 我这边还没结束】
　　打完，他就把手机收了回去。
　　“谁啊？”宋鸣轩随口问道。
　　“在动物园打工的小孩儿。”张灵江道。
　　“小孩儿？说起来，我对你们那儿一个小男孩记忆还挺深的。叫什么——”宋鸣轩眯着眼睛回想，“尹？尹什么来着？”
　　“尹瑜。”张灵江道。
　　“欸对！尹瑜，叫尹瑜。”他拍着桌子笑了几声，“就上次你喝多了，跑来门口接你的那个。”
　　“怎么了？”
　　宋鸣轩止住大笑，前倾着身子，看着张灵江，皮笑肉不笑道：“你知道他爸是谁吗？”


第36章 你知道尹瑜他爹是谁吗
　　“不知道，怎么了？”张灵江不明所以，侧目看他。
　　“他老爸是尹锋！”
　　说完，宋鸣轩满意地撑着下巴，等张灵江脸上浮现出“卧槽！竟然是这样”的表情。可惜回应他的，却是一张迷茫的脸。
　　“尹锋？是什么社会名人吗？”
　　果然，不在同一个圈子里的人有时候无法在一起愉快的玩耍。认知有壁啊！
　　“就是……他家在他们那块的地位，比我家还牛，比我家还有钱。这下你理解了吧？”
　　“哦。”张灵江点点头。
　　没看出来，真没看出来。尹瑜这小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虽然知道他家的家境肯定差不了，可这种富有的程度还是让人多少有些意外。
　　“没别的反应？”宋鸣轩有点不甘心。
　　张灵江不明所以：“嗯？还要有什么反应吗，我知道他家挺有钱的，只是没想到这么有钱。”
　　说实话，宋鸣轩说出尹瑜家境的时候，张灵江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要是动物园真干黄了，以尹瑜的零花钱说不定还真能养活了他。
　　“挺好，我就欣赏你这点，从容、淡定。”宋鸣轩拍了拍张灵江的肩膀，“你这家伙，看着挺好相处的，实际上什么人该处到什么程度，心里是有刻度的。”
　　“我在你的名单里应该是属于不可多接触那类的吧。”
　　“您说什么呢宋总。”张灵江笑了笑，心里却狂喊卧槽。
　　把这种话放到明面上？！不太好吧宋总！！
　　……不过他说的的确是实话。
　　宋鸣轩是本市出了名的纨绔浪子，风评差到连七十岁的老人都听说过他夜御五女的风流往事。虽然这些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在本市的传说中，他就是个男女通吃、换床伴如衣服的渣男。
　　以前还有不少姑娘抱着大肚子，跑到宋家闹事，说宋鸣轩播了种不负责，后来听说赔了不少钱，才让事情堪堪平息。
　　“算了，我今天是真有点喝多了。”宋鸣轩用掌根摁了摁眼睛，叹息道，“走吧，今晚谢谢你陪我这么久，我送你回去。”
　　张灵江没说话，只是跟上他的动作。
　　直到下了宋鸣轩的车，他才敢大喘出一口气。
　　老天，以后跟有钱人聊天的这种危险活计还是别找他干了，这玩意说错一句话可不好玩啊。
　　不过，就从今晚来看，宋鸣轩跟传闻中风流浪子的形象还是有一定差距的，看起来也蛮像个正经人。
　　打开手机一看，已经十一点多了，也不知道尹瑜睡了没。
　　想了想，他还是发了一条消息。
　　【结束了】
　　【这么晚才结束啊。】
　　尹瑜那边的速度简直是秒回。
　　【没办法 又不能推[叹气]】
　　【你现在在哪呢？回去了吗？】
　　【嗯 回来了 累瘫了】
　　【好好休息吧，小可怜见的。】
　　【你怎么还没睡 明天不是上课吗】
　　【现在才几点？大学生的夜生活刚刚开启[墨镜]】
　　张灵江对着手机笑了好一会儿，回道：【小屁孩还夜生活 早点休息吧你 别第二天又让别人帮你请个假】
　　【！！！】
　　【我以期末考试挂科做担保，不管是之前还是以后，这种事都绝对不会发生！】
　　【我们宿舍还都没睡呢，还有人在跟他女朋友打电话腻歪[流泪]】
　　【哈哈哈 你现在做什么呢】
　　【床上躺着，灯都熄了，啥也干不了。】
　　【早点睡吧 熬夜身体不好 我洗漱一下也睡了】
　　【养生人啊，嗯，晚安。】
　　【哈哈 晚安】
　　“我靠，老尹，大晚上你干嘛呢，再抽床都要塌了。”朱治被下铺笑到抽搐的动静折腾得游戏都玩不成，无语道。
　　“他聊天呢。”同在下铺的陈大凯道。
　　“深更半夜，偷偷聊天，还笑的这么开心。”田成林“啧啧”几声，摇头道，“你变了， 尹哥，是什么改变了你？爱情吗。”
　　“老实交代！哪个小姑娘？”朱治一拍床板。
　　“真不是！”尹瑜道，“跟我老板聊天呢。”
　　“掩饰、都是掩饰！”田成林义愤填膺。
　　“谈就是谈了，跟我们有什么好瞒的。”朱治道。
　　实在被他们缠得没办法，尹瑜只好透露了一点实情：“八字没一撇呢，好吧，我还在努力。”
　　“我靠，你这种类型的都得追人啊。”陈大凯道，“我还以为小姑娘一看你的脸就迷糊了。上学期你都在表白墙都被捞了多少次了，平均两天一次，到最后墙墙都认识你了。”
　　“唉，这就是你不了解了。捞是捞，谈是谈。”朱治一副很懂的样子，“现在小姑娘的心思可复杂了，光看脸肯定不行，还要看内在。内在扯淡照样完蛋。”
　　“不过我好奇的是什么样的小姑娘能被老尹看上。他以前被多少姑娘表白过，不管多好看都给拒了。”田成林道，“那小姑娘得长什么样啊？好看不？”
　　“嗯……特别好看。”
　　尹瑜有点害羞，也算是第一次体会到情窦初开的小男生被问到暗恋的对象的感受，“行了行了！别问了，这么八卦吗你们！”
　　“好好好，不问了不问了。”朱治笑道，“等你的好消息哦，到时候跟嫂子请我们吃饭！”
　　“吃个鬼，”尹瑜用被子闷住头，“睡了！”
　　除了正在和女朋友打电话的王博帅，张乐诚罕见的没有参加这次夜谈。但他也没有睡，手机屏幕亮着，一边查着什么，一边留心观察尹瑜的情况。
　　尹瑜不知道，就在他和尹岚在阳台打电话的时候，张乐诚就在他身后不远处，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包括尹瑜喜欢男人这件事。


第37章 恶意铺天盖地而来
　　刘万老师拍摄并发布到网上的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舆论的走向开始越来越偏。
　　有个不知名的营销号转发了这条微博，然后恶意发布了泰勒动物园以前的旧照。照片里，动物园的设备破旧，地上满是垃圾，生锈的铁笼里密不透风地挤着十几头狮子，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虎和大象，个个都瘦得皮包骨头，眼神绝望。
　　【哈哈，来看看这家动物园的真面目。最帅园长？呵呵】
　　【又在做什么秀？真就娱乐至死呗，动物的死活根本不在乎】
　　【日啊，我前几天还夸他帅来着。真恶心】
　　【虐待动物的都他妈死全家好么？[微笑]】
　　【靠，可以报警吗？这是虐待吧！！】
　　尹瑜平时很少上微博，等接到消息的时候，网上的骂声已经泛滥一片了。他只翻看了几下，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恶意造谣先不说，这是他头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恶意铺天盖地而来的感受。他们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仿佛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正义，随意的猜测、恶毒的解读，明明是素不相识的人，却能说出那么恐怖的言论来。
　　关于当代社会的网络环境，尹瑜并不敢多加评价什么。网络暴力导致的恶性事件也不是一例两例，被骂，被逼到崩溃，死后被平反……然后就结束了。互联网的枪口又转向了下一个受害者。
　　短短几行字，几张不明所以的照片，就可以断送一个人的一生。
　　“这种营销号可以揪出它皮下的人吗？”尹瑜的语气很少这么愤怒。
　　“很难，他们干这种事很有经验，如果要告的话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还很有可能竹篮打水。”尹岚道，“我这边帮你先把舆论压住，你和小园长那边尽快做出回应，最好是以视频的形式，直观一点，然后发给我就行，我帮你们解决。”
　　“嗯。”
　　挂断电话后，尹瑜没急着给张灵江发消息，而是先跟刘万聊了聊。
　　刘万得知后也十分真诚地表达了歉意，他只是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在网络上分享自己的作品，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太过分了，我马上就给你们发澄清！】刘万也非常气愤，他本意是为了宣传一下泰勒动物园，没想到最后弄巧成拙，竟然为造谣者做了嫁衣。
　　几分钟后，刘万果然发布了声明，言辞激动地反驳了造谣者的话，并且发布了很多他在动物园拍摄的一些其他照片，试图澄清网上对于动物园脏乱差和虐待动物的舆论。
　　不过显然，他这条微博根本没有什么作用，热度很低，评论区里也都是阴阳的声音，大意就是刘万收了钱昧着良心说话，顺带着把他家的祖宗十八代也问候了一遍，差点没把刘万气出心梗来。
　　【算了，刘老师，算了。】尹瑜怕真把人家给气出什么病来，反过来劝他别生气，【没必要跟他们生气，不值当。】
　　【这件事我们会好好处理的，您别操心了。】
　　今天是周四，下午上完两节课后他就没课了，正好去找一趟张灵江，商量商量这件事的对策。
　　到教室的时候，有些人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估计也是看到了这件事。
　　不过尹瑜对外的形象一向很冷淡，再加上他今天心情属实不好，一直摆着张臭脸，所以直到下课也没什么人敢真的凑过来找他聊这个。
　　“尹瑜，你没事吧？”见尹瑜一下午都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张乐诚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没事。”尹瑜微微躲了躲他的手。
　　张乐诚已经习惯了，很自然地收回了手，道：“网上的事我们看了，但凡看过你们视频的都知道这是造谣。清者自清，别因为莫须有的东西影响了自己的生活。”
　　“我真没事，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过激的事。”尹瑜很想摆出一张感激的脸，但的确提不起心情，“谁还没长着张嘴了，他造谣，我们就辟谣。看不惯网上某些傻比很久了，他骂一个我告一个，看谁耗得过谁。”
　　见尹瑜的状态确实还可以，还有精神骂人，张乐诚也松了口气：“好，你没事就行，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或者他们几个打电话，都是一个宿舍的，互相帮忙嘛。”
　　“就是，谁敢欺负你，我一脚一个。”朱治一边说，一边对面前的空气施展拳击术。
　　“嗯，谢谢舍长。”
　　“没事，应该的。”张乐诚笑了笑。
　　等下课后，尹瑜先是给张灵江打了个电话，问他在不在动物园，自己过去一趟。
　　他本来以为张灵江应该对这件事并不知情，张灵江问他怎么突然要过来的时候还遮遮掩掩，含糊其辞。
　　“是因为照片的事儿吧。”张灵江道。
　　“……”尹瑜哑了火，“你知道？”
　　张灵江笑了：“你真以为我是不上网的老年人吗？我不至于消息这么闭塞吧。”
　　“……那你，现在心情还好吧？”尹瑜小心翼翼道。
　　“挺好的啊，这有什么。”张灵江一副无所谓的口气，大心脏道，“网上的车轱辘话我都看腻了，就给你扣帽子呗，虐待动物、男女对立，什么帽子大给你扣什么。”
　　“你是要过来弄什么辟谣吗？我看到刘万在网上发的东西了，也是你去找他的？”
　　“嗯。”尹瑜松了口气，然后在对面听见了马路牙子嘹亮的骂街声，笑了，“马路牙子现在跟你在一块儿呢？”
　　“嗯，我带着它遛弯呢，它好长时间不见你，心情不太好。”张灵江挠了挠马路牙子的脖子，低声劝道，“都快到老太太的年纪了，怎么一天天嘴巴还这么凶，你这样不太好哦。”
　　“精神真好。”听着那边的动静，尹瑜的心情好了很多，脸上也多了些笑模样，“我现在已经坐上出租了，再过半个小时应该就过去了。”
　　“好，快到了叫我，我去门口接你，不然人家施工队不让进的。”张灵江道。


第38章 来，张哥抱抱
　　其实在网络上不好的言论发布之初，动物园B站那边的粉丝是试图解释过的，但因为粉丝基数实在太少，最后被淹没在谩骂声中。
　　谣言散布的当晚，一个知名的娱乐微博大v发了一条视频，标题：欢迎大家来看看真正的泰勒动物园。视频中的张灵江气色不错，说话也笑吟吟的，一点也看不出他刚刚经历了一场规模不小的网暴。
　　视频比较简短，内容剪切了一些之前的素材。动物园环境是肉眼可见的整洁干净，地上连落叶都很少见，与照片中的脏乱差完全是两个极端。
　　郭叔要是知道动物园被黑环境脏乱，估计会气得睡不着觉。
　　“关于那几张照片，的确是我们动物园没错，不过那是我接手之前的动物园。”张灵江道。
　　“我半年前刚刚开始经营这家动物园，可能那位朋友不太清楚动物园的情况，这些内容我们在哔哩哔哩发布的视频中已经被反复说明过了。现在动物园还在装修阶段，各位朋友如果还有疑问的话，欢迎大家在装修完成后来泰勒动物园游玩。”
　　然后镜头一转，看角度应该是尹瑜把摄像头翻转了，尹瑜的脸出现在镜头中。
　　他看起来没张灵江那么好脾气，脸上的笑带着些杀意。
　　“关于造谣恶意骂人的朋友，在家里等着收律师函吧，我们园长大度，可我记仇的很，有的是时间和精力跟你们耗。”
　　至此，视频结束，这就是他们的回应了。
　　“啧，这么凶啊。”张灵江又看了一遍视频结尾。
　　“大哥，你别看了……别外放也行啊……”尹瑜整个人缩在沙发上，把头埋进胳膊肘里，羞愤得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当时真的太生气了，没控制住。”
　　张灵江笑着过来拍了拍尹瑜的背：“哎呀，年轻人嘛，要的就是这股精气神，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现在不早了，你们宿舍几点的门禁啊，我送你回学校吧，明天不是还有课吗。”
　　“啊……”尹瑜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不想回去。”
　　“怎么了？”张灵在他身边坐下，“还是心情不好啊？”
　　“……”尹瑜把脑袋从胳膊肘里抬起来，闷声闷气道，“我就是觉得，这件事挺可怕的。我现在越来越认为，人性本恶这句话还挺对。大家明明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却能做出这么恐怖的事来。”
　　张灵江看了看他，想了半天措辞，最后也没想出什么漂亮话来。
　　“社会的多面性嘛，人也是有善恶两面的。活得久了，见到的奇葩也会很多，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挨两句骂又掉不了肉，我早习惯了。”
　　“可这是你不应该承受的。”尹瑜固执地爬起来，看向张灵江，“不管是对动物也好，还是对员工也好，你都做到了尽心竭力，为什么好人要挨骂？我不管那么多，我就是要分个对错。”
　　张灵江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了。
　　“好好好，不生气了。来，张哥抱一个，辛苦了。”
　　他张开双臂，歪头等着尹瑜抱过来。
　　“你在哄小孩吗……”尹瑜嘴上嫌弃，动作却一点都不含糊，结结实实地把他抱紧了。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拥抱。
　　这个拥抱的开头十分正常，属于普通朋友的范畴，但两个人谁也没有主动有结束的动作，拥抱被一直延续着，慢慢的，就开始有些变味儿了，一种微妙的气氛在房间内蔓延。
　　张灵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挂的，虽然看着结实，但抱起来还挺软的。他身上还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好像是洗衣液的味道，或者是他自带的气味，很清新。
　　尹瑜以前刷手机的时候看过一个说法，每个人都有其特定的信息素的气味。如果闻到一个人身上的气味特别好闻，这说明你和对方在生理上十分契合，如果是异性的话，会很容易滋生好感。
　　这句话好像放在同性之间也没错。他胡思乱想着。
　　张灵江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却被尹瑜兜里电话的振动打断了。
　　两人松开，沉默且有些尴尬地互相坐好。
　　尹瑜莫名有些不爽，拿出手机一看，是朱治打来的电话。
　　“喂？”
　　“都快十点半了，再不回来宿舍门都快关了，你不会要夜不归宿吧？”朱治道，“你现在还安全吗，别是被人拐走了。”
　　“想什么呢。我在外面，等会儿就回去了。”尹瑜道。
　　“男孩子也要注意安全啊。”朱治嘎嘎乐了两声，“就是提醒你一下，别忘了做学习通上的刑法作业，今晚十二点截止。”
　　“嗯，知道了，放心吧。”他一连串答应，说完挂断了电话。
　　“你舍友催你了？”
　　电话的声音不大，但两人凑的近，房间里也安静，即使张灵江不故意听也能听个大概。
　　“嗯。”尹瑜叹了口气，打开学习通，“一个坏消息，我作业还没做呢。”
　　“什么作业？”
　　“刑法。”他愁眉苦脸道，“我们刑法老师特别严，作业要是不及格上课会被提到讲台上当众处刑的。”
　　“嚯，这么吓人。”张灵江把头靠过去，“让我看看你们的作业长什么样？”
　　尹瑜贴心地把手机屏幕往他那边侧了侧。
　　“……”
　　张灵江不语。
　　奇了怪了，明明每个字都认识，怎么组合到一起就怎么也看不懂呢。
　　“走吧走吧，我送你回学校。”他果断放弃了不属于自己的领域，起身去拿车钥匙，“你们学校哪个门离你宿舍楼最近？”
　　“东门。”
　　尹瑜做题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把几道多选和填空写完了，成绩一公布，满分。
　　张灵江拿回来钥匙后，见了这个成绩，多看了他好几眼：“挺厉害啊。”
　　“一般一般。”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呲牙乐了一乐。
　　尹岚给他们找的关系确实很硬，发布他们澄清视频的是一个百万级的娱乐大V，以往发布的大多是娱乐圈当红明星，突然发了与娱乐圈毫不相干的内容，引发了不少人的关注。


第39章 中老年哥特风
　　相比微博上的腥风血雨，B站那边的程度简直算得上岁月静好。且不说大多数满怀怒气而来，想要骂人的人，在看到视频里一片祥和的情况后，只要不傻，都会明白这件事有所蹊跷。就算是在评论里骂了，能被群情激愤的粉丝给压死。
　　微博粉丝基数不多骂不过人家，在B站主场还能让人给欺负了？
　　事态发酵一夜后，情况就慢慢稳定了下来。在尹岚花钱买的水军的带领下，评论的风向大变，还是那群网友，只不过辱骂的对象变了。
　　尹瑜对这件事的后续并没有太多关注。按照他的意思，尹岚也让人给造谣和人身攻击情节严重的用户发送了律师函。
　　其中的个别用户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被告了，吓得连夜转发那条澄清微博，发布了长长的道歉博文。
　　这件事能有这么顺利的反转，说到底，根本不是什么正义。
　　而是尹瑜他有钱。
　　他有撤热搜、买水军，让知名大V给他发澄清微博的资本。
　　这件事但凡换了另一个人，或者尹瑜暑假的时候没有选择到动物园兼职，就会是不同的结局。张灵江心理承受力强，防线高，可以不关注网络上的言论，但大多数人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他们害怕别人无由来的辱骂、污蔑和敌意。
　　语言是不会见血的箭矢，却往往伤人最深。
　　之后的日子对尹瑜而言，算是逐步进入了正轨，他又回到了以前每天早上吐着魂从床上爬起来，照常上课下课的生活。
　　暑假呆在动物园撸猛兽拍大象的那段经历，突然变得特别遥远，回忆起来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毕竟要上学，他的更新频率从暑假的两天左右一更变成了一周一更或两更。有不少粉丝在评论区问过这个问题，他如实回复自己还是在校学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做账号，如果大多数粉丝都介意的话，他会向园长反映，把账号交给别的人来做。
　　此言一出，评论区就是一片鬼哭狼嚎。
　　【别别别，一周一更就一周一更，学业重要】
　　【不！要！换！人！！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尹哥，我不能没有你啊尹哥，没有你我怎么活啊——】
　　大多数粉丝早已习惯了尹瑜拍摄的方式，并不想让摄影师这一角色换人。
　　依照民意，尹瑜保持原职，周末有空就剪一些以前的片段存货更新。这样水了两周后，手头的存货也用完了，他就开始玩最近兴起的柠檬头文学。
　　柠檬头系列主打讲他在动物园上班的时候的一些趣事，包括一些动物园不为人知的糗事。本来就是打算玩一玩，更了一期后发现数据不错，这样的视频拍着也蛮省劲，就愉快地继续混更。
　　动物园装修的工程逐渐进入了稳定状态，张灵江也用不着每天跑过去盯着，日子清闲了很多。
　　动物园的装修是整体大改，建筑粉尘和噪音对动物们的生活影响很大，于是都暂时安排去了隔壁动物园暂住，等泰勒动物园装修完成后再接回来。
　　张灵江通常每隔一两周就跑过去看看它们。
　　寄人篱下的感觉总归是不好的，每次他过去，动物们都得缠着他撒娇好久。尤其是阿闹，它年纪小，从小几乎就没离开过大象馆，一看见熟悉的园长就吧嗒吧嗒掉眼泪，张灵江要走的时候就用鼻子拉着他的胳膊，死活不让他离开。
　　可他终归是要离开的，动物园的工程他还是放心不下，每次最多就在这儿呆一两天，之后就回去了。
　　自从尹瑜开学以后，张灵江出现在视频里的频率就直线下降，粉丝们想看小江园长的愿望十分强烈，可尹瑜平时要上课，没办法分身过来给他拍视频。
　　面对此情况，小江园长撸起袖子，自告奋勇地提出自己给自己拍摄，为此还专门从拼夕夕上买了个自拍杆。
　　早在尹瑜暑假来应聘摄影师之前，张灵江就试过自己拍摄短视频这条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经过一系列的操作，张灵江最终确定自己的确对剪辑一窍不通，这才有了招聘摄影师这码事。
　　不过在暑假期间，张灵江在尹瑜的耳濡目染之下，对剪辑的方法又有了新的感悟，自信心大涨，甚至萌生过“剪辑也不过如此”的念头。
　　在开学后的第四周，“江姜绛酱~”的账号发布了自己的第一条视频。
　　尹瑜十分捧场，直接在“泰勒动物园”账号作品的评论区里置顶了张灵江的作品链接，还跑到对方评论区一通彩虹屁输出，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本来满怀好奇跑过来围观小江园长处女作的观众，在看到视频内容后，久久陷入了沉默。
　　【@泰勒动物园 你要是被威胁了就眨眨眼】
　　【……我只能说，这条视频全靠小江园长的那张脸撑着】
　　【我妈剪抖音视频就是这种风格[笑哭]，谁懂啊我丢】
　　【省流：华丽的老年哥特风】
　　【尹哥啊……你对他的爱蒙蔽了双眼……】
　　【附议！楼上也觉得他俩真的很好磕对吧！我就说我不是一个人！！】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俩早就开始不对劲了……】
　　“不好看吗？？”
　　张灵江对网友的评价表示十分的不理解。
　　这条作品他自以为很满意，拍好后反反复复改了很多次，还多次询问了他老妈的修改意见，磨了两天才做出的成品。
　　“嗯……”尹瑜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一边把书往背包里塞，“我觉得这条视频挺好的，如果把阿瑟和丽丽的出场特效改一改就更好了。”
　　张灵江显然很认同他的回答，道：“我就说嘛，从盛开的莲花里飘出来这个特效还是太普通了，可我妈坚持说这个好看，我才改的。”
　　尹瑜心里生出一丝希望：“那你之前的方案是？”
　　“让它们坐在腾飞的雄鹰上飞过来。”张灵江甚至还期望着尹瑜的夸奖，“怎么样，比我妈那个好很多吧？”
　　漂亮。
　　尹瑜心里希望的火星被彻底掐灭，但又不能打击他对视频剪辑的热爱，只能闭着眼睛夸：“嗯，你说的对。”


第40章 鼻歪眼斜通宵爬山六人组
　　张灵江创作的热情不减反增，这其中与尹瑜没有底线的夸奖绝对脱不了干系，粉丝也乐于看见新鲜的小江园长和客居他乡的动物们。
　　不知是张灵江剪辑的水平进步了，还是粉丝对于他的视频风格已经习惯或者说麻木了，看久了竟然还真能品出点趣味来。
　　随着学习的推进，尹瑜的生活越来越忙，有时候一整天从早上七点一直上课上到晚上八九点，晚上空出来的睡前时间还得用来整理课堂笔记和完成课后作业，与张灵江的联系逐渐减少了，大多数时候只是在周末的时候打个电话，或者微信简单聊两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朋友圈里突然兴起了爬泰山看日出的风潮，每到周末都会被“通宵爬泰山看日出”的内容刷屏。
　　尹瑜宿舍里的小伙子按捺不住了，一起商量着这周五晚上就去爬山，在山顶对着朝阳拍几张帅照，回来也发个朋友圈赶赶潮流。
　　“去不去？去不去？”朱治连着推了尹瑜好几下，“别聊了，快，参加讨论！”
　　他无奈放下手机，对着一宿舍期盼的眼神，说不出拒绝，点了点头：“去。”
　　“芜湖！”王博帅叫了一嗓子，“一宿舍整整齐齐爬泰山，够排面！”
　　尹瑜对着手机屏幕，打字道：【计划有变，周六暂时不过去了，周日吧】
　　【怎么了？】张灵江问。
　　【宿舍集体活动。】
　　天气已经转凉，尹瑜裹着一件厚外套，冷漠地看着在夜晚的凉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几名舍友。
　　“早让你们穿厚点。”他淡淡道。
　　简单的一句话，嘲讽效果拉满。
　　“我哪知道，这么冷…冷啊。”田成林鼻头冻得通红，推了推快滑下鼻梁的眼镜。
　　陈大凯有一身肥膘护体，此刻还算从容，只是偶尔跺跺脚、搓搓手。
　　“我记得那边应该有租军大衣的，”张乐诚穿的也算厚实，“等会儿到了租一件。”
　　等到了山底，人是意料之中的多，刚开始路比较宽的时候还好，等爬楼梯的时候简直是人挤人，抬头一望，视线所及内全是攒动的、黑压压的人头。
　　在山底，他们还看见了很多买登山杖的，虽然不太懂有什么用，但在网上看的攻略里一般都会提到这个重要的道具，说会省很多力气。但他们并没有买，不想多花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不屑于采用这类道具来“作弊”。
　　打脸来的非常之快。仅仅是两个小时后，他们就对自己曾经的决定感到深深的后悔。
　　尹瑜简直爬得想死，两条腿从来没这么累过，脚底好像磨了泡，每走一步就像走在刀尖上，又肿又痛。困意和疼痛不间断地折磨他的神经，看了看手机，凌晨三点。
　　自己他妈当时为什么要同意这个非人类的计划？好好的一个周末，躺在宿舍里睡懒觉不舒服吗？早上起来高高兴兴精神饱满地去见张灵江不好吗？
　　他开始深深的检讨自己。
　　“我要死了。”身后，朱治气若游丝地抓住尹瑜的胳膊。
　　尹瑜也毫无生气地回头看他，面无表情道：“我也是。一起吗，黄泉路上你还是我儿子。”
　　“滚。”朱治没什么力气地推了他一把，然后哈出几口白雾，“我靠，我感觉现在我的腿在抖。”
　　“我觉得我脚底板已经烂了。”王博帅道。
　　陈大凯喘着粗气，即使累个半死也不忘挤兑他：“别怂啊大帅，你的排面呢？”
　　“没有排面……”他撑着膝盖停下。
　　王博帅本人很瘦，军大衣又厚又大，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件军大衣里冒出的一颗卷毛脑袋。“我现在只想活着，下山可以坐缆车是吧……”
　　“嗯，可以。”张乐诚回道。
　　“太好了，不然我真的会死的……”王博帅像是重新看到了生的希望，继续抬腿往上爬。
　　爬山的过程实在太痛苦，尹瑜自诩比较注重形象，在途中也忍不住龇牙咧嘴、毫无风度地瘫坐在石头堆上。要不是路上有人经过，他恨不得把鞋子袜子都脱下来，看看自己的脚底是否真的长了水泡。
　　最终，在六人的互相搀扶和鼓励下，他们终于爬到了山顶。
　　可惜的是，周六是阴天，并没有看到山顶日出的景象。他们六个人在凌冽的寒风中，鼻歪眼斜的照下了他们的六人登顶图，一点都没有想象中的意气风发。
　　虽然没有日出，但云雾缭绕的画面也足够梦幻。
　　下山是坐的索道，一人一百。掏钱的时候，就连平常最抠门的王博帅都不打一点含糊，恨不得把钱塞到对方手里，生怕自己又得走着下山。
　　上山一晚上，索道五分钟。
　　等下了缆车，他们又坐了将近十几分钟的大巴，才终于到达山底。
　　尹瑜现在倒是不困了，饿得要死，虽然在山上的时候已经吃过一碗方便面了，但现在感觉自己胃还是饿得抽搐，好像能吃下一头牛。
　　其他五人跟他们的情况也差不多，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吃一顿，然后回去在宿舍的床上躺着。
　　他们在附近的饭店一人点了一大碗面，热热乎乎地塞了一肚子，这才感觉浑身舒服了许多。
　　刚爬完山一般是不会感觉到太累的，最痛苦的时候往往是第二天早上。在吃饱了饭 休息了一会儿后，他们的体力恢复了很多，有点“满血复活”的味道。等几人磕磕绊绊打上出租回学校的时候，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通往学校东门的小巷很窄，两侧还常常停有车辆，让本就狭窄的路面更是雪上加霜，车道仅能允许一辆车单行。现在正是人流量高峰期，离那条巷子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已经在开始堵车了，十分钟连一米都没走了。
　　没办法，他们决定提前下车，自己步行回去。
　　快走到小巷时，尹瑜电量仅剩下百分之五的手机响了，是张灵江的电话。
　　“嘿，回头。”他在电话里道。
　　尹瑜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一回头，他看见张灵江坐在他的老头乐里，摇下窗户朝他笑。


第41章 男嫂子也无所谓啦
　　“你怎么在这儿？”尹瑜又惊又喜，还有一点窘迫。毕竟爬了一晚上山，累极了哪能顾得上什么形象，现在的样子的确不太好看。
　　“路过。”张灵江看了看尹瑜灰头土脸的打扮，挑眉道，“你们这是才爬山回来啊？”
　　“嗯。”答完，尹瑜才意识到该给舍友们介绍一下，于是侧身道，“这是我们园长，张灵江。他们是我的舍友，人都很好的。”
　　“张哥好，张哥好，我是朱治，尹瑜上铺。”朱治首先反应过来，还特别自来熟地想过去跟他握个手，发现他开车在路上不太方便才作罢。“哎呀早就听尹瑜提过你了，我们宿舍都是知道你的，今天总算见着真人了。”
　　“哈哈哈哈是吗？”
　　“那可不，他整天抱着手机……嘶！”朱治吸了口凉气，扭头莫名其妙地看向尹瑜，“你干嘛踩我脚？”
　　尹瑜握拳放在唇边干咳了几声，自认为隐蔽地使了好几个眼色。
　　“哦……哦，”朱治似懂非懂，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就对张灵江嘿嘿笑了几声。
　　后者看看为了躲避他的视线，不停看天看地看手机黑屏的尹瑜，忍不住低声笑了两下。
　　怎么这么可爱啊他。
　　有了朱治的先例，其他人的自我介绍显得正常多了，大多是一句话了事。
　　“都是尹瑜的舍友，你们吃过午饭了吗？我知道一家饭店味道很不错，我请你们去吃一顿吧。”
　　“啊？”众人皆是一惊，然后摇头摆手，“不了、不了……”
　　“不方便吗？”张灵江问。
　　“今天太累了，刚从那边回来，手机都没电了。”尹瑜苦哈哈地向他展示自己已经彻底关机的手机，“下次吧，下次我请。”
　　张灵江笑了：“哪有小孩请客的道理。”
　　“我不是小孩啦。我成年了，再过几个月就二十一了。”尹瑜还是一提这个问题就跳脚。
　　正好此时前面拥堵的车流开始缓慢移动了，汽车的红尾灯一排排熄灭，很快就到了张灵江这里。
　　“走了，注意身体啊，爬完山下来最容易受风。”他慢慢收起车窗玻璃。
　　“嗯，你也是，路上小心。”尹瑜站在路旁挥手，直到老头乐走出这段路口才回过头。
　　一转身，五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
　　“……”尹瑜被看的发毛，“咋、咋了？”
　　“没什么，只是好像突然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朱治语气怪怪的，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认识一年多了，也不见你送我的时候这么依依不舍。刚刚还踩我，几个意思？”
　　张乐诚反而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如释重负一般拍了拍尹瑜的肩膀：“看见你俩这样我就放心了，过得开心就好，我们会永远支持你的。”
　　“真爱不分性别。”田成林竖起大拇指。
　　“……”话都说成这样了，尹瑜再想装傻也应付不过去了，只能举手投降。
　　“我只有一个问题。”他真诚发问道，“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几人对视一会儿，然后默认选手朱治出场。
　　“嗯，咋说呢，”朱治挤眉弄眼地想着措辞，“就，你俩聊天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屏障？让人感觉插不进去话。以及，最重要的是，你的眼神实在是太明显了。”
　　关于眼神问题，尹瑜自己看照片的时候也深深检讨过。
　　这真是无意识的，没法改，他也不知道自己看张灵江的时候竟然是那副表情。
　　“你们真不介意啊？”事后，尹瑜问他们。
　　“无所谓，这有什么，多个嫂子的事儿，男嫂子也是嫂子。”王博帅说完，反应了一会儿，然后转头小心又好奇地问他，“是嫂子吗？还是……”
　　他脑子里过了一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然后犹豫道：“——姐夫？”
　　“……”
　　尹瑜捂脸，觉得自己多少有些无法跟上他这群舍友的脑回路。
　　“这种问题问的多少有点超前了。”他道。
　　之后张乐诚也主动找了尹瑜，说出自己那天上楼听到他和姐姐聊天内容的事。这事儿说白了纯属巧合。
　　因为角度问题，他没看出尹瑜在阳台上是在打电话，凑近本来只是想吓吓他，没想到却听到了他和姐姐的谈话。
　　张乐诚是一个心思比较细腻的男生，早看出尹瑜有种种快谈恋爱的迹象，为此还担心地关注了他好几天，怕他出现什么情绪上的问题，甚至还在网上搜索一些关于通讯录的消息以及安慰语录。
　　直到见了张灵江，自觉他是个挺靠谱的人，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还是拍胸脯保证，不管遇上什么问题，他就全心全力帮忙解决。
　　尹瑜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大为感动。
　　经典的宿舍男妈妈了。
　　此事一过，他觉得自己在宿舍的生活更轻松了一些，起码有些事不用遮遮掩掩。
　　上次的爬山给尹瑜留下了不少纪念品，包括第二天腰酸背痛起不来床，和脚底硕大的两颗水泡。
　　他上个礼拜答应这周末给粉丝们直播看看动物园装修的情况，本来打算周六去的，但因为爬山，就往后顺移一天，改成周日了。
　　尹瑜起床的时候简直痛到怀疑人生，腰和腿好像被压路机扎过一遍，肌肉酸得要命。
　　但这种事不大好食言，今天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尹瑜也得爬着去动物园直播。
　　到动物园的时候大概是早上九点，他起床走人的时候宿舍里大多还没起。
　　用手机和张灵江打了个招呼，尹瑜就先开播了。
　　他昨晚的时候发过直播预定的动态，所以一开播就有不少粉丝进来了。
　　【哈，蹲到了】
　　【尹哥早上好！】
　　“早上好啊各位。”尹瑜把镜头对准动物园的门口，之前动物园的旧招牌已经摘了，打算换一个新的，“我现在是在泰勒动物园的门口，里面还有不少师傅在施工，带大家来看一看装修的情况。”
　　【好耶好耶，养成系动物园的快乐这不就来了吗[色眯眯]】
　　【第一次看，主播不露脸吗？】
　　【小江园长呢？】


第42章 你不行啊
　　“园长在里面，等会儿我们就进去找他。”尹瑜把镜头转向自己这边，“马路牙子应该也跟园长在一起，你们还记得它吧？”
　　【记得记得】
　　【这么久了还是想问，为什么要叫马路牙子啊[笑哭]】
　　【小江园长起的，说是参照兔爸起名法哈哈哈哈哈】
　　【果然，萌宠区的起名方式已经被兔爸统治了……兔兔爹，这盛世如你所愿[泪目]】
　　【？？哪一期说的，我咋不知道？】
　　【回楼上，柠檬头第二期，尹哥说马路牙子是园长大晚上捡到的，因为园长第二天要出差没法儿养，就送到他家了。】
　　【哦~~~~大晚上啊】
　　【该死，又被小情侣秀到了[恼]】
　　弹幕区一片热闹，刷屏速度挺快，尹瑜也没细看，感叹道：“好多人哦，周末你们都起这么早啊，不睡懒觉吗。”
　　【卑微打工人没有周末这一说……】
　　【也不算早吧】
　　【尹哥脸色怎么看起来这么差？？？】
　　【今天镜头好晃啊】
　　【看你面色发黑，浅算一卦，是不是早上出门没洗脸？】
　　“啊，很明显吗？”尹瑜往镜头前凑了凑，在显示器里仔细看自己的脸色，确实比平常差一点，瞧着没什么血色，“我们周五晚上通宵爬山来着，快把我累死了，现在浑身很疼，镜头问题我尽量克制一下。”
　　【要素察觉，我们】
　　【跟小江园长？】
　　【无语，这都能磕，CP脑能不能少说两句啊？烦死了】
　　【+1，这样真的很没有礼貌】
　　看见弹幕开始有吵架的苗头，尹瑜立刻转移话题，把摄像头转向一片施工到一半的建筑，语气热切地像介绍房子的中介。
　　“来来来大家看一下这一片，这里我们打算做一个儿童萌宠区，养点小兔子啊、小马啊那些可爱的小动物，再建一些娱乐设施。”
　　“啊还有这边，在这儿做个假山，再搞一个水池什么的，养一群小猴子。”他顿了顿，补充道，“不会抢劫的那种。”
　　【哈哈哈哈哈哈峨山猴子风评再次被害】
　　【这话说得，夺伤猴心啊】
　　“我小时候特别怕猴子，现在也不太喜欢。”即使现在说起来，尹瑜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幼儿园那会儿去动物园看猴子，被一只猴子从手里抢过棒棒糖。”
　　【尹哥：我很记仇的！！[生气]】
　　【经典咏流传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你是真的很记仇了】
　　【就喜欢刷让主播尴尬的弹幕[点赞]】
　　【我很记仇的！[火焰][火焰]】
　　【可尹哥说那话的时候真的很帅啊啊啊，我看得时候被帅得嗷嗷叫】
　　【赞同，尹哥正经的时候还蛮A的】
　　“……你们现在的观众真的很没有边界感。”尹瑜无语凝噎，试图为自己辩解。
　　“那根棒棒糖是我用十朵小红花换来的，还没来得及吃一口就被抢了。你们知道这对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来说是多么严重的心理伤害吗？”
　　【太惨了！泪目！！同情主播[流泪]】
　　【太过分了！猴子要是知道了，大半夜睡起来都得给自己一巴掌】
　　【哈哈哈哈哈尹哥对不起可是真的好好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哭]】
　　“尹瑜。”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来这么早，我还以为你得十点多才能到呢。”张灵江笑着朝他走来，看到他手里的相机，“已经开始直播啦？”
　　【嗷嗷嗷嗷我听到声音了，小江园长早上好呀！！】
　　“嗯，刚播了没一会儿，”尹瑜一见到他，嘴角就抑制不住地起飞，立马把网友嘲笑他的事儿抛到九霄云外，“打个招呼吗，大家都很想见你。”
　　对着凑过来的屏幕，张灵江乐呵呵地挥手道：“嗨，早上好啊朋友们，又来监工啦？”
　　【早上好！！！】
　　【我直接自信：嗨！老婆！】
　　【好久不见，园长又好看了】
　　【哭了，真的，还是尹哥镜头里的小江园长好看，中老年哥特风真的达咩】
　　【同楼上，尹哥赶紧毕业吧，泰勒动物园不能没有你[流泪]】
　　【？尹哥还没毕业？？】
　　【人家大二，男大生的嘞】
　　【大二……完蛋，更兴奋了，我有罪……】
　　“马路牙子呢？”尹瑜没在张灵江身上见到那只臭脾气的鹦鹉，有些意外，“它没有跟你在一块儿吗。”
　　张灵江仰头张望了一下四周，然后指着侧边的树丫：“喏，在那儿呢。。”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尹瑜果然在一根树枝上见到了马路牙子，它红色的尾巴在树叶已经开始发黄的树冠附近非常醒目。
　　“飞这么高，体力挺好啊。”尹瑜道。
　　“嗯，它现在饭量可不小。”张灵江收回视线，“没事，不用管它，玩累了自己就下来了。”
　　“好吧。我们现在先去哪儿参观一下呢，小江园长？”尹瑜又怪腔怪调地逗他。
　　张灵江笑得一脸纵容，也学着他的调调：“那就先去鸟禽馆看看吧。你觉得呢，小尹同学？”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笑喷了。
　　见过世面的弹幕波澜不惊，一派平静，甚至向新来的观众解释。
　　【果然……又开始了，两人结界】
　　【这俩一聊天就无视观众这件事咱经历的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能说习惯就好】
　　【今天的外卖钱又省了，谢谢园长和尹哥，狗粮嘎嘣脆】
　　【不懂就问，这俩怎么还没结婚？】
　　走了几步，张灵江见尹瑜走路的表情很痛苦，实在看不下眼，接过摄影机：“给我拿吧，你休息休息。”
　　尹瑜现在的确连胳膊都抬不太起来，刚想道谢，就被张灵江一句“你这年轻人体力不行啊”噎了回去。
　　【噗，被园长嘲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行不行啊，细狗】
　　【尹哥的表情好精彩哈哈哈哈哈】
　　“我回去就每天跑五公里……”尹瑜捂脸默默。
　　“还记得你跟金宝去的那个烂尾建筑吗，”张灵江没听到尹瑜的自言自语，边走边道，“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建一个鸟禽馆了，之前修过一个，弄到一半没钱了，只能停工。”


第43章 亲一个！
　　“现在终于又建起来了。”
　　鸟禽馆的距离不算太远，但也有一段路程。
　　“动物园还得装修多长时间？”张灵江念着弹幕，“说不准，不过半年肯定是有的。”
　　“引进动物？当然啦，打算引进很多种类，不过大熊猫就别想了，咱水平和资历都不够。”
　　“以后还养马路牙子吗，肯定会养啊，鹦鹉馆就是专门给它建的，放着给它养老用。”弹幕有点多，张灵江看不过来，只能随缘抽取一两个回复一下。
　　“嗯，鸟禽馆打算建成半开放式的，除了无法适应本地气候的热带鸟类，其他整体采用放养的形式，多种点树，模拟一下生态环境，还计划加设一点喂食的互动环节，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今天虽然是周末，但工程队的师傅们并没有休息，路边随处可见闷头干活的工人师傅，看雏形像是在建一个仿古长廊，路上还有好几辆满载货物的大卡车过去，扬起呛人的尘土。
　　“那是拉什么的车啊。”尹瑜被灰尘迷了眼，一边揉一边问道。
　　“应该是拉土的。”张灵江看了一眼卡车的背影，咳嗽两声，解释道，“我打算挖一个小型的人工湖，养点天鹅锦鲤。”
　　“那边那栋楼是什么？”等眼睛缓好后，尹瑜指了指主路旁小路一侧的半成品建筑，问道。
　　张灵江顺着方向看了看，道：“哦，动物医院，这样以后动物看病方便点，也不用跑那么远了。”
　　顺着主路一直往前走，就到了鸟禽馆。
　　鸟禽馆比尹瑜想的要大很多，在他的设想里，它是一个内设玻璃屏障和生态环境的温室。尽管张灵江之前和他交流过想法，但当真正见了所谓的鸟禽馆后，他还是被规模吓了一跳，这简直可以称之为一个公园。
　　“这里以后会建一个仿木的大门，两侧放两根柱子，正上面挂一个长满藤蔓的牌子。”张灵江站在入口处，用手在虚空中比划出一个门的形状。
　　一谈起关于动物园的建设，张灵江就滔滔不绝，眼里都发着光，他描述的十分详尽，无论走到鸟禽馆的哪一个角落，他都能兴奋地讲一大堆自己关于这个地方该如何改造的想法。
　　大至长椅古亭，小至一草一木，好像这里未来的样子早就刻在他脑海中一样。
　　马路牙子一直都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似乎是飞累了，施施然飞到尹瑜的肩膀上，爪子毫不客气地一抓，站稳了。后者被冷不丁抓出一声痛呼。
　　“嘿，我好歹照顾了你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现在就是这么对久别重逢的人的吗？”尹瑜扭头控诉它。
　　幸好现在天气转凉，身上穿的衣服比较厚，如果还是大夏天，这一下非得抓出血来不可。
　　“没事吧？”听见尹瑜这边的动静，张灵江立刻回头走了过来。
　　“应该没事。”尹瑜道。
　　其实他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不过被他这么一问，肩膀处好像又开始隐隐作痛。
　　张灵江见他的表情还是有点忍痛的意思，叹了口气，把马路牙子从他身上抱了下来。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突然飞下来扑到人身上，会受伤的。”他先低头教育了马路牙子两句，把它放到自己肩上，然后简单扒开尹瑜肩膀处的衣服检查了一下，抓痕有些发红，但看样子没破皮。
　　“还好，没破。”张灵江松开手，还顺势整理了一下。
　　抬眼一看，尹瑜的脸颊有些发红，视线也很心虚地飘向别处。
　　【？？？什么情况，我为什么在衣服缝里看地板？】
　　【这是什么诡异的沉默？？你俩在干嘛！！！】
　　【我要看！我要看！放我出去！！！】
　　此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亲一个！”
　　【？？？什么b动静？】
　　【听声音像个男的，可又不是园长和尹哥的声音？谁啊？】
　　【哪位兄台大胆开麦？！今日互联网嘴替】
　　“马路牙子？”张灵江反应过来，转头对上马路牙子写满智慧的双眼，“这话是谁教你的？”
　　尹瑜一时搞不懂自己是该先害羞还是诧异，也瞪着眼看向它。
　　“扎针人。”它答道。
　　“扎针人？”尹瑜不解，重复道。
　　张灵江倒是听懂了，捏了捏眉心，好笑道：“应该说的是杨姐，我忙装修那会儿总是把它放到她那边，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时候学到的这句话。”
　　【卧槽，原来马路牙子会说话啊，印象中很少听到】
　　【杨姐=打针人，盲猜是动物园的医生哈哈哈哈，乐】
　　【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是哪个男的呢】
　　【马路牙子狠狠上分，你才是CP粉头子[点赞][点赞]】
　　“平时教你你不学，这种话倒是学的快。”张灵江伸手去挠它的脸颊，马路牙子发出 “珂珂”的声音，在他肩上挪着碎步子，躲避张灵江的手指攻击。
　　“摄影机给我吧。”
　　张灵江身上站着个活祖宗，摄像不方便，尹瑜就把他夹在胳膊肘的相机接过来，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三角支架，把相机固定在上面，调了调角度。
　　【重见光明[泪目]】
　　【马路牙子又胖了哈哈哈哈，比第一期完全不像了】
　　【期待鸟禽馆建好的样子，听小江园长讲的很有感觉，等修好了我一定要去一次！】
　　【门票贵吗，想去，但穷】
　　“欢迎啊，粉丝给打折的。”尹瑜笑道。
　　【真的假的？】
　　【真的吗，不许骗人哦，骗人是小狗】
　　【打几折？？（贫穷大学生激情发问）】
　　“……”尹瑜一时口嗨，话出口就收不回来，于是求助地转头寻找张灵江的帮忙。
　　“尹老板倒是挺大方。”接收到信号，张灵江走过来低声道，接着戳了戳尹瑜的腰，很给面子地附和，“打，当然打，大学生和粉丝打七折。”
　　又和弹幕聊了一会儿关于大学生打折的问题，话题最后终结于突然跳到地上的马路牙子。
　　张灵江也盯着屏幕的小字有些累了，顺势结束了这次弹幕聊天活动。
　　“沿着这条路再往里走，就是热带鸟类的室内场。”


第44章 你怎么哭了？
　　“应该只是建了个雏形，我也有段时间没来这儿看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进度。”张灵江边走边道。
　　尹瑜举着相机跟在他后面，尽力扮演一个合格的移动支架。
　　整个鸟禽馆采用了长廊式的修建风格，中间是一条主路，两侧是待种植的茵茵绿植，间隔一段距离会有一个小古亭，用来休息和拍照都很不错。
　　室内场的外围直径比外面大很多，占地面积约有三百多平方米。室内场和室外场之间用一个石拱门相隔，穿过拱门，入眼的是一片小广场，中央有一个潦草的大坑，旁边堆着大堆的土块和建筑材料。张灵江说以后那里会装一个小喷泉，再放几个奇石造景，想想还是蛮有意境的。
　　场馆整体采用砖混结构，以展窗方式展出，游客可以沿着通道参观两侧的鸟类。各个鸟舍的面积都不小，尽可能地模仿它们的原生态环境。
　　如今的鸟禽馆处于刚起步阶段，外部框架都差不多了，但整体还是个毛坯。张灵江对这个进度还是挺满意的，这比他上次来的时候好很多了。
　　工人师傅们已经见了张灵江好几次了，大多都认识这是这家动物园的园长，知道他时不时会来看看装修情况，因此见了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张灵江在和装修公司协商的那段时间恶补了装修知识，说起一些东西来头头是道，听得尹瑜半懂不懂，只觉得他还蛮专业的。
　　马路牙子现在的胆子练得特别大，见到生人都不躲了，甚至还围着机器和施工的师傅转圈，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马路牙子，别到处乱跑啊。”
　　张灵江担心它这么小一只，会不小心被误伤，就走过去弯腰把它抱起来，准备离开这个场馆，去看下一个地方。
　　他怀里抱着马路牙子，毫无防备地往前走着，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好像是什么硬物移动的声音。
　　鸟类的反应比人快很多，马路牙子几乎同时察觉到了危险，开始不停扑腾翅膀。
　　尹瑜的眼睛在一瞬间睁得很大，没有丝毫犹豫地从摄影机后面冲了过来。速度之快，让人难以想象他上一刻还在哼哼唧唧地表示自己腿疼走不动路。
　　“小心！！”
　　是谁喊的？
　　张灵江的身体还在往前走，但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有种面临极大危险的无措感。
　　接着，他的胳膊被人狠狠拉了一把，力度之大，几乎把张灵江这个体重正常的成年男性从地上抓起来。
　　距离太近，要彻底躲开是来不及了。
　　尹瑜一把将张灵江拉到自己身前，转身，试图用自己不算宽阔的脊背抵挡身后的危险。
　　钢材与肉体接触的闷声是很小的，比起钢材与地面相撞发出的刺耳的声音相比，小到几乎可以忽略。
　　但在张灵江的耳朵里几乎是震耳欲聋。
　　血肉与钢铁，孰强孰弱，不言而喻。
　　尹瑜的脸色都白了，直到钢材掉落的巨大声响平息后，张灵江的脑子才开始转动。
　　首先恢复的感觉是窒息，尹瑜的两条胳膊像是铁箍一般，死死地勒住自己。
　　尹瑜……对了，尹瑜！！
　　“尹瑜！！”张灵江的声音几乎是在喊，他吓坏了，尾音都有点破，“没事吧？！”
　　周围的工人也很快反应过来，纷纷冲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他们说话是用的当地方言，张灵江听不太懂，此刻也没有心思仔细去听了。
　　“救护车，叫救护车！”他不停喊道。
　　张灵江此刻根本考虑不了什么礼貌与否，他现在托着尹瑜身子的手都在抖，手脚冰凉。
　　工人很快拨打了120，他们的脸色也很难看，自己的工地上出现这种问题，如果被负责人知道，他们肯定脱不了责任。
　　不知道过了多久，尹瑜的头微微动了一下，胳膊松了松，接着“嘶”了一声，艰难呻吟道：“疼啊——”
　　“我这个礼拜是不是水逆啊，这么倒霉……”
　　在听到他的声音的瞬间，张灵江梗在喉头的那口气突然咽了下去，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你现在什么感觉？”张灵江抬手摸了一下尹瑜的后脑勺，接着松了口气，是干的，没有流血。
　　幸好他们在进入前戴上了安全帽，钢材要是直接打在头上，那后果张灵江想都不敢想。
　　“就是疼。”尹瑜的声音很小，似乎完全是用气来发声，“好疼啊，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疼过。”
　　尹瑜从小其实是个挺娇气的小男孩，怕疼，胆子也不大。在大多数小男孩都开始进行到上爬歪脖子树、下游蓄水水库的刺激游戏时，他在边上老老实实地玩悠悠球。也正因如此，他长到这么大什么严重的伤也没受过，连针都没缝过一下。
　　张灵江听到这句话后，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好像自己胸口有什么东西碎了，破碎的屑渣扎得他心口密密麻麻地疼，叫他喘不过气。
　　“已经打了120了，救护车很快就来。”他嘴里发苦，顿了顿，“别怕啊。”
　　“马路牙子没事吧？”
　　“没事，都没事。”
　　因为不确定尹瑜的脊柱是否骨折，张灵江托着他身子的手也不敢太用力，只是虚虚地抱住他腋下的位置，防止他突然晕倒。
　　“有木板吗？”他大声问道，“或者其他平整的东西？”
　　张灵江有过几年野外救助的经历，对于伤势的初步处理有一定经验，但之前的实践对象是经过自然锤炼的野兽，换成尹瑜，挪动一下他都担心会引起他的伤势加重，造成不必要的二次伤害。
　　“有！”
　　工人师傅中有几个对这种情况有经验，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尹瑜平躺地放在木板上。
　　“还有别的地方难受吗？”
　　张灵江蹲下身子，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蹲不稳，干脆半跪坐在地上。
　　尹瑜的意识此时还算清醒，但反应很慢。
　　他侧头看向张灵江的脸，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抬起来，表情怔怔道：“……你怎么哭了？”


第45章 兄弟俩感情真好
　　闻言，张灵江下意识用手背擦了一下面颊，果然一片润湿。
　　他都没察觉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哭了。
　　把眼泪擦干，张灵江和一个工人合力把尹瑜抬到外面救护车可以开到的主路上。
　　等到了外面，张灵江担心尹瑜头上的安全帽会硌到他，于是取了下来。这时他才注意到，安全帽后后面有一条轻微的裂痕。
　　他浑身一麻，感觉脚底像踩在棉花上，软塌塌的不着力。
　　“……好困。”
　　尹瑜眼睛半闭，唇色惨白，好像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别睡！”张灵江紧紧攥住他的手，嗓子紧得快要说不出话来，“千万别睡，跟我聊聊天，保持清醒！”说完，他抬起头，神情半是急迫半是恐惧：“救护车快到了吗？！”
　　刚才打电话的工人点点头，说救护车有已经出发了，应该十多分钟就到。
　　尹瑜的手很凉，气息非常微弱，如果不是胸口轻微的起伏，看起来就像是一具尸体。
　　他被自己的联想吓到了，狠狠打了个寒颤。
　　“能听到我说话吗？！”张灵江抓着尹瑜的手力气不自觉更大的几分，生怕他一不留神失去意识。
　　“……手”尹瑜拧着眉，“手——”
　　“怎么了？”张灵江凑近了些。
　　只听他痛苦道：“手疼。”
　　“……”张灵江默默把手劲松了松，“不好意思。”
　　大概过了十六分钟左右，他们才听到救护车的鸣笛声。张灵江最先反应过来，跑着把救护车引过来，然后脱力的站在一旁看着大夫们用担架把尹瑜扛到车上。
　　一直开到医院，张灵江都处在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听从医嘱，在医院跑上跑下开各种证明。
　　尹瑜没有明显的外伤，到了医院后先拍了一个X光片，经确认身体部位没有发生骨折。因为他头部被击打过，而且有头晕和恶心的迹象，不排除有脑震荡的可能，于是又拍了个脑部CT，之后被安排在普通病房等待CT结果。
　　CT的结果一般得等一到两个小时，现在尹瑜的情况还算稳定，吐了一次后就睡了过去。
　　张灵江坐在病床旁，旁边的床上躺着的大多是老年人，还有一个正在打吊瓶的小孩，不停的哭闹尖叫，一旁的大人不耐烦地哄着。
　　病房的条件不是很好，有刚吃完饭的炒菜香味，老年人身上不可避免的体味，还有各种药水和消毒液的气味。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闻得张灵江有些头疼。
　　马路牙子不在他身边，缓过神来后他给住的最近的杨姐打了电话，拜托她先去把它领回家照顾一会儿。当时的情况太混乱了，救护车上也不方便携带鸟类，只能暂时把它放在现场。
　　他又想起来那场直播，翻出手机一看，直播已经结束了，可能是尹瑜跑过来的时候带倒了相机，导致直播中断了。
　　张灵江头疼的厉害，暂时收回思绪，把视线放在安静躺在病床上的尹瑜身上。
　　他睡着的样子特别乖，毕竟还是个刚到二十岁的小孩，忍不了痛，连睡着的时候眉头都皱着。
　　张灵江沉默地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自己提出要去看鸟禽馆，如果不是他要走到靠近钢材的地方，这场意外应该就不会发生了。
　　“这是你弟弟哇？”隔壁床的老人搭话道，他看了看张灵江与尹瑜交握的手，感慨道，“兄弟俩感情真好。”
　　张灵江此刻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只能尴尬地点点头：“啊。”
　　“他怎么了啊？”老人半靠在床头，一副闲聊的样子。
　　“不小心被重物砸了。”张灵江没有多说，言简意赅道。
　　“哎呀，严重不？”老人眼睛睁大了些，“被东西砸了可蛮吓人的，高空坠物可是能砸死人的，我一个老朋友就是这么没了的。”
　　老人们对于死亡的认知可能与年轻人不同。他们提起生死，语气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淡。
　　“不清楚，现在还在等CT结果。”张灵江手指无意识地抽了抽。
　　两人断断续续地聊了一会儿，之后老人的家人来了，就暂停了交流。
　　尹瑜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头晕得厉害，一时分不清是自己在转还是世界在转。他暂时睁不开眼，只能通过感觉迷迷糊糊的判断。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很重，自己现在是在病房里，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手……被什么东西压着？
　　他挣扎地睁开眼，入眼是病房白花花的天花板。视线下移，张灵江趴在床上，看起来好像睡着了，一只手抓着他的，握得还挺紧。
　　他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张灵江就惊醒了。
　　“还难受吗，要不要喝水？”他站起来，不太清醒地晃了晃头，然后从床头柜上拿过一杯半温的纸杯。
　　“CT结果出来了，有点轻微的脑震荡，这几天最好静养，别吃辛辣的。”他把纸杯递到尹瑜唇边，见他没反应，抿了抿唇，“喝点吧，你睡了有一会儿了。”
　　尹瑜脑子晕乎乎的，就着张灵江的手喝了几口水，然后就表示自己不喝了。
　　“身上好点了吗？”张灵江毫无芥蒂地把纸杯里的水喝完，然后丢到床尾的套袋塑料垃圾桶里。
　　“好点了，就是头还是有点昏。”尹瑜说的很慢，舌头好像不听使唤，总是捋不直。
　　张灵江又坐回床边的小凳上，表情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
　　“需要给你爸妈打电话告诉一声吗。”
　　“应该，不用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尹瑜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这只手被抓的有些发麻，现在手上还能清晰的看到红白分明的手掌印。
　　“力气还挺大。”他看着手笑了笑。
　　看来尹瑜现在的状态是真不错，都有力气调侃人了。
　　张灵江脸上有点挂不住，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给自己辩解什么，于是也跟着尹瑜笑了起来。
　　“脑震荡的话，我这个礼拜学校那边可以请假吧？”尹瑜问这话的时候满脸开心，把张灵江即将出口的道歉压了回去。
　　好像学生都对有正当理由的翘课有一种奇怪的狂热追求。
　　“不用上课这么高兴啊。”张灵江笑的有些无奈，“饿了吗，我给你去买点吃的。”


第46章 谁对不起谁（内容有细微变动）
　　尹瑜没先回答，扭头看了看外面：“现在几点了？”
　　窗户外天光大亮，看不出时间来。
　　这一扭头可了不得，他脑子里顿时一片天翻地覆，强烈的眩晕感和呕吐的欲望涌上喉间。
　　张灵江忙一手把他扶起，一手把放在床头的呕吐袋拿过来放在他身前，拍着他的背：“吐到这个里面。”
　　可能是上一次已经把胃里的东西吐光了，尹瑜只是干呕了几下，并没有吐出东西来。
　　见他缓过来，张灵江才松了口气。
　　“别乱动了啊，要什么直接跟我说。”
　　尹瑜抱着脑袋，表情难受又委屈：“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张灵江叹气，拿他没办法：“那我现在扶你躺下。你放心靠我手上，背不要使劲。”
　　尹瑜背部的软组织损伤比较严重，一大片青青紫紫，他皮肤白，这些伤痕看起来就更显得触目惊心。
　　即使已经尽量做到放松，尹瑜还是疼得龇牙咧嘴。他背后的伤肿了，虽然已经上过了药，但还是疼得厉害。
　　考虑到伤的原因，张灵江帮尹瑜调整成了侧躺的姿势，还特意问了他习惯侧哪边。
　　“现在下午三点多。”等把他安排妥当后，张灵江才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然后又问了一遍，“你想吃点什么，清淡的。”
　　“粥吧。”尹瑜看他，“你吃饭了吗？”
　　“……”张灵江没正面回答，“等会儿就吃，跟你一块儿。”
　　尹瑜笑了两声：“不会是你吃香喝辣，我白粥咸菜吧？”
　　“真机灵，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张灵江笑着给他扯了扯被子，把他的胳膊放进去，“我马上就回来，手机就在你枕头边，有事给我打电话。”
　　“怎么不点外卖。”尹瑜问。
　　“外卖慢。”他道。
　　他在等尹瑜醒的时候看过医院的周边，发现附近饭店不少，也离得很近，就三四百米，走路去的话比外卖来的时间要快很多。
　　注视张灵江出门后，尹瑜才收回视线，闭上眼睛，无声叹了口气。
　　对于这场意外，张灵江对他的愧疚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认识张灵江也有好几个月了，尹瑜也算比较了解他的脾性，不用想也知道，张灵江肯定认为都是他的错。
　　当时看到钢材往下滑的时候，尹瑜根本来不及多想，脑子都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冲出去了。
　　把张灵江抱住的时候，他是庆幸的。张灵江的后背已经有一道疤了，如果再遭这一次罪，可能就不是像他一样只是软组织挫伤这么简单了。
　　自从他醒来后，张灵江的情绪非常低落，如果不是尹瑜一直在故意逗他笑，估计刚才问用不用给父母打电话的时候就能哭出来。
　　尹瑜一贯是不喜欢那种悲情场面的。他本身也是个容易泪崩的性格，这种事如果放在明面上说，很难不让人想到一些抓马对话：你说都是我的错，我说不是你的错、救你是我自愿的……老天，他聊着聊着指不定能跟张灵江抱头痛哭起来。
　　“哎……”
　　想着想着，他的思绪又飘了。
　　自己只是被砸了几个淤青，那种疼就让他几近昏过去。张灵江背上那一道那么大的疤，当时不得比他疼百倍、千倍？
　　同病房的小孩睡醒了，又开始闹了。尹瑜本来就头疼，被这么一吵，更觉得头痛欲裂，只得伸手摸出手机，试图通过转移注意力的方式缓解疼痛。
　　“小伙，你好啊。”没刷一会儿手机，隔壁床的老大爷就跟他打招呼。
　　尹瑜侧躺的位置正好面对大爷床的方向。
　　“啊，”尹瑜一开始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确认后把手机扣到床上，笑了笑，“你好、你好。”
　　“你是什么病啊？”大爷跟他唠寡。
　　尹瑜道：“我？就是被东西砸了一下，不算啥病，不严重。”
　　“蛮可怕的嘞。”老大爷撇了撇嘴，“刚才人家大夫给你哥拍片结果的时候，我都听见啦，都被砸成脑震荡了，这还不严重啊”
　　“我哥？”他下意识重复道。
　　“嗯？不是你哥吗？”老大爷感到有点奇怪。
　　尹瑜突然福至心灵，意识到张灵江可能一直在病房里拉着他的手，如果不说成亲戚的话不太好解释，于是忙道：“哦，是，是我表哥。”
　　“哎呀，表哥都对你这么好。”老人叹息，“要是我家儿子有你表哥一半细心，我死也就瞑目了。”
　　“……”这种对话让尹瑜不太好搭话，只能闭口，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沉默没一会儿，病房里进来了一个人。
　　“尹瑜，可算找着你了。”女人走到他床边，把手里的水果篮放到床尾。
　　“杨姐？”一听声音，尹瑜就知道来人，“你怎么来了？”
　　“园长都跟我说了，你这几天就老老实实在医院住两天……”杨锦锦说着说着，余光不小心瞥到隔壁床的老人，顿时僵在原地，“——爸？”
　　“你怎么在这儿？”
　　“……锦锦，”老人的脸上多了些笑容，可这笑意又很快隐了下去，被尴尬和愧疚替代，“你现在过得还好吗？哎……是那白眼狼对不起你……”
　　“？”
　　尹瑜努力转动眼珠，视线不停在杨锦锦和老大爷之间徘徊。
　　“什么病啊，严重吗。”杨锦锦走到老人面前，眼圈有点发红，“住几天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哪还有脸告诉你啊……”老大爷的眼泪早涌了出来，“小勇以前那么对你，你不记恨我们就知足了，哪还好意思麻烦你来啊……”
　　老大爷这一哭，整个病房都安静了，连小孩都不嚷了，瞪着眼睛转过来往这边看。
　　“就算我跟他离婚了，你也是我爸，跟他侯小勇一点关系没有。”杨锦锦抹了把眼泪，“你放心，我现在过得特别好，在一家动物园当兽医，清闲，每个月赚的也多。”
　　“萌萌现在怎么样？”老大爷问。
　　“好着呢，上幼儿园了，吃胖了不少，前几天还跟我念叨想爷爷了。”杨锦锦脸颊上挂着泪水，嘴角却是上扬的，“过几天我带萌萌来看你。”
　　“好、好。”老大爷一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到时候我给你和萌萌做一大桌子好菜。”
　　等两人哭完说完，杨锦锦才整理好情绪转过来看向尹瑜。
　　尹瑜一时没控制好吃瓜的表情，被撞了个正着。
　　“杨姐……”他心虚道。
　　“园长呢？”杨锦锦吸吸气，鼻头和眼睛都红红的，眼线有些晕。
　　“他去买饭了，马上就回来。”尹瑜话音刚落，张灵江就推开门。
　　病房里泪眼汪汪一老一少同时转头看向他，张灵江手里提着两个一次性塑料饭盒，懵逼地停在门口。
　　这啥情况？
　　谁来告诉他就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倒底发生了什么啊？！


第47章 是例外，是唯一
　　“怎么了这是？”张灵江带上门，把手里的袋子放到床头的柜子上，“怎么还哭了？”
　　“没事，就是觉得挺巧的。”杨锦锦用手指轻轻压了压眼角，“没想到小尹和我爸一个病房，好久没见了，没控制好情绪。”
　　关于杨锦锦之前的事，张灵江只知道一些，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隔壁床的那个老人，应该是杨锦锦之前的公公。
　　杨锦锦在结婚前，在外省的一家不错的宠物医院当宠物医生，工资不高，但日子过得也算自在滋润。后来年纪大了，在父母的介绍下，她跟丈夫侯小勇相知相识，很快坠入爱河，结了婚。
　　在结婚之前，侯小勇是个很体贴很绅士的男性，但自从杨锦锦嫁为人妇之后，他就一改往日面目，态度强硬的要求她辞掉手里的所有工作，专心在家里做个操持家务的家庭主妇。
　　侯小勇的工作十分普通，在一家企业里当一个小员工，每个月拿上三四千块钱。他们公司主要拿的是奖金和项目提成，工资最低保底只有一千五，有时候侯小勇的工资甚至比不上杨锦锦之前做宠物医生时拿的多。
　　但侯小勇仍大言不惭，面对杨锦锦想外出工作的请求，他坚决反对，认为女人能有什么本事，到最后不还得靠他养，气得杨锦锦恨不得当场跟他离婚。不过侯小勇的父亲一直对她很好，在夫妻俩闹矛盾的时候始终跟她保持同一战线，也正因如此，在杨锦锦跟侯小勇离婚后，还时不时会跟公公保持联系。
　　毕竟老人家是真把她当亲生女儿疼的。
　　“还难受吗？”张灵江俯下身问尹瑜，声音柔和，“给你买了粥，是现在吃还是等一会儿？”
　　尹瑜有些意外，他以为张灵江会先跟杨锦锦说话。
　　“不难受。”他道，“都行。”
　　为了方便让尹瑜坐起来，张灵江让尹瑜一只胳膊抱住他脖子，然后借着力，一手揽住他的肩膀，一手把枕头立起来靠在床头，好让他等会儿靠上去舒服点。
　　尹瑜这辈子哪被人这么伺候过，在被抱着坐起身的时候脸几乎快要贴在他的脖子上，呼吸之间满是张灵江的味道，整个人感觉快要飘起来。
　　医院的每个病床都配备一个拉伸式的塑料桌板，平时不用的时候收起来就是护栏，用时拉出来就是一个轻便结实的小桌子，吃饭喝药什么的都很方便。
　　“能自己吃吗，”张灵江把打开盖、还冒着热气的米粥放到尹瑜面前，看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手没劲儿的话我可以喂你。”
　　“不用不用，”尹瑜拿起勺子，示意自己完全没问题，然后看了一眼张灵江给自己买的饭，好像是一碗炒饭，“你赶紧先吃饭吧，别管我，我又没残疾。”
　　“嗯。”张灵江忙了一中午，到现在一粒米也没吃，的确是饿坏了。
　　米粥还有点烫，尹瑜一边用勺子搅，一边撑着下巴看他吃饭，丝毫不觉得自己此时的行为多少带点变态。
　　说实话，看张灵江吃饭是一件很让人有胃口的事情。秀色可餐是一个因素，另一方面，他吃饭给人一种吃的很香的感觉，虽然吃的挺快，但动作从容斯文，看得出来家教很好。
　　“看我干什么？”张灵江总算发现了尹瑜的偷窥行径，咽下嘴里的食物。
　　“你那个炒饭看起来好香啊，能给我一口吗。”尹瑜嬉皮笑脸道。
　　要是朱治在这儿，看了尹瑜现在的样子，说不准会自插双眼。
　　他是尹瑜的饭搭子，最了解这小子吃饭时的怪毛病，严重洁癖，别说吃别人吃过的饭了，就连自己在他碗里夹一筷子菜都能把他惹毛。
　　“这个有点油吧。”张灵江本想拒绝，但越看尹瑜越可怜，最后还是心软了，把碗递给他，“就吃一口哈，吃多了难受。”
　　“哦。”
　　接过那碗剩了一半的炒饭，尹瑜乐得像捡到了什么宝一样，他好像根本忘记了“洁癖”这码事，用刚才张灵江用过的筷子，心里还怪美。
　　“小尹的情况怎么样？”杨锦锦坐在她公公床边，笑了笑，“我看他现在状态挺好。”
　　“有点脑震荡，背上也挺严重的，其他就没别的外伤了。”张灵江把自己的碗接过来，“没想到你还亲自跑过来一躺，马路牙子怎么样？”
　　“没大事就好，当时你给我打电话快吓死我了，赶紧往过跑。”杨锦锦道，“马路牙子在家跟我女儿玩呢，他俩倒是都自来熟，我走的时候已经混得不能再好了。”
　　“那就好。”张灵江笑笑。
　　老大爷半靠在床头，有些意外：“……你们都认识啊？”
　　“嗯，爸，这是我们动物园的小张园长，我老板。”杨锦锦对老人介绍道，“病床上那个是我的同事，我们动物园的兼职摄影师，现在还在念书。”
　　“呀，”老大爷没想到自己刚才闲聊的竟然是杨锦锦的大老板，睁大双眼，坐起身子想下床跟张灵江握手，被他和杨锦锦拦住，但还是不依不饶地握住张灵江的手，“真是缘分，竟然是锦锦的大老板，这段多谢照顾我们锦锦啊。”
　　“哪有哪有，”张灵江笑道，“杨姐专业能力强，做事也利索，是她不嫌弃我们摊子小，算起来我还得多亏杨姐帮忙呢。”
　　米粥是大小米混熬的，火候把握的很好，不像食堂里卖的米是米水是水。它熬得很浓稠，刚端过来的时候上面还浮着一层厚厚的米油，一看就知道很香。
　　尹瑜小学初中时其实是有点胖的，他们家早晚饭后习惯喝一碗小米粥，也是熬得很稠。小米粥养胃，也最胖人，直到尹瑜高中住校，每天不喝那两碗汤后才渐渐瘦下来。
　　对于尹瑜目前的情况，医生建议住两天院疗养一下，也方便之后拍ct复诊。
　　为了让病房的环境安静一点，张灵江特意换了一间单人的，跟老人家告别后，张灵江就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尹瑜搬去了新病房。
　　“我以前从来没坐过轮椅欸。”
　　靠在椅背上，尹瑜觉得一切都挺新鲜，要不是怕头晕，他估计还会不老实的四处张望。不止是第一次坐轮椅，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住院。
　　“你怎么什么都觉得好玩啊。”张灵江简直被小孩过于旺盛的好心态打败了。
　　“好奇嘛。”尹瑜笑道，“我以前还特别羡慕那些带眼镜的小孩，觉得戴着那两片玻璃特别酷，甚至还故意在晚上躲在被子里玩手机，就想把自己给弄近视了。”


第48章 他生来不是被保护者
　　张灵江笑笑：“那你没有成功嘛。”
　　“应该算成功了一半吧，”尹瑜道，“我现在有点近视，不过度数很低，平时一般不戴。”他说完顿了顿，补充道：“现在的小孩应该很少有不戴眼镜的吧。”
　　“那倒也是。”电梯到了，张灵江推着他进去，摁好楼层。
　　“对了，我等会儿室友要来。”尹瑜低头看手机消息，“我们学校周日晚上有晚自习，我让舍友帮我请个假，就告诉他们了。”
　　张灵江点头，然后想起了昨天和他们的见面，笑道：“本来说好要请他们吃饭，没想到再见却是在医院里。”
　　“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尹瑜小幅度的摇头晃脑，然后惊喜道，“欸，我现在转头不晕了耶。”
　　“大哥，别乱动。”张灵江一巴掌摁住他的脑袋，“好了伤疤忘了疼，中午难受不记得了？”
　　“我现在不是好了吗——”
　　“行了，别闹，啊，这两天老实点。”
　　等到了病房，尹瑜坚持要自己上床，表示自己真的已经没事了。张灵江拗不过他，只能站在他旁边，随时准备救人。
　　站起来的时候就像在地上蹲了很久，突然起身的感觉，脑部供血不足，两眼一黑，头晕得要命。
　　“没事吧？”张灵江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
　　“没事，我可以。”
　　尹瑜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然后迈着艰难地步子，一步一顿走向床边，四肢生涩得看起来像是新安上的一样。
　　疼啊，每走一步都好疼，爬山导致的肌肉酸痛和背部的刺痛，好像浑身就要散架了。
　　只是走到床边这短短十几步，他就已经半疼半累的满头大汗。
　　“……”张灵江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坐好，然后转身把轮椅靠墙放好。
　　说什么呢，问他当时为什么要救自己吗？
　　他会怎么回答，下意识吗，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
　　……其实对于感情这码事，张灵江一贯是不坦诚的。
　　活了二十六年，他只谈过一段不算恋爱的恋爱。当时答应这段关系是因为那个法国女生的攻势实在太过猛烈，加上身边朋友的起哄，好像他们不在一起根本没办法收场。
　　这段恋爱只存活了短短几个月，张灵江实在学不会怎么爱她，女生也意识到这是个无法用爱感化的人，主动提了分手。
　　至此，张灵江短暂的初恋就结束了。
　　这段关系后，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喜欢女生，还专门了解过同性恋这个群体，但最后发现自己貌似也对男性没有兴趣。纠结半年后，张灵江就看开了。大不了就单身嘛，不谈对象又少不了块肉。
　　他一直是相信缘分这种听起来挺玄乎的东西的，张妈妈本来还催过他，但经历过那场意外后，二老对他的要求一度降低到活着就行，也就不太管他谈对象这事了。
　　直到今年夏天，尹瑜像一束热烈到难以拒绝的阳光闯进他的生活。
　　这小孩，初见时太腼腆，混熟后太热情，分享欲旺盛，走路碰到一条可爱的萨摩耶也要专门拍下来给你看，说看，我今天见到一条超级可爱的耶耶欸。
　　小孩对他的心思清清白白地写在脸上，连转弯都不会，就这么莽莽撞撞的，一路奔进他心里。
　　可尹瑜毕竟是尹锋唯一的儿子，那天宋鸣轩跟他说明了尹瑜的身世，张灵江回家后特地上网查了查，然后就噤了声。
　　这种资产身价，是他这辈子做梦都不敢想的。虽然嘴上说着社会主义无阶级，现代恋爱不讲究门当户对，但事实上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一年的工资都比不上喜欢的人一个月的零花钱？
　　更何况，目前社会、尤其是老一辈人对同性恋的态度还是不甚明朗。虽然同性恋早已从精神病上除名，但好像还是一种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的东西。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尹瑜见张灵江半晌没说话，以为他在生自己随便乱动的气，“生气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乱动了，我都听你的话。”
　　张灵江看向尹瑜的双眼，里面甚至还带着些求饶的讨好。
　　“我没生你的气。”张灵江道，“我在生自己的气。”
　　“啊？？”
　　他这么一说，尹瑜人傻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开始生自己的气？
　　身为一个男人，不能什么事都躲在他背后，让他替自己解决的。张灵江心想。
　　他生来不是被保护者，他本身就是一把坚韧的伞。
　　“没事，”张灵江走到尹瑜身边，“就是刚才突然开悟了，关于一些成年人的问题，你听不懂。”
　　“喂，我也是成年人好不好，”尹瑜乐了，“不要看不起大学生啊。”
　　“好好好，”张灵江顺着他哄，“那现在大学生是不是该躺上床休息了呢？”
　　“……”尹瑜斜着眼看他，“你的语气真的好像我幼儿园老师。”他夹着嗓子模仿：“小朋友们，赶快上床睡觉觉了哦~”
　　“哈哈哈哈哈哈。”两人同时大笑，然后一时得意忘形的尹瑜笑了两声后，就开始抱着脑袋喊疼。
　　“哎哟，尹老师，你可有点身为病人的自觉吧。”张灵江把他捂着脑袋的手扒下来，给他按摩穴位，“好点没？”
　　“你还懂这个啊。”尹瑜道。
　　“皮毛吧，我妈喜欢研究中医，就跟着学了一点。”他一边揉着，好像突然想起了好笑的事，一边对尹瑜道，“有段时间她沉迷针灸，那一阵吓得我跟我爸都不敢回家。”
　　“怕挨针吗？”尹瑜笑道。
　　“嗯，可不是吗。”张灵江道，“后来她抓不到我们，就给自己扎，血飙了老高，把我俩差点吓死。”
　　“……阿姨真彪悍。”尹瑜竖起个大拇指。
　　“哎呦哎哟！”门被人推开后又迅速拉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俩继续、继续！”
　　是朱治的声音。
　　尹瑜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这思想龌龊的家伙肯定是误会了什么，虽然他跟张灵江现在的姿势，从门口的角度看来，真的很像……接吻。


第49章 哥几个来看病号啦
　　“怎么了？”陈大凯还没来得及往病房里看一眼，为首的朱治就着急忙慌地退了出来。
　　朱治满脸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的表情，皱着脸：“看来咱来的不是时候，多余了、多余了……”
　　“……！！”
　　除了陈大凯，其余四人的表情逐渐精彩起来。
　　“这么刺激？”王博帅闻言开始蠢蠢欲动，凑到门前，弯腰缩肩，偷偷摸摸地推开一条缝，“让我看看——”
　　狭窄的视线被青色的东西挡了个严严实实。王博帅不满地“啧”了一声，视线上移，张灵江正透过门缝祥和的冲他微笑。
　　“……”
　　王博帅后退两步，看到朱治在自己旁边，一把抓过来挡在自己面前，只露出半个卷毛脑袋。
　　“同学们来看尹瑜啊，进来吧。”张灵江笑道。
　　他们个个就跟鹌鹑似的走进病房，安静乖巧的不得了。
　　或许是自己心虚的原因，他们怎么看张灵江的笑容怎么核善。
　　“哈喽啊，”尹瑜靠在床头，笑眯眯地跟他们打招呼，“哥几个来看病号啦。”
　　朱治趁张灵江不注意，甩给尹瑜一个眼刀，把手里拎的袋子放到床头。
　　“这是我们集资给你买的水果。”他加重了“集资”的字音，意思十分明显：咱兄弟几个穷成这样了来看你都不空着手，感恩戴德吧你小子。
　　“谢谢哥哥们。”尹瑜笑道。
　　病房气氛十分局促，张灵江也明白自己在场这群小伙子们放不开，于是主动拿起水果：“你们聊，我去给你们洗几个水果。”说完看了尹瑜一眼，不放心地嘱咐，“收着点啊，别跟刚才似的。”
　　“OK，放心啦。”尹瑜道。
　　张灵江一出门，朱治就夹着嗓子，尾音十八弯：“OK，放心啦~”
　　“滚啊你！”尹瑜给了他一胳膊杵。
　　“哈哈哈哈哈。”众人笑作一团。
　　“速度挺快啊，尹哥，这么猛。”朱治犯贱的时候从来不怕挨打，一屁股坐到尹瑜床边，“怎么，受伤了就顺势来一个苦肉计，卖惨让人心疼心疼，然后……”他举起双手，大拇指对着大拇指，上下晃了两下，“么么？”
　　“没有！”尹瑜拍开他的手，半恼半羞道，“真没有，刚才是我头疼，他给我按按。”
　　“我信了。”张乐诚满脸正经的点头。
　　“我也。”田成林附和地点头。
　　全场没一个人说“不信”，却字字句句里写满了不信。
　　陈大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搞不懂他们在做什么，然后作为全场唯一的老实人，说了句正经的：“我们告诉班导了。他准了你一个礼拜的假，让你好好休息，不过落下的课程要自己去补。”
　　尹瑜感激地看向他，从来没有一次觉得陈大凯的形象这么正直过：“谢谢你，大凯。”
　　陈大凯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毛，打了个冷战：“不客气。哥你别这么看着我，瘆得慌。”
　　“不过说真的，你这伤到底是怎么弄的？”张乐诚问道。
　　尹瑜给他们发微信的时候只说了结果，没有讲事故发生的过程，就又简短的跟他们讲了一遍。
　　“……老尹，可能我有点阴谋论。”听完，田成林表情有点凝重，“但是你不觉得太巧了吗？那东西早不掉晚不掉，偏偏在你们靠近的时候掉？”
　　尹瑜也不是没这么想过，但当时的情况实在是太混乱了，他又不是过目不忘的记性，实在记不得当时上面具体有什么人。
　　……等等，他们当时在直播，说不定当时镜头拍到了什么东西。
　　“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啊？”田成林道。
　　“对，我差点忘了。”尹瑜立马翻出手机。他可以找到直播回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真是把脑子砸傻了，这么简单的事现在才想到。
　　至于仇家的可能性，虽然很小，但并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因为商业上的摩擦而找人寻仇的这件事虽然听起来很离谱，好像离现实生活很远，但确实很可能真真实实地发生在身边。
　　社会是存在两面性的，同一个城市，白天和晚上，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尹锋对他儿女的身份保护的很好，从没有在外界的媒体上公开过，但行业内的人想了解到还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指不定这老小子最近又惹上什么手脚不干净的人，跑过来专门寻他儿子的不痛快。
　　不过，尹瑜是为了救张灵江才受伤的，好像那场事故针对的人是张灵江的可能性大一点。
　　张灵江一个老实守法的三好市民，能惹到什么人？
　　排除了一遍张灵江身边自己认识的有嫌疑的社会人，尹瑜头一个想到了宋鸣轩。
　　他又想起尹岚当时对自己说的话：【我听别人说他私生活挺乱的，好像男女不忌，别被他带去奇怪的地方，提醒你一下。】
　　我靠，要真是因为这个宋鸣轩让张灵江受到什么伤，他就算推着轮椅，也得卸下个轮子来丢到那个姓宋的脸上。
　　心里这么想着，他手机的直播页面还没出来，电话铃声突然响了。
　　是他老爸打来的。
　　尹瑜叹了口气， 接起电话，看来是他那边接到消息了。
　　“喂？”
　　“怎么回事？”尹锋的声音是从没有过的严肃，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气，吓得尹瑜胆子都缩了一截。
　　“就，被砸了一下，没啥大事。”他道。
　　“没大事？”尹锋的声音更凶了，“都住院了还不叫大事，那在你心里什么算大事啊？出了事都不告诉我们，你知不知道我跟你妈妈听到你住院的时候有多担心！”
　　“你们果然派人盯着我……”尹瑜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没底气，“别吼那么大声，我现在脑震荡，医生说情绪不能激动的。”
　　“不盯着你能行吗？”尹锋的语气果然放软了许多，“医院那边有人照顾你吗，要不要爸爸跟你妈妈过去陪你？”
　　“放心，有的有的，我舍友现在都在呢。”尹瑜把手机话筒挪开一点，冲朱治他们使了个配合的眼神。
　　众人会意，一口一个“叔叔”叫的比谁都亲。
　　“叔叔放心哈，尹瑜我们保证照顾好！”
　　“肯定回家的时候又白又胖，不带痩一点的！”
　　尹锋无奈，叹了口气，也没法多说什么：“等会儿给你发个红包，给自己补补，也谢谢你的舍友们。”


第50章 尹老板，我很贵的。（二编）
　　电话那边传来老妈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和老爸抢手机。
　　“……说完了没，我跟小瑜说两句，都受伤了还那么凶孩子。”老妈拿过手机，语气立刻变得温柔起来，问他身体感觉怎么样啊，具体哪里受伤了什么的，尹瑜都乖乖一一应答。
　　“钱不够了千万记得跟妈妈要，出门在外，别委屈了自己。”接着，老妈的声音压低了一点，神秘道，“对了，我听小岚说你最近好像有喜欢的人，要不要妈妈帮帮你啊？妈妈可会帮人追小女孩儿了。”
　　“……”尹瑜咬牙，他就知道尹岚靠不住！
　　“不用，老妈。”他道，“我没有喜……”
　　张灵江此刻正好推门进来，手里兜着一袋洗好的水果，见尹瑜看自己，投来有些疑惑的目光。
　　话说到一半，尹瑜突然改口了：“我喜欢的不是女孩儿。”
　　不是“不喜欢女孩儿”，而是“喜欢的不是女孩”。
　　对象只特指一个人而已。
　　他说这话的声音不大，只有坐在他跟前的几人听到了，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这就直接出柜了？！这么毫无征兆的吗！
　　尹瑜就勇了这一秒，然后也没敢等他老妈的反应，直接把电话掐断了。
　　“你们吃水果吗？”张灵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还以为突然冷场是自己进来的原因。
　　“不了，谢谢。”众人忙不迭摇头，“我们得走了，晚上还得上晚自习，要来不及了。”
　　“张哥再见。”
　　“我们小尹就拜托给你了。”
　　“辛苦张哥！”
　　说着，宿舍几人就匆匆离开病房。
　　张灵江看着他们离开，又转头看尹瑜：“怎么突然就走了？”
　　“回去学习，卷我去了。”尹瑜接着打开直播界面，把回放拉到最后的部分。
　　画面里可以看到张灵江走到墙边，弯腰正要抱起马路牙子。镜头能拍的范围很少，只能看到张灵江弯腰的同时，房顶上有一双穿着工服的腿出现，把堆放整齐的钢材踢了下去。
　　“你看看这个。”尹瑜在这个画面暂停，把屏幕转向张灵江。
　　后者接过来，把进度条往前拉了一点，脸色越看越沉。
　　看视频里的情况绝不可能是碰巧，这主观恶性太大了。
　　“要报警吗？”尹瑜问道。
　　“嗯，我明天就去报警。”张灵江把手机递给他，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喜欢吃苹果吗？”
　　这两句话题转的太快，尹瑜眨眨眼，不理解但回答道：“喜欢？”
　　张灵江听完，坐到床边掏出小刀开始削苹果。
　　“这件事我来处理就行了，你这几天好好休息。”他垂着眼，削皮的动作有些生涩，尹瑜看着生怕他下一个动作削到自己的手。
　　“……要不我来？”看了一会儿，尹瑜实在看不下去了。
　　“不要。”张灵江很倔强。
　　一颗苹果，大概削了五分钟才递到尹瑜手里。
　　尹瑜看看小了一大圈的苹果，又看看张灵江隐隐期待的眼神，硬是把笑给憋了回去，很给面子地竖起拇指：“神迹，张哥削皮之神。”
　　啃了两口苹果，尹瑜才回过味来：“你哪来的刀？”
　　“下楼买的。”
　　张灵江显然发现了自己没有削皮的天赋，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扒橘子，剥好后放到床头，示意尹瑜等会儿吃掉。
　　等尹瑜好不容易吃完苹果和橘子后，张灵江又开始向香蕉下手，吓得他赶紧拦住。
　　“大哥，你喂猪呐。”他哭笑不得，“吃不下了，真吃不下了。”
　　“哦。”张灵江应了一声，然后收手。
　　尹瑜侧目偷偷看了他几眼，觉得他今天和平时有点不一样，但说不出来，就是觉得怪怪的。
　　“你不休息一会儿吗，”尹瑜道，“忙一下午了，我看着你都累。”
　　“没事。”停了手里的活儿，张灵江坐在凳子上，手肘放在膝盖上，两只手交叉虚扣，手指无意识地开始抠指甲边缘的硬皮。
　　他有些焦虑。尹瑜心想。
　　是因为视频里的那个人？
　　不对，在看这个视频之前，张灵江就一直处在这个状态。
　　难道是因为自己受伤的原因吗。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浑身鸡皮疙瘩的否掉了。
　　什么鬼，他竟然有这么肉麻的想法，太可怕了。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是因为什么缘由，张灵江现在的状态确实挺糟糕，得想办法让他歇歇。一下午又是换病房又是削水果，一点都不带歇的。尹瑜心想。
　　“请问，可以请张哥来陪我聊个天吗？”尹瑜把被子掀开半个，挑眉看向他，伸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
　　张灵江被他莫名其妙的这一举动逗笑了：“干嘛？”
　　“就躺被窝聊天嘛，有氛围感。”尹瑜道。
　　张灵江虽然觉得离谱，但还是顺着他。
　　身侧的床垫往下陷了一块儿，接着，张灵江就靠了过来。
　　尹瑜脑子里已经开始放烟花了。这种感觉非常微妙，好像有点紧张，又有抑制不住的高兴。
　　仔细一想，张灵江好像很少拒绝来自他亲密接触的要求。
　　“聊什么？”张灵江靠在尹瑜让过来的半个枕头上， 好笑地看着他，“珍惜时间哦，尹老板。我很贵的。”
　　“钱不是问题，”尹瑜十分豪爽，“先聊个俩小时的。”
　　至于这两个小时他们到底聊了些什么，尹瑜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张灵江说话的声音和回答的频率越来越小，最后竟然靠着他睡过去了。
　　他的呼吸很浅，眼皮偶尔不安分的颤动，好像下一秒就会惊醒。
　　尹瑜只敢在他睡着的时候近距离看看他。
　　眼底的黑眼圈又重了点，脸还是那么瘦，下巴冒出来一点青色的胡茬，眉心爆了两颗泛红的、小小的痘。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喜欢他身上的一切。
　　包括他的邋遢、他的疲倦、他的逞强。
　　张灵江。
　　他反复咀嚼着这个早被自己念了上百次的名字，感受着他名字的旋律。
　　多可爱的一个人。


第51章 警察还是骗子
　　“就是这个人是吗？”一个年轻警察站在监视器前， 监控画面暂停，定格在一个男性工人用脚踢钢材的瞬间，房屋下面就是刚弯下腰捡鸟的张灵江。
　　“嗯。”张灵江点点头。
　　“认识这个人吗？”警察转头去问工头。
　　工头是个四十多岁。胡子拉碴的秃头男人。他挠着下巴上的胡茬，歪着头“嘶”了半天，才从记忆里翻出这个人来。
　　“哦，认识、认识。”工头道，“他是新来的，性子孤僻，不大爱说话，我对他印象不是很深，只记得他好像叫老钱。”
　　“联系方式有吗？”警察又问。
　　“有！有记录的，等我找找……”工头低下头翻手机。
　　警察的意思是让双方调解一下，毕竟这件事造成的后果也不算很严重，案件目前为止的情况非常明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张灵江的胯骨靠在桌子沿上，没什么表情。
　　“欸，找着了，警察同志！”工头把手机屏幕转过去，“就是这个，钱多金，联系电话和住址都有。”
　　“嗯，谢谢配合。”警察用自己的手机拍了一张，然后放进兜里，抬头问道，“这个钱多金今天来了吗？”
　　“哎？”工头一愣，“等我打电话问问……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说完就转身去打电话了。
　　“麻烦了。”警察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从开始起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当事人。
　　他好像是这家动物园的园长，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
　　张灵江注意到他的视线，站直身子，脸上扬起客气的微笑：“辛苦了，这么早就出来办案。”
　　“不客气，本职工作。”警察又把目光放到监视器上，“我记得你说，后面那个救了你的男性是你的员工？”
　　“嗯。他暑假在动物园兼职，我们私交很好，所以开学后偶尔会回来帮忙。”张灵江道。
　　“急救电话是谁打的？”
　　“一个在现场的工人。”
　　“为什么不自己打？”
　　“我当时在判断他的受伤情况，情况太混乱了，就拜托别人帮忙。”
　　警察点点头，没再继续问下去。
　　很快，工头打电话回来了。
　　“警察同志，没来，组长说他今天正好请假了，病假。”
　　警察眉头皱了一下：“好，谢谢。”
　　“不客气。”工头笑的时候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配合警察是每个公民的义务！”
　　警察听了这句话，笑了，拍拍工头的肩膀：“要是每个人都有你这种觉悟，咱们的社会就真正变好了。”
　　既然钱多金没来，张灵江和警察就暂时离开了工地。
　　离开前警察麻烦工头给钱多金打了个电话问问情况，经了解后发现，他在家里休息。
　　现在大概是早上九点，张灵江是早上六点半离开的病房，琢磨着这个点尹瑜再怎么也应该起了，就给他发了个微信。
　　【起了吗？】
　　【给你买了早饭 保温盒里 应该还热着】
　　尹瑜很快回了消息。
　　【起了，早饭我看到了，已经吃啦[点赞]】
　　【谢谢张哥的爱心早饭。】
　　张灵江压了压上扬的嘴角：【去】
　　小破孩子，就会占嘴上便宜。
　　【你现在干嘛呢？】尹瑜见好就收。
　　【跟警察查昨天的事儿 那个人已经找到联系方式了】
　　【是吗？谁啊？】
　　【等确定了跟你说】张灵江道，【吃完好好休息 这边差不多了我就回去】
　　【嗷。[可怜][可怜]】
　　“跟女朋友聊天呐？”警察从后视镜看到张灵江掏出手机打字，还满脸笑容，不假思索道。
　　“啊？”张灵江愣了一下，然后含糊地点头，“嗯……算是吧。”
　　警察并没有打听隐私的意思，闲聊一句后就没有再多问。
　　很快，他们就到了钱多金家的楼底。
　　警察拿出手机，拨通了钱多金的号码。
　　“谁啊？”钱多金有点不耐烦，他就请一天假，怎么电话这么多。
　　“你好，是钱多金先生吗？”警察说话的时候特别板正，“你现在涉嫌一场故意伤害的案件，可以配合到警局了解情况吗？”
　　“……”钱多金那边没有多说话，而是直接把电话挂了。
　　“？？”这位警察可能是从业生涯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些懵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似乎是难以置信。
　　张灵江好意提醒：“可能是你这个开场白听着很像骗子，现在的很多诈骗都是这个套路。”
　　“有道理。”他点点头，然后第二次拨打了钱多金的号码。这一次他学乖了，直接报上了自己所属的派出所和姓名警号。
　　“我真的不是骗子。我们这边接到来自泰勒动物园的报案，监控中显示，你于昨日中午十一点二十九分，将屋顶的钢材踢倒，导致一名同志受伤住院。”
　　他说话的速度很快，像是生怕钱多金一言不合又挂电话：“我现在就在你的楼底，随时可以到你家门口，请你务必相信我！”
　　“呵呵，”钱多金听完这一通，冷笑一声，“那你就上来敲门吧。”然后再度挂断了电话。
　　“……”
　　看着显示被挂断的通信界面，警察的手握紧了些。这也难怪，脾气再好的人接连被态度恶劣的挂断两次电话也会有点怨气。
　　把手机放回兜里，他利索下车，关门的动静有点大。
　　张灵江也跟着下了车：“上去找他？”
　　“嗯。”警察表情有点气，“找他去。”
　　这名警察应该是从业不久，年纪看着跟张灵江差不多大。从刚才的电话内容得知，他名叫刘志，是本市某区某路派出所的民警。
　　钱多金住的是六层楼无电梯的老式居民楼，因此没有单元门楼禁这种东西。
　　两人很快就到了钱多金家的门口。
　　刘志让张灵江站在他身后，然后敲响了房门。
　　“你好，是钱多金家吗？”
　　屋子里很快传来了动静，出人意料的是，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
　　她一看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警服的人，有些惊讶。
　　“请问，警察同志，是有什么事吗？”女人问道。
　　刘志向她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请问钱多金在吗？”
　　“在。”女人往屋里撤了几步，然后转头叫道，“老钱，找你的。”


第52章 八千万，离开我的儿子（误）
　　喊完人，女人回头看看他们，神色有些平静的冷淡：“两位，进来坐坐？”
　　刘志点点头，走进客厅。
　　房间的装修比较朴素，但处处都显得很温馨。茶几上摆着新鲜的鲜花，沙发的扶手两侧垫有米白色的镂空花布。
　　钱多金的信息上显示的是未婚，那这个女人是他的什么人？
　　“操。”卧室的门从里侧被拉开，走出来一个穿着背心，顶着头鸡窝头的中年男人。他脸上的黑眼圈很重，身上的背心看起来像是穿了很长时间，腋下和胸前的部位有些发黄。
　　“妈的，还真来啊。”钱多金大喇喇地靠在墙上，一只脚蹭了蹭小腿后侧，然后又钻进拖鞋里。
　　“你就是钱多金？”刘志道。
　　“嗯。”他站好身子，理了理头发，行云流水的动作让张灵江很难不联想到十几年前很火的非主流风。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就叫钱多金。”
　　“……”刘志貌似不太想理他，看也没多看一眼，指了指一旁的张灵江，“认识他吗？”
　　钱多金看向他。
　　鹰勾鼻，人中很明显，脸瘦而窄，是个有些凶相的男人。
　　张灵江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人他之前不认识，更别提结过什么仇怨了。
　　“切，认识嘛。”没过几秒，钱多金歪着嘴笑，指了指他，“就，那个啥动物园的老板，记得他。”
　　“你和他有什么仇吗，或者他得罪过你？”刘志掏出小笔记本开始准备记录。
　　“……作甚，在我家给我笔录啊？”钱多金“咔咔”挠了挠大腿，然后伸出手指，点点张灵江，浑身满是吊儿郎当得劲儿，“也就你上次运气好，上次就是小打小闹，好心提醒你一下，最近出门小心点。”
　　“？”张灵江的脾气实际上也不小，“你有病啊？”
　　“操？你他妈——”钱多金好像没想到张灵江会反驳他，当即瞪大了眼睛，抄起脚上的拖鞋就要冲过去跟他干仗。
　　“给我闭嘴！”一直站在一旁沉默的女人终于爆发，一把夺下钱多金手上的拖鞋，然后顺势在他脸上扇了一拖鞋。“闹够了没有！？”
　　拖鞋扇在脸上，声音之响亮、清脆，让刘志也被吓得后退了一小步。
　　“跟你好好说不听是不是？！又出去找别人的麻烦了？”女人的表情比刚才钱多金发狠的时候还吓人，看起来像是要把他撕了，“还让别人出门小心点？你要干什么？杀人啊！？”
　　女人声嘶力竭的吼道。
　　钱多金显然是怕她的，可还是梗着脖子，硬生生挨了好几拖鞋，被打的地方很快多了几个通红的鞋印。
　　女人打完后，原地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把拖鞋扔到地上。
　　“警察同志，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他又做什么了？”
　　她刚发完脾气，脸颊泛着红，说话的声音还残留着刚才的凶劲儿。刘志也有些发怵，就把手机拍摄下来的监控视频给她看了。
　　“你是……钱多金的？”刘志问。
　　女人捋了捋鬓角落下来的头发，平静的看完了录像。
　　“目前算是同居关系。”她看向张灵江，“不过，我的前夫你应该认识。”
　　“他叫赵国盛。”
　　医院这边，尹瑜一大早是被他老姐的电话叫醒的。
　　“干嘛啊……”尹瑜困得眼都睁不开。
　　“你跟爸妈说了？！”尹岚的声音震得他耳膜生疼，赶紧把手机挪的远了些。
　　尹瑜脑子转了半天，才回忆起来昨天他一激动干出的事儿来。
　　“啊，算是吧。”他清醒了些，从病床上坐起来。回顾一圈病房，张灵江已经不在了，床头放着一个不锈钢保温桶，上面贴着一个便利贴，应该是他留下的。
　　“你跟你那小园长成了？”
　　“还没。”尹瑜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拿过保温桶。便利贴上是张灵江的字迹：早饭，趁热吃，我有事先走了。
　　光是看到这行短短的字，他脸上的笑意就藏不住。
　　“这种事不能着急吧？顺其自然啦。”
　　这底气一听就比上一次足多了。
　　尹岚笑了笑：“得，看来你最近感情生活挺顺利。行了，别美了，隔着电话都能听见你偷笑。赶紧想办法跟爸妈那边交代一下，他们都不敢主动给你打电话，怕控制不住情绪刺激到你。”
　　“……他们什么反应啊？”想到爸妈那边，尹瑜就有点发虚。
　　“不太能接受吧，特别是老爸，你知道嘛，他一贯比较传统。”尹岚说完笑了两声，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还让我保密呢，结果还是自己嘴上没个把门。”
　　一提这个尹瑜就来气，道：“还不是你先跟老妈说我有喜欢的人……算了，早坦白也好，让他们接受的时间长一点。”
　　“你倒是好心态。”尹岚叹了口气，“昨晚我回家差点没被吓死，老爸一直躲在书房里抽烟，老妈也不说话，吓得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闻言，尹瑜沉默一会儿，道：“好，我会和他们好好聊的。”
　　“别跟他们生气啊。”尹岚不放心道，“爸妈年纪都大了，这种事接受也得有个过程，别指望他们一上来就理解你。”
　　“嗯，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儿，这种道理还是明白的。”
　　说完该如何跟爸妈出柜这个话题，姐弟俩又闲聊几句，才挂断电话。
　　虽然发愁，但尹瑜还是控制不住脑子，忍不住胡思乱想。
　　他老妈会不会像黄金八点档肥皂剧里的恶婆婆一样，甩给张灵江一张八千万的卡，让他离开自己的儿子？
　　张灵江那时候会是什么表情？以他那种脾气的人，在那个场合应该会疯狂憋笑吧。
　　不过这种事也就只能在脑子里想想，要是真发生，尹瑜估计会恨不得抽死自己。
　　早点坦白好啊。
　　往坏里想，就算他们不接受，跟他发火，要打断他的腿，至少这怒火牵及不到张灵江身上。毕竟是自家儿子喜欢人家，千错万错也是自家孩子的错，怨不得别人。
　　如果他们可以接受……如果，万一他跟张灵江未来有一天真的在一起，他也能大大方方的把他介绍给自己的父母：
　　看，这就是我喜欢的人。


第53章 诬陷
　　等张灵江最后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临近中午了。
　　尹瑜正盘腿坐在床上戴着耳机看手机屏幕，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还挺专心，连他进门都没注意到。
　　“看什么呢？”张灵江径直坐到他身旁。
　　尹瑜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然后摘下一只耳机。
　　“民法视频。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啊，那边解决了？”
　　“是你戴着耳机没有听到吧。”张灵江笑了笑，“嗯，解决了。”
　　“具体怎么回事？”尹瑜放下手机，他上午等的时候差点没有一个电话给宋鸣轩杀过去。
　　“啊，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
　　当时从女人口里听到赵国盛的名字的时候，张灵江人很懵。
　　他光知道赵国盛之前是干警察的，但后来好像犯了什么错，被人家给开除了，其他的情况就不甚了解了。
　　“赵国盛？！”刘志的反应看起来比张灵江反应大多了，看着女人，“你是他的老婆？”
　　女人好像难以忍受“赵国盛的老婆”这个称呼，皱眉强调道：“是前妻。”
　　“你认识他？”张灵江问。
　　“当然，咱们这片的派出所很少有人不认识赵哥，最起码也听过他的名字。”刘志道。
　　“切~”钱多金揉着身上的拖鞋印，撇嘴道，“可不是嘛，当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都捅到政府那去了，谁不知道啊。”
　　“姓钱的，你闭嘴！”女人猛地转头骂道，眼角含泪。
　　“说事实而已。”钱多金耸耸肩，“他都能干出那种事来，还怕人说啊。”
　　“所以，你去施工地找他的麻烦，就是因为赵国盛在那儿工作？”刘志问。
　　“嗯。”钱多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正眼也不看他们一眼，“他那种人渣就活该家破人亡。他离职后，这片哪家店敢招他？”
　　说着，他看向张灵江：“你说的没错，我不认识你，跟你无冤无仇，但你不该瞎了眼招赵国盛那号败类！”
　　“你最好嘴巴放干净一点。”张灵江警告道。
　　他刚来这里不久，不知道刘志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那件事”是什么。但就他这段时间对赵国盛的了解来看，他是一个对孩子耐心、对家庭负责的男人，绝对与他们口中的“败类”“人渣”沾不上边。
　　“你不会不知道他干过的那档子事儿吧？”钱多金嘬了嘬后槽牙，歪嘴道，“三年前，赵国盛趁职务之便，猥——”
　　“闭嘴！！”女人忍无可忍，尖叫道，“够了！你就非要把这件事掀出来再说一遍吗？！”
　　“明明一直放不下的是你吧！”钱多金也怒了，上前道，“何娟，你就是仗着老子喜欢你！我过去找赵国盛的麻烦，你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都默认了吗？！现在在这儿装什么清高？！”
　　“冷静！”刘志怕两人吵架出什么意外，忙上前拉住钱多金，“不要吵架啊！两位，冷静、冷静。”
　　她一直含在眼眶里的眼泪终于落下。
　　何娟的表情十分平静，带着几分悲切。
　　“是，我承认。是我放不下，我恨死他了。”
　　“我放弃自己的事业，消磨自己的青春，把自己熬成了一个黄脸婆。可他呢？他竟然在外面趁职务之便猥亵女孩。”何娟笑了笑，把脸埋进手掌里，声音哽咽。
　　“满意了吧，说出来你就满意了吧？”
　　“不是！！”刘志一面拦着钱多金，一面扭头对何娟喊道，“你们都误会了！”
　　“当年那件事根本就是个诬陷啊！”
　　此言一出，满屋寂静。
　　何娟缓缓抬起头，表情有些吓人，眼睛直直盯着刘志。
　　“你什么意思？”
　　“就是……”刘志被盯得发毛，抓着钱多金的手也松开了，“赵哥根本没有对那个女孩做过什么，整件事就是诬陷。”
　　“诬陷？”
　　“——我恨了这么多年，你现在却告诉我是诬陷？”何娟的眼睛通红，“他自己没长嘴吗？我问了他那么多边，屁都放不出来一个，你现在却告诉我这就是个诬陷？”
　　刘志沉默片刻，道：“赵哥不说，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何娟站在原地冷静了半晌，然后抓着刘志的肩，把他往门外推。
　　“请走吧。”
　　“等等！”刘志抓住门框，“同志！钱多金我们要带走！请配合我的工作。”
　　“……”何娟停下动作，回头看了钱多金一眼。
　　钱多金蔫蔫地走出门，刘志怕他逃跑，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等他们三人都走出门外，何娟撑着门把手，好像全身的重心都放在了上面。
　　“非常抱歉，”她看着张灵江，脸色惨白，“这件事……该有的赔偿、该负的责任，我们都会承担。非常抱歉。”
　　说完，她就把门关上了。
　　“……”张灵江眨了眨眼。
　　短短十几分钟，信息量着实有点大。
　　尹瑜听完后，沉默片刻，不予置评。
　　事到如今，整件事的原委已经非常清晰了。钱多金在动物园施工现场恶意踢倒钢材伤人，纯属就是为了给何娟泄愤。
　　现在钱多金被依法行政拘留，关押在看守所里。
　　“不过，原因确定了就好，”他松了口气，抛开赵国胜的家事不谈，“至少可以确保以后没有人会再找你麻烦了。”
　　“嗯。”张灵江看了看他，换了个话题，“今天又好点了？看你精神不错。”
　　“头已经差不多了，就是背疼。”尹瑜道。
　　“上午给你换过药了吗？”张灵江坐得更近了些，“转过来我看看。”
　　“哦。”
　　尹瑜很配合地背对他。
　　衣服掀开，背上是一片触目惊心的青黑，不过好在肿已经消的差不多了。
　　尽管张灵江的动作已经很小心了，不经意触碰的动作还是疼得尹瑜“嘶”了几声。
　　“碰疼你了？”张灵江很快收回手，把衣服放下去，歉意道。
　　“还好，不疼。”尹瑜咬牙道。
　　全身上下就嘴最硬。看着他的样子，张灵江又心疼又好笑，也不想戳穿他的谎言。
　　“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一提吃饭，尹瑜整个人就蔫巴了，可怜巴巴地看着张灵江，妄图博取他的同情：“老大，今天中午吃点别的行不行，我昨天晚上做梦都是自己在喝白粥。”
　　张灵江其实不大会照顾人，这是他第一次实践上手。因此医生让吃清淡的，他一律都是给尹瑜安排白粥，每次问他想吃什么都是走一个流程，不管他说是想吃麻辣烫还是涮火锅，最后到手的都是一碗粥。


第54章 还不得把你弟弟吃了
　　看着尹瑜的眼神，张灵江突然从心里生出一股愧疚，好像自己是在虐待他一样。
　　“那我去问问医生。”他摸了摸鼻子。
　　被询问的医生也感到有点无奈，其实尹瑜的这种情况，只要不刻意吃重油重盐重辣的食物，平时的日常饮食是可以吃的。
　　于是在连着吃了三顿白粥后，尹瑜终于含泪吃上了正常的饭菜。
　　“对了，”张灵江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破碎的相机，放到他身前，“你的相机我拿回来了。不过好像已经摔坏了。”
　　尹瑜接过相机，简单转动检查了一下。相机的镜头碎了，里面的零部件估计也有一定程度的损坏。
　　如果要找专卖店维修的话，花的费用也估计得要个大几千。
　　“没事，坏就坏了。”他只看了两眼就放到一边，然后扭头冲着张灵江乐，“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回头再买一个。”
　　张灵江对相机这类并不是很懂，不过尹瑜手上的是个知名国际牌子货，少说也得好几万，尹瑜却能满不在乎的说不要就不要，足见其手头是真不缺那点。
　　尹瑜在医院又住了三天，在拍片检查没什么问题后就出院上学了。
　　期间何娟来过一次，她的状态看起来很差，明明距离上一次见面只隔两天不到，整个人却看起来清瘦了很多，薄得像一片纸，风一吹就能倒。
　　钱多金现在被关在看守所接受劳动改造，起码得好几个月才能放出来，出来后也还有相同刑期的社区矫正，够他吃一壶的了。
　　“非常抱歉。”除了这句话，何娟好像对两人并没有什么想说的了，把钱留下后就走了。
　　不知道她有没有和赵国盛单独聊过这件事。
　　在尹瑜出院一天后，赵国盛来找过张灵江，他大概是才得知这件事，脸上说不清是什么神情，见了张灵江第一眼就很正式的鞠躬道歉。
　　关于那件事的细节，赵国盛并没有揭露过多。张灵江也不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他连自己的老婆都不愿意告诉，就算是自己被开除，败坏名声，家庭因此破碎也在所不惜。
　　“园长，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这件事会影响到你。”平时那么硬汉的汉子，现在看起来却快哭了，“要不还是把我开了吧，我留在动物园只会招惹麻烦。”
　　“没事，”张灵江对他道，“钱多金的事儿跟你没关系，他已经得到该有的教训了。”
　　好不容易把赵国盛劝回去，没过多久，尹瑜那边却又发来了消息。
　　【[图片]】
　　【你放在保安室的？上面贴着我的名字和电话。】
　　图片是一箱子牛奶。
　　【里面还塞了钱？】
　　张灵江看了看：【应该是老赵给的 你先拿着 回头我补给他】
　　这件事以后，两人的生活都恢复了平静。
　　落下了好几天课的尹瑜一到学校就开始疯狂地补笔记、上早七、晚自习，步入重复的生活，每天都在忙碌，但却又不知道在忙什么。
　　不过他一直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事情，却又想不起来具体忘了什么。
　　另一边的尹家，尹妈妈坐在沙发上梳头发，看到梳齿上带下来的白发，叹了口气。
　　“小岚啊。”她把梳子放到桌面上，起身去找她的大女儿。
　　尹岚小时候其实也是个假小子性格，比较闹腾，不过跟尹瑜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天使。尹瑜小时候是典型的窝里横，在家牛的跟小霸王一样，在外就怂唧唧地抱着她的腿，动不动就哭着让妈妈抱。
　　“怎么了？”尹岚此时正坐在床上看剧，享受难得的放松时间，听见老妈叫她，放下平板走出卧室门。
　　“妈妈想跟你聊聊。”老妈面带愁容。
　　一看这个表情，尹岚就知道她想跟自己聊什么，无非是尹瑜相关的事儿。
　　“哎呀，妈——”她从背后贴住老妈，把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你别一天到晚总愁那小子的事儿了，你看看你，眼角的细纹都多了。”
　　老妈叹了口气：“我怎么能不操心。听说那个圈子都挺乱的，小瑜单纯，我怕他被外面不好的人骗了。”
　　尹岚没忍住，乐了一声。
　　“你要是担心这个，那你就放心吧，”她道，“他单纯？那小子可精着呢。而且他喜欢的人我也见过，是个不错的人。”
　　“是吗？”老妈眨眨眼，然后扭头在尹岚的手上轻轻拍了一下，嗔怒道，“你什么都知道，不早点告诉我，就看着我每天发愁啊。”
　　“那不是你也没问吗。”尹岚试图撒娇。
　　“你有照片吗，长什么样啊，人品怎么样？”过了一会儿，老妈还是忍不住过来问。
　　尹岚想了想尹瑜让她保密的话，又想起他上一次打电话的时候那个嘚瑟和势在必得的语气，微微一笑，点开微博。
　　“不过在看之前你得保证。”尹岚摁着老妈的手，直视她的眼睛，压低声音，“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绝对不能告诉他。”
　　老妈也压低声音，用另一只手比了个OK的手势。“明白。”
　　仪式完成，尹岚把手机递过去：“看，就是这个。”
　　她给老妈找的刘万拍的照片和上一次转发的澄清视频。
　　老妈双手接过手机，几张照片划拉了半天。
　　“哎呦……”她发出一声感叹。
　　“怎么了？”
　　“看着有点凶呢，怎么还跟老虎狮子站在一块儿啊，背上还老大一条疤。”老妈转过头看向尹岚，脸上是真切的担忧，“我咋怕人家把你弟弟给吃了呢，就他那个蠢样儿……”
　　“哈哈哈哈，”尹岚放肆地笑了两声，指指手机，“你看最后一张了吗，有尹瑜。”
　　老妈很快划到最后一张。
　　照片上，张灵江垂眸捏白雪的耳朵，而尹瑜则直勾勾地盯着张灵江看。
　　那眼神，亲妈看了简直无话可说。
　　好歹是从小养到大的，她却从来没见过尹瑜用这种眼神看过别人。
　　“……”
　　老妈沉默片刻，然后伸出手指在尹瑜的脸上不停地点点点，好像在隔着屏幕揍她不争气的儿子，“遗传我什么不好，非要遗传我犯花痴的毛病！”
　　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老妈还是比较放心尹瑜看人的眼光的。看过视频后，她更是觉得小瑜喜欢的人也是个不错的孩子。
　　“他俩成了吗？”老妈问道。
　　“还没。”尹岚笑笑，“是你儿子先喜欢的人家，不过他追人的技术不行，还没追到手。”
　　老妈的表情有点嫌弃。“追人都不会，也不知道问问我，追小男孩我更有经验啊，一追一个准。当年你爸那么难搞，还不是被我拿下了？”
　　“老妈威武。”尹岚鼓掌道。
　　从书房出来接水的尹锋路过，见母女俩气氛热闹，也凑过来问了一句：“你们聊什么呢？”


第55章 晚上别回来了
　　“没什么，”老妈特别迅速的把手机屏幕关掉，笑道，“跟闺女聊我以前的事儿呢。”
　　尹锋笑笑，跟她腻歪了几句就回书房办公了。
　　“哎。”老妈扭过头，把脑袋搁在尹岚的肩膀上，“你爸这个老顽固，自从上次知道小瑜喜欢男孩子，就计划飞过去打断他的腿。”
　　尹岚没说话，垂眸看着用食指缠绕自己发丝玩儿的老妈。
　　“儿孙自有儿孙福嘛。小瑜娶不回来媳妇，大不了领养，或者你钓个金龟婿回来入赘，”说完，老妈先哈哈笑了起来，顶了顶尹岚，开玩笑道，“怎么样，大闺女，有把握吗？”
　　“小问题。”尹岚也笑了，“你想要个什么样儿的，我转头就给你抓回来一个。”
　　“家庭条件无所谓，只要对你好，你自己喜欢就行。”老妈坐起来，托腮看着尹岚，“有喜欢的男孩就带回来给妈看看。你说你，念书的那会儿不让谈，你可劲儿偷着谈，现在能谈了，身边却一个男孩儿也没有。”
　　说完，老妈眨眨眼，凑近道：“不会是还喜欢那个小同学吧？”
　　尹岚脸一红，上身后倾：“妈！”
　　“好好好，”老妈一边笑一边举手投降，“我不说啦。回头跟你弟弟说一声，有空给我打个电话，还有让他最近别联系你爸，他一个人消化消化。”
　　“……”尹岚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应道，“哦，知道了。”
　　关于B站的那场直播，两人在事后做出了回应，说掉落钢材事件纯属意外，虽然有眼尖的粉丝注意到了钱多金的腿，提出了疑意，但还是被尹瑜用“巧合”和“角度问题”搪塞过去了。
　　渐渐地，也就没人再提了。
　　或许是因为尹瑜伤还没好的缘故，张灵江来学校找他的次数直线上升，最频繁的时候一两天就来一次。
　　次数多了，连保安大爷也认下了这个年轻人。每次一见他，就咧嘴跟他打招呼：“又来找弟弟啦。”
　　每到这时候，张灵江只能尴尬一笑，然后点头应下。
　　王博帅经常调侃尹瑜比他和他女朋友还恩爱，他俩见面的次数都没这两人多，时常一两个月才能见上一次。王博帅和他的女朋友是同市异校，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但大学所在的区不同，公交通行需要好几个小时，打出租也是五十起步。
　　不过跟住在郊区的张灵江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面对这种调侃，尹瑜总是以一脚踹过去来作为回应。
　　为了防止张灵江来的时候自己在上课，让他跑空，尹瑜还特意把自己的课表发给了他。
　　张灵江来找他的的时间都不长，说怕耽误他学习。
　　他每次来的时候都带着一些东西，有时候是一兜子鸭货，有时候是小饼干或者酸奶。
　　尹瑜不忙的时候会和他在校门口聊天，经常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好像跟他有说不完的话。聊的也不是什么有营养的内容，大概就是这段时间关于学校里的小八卦或者对某个老师无语操作的吐槽。
　　不管他说什么，张灵江听的都非常认真，总是微笑着看向他，偶尔附和或发表自己的看法。
　　在出院没几天后，尹岚给他发过微信，大意就是说他跟张灵江的事儿老妈已经知道了，接受良好，而且对小园长还挺喜欢的，现在比较难搞的是老爸。
　　尹瑜一听，都忘了先指责尹岚的泄密行为 ，当下心就稳了大半。
　　老妈同意基本就没问题了。
　　毕竟他爹老尹在家里是什么地位，姐弟二人都心知肚明。这事儿只要过了老妈那关，老爸那边就只是时间问题。
　　尹瑜背上的伤大概在两周后才消的差不多，但还是依稀能看到一些残留的淤青。
　　“你干啥去？”朱治坐在床上问道。
　　他刚爬上床，掏出手机准备开一局游戏，就看见尹瑜正穿外套，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哦，去环联。”尹瑜抬眼道。
　　“啧。”他撇嘴，“周五刚下课就急着出去玩啊，也不嫌累。”
　　环联那边有一个很大的夜市，里面的小吃种类很多，而且量大实惠，大一的时候他们宿舍经常一起去那儿改善生活。
　　“你个单身狗懂什么，”王博帅挤眉，“肯定是和张哥一起去，跟人家在一块儿哪有什么累啊。”
　　“哦——”朱治一脸“我懂～”的荡漾表情，然后趴到床边探出脑袋，“晚上还回来不？”
　　尹瑜无语地抬头看他一眼：“当然，不然呢？”
　　“干脆住外面得了，反正明天周末，不上课。”张乐诚哈哈乐道。
　　尹瑜对这群恨不得把他打包卖出去的舍友简直无言以对，抓起手机塞进兜里，转身摆摆手：“不跟你们说了，走了。”
　　不过有一点他们倒是没说错，他的确是跟张灵江一块儿去。
　　张灵江虽然来这儿有半年多时间了，但绝大多数时候都在郊区的动物园里呆着，因此对市区的很多地方都不大熟悉。最近动物园那边装修步入正轨，用不着张灵江天天盯着，尹瑜也琢磨着好好带他玩一圈，放松放松。
　　刚一出校门，尹瑜就看见了张灵江停在路边瞩目的老头乐，但奇怪的是没在附近见到人。
　　他心里纳闷，环顾一圈都没找到人，就准备给张灵江打个电话，刚掏出手机，肩膀就被人从背后猛地揽住。
　　被揽住的同时，尹瑜就知道是谁了。
　　一转头，果然是张灵江笑的放肆的脸。
　　“哈哈哈，”他满脸得逞的表情，顺势揽着他的肩膀站在他身侧，“吓到你了没？”
　　“大哥，你好幼稚。”尹瑜虽然嘴上嫌弃张灵江幼稚，但脸上笑得很欢，身子无意识地往他那边靠。
　　“背好的怎么样，还疼吗？”张灵江只揽了一小会儿，很快就松开手，摁了一下别在腰间的车钥匙。
　　不远处的老头乐发出解锁的“咔哒”声，前灯闪了闪。
　　“好的差不多了，不使劲儿摁不疼。”尹瑜道，“阿瑟丽丽它们呢，还在隔壁动物园住着吗？”
　　“嗯，”张灵江拉开车门，“不过咱这边的临时收容所也建的差不多了，估计再有一个礼拜就能接回来。”
　　“我都好长时间没见了，”尹瑜说着，也上了车，“还真有点想它们。”
　　“很快就能见到啦，”张灵江像想起了什么，突然乐了，“再不接隔壁动物园都要急了，他们那边恨不得天天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把它们接回去，说动物园都快被吃垮了。”


第56章 我就喜欢可爱的
　　“哈哈哈哈哈，别把人家给吃穷了。”尹瑜笑道，“回来就好，要是不回来我还打算下次放假去看看它们呢。”
　　下次放假正好跟中秋国庆撞在一起，假期总共有八天，算个难得的小长假。
　　老头乐的座椅位置还是那么小，一坐上去，尹瑜的大腿面几乎都能贴住他的肚子。
　　“你最近是不是胖了？”张灵江开着车，侧目看了他几眼，“怎么感觉比平时还挤。”
　　“……”尹瑜抱着膝盖，撇嘴看他，“不是你喂的吗。”
　　张灵江不置可否，哈哈笑了两声：“那不是怕你跟不上营养嘛。没事，胖点好，胖点健康，太瘦了不好看。”
　　“我最近每天都有跑五公里的，腹肌都练出来了，不信你摸。”要不是时机不合适，尹瑜恨不得当场把自己衣服给扒了，让他看看自己刚练出来不久的腹肌。
　　“好好好，不胖，我的错，”张灵江笑道，“知道你有腹肌，前几天不是刚给我发过吗。尹哥超猛的。”
　　天知道尹瑜一张腹肌照甩过来的时候张灵江的心情。他那会儿正在跟他老妈打视频，照片的光线昏暗，小图看不清内容，点开一看，他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
　　谁教这小破孩子咬住衣服拍照的？！
　　这种感觉就跟在家长眼皮子底下干坏事一样，心虚得要命，他大概只匆匆晃了一秒，然后就马上点掉了。
　　张灵江本来怀疑尹瑜发这张照片过来别有深意，结果下一秒，对方发来的文字却满是不设防的、单纯的嘚瑟。
　　果然，不能用他肮脏的思想来揣测尹瑜的意思。
　　你以为他是在暗示你，搞点小暧昧啥的，结果人家就是告诉你：嘿！看！哥们也有腹肌啦！
　　“发过吗，不记得了。”尹瑜抓抓头发，反正坐车也没事可干，干脆点开聊天记录开始翻。
　　“嗯，我这张照片拍的还是挺好看的。”他很快找到了那段聊天，然后打开照片，开始自我欣赏，“看看这腰、这腹肌、这手、这脸。啧，帅。”
　　张灵江简直要被这小孩整无奈了，好笑道：“嘿，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自恋。”
　　尹瑜“啊”了一声，扭头看他：“那你觉得我不好看吗？”
　　语气黏黏糊糊的，有恃宠而骄的嫌疑。他好像根本不担心会从张灵江嘴里听到否定的回答。
　　“好看好看，当然好看，”张灵江脸上憋着笑，顺着他道，“尹哥天下无敌帅，是我见过最帅最有魅力最有才华的小男孩。”
　　“是男人，”尹瑜纠正道，“我都二十啦，过了今年的生日就二十一了。”
　　“小男孩听起来多可爱啊。”
　　尹瑜摇摇食指，一副很懂的样子：“no，可爱在成熟面前不堪一击。”
　　“啊，可我喜欢可爱的。”
　　张灵江说这话的时候没过脑子，嘴皮子一秃噜就出去了。
　　“……”
　　两人都默契地没说话。一个目不斜视开车，一个扭头看风景。
　　半晌，尹瑜半掩着嘴，盯着窗外，结结巴巴问道：“那，那你喜欢哪种可爱的？”
　　这话刚说完，张灵江就“噗”的笑了出来。
　　要命，太可爱了，谁懂。
　　夜市离尹瑜他们学校并不远，只有十多分钟的车程。他们到的时候还很早，大概是下午五点半左右，里面的摊位还不是很多。
　　“我们好像来早了。”张灵江道。
　　“正好，要的就是这个点。”尹瑜摇头道，“你第一次来，当然得看看摆摊时候的场面。那可相当壮观，就跟书上写的……”他突然忘了那句话该怎么说，皱眉回忆道，“雷……雷什么来着？下一句宫车过也。”
　　“雷霆乍惊，宫车过也。”张灵江提示道，“《阿房宫赋》。”
　　这不服不行。
　　尹瑜举起大拇指：“张哥文化人，我早都还给语文老师了。我是：有文化，但不多。”
　　“也就记得那两句，正好撞上了。”张灵江笑道，“走吧，先逛逛。有什么推荐吗？”
　　“好多家都还没来，我看看哈。”尹瑜看了一圈，然后锁定了目标，“那家。他们家淀粉肠炸的特别好吃，撒的干料跟别家不一样，很香。”
　　“好。这片地儿你熟，今晚跟你混。”张灵江笑道。
　　“那必须，”尹瑜乐道，“今晚保管给你安排的稳稳当当的。”
　　他说这话的语气带着点东北腔，让人莫名想起“老妹儿跟哥处”的某位东北汉子。
　　“老板，两根炸淀粉肠。”
　　“好咧，五元扫码。”
　　没过一会儿，尹瑜接过两根热气腾腾的淀粉肠。他把其中一根递给张灵江，然后拿着自己的草草吹了两口，等不及放凉，直接啃了一口。
　　外皮被炸的酥脆，里面却是滚烫柔软。加上外面撒的不知名金色干料，香得不得了。
　　尹瑜已经很久没来吃过了，想这一口想了很久。
　　“慢点，别被烫着。”张灵江看他猴急，提醒的同时又觉得好玩，“你这么喜欢吃啊。”
　　“嗯。我想这家淀粉肠很久了，校门口的没这味儿。”尹瑜被烫得直嘶哈喘气。
　　张灵江从小的家教算是蛮严的，家长很少允许他吃路边的小吃摊，觉得不卫生。
　　但小孩子嘛，家长越不让吃，心里就越是痒着想吃，所以他以前总是会从早餐费里抠出来一点，悄悄藏好，等凑够后就偷偷摸摸地去买。不过自从被他老妈发现后，他就断了零花钱这条财路，差点没把他气哭。
　　上学的时候父母管着，后来脱离了管控读大学，人却跑到了国外，就更没得吃了。
　　张灵江低头尝了一口。外酥里嫩，油炸的香气，干料的酥脆和咸香，肠特有的咸甜味，一股脑全涌进来。
　　“怎么样，好吃吧？”尹瑜期待地看向他，等着他的反馈。
　　“嗯，好吃。”张灵江嘴角沾了一点干料，“跟我们小学门口卖的一个味儿。”
　　得到“和记忆里的一个味道”这么高的评价，尹瑜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嘿嘿笑，有点得意道：“那就好，我的眼光果然没错。”


第57章 紧张到快爆炸了！
　　啃完淀粉肠后，尹瑜又拉着张灵江买了钵仔糕，每个口味都来了一个。
　　“你尝尝这个，这个味道特好吃。”尹瑜把蓝莓味的叉到他的纸盒里。
　　钵仔糕冰冰凉凉的，Q弹软糯，是清甜的水果味儿。
　　张灵江本身就挺喜欢吃甜的，因此对这种小甜食基本没有什么抵抗性。
　　两人边吃边逛，大部队来的时候，他俩正蹲在地上，一人啃着一个热奶宝。
　　“哇哦。”张灵江惊叹一声，站起身，看向远处浩浩荡荡驶来的摊贩车队。
　　他们有的用三轮车拉着自己的摊位，有的是直接拉着或推着摊位走。摊位的招牌立得很高，乍一眼望过去竟然有种铺天盖地的压倒般的气势。
　　等车队走近一些，巨大的轰鸣声让地面都在震颤，即使人跟人紧挨着，互相之间说话也可能听不大清。
　　“好多车啊！”张灵江大声道。
　　“你说什么？”尹瑜听不清，眯着眼睛喊道。
　　“我说！”张灵江一只手呈喇叭状放在嘴边，凑到尹瑜耳旁道，“车好多啊！”
　　“嗯，”尹瑜这次听清了，回道，“等会儿人也会很多！”
　　摊位老板们对于这种大迁徙的场面已经很熟悉了，每个摊位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那么多的摊，不过十多分钟就摆放到位了。
　　“完蛋，热奶宝真占肚子，我现在都有点饱了，”尹瑜揉了揉自己的腹部，“早知道不先吃它了。”
　　“这才哪到哪，就吃饱了。”张灵江笑他小鸟胃。
　　现在夜市上的人也逐渐多起来，一些热门的摊位前也早早排起了长队。
　　“我记得有一家拇指生煎包很好吃，”尹瑜自然地拉住张灵江的手腕，扬扬下巴，“走，我们找找去。”
　　“你不是饱了吗。”对于抓手腕这种控制性强的动作，张灵江有点不习惯，但也没有挣脱，而是顺着他的动作往前。
　　“哎呀，走着走着消化完了不就又饿了嘛。”尹瑜走在前面，看不见表情。
　　张灵江没接话，而是低头看着他抓着自己腕子的手。
　　关于尹瑜的手，张灵江并不陌生，毕竟上次在医院他昏迷的时候就一直抓着来着。
　　说实话，尹瑜的手很漂亮，但不是那种纤细柔弱的漂亮。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能从手背上凸起的青筋中窥得这薄薄皮肉下蕴藏的力量。
　　毕竟还是孩子，没干过什么重活，所以手掌基本没什么茧子，只是右手中指第一个指节处有一个凸起的硬包，微微有些变形，是从小写字形成的老茧。
　　现在的小孩好像都有这个老茧。
　　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张灵江正在走神，一时失去平衡，重心一歪就往地上栽。
　　“欸！”几乎是同时，尹瑜右手一紧，转身一抓一扯，接着左手捞了一把，就把张灵江稳稳扶住了。
　　撞人的是一对小情侣，刚才在路上打闹，没注意路人，不小心撞张灵江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意识到撞到人后，女孩立刻转身道歉。
　　“没事吧？”尹瑜问道。
　　“没事，”张灵江先是应了尹瑜，然后对女孩道，“没事。”
　　“真是不好意思。”女孩又说了几声对不起后才转身离开。
　　“吓我一跳。”那对情侣走后，尹瑜舒了口气，“这里人多，小心点。”
　　说着，他原本抓在张灵江手腕上的手顺着腕滑了下来。
　　尹瑜手的温度有点凉，掌心贴在一起的时候都能感受到他轻微的、来自心脏的搏动。
　　那只手刚抓住的时候没敢握紧，但发现张灵江没有任何躲避动作后，就坚定的抓住了。
　　跟上次在医院握手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心在胸口发疯了似的狂跳，触觉神经在这一刻好像都集中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掌心每一寸皮肤相贴的感觉都是那么清晰。
　　尹瑜外表面不改色，实际上内心已经紧张到快要爆炸了。
　　在决定实施这个行为之前，短短几秒之内，他内心就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
　　握手吗？握吧？这样会不会太主动了？要是被甩开怎么办？？
　　对尹瑜这种性格的人来说，能在这种情况下主动握手，很可能是已经鼓起所有勇气的结果了。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拇指生煎的摊位，前面排着一条队伍，大概有五六人的样子。
　　“……”两人还是一直处于沉默。
　　走路的时候气氛还好，起码腿还在迈，现在排起了队，一句话也不说就让人感觉十分难受。
　　可是说什么？现在应该说什么来缓解尴尬？
　　还有张灵江到底知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啊？在法国那边，握手不会是一个很普遍的行为吧？怎么他一点表示都没有？
　　尹瑜越想心越慌，原本放空目视前方的双眼一下转过来看向张灵江的方向，没想到却正好与他的视线相撞。
　　他眼中的慌乱与羞涩几乎都快形成实体了。
　　真难为这小孩装了一路高冷。
　　张灵江到底还是先忍不住了，笑了笑，然后捏了捏他的大拇指：“怎么了？”
　　“……”被捏了这一下，尹瑜顿时又说不出话了，脸瞬间红了一个度，又扭回去盯空气，“……没、没事。”
　　他怎么这么自然啊——！尹瑜在内心哀嚎，张灵江这个态度他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而张灵江本人其实也很紧张，只不过不想在小孩面前露怯，才摆出一副从容淡定的架势。
　　但实际上张灵江理想的表白时间并不是现在，起码得到泰勒动物园再次开园后。这样以后见家长的时候，他不至于一点能拿得出手的成绩都没有。起码得让人家家长确定，自家小孩跟自己在一起后不会受委屈。
　　不过感情这件事向来不是谁说了算的，也并没有一个所谓“最好的时机”。
　　拇指生煎的制作时间一般都比较长，但今天好像格外快，没过多久就排到了他们。
　　“你好，来一大份。”尹瑜道，然后侧头低声问张灵江，“你吃葱花香菜吗？”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就转头叮嘱老板不加葱花香菜。
　　张灵江的手尹瑜一直没舍得撒，怕等会儿没理由再握住，因此付款和接生煎包都是一只左手完成的。毕竟左手不是惯用手，用起来有些别扭，看起来像个身残志坚的断臂人士。


第58章 小男朋友？
　　天色逐渐黑了半边，夜市上的人更多了，人跟人几乎都是紧挨着走。
　　尹瑜一手拎着生煎包，一手拉着张灵江的手，顺着人流往外面走。
　　因为现场真的太挤了，他们交握的手并没有太引人注目。
　　尹瑜一路上都比较沉默，张灵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加上气氛的确有点微妙，也没有主动开口。
　　天色一黑，气温就开始降了，手放在外面太长时间会有些冷。张灵江倒是没觉得太冷，不过尹瑜的手，尤其是手指的温度已经很低了，摸起来有些冰手。
　　“你手不冷吗？”张灵江握了握他冰凉的手指，然后把两人的手塞进外套口袋里。
　　他穿着的是一件雾霾蓝的摇粒绒外套，口袋不算大，装下两个成年男性的手有点勉强。
　　尹瑜手指微微动了动，张嘴酝酿半天，没憋出一个字，然后突然笑了出来。
　　“我嘴真的很笨。”他停在原地，上半身微微前倾，一边微笑一边道。
　　他们现在处在夜市广场的背面。这里人很少，周围也没什么灯。
　　张灵江也停下，侧头看向他。
　　尹瑜吸了口气，像是在给自己积蓄勇气，然后看向张灵江。
　　“我……”
　　“我喜欢你。”
　　“……？？”
　　尹瑜的眼睛微微睁大。
　　刚才这句话不是他说的，而是张灵江抢在他开口之前说的。
　　“哈哈哈哈哈哈！”张灵江一脸得逞的笑容，“看你憋一路了。”
　　“大哥！你怎么这都抢啊！”尹瑜又急又气又好笑，哭笑不得道，“我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的！”
　　“啊，”张灵江低头故作沉吟，打响指道，“那我们再来一遍，我把刚才的记忆删掉，这次你先说。”
　　尹瑜一时凝噎：“张灵江！”
　　“欸，”张灵江笑着应他，“我在呢，叫我干嘛？”
　　远处的灯光给他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光坠进眼底，像藏了满眼星空，恍惚间竟不似真实。
　　尹瑜的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心里像住了会逐渐变大的棉花糖，还是跳跳糖口味的，柔软甜蜜的同时噼里啪啦一通乱跳。
　　“可以抱一个吗，”他的脑子里稀里糊涂的，“我感觉好不真实哦，你不会飞走吧？”
　　张灵江被他逗乐了，张开双臂抱上去。
　　“不会飞，我又没长翅膀。”
　　尹瑜抱住他，微微俯下肩膀，把头埋进张灵江的衣服里，深深吸了口气。
　　还是他特有的味道，多了些烟火气和食物的香味。
　　“你干嘛？”张灵江扭头问道。
　　“你身上的味道很香。”尹瑜闷声道。
　　“咦——我身上哪有味道，刚洗的澡，穿的还是新衣服，”张灵江嫌弃了一声，“你好变态啊。”
　　“哪里变态了。”尹瑜抬起头，抱着他一本正经道，“我正经得很，你身上真的很香。”
　　“哦，好吧，那正经的小尹同学，”张灵江放弃了这个话题，伸手戳他的腰，“你还没表态呢。”
　　尹瑜不解，疑惑道：“表什么态？”
　　“刚才我跟你表白啊，”张灵江道，“你还没说同意不同意呢。”
　　张灵江眼里都是坏笑，尹瑜明白他是知道自己脸皮薄说不了情话，在故意逗自己，但还是双眼一闭，表情跟英勇就义似的：
　　“我也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最喜欢你！”
　　说完后，还没等张灵江做什么反应，尹瑜自己先受不住了，呻吟一声，然后肉麻地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张灵江压根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笑得简直受不了，等好不容易能说出话了，蹲下去，边笑边安慰他：“好啦，我也最喜欢你了。快起来吧，生煎包再不吃就凉了。”
　　“小男朋友？”他用手指扯了扯尹瑜的袖子。
　　这话好像突然烫到了尹瑜一样，他抬起头，眼神湿漉漉地看向他，脸红的跟虾子一样。
　　不是吧，害羞成这样。
　　张灵江心里冒出一股愧疚和心虚感，好像自己真的在欺负一个很纯情的小朋友，忙把他从地上哄起来。
　　“我第一次跟人表白。”尹瑜一边把签子递给张灵江，一边道。
　　“没事，我也没经验。”张灵江道。
　　听了这话，尹瑜好像意识到两人的起跑线是相同的，底气瞬间足了一点。“那你那么淡定，我还担心我表现不好呢。”
　　“那得看跟谁比，我已经很紧张了好吧，”张灵江笑道，“谁知道你能害羞成那样，吓我一跳。”
　　“我不太习惯说那种话……”尹瑜皱了皱脸，“就、感觉怪怪的，说不大出口。”
　　“不习惯以后就不说了，”张灵江叉起一个生煎包放到尹瑜唇边，用吃的堵住他的嘴，“我也觉得怪肉麻的。”
　　“以后”，听起来多好的一个词。
　　它包含了对未来太多的美好期许，诱惑性极强，让人忍不住去幻想。
　　生煎包被煎得金黄，油亮亮的一层，底部是褐色的焦脆，内里是猪肉白菜的馅，皮薄馅大，咸香油润。不过生煎包被拿在手里晃了一路，多少还是有些偏凉了，口感不如刚出锅的好吃。
　　一大份大概有二十来个，每个的个头都小小的，比小笼包还要小好几圈，两个大小伙子没一会儿就解决完了。
　　“买杯喝的吧。”张灵江揉了揉胃，“有点凉了，喝点热的暖暖。”
　　“嗯。”尹瑜看看他，眼巴巴道，“可以牵手吗？”
　　“当然可以。”张灵江笑了，把手递过去，任他拉上，“感觉自己在带坏小朋友一样。”
　　“我不小。”尹瑜反驳道。
　　“……”联想到一点限制级的东西，张灵江扭头看他，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一脸憋笑，这才明白不是自己想歪。
　　“开车啊你！”
　　“哎呀哪有。”尹瑜装糊涂，“是你想多了。”
　　“刚才那么纯的样儿呢？坏得很啊你小子。”
　　“嘿嘿。”
　　也不知道是谁的手指先开始往对方的指缝里钻，很快他们牵手的姿势就换成了十指相扣。每根手指都紧紧依偎着对方的，手臂贴着手臂，肩膀挨着肩膀。
　　“你周末有安排吗？”
　　“没有啊，怎么了？约会吗？”
　　“……你现在适应的挺快啊。”
　　“没办法，我自学能力比较强。”
　　“哈，那你想去哪儿？”
　　“吃一顿法餐吧，我还没吃过呢，你看看正不正宗。”
　　“好，听你的。”


第59章 向日葵和祝福红包
　　当晚尹瑜十点半多才回到宿舍，手里还拿着一束向日葵。
　　“哟，某人约会回来啦。”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朱治从床沿边探出脑袋，刚想调侃他两句，就看见他怀里抱着的花，顿时瞪大了眼，“我靠！都送花了？！”
　　“花？！”王博帅在床上猛地翻滚，结果转身的速度太快，差点从床上翻下来，忙抓稳栏杆，“天。尹哥，稳了，你这波绝对稳了。”
　　陈大凯茫然地眨眼：“什么稳了？”
　　“没事，”张乐诚拍拍陈大凯的肩膀，慈爱道，“不重要。”
　　五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尹瑜看，后者被这目光盯得实在受不了，于是选择无视他们，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到自己桌子旁，把花拿出来插进空矿泉水瓶里。
　　“怎么哑巴了，说话啊，什么情况？”朱治叫道。
　　尹瑜把花放到桌脚旁，咳了咳，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没啥，改天请你们吃饭啊。”
　　“芜湖！”田成林怪叫一声，“恭喜尹哥！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滚！”尹瑜扭头笑骂，“你给我生一个去！”
　　“我就知道，”朱治一副事后诸葛的样子，摇头晃脑道，“就你俩那黏糊劲儿，在一起就是捅破层窗户纸的功夫，早晚的事。”
　　“同志们，咱们大一的话题此时可以开始验证了，”张乐诚拍拍手，严肃道，“关于尹瑜谈对象后是否是恋爱脑的课题研究，今天正式开始实践。”
　　“他？都不用研究，保准是。”王博帅不屑道，“看他之前那样，没谈都是那劲儿，真谈起来肯定恨不得整天跟他对象腻在一块儿。今晚刚确认关系是吧，你问问，就问他明天能不能在宿舍呆住。”
　　张乐诚把视线移向尹瑜。
　　“……”
　　对上目光，尹瑜干笑了几声：“我约好明天出去吃饭。”
　　很好。
　　张乐诚捂脸：“得，407又多一个恋爱脑。”
　　另一边，张灵江正开车回动物园。
　　他的办公楼已经被推倒重建了，现在晚上就跟建筑工人师傅们住在一块儿。
　　动物园地处郊区，离市区的距离十分可观，通勤很不方便，工人们每天都跑回家住也不现实，因此很多工人都选择直接住在工地旁边。
　　工地建的临时住所是彩钢瓦集装箱房，蓝白样式，还是个小二层。
　　为了节省空间，工人们一般都是五六人挤一间小屋。张灵江好歹算个老板，工地那边还是给点面子的，专门给他留了一间屋单独住。
　　为了省工夫，张灵江一天吃喝都跟师傅们一块，到了饭点就端着碗出来蹭饭。
　　工人师傅们估计也纳闷，明明是能扔出几个亿搞装修的大老板，怎么整天跟他们一起住在工地里，没别的房子可住了？
　　走上楼梯，钢质的蓝色楼梯随着他走路“吱呀吱呀”的响，有的角落里已经出现了斑斑锈迹。
　　马路牙子目前被暂时寄养在杨锦锦家，不知道为什么，它跟杨锦锦的女儿杨萌萌特别玩得来，几乎一见面就火热地打成一团，一人一鸟对彼此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甚至尹瑜出院后张灵江过去接它，这鸟还骂骂咧咧地赖着不想走，萌萌也哭得撕心裂肺的，小胳膊小腿紧紧抱着马路牙子，好像张灵江是拆散他俩的恶毒反派。
　　最后双方家长都没办法，短暂协商后，决定让马路牙子在他们家多住一会儿。
　　不过工地施工多少会有噪音和粉尘，对身体不好，马路牙子住在杨锦锦家也挺好。
　　进了屋，张灵江累得先瘫在床上缓了一会儿，然后翻了个身，看向手里握着的向日葵花束。
　　这是他们临走时无意中看到的小小花铺。
　　卖花的是个女孩，应该跟尹瑜差不多大，脸圆圆的，稚气未脱，看着像大学生创业。
　　各样包装精致的花束摆在橙黄色地毯上，旁边围了几圈星星灯，看起来很有氛围感。
　　“两位帅哥，买花吗。”注意到两人的视线，女孩看向他们笑道。
　　他们的手还十指相扣着，没有遮掩，女孩也很快注意到了。
　　“祝你们幸福哦。”她笑的时候眼下会挤出饱满的卧蚕，看起来很可爱，“两位想要什么花，情侣可以打折哦。单束十五，情侣两束二十。”
　　别说，折扣力度还挺大。
　　尹瑜扭头看张灵江，手晃了晃，笑着问他：“想要什么花？”
　　两人走近小摊，蹲下来看了一会儿。
　　“这些都是你自己包的吗？”张灵江问道。
　　每束花都很用心的做了色彩搭配，花朵和包装纸的颜色十分相衬，包装的层次感也很漂亮，是看得出来的用心。
　　“嗯，自己瞎琢磨的。”女孩道。
　　“真厉害。”
　　“哈哈。”听到别人夸自己，她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谢谢，第一次摆摊，技术还有待改进。”
　　“已经很漂亮了。”张灵江拿起一束向日葵。橙黄的向日葵旁绽放着几朵浅绿的雏菊，看起来生命力格外蓬勃，“你喜欢这个吗？”他转头问尹瑜。
　　尹瑜也刚拿起一束向日葵，两人相视一笑。
　　哈，这该死的默契。
　　“就拿这两束吧，麻烦啦。”尹瑜道。
　　“不麻烦，”女孩一边拿付款码一边笑，“你俩好甜哦。”
　　“谢谢，也祝你幸福。”尹瑜扫完码，道谢后就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女孩追过来，在后面喊他们：“帅哥！钱给多了！”
　　“没给多，是幸运红包！”尹瑜回头道，听声音都能想象到他脸上的笑有多开心，“刚在一起，你是第一个祝福我们的人！跟你分享快乐！”
　　听了这话，追到一半的女孩就停了下来，笑得很开心：“谢谢！”
　　“你给了多少？”等尹瑜转回来，张灵江好奇问道。
　　小孩脸上满是笑容，看起来有点兴奋。
　　“没给多少啦，”他靠过来，肩膀紧贴着他的，脸颊不知道是被冻红的还是激动红的，“快乐无价！”
　　快乐无价。
　　张灵江无声笑起来，跟尹瑜这小孩在一起，快乐总能变得那么简单，好像光是跟他坐在一起就能让他变得开心很多。
　　正躺着放空，腰间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拿出来看，是尹瑜发来的微信：【回去了吗？】
　　把花放到床上，张灵江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打字回复：【嗯 刚回来 没顾上给你发消息呢】
　　【[图片]】
　　【看，我把花养起来了，还挺艺术[墨镜笑]】
　　照片是插在矿泉水瓶里的鲜花，插的比较随意，但整体看起来意外的和谐。
　　【还怪好看哈哈哈哈 我等会儿也找个瓶子插起来】张灵江笑着回复，【你有插花天赋欸】


第60章 一声哥哥换句晚安
　　【嗯哼，】尹瑜发了个臭屁的表情，【你尹哥无所不能。】
　　说他胖还真喘上了。
　　【你们宿舍是不是快熄灯了？】张灵江回道。
　　【嗯，还有十几分钟吧，住宿舍就熄灯这一点不好[哭哭]】
　　打完这句，尹瑜才想起来：【对了，你现在晚上住哪啊，还是办公楼吗？】
　　【办公楼推了 现在住工地宿舍】
　　【？】过了片刻，尹瑜才发来一个问号。
　　【住工地宿舍？】
　　【早说嘛老大，我市里有一套空房子，就是放假住几个月，平时也没人在，你要不嫌弃就先过去住着，总比工地宿舍强点。】
　　【就你暑假来过的那家，还记得吧？】
　　【记得是记得】张灵江挑眉，【我觉得这样可能不太好 就没跟你说过】
　　【什么不太好？】尹瑜道，【未婚同居吗？】
　　【……】
　　【啊，其实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就能办一个走读申请】尹瑜发了个“瘪嘴怼手指”的表情包，【主要是看你方便嘛，我那边日常用品都全着，你要是嫌麻烦不想搬东西，直接住进去也没问题。】
　　其实住尹瑜的房子也没啥，毕竟两人现在是情侣关系，倒也说的过去。
　　可那毕竟是尹瑜家里给他买的房子，万一他家里人突然来……
　　张灵江曾经深受黄金八点档婆媳狗血剧的荼毒，有时候脑子里经常能莫名其妙冒出一些抓马的情节。
　　比如尹瑜老妈打开房门发现自己儿子家里住着另外一个男人之类的……这种情节通常发生在男主角洗完澡后，上半身没穿衣服，腰间围着一圈浴巾，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卧室走，然后门“咔哒”一声，与浓妆艳抹的主角妈妈面面相觑。
　　救命。
　　光是想想就已经开始窒息了。
　　【去嘛去嘛弟弟，】尹瑜见张灵江半天没回话，以为他还在纠结，【去我家住嘛，有阿姨打扫的，你都不用打扫屋子。】
　　【有暖床服务吗？】张灵江逗他。
　　【有，185，虽然不是体育生，但包帅，还有八块腹肌。】尹瑜很快回复，后附“羞涩”的黄豆表情。
　　【有没有六块还不一定呢， 还八块】张灵江给他泼冷水。
　　【！！！不要质疑男人的尊严。】尹瑜把字发过去，然后有点心虚似的，悄悄隔着衣服数自己的腹肌，然后狠狠破防。
　　可能是今晚吃的有点多，都有些摸不大出来了。
　　【撒谎的小朋友鼻子会变长哦[狗头]】
　　【……是意外。】尹瑜挣扎道。
　　【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我看广告复活我的八块腹肌。[墨镜歪嘴笑]】
　　【哈哈哈哈哈哈】张灵江道，【请摘下你的墨镜】
　　尹瑜：【[泪目哭哭脸]】
　　【你的腹肌还在啊？】想来想去，他还是不甘心，想扳回一城。
　　【哎呀 男人过了二十六岁有些东西就不重要了】张灵江故意打马虎眼，【腹肌嘛 不重要】
　　【真坏啊你这人，】尹瑜咬牙切齿，【真想咬你一口。】
　　【咬啊】反正隔着屏幕，张灵江一点都不怵他，【有本事顺着网线爬过来 别光会耍嘴皮子把式 也不知道刚在是谁在校门口连抱都不敢抱一个 拉个手脸就臊得跟猴屁股似的】
　　【……错了，弟弟，别骂了。】事关大老爷们的脸面，尹瑜认怂的速度很快，【明天一见面，我就把你抱起来转体七百二十度。】
　　【那我就把你扛起来做五个深蹲】
　　两人发完这两句毫无意义的扯皮，捧着手机笑得像两个二傻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现在干嘛呢？】好容易止住了笑，尹瑜问道。
　　【在床上躺着 跟你聊天】张灵江道，【等会儿洗漱睡觉 你那边应该熄灯了吧】
　　他这句话才发过去，尹瑜宿舍的房间瞬间黑了。
　　【卧槽！！】尹瑜震惊道，【你刚说完就熄了！nb！！】
　　明明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巧合，但只要发生在张灵江身上都是那么让人感到惊喜。对于尹瑜而言，能跟这个人在一起这件事就足够令他惊喜的了。
　　【啊 还是被你发现了】张灵江神秘道，【此事不要声张 快去洗漱 然后躺到床上睡觉】
　　【这是什么？】尹瑜乐了，【神的指示吗？】
　　【哈哈哈 早睡早起身体好嘛】张灵江道，【洗漱去 回来跟你说晚安】
　　【好吧。】想了想，尹瑜还是发了个“kiss kiss”的表情。
　　在张灵江“晚安”的诱惑下，他破天荒的在十一点半之前跑到卫生间洗漱。
　　“你变性啦？”等尹瑜洗漱完回来，朱治一脸惊呆地看向他。
　　虽然宿舍熄灯了，但台灯的亮度足以照亮这个不大的空间。
　　尹瑜摇摇头，一副“今后不再与汝等同谋”的表情：“从今天起，我要做个早起早睡的人。”
　　“完了，”张乐诚道，“傻了。”
　　“这就是你们单身狗不懂了。”王博帅坏笑道，“早睡早起对肾好，你说是吧，尹哥？”
　　“去去去。”尹瑜懒得和他们掰扯，把毛巾挂回柜子里，然后拿出手机。
　　“要对象不要兄弟，重色轻友啊你个恋爱脑。”朱治谴责他。
　　陈大凯实在憋得难受。尹瑜谈对象了？跟谁谈的？今晚的事儿吗？怎么好像宿舍里的人都一副很懂的样子，只有他一头雾水！
　　“尹瑜跟谁谈了？我咋不知道？”他问张乐诚。
　　“没事，娃啊，别着急。”张乐诚抚摸他的寸头脑瓜，“早晚会知道的，时间会告诉你一切。”
　　“……”陈大凯无语，躲开他的手，闷头玩蛋仔去了。
　　【我洗完了，】尹瑜钻进被窝里打字，【可以申请语音版晚安吗？[可怜][可怜]】
　　张灵江隔了一会儿才回复：【真快 我刚刷完牙】
　　【啊，那你好慢哦~】尹瑜回道。
　　张灵江丢过来一个狗头。
　　这话说的，又有点变味儿的意思了。
　　【你叫我哥哥 我就发】张灵江道。
　　“……”
　　尹瑜转头看了一眼宿舍里的其余五人。这一声“哥哥”自己要是喊了，指不定会被他们耻笑多久。
　　可不叫哥哥没有晚安欸。
　　权衡片刻得失后，他最后选择把被子扯到头顶，将自己闷进被子里，然后摁住语音键：“哥哥。”
　　靠，好羞耻啊。
　　等他把头从被子里钻出来，被凑在自己床边的几颗大脑袋吓了一跳：“卧槽！你们干嘛？！”
　　朱治的脑袋从上铺探下来，夹着嗓子，幽幽叫了一句：“哥哥~”
　　“我这么小声你们都能听到？！”尹瑜简直遭不住，抱着被子往墙边缩，“大半夜的，别围着我，好变态啊你们！”
　　“谁还没见过谁了，害羞啥。”田成林站直身子，痛惜地摇头，“昔日校园男神，现在躲在被子里喊哥哥。爱情的力量，恐怖如斯……”
　　“啊啊啊好烦啊你们！”尹瑜无能狂怒。
　　“不是我说，尹同学，你现在好娇羞啊。”张乐诚率先退回自己的座位，“你现在这样我很难不怀疑一些攻受的问题。”
　　“？”这话又涉及了陈大凯的知识盲区，“攻受是啥？”
　　“……”满屋寂静，然后众人拍了拍陈大凯，异口同声道，“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第61章 希望在我身边你可以永远做小孩
　　叫完哥哥后，尹瑜如愿换来了一句“晚安，弟弟”，短短不到两秒的语音，被他颠来倒去听了不下八百遍，在床上扭得跟蛆一样。
　　“再摇我就把你逐出407。”朱治被他扭得实在忍不了了，出言制裁。
　　“体谅体谅，毕竟人孩子是初恋，激动很正常。”王博帅道。
　　尹瑜躺在床上冷静了半小时，睡不着。
　　他想起自己不知道哪年哪月看的公众号，主体内容是劝人们不要在晚上表白的。上面说夜晚的时间段人类的大脑缺乏理智，即使表白取得了短暂性成功，可能只是对方的一时兴起，第二天早上反悔的可能性很大。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他强制摁下去。
　　瞎想什么呢，张灵江是那种一时兴起的人吗？
　　绝对不可能！
　　也许不论男女，进入一段恋爱关系后都会变得敏感。
　　爱可以是给人带来无与伦比的快乐的催化剂，也可以是伤人于无形、无解的致命毒药。
　　反正睡不着，尹瑜打开手机，翻看自己和张灵江的聊天记录。
　　点开张灵江的个人界面，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头像。
　　明明跟他聊天的时候还没换，应该是聊完后睡前换的。
　　张灵江换的头像是一束灿烂的向日葵，看配花和包装，正是他们今晚买的那束。放大图片，左下角可以明显看到另一个人的手。
　　那是他的手。
　　张灵江的个性签名也换了，从以前的空白变成了“希望在我身边你可以永远做小孩。”
　　屏幕的亮度即使已经是最低了，但在漆黑的深夜里看起来还是有些刺眼。
　　“……”
　　尹瑜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他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受。心跳加速，每一声都显得那么沉重响亮。胸腔貌似被填满了，但却更加空虚，这感觉抓心挠肝，好像怀里非得紧紧抱着什么人才能缓解似的。
　　什么公众号说的不要在晚上表白，此时早就被他抛之脑后。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好想抱张灵江啊。
　　尹瑜都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着的，昨晚的睡眠格外浅，几乎隔一个小时就醒一次。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渴望天亮。
　　因为天亮了，他就能见到张灵江了。
　　张灵江的作息一贯比较健康，大约早上七点多他就自然醒了。
　　一打开手机，十多条未读消息，全是尹瑜一个人发的。
　　【醒了吗弟弟？】
　　【我把家里的钥匙拿上了，你今天就搬进去吧。】
　　【东西几乎都全着，你带几件换洗衣服就行】
　　【当然不带也可以，咱俩身量差不多哈哈】
　　过了几十分钟。
　　【还没醒吗？[可怜]】
　　【我好想你啊弟弟】
　　【[大哭][大哭]】
　　【我去买早饭了，买了包子豆浆】
　　【[图片]】
　　【我们宿舍都没起哈哈哈，他们能睡到早上十点多】
　　又过了十多分钟。
　　【弟弟弟弟弟弟弟弟】
　　【我好想你啊[哭哭]】
　　最新消息显示是在八分钟前。
　　这孩子咋了？这么亢奋？
　　这么想着，张灵江回道：【刚醒 你怎么起这么早】
　　尹瑜那边几乎是秒回：【睡不着觉】
　　【怎么了？不舒服？】想起昨晚两人在冷风里吃东西，张灵江顿时有点担心，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
　　【没，身体好着呢。】尹瑜道，【就是想见你，想得睡不着觉。】
　　这不是情话说的一套一套的吗？
　　张灵江笑笑，想起昨晚他面红耳赤说自己不会说情话的可怜样儿，合着只是当面说不出口啊，在网上就能大胆发言了。
　　【我也想你】张灵江注意到尹瑜的头像也换了，变得跟他的一样，【你也换头像啦？】
　　【嘿嘿，情头。】尹瑜道，【我可以发朋友圈吗？】
　　【发什么】张灵江想了一下年轻人现在流行的用词，【官宣啊？】
　　这就发了？
　　满打满算下来，他们认识不过半年，确定关系不到一天，怎么看都不算情感稳定。更何况……他也是男性。
　　就算朋友同学不介意，家里也会同意吗？
　　被张灵江刻意遗忘的家境差距问题又冒了出来。
　　尹瑜家里那么大的资产，将来肯定需要继承人，尹家只有尹瑜一个儿子，大概率是他继承家族产业，还有小说电视剧上经典的“商业联姻”之类的桥段，别又冒出个未婚妻来，那事情就变得更加离谱了。
　　【对啊，】尹瑜坦坦荡荡道，【放心啦，我已经和家里说过了，我妈很喜欢你。】
　　【？？】张灵江大为震惊，【你说了？什么时候？？】
　　尹瑜有点不好意思：【好久之前了。】
　　【那啥，我以前暗恋你来着……这事我姐早就知道了，后来在医院时候我就跟家里坦白了。】
　　张灵江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之前最担心的问题，竟然早就被尹瑜解决了。
　　甚至是在他们没有确定关系的时候，尹瑜就有勇气为了一个不清楚有没有结果的人，跟家里主动坦白这件事情。
　　出柜是需要极大勇气的。
　　这种勇气是张灵江所不具备的，他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和他父母说这件事。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男朋友当的有点失败，明明是年纪更大的一方，现在却被尹瑜照顾着。
　　【你要是不想的话就不发了，】见张灵江没有给回复，尹瑜担心自己过快的节奏可能会让他感到不适应，立刻找补道，【这种事情啦，什么时候都可以，不急。】
　　【发嘛 我也发】张灵江道，【我不太懂这个 有具体格式吗 或者其他什么的】
　　【没有，很随意的。】
　　【咱俩好像没什么合照】张灵江道，【今天拍几张吧 [狗头] 我发我妈看看】
　　【啊？】虽说尹瑜已经跟家里说了自己跟张灵江的事，但对象一旦颠倒，自己成了需要见公婆的丑媳妇，心情还是有点忐忑。
　　【万一阿姨不喜欢我怎么办？】
　　【小尹同学，要对你的脸要有自信】张灵江道，【我妈对长得好看的人一般没什么脾气 从小到大我不知道因为我的脸少挨了多少顿毒打】


第62章 接过吻吗？（二编）
　　张灵江到校门口时还不到早上八点半。
　　可能是周末的原因，校门口附近的人很少。
　　他把车停到一旁，下车给尹瑜发微信，说自己到了。
　　字还没打完，就被人从背后拦腰猛地抱住了。
　　“尹瑜！”张灵江吓了一跳，手机差点甩出去，一手抓住腰间的胳膊，惊呼一声。
　　抱住他的人正是尹瑜，尹瑜丝毫没有撒手的意思，笑嘻嘻应道：“欸，是我。”
　　“你干嘛啊？”张灵江有点无奈，拍拍他的胳膊，“快放开，校门口呢。”
　　“兑现承诺啊。转体七百二十度，少一度都不行。”尹瑜说完，当真抱着他转了两圈。
　　尹瑜的力气真的很大，张灵江作为成年男性的体重绝对不轻，他抱起来却稳稳当当的，轻松得就当真像抱小孩似的。
　　双脚落地的时候张灵江还有点晕。自从青春期后，他被人抱着双脚离地的经历就屈指可数，更别说被人抱起来转圈了。
　　“哈哈哈哈哈哈，”尹瑜把下巴搁在张灵江肩膀上笑，“你好轻欸，多吃点，太瘦了。”
　　“这还瘦？”张灵江被他的气息痒得受不了，扭着脖子躲，“好了好了，撒手，痒死了。”
　　腰上的手臂松开后，张灵江才看到尹瑜的正脸。
　　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眼底挂着俩黑眼圈，不过脸上气色和精神都不错。
　　“看这小黑眼圈熬的，跟熊猫似的。”他抬手摸摸尹瑜的脸。
　　“小问题，今晚补一觉就没了。”尹瑜把脸贴在他手上，唇角有意无意蹭过他的手掌。“现在时间还早，我带了我家的钥匙，先去过去看看？”
　　“好。”张灵江收了手，手指抽了抽，掌心被唇角摩挲过的触感格外清晰。
　　“我记得你不是考过驾照了吗？没见过你开车啊。”
　　车内，张灵江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道。
　　“考驾照和会开车是两码事啦，”尹瑜扣好安全带，道，“我的倒车不好，而且也不太敢上路，一开车就担心路两侧突然窜出东西来。”
　　“正常，多练练就不怕了，”张灵江偏头看他一看，“有空我教教你？”
　　“好啊，”尹瑜嘿嘿乐了两声，半说半唱着几百年前的老梗，“老司机带带我。”
　　“去，”张灵江笑笑，“你这小孩心思不纯，可怕的很。”
　　“哈哈哈哈哈。”
　　尹瑜家和学校的距离不远，开车十多分钟就到了。
　　他家张灵江只在暑假来过一次，除了小区门还记得，单元楼和楼层号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尹瑜家的门用的是指纹锁，钥匙只要是用来开单元楼底和小区门口的门禁的。
　　打开门，屋内是昏黄的光线。
　　“张哥请进，”尹瑜乐呵呵地把一双拖鞋放到张灵江身前的地面上，自己进客厅把窗帘和窗户打开了，屋内骤然一亮，“哎，开学后我还没回来过呢。”
　　张灵江换好拖鞋，也走了进来。
　　这里还和记忆里的一样，客厅一角还摆着已经闲置的鸟笼和装在墙上的鸟玩具——马路牙子的故居。
　　虽然房子长期没人住，但并没有难闻的潮味儿，应该是保洁定期来打扫的原因。
　　“这个是卫生间，里面有浴缸，想泡澡的时候来这边，另一个卧室里的卫生间可以淋浴。”尹瑜领着张灵江在这个不大的房子里转，“这里是厨房，不过我不太会做饭，你要是想做的话可能调料有的的不全……等会儿我看看缺点什么，都补上。”
　　他又带着着张灵江来到卧室，推开一间门，抓了抓头，侧过身，表情有点不好意思：“啊，这个是我的卧室。”
　　卧室窗帘的遮光效果很好，屋内的光线特别暗，看起来特别好睡觉。
　　“我平常不让阿姨打扫卧室的……可能有点乱。”尹瑜的目光匆匆检查了一遍，没有在自己屋里有发现不该出现的东西，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比我强多了。”张灵江笑道，“我那才叫一个乱。”
　　“来来来，你必须得感受一下。”尹瑜拉着张灵江坐到床上，他上下用力颠了颠，两人的身子随着床垫的回弹一晃一晃。
　　他笑得有点缺心眼：“是不是很软？我从小就特别喜欢睡软床，跟蹦床似的，特好玩。”
　　“确实挺舒服的，”张灵江笑了笑，然后微微歪头，挑了挑眉尾，“那我住你屋？”
　　“……”
　　尹瑜脸上的笑停住，脑子顿时宕机。
　　张灵江睡他睡过的床，盖他的被子，枕他的枕头……四舍五入，他跟张灵江同床共枕！
　　尹瑜的脸“刷”的红了。
　　“脸怎么红了？”张灵江笑着逗他。
　　“别整我了，老大。”尹瑜倒回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身子蜷成一团。
　　“不是，”张灵江好笑地爬过去，伸手拉他蒙在脸上的被子，“弟弟，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你大学之前没谈过对象吗？”
　　“没啊，这是我初恋。”尹瑜露出半张脸瞧他，“你谈过啊？”
　　张灵江突然有点心虚：“嗯……之前谈过一个？”
　　“谁啊，男的女的？”尹瑜猛地坐起来。
　　张灵江移开视线，声音虚了些：“都好几年前的事儿了……我还在读大学的时候，跟一个法国女孩在一起过。不过就谈了几个月，我对她实在没感觉，就分了。”
　　尹瑜眨眨眼，没说话。
　　不开心了？
　　张灵江观察他的表情，试图解释：“那个情况确实有点特殊……”
　　“你跟她，接吻了吗？”尹瑜道。
　　“嗯？”毫无征兆被打断，张灵江有些意外，“这个倒没……唔！？”
　　出乎意料的，尹瑜贴过来，主动用唇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尹瑜显然是没什么接吻经验的，嘴唇相贴后，只会凭着感觉啄吻张灵江的唇。
　　他没敢太用力，连亲吻都是浅尝辄止的，好像张灵江是什么脆弱的易碎品。
　　他体内的两种感觉快要把他撕裂了。一半是疯狂扭曲的，恨不得把张灵江紧紧禁锢在怀里，最好关起来，藏到谁都见不到的地方；另一半则是温柔克制的，不忍心从张灵江身上索取半点东西，却想将自己的心肺都掏出来捧在他面前。
　　他不需要张灵江跟他解释什么，更不会因为他曾经的感情史而对他甩脸。即使是生气，也只是愤恨为什么当时在张灵江身边的不是自己。
　　爱是充满嫉妒和排外的，谁也不能免俗。


第63章 怎么咬人啊！
　　好软啊。
　　这是张灵江在尹瑜亲上来后第一秒的想法。
　　尹瑜的嘴唇跟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是柔软而温暖的。
　　小孩明显不会接吻，生涩的触碰，带着几分笨拙和紧张，眼睫都在颤抖。
　　但即使是这样的亲吻，也足够让人感到心神晃动。
　　可爱死了。
　　张灵江扶住尹瑜的肩膀，在他唇上猛亲好几口，然后退开一点，笑着看向他的眼睛。
　　“吃醋了？”他低声道。
　　两人的距离极近，鼻尖几乎相贴。
　　尹瑜像还没缓过神来，视线一直聚焦在张灵江的唇上。
　　张灵江看他这个样子，一个坏念头涌上心头，并且立马赋予了行动。
　　“嘶！”
　　尹瑜倒吸了口凉气，这下意识彻底清醒了，捂着嘴直往后躲，睁大眼控诉他：“你怎么咬人啊。”
　　那无辜的清纯样儿，活像是被恶霸欺负的良家少男。
　　“哈哈哈哈哈哈！”张灵江笑翻在床上。
　　刚才照着尹瑜嘴唇来的那一口他其实没使劲儿，就是看他样子呆呆的，很想欺负他。
　　“好了好了，不闹了，”张灵江坐起来，脸上的笑还没全憋回去，“让我看看，咬疼了没？”
　　“超疼。”尹瑜把手拿开。
　　喊着疼，其实嘴唇被咬的红了点，连肿都没肿，蚊子在上面咬一口都比这严重。
　　“错了，”即使知道这句“超疼”水分大的能养鱼，张灵江还是低头在发红的地方亲了一口，哄小孩的似的，“痛痛飞飞~”
　　“哈哈哈哈，”尹瑜笑道，一副终于骗到他的表情，“逗你的，不疼。”
　　“我知道。”张灵江笑笑，挨着他坐下，“是因为那件事不开心吗？”
　　虽然没明说，但尹瑜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身边的朋友都是成双成对的，我却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张灵江缓声解释道。
　　“她是我同学的朋友，追人的攻势很猛。她跟我表白的时候，身边的朋友都在起哄，大家都认为我会和她在一起，我不好当众拒绝她，加上当时确实对感情有点迷茫，也想试试，就同意了。”
　　“后来你也知道，我对人家女孩实在没感觉，没几个月她就把我踹了。”
　　张灵江笑笑，接着道：“然后我就一直单着，直到遇见你。”
　　“我可全交代了啊，绝无隐瞒。”他举手投降道。
　　“……”
　　“其实，我不是介意你以前和别人谈过，”尹瑜看向他，“我只是……”
　　他突然想不出该用什么表述来传达自己的意思。
　　说什么呢？
　　我不是介意你和别人在一起过，我只是嫉妒有别人曾经站在你身边。
　　我只恨这个人不是自己。
　　他不想张灵江误会他是一个过分苛责伴侣过往感情生活的人。
　　“介意也没关系啊，这种事很正常。”张灵江揉了揉他的头，笑了笑，“我希望你在我身边的时候可以放松一点，不用那么小心。”
　　尹瑜的性格其实有点像网上有段时间说的“讨好型人格”。刀锋向内，时刻担心自己的言行会给别人带来不适或者误解，想让所有人都感到满意，而对自己造成精神内耗。
　　这样活着会很累。
　　张灵江不想让他在自己身边说话的时候也要思前想后，担心这句话说出来会不会让让他不开心。
　　他可以是任性的，可以嫉妒，可以肆无忌惮的闹、发泄情绪，因为这样的每一面都是鲜活的他。他喜欢的是尹瑜，而不是一个压抑自己本心，用面具伪装出来的完美伴侣。
　　“小孩子家家的，别想那么多，啥事别往心里搁，自己开心最重要。”
　　张灵江捏他的下巴，尹瑜的嘴被挤出来，嘟成了金鱼嘴，看起来有点逗。
　　“刚才是我的初吻。”尹瑜没头没脑冒出来一句。
　　“嗯。”
　　“所以感觉怎么样？”
　　“没感受出来。”尹瑜咂咂嘴，笑着压了过去，“我再感受一下！”
　　“哈哈哈！嘶，轻点，臭小子，你咬人下狠口啊……”
　　尹瑜当天是戴着口罩回来的。
　　“回来了？这么早啊？”朱治挑眉，看表情有点失望，“我还寻思你晚上不回来了呢。得，痛失五元巨款。”
　　“哈哈哈哈哈！”田成林放肆大笑，狂拍大腿，“我就知道！尹哥肯定没那个胆子！给钱给钱给钱！输了的都给钱！！”
　　“靠。”王博帅痛苦地给田成林发了个五元红包，然后转头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尹瑜，好像在看自己不争气的好大儿。“尹哥，我对你可是予以厚望啊……错付了，终究是错付了！”
　　“哼哼。”尹瑜只是嘲讽地哼了两声。
　　“嘿？”朱治有些纳闷，他深谙尹瑜的德性，按以往的情形，这时候这人不开口怼上两句怎么都说不过去。
　　这么想着，他视线一转，看到尹瑜脸上的蓝色口罩。
　　他记得他出门的时候没戴口罩啊？
　　“你怎么好端端地突然戴口罩了？”朱治道，“闷不闷的慌，快脱了吧。”
　　尹瑜没理会他，脱下外套，自顾自坐回自己床上开始看手机。
　　这种逃避的行为很快引起了宿舍里其他人的注意。
　　“好端端的戴什么口罩啊？”王博帅眼睛一转，“除非……”
　　“——你俩亲嘴儿了？”
　　尹瑜没说话。
　　“不对，普通亲嘴不会需要戴口罩来掩饰的……”他继续沉吟。
　　“——所以你的嘴被他亲肿了？！”王博帅瞳孔地震。
　　“小点声儿。”尹瑜终于开口了，“意外，都是意外。”
　　“还是谈过对象的人懂，”张乐诚转头给王博帅比大拇指，“这逻辑，牛的。”
　　反正也瞒不住了，尹瑜干脆就把口罩给摘了。
　　两片唇惨不忍睹，红艳艳的一片。负伤最重的是下唇，肿了通红的一小块。
　　“我靠，”众人真情实感地感叹一声，“战况激烈啊。”
　　“……”
　　尹瑜没好意思告诉他们，这些痕迹根本不是亲的，是他跟张灵江生咬出来的。
　　这玩意怎么说？别的情侣都是甜甜蜜蜜地亲嘴接吻，然后他俩摁在床上玩咬嘴游戏，比谁咬得狠？
　　这也太愚蠢了。


第64章 一切都会是最好的安排
　　请尹瑜舍友们吃饭的计划最终被定在了中秋国庆八天假期的前一天晚上，综合所有人的意见后，大家决定吃火锅。
　　朱治几人都是大小伙子，嚷嚷着要喝酒，尹瑜还专门给他们提了两箱啤的。
　　饭局刚开始是比较拘束的，毕竟他们跟张灵江之前只见过一次，属于陌生人的范畴，却因为他是尹瑜的男朋友，而他们是尹瑜的舍友，让彼此的关系奇怪的近了起来。
　　不过吃到一半，小伙子们喝得半醉不醉的时候，话匣子可就打开了。个个跟张灵江称兄道弟，非要敬他一杯，拍胸脯保证会在学校看好尹瑜那小子，绝对不让他有歪心思的想法，还把大一时候的老黄历拉出来唠，以尹瑜曾经干过的糗事为乐，气氛聊得十分火热，好像张灵江才是那个跟他们住了一年多的室友。
　　酒足饭饱之后，朱治还想拉着张灵江聊两句，再控诉一下他饭搭子见色忘友的恶劣行径，被忍无可忍的尹瑜抓住衣领子丢了出去。
　　“把他们扔在外面没问题啊？”张灵江也喝了不少，说话的时候温温吞吞的。
　　“没事，都成年人了，这里离学校也不远，不用管他们。”尹瑜关上包厢的门，打开宿舍的微信群，让他们回宿舍后都报个平安。
　　“他们都坏得很，我都跟他们说了别故意让你喝多，结果今天还是一个劲儿鼓着你喝酒。”尹瑜回身走到张灵江旁边，捏捏他的脸，“让你喝你就喝啊，这么听话。”
　　张灵江最近被尹瑜天天盯着吃饭，脸颊上的肉终于多了一点。
　　“高兴嘛。”张灵江把他的手扒拉下来，两只手抓着他的，大拇指一节一节捏手指，数指节玩儿。
　　“老大，你不会真喝多了吧？”尹瑜用另一只手比了个2，在他面前晃，“这是几？”
　　“去你的，我是喝酒了又不是傻了。”张灵江失笑，然后从座位上站起来，把搭在靠背后的外套拿起来穿上，“走吧，正好今晚它们就回来了。”
　　今晚是动物们回动物园的日子。
　　“不回家睡了？”
　　“不啦，不放心，还是去动物园守着吧。”张灵江伸了个懒腰，步子走的还算稳，“你明早不是要坐高铁回家吗，别陪我了，回宿舍好好休息吧。”
　　尹瑜乐了：“哪有男朋友挨冻熬夜，我回宿舍睡大觉的道理。”
　　“就你这小体格子，”张灵江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笑，“别一晚上给冻感冒了，回家你妈妈问你怎么好好的感冒了，你说昨晚陪男朋友熬夜，被冻得感冒了，阿姨回头肯定得骂我。”
　　“看不起谁呐，我体格嘎嘎硬朗好吧。”尹瑜穿好外套，“对了，你中秋不回家吗？”
　　“不了，没抢到票，动物园这边也有一堆要忙的，给家里发了红包，明儿再打个视频。”张灵江推开门，晚上的风已经有了些冷冽的意味。
　　“啊，”尹瑜把手塞进张灵江外套的口袋里，摸到他的手，拉上，“那我回头也给阿姨发一个大红包。”
　　“怎么？想用金钱压倒她啊？”张灵江笑道，“想发的话意思意思就行了，这老两口现在可不缺钱。现在负债最多的人就站在你的面前。”
　　“你？”尹瑜看看他，故意抖了抖，“高看了张老板，你把我绑了威胁一下我爸还有可能。几个亿欸，就算把我榨干了也还不上。”
　　“哈哈哈。”张灵江另一只手打开打车软件，约了个去动物园的车。
　　大晚上的，动物园又是市区，等了大概得有十多分钟才有司机接单。
　　“你真不回宿舍啊。”张灵江又转头问他。
　　“不回，”尹瑜话尾拖着长音，“坚决不回，我要陪我亲爱的园长一起迎接老员工。”
　　饭店附近高楼林立，灯火通明，人流量也不少，要不然张灵江真想亲他两口，现在只能咬着舌尖，狠狠搓了两下尹瑜的手指尖。
　　那天进行完咬嘴巴大赛后，两人的嘴唇都没法出去见人，约好的法餐也没吃成，合照也没拍，最后只能在家里点了顿外卖。这顿饭吃的俩人龇牙咧嘴，嘴巴痛的要命，都对自己几小时前的失智行为表达了深切的悔意。
　　至于官宣的朋友圈，在两人的商量下选了一个比较文艺的方式。
　　当晚两人各自卡着对方生日的点发了朋友圈，配图是夜空中的一弯弦月和正好被银月揽入怀中的星星。
　　说来也巧，这张照片是张灵江送尹瑜童话书那晚，尹瑜在回家路上拍到的。
　　月亮旁很少会出现那么明亮的星星，他当时觉得稀奇，就拍了下来，没想到竟然成了未来自己官宣的朋友圈配图。
　　一切巧合都会是最好的安排。
　　夜，凌晨12:14。
　　【月亮拥抱了属于他的星星@尹瑜[图片][图片]】
　　凌晨3:06。
　　【星星奔赴向属于他的月亮@江[图片][图片]】
　　第一张是星月图，第二张是两只十指相扣的手。
　　这条朋友圈尹瑜专门定闹钟起来发的，文案和照片老早就编辑好了，定了个提前十分钟的闹铃，点发布的时候也恨不得掐着秒表，手机上的时间刚一变，他就立马点了发送，生怕自己卡错点。
　　图片中的两只手明显都是属于男性的，这种做法跟在社交圈公开出柜没什么区别。
　　至于第二天起来朋友圈爆炸和别人对他的看法？
　　管他呢，不重要。
　　没什么事情能比心上人在身边更重要了。
　　“车到了。”张灵江比对了一下车牌号，然后拉着他走到停在不远处的白色轿车。
　　尹瑜拉开车门，张灵江上车后先报了自己的手机尾号，然后往里挪挪，给尹瑜留出座位。
　　车上的暖气开得很足，让在路边冻了好久的两人感到了春天般的温暖。
　　“不好意思哈，路上有点堵。”开车的是个中年女人，看着慈眉善目的。
　　“没事，”张灵江笑笑，“有人接单已经很好了，我还担心没司机愿意跑那么远呢。”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跟他们闲聊：“怎么大晚上去那么远，我记得那个动物园不是还没开吗。”
　　“有点事要处理，我们算是那儿的工作人员。”
　　“哦！”闻言，女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你还蛮眼熟的嘞，好像在哪见过你。”
　　“我吗？”张灵江点点自己，女人点头后，他解释道，“以前拍过点短视频，可能刷到过吧。”


第65章 孩子他爸
　　司机点点头，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尹瑜刷着手机，他舍友们这个点差不多都回了宿舍，正在群里给他发消息。
　　【盲猜一波老尹今晚不回来】张乐诚道。
　　【再赌？】王博帅赌心不死，对于上次损失的五块钱还难以忘怀，【这次赌把大的，十块！我赌他不回来】
　　【老王大手笔[点赞]】朱治道。
　　【没意思没意思，不赌】田成林不上他的当，【这还用猜吗，他今晚保准回不来】
　　【又拿我开涮，等放假回来再跟你们算账。】
　　尹瑜跟他们乐呵呵聊了半天，没见陈大凯出来说话，于是问道：【大凯呢？】
　　【他啊，喝多了】朱治回道，【在厕所吐着呢。】
　　【我记得他没喝多少啊？】尹瑜好笑道。
　　【大凯酒量差嘛，一罐RIO都能喝到脸红的本事】王博帅道，【今晚还是把孩子吓到了，直接把啤酒当饮料喝，早知道他喝成这样就给他买瓶饮料了】
　　【……】尹瑜回想起陈大凯瞳孔地震的表情，忍不住又问，【难道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不是你的问题，你可太明显了】张乐诚真挚道，【别秀了，真的，再秀眼睛我们就被闪瞎了】
　　【附议】朱治起哄道。
　　【+2】
　　【+10086】
　　尹瑜甩给他们一个小猫举叉“戳你屁股”的表情包：【不跟你们聊了，撤了，替我慰问慰问大凯。】
　　“聊什么呢，笑这么开心。”张灵江凑过来。
　　“跟我舍友聊天。”尹瑜把手机侧过去，让他看的更方便一点，“大凯喝多了哈哈哈哈，回去跑厕所吐了。”
　　“哈哈哈哈，”张灵江笑道，“是那个壮壮的男生吗？宿醉可难受，明天不好受了。”
　　“没事，自己喝的。”对于他的这群舍友，尹瑜几乎不给予他们过多的同情，转头就把话题扯到了动物们上，“它们几点回来啊？”
　　张灵江打开自己的聊天记录，道：“应该是今晚凌晨吧，一两点？”
　　“也不知道那群家伙还记得我不。”尹瑜叹了口气，好几个月没见它们，现在心里还有点忐忑。
　　“没事，肯定记得。”张灵江拍拍他，安慰道，“等会儿到了我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尹瑜扭头看他，试图套话，“关于什么的啊？”
　　“保密。”张灵江笑嘻嘻的，抿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放出一个钩子又不多解释。
　　太过分了。
　　尹瑜又气又好笑，看张灵江看得牙痒痒，但因为在别人车上没法做什么过分的事，只能悄悄捏了一把他的手掌心。
　　张灵江不甘示弱，反手把他的爪子压在下面，挠他手心痒痒。
　　但尹瑜手心是不怕痒的，于是这个招式很快就被他破解了，然后反客为主，摁着张灵江的手心一通挠，痒得张灵江憋着笑浑身发抖，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捏了捏尹瑜的大腿，示意休战。
　　【弟弟[狗头]】尹瑜给他发微信炫耀。
　　【下次再战[抱拳][抱拳]】
　　张灵江发完，抬头半真半假地给了尹瑜一个眼刀，然后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尹瑜也笑了出来。
　　两只手又悄然握在一起，十指相扣。每个指缝都紧贴着彼此的，掌心挨着掌心，满满当当。
　　司机阿姨从后视镜里看到俩大小伙子紧挨在一起，埋着头也不说话，还有些纳闷。
　　后排那么宽敞的地方，坐那么挤干什么？是觉得冷吗？？
　　这么想着，阿姨又贴心地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
　　等两人下车的时候，脑门上均出了一层薄汗。
　　“真凉快。”感受到凉风的时候，张灵江还舒坦地叹了口气，把衣领往下扯了扯。
　　“快说，什么好消息？”尹瑜还惦记着他的好消息，凑过去问他。
　　“亲一口告诉你。”张灵江逗他。
　　动物园附近没什么人，现在这个时间段车流量也很少。
　　尹瑜早有这个想法，双手捧住张灵江的脸，手指微微插入他的头发，然后在他两侧脸颊和嘴唇上啵啵各亲了一口。
　　“送你两下。”尹瑜呲着牙乐。
　　“那我谢谢你啊。”张灵江失笑。
　　“不客气！”
　　看尹瑜笑的那副傻样儿，张灵江伸手忍不住在他脑袋上揉了两把。“好了，不闹你了。好消息就是：美娟怀孕了。”
　　“怀孕了？！”
　　尹瑜又惊又喜：“什么时候的事儿？”
　　“大概有了一个多月，”谈起这个，张灵江也是面带笑容，“那边动物园给做了B超，好像有四只宝宝。”
　　“真好。”尹瑜笑道。
　　“可不是嘛。哼哼，我要当爸爸了。”张灵江高兴得尾音都往上飘，走路的步子也轻快了很多。
　　“你当爸爸，那我是啥？”尹瑜快走几步，跟他并肩。
　　“你？”张灵江侧目看了看他，然后眨眨眼，笑道，“你是妈妈。”
　　尹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特别丝滑地挽住他的胳膊，夹着嗓子，明明是比张灵江稍高一点的个头，却努力做出小鸟依人的样子：“孩子他爸~”
　　张灵江笑喷了，推开他往前跑。“好变态啊你！”
　　“你不喜欢吗？！”尹瑜边委屈地喊边追他，“跑慢点，孩子他爸！喝多了别摔着！”
　　“哈哈哈哈哈哈！”张灵江快笑疯了，“你别过来啊啊啊！”
　　给自己分配爸爸妈妈的角色，像是小朋友玩的过家家游戏。
　　这样边追边闹了一路，等跑到临时收容所的附近，张灵江实在跑不动了，一边大喘气一边慢慢地走。
　　“怎么不跑了，嗯？”尹瑜从背后撞过来，顺势把张灵江揽进怀里。刚跑着闹了一通，两人身上都热烘烘的。
　　张灵江摆摆手，靠在他肩上，喘了两口气，艰难道：“跑、跑不动了。”
　　尹瑜也有点喘，但比张灵江现在累得要命的样子要好上太多了。
　　“每天五公里不是吹的。”尹瑜嘿嘿笑道，“还是要勤加锻炼啊，孩子他爸。你现在有点虚。”
　　好像不管男性什么年纪，一句“虚”总能精准戳到他的痛点。
　　“说谁虚！”张灵江在尹瑜腰上掐了一把，“咱俩指不定谁谁呢！”
　　“谁跑不动说谁咯。”尹瑜特欠揍地晃了晃肩膀。


第66章 揪咪！
　　张灵江气急，反手摸上尹瑜的Xiong bu，找准狠狠捏了一把。
　　“！！”
　　尹瑜猛地往后一弹，捂住胸口，震惊且难以置信地看向张灵江：“你怎么……”
　　他不好意思把那个地方叫的太直白，想了片刻，颤颤巍巍说出来一句“揪咪”。
　　“……”片刻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张灵江笑得直喊救命，“啾咪！”
　　“你笑什么！”尹瑜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但又臊得慌，强憋笑容质问他，“耍流氓你还笑！
　　（这一段见评论区，哭哭）
　　“谁让你刚才笑我虚，”张灵江乐得不行，过来把尹瑜捞进怀里，边笑边在他脸上亲了几口，道歉道，“错了。”
　　“不接受。”尹瑜冷酷地扭头。
　　张灵江眨眨眼，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确定这人是在逗他玩。
　　“那你揪回来呗。”
　　同态复仇，很好，很原始。
　　尹瑜的目光瞟过来，表情有些怀疑和动摇：“真的？”
　　嗯，看来也很好用。
　　张灵江刚想开口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我接个电话。”他捏捏尹瑜的手，然后把笑意收了收，接通电话。
　　“喂，你好？”
　　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他没有印象。
　　“你是，那个泰勒动物园的负责人是吧？”对面是个男性。
　　“嗯，对。”
　　“哦，我是这边负责运输你们园动物的负责人。没什么事，就提醒你一下，动物快到了，准备一下交接。”
　　“这么快？”张灵江有点意外，“好，谢谢啊，麻烦你们了。”
　　“不客气，挂了啊，马上就到。”
　　“好，辛苦。”
　　挂断电话，张灵江先看了看时间。
　　晚上十一点半多，连十二点都没到，比预计时间早了一个小时不止。
　　“怎么了？”尹瑜问道。
　　“没事，就是告诉我他们快到了。”张灵江翻了翻他和隔壁动物园的聊天记录，发现这个号码人家给自己发过，只是他当时忘了存。
　　“哦。”尹瑜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这声“哦”的情绪不太对，引得张灵江多看了他几眼：“什么表情你？”
　　“刚才那下先存着。”尹瑜嘻嘻道。
　　张灵江拿他没办法，只能好笑地应下。
　　谁知道这小子背地里又憋什么坏呢。
　　隔壁动物园的运输车很快就到了，为了防止动物应激，还在后面蒙了一大块黑布，隐隐能听到一些动静。
　　“哪位是张园长？”刚才电话里的男人走过来。
　　“你好，”张灵江迎上去几步，跟男人握手，“我是张灵江，您是？”
　　“哦，你叫我老刘就行。”男人回身指了指停在路上的车，“动物都在车上，你要不先检查一下？”
　　当面检查，这也是为了免去一些日后的麻烦。
　　“好，辛苦你们了。”张灵江笑笑，然后两人跟着男人向车厢的方向走去。
　　动物们经历了一路的颠簸，此刻有些焦躁和害怕。尤其是装着狮子的车厢，只要周围稍有人走过，就能引起几声愤怒的狮吼。
　　张灵江站在车厢旁，把黑布掀开一部分，低身去看。
　　嘟嘟本来獠牙都呲出来了，胡须向前散开，凶神恶煞地俯身准备扑咬，结果却和张灵江对上视线。
　　“……”
　　嘟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舔了舔鼻子。
　　“好凶哦。”张灵江含笑道，“真厉害，没瘦，还胖了点。”
　　“呜——”嘟嘟喉咙咕噜一声，一改刚才面目，隔着围栏疯狂蹭他，听声音还有些委屈。
　　“乖，没事，回家啦。”张灵江把手伸进围栏，给它抓了抓痒，“你哥呢？”
　　嘟嘟当然不会回答他。
　　“嗯……”老刘在一旁出声道，“应该在下一辆里。”
　　卧槽……他默默腹诽，这他妈是就是园长的魄力吗？
　　这些狮子平时凶得要死，别说摸了，饲养员日常喂食都不敢靠近，下午把它们运上车也也废了他们不少力气。没想到见了自家园长竟然都乖得跟小猫咪似的，还会嘤嘤嘤撒娇。
　　太离谱了吧？
　　突然，一团白色冲到围栏旁，吓了几人一跳。
　　“白雪？”尹瑜最先反应过来，“你也在啊。”
　　路上的灯光不是很亮，他们没有完全拉开黑布，加上为了防止强光吓到动物，几人也没有打开手电筒，自然没有看到躲在角落里的白雪。
　　白雪还是那么漂亮，雪白的一团，宽肩细腰，线条流畅优美。
　　小姑娘比较文静，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是不停贴着围栏走，好像在找条可以钻出去的缝隙。
　　“不急，一会儿就出来了。”尹瑜伸手挠它的下巴，后者停在原地，扬起脑袋，眯着眼睛享受着尹瑜久违的挠下巴服务，看起来像个矜贵的小公主。
　　“先走啦，等会儿过来接你们。”张灵江对车上的几只狮子挥挥手，然后几人去了下一个车厢。
　　阿瑟果然在里面，它隔了老远就听到张灵江的声音，急得扒着栏杆“嗷嗷”叫。
　　“嘿，阿瑟，”张灵江看了看它的头顶。少了他的蹂躏，阿瑟头顶上的毛发果然旺盛了不少，“好久不见。”
　　他嘿嘿笑着，把手放在阿瑟头顶揉搓。
　　也不知道他的魔爪几个礼拜能让阿瑟重振秃头狮王的风姿。
　　“你老婆呢？”摸了它两把，张灵江就抬头寻找起美娟的身影。
　　比起阿瑟，他现在更关心怀孕的美娟。
　　毕竟上一次幼崽被咬死的事情对它的打击很大，为了防止大家不愿看到的意外事件的发生，还是提早关注和预防比较好。
　　阿瑟向来聪明，闻言，侧了侧身，露出被它挡住的美娟。
　　可能是现在月份太小的原因，美娟的小腹还是一片平坦，看不出起伏。
　　“辛苦你了，又要做妈妈啦，”张灵江摸摸它的脖子，安抚道，“等会儿给你加营养餐。”
　　阿瑟也讨好似的，对着美娟的脸舔了两口，换来的却是不耐烦的低吼和拍过来的爪子。
　　“呜……”
　　被老婆凶后，阿瑟硕大的狮脸明显垮了不少，委委屈屈地往张灵江这边靠了两步。
　　“哈哈哈，”尹瑜嘲笑它，“耙耳朵。”
　　狮群里其他狮子的情况也不错，大花马鸭它们看着也胖了一圈，阿刀还是如往常一样，趴坐在角落，深色的双眼充满敌意地看向周遭的一切。
　　丽丽的年纪大了，喜静，张灵江等人去看它的时候，老太太正趴着睡养生觉。
　　被吵醒后，它抬起头，处变不惊地侧目瞥了他们一眼，见张灵江来了，不轻不重叫唤了一嗓子，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接着趴下假寐。


第67章 对我来说不是小情绪
　　大象因为体型问题，一辆运输车只装了一只。而阿闹因为年纪过小的原因，跟它的妈妈小美女放在同一辆车里。
　　阿闹虽然平时闹腾，像个没心眼的熊孩子似的，但实际上胆子很小，当黑布被掀开的时候，还害怕地直往小美女的肚皮下钻，
　　但阿闹没有意识到，它现在的身高已经不允许它再躲到母亲身下接受庇护了，它要是再钻，照这个劲头，小美女就快被它顶翻了。
　　不过在顶翻它老妈之前，阿闹肯定躲不了一顿包含母爱的毒打。
　　“别钻了，是我。”张灵江忍不住道。
　　奇怪，不是说大象的嗅觉很好吗，连几公里外的水源都能闻到，怎么就闻不出来他身上的味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阿闹耳朵扇了扇，停下往小美女胯下钻的动作，扭头，看见张灵江，顿时高兴地扬起鼻子，边叫边晃着步子走过来就要和他握手。
　　张灵江一面摸着阿闹粗糙的长鼻子，一面迎接来自小美女的慰问。
　　鼻子是大象重要的器官，不仅是功能性的，也是情感性的。
　　潮湿的长鼻探出围栏，轻轻触碰着张灵江的眼睛，额头和耳朵。
　　这些动作在大象的语言中，就像人类的拥抱一样。
　　“好了，我也很想你们。”张灵江说话时还得注意时刻抿着些嘴，担心哪只象的鼻子会趁着自己说话的时候伸进来，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美颦的状态也很不错，老板就更不用说了，正值壮年的雄性大象，身子壮得不行。
　　等检查完一圈动物，确认没有问题后，那边的工作人员就开始帮忙搬卸了。
　　早在它们回来之前，它们的住所就都已经安排好了。因为总面积其实并不大，为了节省经费，打扫和布置全部是由张灵江一个人完成的，尹瑜不上课的时候也会过来帮忙，连着干了好几天苦力。
　　等一切都安排好后，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每个动物的宿舍里都放了新鲜的食物和水，张灵江还特地给美娟拌了一碗营养餐，切成小块的鸡胸肉、补充微量元素的内脏再加上两颗捏散的蛋黄。为了防止其他狮子偷吃（尤其是阿瑟），他还专门蹲着等美娟吃完才离开。
　　隔壁动物园的人早已经离开了，天色漆黑，偶有两三颗星星在夜空中闪烁。
　　两人走在路边，都把手缩在口袋里，肩膀有一碰没一碰地走着。
　　“你不冷吗？”尹瑜问道。
　　张灵江穿的并不厚，夜半的体感温度已经降到了零下，鼻头都冻得有些发红。
　　“不冷，”张灵江笑笑，“看见它们回来挺兴奋的，现在还有点热。”
　　片刻后，张灵江问他：“你明早几点的车？”
　　“七点半。”
　　“哦，”他低头看自己的脚，道，“那我到时候送送你吧，省得打车。”
　　话语尾音下坠，听起来有些失落。
　　“你怎么了？”尹瑜把手钻进他的口袋里，握住他的手，“心情不好？”
　　“嗯……可能？”张灵江沉吟片刻，然后笑笑。
　　“就是有点想我爸妈了。以前中秋我都在国外，不方便回来，难得今年在国内，结果还不能回去陪他们。”
　　张灵江平时很少出现这样有些落寞的神情，见他这幅样子，顿时尹瑜连现在立马抢一辆车连夜送他回家的心思都起了。
　　但这个念头也只能想想而已，动物园这边确实走不开。
　　“那我也不回去了。”尹瑜坚定道，“我在这儿陪你。”
　　“你？可别，”张灵江故作嫌弃，“赶紧回家去，胡闹。”
　　“那你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边啊。”尹瑜道。
　　张灵江没说话，又沿着路边走了一会儿，才回道：“没事，早习惯了。”
　　轻飘飘的几个字，却像重锤一样砸在尹瑜心头，顿时有些喘不上气来。
　　人们总说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他现在能感受到的，只是张灵江情绪的冰山一角，可能连十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都达不到。
　　他向来不害怕自己会从张灵江这边接收到负面情绪，甚至是期待的。这意味着张灵江已经开始依赖他，愿意把内心柔软脆弱的地方向他展示。
　　没有人能做到在任何时间都活力四射、激情满满，即使是再乐天派的人也会有在深夜躲在被子里偷偷流泪的时候。
　　张灵江能选择把这种情绪跟他倾诉出来，尹瑜是很开心的。
　　说明他的世界开始有自己了。
　　“那我过完中秋就回来陪你，好不好？”尹瑜拉着他的手紧了紧。
　　“干嘛，怎么搞的我像留守儿童一样？”张灵江失笑，转头看他，“我真没事，一点小情绪而已，睡一觉就没事了。你好好陪家里过节，啊。”
　　尹瑜看向他的眼睛，神情难得认真，缓声道：“对你来说是小情绪，对我来说不是。”
　　可能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当自己孤身一人时，总能披荆斩棘一往无前，好似无所不能。但一旦身边有人并肩，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关心，任何的委屈都会被无限放大，往日被自己刻意遗忘的小情绪都会在此刻浮现出来。
　　这并不是脆弱的表现。
　　压抑的情绪就好像一座火山，压力积攒得多了，爆发只是它必然的结果。
　　张灵江停步，也看向他，眼角有点发红，好像在克制情绪。
　　“我知道了。”片刻后，他笑笑，然后靠近在尹瑜面颊上亲了亲，“谢谢尹瑜小朋友。”
　　见他笑，尹瑜也笑了，俯身在他唇角回吻。
　　“不客气，张灵江小朋友。”
　　张灵江的车就停在动物园，驱车到家后已经快将近三点钟了。
　　一路上尹瑜困得直掉脑袋，等稀里糊涂进了家门，他才猛地清醒，意识到：
　　这下他跟张灵江可是要真正意义上的共处一室、同床共枕了。
　　但另一位当事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很有主人风范的从隔壁卧室抱回来一个枕头。回头看他呆在原地，还奇怪地问他：“愣着干嘛？赶紧洗漱睡觉，你明天六点就得起床，没几个小时能睡了。”
　　“885801088”


第68章 你不方便回家，我们就来找你（有增删）
　　直到尹瑜洗漱完，走进卧室，坐到自己床上，整个人还是被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包围。
　　我靠，他要跟张灵江睡同一张床了？这么快就到这种进度了吗？！
　　他心里突然开始发虚，他晚上睡觉不打呼吧？没听宿舍里的人说过，应该不打吧？？
　　尹瑜这人打小睡觉就不太老实，小时候倒栽葱躺在地板上被冻醒是常态，长大一点后倒是不至于掉下去了，但也能在床上打出一套太极四十八式，这种情况直到高中进入集体生活后才有所好转。
　　他怕自己晚上睡相不好，会把张灵江踹下床。
　　那样他就真该换个星球生活了。
　　“干嘛呢，还不睡。”张灵江进屋，看尹瑜盯着床发愣，边关门边道，“路上不是还困得不行吗，看见床就不困啦？”
　　“啊……睡，这就睡。”
　　尹瑜在家一般习惯脱掉外面的衣服，只穿背心和短裤睡觉。但今天张灵江坐在身旁，感觉脱什么都不对劲，于是干脆和着衣服钻进被子，裹得特别严实，只露出一个毛乎乎的头顶。
　　像个毛毛虫。
　　张灵江看看他，笑着摇摇头，然后伸手关掉床头灯。
　　灯一关，整间屋子顿时陷入黑暗。
　　床的质量很好，张灵江上床的时候几乎什么动静。
　　他躺好后，很快就没了动静，像睡着了。
　　半晌，尹瑜才把头钻出来。
　　眼睛已经适应了这种亮度，虽然还是看不大真切，但能简单看清事物的轮廓。
　　张灵江是背对着他侧躺的，身上盖着被子，只能看得到一个后脑勺。
　　尹瑜现在一点困意也没有，精神得要命，躺在床上，无声地盯着张灵江的后脑勺看，看了一会儿，就开始数他的头发丝。
　　就在他数得入神的时候，张灵江突然翻了个身。
　　尹瑜连忙闭上眼，佯装熟睡。
　　这感觉就像小时候躲在被子里玩手机，老妈半夜进来检查，然后忙手忙脚关掉手机，明明心还在胸口狂跳，脸上却得装出双眼紧闭、呼吸平缓的沉睡模样。
　　以前紧张还说的过去，他现在紧张什么？
　　尹瑜也说不清楚，只是下意识就这么做了，可能是多年的肌肉记忆还没缓过来。
　　等他觉得差不多没事了，睁开眼，却和一双清明的眼睛对上。
　　“嘿！”
　　“！！”尹瑜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压着嗓子问他，“你干嘛？”
　　“我还没问你干嘛呢。”张灵江眨眨眼，“不睡觉盯我做什么。”
　　尹瑜微惊：“你背后长眼睛了？”
　　“视线都快把我脑门盯穿了，察觉不到才不正常吧。”张灵江叹了口气，往近靠了靠。“怎么，睡不着啊？”
　　“嗯。”尹瑜闷笑两声，“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张灵江也笑了，往尹瑜那边靠了靠，“我又不吃人。”
　　太近了。
　　身子几乎已经相贴，头部也只差几个拳头的距离，呼吸可闻。
　　“……”尹瑜觉得嗓子有点干，视线无意识聚焦在张灵江的唇上，喉头滚动两下，舔舔嘴唇，“我……”
　　我什么？后面要说的内容，连尹瑜本人也不知道了。
　　不记得是谁先凑过来，十指相扣，阖上双眼，放任自己陷入黑暗。失去视觉后，触感就显得格外敏锐。
　　唇齿纠缠，耳鬓厮磨，脑子里只能听到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次日早，车站。
　　“好了，快进去吧。”张灵江好笑地看着站在自己身边不愿挪步的尹瑜，“都快开始检票了，小心人家完了不让你进。”
　　“那正好，我留下来陪你。”尹瑜嘻嘻道。
　　车站的人很多，大多都是赶在当天回家的外旅人。
　　“快去你的吧。”张灵江捏了他的腰一把，驱逐道，“快走、快走。到家给我报个平安。”
　　“怎么还赶人走啊，”尹瑜看起来十分委屈，像个可怜巴巴的小狗，“那抱一下吧，抱一下我就走。”
　　“好好好，抱抱抱。”张灵江妥协。
　　相拥后，尹瑜把下巴放在张灵江的肩膀上，双臂抱的很紧。
　　“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吃饭，别省着，吃点好的。”他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我看天气预报了，最近两天还会降温，你记得给自己添衣服，别感冒了。”
　　“大哥，我二十六了，不是六岁。”张灵江虽然觉得好笑，但实际上还挺感动的，拍拍他的背，“你才走几天啊，我肯定把自己照顾好，放心。”
　　两个大小伙在公众场合抱在一起其实挺显眼的，即使他们站在角落一点的位置，但还是十分引人注目。
　　“那我走了哦。”把能想到的都交代完，尹瑜恋恋不舍地往检票口走，一步三回头。
　　明明要走的人是尹瑜，他却看起来比谁都不舍。
　　走到检票口后，他像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身指指手机，对不远处的张灵江道：“无聊就给我打视频，24小时全天在线！”
　　“OK。”张灵江乐了，跟他挥手，“拜拜！”
　　“拜拜。”
　　张灵江一直等到看不见尹瑜的身影后才转身回去。
　　可能是被那小子渲染的过于浓烈的离别气氛感染，他一个人走在路上竟然有点伤感。
　　要命。
　　开车至一半，手机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张灵江下意识以为是尹瑜打来的，目光并没有从路上移开，一手摸出手机放在腿上，手指在屏幕上一划，接通电话。
　　“上车了？怎么啦。”他道。
　　这小孩，不会刚上车就想他了吧。
　　“江江？”是他老妈的声音，“你说什么呢？”
　　“咳！”张灵江一惊，紧接着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没什么。怎么了妈？”
　　“没事，”电话那边的声音很杂，好像是在什么人流密杂的地方，“你家住哪儿来着，我跟你爸现在在车站，正打算打车呢。”
　　“？”张灵江以为自己会错意思了，确认性的问道，“我家？你们现在在哪儿？”
　　“在车站。”老妈一字一字念出张灵江刚刚离开的车站名字。
　　“你不方便回家，我跟你爸就来找你啦。”


第69章 精神与你同在！
　　张灵江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堵。
　　“江江？”老妈又叫了他一声，“怎么不说话了，不方便吗？”
　　老爸在一旁插嘴：“我就说不要来不要来嘛，他有自己的事要忙的，给人孩子添麻烦。”
　　“哎——”老妈尾音吊了起来，这是她发脾气的前兆。
　　“没事没事，”怕这老两口又掐起来，张灵江忙道，“你们在那儿等我，我马上过去。”
　　从他们老家到这里，坐高铁的话需要五个多小时，他爸妈为了一大早上赶到，应该买了凌晨的票。夫妻俩都是五十多将近六十岁的人了，身体本身就容易吃不消，更何况坐了一晚上高铁。
　　而且他老爸近两年身体不好，每次去医院总能检查出一些小问题，腰好像也出了什么毛病，不能久站。这些消息都是他从亲戚那边打探过来的，爸妈对他向来报喜不报忧。
　　上次老爸因为高血压住院都咬着牙没给张灵江透露一点，等他知道的时候，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张灵江赶过去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了。
　　他匆匆把老头乐停在路边，就往车站里面跑。
　　上一次见父母，好像是在半年多以前。
　　他回国后并没在家待多久，休整了几周后就匆匆跑来打理动物园。满打满算下来，他这几年跟他们见面的时间少得可怜。
　　跑上台阶，张灵江就看见了站在平台上等着自己的爸妈。
　　老妈瘦了很多，贴近头皮的头发有些花白，应该是染发后新长出来的。老爸的个子好像比记忆中的更矮了，年轻时挺直的脊背弯了些。虽然老爸本人自诩不老男神，但脸上的皱纹和鬓角的斑白还是显露出岁月的痕迹。
　　“妈！”张灵江压回眼底热意，边跑边叫道。
　　听到呼喊，老妈还未来得及回头看清来人，就被张灵江紧紧抱住。
　　“哎呦！”老妈被撞得踉跄一步，站稳后拍拍他的胳膊，边笑边道，“多大的人了，小孩儿一样，咋咋呼呼的。”
　　“孩子见了你高兴嘛。”老爸在一旁笑呵呵道。
　　老妈瞪了他一眼：“现在知道打圆场了？哪都有你！在家还说我不该来打扰人家，现在就又倒戈了是吧。”
　　“哎呀……哎呀……”老爸有些尴尬，在那儿哎了半天，也没哎出什么来。
　　“好啦，走吧。”张灵江好笑地伸手把老爸肩上鼓鼓囊囊的包提过来，意外的沉手，“里面装什么了？这么重。”
　　“给你带的吃的。”老爸活动了一下肩膀，笑笑，“都是家乡特产什么的，你姥爷腌的咸菜，你奶奶家下的土鸡蛋，还有你妈昨晚蒸的包子。”
　　“这么多？”张灵江微微瞠目，“寄过来也行嘛，这么重背着多累人。”
　　“寄过来又得好大一笔邮费，反正我们也过来，顺带的事。”老妈在前面道。
　　等见到停在路边的老头乐，老妈的表情有些复杂。
　　“还用着呐？我还以为它报废了呢。”
　　老妈费劲地坐上车，语气半分嫌弃半分心疼：“你一直就开这辆车？”
　　“啊，”张灵江正扣安全带，闻言往后看了一眼，“嗯，没来得及嘛，开习惯了。”
　　“快换一辆吧，啊，回头我跟你爸转你点儿。二十多高高瘦瘦的小伙子，长得也不磕碜，开一辆这种车，也不怕别人笑话。”说着，老妈话题一转，语气也迟疑了很多，“对了，你的那朋友……？”
　　张灵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答道：“刚走，回家过中秋去了。”
　　“哦、哦。”老妈看起来莫名松了口气。
　　张灵江在发那条官宣朋友圈之后，就跟他爸妈坦白了他喜欢一个男孩这件事。
　　爸妈刚开始是不能接受的，觉得他这是不正常、是叛逆。但张灵江的态度很坚决，跟他们讲了很多关于他跟尹瑜的事情，让他们理解这也是爱情的一种形式，是很正常的行为。
　　其实张灵江的父母算对孩子的掌控欲比较强的那种类型。
　　在张灵江出事之前，父母对他的要求一刻都没有停过，其具体表现在：规定他考试必须考到班级和年级的前具体几名，课余时间全都被补习班和兴趣班填满，甚至因为成绩的下降，亲手撕毁过张灵江收藏的绝版漫画。
　　因此张灵江小时候跟他父母的争吵几乎没有停止过。一方为自己的自由争辩，一方为孩子的未来焦虑。
　　他甚至偏激地怀疑过自己的父母是不是根本不爱自己，生他出来就是为了好好学习，将来找个好工作给他们长脸的。
　　但这种念头随着张灵江的逐渐长大，也就慢慢淡化了。
　　年纪越大，越能理解自己的父母。
　　其实除了极少数的个例，世上哪有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只是表达方式有问题罢了。
　　大概过了几天，张家爸妈就万般无奈的妥协了。
　　关于尹瑜的情况，他们是不甚了解的，只是知道是个学生，还没毕业，甚至曾经一度怀疑自家儿子是不是在欺骗人家小孩的感情。
　　虽说是接受了，但接触又是另一码事。张妈妈自认无法很自然地跟自家儿子的男朋友相处，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对了，你现在住哪儿啊？”老爸见车内陷入沉默，忙换话题道。
　　张灵江报了尹瑜家小区的位置。
　　“市中心的房子？”老爸专门了解过自家儿子所在的城市，对市区的划分还挺清楚，“挺好。租的？”
　　“呃……算是吧？”张灵江尴尬地挠挠嘴角。
　　他总不能说这是他男朋友的房子，自己是直接领包入住吧？听起来就像被包养一样……
　　——我靠，这么一说真的好像啊！
　　“你动物园那边呢，现在情况怎么样？”老爸接着问。
　　“挺好的，装修很顺利。”张灵江道，“现在已经在筹备引进动物了，应该到年底就有眉目了。”
　　“顺利就好。”老爸叹了口气，“有什么困难就跟家里说，别一个人硬挺着，啊。”
　　“嗯。”
　　路上他们又聊了一些家里话，到小区后，张灵江抽空给尹瑜发了个消息，大意就是他爸妈来了，可能要在家里住几天。
　　毕竟是人家的房子，不征求一下同意感觉好像不太好。
　　尹瑜的态度十分积极，并迅速给张灵江发来了转账。
　　【跟叔叔阿姨好好玩，我在精神上与你同在！[kiss kiss]】
　　“……”
　　张灵江看着手机屏幕，不知道自己该回什么。
　　救命啊，真的好像被包养啊，老天。


第70章 诱骗小同学
　　“怎么了？”老妈留意到张灵江半晌没跟上来，回头问道。
　　“啊，马上来。”张灵江忙回了一个表情包，然后追上去。
　　指纹解锁房门后，张灵江让他们先在屋里随便坐，自己背着包到厨房，打算把包里的每样东西先放到它该放的地方。
　　收拾了片刻，就在他把咸菜拿出来，正伸手要开冰箱门的时候，脑内突然劈出一道闪光——他们早上起来没收拾房间！
　　也就是说，卫生间里成对的洗漱用品，床上的两套枕头被子，都大喇喇地摆着。只要他爸妈不傻，正常人一眼就能看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同居啊！！
　　张灵江也顾不上放什么咸菜了，站起身，颤颤巍巍地走出餐厅。
　　老妈看不出什么脸色，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看手机。
　　张灵江转而看向老爸，对口型无声道：“什么情况？”
　　老爸朝他挤眼睛，看看卧室，又看看老妈，然后撇嘴摊手，示意自己也没有办法。
　　完蛋，看来是已经看到了。
　　张灵江舔舔下唇，正思忖着怎么开口，老妈却先说话了。
　　张灵江的老妈刘黎，是当地某大学的老师，算是那个年代比较少见的知识分子，戴着副无框眼镜，说话的时候自带一种人民教师不容置噱的气势。
　　“灵江啊，”刘黎缓缓叫他的名字，抬眼看他，然后伸手点点沙发，“你先坐。”
　　她心情好的时候一般叫张灵江为“江江”，一旦改口叫名字，就说明她现在比较严肃了，接下来的场面可能会有点不好应付。
　　小时候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张灵江考砸后，这声之后等待他的多半是一顿臭骂或者体罚。这个条件反射被一直延续到现在，他如今听见老妈叫自己“灵江”还是会下意识发怵。
　　等张灵江坐下，她才继续自己的话。
　　“因为你现在成年了，我相信你也有自己的判断力，所以有的话题妈妈也不好跟你说太多。”刘黎看着他道，“你跟什么人谈恋爱，按道理我是不应该插手的。但对方毕竟是个比你小很多岁的学生，你们现在……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还有一些方面妈妈不能直说，只能告诉你要小心传染病，做好安全措施，既保护好自己，也对彼此负责，好吧？”刘黎一边扶额一边翻动手机，确定自己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才长叹一口气，看向张灵江，眼神中透着些疲惫和不可言说。
　　“不是，我们……”张灵江欲哭无泪。
　　他当然明白他妈这是什么意思，但说实话，他跟尹瑜现在的进展还只停留在牵手接吻，别说那啥了，连嘴都没亲明白呢！
　　他还想解释什么，最后还是被老妈“我静静看你狡辩”的眼神堵了回去。
　　“好，我知道了。”张灵江捂脸，放弃抵抗道。
　　“你这房子月租多少啊？”老爸也不知道是真听不懂还是装不懂，抬眼望了望客厅，随口问道。
　　房子的装修条件很好，这个面积，还是在这个路段，说一个月租金五千都是低的。
　　“那个，”张灵江挠挠头，坦白道，“其实，这不是我租的房子啦——”
　　另一边，毫不知情的尹瑜还满心欢喜地坐在高铁上，捏着手机，心里胡乱琢磨着。
　　毕竟这是张灵江爸妈第一次来，虽然他人不在，但该表示还是得表示的。
　　也不知道他爸妈喜欢什么，是送翡翠和茅台？还是金首饰和手表？尹瑜琢磨了半天也没排出个一二三来，决定还是等问过张灵江他父母的喜好后再定。
　　比起用语言表达情感，尹瑜更习惯于用行动，其具体表现就在于想买东西。
　　刚跟张灵江在一起的时候，他恨不得浑身上下都给张灵江安排一遍，什么西装衬衫裤子毛衣外套，只要好看、并且觉得适合他的，都想给买上一套，看到张灵江穿上后心情就特好。
　　这种心态类似于玩之前很火的换装游戏，只不过他玩的是“奇迹江江”，还是能摸到的那种。
　　对于尹瑜热衷于给自己买东西这件事，张灵江为此烦恼过一段时间，认为他给自己花钱太多了，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并且就算尹瑜乐意给他花，他自己也觉得别扭。莫名有一种，好像是亏欠了尹瑜什么似的感觉。
　　为此，他还专门和尹瑜谈过，虽然说法比较隐晦，但双方还是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最终达成战略和解。
　　尹瑜想送东西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唯一要求就是单价不能太高，最好是在张灵江的承受范围以内。
　　能让两人都感到舒服的方式，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手机微微一震，提示音响起。
　　是张灵江发来的消息。
　　【[流泪特码头]】
　　【怎么了？】尹瑜立刻问道。
　　【我忘了收拾床铺 被我爸妈看见了】张灵江道，【他们现在对我误解有点深[捂脸]】
　　【？？？何出此言。】
　　【他们觉得我在诱骗涉世未深的小同学】张灵江发了个“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
　　诱骗小同学？
　　【我觉得说得挺对啊。】尹瑜正色道。
　　【？】张灵江失笑，【哪个符合了？】
　　尹瑜挑挑眉：【都符合啊，我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同学吗？这种行为又怎么不算诱骗呢？[怼手指]】
　　【嗯？】
　　在张灵江发来含有威胁意味的单字节后，尹瑜很有骨气地立马改口。
　　【是我，我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同学诱骗你。】
　　【什么诱骗 说的那么变态】张灵江纠正道，【咱是纯爱好吧】
　　【哈哈哈哈哈哈，纯爱战神是嘛。】
　　“我们可是纯爱啊”，这句台词出自某日本动漫，尹瑜以前看过一点，后来因为剧情太刀，看不下去了。
　　【你现在在哪儿，还在家？】
　　【没 到动物园了】张灵江道，【得干活啊 不然没人给它们喂饭】
　　【好，那你先忙。】尹瑜道，【忙完给我发个消息，有点事儿问你。】
　　【什么事？现在就说呗】
　　【也没啥，就是问问叔叔阿姨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想送个见面礼之类的。】尹瑜紧接着补充道，【不会特别贵重的，就表示一下。】
　　【见面礼啊？好 我回头想想 完了给你发】张灵江现在也开始慢慢习惯尹瑜的购物观，【你不困吗 昨晚就睡了那么一小会儿】
　　【有点，跟你聊完我就去补觉。】尹瑜笑道。
　　【那快睡会儿吧 补补觉】张灵江道，【我去忙了 拜拜】
　　【嗯，拜拜。】


第71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跟张灵江聊完后，尹瑜顺手打开B站，看看后台有没有什么动静。
　　说起B站，因为学业和动物园装修的问题，他已经很久没有往上面上传视频了，粉丝也掉了不少。
　　昨晚就应该顺带拍个视频来着，太久没干活儿，都把本职工作给忘了。
　　尹瑜咂咂嘴。
　　打开私信消息，零零散散的几十条。值得关注的是，有一个账号连续好几天都给他发了消息。
　　账号昵称是“阿塔西娅”，看等级是哔哩哔哩的老用户了，本身没有发过投稿，但关注的up很多，当然也关注了泰勒动物园这个账号。
　　通过昵称和头像判断，应该是个女孩。
　　她大概从上周开始发消息，所说的内容都是一个意思：
　　咱动物园还招饲养员吗？读过研的那种。
　　对方的态度十分认真，发言也很成熟，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好，不好意思才看到你的消息。】尹瑜回消息道，【这边想确认一下你是真的计划来泰勒动物园就职饲养员吗？】
　　高校研究生欸，现在的社会就业条件已经这么可怕了吗？
　　并没有说饲养员这个工作就低人一等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惊讶。毕竟都读到研究生了，寒窗苦读十余载，到了这个程度，很少有人愿意自认平凡，去做一个即使是没有接受过教育的人也能做的工作。
　　就像现在网上热议的“孔乙己的长衫”。
　　其实何必责怪读书人脱不下长衫？这长衫本就是社会在他们一步步长大时亲自套上的，从小时候的“读好书你就出息了”到现在的“学历是我下不来的高台”，社会的发展和时代的转变让“读书无用论”甚嚣尘上。“孔乙己的长衫”言论的出现和升温，正体现出当代青年的思想挣扎。
　　青年思想的挣扎是解放的前兆。
　　给阿塔西娅发完消息后，尹瑜还特意等了几分钟，确定对方不会在短时间内回复后，他才关掉手机，环胸靠在椅背上浅眠。
　　他本来只是打算稍微睡一会儿，结果没想到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从上午直接睡到了下午一点多。
　　等醒来的时候，手机里多了好几条消息提醒。
　　他先看了看微信，确定没错过张灵江的消息，然后打开B站。
　　阿塔西娅发来了回复。
　　【嗯，我很喜欢贵动物园的氛围，希望未来能在贵动物园发展。】
　　【这是我的毕业证书】
　　【[图片]】
　　图片是一张研究生的毕业证书，糊掉了一些私人信息，能从证书中得知对方名叫董钰珍，是某大学物理系硕士。
　　【还需要什么佐证材料吗？我很喜欢动物，虽然不是相关专业，但也懂一些知识，我学习能力很强，和快就能上手的。】
　　【我真的很想来贵动物园工作，可以给个机会吗？】
　　【？你好？】
　　【还在嘛？】
　　上一条消息的发送时间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前了。
　　尹瑜忙回复：【在】
　　【好的，你的情况我已经大概了解了，稍等我询问园长的意见。】
　　【感谢你对泰勒动物园的支持，祝你生活一切顺利~】
　　发完消息，他长舒了口气，捏了捏睡得有些发酸的脖子。
　　还有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到站了。
　　尹瑜把董钰珍的情况截了几张图，给张灵江发过去。
　　【有个姑娘想来咱动物园干饲养员。】他言简意赅道。
　　张灵江那边消息回的很快：【？研究生？】
　　跟尹瑜之前的反应一样，他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张灵江接受的速度很快，道：【OK 我知道了 你让她把微信发一下 我加上跟她聊聊】
　　尹瑜挑挑眉。
　　【没问题。】
　　【你那边是不是快到了？】张灵江接着道，【之前怕吵醒你睡觉 都没敢给你发消息】
　　【嗯，还有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尹瑜笑道，【有事就发嘛，吵醒就吵醒了，正好回你消息。睡觉哪有你重要。[亲亲]】
　　张灵江沉默片刻，发来一个“眯眼歪嘴猫猫头”。
　　【你好油啊。】张灵江道。
　　杀人诛心。
　　【……】尹瑜道，【你将会失去你的亲亲男朋友两分钟。】
　　【[真香之王的警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张灵江乐得要死，【好魔性啊这个表情】
　　说要闹两分钟脾气，结果下一秒尹瑜就很没原则的原谅了他。
　　【你现在在干嘛啊？】
　　张灵江半天没回话，片刻后，发过来一个几十秒的视频。
　　尹瑜翻出耳机带上，打开视频。
　　“我现在在动物园。”镜头在张灵江的脸上晃了几秒，然后镜头翻转，几只狮子出现在屏幕上。
　　“对了，给你看看阿瑟，”张灵江一边哈哈笑着，一边把阿瑟招呼过来，镜头凑近它的大狮脸，“你看它鼻子上，被美娟挠了一爪子哈哈哈。”
　　阿瑟鼻子上的确能看到一道很新的伤口，肉粉色的，像是刚止住血不久，还没有结痂。
　　阿瑟的表情十分无语，嘴角撇得能拉到地上，好像下一秒就会翻个白眼出来。
　　“还不高兴，谁让你抢你老婆吃的。”张灵江幸灾乐祸地揉揉它的大脑门，“挨老婆打不丢人，啊。”
　　阿瑟显然对这个观点不予苟同，扫扫尾巴，转身走开了。
　　“等会儿我再把下午的饭提前给它们放了，然后我就回家。”张灵江的脸又以死亡视角出现在屏幕，但本人明显毫不知情，还笑嘻嘻的道，“我拍了不少视频，回家给你发过去。”
　　视频结束。
　　得亏张灵江底子好，但凡换个人这么拍，长相肯定得崩得一塌糊涂。
　　不过也可能是尹瑜自带的张灵江专属美颜滤镜起了作用。
　　情人眼里出西施嘛，理解。
　　【午饭吃了？】尹瑜问道。
　　【吃了 我妈给我做的饭】张灵江发来两张照片，【她说外面的不健康 硬让我带她做的】
　　语气是幸福的烦恼。
　　刘黎做饭的技术很好，简单的两道炒菜荤素兼备，色彩的搭配也十分赏心悦目，一看就让人胃口大开。
　　【阿姨手艺真好。】尹瑜发了两个大拇指。
　　【那可不 我妈做饭很好吃的 可惜你不在】张灵江道，【你呢 吃了吗？】
　　【没呢，等回家吃大餐。】尹瑜哈哈道，【到时候给你发照片啊[狗头]】


第72章 护犊子
　　【坏得很啊你小子】张灵江道，【撤了 不跟你玩了】
　　【我去看看阿闹 它今早有点拉肚子】
　　【拉肚子？是不是昨晚太凉了？】尹瑜道。
　　【可能？不过应该问题不大 我再去看看】
　　【嗯，那我到家给你发消息。】
　　【好 回见】张灵江想了想，还是加上了最后一句，【小男朋友】
　　收起手机，他拍拍搭在自己肩膀上硕大的毛爪子，示意趴在自己背上的嘟嘟下来。
　　等嘟嘟不情不愿地爬下来后，张灵江起身，往后压了压自己的老腰，痛苦地呻吟几声，然后龇牙咧嘴地质问嘟嘟：“重死我了。说实话，你是不是又长胖了？”
　　小猫咪哪能听得懂这些呢？
　　嘟嘟只当园长是不想给它靠了，蹭了蹭他的侧腰，然后转身去找它哥。
　　阿瑟被老婆揍了，此时的心情正处在低谷，一只苍蝇路过都得挨两声骂，更何况是它弟主动过来触霉头。
　　于是阿瑟毫不犹豫地呲牙给了嘟嘟一巴掌。
　　在挨了亲哥的打后，嘟嘟可怜巴巴地绕过狮群，独自窝到角落生胖气去了。
　　张灵江笑笑，然后走出狮园。
　　阿闹是他今天早上刚发现有点不对劲的。给它们喂食的时候，干饭一向最积极的阿闹没有第一时间冲过来，反而兴致缺缺地靠着小美女，表情肉眼可见的萎靡。
　　张灵江很快发现了它的异常，过来检查时发现它臀部残留有一些灰绿色的稀便，屋子的角落里也有不少这种稀状的粪便。
　　看来是拉肚子了。
　　不过目前除了拉稀，也没有出现别的症状。
　　昨晚的食物和水都是张灵江亲自放的，不应该存在不新鲜或者被加料的情况。
　　问过杨锦锦后，两人决定再观察观察。如果真的是因为昨晚气温太凉导致的窜稀，今天应该会有所好转才对。
　　“阿闹？”走进象园，张灵江呼唤道。
　　下午的阳光不错，美颦正站在外场里闭着眼晒太阳，听见张灵江的动静，睁开眼看了看他。
　　美颦是个很优雅的老太太，做什么动作都慢慢的，不急不躁。
　　“嗨，”张灵江过去摸了摸它的腿，没话找话道，“晒太阳呐。”
　　美颦扇了扇耳朵，举起鼻子点点张灵江的肩膀。
　　这算是老太太打招呼的最高仪式了。
　　身后，阿闹听见园长的声音，从室内一颠一颠地跑出来，让人看了生怕它下一步会摔倒。
　　“哎呦我的老天，你跑慢点。”张灵江忙转身，躲开阿闹的正面冲锋。
　　阿闹虽然是头小象，但那体型也相当可观，如果被它这么结结实实来上一下，他的老腰就不能要了。
　　“这么能蹦跶？看来是好的差不多了。”张灵江一手握上阿闹伸过来的鼻子，一手探到下面摸它的肚皮，“肚子还疼吗？”
　　阿闹没什么反应，把鼻子从张灵江手里抽出来，开始绕着他转圈，鼻子不停在他身上能装东西的地方探找，应该是想看看张灵江口袋里有没有藏零食。
　　“没带，没带，别找了。”张灵江好笑地任由它翻找，然后大惊失色，“欸！别动，住口！那是手机！”
　　拿着差点被阿闹塞进嘴里的手机，张灵江轻轻敲了敲它的脑门，教育道：“这个可不是吃的，尤其是你这样的小朋友，吃了会生病的，记住了吗？”
　　听到动静，小美女从后面走过来，不轻不重地用鼻子打了一下阿闹的屁股，然后走到张灵江面前，轻轻侧身挡住它。
　　虽然看起来是在帮张灵江教训自己不听话的儿子，实际上却是在护犊子。
　　意思就是：这小子我已经教训过了啊，你就别骂它了。
　　“好好，我不说他。”张灵江摸摸小美女的鼻子，“我去屋里看看，你儿子又拉屎了没？”
　　其他三个成年大象一般不会在笼舍内如厕，但阿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乐意在外面排便，这让张灵江十分头疼，却又拿它没办法。室内排便的行为大大增加了他打扫的工作量和清扫成本。
　　舍内地面采用的是新采购的天然河沙垫料，塑性和保暖效果都很好。
　　大象睡觉是习惯像婴儿一样躺卧的，野外大象休息时喜欢做窝，也就是用巨大的脑袋在地面上拱出适合自己身体弧度的形状和坡度，这样不仅会给它的身躯和象牙提供更好的支撑，而且这种有坡度的地面也更方便年迈的大象在起身时调整身体姿态。＜1＞
　　果然，在舍内的一角找到了阿闹新鲜的球状粪便。虽然还是有点软，但好歹已经成型了。
　　张灵江任劳任怨地拿起笤帚簸箕，把这块脏掉的垫料连同粪便一起扫走。
　　真就是个铲屎的了。
　　张灵江干活的时候，阿闹还好奇地伸个大脑袋过来。
　　“还凑热闹啊，这不是你干的好事吗？”张灵江把簸箕朝它那边晃了晃，笑骂道，“臭小子。”
　　等打扫完笼舍，张灵江又去看了看丽丽的情况。
　　其他动物多少还有个伴儿，但丽丽却是孤零零的一只虎。
　　现在因为场馆受限，连丽丽平时最喜欢趴的假山都没有了。张灵江担心时间长了丽丽会抑郁，于是陪它的时间总是最多的。
　　张灵江早上来的路上买了几个颜色各异的皮球，准备拿给丽丽解闷。但丽丽表现的对这些皮球并不感兴趣，张灵江就挑了两个个留下来，剩下的给狮群和阿闹分了。
　　狮群对皮球的兴趣只存在了短短半个小时，围着研究了一会儿后便无狮问津了。反而是阿闹，对于这个被分来的玩具十分喜爱，自从见到后就用鼻子卷着不肯撒手，任谁都别想从它那儿把皮球拿走。
　　说实话，张灵江对丰容的研究并不深，没有系统性的学习过，只能凭着自己的经验和借鉴别人发在互联网上的案例进行自我的摸索。
　　“乖，别捣乱。”
　　张灵江揉揉丽丽的头，一边比对教程视频，一边眉头紧皱，如临大敌地看着手里乱麻一般的藤条。
　　丽丽不明白园长正在干什么，百无聊赖地躺在他身边，时不时用爪子扒拉一下扭成一堆的藤条。
　　“看视频感觉挺简单的啊……”张灵江郁闷道。
　　他以为丽丽不喜欢皮球可能是材质的原因，刷手机的时候正好刷到一条自制藤球的视频，看着还挺容易上手的，便就地取材，准备做一个藤球给丽丽玩。
　　没想到竟然从第一步起就卡住了。
　　本章参考文献：＜1＞《大象室内兽舍自然材质地表垫材及硬质地面对动物造成的损害》


第73章 别嫌磕碜啊
　　张灵江自认动手能力不算太差，从小到大的手工作业就没有让他爸妈操过心，今天竟然被这一个小小的藤球打败了。
　　藤条已经被拧巴得不行，经受不起第二次的尝试了。
　　张灵江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用这些藤条和一根枯树杈改做了一个简易版逗猫棒。
　　“哎，咱目前水平只能做到这样了。别嫌磕碜，明天给你带只鸡。”张灵江举着逗猫棒在丽丽面前晃，一边念叨道。
　　比起皮球，丽丽对这个逗猫棒的兴趣更大一点，目光紧盯着晃动的藤条，身体呈前趴式，臀部微微扭动。
　　这是猫科动物的捕猎前兆。
　　张灵江一挥树杈，藤条在空中划出弧线，丽丽猛地跃起扑过来，一口咬住藤条。张灵江的力气自然不敌它，几乎没什么挣扎的余地，藤条连带树杈子就被丽丽抢走了。
　　由于腿伤的原因，它跳的并不高。
　　丽丽把战利品压在前爪下，埋头啃了几口，不小心把藤条卡进牙缝里，张大嘴缩着脑袋往后仰，想把它拉出来，但没有成功。
　　“别动，我给你弄。”张灵江见了好笑，走过去，一手稳住丽丽的脑袋，一手迅速把卡在它牙齿里的藤条扯出来。
　　之后他又拿着逗猫棒跟丽丽玩了一会儿。
　　它很喜欢这个游戏，但毕竟年纪大了，体力不像年轻人那么充足，几次过后呼吸就明显急促起来，动作也不似一开始那般矫健。
　　“不玩了。休战。”张灵江见它累了，就把逗猫棒收了起来。
　　丽丽走到饮水槽，咕嘟咕嘟喝了不少水，然后慢悠悠地走回来，在张灵江身边趴下。四肢在地上躺得很平，像条可爱无害的猫猫虫。
　　张灵江也有点累了，从上午到动物园开始，他只在中午吃饭的时候休息了一小会儿，其余时间都在这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笼舍区忙活。
　　丽丽的长相十分标致。高鼻梁粉鼻头，上挑的全包眼线，以人类的审美来看，长得眉清目秀，放在虎界应该也是个大美女。
　　橘色的毛发在太阳的照射下，边缘泛着金光，看起来就像被包裹在光中一样。
　　张灵江侧头看它，后者闭着眼假寐，一派岁月静好的恬静。他伸手捏丽丽的耳朵，慢悠悠地笑道：“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你一只老虎呢，我怕你无聊。想给你找个伴儿呢，我怕你年纪大打不过人家被欺负。”
　　丽丽不懂张灵江在说什么，只知道他在欺负自己的耳朵。于是耳朵一抖，从张灵江手指缝里躲出来，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把头搁在爪子上，重新闭上眼睛。
　　张灵江笑笑。
　　“要睡午觉啦，行，不打扰你了。”
　　嘴上说着马上就走，实际上又检查了一遍虎舍的卫生后才离开。
　　动物园现有动物的园区建设是放在工程的最前面的，现在已经差不多快竣工了，只等完全建好后进行一下卫生清扫和检查，没有问题动物们就可以入住。
　　新建的园区跟以前的区别，除了原生态环境的加强和完善，最显著的就是面积大了很多。
　　这次动物园的装修，不仅是在原有建筑的基础上加以改进，也对外进行了扩张。
　　说起这个，宋鸣轩可真算帮了不少忙。
　　他上次给张灵江引荐的王华强局长，在本次动物园新建申请书的通过上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如果没有他的帮忙，这份申请书还真不一定能这么顺利的被审批通过。同时，王华强也在关于动物园园区规划的方面给出了不少自己的见解，提出了很多有建设性的建议，帮了张灵江的大忙。
　　按情理来说，动物园开馆当天张灵江高低得请他俩吃顿饭。
　　中国是一个典型的人情社会，有时候一个所谓的“关系”会比个人出色的能力要好用的多。
　　所以，“搞好关系”这个论调不论是在官场还是在职场上都显得格外重要。
　　而搞好关系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请客吃饭。
　　一顿饭，交换一个人情。
　　从丽丽那出来后不久，尹瑜给他发过来一张微信名片。
　　【董钰珍的微信[大拇指]】
　　【收到[猫猫头]】
　　【我坐上车了，马上到家。】尹瑜道，【你那边忙完了吗？】
　　【差不多】张灵江回道，【等再喂一遍食就没什么事了】
　　【阿闹呢？它怎么样】
　　【应该就是昨晚凉到了 现在活蹦乱跳的】张灵江笑笑，【都快三点了 你还没吃饭啊】
　　【没，】尹瑜发了个“螺旋爆哭”的表情包，【饿烂了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张灵江安慰道，【没事 正好嘛 空出肚子吃大餐】
　　【欸，现在就是后悔，很后悔。】尹瑜叹道，【我妈给我打电话了，晚点聊。】
　　【好 拜】
　　【拜】
　　把聊天记录翻到前面的微信名片，张灵江把自己的好友申请发过去，备注是泰勒动物园园长。
　　通过的速度很快，好像对方一直在等这个申请一样。
　　【你好】张灵江先发了消息。
　　【你好。】
　　考虑到对方还是个学生，张灵江先跟她谈了薪资的问题。
　　实习期三个月，月薪四千，转正后月薪五千。
　　这个工资水平在全国饲养员中算是中规中矩。
　　但单从对方研究生的学历来看，这个报酬可能存在付出和回报不对等的问题。
　　张灵江的本意是先用工资来打压一下董钰珍对饲养员这个职业的幻想，工作不是只有热爱就可以的，保障自己的生活质量才是最重要的。
　　但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有被劝退，反而热情更加高涨，开始询问张灵江最早可以什么时候入职。
　　其实就现在动物园的情况而言，一些职工已经可以开始就位了。其中一个刚需就是饲养员。
　　现在全园的动物虽然算不上多，但打扫院舍和喂食也是个不小的工程量。如果是张灵江一个人的话，估计得腰酸背痛干上小半天才能完成。
　　如果能来个人帮自己，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不然老让人家杨姐拿着兽医的工钱，干着兽医和饲养员的两份活儿不太好。即使人家不介意，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于是在商量过后，决定让董钰珍在假期结束后来动物园参观一下，体验自己是否真的适合饲养员这个工作。
　　对张灵江而言，这也算是个小小的面试考核，看看她是否对动物真的像她自己所言一样有耐心。


第74章 倒也不必如此了解
　　“喂，妈，怎么了？”尹瑜接起电话。
　　要命，这个电话早不打晚不打，偏偏他刚跟张灵江说上几句话就打过来。
　　但凡这个电话换成是别人打来的，他肯定毫不犹豫地给挂了。
　　“嗯，我快到了。还有…十多分钟？”尹瑜看看外面，听着对方关切的问话，笑着回道，“没呢，不是空着肚子等你做的大餐嘛。”
　　老妈在电话那头被逗得直乐：“好。饭都热着呢，就等你回来啦。”
　　尹瑜家住的是小别墅，房子外面有一片草坪，前些年被尹锋用来种菜。但最近几年，他老妈的园艺热情突然暴增，把尹锋种的韭菜大葱白菜全给撅了，空出地方来给自己种花。
　　每逢花季，尹瑜家门口总是一片万紫千红，赢得了周围邻居的一致好评。这让老妈对自己的养花技术信心大增，认为自己有常人所不具备的养花天赋。
　　事实上，这些花能活得这么繁茂，很大一部分原因得归功于尹锋。为了不让老婆被打击，他总是背着她悄悄打理这些花，要是实在救不回来就换盆一模一样的。这么多年，老妈也没发现过不对劲。
　　“我回来了！”尹瑜推开家门宣布道。
　　尹岚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她小爱豆的唱跳直播，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切”了一声，又把头转回去了。
　　“……”尹瑜无语。
　　“小瑜回来啦！”老妈从楼上扶着扶手快步走下来，先给了尹瑜一个拥抱，然后又心疼又怜爱地看着他，“看看你都……”
　　她眨眨眼，一句“瘦了”卡在嘴里，说不出口。
　　这小子在学校过得挺自律啊，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结实了不少。
　　“健身了？”
　　老妈捏捏尹瑜的胳膊，笑眯眯地看他，一副“我懂”的表情：“挺好。看看人家小张的身材，确实该有点紧迫感。”
　　“妈……”尹瑜无奈，卖可怜道，“先吃饭吧，我快饿死了。”
　　“行行行，洗手去吧。”老妈挥挥手。
　　等尹瑜从洗手间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你们吃了？”尹瑜问道。
　　“没。”尹岚不爽地从厨房端出两碗米饭，把其中一碗放到尹瑜常坐的位置，“都等你呢。托你的福，我快饿升天了。”
　　“嘿嘿。”尹瑜自知理亏，坐到椅子上，呲牙乐了两声。
　　“老爸呢？”他扭头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尹锋的身影。
　　“你爸公司那边开会，估计晚上才能回来。”老妈给姐弟俩一人夹了一只螃蟹，“多吃点，我亲自蒸的，不够还有。”
　　“中秋还开会啊？”尹瑜腹诽了一句“真变态”，然后对老妈笑嘻嘻道，“谢谢妈。”
　　尹瑜剥螃蟹的技术不怎么样，比起动作从容优雅的尹岚，他多少显得有些笨手笨脚。
　　“笨死了。”尹岚都弄完一只了，见状，叹了口气，把自己盘子里剥好的螃蟹推过去，然后把他手里的拿过来，“先吃我的。”
　　尹瑜强装淡定，嘴硬道：“我可以自己来的。”
　　“呵呵，”尹岚不置可否，自顾自地剥起手里的那只，凉飕飕道，“等你剥出来估计自己就饿死了。”
　　“噗。”老妈没忍住，笑出声来，“饿就别先跟螃蟹犟，这不还有其他菜嘛。”
　　“这些都是你做的？”这一大桌子菜看着卖相很好，虽然老妈平时的厨艺不算差，但能做到这种程度还是有些让人意外。
　　“可不是吗，大早上就钻进厨房了。”尹岚笑道。
　　老妈笑笑，又不好意思又期待，眼睛亮亮的：“快尝尝。”
　　尹瑜夹了一筷子尝，味道真的很不错，跟以前的味道比起来进步很大。
　　“厉害，”他竖起大拇指，毫不吝惜自己的夸奖，“太厉害了老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哈哈，”老妈托腮笑了两声，开心满意道，“好吃就多吃点，啊。”
　　“对了，人家小张呢，也回家了？”饭至一半，老妈突然问道。
　　“没。”尹瑜咽了咽嘴里的东西。
　　“你把人家一个人留在那儿？”老妈睁大眼。
　　“不是，”他忙解释道，“我本来也想留下陪他来着，他不让，然后我离开后没多久他父母就来了。”
　　“唔。”老妈不太懂这俩小情侣的事，没多说什么，只是提醒让尹瑜不要以为对方是男生就可以大喇喇的，要学会体会和照顾对方的情绪。
　　“把自己保护好也是很重要的，”尹岚补充道，“你别恋爱脑一犯被人骗进沟里去。”
　　这种情况，尹瑜自然给张灵江辩驳，理直气壮道：“他怎么可能骗我？”
　　“……”尹岚面无表情的扭头看他，然后眯眼，皮笑肉不笑道，“重点不是这个。我只是单纯关爱一下你的智商。”
　　尹瑜挑眉，怎么觉得这次回来尹岚一直在呛他？
　　“你最近失恋了？”他问道。
　　“……”尹岚沉默。
　　“……”老妈扶额。
　　一片沉默。
　　尹瑜大惊，还真让他猜中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谈，怎么就分了？”他连环炮似的“突突突”一通问，“对方谁啊？因为什么分手？在一起多长时间了？你竟然一点都不告诉我！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弟弟？”
　　尹岚忍无可忍，一手捏住尹瑜的嘴，恶狠狠道：“哪来那么多问题？吃你的饭吧，臭小鬼！”
　　尹瑜侧目，用眼神向老妈求救。
　　老妈笑着摇摇头，示意他自求多福。
　　“嘶——”等尹岚撒开手，尹瑜的脸颊两侧多出来好几个通红的手指印。
　　他揉揉脸，委屈又不甘地看向尹岚，控诉道：“你下手真狠啊。”
　　“不客气。”尹岚笑眯眯地继续吃饭，“这是你应得的。”
　　意识到她可能真的有点不爽，尹瑜立马服软。
　　“错了，姐。”尹瑜夹着嗓子，富有感情道，“我全世界最漂亮、最温柔、最亲爱的——”
　　“停！”尹岚打断他，眼神明显在憋笑，面上却维持冷漠，“别恶心我，求你。原谅你了，快吃饭。”
　　等下午张灵江回家后，给尹瑜打视频电话，后者还委委屈屈地把自己还留有红指头印的脸凑近屏幕，好让张灵江看得更清楚一点。
　　“好想你啊弟弟，我刚回家她就欺负我。”尹瑜告他姐姐的黑状，哭诉道。
　　张灵江虽然不太了解他姐姐，但足够了解尹瑜，笑道：“是不是你又说什么话，让你姐姐生气了？”
　　尹瑜：“……”
　　倒也不必如此了解？


第75章 别像看法海似的看我
　　“你还没给我发视频呢，”尹瑜转移话题，“账号那边好久没更了，这两天我剪一期出来。”
　　“行，我这就给你发。”张灵江低头在屏幕上操作，“对了，那个要应聘饲养员的姑娘我跟她聊过了，打算让她几天后过来适应一下。”
　　“谈妥了？”尹瑜挑眉。
　　“差不多，应该没啥问题。”张灵江打了个哈欠，揉揉眼角，“你现在干嘛呢，我等会儿得带我爸妈出门一趟。”
　　“我没啥事儿啊，躺床上玩手机。”尹瑜道，“你们出去吃饭吗？”
　　“嗯，顺带带他俩逛逛这里的景点什么的。”张灵江笑笑，“说起来那些地方还大部分是你带我去的呢，现在轮到我带他俩去。”
　　“嘿嘿，”尹瑜趴在床上，翻了个身，臭屁道，“还是我靠谱吧？”
　　“靠谱，你最靠谱啦。”张灵江顺着他道。
　　“啊对，我给你寄了几个快递，估计明天上午就到。”
　　“什么东西？”张灵江问。
　　“就一些小零食，月饼啥的，”尹瑜道，“跟市面上的不太一样，还挺好吃。”他看了看张灵江的脸色，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你是不是困了？感觉眼睛都睁不开。”
　　两人昨晚睡觉时间就很迟，今天早上为了送他，张灵江不到六点就起床了，本身就没睡几个小时，更不用说他还在动物园忙活了大半天，连中午都没休息。
　　“有点，头有点疼，”张灵江晃晃脑袋，无所谓道，“没事，小问题，晚上睡一觉就好了。”
　　“太累今晚就早点回来吧，明天带叔叔阿姨去逛也行，”尹瑜道，“我可以晚几天回去的，让叔叔阿姨多住会儿，不着急。”
　　“怎么？还怕他们嫌弃你啊。”张灵江笑了，“安啦，我妈她刀子嘴豆腐心，其实我看得出来她挺喜欢你的。”
　　尹瑜摸摸鼻梁，心里有些窃喜：“真的？”
　　“童叟无欺。”张灵江信誓旦旦。
　　“我家也是。我妈现在喜欢你都比喜欢我多了，”尹瑜扁扁嘴，“她今天下午还用你挤兑我来着。”
　　“挤兑你什么？”张灵江挑眉笑道。
　　“夸你身材好，说我该有点紧迫感，得好好健身。”
　　“哈哈哈哈哈哈，”张灵江乐了一通，笑完正色道，“那阿姨确实没说错。”
　　尹瑜又想笑又不服，强装严肃，宣战道：“等我回去，线下单杀。”
　　张灵江不怵他，哼哼了两声：“随时奉陪。”
　　“江江，干什么呢笑这么开心？”刘黎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跟尹瑜打视频呢。”张灵江扭头，冲房门方向说了一声，然后低头问他，“想跟我妈打个招呼吗？”
　　“啊？”尹瑜正毫无形象地趴在床上，一点都没有见家长的准备，闻言慌忙起身摆手，“别别别，我啥都没收拾，下次，下次。”
　　“行，听你的。”张灵江笑笑，然后夸他道，“没事儿，你不打扮也帅，特帅。”
　　两人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张灵江那边好像快出门了，没一会儿就跟尹瑜说了拜拜。
　　“拜拜，啵！”尹瑜故意打了一个特别响的啵儿，打完就嘿嘿直乐。
　　张灵江半好笑半嫌弃，但也有样学样，给他隔空打了个啵，然后自己先表情管理失控，痛苦面具“咦”了一声：“好肉麻。”
　　“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尹瑜哈哈道，“好啦，不逗你了，拜拜。”
　　挂断视频后，尹瑜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然后就爬起来整理张灵江刚发给他的素材，准备着手剪视频。
　　视频剪至一半，他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进。怎么了？”
　　进来的人是尹岚。
　　“老爸回来了，”她靠在墙边，“在书房，想见你。”
　　看尹岚的脸色，尹瑜大概能猜到尹锋找自己是要聊什么。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行，我马上就去。”尹瑜合上电脑，起身。
　　自从上次在医院跟家里坦白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同性之后，尹瑜和他老爸一直没有正面聊过这个问题，话也没多说过几句，处于一种微妙的冷战状态。尹瑜也没多想，只当他是默认。
　　算起来，这是几个月以来父子俩的第一次见面。
　　走到书房门口，尹瑜先把耳朵凑近门缝，想偷一下听门里的动静。
　　还没等耳朵贴上去，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干什么呢？”尹锋垂眼看他，沉声道，“进来。”
　　“哦。”尹瑜应了一声，进屋后乖乖转身把门带上了。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尹锋坐在他的老板椅上，点燃一根烟。
　　这个开场白，怎么像高中班主任谈话似的……尹瑜心中默默吐槽道。
　　暂时摸不清老爸的态度，他一时半会儿也不敢自己坐下，跟小鹌鹑似的，低头看地板。
　　“不清楚。”他道。
　　“嗯？”尹锋吐出一口烟。
　　尹瑜被烟味呛得咳了几声。他没有抽烟的习惯。
　　尹锋掐灭香烟，转身打开窗户。
　　“如果是想聊学习的话，我最近状态还不错，期中考试成绩单也给你发了，我觉得考得还行。”尹瑜道。
　　尹锋被他气笑了：“确实是考得不错。但我想跟你聊的不是这个。”
　　“那是关于我感情方面的事吗？”尹瑜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像突然被挑起斗志似的，“我认为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的权力。”
　　尹锋偏头，避开他的视线。“你是学法律的，跟你辩论权利和义务，我说不过你。”他笑笑，“平静一下情绪，别像看法海似的看着我。”
　　“你还小，有很多东西你还不知道。”尹锋叹了口气，因为手里没有烟，不自然地搓了搓食指，“你知道现在社会对这个……同性恋群体的包容度有多低吗？”
　　“我不是说反对你追求自己的爱情，我只是希望你能在做出决定之前看清更多东西。”
　　“在老爸这个位置，所有人都盯着你，盼着你出错。别人提起来，如果说某家公司的董事长是个同性恋，就算这个公司业务能力再强，印象分也无形中被比下去了。”
　　“没关系啊。”尹瑜坦然道，“我又不打算继承你的公司。”
　　“？”尹锋有些意外。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喜欢这个。”尹瑜道，“尹岚不是在你公司干得挺好吗，要能力有能力，要志向有志向，你退休后就把公司交给她呗，多好。我要求不高，每年能拿点分红就行。”


第76章 奶奶，你喜欢的up主更新了！
　　这话刚出口，尹瑜就后悔了。
　　他说话的口气不太对，听起来就像在说反话一样。
　　“不是，我没别的意思。”眼看尹锋表情不对，他连忙补救。
　　“我是说，我的确对管理公司没兴趣。而且这个问题我已经和我姐谈过了，我俩已经达成了一致。”尹瑜说完顿了顿，“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尹锋咬牙，“非得是男的不可吗。”
　　最终还是又绕回这个问题上了。
　　“不是非男的不可。”尹瑜吸了口气，“是非他不可。”
　　“……”尹锋揉了揉额角，对他挥挥手，“你坐下、坐下。”
　　尹瑜坐到对面，腰背绷得很直。
　　“从小到大，爸爸都没有明确制止过你什么。”尹锋的眼神有些无奈，“现在在这里，爸爸请你再次认真好好考虑一下，不仅仅是自己，也为对方考虑。他应该是家里的独子吧，他父母知道你们的事，同意你们的感情吗？”
　　还真不巧，他们还真知道。
　　一提起这个，就想起张灵江在视频里说的话，尹瑜没忍住，“嘿嘿”偷乐了两声：“咳，他妈妈还挺喜欢我嘞。”
　　？？？
　　啥？？！
　　这次尹锋是真傻眼了。
　　现在家长的接受程度都这么强了？
　　合着就他一个跟老顽固似的，人家俩谈恋爱甜甜蜜蜜，他搁那拿着根棍子棒打鸳鸯煞风景。
　　“怎么了？背着我聊什么呢！”老妈推开门，气势汹汹地进来。
　　尹锋一见他老婆，刚才的气势就不复存在：“老……”
　　“老妈——”尹瑜喊得比他更快。
　　“聊完了吗？”老妈问。
　　“完了。”尹锋乖乖点头。
　　“行，”老妈大手一挥，“小瑜，出去忙你的吧，这里没事儿了。”
　　这是要帮尹瑜解决的意思。
　　尹瑜点头，感激地看了看老妈，快速起身，出屋关门。
　　“聊完了？”尹岚冷不丁道。
　　她像是刚洗完澡，散着头发，穿着一身白色居家裙，靠在门边的墙上。
　　“你怎么在这儿，”尹瑜一惊，“吓死我了。”
　　“小胆儿。”尹岚晃晃头，抱臂往楼下走，“结果怎么样？”
　　“不清楚，我该说的都说了。”尹瑜跟着她，“老妈你叫来的？”
　　“算是吧，不用太感激我。”尹岚打了个哈欠，把垂到胸前的半缕头发拨到耳后，慢悠悠道，“都帮你到这个程度了，你好好谈，要对人家一心一意，我不允许我亲弟弟是个渣男。否则——”
　　她转头，右手比了个剪刀，然后两指缓缓合拢，露出神秘的、带有恐吓意味的微笑。
　　“我不介意大义灭亲。”
　　“……”
　　尹瑜没敢说话，默默打了个冷战。
　　失恋的女人真可怕啊。
　　张灵江最后还是没有带成他爸妈去景点玩儿。
　　原因是他老妈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商场，上头了，吃完饭说什么也不肯出去，要先在这里逛个够。
　　在张灵江的印象里，他老妈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爱圣贤书更甚物欲的人。
　　没想到他老妈竟然也喜欢逛商场，而且对抓娃娃情有独钟。
　　“往后点，往后。”张爸爸站在机器旁，前后左右各个角度观察，认真指导道。
　　刘黎一拍按钮，爪子缓缓下落，抓住玩偶的头，提起，往出物口移动。
　　两人俱是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玩偶。
　　张灵江对抓娃娃的兴趣不大，跟几个等孩子的家长和等对象的男生一起，坐在店内的长椅上。
　　他觉得抓娃娃的心态有点类似于赌博，就是那种，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成功，下一把必赢的错觉，让人欲罢不能。
　　没一会儿，老爸老妈就推着车回来了。
　　粉色的小推车里躺着五六个娃娃，比上一次回来多了不少。
　　“都是你一个人抓的？”张灵江看向刘黎，跟哄小孩儿似的，“真厉害！”
　　刘黎笑得有些不大好意思。“那不有你爸给我当战术指导吗。”
　　“我不会玩这个，还是你妈抓的厉害。”张爸爸笑笑。
　　“还想玩儿吗，我再给你取点儿币？”说着，张灵江就要起身。
　　“不抓了，玩够了。”刘黎摆手，“还得留着时间去下一个地方呢。”
　　他们已经在这个店呆了一个多小时了。
　　说完，刘黎就一个人推着小车，去前台结算去了。
　　张灵江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扭头对他老爸道：“我还不知道老妈喜欢玩这个。”
　　“你妈就是个小女孩心态，”老爸推了推眼镜，看着刘黎的背影笑笑，“年轻的时候比这还能闹腾呢，有了你以后才收敛了点儿。”
　　张灵江转头，刘黎正跟店员说着什么，浑身洋溢着一股活泼劲儿，跟他记忆里的老妈一点都不一样。
　　“挺好的。”他道。
　　过了片刻，刘黎背着一个店里送的装娃娃的小包，笑眯眯地回来了。
　　“伸手。”她对张灵江道。
　　张灵江不明所以，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刘黎在他摊开的手掌上放了一个东西。
　　是一个可爱的钥匙扣。
　　“喜欢吗？”刘黎问他。
　　“喜欢。”张灵江攥紧钥匙扣，收回手，笑着回答她，“谢谢妈。”
　　等他们从商场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开车回到家后，张灵江已经累得一闭眼就能睡着了。
　　简单洗漱一下，他躺在床上，凭着最后的意念给尹瑜发了句“晚安”，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尹瑜收到这个消息，猜张灵江这个时候估计已经累得不行了，回了一句晚安后就没再发消息打扰他。
　　当晚尹瑜把视频剪好上传之后就睡了，第二天打开手机的时候，b站后台是醒目的99+。
　　【奶奶，你喜欢的up主更新了！】
　　【终于想起来账号密码了？[泪目]】
　　【猫咪！！我可爱的嘟嘟！吸猫续命！】
　　【这不是尹哥拍的吧？熟悉的死亡角度……我投园长一票】
　　【这是什么？小江园长？嘴儿一个！这是什么？小江园长？嘴儿一个！这是什么？小江园长？嘴儿一个！】
　　前面的留言还挺正常的。最后一个……尹瑜挠挠脸，这是什么新的发疯方式吗？


第77章 你怎么玩尬的啊
　　【醒了吗弟弟】在床上醒了一会儿脾气，尹瑜给张灵江发消息，【昨晚怕你太困就没跟你聊。】
　　现在是早上八点多，按张灵江的作息，应该起床有一段时间了。
　　【昨晚吃月饼了嘛，我们这里是阴天，都没办法看月亮[泪目]】
　　张灵江暂时没回他，可能是在忙，没看到消息。
　　等尹瑜洗脸刷牙完回来，才收到几条语音和照片。
　　“早起了，谁跟你似的，太阳晒屁股了才起。”
　　“嗯昨晚太困了，给你发完消息我就睡着了，困飞。”
　　“昨晚？吃月饼了，餐厅送的，不过没看到月亮，好像我们这儿也是阴天？没注意。”
　　“我现在正带我爸妈去看动物园，等下午忙完和他们一起去景点玩儿。”
　　张灵江挨个回应尹瑜的话。
　　发来的几张照片中，有单人的，也有多人的。
　　第一张照片上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和阿瑟的合影，隔着笼子的，阿瑟坐在后面，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头。男人看起来斯斯文文，扎马步似的半蹲在笼前。他的表情有些害怕，但还是勉强撑出笑意，一手在胸前比了个“耶”，另一只胳膊在一侧张开，随时要逃跑的样子。
　　接下来还有张灵江在笼子里铲屎，挥着扫把让马鸭腾地方的照片，张灵江和他母亲的照片，以及一家三口的合照。
　　照片上每个的人，眼中都写满了幸福。
　　“江江，别玩手机了。”刘黎叫道，“快来给我拍个照，你爸拍出来不好看！”
　　“哦，马上来。”张灵江抬起头，把微信界面一退，点开相机跑过去给他老妈拍照。
　　别说技术怎么样，架势先放在那儿了，特专业似的找各种角度，还煞有其事地指挥刘黎摆什么pose。
　　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刘黎下来拿手机一看，比他爹水平强不了多少。
　　“……”她看向自己老公，“还是你给我拍吧。”
　　“这哪里不好看了，”张灵江边乐边争辩，“这个构图，这个光线，不完美吗？”
　　刘黎正想说点什么，手机上方突然弹出来一条微信的消息提醒。
　　是尹瑜发来的。
　　张灵江也看到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刘黎看看他，也笑：“愣着干嘛，回消息去啊。”
　　老妈的态度让张灵江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接过手机：“那你俩先逛，我等会儿过来。”
　　他拿着手机，走开几步，点开和尹瑜的聊天界面。
　　【叔叔阿姨真年轻哈哈[点赞]】
　　【昨晚吃的哪家啊，好吃吗？】
　　【[猫猫冒头]】
　　张灵江回道：【咱俩吃过 就你说海鲜挺全的那家】
　　【啊，那家确实挺好吃，量大实惠。】
　　【你现在干嘛呢】
　　【刚洗脸刷牙完，等会儿看看厨房有没有剩饭剩菜】
　　【[胖达抹泪]】
　　张灵江乐了：【这么可怜啊 在家只能吃剩菜剩饭】
　　【你可说[哭哭]】尹瑜哭诉。
　　【出生20年，坏妈妈CPU我，坏爸爸打我，坏姐姐冷暴力我，每次我的反抗换来的只有变本加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张灵江乐得不行，【是不是还有 坏B友骗我】
　　梗对上了。
　　【啊对对，】尹瑜继续道，【屏幕前的这位bb，麻烦V我五十，听我讲我的复仇大计！】
　　光是这文字看着，张灵江脑子里就能自动播放出广东腔。【广东猫看多啦你】
　　【哈哈哈哈哈哈，可爱嘛】尹瑜道，【谁不喜欢猫猫呢。】
　　【花心的很啊你这小伙子】张灵江使坏道，【我现在就告诉白雪 你背着它爱别的猫】
　　【哎呀，雨露均沾嘛~】说完这句，尹瑜立即补充，【当然对你我肯定是一心一意的。】
　　【如果你肯一层一层一层剥开我的心】
　　救命，还唱上了。
　　怎么玩尬的啊，这臭小子。
　　【我去忙了】张灵江受不了了，【你赶紧找口饭吃去 昂 别把孩子饿着 有点傻了都】
　　【好吧，果然人家就是没人疼没人爱嘛，没关系，giegie去忙吧。】尹瑜语气做作，还发了个“流泪猫猫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啊】
　　【好好，不闹了】尹瑜大发慈悲决定收功。
　　【最后嘴儿一个，小江园长。评论区好多喊你老婆，想跟你嘴儿一个的】尹瑜话里话外透着醋意，竟然还有几分炫耀，【可惜只有我能嘴儿到，一群曹贼哈哈哈】
　　【多大了 这醋你也吃】张灵江好笑道。
　　【那不平常没机会嘛，好不容易逮到理由醋一会儿】尹瑜心满意足地发了几个亲亲，【好啦，你忙吧，我去找点吃的】
　　【第一次见上赶着吃醋的】张灵江笑笑，【行 拜拜】
　　【拜拜】
　　收起手机，张灵江朝他爸妈的方向追去。
　　他在动物园的很多活儿还没干完，只能让老爸老妈先自己玩，他钻进兽舍里铲屎扫地，添食加水。
　　不过比起逛这个装修还没完全的动物园，老爸老妈对儿子的日常工作的兴趣更大一些。
　　在他们的印象里，开动物园就是把动物关起来，平时喂喂吃的，顶多再打扫一下卫生就行了，基本上与动物，尤其是那些比较凶猛的大型动物没什么接触的。
　　虽然他们看过张灵江B站上的视频，应该说有些心理准备，但视频上见到，和现实中亲眼看到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张灵江进入狮群的笼舍后，刘黎的一双眼几乎都没闭上过，瞪的老大，恨不得全程一直盯着她儿子，生怕出什么意外。
　　为了安抚一下他老妈过于紧张的情绪，或许也抱着点逗她玩的心思，张灵江把脾气最好的嘟嘟领到笼子旁，哄它贴着笼子坐下。
　　“你摸摸嘛，”张灵江对刘黎道，“嘟嘟最乖了。”
　　老爸一改先前在阿瑟面前的怂态，乐呵呵地隔着笼子眼摸了摸它。
　　嘟嘟没什么反应，一心一意陶醉在张灵江的挠下巴服务中，眯着眼满足地打着呼噜。
　　“什么手感？”老妈问道。
　　“你自己摸摸就知道了。”老爸故意不告诉她。
　　“不怕，再说隔着笼子呢。”张灵江安慰道，“摸一下，没事儿。”
　　嘟嘟虽然说刚成年没多久，但毕竟是狮王阿瑟的亲弟弟，基因自然差不了。
　　它身上鬃毛的颜色比第一次见的时候已经深上许多了，乍一看就像围了一条黑色的围脖。身材也不再像亚成年时一样单薄，增长了很多健壮的肌肉，看起来已经是一头极具威慑力的雄狮了。
　　两米多的身长，行走时肩部几乎能达到与腰腹平齐的高度，更不用谈那硕大的脑袋，长而尖利的牙齿。这样的体魄，光是往那一站，就足以让人感到压迫了。


第78章 如果是见你，我一定用跑的。
　　刘黎壮着胆子，伸出手，几乎可以说仅仅是碰了一下，就飞快把手收了回去。
　　“它叫什么？”她抱着手道。
　　张灵江答：“嘟嘟。”
　　“嘟嘟？”刘黎重复一遍，笑笑，“名字挺可爱的。”
　　“那可不，”就像自己的小孩被夸奖了一样，张灵江心情一好，嘴上的话就没个把门，骄傲道，“嘟嘟是我们动物园里最可爱、最懂事的狮子。”
　　“……”刚走到张灵江身边的阿瑟步子一僵，抬头看了他一眼，幽怨几乎要从那张狮脸上化为实质。
　　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走开了。
　　终究是不合时宜。
　　“阿瑟！”察觉到它离开的张灵江忙转身挽回，“我也爱你啊阿瑟！”
　　面对渣男的谎言，阿瑟显得极其坚定，走回美娟身旁，靠着自己老婆趴下了。
　　全程没有正眼看张灵江一眼。
　　这一出把老妈逗得捂嘴直乐：“哈哈哈哈，还会吃醋呢。”她边笑边拍老爸的胳膊，后者被打得有点疼，但也不躲，跟着笑得挺开心。
　　老爸老妈计划在这里住两天，回程的车票早就在来之前买好了。
　　所以今天是他们在这个城市陪张灵江的最后一天。
　　尹瑜寄的快递大概下午才到，里面的东西没怎么见过，大多是一些小零食，包装挺简单的，看起来像是家里自己做的东西。
　　“晚上几点的票啊。”张灵江一边帮他们收拾东西一边道。
　　“十二点。”老爸道。
　　“十二点？”张灵江惊讶，“这么晚还有高铁啊。走这么着急干什么，第二天白天没有票吗？太晚了吧也，多耗人。”
　　“没事儿。”刘黎笑笑笑，“你爸公司那边有事，我也想回去了。在你这边住不惯。十二点的车睡一晚上，第二天睁眼正好到站，不浪费时间。”
　　刘黎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只要是她决定的事，一般人很难让她做出改变。
　　“唉唉，别装了，这人家小尹寄过来给你的，自己多留点。”老爸见张灵江几乎快把快递箱里的东西全塞进包里去，出言制止道，“我跟你妈年纪大了，吃不了这么些东西，路上背着也费劲。”
　　“不多，不重。”张灵江颠了颠包，道。
　　“江江啊，妈还是不放心。”刘黎走过来，握住张灵江的手，担忧道，“小尹家里条件那么好，他家里能同意你跟他的事儿吗？咱们家家境一般，要是他们看不上眼，欺负你……”
　　虽然刘黎之后的话没有再说，但张灵江还是能完美契合上他老妈的脑回路。
　　就那种，古早霸总剧，清贫的小白花女主第一次去霸总家里，被恶毒婆婆和刁蛮跋扈的姐姐各种刁难……
　　靠！等等，为什么他会如此丝滑地自动代入女主啊！！
　　张灵江忙打住思路。
　　“放心吧妈，”他道，“尹瑜他们家人很好的，都知道我们俩的事儿。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别多想，啊。”
　　刘黎还是不太放心，但自己儿子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我爸妈今晚就走了】吃过晚饭后，张灵江给尹瑜发微信。
　　【今晚走？这么着急啊】尹瑜回的很快，【明天不行吗？】
　　【我也是这么说的 可他们票都订好了 我妈那个脾气 劝不住】张灵江发了个“叹气”。
　　【晚上几点的票？】
　　【十二点】
　　【东站？】
　　【嗯】张灵江心里隐隐有种预感，问道，【怎么 你今天能回来？】
　　【没有，我明天的票。】尹瑜笑嘻嘻道，【想我啦？】
　　【你要是想我，我现在就求刘叔连夜把我送回去，回去正好赶上睡觉的点，然后我钻你被窝哈哈哈哈】
　　【然而并没有】张灵江冷酷道。
　　【[哭哭]】尹瑜自从回家后精神状态好像不太稳定，在聊天的时候总会发一些小疯，【好冷漠的男人！没办法，谁让我就喜欢你这一款呢[胖达抹泪]】
　　【大哥 我错了 我想死你了】张灵江立刻道。
　　尹瑜收缩自如：【咳，快递收到了吗？】
　　【收到了】张灵江看看快递箱里连商标都没有的包装袋，【这是你家自己做的？看包装不像外面买的。】
　　【对啊，我们家阿姨做的。她手艺特好，你尝过了吗？】
　　【还没呢 给我爸妈装了不少】
　　【嗯，要是叔叔阿姨喜欢吃的话跟我说一声，我让家里再寄点过去。】尹瑜道，【这个应该挺合你口味，你不是爱吃甜的吗】
　　【是吗？那我等会儿尝一下 现在刚吃完饭】一天没怎么聊天，张灵江还真有点想尹瑜，【你吃过饭了吗 打个视频？】
　　【吃啦。视频就不打了，现在在外面，不太方便。】
　　【外面？】
　　【嗯，陪我姐逛街呢。】尹瑜吐槽道，【非得拽上我当苦力，真服了。】
　　【哈哈哈哈哈哈】张灵江乐道，【小可怜蛋子】
　　【小可怜蛋子想要一个安慰的亲亲[可怜][可怜]】尹瑜趁机卖惨。
　　【明天亲 隔着屏幕亲个什么劲儿】
　　张灵江突然体会到了异地恋的艰辛，想亲亲不到，想摸摸不着，平常说话都得隔着一面小小的屏幕。
　　实在憋屈。
　　当晚，东站。
　　“好了，你赶紧回家睡觉去，看这黑眼圈熬的，大熊猫似的。”
　　刚一到东站门口，刘黎就回头撵人：“送到这儿就行了，我跟你爸又不是没坐过高铁，自己能应付。回去吧，啊。”
　　“哪有，我黑眼圈好很多了好吧。”张灵江摸了摸自己的脸，“你们先进去候车，现在时间离你们检票还早，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就在外面。”
　　“能有什么事？外面凉，小心感冒了，别胡闹。”老爸也劝道。
　　张灵江还想再说什么，手机的微信提示音突然响了。
　　拿出来一看，是尹瑜发来的微信。
　　【转身，男朋友。】
　　张灵江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向出站口的方向。
　　不会吧？真回来了？
　　“怎么了？”刘黎见他神态突变，也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出站口，那个声称自己被老姐拉去逛街做苦力的臭小鬼，正朝笑吟吟看向张灵江。
　　刚开始走的几步，还能压着自己的情绪，后面就转成了小跑，心跳根本压制不住。
　　如果是见你，我一定用跑的。


第79章 走，回家
　　张灵江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也顾不得父母在身旁，上前迎了两步，主动抱住了尹瑜。
　　后者奔跑的冲劲还未卸干净，抱住的时候能感觉到他整个人往胸口撞了一下。
　　撞了满怀。
　　张灵江第一次觉得这个词竟然如此令人心安。
　　“叔叔阿姨还在呢。”尹瑜小声提醒道。
　　“抱一下没关系，”张灵江闭上眼睛，吸了口气，叹道，“我想你了。”
　　两人贴得很近，胸膛贴着胸膛，脖颈贴着脖颈，就连耳廓都是相触碰的。
　　“我也是。”尹瑜笑了，收紧了这个拥抱，“我也很想你。”
　　“……”老爸和老妈站在一旁，有些尴尬。
　　虽然声音不大，但大概还是能听到一些的。
　　“咳。”刘黎咳了一下，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恰巧嗓子不舒服。
　　“！”
　　两人猛地撒手，乖乖学生一样，把手背在身后，排排站好，等候老师发落。
　　“叔叔阿姨好，”尹瑜腼腆地笑笑，自我介绍道，“我叫尹瑜，你们叫我小瑜就行。”
　　“你好你好，我是灵江的爸爸，早听我家小子说过你了。”老爸乐呵呵地跟他握手，还扭头跟老妈交流感想，“挺帅啊这小伙，比照片里看着还俊。”
　　“一般一般，”尹瑜谦虚道，“还是灵江帅，我没他好看。”
　　噗……灵江。
　　张灵江偷笑他对自己的这个称呼，怎么听怎么别扭。
　　说起来，尹瑜今天确实比平常帅很多，穿搭上首先就能看出来，比以往抓上哪件套哪件的穿衣风格上心了很多，头发看样子也是特意吹过的，整个人就像闪闪发光的花孔雀，花枝招展，但又不得不承认确实很好看。
　　“小瑜好，我是灵江的妈妈，我姓刘。”刘黎微笑着和尹瑜握手，“江江这孩子没什么感情经历，人也傻傻的，不懂浪漫。他以后要是欺负你了，千万跟阿姨说，阿姨给你撑腰。”
　　“好，谢谢阿姨。”尹瑜嘿嘿直乐。
　　看自家爸妈这么偏袒尹瑜，张灵江还挺开心的。但想起自己晚上被这个人给骗到了，心里就恨得牙痒痒，背地里偷偷掐了一把他的腰，压着声音质问道：“不是说被抓去干苦力了吗？”
　　尹瑜小幅度扭着腰躲他的攻击，眼神讨饶。
　　“那我们就先进去了，你们两个赶紧回家。”刘黎挥手道，“小瑜，看着他让他跟你一起回去，别在外面吹感冒了。”
　　“保证完成任务，阿姨！”尹瑜笑着回道。
　　等老爸老妈的身影隐入入站口，两人才敢放肆闹腾。
　　“不是说苦力吗！不是还逛街吗！编得还挺真啊你！”张灵江一边说，一边作势要揪他的咪，吓得尹瑜捂着胸拔腿就跑。
　　“大哥！大哥我错了！”尹瑜狂奔道，“那不寻思想给你一个惊喜吗？浪漫！浪漫懂吗？”
　　“我妈说了，我不懂浪漫！”张灵江抓准时机，一把抓住尹瑜的后衣领子，到手后得逞地笑笑，“今天打扮挺帅啊，小伙儿。”
　　被抓住后，尹瑜放弃了逃跑，反而选择主动出击。
　　“好看吗？专门为了勾引你打扮的。说吧，劫财还是劫色？我都可以。”说完，还抛出一个青涩拙劣的媚眼。
　　“……”张灵江撒开手，转身，“谢谢，你走吧。”
　　“别走啊帅哥，”尹瑜反手拉住他，然后绷不住，笑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
　　“挺会啊你，”张灵江回手把他捞过来，“老实交代，几点到的？”
　　“十点多。”尹瑜笑道。
　　按这个时间算的话，早在他给尹瑜发微信之前，尹瑜就在车上了。难怪当时他不肯跟自己视频，合着是怕一接通就被拆穿。
　　“所以你就在车站干等了一个小时？”张灵江又问。
　　“对啊，”尹瑜看起来对自己的出场还挺满意，“这样不够惊喜、不够意外吗？”
　　“傻不傻啊你。”张灵江又心疼又好笑，抱着尹瑜的头摇了摇，像是想把里面的水晃出来。
　　“啊，弟弟不喜欢吗。”尹瑜委屈道。
　　张灵江最见不得他那副撅着嘴装可怜的样子，见光线昏暗，四下无人，凑近往那又招人恨又招人疼的唇上亲了几口。
　　“喜欢喜欢喜欢。”张灵江揉了一把尹瑜的脸，转身掩饰自己发红的脸，“走，回家。”


第80章 半斤八两
　　在八天长假的最后几天，董钰珍突然联系了张灵江，询问面试是否可以提前。
　　她已经到了本地，如果面试通过的话，租房子的事就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
　　张灵江这边当然没问题。之前跟她约好在假期结束之后过来面试，本意就是为了不影响人家正常的休息放假，结果没想到对方比他还着急。
　　“明天就来？这么快。”尹瑜手里正扒着橘子，闻言走近，剥出一瓣果肉塞进张灵江嘴里，“我陪你去？”
　　“都行，你想睡懒觉我也没意见。”张灵江叼着橘子瓣含糊道。
　　橘子瓣很大，汁水也足，他咬的时候橘子汁差点从嘴角漏下来，吓得忙仰头。
　　“橘子挺甜，哪家买的？”
　　“对面水果店。”尹瑜也尝了一块，确实很好吃，酸甜可口，果渣的存在感也很低，类似果冻橙一样的口感。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分完了橘子，把果皮丢掉后，尹瑜一屁股坐到张灵江身边：“买少了，我明天回来再买点。”
　　“去的时候记得叫上我，我看看有没有山竹，想吃山竹了。”张灵江被他挤得往旁边挪了挪，眼看半个身子都快趴到扶手上，抗议道，“老大，你再挤我就掉下去了。”
　　尹瑜笑笑，伸长胳膊揽住张灵江的肩膀，把他往回捞了捞。“掉不了，掉不了。”
　　明明客厅还有两个空沙发，尹瑜却偏偏跟张灵江坐着的过不去，两个一米八的大小伙挤在一张小小的单人沙发上，场面看起来有些滑稽。
　　尹瑜一手抱着张灵江，一手拿手机刷B站，张灵江则微缩着肩膀，整个人半靠在尹瑜怀里，低头忙着回复消息。
　　“你们明天约的几点？”尹瑜问。
　　“八点。”张灵江头也不抬道。
　　“她那边介意我跟着你们直播吗，不会拍到她的脸的。”
　　“行，我问问。”张灵江一边打字一边问，“怎么突然想起直播了？”
　　“民意难违，喏。”尹瑜把手机凑到他面前，示意他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催更评论，“咱们最近不是刚忙完换场地的事儿吗，明天正好直播汇报一下情况。”
　　“嗯，”张灵江点点头，“挺好。”
　　他们今天刚把所有动物都搬到新家，运输的时候差点没累死。美颦它们家还好说，没什么攻击性，心情好的话几块吃的就乖乖跟着你走了。
　　最麻烦的是狮群，光是让那群祖宗进笼子就废了老鼻子劲儿，最后张灵江实在受不了了，亲自钻进去，挨个边吓边哄，把它们都骗进笼子里，这才把狮群给运过去。
　　董钰珍因为本身就是动物园的视频粉丝，对直播的事不是很排斥，甚至还有点期待，收到消息后就同意了。
　　“人家说没问题。”张灵江扭头看他，眼神质疑，“不过明天八点你起得来吗？”
　　“看不起谁呢？”尹瑜佯怒。
　　张灵江乐了：“谁接茬就是谁咯，敢赖床不敢让人说啊。昨天喊你起床，是谁不由分说把我拽进被子里，强迫我接着跟他睡？”
　　“……”尹瑜气焰瞬间灭了，但还是不服，低声抗议，“那昨天你不也睡着了吗……”
　　“……”张灵江不说话了。
　　得，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昨天他们两个十点多才到动物园，喂饭的时候，感觉每只动物看向他们的眼神都带着幽怨。它们要是能开口说话，肯定都骂出声了。
　　为了避免昨天的情况再次发生，两人都早早上床。为防止尹瑜偷偷熬夜，手机被上缴，压在张灵江枕头底下，两只手也都被张灵江控制着，就算是想偷也没办法。
　　在这样的强力压制下，尹瑜破天荒的在十点半之前进入了睡眠。
　　次日早七点五十，两人提前到达动物园门口。
　　本以为他们已经来的挺早了，没想到董钰珍比他们还早，她穿着一身浅咖色大衣，棕色长卷发披散在肩后，站在动物园门口低头看手机。
　　“是她吗？”尹瑜扭头问。
　　虽然看不大清五官，但她整个人的气质和简历上那张面无人色、目光呆滞的脸感觉毫无关系。
　　“应该是。”张灵江也不大确认。
　　但应该不会有人大清早在动物园门口等人。
　　把车停好后，两人下车。
　　“是董钰珍吗？”张灵江上前问道。
　　女孩被突然的问话吓了一跳，抬头认出人后忙收起手机，慌然跟他握手：“啊对，我是董钰珍，小江园长好！”
　　她脸上的表情完全不像见到未来老板的紧张忐忑，反而有种小粉丝面见偶像的激动和高兴。
　　尹瑜站在张灵江身侧，盯着两人相握的手，心里都还没来得及咂吧出什么滋味来，下一秒，自己的手也被握住了。
　　“哎呀尹哥好，尹哥好。”松开张灵江，董钰珍紧接着就跟尹瑜握手。
　　“你好你好。”尹瑜有些懵，一边任她摇，一边提醒道，“那个，我好像比你小……”
　　“没关系，不重要。”董钰珍丝毫不在意称呼的问题。
　　跟两人都握过手后，董钰珍看看张灵江：“面试现在就开始吗？”
　　“嗯，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动物园……”张灵江一边讲，一边带着她进入动物园。
　　尹瑜没有急着跟上去，而是在后面打开了直播。
　　或许是昨天发了直播预约的原因，直播间来人的速度很快。
　　【第一条弹幕由我承包】
　　【来了来了来了！】
　　【终于等到你，你知道断更的这段时间我每天都是怎么过的吗？！[爆哭]】
　　【尹哥和园长早上好！】
　　【等等，前面是园长吗？小江园长有女朋友了？】
　　【好像真的是园长欸】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的cp不会be！】
　　【我不信！尹哥你说句话啊尹哥！】
　　“打住打住打住，”眼看弹幕的关注点跑偏，尹瑜忙解释道，“那位小姐姐是来我们动物园面试饲养员的，都想什么呢你们。”
　　【那没事了，吓死我咧——】
　　【尹哥多骂几句，我爱听[脸红][脸红]】
　　【？】
　　【？？】
　　【？？？】
　　【前面的，你不对劲[狗头]】
　　【（弯腰捡起裤衩）（递给前面的姐妹）】
　　张灵江听到背后的声响，知道尹瑜这是打开直播了，于是先把自己的话头停了停，对董钰珍笑笑：“我得先过去打个招呼，你想一起吗？”
　　“我，我也可以吗？”董钰珍指指自己，有些意外。
　　“当然，只要你想。”


第81章 考研人的怨气能养活十个邪剑仙
　　见张灵江过来，尹瑜特鸡贼地把摄像机的镜头反转过来对准自己，还示意他镜头在自己这边，好像一开始就是这样似的。
　　对于尹瑜突然的切换镜头，直播间里的观众不明所以，还感叹尹哥终于想开了，打算露面当颜值主播，但当张灵江出现在尹瑜身侧，笑着跟大家打招呼的时候，一些心思敏锐的观众已经察觉到了尹瑜小心思。
　　【尹哥……你不要以为你的小动作很隐蔽……】
　　【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觉得尹哥蛮有心机的（求生欲ps：无贬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楼上好严谨】
　　【救命，你还敢再明显一点吗？！】
　　【你们懂什么？为了和小江园长贴贴不择手段！尹哥真汉子！！】
　　“他们在说什么？”张灵江不解道。
　　为了方便看弹幕，张灵江用自己的手机也进入了直播间。
　　但这些弹幕说的都是什么意思？尹瑜又背着自己偷偷干什么坏事了？
　　尹瑜则将装傻充愣贯彻到底：“我也不知道啊。”
　　张灵江才不信他的鬼话，心里给这小子记了一笔，转头对董钰珍道：“跟直播间的朋友打个招呼？想入镜吗？”
　　“入镜就算了。”董钰珍虽然看过不少直播，但是她作为参与人的，这还真是头一遭，紧张得有些结巴。
　　“那个，直播间的观众朋友大家好？我是来动物园应聘饲养员的……我…我也是小江园长和尹哥B站的粉丝，今天在这里我想说……就是、他们真人比视频里好看多了！”
　　尹瑜差点笑出来，憋住了。
　　【听出来他俩真的很好看了[捂脸笑]】
　　【哈哈哈哈哈哈小姐姐好可爱】
　　【竟然也是粉丝？！靠，未来的就业之路清晰了】
　　【吾辈楷模 大学毕业后直接就去小江园长那儿上班】
　　【我！也！想！和！小！江！园！长！贴！贴！！】
　　【楼上，尹哥is watching you】
　　【我不怕，我是未成年，让我来！】
　　【十四周岁警告】
　　“今天这次直播的内容呢，主要就是给大家看看动物们的新家，以及让小江园长这位想成为饲养员的小姐姐了解一下我们动物园一天的日常工作。”尹瑜道。
　　【好耶好耶！】
　　【新家？警觉！动物园翻新完成了？】
　　“还没有，只是现有动物的部分加急完成了，其他的园区还在修建中。”尹瑜答道。
　　“那我先去把车开过来？”张灵江不着痕迹地戳戳尹瑜的胳膊，小声道。
　　动物园门口距离动物们新场地的位置有些远，开车会节省很多时间。
　　“好，等你。”尹瑜低声道。
　　明明是一件不用专门告知的小事，也要悄悄先用商量的语气跟对方讲一遍。
　　“小董啊，我去把观光车开过来，你和尹瑜先在这儿等一会儿。”张灵江扭头对董钰珍道。
　　“嗯嗯，好。”后者答道。
　　【当着我们的面，光明正大说悄悄话……】
　　【感觉他俩现在都春风满面的[思考]】
　　【同楼上，就是那种，，很滋润的感觉，，，】
　　【无语死了，我就像走在路边，突然被踹了一脚的狗】
　　【+10086】
　　张灵江一走，空旷的道路上只剩下尹瑜和董钰珍，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尹瑜本来就社恐，加上对面是个姑娘，更不知道该说啥了。
　　最后还是董钰珍先打破沉默：“我记得，你还是学生？”
　　“嗯，大二。”尹瑜答道。
　　“学什么专业的呀？”
　　“法学。”
　　“唔……”董钰珍想了想，然后摇头，“你这个考研不好考啊。”
　　尹瑜非常赞同：“嗯，太卷了。不过说实话，现在就没有好考的研。”
　　“确实。”董钰珍叹气，“我当年考的时候还没卷的这么厉害，要是我再晚生两年，我肯定说什么都考不上。”
　　跟中学生聊高考，跟大学生聊考研，跟社畜聊996，不说百分之百，十有八九肯定能找到不少共同话题。
　　等张灵江回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从考研这个话题聊到中国教育上了。
　　【讲真，考研人的怨气能养活十个邪剑仙】
　　【不要靠近考研，会变得不幸[微笑]】
　　【楼上，不考研出来找工作哪家单位要啊[爆哭]】
　　【看直播也逃不了考研……不说了 学习去了各位[抹泪][抹泪]】
　　【上面的，别误会，考出来也没人要[死亡微笑]】
　　张灵江把车停在他们俩旁边，一只胳膊搭在车窗上，打断道：“走吧二位，上车聊。”
　　尹瑜眨眨眼，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董钰珍直接打开后排车门坐了上去，率先选择了座位，没有留给他纠结的机会。
　　“你们聊什么呢？”张灵江问。
　　“关于考研和被卷烂的人生。”尹瑜关上车门，叹气道，“说起来，我的考试月也快到了。”
　　“考试月？”张灵江的本科不在国内就读，对这个名词不是很熟悉。
　　“就是各科期末考试集中的月份。”尹瑜解释道，“这个月份相当疯狂，一学期要背诵的东西大多都会集中在这几周。法学嘛，平时养老院，期末疯人院，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董钰珍虽然不是法学专业，但对考试月的感受比起尹瑜也是只深不浅，在后排赞同地摇头叹气，像是回忆起了自己曾经的大学岁月。
　　“哦，我亲爱的小江园长，请问我们等会儿要先去哪里呢？”过了一会儿，尹瑜操着翻译腔cue流程道。
　　张灵江也学着他的腔调：“当然是先去看丽丽啊，我亲爱的小尹同学。”
　　“啊，原来是这样，是我太愚蠢了吗？”
　　“当然了，上帝，我真想用靴子尖亲吻你的屁股。”
　　他俩日常发疯发习惯了，这可把头一次见的董钰珍乐疯了，在后排憋笑憋得浑身颤抖。
　　救命，这俩怎么能这么沙雕！
　　【完了，就说别谈恋爱，看吧，又傻了俩[叹气]】
　　【小江园长，你别太宠……[吐血][窒息][安详去世]】
　　【看车玻璃，小姐姐在后面憋笑快疯了哈哈哈哈哈】
　　【我靠哈哈哈哈楼上是显微镜吗！】
　　【小姐姐，想笑就大声笑吧哈哈哈哈看得我更想笑了】


第82章 祖传战袍
　　“其实咱们的工作还挺简单的，”将车开到虎山，张灵江一边下车一边道，“只需要每天给它们按时喂食，注重打扫笼舍卫生，怕它们无聊再多陪它们玩玩就好。”
　　董钰珍也下车，跟在张灵江后面频频点头。
　　“咱们虎山目前只有丽丽一头老虎，它今年快17岁了，年纪比较大，而且后腿有旧伤，所以照顾的时候得格外关注它的身体状况。”张灵江往虎山张望了一下，没看到丽丽的身影。
　　经过新建的虎山占地面积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扩张，比先前扩大了几乎一倍，加上兽舍的面积，大概有六千平方米，其中展馆的占地五千平方米。这么大的场地，加上修建的假山、人工水池、露台、爬架等设备，以及灌木树丛的遮挡，丽丽随便往一个地方一趴，他们都得瞪着眼找半天。
　　【嚯，还真挺大】
　　【比以前的小破假山和小水池强多了[笑哭]】
　　【对欸，以前都是水泥地】
　　“你等会儿想进来吗？”张灵江回头问董钰珍，怕她紧张，又接着安慰道，“丽丽脾气很好的，不用害怕。”
　　“我一会儿也可以进去？”董钰珍听了，非但不紧张，反而表现得挺激动，脸微微涨红，兴奋道，“我不怕，我一点都不怕！”
　　“你没有喷香水或发胶这种味道刺激的东西吧？”虽然没有闻到，但为了保险起见，张灵江还是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董钰珍连连摆手，“今天只化了点妆，因为是面试嘛，化妆显得重视，以后上班我不会化的。”
　　动物的嗅觉要比人类敏感很多，化妆品的气味很可能会对它们的呼吸道产生刺激。
　　“哈哈，行。那我把祖传战袍拿给你，你进去的时候穿上。”说着，张灵江走向后车厢。
　　“祖传战袍？”董钰珍重复了一句。
　　“就是之前园长投喂时穿的灰色橡胶围裙。”尹瑜解释道，“第一次进散养区的人都会穿上那件衣服壮胆，次数多了，我们就叫它祖传战袍。”
　　“嗯。”张灵江笑着把那件旧战衣递给她，自己又翻出来一件穿上，“因为旧的那件上面有我的味道，动物园的动物闻到后不会伤害你的。”
　　董钰珍双手接过，神情虔诚得好像这不是一件普通的旧围裙，而是御赐的免死金牌。
　　【普通旧围裙（X）园长牌无敌防御甲（）】
　　【哈哈哈哈哈哈祖传战袍，救命！笑死我了】
　　【我记得那个摄影老师来的时候也是给他穿的这件，真就是经典咏流传了hh】
　　【哦对对对，那位老师人真的很好，当时出事后还帮动物园说话来着】
　　【虽然但是，小江园长的那张裸背回眸扶狮图真的好绝！我现在还反复拿出来舔屏[害羞][害羞]】
　　张灵江拿着铁盆，从后面装肉的箱子里抓出几块，然后摸出几个瓶瓶罐罐，倒出一些呈粉末或片状的东西，混进肉里抓匀。
　　“这是什么？”董钰珍好奇道。
　　“维生素和钙片。”张灵江解释道，“丽丽年纪大了嘛，身体需要额外补充一些营养，所以每次我都会给它加一点。”
　　张灵江弄完后才想起来自己没提前把钥匙拿出来。因为手上脏，他不好从口袋里拿，于是只能让尹瑜帮他弄一下。
　　尹瑜手里拿着相机，一只手不好操作，于是求助董钰珍：“董姐，麻烦帮我拿一下相机。”
　　董钰珍脑子没转，接过相机后脱口而出：“好嘞尹哥。”
　　【哈哈哈哈哈乐死，真就各论各的呗】
　　【“麻烦姐”，“好嘞哥”】
　　解放双手后，尹瑜在张灵江兜里掏了掏，半天没找到。
　　“你确定是这个兜？”他开始有些怀疑。
　　“我确定，你再找找。”张灵江道。
　　张灵江特别肯定的样子不禁让尹瑜陷入自我怀疑，但在确定这个口袋没有后，他转而试探地摸了摸另一个口袋。
　　“……”
　　尹瑜拿出钥匙，有点无奈地看向张灵江。
　　“啊……”张灵江尴尬地笑笑，“记错了，记错了。”
　　董钰珍在一旁举着相机，难掩内心激动。
　　尹哥靠这么近，园长躲都不带躲的！啊啊啊啊他们好爱！！
　　【小姐姐镜头别抖啊，我晕车】
　　【那个，你们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我也？什么动静？】
　　【听起来像憋笑的声音……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问就是这么干过】
　　【我猜也是憋笑哈哈哈哈哈】
　　董钰珍看不到实时弹幕，咬着嘴唇憋得实在辛苦。
　　三人进入虎山后，尹瑜就把相机接了回来。
　　因为刚刚建好的原因，虎山地面上的植被还没有很繁茂，加上此时已是深秋，植物的生长并不繁茂，地上的草看起来光秃秃的。
　　“丽丽，”张灵江叫了一声，“开饭了。”
　　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风过树梢的声音。四周高大的围墙隔绝了太阳光，虎山在此刻竟显出几分阴森。
　　董钰珍虽然嘴上说着不害怕，但到底还是胆子比较小，睁大两只眼睛，有些惊惶地观望着周围的环境。
　　“不会在宿舍里面吧？”尹瑜道。
　　“不清楚，我爬上去看看，你们在这儿等等我。”说着，张灵江就放下铁盆，做出一副要爬上假山的架势，吓得尹瑜赶紧拦住。
　　“你干什么？”
　　张灵江眨眨眼，一本正经道：“爬山啊。上面视野高，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丽丽。你们要不去水池那边看看？它一般平时也喜欢趴在有水的地方。”
　　“别别别，你腰上有伤，我爬上去看，”尹瑜把他拉下来，“你跟董姐去水池那边，啊，我看到丽丽马上告诉你。”
　　这态度，这语气，就差说一声“乖”了。
　　张灵江笑笑：“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没问题，别小瞧我好吧。”尹瑜也笑。
　　“尹哥超猛，尹哥最棒。”张灵江配合地夸他彩虹屁。
　　于是，一通商量下来，扛相机的重任又交到了董钰珍手上。
　　“麻烦你了。”张灵江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是约人家来面试的，结果现在却成了个举相机的。


第83章 这还不磕的是忍者吧？？
　　“没事，我觉得拍视频挺有意思的。”董钰珍顿了顿，接着问道，“丽丽平时也这样吗？”
　　“嗯？”张灵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笑道，“没有，它平常吃饭很积极的，可能是这两天刚搬到这里不太适应，或者忙着巡视领地。”
　　“唔。”董钰珍点点头。
　　“你以前看视频的时候最喜欢哪个动物啊？”张灵江找话题道。
　　“最喜欢的？这个我得想想，爱的太多了哈哈哈。”董钰珍笑完，想了一会儿，“我最喜欢嘟嘟。”
　　答案意料之中。
　　“嘟嘟确实很可爱。”张灵江笑道。
　　“不过我也蛮喜欢阿刀的。”董钰珍又道。
　　这个回答是张灵江没想到的。
　　这样一头孤僻、残忍、且不亲人的狮子，竟然也会有人喜欢它。
　　“方便讲讲原因吗？”张灵江问。
　　“嗯……说不上来？”董钰珍小幅度转了转眼珠，缓缓道，“就是感觉它更符合我对野外狮子的…刻板印象？可以这么说吗。它拥有极致的自我，所做出的一切举动都是出于自身利益考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孤僻也好，凶残也罢，都是它最原始的本性。”
　　“可能是我自己缺乏自我的原因？总之我挺欣赏它这种个性。这是我自己个人的看法，可能比较片面。”
　　张灵江听完，叹了口气。
　　当局者迷，这话果然不错。
　　即使已经努力把自己放在与动物平等的地位，他还是在不知不觉之间把自己视为主宰者，以人类的思维和三观评判着遵守自然法则的野兽，甚至荒唐地使用人类所规定的、形容善恶的词汇来描述一头狮子。
　　这件事本身就是极其不公平的。
　　正想着，前面的草丛突然晃动一下，走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虫。
　　正是丽丽。
　　猫科动物的肉垫可以帮助它们在靠近猎物时悄无声息。
　　“啊！”董钰珍被吓了一跳，喊了一声，相机险些脱手，整个人僵在原地。
　　丽丽也被这一声尖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小步，眼神看起来比董钰珍还害怕。
　　“没事没事，”张灵江两个一起安慰，“别怕，别怕，放轻松。”
　　董钰珍脸色有点白，捂着胸口喘了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放松。
　　“害怕你就站我后面，没事，丽丽不咬人。”张灵江安抚地摸了摸丽丽的大脑袋，从铁盆里摸出一块肉，放在它嘴边，把它的注意力从陌生人转移到食物身上来。
　　“原来，丽丽这么大啊……”
　　等丽丽开始埋头干饭，董钰珍才缓过来些。
　　“毕竟是老虎嘛，可能视频上看着不是那么直观。”张灵江站起来，提醒董钰珍道，“我叫尹瑜一声啊，别吓着你。”
　　说完，他回头往山头喊了一声：“尹瑜——”
　　对面很快传来了回音：“怎么了？”
　　“找着了，你过来吧，水池这边。”
　　“好——”
　　山歌对唱似的。张灵江低笑一声。
　　尹瑜很快赶了过来，身上多了一些被蹭脏的灰。
　　“怎么找着的？”他拍衣服身上的草屑。
　　“路上自己走出来的。”张灵江一边笑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他脸上脏了，“这边。”
　　尹瑜用手背抹了半天也没找对地方，张灵江看不下去了，凑过去用自己的袖子给他擦了。
　　【！！！】
　　【同志们！我看到了什么？！！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
　　【园长亲自给尹哥擦脸！这还不磕的是忍者吧[流泪]】
　　【代入出真知，假如你兄弟脸上脏了，你会用自己的袖子给他擦脸吗？[微笑]】
　　【我好像……站反了……怎么感觉园长越来越受了，我不要逆cp啊！】
　　【楼上，太天真。年下小狼狗才是最香的[香烟][香烟]】
　　【年下不叫哥，想法有点多[坏笑]】
　　这个角度，张灵江的身子正好能挡住董钰珍和摄像头。
　　尹瑜乖乖低下点头，方便张灵江给自己擦脸，擦完后嘿嘿笑了笑，看着他小声道：“谢谢弟弟。”
　　“没个正形，”张灵江也笑，“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意外，意外。”尹瑜整理了一下头发，不欲多谈。
　　关于自己脚下一滑差点摔个狗吃屎的事情，还是不要在张灵江面前谈起了。
　　多毁形象啊。
　　聊完悄悄话，丽丽的一盆肉才炫了一半。
　　老虎是典型的吞咽型动物，进食的时候牙齿大多数时候只起到撕扯食物的作用，而并不进行咀嚼。
　　所谓“狼吞虎咽”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
　　丽丽的吃饭速度在同类里已经算很慢了，如果换成另一只成年老虎，现在估计都已经吃完走开了。
　　这也是张灵江的顾忌之一。
　　丽丽年纪大，性格温和，行动也缓慢，如果给它找一只成年老虎作伴，很容易被对方欺负。但如果要找小老虎，这个难度就更大了。先不说自己动物园能不能达到申请条件的问题，就算是一切条件都符合了，哪家动物园舍得把这么小的老虎送出去？为了确保老虎的存活率，大多数动物园都是选择等老虎进入亚成年，身体状况稳定后才会考虑赠送。
　　【丽丽吃好香啊，看得我也馋了】
　　【谢邀，刚打开外卖软件】
　　【丽丽吃相真优雅，细嚼慢咽的，不愧是大美女[点赞]】
　　尹瑜现在胆子也大了，举着镜头就敢蹲在正在吃饭的丽丽附近。但他毕竟不是张灵江，还是不敢在动物吃东西的时候靠太近。
　　丽丽吃完后还很讲究地把盆里的血水也舔干净，然后慢悠悠地蹭了蹭张灵江。
　　“吃饱了？”张灵江挠挠它的下巴，然后蹲下，用手梳理它胸口和脖子处的毛发，“喜欢新家吗？”
　　丽丽显然心情不错，先舔了舔张灵江的手，然后立起身子，用前爪按住他的肩膀，不容拒绝地舔他的脸颊和头发。
　　老虎的舌头上有倒刺，跟皮肤接触的时候好像被砂纸擦过一样，虽然不至于舔破，但还是挺疼的。
　　这样亲昵的互动看得尹瑜心里有点痒痒，于是故意靠近了一些，也想感受一下被丽丽舔是什么感受，结果还没等丽丽的舌头舔上来，他就先被血肉的腥味熏走了。
　　丽丽刚吃过饭，又没有人天天给它刷牙，嘴巴有点味道是难免的。
　　即使尹瑜已经跟这些动物们打了几个月交道，他还是没法接受这股味道。但反观张灵江，他被丽丽抱着舔还笑得满脸享受，好像鼻子失灵了一样。
　　厉害啊，难怪能当园长呢。尹瑜心想，张灵江是真不嫌弃。


第84章 该死，又让他爽到了
　　张灵江蹲了好一阵，腿有点麻，更何况还被大几百斤的老虎压着肩膀，刚起身的时候脑供血不足，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下去。
　　尹瑜站在他身旁，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没事，就是起猛了。”张灵江借着他的胳膊缓了缓，解释道。
　　“小心点。”尹瑜趁势捏捏他的胳膊。
　　因为镜头角度的原因，相机并没有拍到尹瑜手部的小动作。
　　【小江园长虚了，允悲。】
　　【咳咳，那个，我有一个朋友……】
　　【起猛了，脑供血没跟上，我也老是这样】
　　【注意身体啊小江园长，我押你是1】
　　【楼上，我押尹哥[微笑]】
　　丽丽不知道张灵江刚才险些摔个狗吃屎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还不停绕着他打转，比以往对他爱搭不理的态度有极大反差。
　　“今天这么高兴啊，嗯？”
　　张灵江弯腰，两只手捧住丽丽的头，挠它的脸盘子。
　　一跟丽丽讲话，他就不自觉地把嗓音夹了起来，
　　张灵江撸猫的手法这些年突飞猛进，随便一个小猫咪在他手底下都能被撸得欲仙欲死。
　　丽丽眯着眼，胡须舒展地散在两侧，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微微晃动，喉咙里呼噜呼噜的。
　　“好漂亮啊你，谁家小猫咪这么好看啊，嗯？”张灵江捏丽丽软乎乎的大耳朵，越看越可爱，接着俯下身在它鼻梁上猛亲几口，“哎呀，原来是我们家的，怪不得这么俊。”
　　尹瑜在一旁举着摄像头保持沉默，很不愿意承认张灵江跟自己说话都没这么腻歪过。
　　为什么亲的不是我啊，淦！
　　丽丽显然被亲习惯了，伸舌头舔了舔鼻子，目光带着几分麻木。
　　【出现了！！小江园长无情铁嘴重出江湖】
　　【丽丽：赶紧，麻溜儿的，亲完没？】
　　【丽丽东北口音有点重啊[思考]】
　　【平平无奇的东北金渐层罢了[来根华子]】
　　【啊啊啊啊啊下辈子绝对要投胎成大脑斧，园长亲我！！！这一段语音我恨不得录下来反复播放，昏古七！】
　　【园长吸猫越来越变态了哈哈哈哈哈】
　　【弹幕区的网友也越来越变态了[悲]】
　　【尹哥后槽牙快干碎了：为什么不亲我！我不是你的小猫咪吗？！】
　　【我靠楼上，我为什么觉得这话他真能说出来啊哈哈哈哈哈[捂脸笑]】
　　“想摸摸它吗？”见丽丽今天心情不错，张灵江想让董钰珍试着接触它一下。
　　董钰珍虽然有点怕，但还是点头。
　　“别怕，慢慢走过来。”张灵江指示道，“不要盯着它的眼睛，对，走到这儿就别动了。”
　　董钰珍束手束脚地停在距离丽丽一臂远的地方，看向张灵江，求助道：“然后呢？”
　　“低下身子，把手伸出来，慢慢靠近它的鼻子。”
　　以防突然丽丽发脾气，张灵江蹲在它身旁，一手抱着脖子。
　　他见董钰珍表情实在紧张，安慰道：“别怕，就是让它熟悉一下你的气味。”
　　董钰珍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丽丽对陌生人的态度很谨慎，面对伸到自己鼻子前的手，先往后退了退，观察确认没有威胁后，又按捺不住好奇，凑上去嗅了嗅。
　　鼻尖湿润微凉，触碰在董钰珍掌心，吓得她浑身一抖。
　　“没事，别紧张，”张灵江安慰她，然后笑笑，试图通过玩笑缓解她的情绪，“你这，跟在门口说的不一样啊，刚还说一点都不怕呢。”
　　董钰珍哭笑不得道：“进来之前也没想到丽丽这么大啊。”
　　“没关系，凡事总有个适应过程嘛。”张灵江笑道，“我第一次见野生动物的时候比你还害怕，连路都走不动了。”
　　“真的？”
　　“当然了。”张灵江回忆了一下，“当时我也就…二十出头吧，脑子一热去参加人家野外救助队，跟着他们满世界乱跑。记得我第一次跟他们出去的时候，人都是被他们架回来的，怕得根本走不动路，结果人家下次说什么也不带我一起出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董钰珍忍不住笑了。
　　看园长现在的样子，实在想不到他竟然也有那么糗的时候。
　　“那时候真的很逗，又笨又倔，我现在想起来都想笑。”提起自己的黑历史，张灵江自己也忍俊不禁。
　　“没那么紧张了吧？”片刻后，他问。
　　董钰珍眨眨眼，感受了一下。
　　还真是，笑完顿时觉得好多了。
　　“试着摸摸它吧，”张灵江鼓励道，“你们都是女孩，应该比我更懂对方的心思。”
　　【哇，小江园长以前还参加过野外救助队？听起来好酷】
　　【好像第一次听小江园长聊自己以前的事唉，背上的伤是不是就是在那时候弄的？】
　　【很有可能，看伤痕像是野兽抓的】
　　【呜呜呜他真的好温柔哦，想魂穿小姐姐的一天】
　　【楼上，格局小了，要我就直接魂穿尹哥[狗头]】
　　【那个，我没恶意啊，就是说，大家这么明目张胆磕cp真的好吗？园长和尹哥不会尴尬吗？（新人勿喷！！）】
　　【解答楼上，就我一路追过来的经验来看，他们不仅不会尴尬，甚至会暗爽】
　　【两位的表情管理我都不想多说什么了……已婚少女表示，我跟我老公在热恋期也是这样】
　　【他们尴尬？他们隔着屏幕眉眼传情的时候关心过我们的死活吗？[华子]】
　　现场三人中，只有尹瑜在看实时弹幕。
　　他一边看弹幕聊天，一边嘴角憋笑。
　　现在的网友真会说话。
　　讲真，要不是身上的这个账号不合适，他真想直接跟他们说：你们磕的cp是真的！
　　张灵江余光瞥见尹瑜表情有些扭曲，于是扭头，好笑地问他：“你笑什么？”
　　“咳！”尹瑜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没事，没事。”
　　这一下，网友们察觉不对劲了。
　　【尹哥，说实话，你是不是在窥屏？】
　　【该死，又让他爽到了[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靠怎么还窥屏啊哈哈哈哈】
　　【原地结婚，谢谢】
　　【小姐姐摸到丽丽啦！】
　　董钰珍那边，她把手轻轻放在丽丽的头顶，揉了揉。
　　每个手指头缝都被柔软的虎毛填满的感觉太过幸福，厚实的皮毛下是温热的虎头，近的都能听见丽丽呼吸的声音。
　　“呜呜呜呜，”董钰珍发出毫无意义的、满足的声音，“好好摸啊——”
　　可能是天生具有吸猫体质，丽丽也表现的很喜欢这个新来的饲养员，没过多久，竟然都能对她露肚皮了。
　　腹部是野兽全身最柔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地方。露出肚皮在动物的语言中，是表示投降，臣服或信任的意思。
　　丽丽以前是在野外生存过的，对人类的认同度比不得从小长在动物园的老虎。
　　董钰珍能在认识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丽丽就信任到可以对她露出自己的肚皮，这已经无法用常识解释了，可能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要知道，张灵江第一次跟丽丽建立信任的时候，可是被这老太太哈了好久。


第85章 我还不知道你？
　　这是什么神仙猫薄荷体质？
　　“你以前养过猫？”张灵江问。
　　“啊？没有，家里不让养。”董钰珍仰头躲了躲丽丽朝她探来的爪子，后者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仰头抓她下垂的发尾玩儿。
　　她接着笑道：“不过我从小就很招猫喜欢，可能我上辈子也只是猫吧哈哈。”
　　“真羡慕，”张灵江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丽丽第一次见我的样子，凶的要命。”
　　当时见到这只老虎的时候，张灵江还以为它死了。
　　瘦得吓人，隔着皮毛都能看到嶙峋的骨架。
　　但当张灵江站在笼子前的时候，那具干尸一样的老虎突然抽动一下，冷不丁爆发出一声怒吼，吓了他一跳。
　　明明已经奄奄一息，枯杂的皮毛紧贴骨头，透支的体力都不够支撑它站起来，但看见生人靠近自己，它还是拼命摆出攻击的架势，亮出獠牙，试图将侵略者吓退。
　　一双虎眸亮得惊心。
　　“它叫丽丽？”张灵江问身旁的中年人。
　　“嗯，”中年人咬着烟嘴，掏出打火机，“这老虎凶得很嘞。不过倒是命硬，这都还活着。”
　　张灵江没说话，离开了铁笼。
　　“你真要买啊？”中年人咂吧着烟，跟上去，看向眼前这个冤大头一样的年轻人，好心似的劝他，“不是我说，有这钱干啥不好，非要买这些半死不活的畜生。”
　　张灵江不欲与他多言，神色淡淡地打断道：“我交钱，你交货。”
　　言下之意：别废话。
　　“啧。”被噎了话，中年人有些不爽，但转念一想，自己平白无故赚了这么老些钱，便又喜笑颜开了，一副奸猾模样，“好好好，小兄弟是个爽快人，没问题！”
　　尽管只是大半年以前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却久远的像是上辈子一样。
　　从回忆中抽身，张灵江看看现在肆无忌惮躺在地上撒娇，被自己喂的皮毛油光水滑，又干净又白胖的丽丽，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都是他一口肉一口奶，含辛茹苦喂出来的。
　　但现在，张灵江亲手奶大的老虎正撇下他，跟新来的饲养员小姐姐玩得正欢。
　　要说完全不在意，肯定是假的，但更多的是高兴。
　　毕竟是一园之长，既然担上了这个这个名号，他就得对所有的动物负责。他没有办法保证自己有很多精力放在丽丽身上，董钰珍和丽丽这么投缘，以后就由她来专门照顾丽丽也不错。
　　给虎山打扫完卫生后，张灵江又带着董钰珍试着接触了一下狮群和象群。其中狮群只是让她在外面看了看，没有进去，毕竟狮群的不稳定因素是三者之中最大的。但张灵江还很贴心地把嘟嘟引到玻璃边缘，让董钰珍近距离接触了一下她喜欢的小帅哥。
　　狮群领地的占地面面积目前是动物园中最大的，张灵江给它们安排了将近一万平方米的外场，毕竟未来还要考虑到以美娟肚子里狮子二代为首的领地问题，到时候估计就得把这片外场一分为二，一半是阿瑟统治的狮群，另一半让给那些半大的亚成年小狮子们成长。
　　在狮子的生存习惯中，大概等幼崽长到两岁左右，幼崽中的小雄狮就会被驱逐出狮群，让其在野外自谋生路。
　　等从象园里出来，大概是下午一点钟。
　　整个面试流程和园区的清扫喂食工作也都已经完成，张灵江和尹瑜两人跟观众们简单告别后就下播了。
　　“不好意思，耽误你吃午饭了。”张灵江歉意道，“没想到能耗到现在。”
　　“没事，”董钰珍笑笑，“我都没觉得饿。”
　　“我跟尹瑜中午请你吃顿饭？算是一个简单的欢迎仪式。”张灵江问道，“你等会儿回哪儿，要不跟我们一起走？”
　　“啊？”董钰珍愣了愣。她确实是打车来的，在郊区附近打车起步也得等十几二十分钟，于是犹豫片刻后就答应了，“谢谢，麻烦了。”
　　“别客气，以后就是同事了，互相照顾应该的。”张灵江笑道。
　　“中午想吃哪家？”尹瑜一边开车门一边问道。
　　“我都行。”张灵江上车坐定，回头问董钰珍，“你有什么忌口吗？”
　　她摇头：“没有，我也都行。”
　　“你们别都行啊，”尹瑜乐了，靠在椅背上想了一会儿，“那就吃上次那家烧鸟？你不是说挺好吃吗。”
　　“行，”张灵江点头，“我同意。”
　　“我也OK。”
　　董钰珍说完，左看看，右看看，总算憋不住问了：“你们经常在一起吃饭啊？”
　　这俩人对彼此太熟悉了，话里话外总能透出一股“我俩是一起的”的意味。如果不是关系特别好的人，一般不会代表对方说出“我跟他请你吃饭”这种话，否则是相当冒犯的。
　　可张灵江说的太自然了，几乎都没过脑子，下意识就把自己跟尹瑜捆绑在一起。
　　董钰珍看视频的时候也总是被他俩暗戳戳的小动作和小眼神所打动，也算是半个cp粉，如今这可是正经舞到正主面前了。
　　“……”两人沉默。
　　别说在一起吃饭了，说出来怕吓到她，他俩平时都睡一张床。
　　“哈哈，”见场面尴尬，董钰珍也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失礼，干笑两声，主动打圆场，“我就随便问问，不好意思。”
　　“没事，”张灵江目不斜视看着路面，道，“其实，我跟尹瑜的确是情侣关系。”
　　“！”尹瑜震惊侧目，这就说了？！
　　“！”董钰珍瞪大眼睛，然后往后一靠，捂住心口。
　　她磕的cp果然是真的！
　　世上还有比“你磕的cp是真的”更美好的事情吗？！
　　有！！
　　那就是正主在你面前亲口承认他俩是真的！！
　　董钰珍坐在后排，捂着心口独自消化这个对自己而言，极其重磅的消息。
　　“你这么快就说了？”尹瑜低声对张灵江道，“亏我克制了一上午，都不怎么敢跟你说话。”
　　“哈哈，你克制了吗？”张灵江笑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是你对象很丢人啊？”
　　听他这么说，尹瑜忙压着嗓子反驳：“不丢人！怎么可能丢人，我高兴还来不及。”
　　“那不得了，”张灵江看看他，开玩笑道，“你让我拿你炫耀炫耀，啊。”
　　张灵江说完就继续转回去开车。
　　尹瑜整个人缩进椅背里，目光一直注视着他，心里的什么束缚好像被松开了，现在浑身上下特别舒坦。
　　察觉到视线，张灵江用余光回望，看见尹瑜的样子，笑着摇摇头。
　　我还不知道你？他心想。


第86章 过生日
　　十二月中旬，清晨，图书馆。
　　尹瑜正低头写题，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寂静无声的图书馆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他拿起手机，发现是张灵江打来的视频通话后，忙从包里翻出耳机，一边连线一边起身走出阅览室。
　　接通视频。
　　“我还担心你没起呢，”张灵江那边像是刚起床不久，正趴在沙发上，侧着脸枕着沙发扶手，“在哪呢这是？图书馆？周日也这么刻苦啊。”
　　“对啊，”尹瑜推开图书馆的门，寒风迎面而来。十二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他紧了紧衣服，“没办法嘛，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还有好多东西得复习。怎么大早上给我打视频，你最近不是很忙吗？”
　　“我把事情往后推了一天，今天先专心陪你。”张灵江坐起身，笑道，“这不是怕你学习压力太大吗，每次给你发消息都是在复习。怎么样，今天休息一天？跟我出去放松放松。”
　　今天？
　　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一瞬间，尹瑜把他俩的各种纪念日都排除了一遍。
　　“还没想起来？”张灵江见他还没反应过来，提醒道，“明天是你生日啊，老大，这都忘啦？”
　　“哦对！”尹瑜这才恍然，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这记性。”
　　今天是十二月十三，他是十四号的生日。
　　“学习学的。”张灵江摇头道，“只学习不玩耍，聪明的孩子也变傻。”
　　尹瑜哈哈笑了两声：“我们去哪玩儿啊？”
　　“放心，都安排好了，卖不了你。”张灵江开玩笑道。
　　“那倒是，”尹瑜嘿嘿笑道，“卖我你容易砸手里。”
　　“砸手里就砸手里，怎么算我都不亏。”
　　说完，张灵江凑近屏幕：“这才几天没见，怎么憔悴了这么多。”
　　“有吗？没注意，”尹瑜摸了把脸，叹气道，“年年期末胜高三，正常，考完就好了。咱们什么时候走？我回去收拾东西。”
　　“那就现在吧，我去东门接你。”
　　“好，等会儿见。”
　　等尹瑜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隔壁座位的张乐诚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大意是“你干啥去”。
　　尹瑜比了个溜走的手势，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张乐诚秒懂，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他，报以相同微笑，然后挥手，示意他赶紧点滚，别在他这个单身狗面前碍眼。
　　此时距离国庆长假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在此期间，动物园引进了一些新物种，它们大多是从马戏团救出来或者救助站那边被判定为无野外生存能力的动物，身体和心理大多都有一些创伤。
　　虽然动物园现在还没有进行对外营业，但其内部的自运行已经逐步开始了。为了维持正常运转，动物园又新招了不少了员工，比起两个月前的样子，多了很多人味儿。
　　至于美娟，它现在怀孕大约两个多月，尹瑜上一次见它的时候，它的孕肚已经可以肉眼看出来了。
　　美娟的预产期在元旦前后，那时候尹瑜他们学校估计已经放假了，说不定他还能亲眼见到小狮子出生。
　　在自然环境中，母狮在意识到自己怀孕后就会离开狮群，直到幼崽拥有一定自卫能力后才会带着孩子返回狮群。
　　在人工圈养的环境下，动物园大多也会袭承这个传统，在母狮生产前半个月和幼崽出生后三个月内与狮群隔离，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护幼崽免受狮群内其他狮子的伤害。
　　尹瑜出校门后没多久，张灵江的车就到了。
　　一打开车门，尹瑜就被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穿成这样？”
　　“不好看吗？”张灵江一脸真诚，还怕他看不清楚，特地侧身展开双臂，让他看得更全面一点。
　　“好看啊，当然好看，”尹瑜的视线几乎没从他身上移开过，嘴角控制不住上扬，“但有点太正式了吧？今天不是出去玩吗？”
　　张灵江今天穿了一身浅灰色的西装，面料和剪裁都很漂亮，把他的身材优势展现的很明显。
　　总之就是俩字，特帅。
　　但当这样的人坐在一辆老头乐的驾驶位上，看着就让人有种特别割裂的感觉。
　　就像用红色塑料袋装国宝，有种不顾人死活的美感。
　　尹瑜已经开始琢磨该给他换个什么样的车合适了。
　　“就是穿给你看一下哈哈，回家就换。”张灵江伸手把尹瑜翘边的衣领扯下来弄好，然后顺手捏了捏他的耳垂，笑笑，“衣服前两天刚送回家里，还没试过，今天先穿给你看看。”
　　尹瑜喉头滚动一下，想抓住张灵江手腕的手还没伸出去，后者就已经转身坐好，准备开车了。
　　“吃早饭了吗？”张灵江问。
　　“吃了。”尹瑜说谎话眼睛也不眨。
　　实际上，因为食堂离宿舍和图书馆都挺远，他嫌麻烦，这两周早上都没怎么吃东西。
　　张灵江没再继续问什么，反而笑了：“你知道你说谎的时候眼神都很直吗？”他转头看了尹瑜一眼，“就是那种，特别坚定的眼神。”
　　“……”尹瑜捂眼。
　　完蛋，撒谎多年，第一次碰上人肉测谎仪。
　　“错了。”他从善如流道。
　　“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年轻人。饿了吗，想吃什么？”张灵江偏头想了想，“家里只有粥和吃剩的半个饼……哦，还有半包挂面。”
　　“挂面？”
　　“嗯，清汤挂面，挺清爽的，当早饭吃也不腻。”张灵江笑道，“我当时留学的时候自己在厨房琢磨出来的，独家秘方，嘎嘎好吃。”
　　“是吗？”只要是关于张灵江以前的事情，尹瑜都特别感兴趣。“那今天就辛苦张师傅了。”他笑嘻嘻道。
　　“不辛苦。”张灵江叹了口气，语气故作深沉，“张师傅辛劳一生，没有别的愿望，只指望某个小朋友早上能好好吃饭，身体健健康康。”
　　他顿了顿，看向尹瑜：“请问领座的这位同学，你觉得张师傅的愿望能实现吗？”
　　尹瑜：“……”
　　他好想笑！
　　“一定可以的。”他强憋住，煞有其事地点头道，“那个小朋友跟我说，他以后每天早上一定好好吃饭。”


第87章 想你了
　　到家后，张灵江第一件事就是准备回卧室把身上的西装换掉，却被一路尾随的尹瑜拦住了。
　　“挺好看的，多穿会儿嘛。”他道。
　　“我等会儿要做饭，会弄脏的。”张灵江无奈，“我总不能做饭的时候在西装上套个围裙吧？那多离谱。”
　　“也不是不行。”尹瑜笑笑，然后抱住张灵江。
　　从校门口见他第一眼起，他就想这么干了。
　　算起来，他们已经将近两周左右没有见面了。
　　尹瑜缩着肩膀，把头埋在他的肩颈，深吸了一口气。
　　张灵江被他的呼吸打的有点痒，鸡皮疙瘩起了半身，却也不舍得开口让他松手。
　　“怎么了？”张灵江一手摸他的后脑勺，一手抱住他的腰，“是不是最近学习太累了。”
　　“学习还行，”尹瑜的声音有些闷，“就是想你了。”
　　一记直球，打得张灵江心肝都颤了。
　　这个月动物园那边的事情很多，又是新动物入园，又是新员工入职，尽管有老赵和杨锦锦他们几个老人帮忙，但张灵江还是忙的脚不沾地。
　　虽然身为园长，却天天去的比员工早，走的比员工晚，比社畜还社畜。最近光顾着忙动物的事儿，确实忽略了尹瑜的感受。
　　“这段时间没怎么陪你，不好意思。”张灵江偏头亲他的耳朵，“我以后注意。”
　　尹瑜没动弹，也没说话，只是肩膀开始小幅度抽动。
　　张灵江顿时慌了。我靠，不会把人家小孩搞哭了吧？！
　　“我以后多花时间陪你好不好？”张灵江大脑飞速转动，手也无措地半搭在尹瑜肩头，不知道该不该放上去，“怎么了？不高兴吗？”
　　只听趴在自己身上的人“噗嗤”笑了一声，然后把头从他肩膀上抬起来，一手虚扶住张灵江的侧脸就亲了过来，边亲还边笑，坏得要命。
　　“无不无聊啊你，”张灵江不乐意了，拧着脖子不让他亲，“多大了还玩这一套？”
　　“三岁了三岁了，”尹瑜抱着他的腰，不让他跑，“对不起嘛，你太可爱了，我没忍住。错了张哥，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用这个逗你了。”
　　鉴于尹瑜这次的认错态度良好，张灵江就没跟他计较。
　　其实张灵江知道，尹瑜不是一个喜欢把不高兴摆到明面上说的人。
　　比起质问、诉苦，他更喜欢用开玩笑或其他更不着调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所以想是真的，委屈也是真的。
　　他只是不想把自己的负面情绪传递给对方。
　　“行了，”张灵江有点喘，偏过头，缓了缓自己有些发软的腿，然后拍拍尹瑜箍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我去给你煮挂面。”
　　“好——”撒手前，尹瑜还在他脸侧亲了一下，笑得特开心。
　　我的老天。张灵江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心里纳闷。尹瑜是背着他偷偷上了什么接吻技巧课吗？明明刚开始嘴巴比他还笨，现在怎么这么厉害？
　　张灵江要煮的清汤挂面特别简单，把面条、青菜和鸡蛋煮熟后几乎就没什么需要用到火的操作了。剩下的就是调味，在碗底放上适量的生抽、耗油、白糖和盐调味，用煮面的汤一搅和，再把面和菜蛋都放进去就结束了。
　　加上他准备材料的时间，总共用时不过十分钟。考虑到他们还有不到四个小时就要吃午饭的问题，张灵江故意少下了一些面条，让他垫巴垫巴就行了，别等会儿吃不进去正餐。
　　出于某种显摆的心态，张灵江还特意摆了个造型，青菜和荷包蛋整整齐齐地卧在浸泡在浅褐色清透汤汁的面上，看起来赏心悦目。
　　在摆菜叶的时候，尹瑜从后面凑过来抱住张灵江，下巴贴在他的肩膀上，像个挂件似的，紧紧跟着他的每一步动作。
　　这里很难不怀疑尹瑜这个举动的灵感来源于都市偶像剧，或者某个抽油烟机的广告。内容大概是：男主满脸甜蜜地抱住正在灶台前忙碌的女主，两人目光接触，相视一笑，然后镜头拉远，大大的广告标语印在屏幕上：“XX牌抽油烟机，为您打造真正的无烟厨房”。
　　“别捣乱。”
　　张灵江两只手忙着没空，自己也没多想，下意识往后拱了一下，想通过这个动作来提醒一下尹瑜，结果引得背后人“嘶”了一声。
　　这下，也不用张灵江提醒了，尹瑜马上从他身上下来，乖乖跑到饭桌旁，翘起二郎腿。
　　张灵江本来有点尴尬。在一起这么久，他们俩的关系目前还只停留在接吻阶段，更近一步的还没有开始尝试。
　　不过尹瑜貌似认为刚才那下是张灵江故意的，看向他的眼神中甚至带着几分被耍流氓的难以置信和害羞。
　　意识到自己被误解的张灵江浑身长嘴也说不清，好像越解释就越显得他做贼心虚似的。
　　可是他真不是故意的！他没有那个意思啊！！
　　之后张灵江把碗端出去，两人心照不宣的都没有提及这件事情。
　　不知道是吃面热的还是自己在心里瞎琢磨了什么，尹瑜的脸有些泛红，眼神也飘忽不定的，一直往张灵江那边瞟。
　　他这几天被各种法条、名词解释以及乱七八糟的特征意义充斥的大脑，此时填满了一些不能播的东西。
　　张灵江刚才蹭了他…那个地方。
　　这是在暗示他吧？
　　是吧是吧？？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其他更加离谱的念头像是被打开阀口一样，压也压不住地冒出来。
　　尹瑜突然想起来一个说法：最好的生日礼物就是把自己送给你。
　　当时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尹瑜本人还小，大概十七八岁，没开窍木头一个，听完直接就是一个满脸嫌弃的大动作。
　　“你不觉得很浪漫吗？”他当时的哥们问。
　　“这浪漫吗？”高中生尹瑜黑人问号，“把自己当成生日礼物送出去，我觉得有点……自恋？或者，敷衍？凭什么就觉得别人肯定会喜欢啊？”
　　“对方是他对象欸。”哥们试图唤醒尹瑜的浪漫基因。
　　“对象怎么了？是对象反而更应该用心准备礼物吧？”
　　“……”
　　那哥们当时被干无语了，直接放弃跟尹瑜这个单身狗解释。“难怪你这么多人追还是母胎单身。算了，你开心就好。”
　　如果可以时间回溯，尹瑜真想回去给当时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小屁孩子不懂爱情。
　　这不浪漫吗？？
　　浪漫死了好吧！


第88章 他突然觉得有点委屈
　　尹瑜偷偷看了张灵江一眼。
　　想到生日礼物，他就很难不联想到一些类似于“红丝带”的东西，再跟张灵江一结合……
　　昏暗的光线、身体、红丝带……
　　尹瑜连忙打住思路。
　　可不能继续往下想了！
　　罪过罪过，阿弥陀佛阿里路亚。
　　“怎么了？”张灵江见尹瑜突然表情不太对，问道。
　　尹瑜哪敢多说，甚至连多看张灵江一眼都做不到，低头含糊道：“没事、没事。”
　　“面不合口味？”张灵江猜道。
　　“没有，怎么可能，可香了。”为了验证自己的这句话，尹瑜忙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筷子。“比我妈做的都好吃。”
　　“喜欢就好。”张灵江笑笑。
　　被人认同，尤其是被在意的人认同，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窗外是寒冷的冬日，室内却一片温暖，玻璃上挂着内外温差导致的水雾。没有工作的困扰，脑袋里什么也不用想，趴在餐桌旁，看自己喜欢的人慢慢吃完自己亲手做的东西。
　　可能人年纪大了，就会自然而然开始追求平淡又简单的生活。
　　像每个热血青年一样，张灵江年轻的时候渴望轰轰烈烈的人生。他曾一度认为自己是被上天选中的人，是开启某个伟大时代的契机。
　　但最后，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放进人堆里就会消失的人。
　　现在如果让张灵江说自己当时的理想，他肯定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甚至会尴尬得脚趾抠地。
　　被生活逼迫着长大是一个痛苦的过程。
　　尹瑜的一碗面吃到还剩几口的时候，张灵江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怎么了？”
　　是杨锦锦打来的电话，张灵江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园长，凯泽被咬了。”
　　凯泽是动物园新来的一匹白化野狼，因为体色原因被前狼群排挤，被相关机构救助的时候简直像是一块破旧的皮毛毯子，瘦得吓人，身上满是伤口。
　　“怎么回事？严重吗？”张灵江顿时紧张起来，能在他提前告知今天有事的情况下还给他打电话，说明情况应该到了杨锦锦那边没法拿主意的程度。
　　他突然急切起来的语气引起尹瑜的注意，停下筷子往这边看来。
　　“有不少贯穿伤，现在已经失血休克了。”杨锦锦那边听起来十分紧张，“现在的情况只能输血，但是咱们没有合适的血型……”
　　他们动物医院刚建起来不久，很多东西都没有准备全面。
　　“其他医院问了吗，宠物医院也没有？”
　　“都问了，没有全面的动物血库，匹配的血大多数已经过期了……”她的声音有点哑，咳嗽了一声接着道，“我现在只找到一百毫升，现在正在送来的路上，不过以凯泽的情况，起码需要五百毫升。”
　　“行，我知道了。”张灵江看了看尹瑜，“你那边先尽力坚持住，我想办法解决。”
　　挂断电话。
　　“怎么了？”尹瑜问。
　　“动物园的一匹狼被咬了，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张灵江翻出手机里存着的各大动物医院的电话号码，语速很快，“血库里没有现成的血，现在只能挨个问问有没有合适血型的大型犬主人愿意让狗献血了。”
　　事态紧急，凯泽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出于任何一个角度考虑，张灵江都不愿意看到有动物在他的动物园内逝世。
　　尹瑜大概了解情况后，也立即帮着张灵江开始打电话。
　　本市大型的宠物医院统共没有几家，没几分钟就打完了，然后两人又翻出一些小型的开始打电话询问。
　　听到是动物园打来的电话，大多数医院都非常配合，承诺询问有结果后一定尽快告知。虽然有很多语气一听就知道这大概率是敷衍他们的话，但毕竟是求人的一方，他们也只能说着感谢的话答应。
　　打完电话，面已经凉透了。
　　张灵江感觉有些愧疚。毕竟是叫人家孩子出来过生日放松的，看现在的情况，肯定是玩不成了。
　　可能是他沮丧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尹瑜忍不住上前捏了捏他的脸。
　　“怎么愁眉苦脸的？”
　　张灵江看看他，本来难过的人应该是尹瑜，但他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委屈。
　　“本来都计划好了。”
　　“没关系，意外嘛，谁都没办法控制的。”尹瑜捏完又揉了两下，笑道，“先把凯泽的事处理好吧。下一步该怎么办？”
　　现在看起来，除了等宠物医院那边的消息之外，他们别无他法。
　　他们不精通动物医疗，赶去动物园也有在手术室外干等的空，还不如在城里等着消息，一旦遇到有符合条件并且愿意献血的狗就送到动物园。
　　他们当时打电话的时候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只要血型符合，愿意献血，报酬不是问题，给提供消息的宠物医院也能得到一笔不少的“捐款”。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毕竟现在除了以利诱之这个方法，他们也想不出来其他更有效的手段了。
　　大概等了半个多小时，他们才等来第一个电话。
　　“你好，请问你是刚才询问献血的…”
　　“对对对，”张灵江连忙道，“是有结果了吗？”
　　“是的，我们这边有一位符合血型的狗狗主人，经电话询问后，对方也同意此次献血。不过他们那边不方便亲自来送，请问您方便上门去接吗？”
　　“方便方便方便。”别说只是亲自去接了，就算是对方要求红毯相迎，张灵江答应起来都不打一个磕巴的。
　　“好的，狗狗主人家的地址是……”医院那边把狗主人的电话和地址都说了一遍，方便张灵江跟狗主人私下自行沟通。
　　在驱车前往狗主人家里的时候，尹瑜提前给那边打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语气听起来让人感到很不舒服，一副巴不得赶紧把狗送走的样子。
　　“只要输血就给钱是吧？一毫升多少啊？”男人问道。
　　“……”尹瑜被男人整的有些无语，扭头看了张灵江一眼。
　　因为电话开了免提，所以对方的话张灵江也全都听得到。
　　张灵江闭了闭眼，无奈道：“他说多少就是多少吧。”
　　尹瑜复述一遍，对方的语气顿时激动起来，生怕他们反悔似的：“两百！就两百！”
　　正常宠物血一毫升的价格是十元到二十元之间，他这一开口，顿时翻了好几倍。


第89章 没事吧？
　　“行。”张灵江咬咬牙。
　　凯泽用血还需四百毫升，一条狗抽血的最佳范围是两百毫升以内，如果按每毫升两百元算的话，就是四万块钱。
　　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两人赶到男人家楼下，等男人牵着狗下来。
　　男人名叫胡志杰，看着六十岁上下，地中海和啤酒肚样样不缺。
　　要献血的狗是一条边牧，被他用狗绳牵着，精神看起来十分萎靡。
　　“我跟你们一起去！”他生怕他们给他少算了一毫升。
　　“你家狗没生病吧？怎么感觉有点蔫巴。”尹瑜问。
　　他本来只是正常询问一句，没想到男人听完后扭头就踹了边牧一脚。
　　“妈的，给老子精神点！别耽误老子赚钱。”胡志杰咒骂道。
　　“嗷呜！”
　　胡志杰用的力气非常大，边牧被这一脚踹的几乎飞了起来，滚在地上哀叫，呜呜咽咽的，像是在哭。
　　“你干什么！？”尹瑜急了，上前挡在边牧面前。
　　胡志杰比他矮了一个脑袋，看他的时候都得抬着头。
　　“我的狗，管的着吗你？”胡志杰道。
　　“这是要输血的狗，”张灵江也从车上下来，面无表情道，“我们有必要保证血的质量。看你对狗的态度，平时喂食估计也不好，可能达不到我们的标准。”
　　简单两句话，反客为主，把双方的主场地位瞬间颠倒过来。
　　虽然现在的情况是他们求血来救狼命，但面对胡志杰这种人，绝对不能让自己处于弱势。
　　这血只有他家狗才有，但相对的，这血也只有张灵江要。
　　他这是在提醒胡志杰，这条狗的血只有在他们手里才有那四万块的价值，只要他们不要，他就什么也捞不到。
　　“没有没有，误会了，小老板。”胡志杰忙收起嚣张的神色，讪笑着搓了搓手，“营养保证没问题，这狗平常都是我女儿在喂，她对这狗可比对我好多了，天天吃得可好。”
　　张灵江没多说什么，示意他们上车。为了防止胡志杰再对狗做什么，特地安排他坐在前面，让尹瑜和那条狗坐在后排。
　　这条边牧很漂亮，体型和毛发都保养的很好，一看就是主人用心喂养的。它的性格也很好，即使刚刚挨了主人的打，跟尹瑜一个陌生人待在一起也没有表现出攻击性，显然十分信任人类。
　　在去动物园的途中，尹瑜给杨锦锦打了个电话，告知他们找到了血源。
　　凯泽现在的情况仍十分危险，之前一百毫升的血已经送过去了，稍微解了一些燃眉之急，但要填补它失血量的空缺还是远远不够。
　　凯泽被咬的这件事发生的很突然，它来动物园已经两周了，在隔离和试接触期间与原狼群相处也很融洽，没有看到任何矛盾的苗头，结果刚进狼群不到一周就发生了这种事。
　　开至半途，胡志杰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紧接着就挂断了。
　　后来对方又连着打了两个，胡志杰才终于忍受不了，接通电话。
　　“喂？”他恶声恶气道，“没有，没有的事儿，你又听谁说了？”
　　“没，他们没给我打电话！我说没有就没有，你连你亲爹都不信吗？！”
　　“不打！我现在在外面，手机没流量。”
　　“出门打牌，不跟你多说，挂了！”
　　他匆匆挂断电话，脸色有些心虚。
　　虽然听不到电话那边的声音，但听胡志杰的话已经听得很清楚了。打电话的是他的女儿，估计是知道他带狗献血的事儿，在打电话确认狗的安全。
　　显然，这位父亲没有经过女儿的同意，擅自带着女儿的狗来献血。
　　处于道义，这条狗的血他们不能要。
　　但现在的情况，目前只有这一条符合凯泽血型的狗，一旦错过这个机会，下一个就不知道还得等多久了。
　　于是张灵江和尹瑜都没说话，权当自己没有听到。
　　虽然很现实，但人都是以自己利益为先的。
　　后来胡志杰的手机再响，他都一律不回应，最后被弄烦了，干脆把手机设置成飞行模式。
　　等到了动物园，等在医院门口的杨锦锦看到几人，忙迎过来。
　　“现在情况怎么样？”张灵江问。
　　“还算稳定。”杨锦锦从尹瑜手中接过狗绳，行色匆匆，没时间交代太多，“我先带它去体检。”
　　“行。”张灵江点头。
　　几人跟着杨锦锦走进去，医院是新修建成的，规模比原来的一间小医务室大了不知道多少。
　　杨锦锦带着边牧进入一个房间，经过简单体检和交叉配血实验，确定没有凝血现象后，就给边牧上了一些镇静作用的药品，然后推进了进了手术室。
　　张灵江和尹瑜坐在外面走廊的长椅上，胡志杰则一脸着急地站在门口。
　　“坐下休息会儿吧，你家狗过一阵就出来了。”张灵江以为他良心发现，在担心自己狗的安全。
　　结果胡志杰回头，关切道：“那个，小老板，你们完了怎么确定抽了多少的血啊？不会给我少算吧？”
　　“……”张灵江闭眼吸了了口气，“绝对不会给你少算的，一条狗单次的献血量一般不会超过二百毫升。”
　　“二百毫升？”胡志杰眼珠一咕噜，心里盘算一下，“那最多可以抽多少，你们不是还缺很多血吗？都从我这一条狗上抽行不行？”
　　张灵江：“……”
　　他不想说话了。
　　跟胡志杰交流，令他感到有些窒息。
　　他把狗单纯当做商品，一个牟取利益的工具，而不是家人或者伙伴。
　　虽然张灵江不理所应当地认为所有人都应该爱狗，但带着自己女儿的狗来买血，还做到这种程度，多少引起了他的不适。
　　“没事吧？”尹瑜侧头低声问他，“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衣服穿少了？”
　　“没事。”张灵江笑笑，在胡志杰看不见的角度捏了捏尹瑜的手，示意他放心。
　　“就抽两百毫升啊。”胡志杰见张灵江没理他，以为是自己要价太狠，对方舍不得给了，主动降价道，“那超过两百的部分，一毫升一百行不？”
　　他满脸“这个价钱我已经让步很多”的表情，做买卖似的商量道：“哎呀，现在这情况大家都理解，你着急我也急。小兄弟，我也不难为你，直接对半的价钱，你看看，行不？”


第90章 真正的主人
　　抽血量一般都是有限制的，大多与宠物的体重挂钩，成年犬只要不超过每公斤二十毫升，一般都不会伤及自身健康。
　　张灵江目测这只狗的体重不超过十五公斤，按道理来说，只要献血量不超过三百毫升就不会有事。
　　但献血这种事也说不准，狗与狗之间的体质不一样，就跟人一样，有的人献400毫升一点感觉都没有，有人抽200就头晕恶心，不能一概而论。
　　尹瑜实在听不下去了，皱眉起身，一个“你”字刚冒出来，就被张灵江摁住了。
　　“抽多少血我说了不算，”张灵江站起身，指了指手术室内，不疾不徐道，“里面操刀的说了才算。再说了，你那狗的体型也不算大，要是一次抽那么多血抽死了，我可担不了这个责任。”
　　他说这话的时候，模样随意又冷漠，一点都不像他平常的样子。
　　尹瑜眨眨眼，有些不太适应。
　　见张灵江这边说不通，胡志杰终于消停了一会儿。
　　坐下后，张灵江拿出手机给尹瑜发微信。
　　【别跟他吵 这种人吵不赢】
　　【你讲道理他耍无赖 你骂人他骂的比你更凶 徒增晦气】
　　【我就是受不了他说那些话，听着就生气。】尹瑜道。
　　张灵江发了个“叹气”的表情包：【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在这儿挺烦的 今天生日估计是过不成了 别把你弄得一整天心情不好】
　　【不用，我陪你。】尹瑜笑了笑，【就算是提前见识一下物种多样性，我以后干这行也少不了跟这种人打交道。】
　　张灵江也笑：【你倒是好心态】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左右，边牧就被杨锦锦抱了出来。
　　尹瑜看准时机，在胡志杰扑过来之前插到杨锦锦跟他之间。
　　“情况怎么样？”张灵江从杨锦锦怀里抱过边牧。
　　刚从手术室出来，边牧还有些害怕，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些不安，转来转去到处乱看。身体状况挺好的，牙龈颜色正常，只是脖子旁被剃秃了一小块儿，露出粉白色的皮肤。
　　“暂时稳定住了，”杨锦锦揉了揉胳膊，“血源送来的很及时，小命算保住了。”
　　“抽了多少血！？”胡志杰忙问。
　　“二百五十四毫升。”眼看杨锦锦转身又要回去，他赶紧把人叫住，急得面部涨红，“那个、那个，还要血就接着从我家狗身上抽啊！”
　　杨锦锦回头一愣，脸上露出几分不可置信，好像没想到狗主人能说出这话来。她的脾气比张灵江直，上下打量了一下胡志杰，直接说了一句“你有病吧？”，然后也没给他回答的时间，转身进了手术室。
　　现场大概愣了两秒，胡志杰才反应过来。
　　“你！！”他大吼一声，气得直跳脚，“什么态度？她这是什么态度？！”
　　边牧对胡志杰声音的反应很大，吓得浑身一抖，神色肉眼可见地恐慌起来。
　　“手术室外不要大声喧哗。”尹瑜提醒道。
　　闻言，胡志杰猛地扭头，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发作，张灵江抱着狗坐在长椅上又补了一句：“再吵就让保安把你请出去。”
　　连着被打断两次，他的气都泄了半口，但还是气势汹汹地叫嚣：“保安？保安算什——”
　　一转头，视线对上某个人，胡志杰的狂言壮语顿时说不下去了。
　　只见赵国盛站在走廊口，静静地看着他。尽管穿着黑色的保安服，但还是藏不住赵大爷浑身的腱子肉。医院走廊的顶光打下来，更显得他面色不善，凶神恶煞。
　　胡志杰怂了，靠到墙边，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这个男的看起来好像真能一拳锤死他。
　　“赵哥。”张灵江跟他打招呼。
　　即使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赵国盛见了张灵江和尹瑜，心里还是觉得过意不去。“园长，小尹。刚才这里怎么了？听到挺吵的。”
　　“没事，就是这位先生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张灵江边说边安抚着边牧的情绪，“你方便在这儿多坐一会儿吗？”
　　从刚才来看，胡志杰还是怕暴力的。赵国盛也知道这是要自己帮忙镇场子的架势，于是坐到了张灵江隔壁的长椅上，也不说话，俨然一幅定海神针的模样。
　　“它很冷吗？”尹瑜摸了摸边牧，“一直在发抖。”
　　从刚才开始，这只边牧就一直在发抖，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
　　“不知道，可能是紧张？”张灵江记得自己在一楼接待室放了一些宠物零食，把狗抱进尹瑜怀里，“你先抱会儿，我去给它拿点吃的。”
　　“哦。”尹瑜应了一声，把自己的外套往边牧身上盖了盖。
　　张灵江前脚刚走，后脚胡志杰就开口了：“抽完血了，什么时候给钱？”
　　尹瑜懒得跟他掰扯这个，刚想开口让他把收款码拿出来，但话到嘴边又改成了：“这事儿得等我们园长回来决定，我不是管钱的。”
　　胡志杰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了什么，大岔开腿坐在椅子上划拉手机。
　　又等了一会儿，张灵江没上来，却等来一个神色焦急的女人。
　　这是个生面孔，现在动物园处在闭馆期间，不应该有游客。赵国盛立刻起身，上前询问。
　　不管赵国胜问什么，女人一直在说自己是来找狗的，自己的狗就在这家医院里。
　　几乎是看到那女人的一瞬间，胡志杰立刻蹲下身子，躲在走廊长椅的侧面。
　　尹瑜当即明了，这女人应该就是胡志杰的女儿，这条边牧真正的主人。
　　“馒头！”女人转头，一眼看到趴在尹瑜身上的边牧，欣喜地喊了一声。
　　听到女人的声音，边牧立刻抬头，迅速从尹瑜身上跳下去，把后者踩得几乎吐血。
　　明明体重不重的一条中型犬，怎么踹人一脚这么疼啊。
　　“馒头！”女人跪坐在地上，抱着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吓死妈妈了，妈妈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边牧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尾巴连带着整个臀部都在晃。
　　等张灵江拿着罐头一上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
　　可能是已经有了心理建设，他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惊讶。
　　“是狗主人吗？”张灵江道，“我给你的狗拿了罐头，它刚献完血，可能需要补充一些营养。”
　　女人散着头发，发丝沾上眼泪黏在脸上，看起来有些狼狈。
　　“谢谢。”她胡乱在袖子上擦了一下脸，起身道，“我爸——带狗来的那个人呢？他还在吗？”
　　张灵江转头去看。顺着他的视线，女人很快就看到了躲在椅子后面的胡志杰。
　　“……”
　　女人气得几乎发抖，嘴唇都是苍白的。
　　胡志杰应该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但还是躲在椅子后面，不肯出来。
　　尹瑜捂着自己被踹的地方，一步一晃地走过来，引得张灵江多看了他两眼：“怎么了？”
　　“被狗踩了。”尹瑜呲牙咧嘴地揉了几下。
　　张灵江笑笑摇头，在他捂着的地方隔着他的手揉了揉。
　　“钱给他了吗？”张灵江问。
　　“还没，他问我来着，当时你不在，我就没给。”尹瑜凑近低声道，“说实话，这钱真给了他我心里隔应。”


第91章 不孝？
　　为了不影响手术室内的抢救，张灵江将女人和胡志杰请到了一楼。
　　毕竟说到底，这事儿是人家的家事，张灵江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只是简单跟女人说明了情况。
　　女人是胡志杰的女儿，叫胡莉。
　　得知自己的父亲狮子大开口，把自己的狗当成商品一样贩卖的时候，她已经做不出来什么表情，连眼泪都流不下了。
　　张灵江简单陈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包括他们给各家宠物医院打电话求血，联系到胡志杰之后的事。
　　他无意恶化这对父女的矛盾，叙述也没什么个人情感倾向，只是简单的过程复述，甚至胡志杰有些过分的话他都没说出口。
　　胡莉只觉得浑身冷得厉害，而胡志杰坐在旁边，就跟听不见看不见似的，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馒头蹲在胡莉脚边，见她心情不好，就用头蹭她的手，想尽力让她心情好一点。
　　张灵江和尹瑜两个大男人，即使想安慰也多少有些不方便，于是打电话叫来了董钰珍，想让她过来帮忙稳定一下胡莉的情绪。
　　董钰珍正在虎园上班，赶来的速度很快。
　　“怎么了？什么情况啊？”大厅内，董钰珍询问道。
　　她素面朝天，简单扎了个马尾，身上的工作服还没有脱下来。
　　尹瑜复述了一遍，把后者听得眉头直皱。
　　“大概就是这样，”尹瑜道，“我们看那姑娘的状态不是很好，杨姐现在在手术室，就叫你来帮帮忙。”
　　张灵江点头，表示赞同。
　　“行，”董钰珍把工作服外套脱下来放在椅子上，重新扎了一遍头发，“我差不多知道了。”说完就进去了。
　　因为赵国盛就在旁边，所以张灵江也不担心胡志杰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对两位女生造成伤害。这里暂时没有他们的事儿，所以两人便去楼上关心凯泽的情况。
　　关于馒头献血所得的五万块，张灵江已经跟胡莉说过了，但她当时精神状态不太好，也没有明确给出答复。不过按张灵江的意思，这钱要给也最好给到胡莉手里，这是他这个外人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因为不清楚他们家的家庭情况，很多事情他也不好在现在妄下定论。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楼上，凯泽的缝合手术也结束了，它现在的麻药劲儿还没过，躺在病床上昏睡，舌头被拉出来搭在嘴边，看起来又可怜又滑稽。
　　它身上的白毛被剃了许多，涂满棕色碘伏的皮肤上能清晰的看到缝合的手术线。
　　“现在情况基本上稳定下来了，接下来慢慢修养就好。”杨锦锦摘下口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怎么会突然咬起来？”张灵江问。
　　“不清楚。”杨锦锦摇头，“等那边的饲养员注意到的时候，它们就已经打起来了。好像还是格力带的头。”
　　格力是狼群的狼王，一头五岁的公狼。
　　张灵江扶额。
　　有时候他真觉得自己就跟带着一群青春期小朋友似的，这个跟这个关系不好，那个又跟那个有仇，一言不合就能打起来。
　　“行，我回头问问。等凯泽醒了就隔离起来养伤吧，短时间别让它跟狼群接触。”
　　“明白。”杨锦锦点点头。
　　因为凯泽刚做完手术，身体对环境条件的要求比较严苛，所以暂时被寄放在医院的隔离间，这里的卫生条件要比兽舍那边好很多。
　　等安顿完凯泽，两人回到胡志杰这边。
　　果然还是女孩子更了解女孩子，董钰珍也不知道跟胡莉说了什么，后者的情绪看起来比刚才好了很多，起码不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边流泪一边跟她倾诉着什么。董钰珍也攥着纸巾，边抹泪边聊，哭得比胡莉看起来还惨。
　　他们两个站在门外没敢进去，尹瑜跟张灵江咬耳朵：“她们两个……没事吧？”
　　“……应该？”
　　张灵江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个场面。他本来是想让董钰珍安慰一下胡莉的情绪，怎么聊着聊着把自己也搞哭了？
　　董钰珍很快看到了他们，挥手示意：“园长，尹哥。”
　　“怎么样？”张灵江推门进去，询问道。
　　“我跟莉莉聊了点我的事儿，”董钰珍起身，走到两人面前，抽抽鼻子，“她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三人的视线转到胡莉身上。
　　刚才没注意，胡莉长得其实很清秀，皮肤也白皙，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我没事了，”胡莉笑笑，她的笑容带着些疲累，“谢谢。”
　　胡志杰在一旁，表情很不耐烦。估计要不是看赵国盛在一旁坐着，早跳起来叫嚷了。
　　见张灵江进来，他站起身，抓了抓裤裆：“可算回来了，都抽完血了，我能拿上钱走了吗？”
　　见张灵江不回答，他竖眉：“嘿——你他妈的不是想赖账吧？！”
　　“你闭嘴！”胡莉转头，声音顿时拔高一节，“在外人面前我给你面子，你的事回家后在我妈面前，我一件一件跟你算！”
　　胡志杰顿时哑火，嘴皮子动了动，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还没来得及点上，就被赵国盛警告的眼神下收回去了。
　　“娘的……”他也看出来了，现场的人没一个向着他，怨气积攒到一定程度，干脆撕破脸，指着她破口大骂道，“你跟你早死的妈一样，就是个贱婊子！”
　　张灵江下意识要去捂尹瑜的耳朵。
　　“伺候狗比他妈的伺候你老子都利索！老子平常吃的都没那死狗好！不就是一条畜生吗？你知道他们给我多少吗？五万块钱！你把你的狗买了能挣到这五万块吗？！”
　　他看起来跟疯了似的，目眦欲裂，表情狰狞，“老子生你养你，到头来你全伺候到狗身上是吧？不孝顺的贱女！你死了会下油锅的知道吗！！”
　　后来越骂越脏，他甚至还想冲过去对胡莉动手，被赵国盛摁在地上，两只手交叉着被控制在背后。
　　“……哈。”胡莉笑了一声，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你生我养我？我病的要死的时候是谁拿着我的救命钱出去买酒？是谁一喝酒就跟疯子一样在家里打我和我妈？！你从小到大管过我吗，关心过我吗？你对‘养’的概念就是我活着就行是吗？！”
　　“对，我就是不孝顺，随便你怎么说，下油锅就下油锅，我无所谓。”胡莉闭上眼睛，用捏成一团的纸巾摁了摁，深吸一口气，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她对众人道。
　　“……”董钰珍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同情。
　　张灵江的手这才从尹瑜耳朵上拿下来，对上他略无奈的眼神，正色道：“小孩子听不得这些话。”
　　胡志杰被摁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过了一会儿，自己也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女儿不孝啊……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吧！光天化日当着外人骂我啊……”


第92章 你是我的SVIP
　　他哭得凄惨，却是光打雷不下雨，嚎了半天，眼泪没掉出一滴来。
　　“演够了吗？”
　　胡莉冷冷道：“闹成这样，你满意了？”
　　“啊——”胡志杰一边干嚎一边自认为隐蔽地看了圈在场众人，发现自己的哭喊并没有作用，这才蔫蔫地闭了嘴。
　　“真吓人啊……”尹瑜小声道。他从小被保护得好，成长的环境也没有接触这类人的机会，这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撒泼胡闹的场面。
　　张灵江从背后拉住他的手，偏头关切：“不舒服？”
　　“没，”尹瑜咧咧嘴，“就觉得蛮离谱的。”
　　张灵江笑笑：“这社会什么人都有的。”说完后，他顿了顿，“但我希望你以后都不要遇到。”
　　就保持这样的天真长大，怀抱对世界最大的善意和信任。
　　在爱与自由中长大的小孩，该是多么明亮的存在。
　　尹瑜没说话，只是默默握紧了和他相扣的手。
　　“怎么，现在就嫌你老子丢人了？”胡志杰还是那副胡搅蛮缠的劲儿。
　　“……”胡莉没说话。
　　她累了，真的累了。
　　自从记事起，她就跟这个垃圾一样的男人生活在一起，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
　　说来也好笑，母亲去世前最后跟她交代的话，竟然是让她照顾好她爹。她被这个男人打骂了一辈子，死前也没有享受过片刻安宁，最后还像托孤一样，求自己的女儿继续照顾自己的丈夫。
　　他就像寄生虫一样，吸食完了母亲的青春和骨血，现在又要来吸食她的。
　　“就这样吧，”她道，“我以后就不再是你的女儿了。”
　　从法律角度而言，子女是无法与父母断绝关系的。成年子女有赡养父母的义务，如不履行，会构成遗弃罪。不过单从社会伦理的角度而言，这是可以实现的。
　　胡志杰瞪了眼：“你、你说什么？”
　　“我要跟你断绝关系，”胡莉咬牙道，“这种日子我受够了。”
　　“……”胡志杰压根没想到胡莉能说出断绝关系这种话，嘴唇发抖，双眼失神的盯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胡莉拉了拉狗绳：“馒头，走，回家。”
　　馒头摇着尾巴跟在自己主人身后，在出门前最后回头看了胡志杰一眼，然后毫不留恋地扭头，紧跟胡莉的脚步。
　　直到胡莉快走出大厅，张灵江才想起来钱的事儿，追上去交谈。
　　距离隔的有些远，听不清他们之间说了什么，不过胡莉的体态和神情看起来格外轻松，跟来时判若两人。
　　尹瑜没跟上去，只是站在原地，跟屋里的人一样，默默地看着他。
　　谈了大约两分多钟，两人交谈结束，一个往外走，一个转身走回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张灵江径直走到尹瑜身边，笑着问他。
　　尹瑜眨眨眼：“不知道……有点，反应不过来？”
　　“傻乎乎的。”张灵江笑笑，想揉揉他的头，但介于有别人在场，只得忍下。
　　之后胡志杰没再纠缠钱的事儿，推开众人，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赵国盛担心出现胡志杰会对胡莉做出什么，于是跟着他出去。
　　“钱转给胡莉了？”尹瑜问他。
　　“嗯，”张灵江道，“她坚持不要那么多，最后我用市面上最高价给的她。”
　　尹瑜点点头。
　　市面上宠物血的最高价目前是五十块钱一毫升，也就是一万多。
　　“小董，你没事吧？”张灵江侧身问董钰珍，“怎么把自己也聊哭了，吓我们一跳。”
　　“没事没事，我体质本来就很容易哭的，正常。”董钰珍眼睛还是红红的，“我跟她聊了一下我的原生家庭，然后她跟我说了点自己以前的事儿，听完我就有点绷不住。”
　　她愤愤道：“妈的，胡志杰真不是个男人，恶心死了！”
　　骂完，董钰珍看向他，疑惑道：“对了，你不是说今天请假休息吗，怎么又来了？”
　　“凯泽情况不是挺严重嘛，杨姐给我打了电话，我就赶过来了。”张灵江叹了口气，跟尹瑜对视一眼，无奈笑笑，“本来请假是想给他过生日的。”
　　“哦——”董钰珍捂嘴笑，“今天尹哥生日啊？”
　　“其实是明天。不过明天周一，学校查自习。”尹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啧啧啧，”董钰珍拿起自己的工作服，边套边摇头，“热恋中的小情侣啊……”
　　“什么热恋？”杨锦锦从楼上走下来。她刚安顿好凯泽那边的事情。
　　“就、”董钰珍朝他俩那边挤眉弄眼，“某些人呗。”
　　杨锦锦看他俩一眼，会意地低头一笑。
　　虽然他们没有明确跟杨锦锦说过他们的关系，但在园里的老人面前，他们几乎是不怎么藏的，已经很明显了。
　　“年轻人嘛，爱情有激情很正常。”杨锦锦走到董钰珍身边，搭上她的肩膀，“走，姐请你吃好吃的去，不管他俩。”
　　“好嘞，还是杨姐对我最好。”董钰珍笑嘻嘻地靠在她肩头。
　　她俩好姐妹似的走出去了，留下莫名其妙被攻击的张灵江和尹瑜。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都笑起来。
　　“我们也走吧。”乐了一会儿，尹瑜拉起张灵江的手。
　　“好。”
　　两人走出医院，慢悠悠地在路边散步。
　　“本来计划今天带你去游乐园玩儿的，晚上的电影票也买好了。”张灵江往他那边靠近了些，肩膀紧紧贴着他的，叹息道，“不过现在时间肯定来不及，去不成了。”
　　尹瑜知道他说的是哪个游乐园。是个很大的童话主题，跟他们动物园一样，也在郊区，不过方向恰好相反。
　　从动物园开车过去，起码得一两个小时，到了就下午了。
　　“没关系啊，动物园也很好。”尹瑜四处望了望，“说起来，这里我都好久没来了。变化真大啊。”
　　张灵江点头应了一声，然后抬头，意料之外地对上一双盛满晶亮笑意的眼。
　　“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让张大园长亲自带着我逛逛呢？”尹瑜笑道。
　　尹瑜真的是一个情绪非常稳定的恋人。
　　生日约会被意外搅散，没有失望，没有抱怨，反而还反过来安慰沮丧的对方。
　　未名的情感从内心生出，慢慢渗透到身体的每一处，精神是从未有过地放松。
　　张灵江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多可爱，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好像在发光一样。
　　“当然。”他微笑着。
　　“你在我这儿可是SVIP。”


第93章 张灵江连直视他的眼睛都做不到
　　电影是晚上七点的场，两人决定白天就在动物园逛，晚上再回去。
　　动物园很多地方都建的差不多了，剩下精装修的部分。
　　医院再往前走不久不远，就是张灵江当初亲手设计的鸟禽馆，现在被命名为“鸟鸣幽径”。
　　鸟鸣幽径整体的样子跟张灵江当初设想的样子出入不大，走进仿木的大门，里面是一条幽幽小路，道路两侧设有石栏，每隔三四米立一根木柱，都是仿中式园林设计的，虽然现在还没有进行彩绘，但看起来已经很有味道了。
　　小路大概长约百米，每隔三十米左右建有一个古亭，现在还没有修建好。
　　路两侧是一片矮林，都是刚移栽来不久的小树，光秃秃的。
　　张灵江上前走了两步，转身展手问尹瑜：“怎么样？”
　　“比上次来的时候好看多了。”尹瑜笑了笑，突然背后一阵疾风袭来，肩膀一沉，扭头，对上一双充满智慧的双眼。
　　“马路牙子？”尹瑜又惊又喜，“你怎么在这儿？！”
　　马路牙子歪头看他，在他的肩膀上挪动几下。
　　“杨姐的小朋友上学去了，家里没人陪它，就干脆把它也带来，让它在动物园里自己玩儿。”张灵江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瓜子，“嘬嘬”逗它。
　　一看到吃的，马路牙子立刻抛弃尹瑜，欢天喜地地飞进张灵江的怀里嗑瓜子。
　　“见食儿忘义的坏家伙，”尹瑜走过来，摸摸它的翅膀，点头道，“嗯，又胖了。”
　　“！”马路牙子嗑瓜子的动作一顿，猛地抬头看向尹瑜。
　　一人一鸟视线相接，前者隐隐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往后退了两步。
　　“坏蛋！”果不其然，马路牙子叫了一嗓子，腾飞起来追着尹瑜啄，后者被吓得捂着脑袋到处跑。
　　张灵江在旁边哈哈地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拱火：“怎么能评价女孩子的体重呢？”
　　话音刚落，尹瑜脑袋就挨了一翅膀。
　　“大哥，你别说了！”他忙喊道。
　　最后尹瑜实在遭不住了，很耍赖地躲到张灵江背后。
　　马路牙子很聪明，动物园里的地位排序它跟明镜儿似的，什么人能凶什么人不能凶，它心里自有考量。
　　“弟弟，你管管它！”尹瑜弯着身子，脑袋躲在张灵江的臂弯下，紧紧抱着他的腰喊道。
　　“叫哥。”张灵江趁人之危道，坏的要命。
　　“哥哥哥哥哥。”
　　“欸，弟弟乖。”达到目的，张灵江心满意足地摸摸尹瑜的脑袋，然后伸出手臂，把在他们头顶盘飞的马路牙子唤下来。
　　“好了好了，不生气。我们马路牙子哪里胖了？”张灵江摸着灰鹦鹉肉眼可见膨胀的身体，闭眼夸道，“这是标准体重，叫丰满，是健康的、正确的、符合鸟体科学的……”
　　男人的嘴啊——
　　尹瑜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死的也能说成活的，可怕的很。
　　跟马路牙子玩到饭点后，马路牙子就毫不留恋地跑去干饭，两人也去了食堂。
　　芹菜狂魔王姨的发挥依旧稳定，今天的菜单还是熟悉的芹菜炒万物。
　　在满眼绿色中，尹瑜好不容易找到两道没有被芹菜污染的炒菜。
　　“好久不见啊小尹，又变俊啦。”王姨见了他，都不用问他吃什么菜，直接就给他安排上了。
　　“谢谢王姨。”尹瑜接过餐盘，对她笑笑。
　　“不客气，快吃饭去吧。”王姨笑道。
　　尹瑜把餐盘放到桌上，坐到张灵江身旁。“对了，最近美娟怎么样？”
　　“挺好。”张灵江夹起一块筷子菜，“能吃能睡，每天坚持揍阿瑟一顿，比没怀的时候还健康。”
　　尹瑜失笑：“为什么好端端揍阿瑟啊？”
　　“怀孕了脾气大吧，”张灵江也笑笑，“阿瑟总去撩拨它，那小子手上使劲儿没个把门，总能把它老婆惹生气。”
　　“哼哼~”尹瑜突然嘚瑟起来，小狗得意道，“它不行。看我，我就从来不惹你生气。”
　　张灵江莫名其妙的同时又觉得好笑，敲他脑门道：“你多大阿瑟多大？跟人家比，好意思吗。”
　　尹瑜撒娇似的“哎呀”一声：“就说是不是吧。”
　　他的撒娇不是娇滴滴的那种，而是稍微夹起一点嗓子，微微低头，用上目线瞧着你，显得整个人无辜又清纯。
　　青春男大生的感觉一下就上来了。
　　不说别人，单说张灵江，他最吃这一套，但凡尹瑜用这副表情跟他讲话，张灵江连直视他的眼睛都做不到，说什么都答应。
　　原因无他，杀伤力太强了。
　　“是是是，”张灵江有点脸热，侧过头盲搓了两把尹瑜的手，“快吃饭。”
　　尹瑜得逞地嘿嘿笑了两声，转过头继续吃饭。
　　午饭过后，两人先去看了一下丽丽。
　　自从换了新场地后，丽丽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领地扩大的同时，还配备了专有的饲养员，生活比以前滋润了不止一点。
　　董钰珍跟她面试中说的一样热爱动物，她在职的这段时间把丽丽照顾的很好，每天花心思研究丰容，隔三差五就给丽丽做个新鲜玩具玩儿，还自费给它买活鸡活兔子之类的小动物，想让它重温以前在山林中狩猎的快感。
　　但活体猎物丽丽一般只是追着玩儿，从来不吃。等真把猎物摁在爪子下，也只是张开嘴舔上两口人家的毛，然后故意松劲儿，让猎物跑掉，然后自己再抓、再放、再抓。
　　跟诸葛亮七擒孟获似的，玩的就是心态。
　　最后被反复玩弄的猎物小胆儿都要被吓破了，还没等丽丽再次抓住它，“嘎吱”一声气绝倒地，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猎物死后，丽丽走过来拨弄了两下尸体，然后舔舔爪子，扭头就走。别说吃了，连闻都没闻一下。
　　最后董钰珍心怀愧疚地进去把那只可怜的小兔子给埋了，还给它拜了拜。
　　阿弥陀佛，造孽造孽，早知道这么受罪，还不如一开始就把它弄死。
　　“园长？”有人出言打断了他们一起观望丽丽舔毛的过程。
　　这是尹瑜陌生的声音。
　　说话的是一个提着水桶的男人，手上戴着红色橡胶手套，桶边还搭着两块毛巾。
　　“江哥。”张灵江显然认识对方，笑着点头打招呼，“大中午的，还不休息啊？”
　　“哦，没有，就是随便收拾一下。”男人笑了两声，挠挠头，表情有些心虚，“那个，我上午就想找您来着，没找到，没想到在这儿正好碰上了。”
　　男人名叫江民，是狼群的饲养员。


第94章 只做弟弟的小狗
　　“……这位是？”江民看向尹瑜，迟疑道。
　　他来动物园不到一个月，没有见过尹瑜。
　　“我弟弟，”张灵江拍了拍尹瑜的胳膊，“没事，你直接说就行，我也正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好。”江民放下桶，搓了搓手，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凯泽是白化的野狼，与众不同的毛色让它自出生起就遭到了族群的排斥，与环境不相容的体色也让它在捕猎过程中更容易被猎物发现，捕猎成功率极低。自己抓不到猎物，只能捡同类吃剩的骨架啃。没有足够的食物来支撑运动消耗，让它更没有力气追捕猎物，如此形成恶性循环。
　　长期的营养不良和从小被孤立导致的孤僻性格，让凯泽在原先的狼群中处于地位最低的底层狼位置。在它成年后的第一个冬天，它被狼群当做累赘抛弃，在即将冻死饿死之际，被野生动物救助机构发现，并救了回来。
　　凯泽刚来动物园的时候又瘦又小，明明是成年狼，体型却还没一岁的小狼大。它个头小，胆子也小，整天夹着尾巴，一有人靠近就躲在角落炸毛呲牙，发出虚张声势的怒吼。
　　也正因如此，江民给了这只白化狼特别的关照，怕它吃不饱，经常在每日的喂食结束后给凯泽开小灶。
　　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格力认为凯泽挑战了它身为狼王的权威，才会率令狼群对它群起而攻。
　　本来是出于好心的行为，现在却导致了这样的结局，江民也十分内疚。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他叹气道，“凯泽平时胆子非常小，肯定不会主动挑起矛盾。”
　　“这样啊……”张灵江揉了揉眉心。
　　江民推测的原因可能性很高。狼群的地位等级十分森严，猎来的食物只有等狼王吃饱后，其他的狼才能上前进食。格力应该是看到凯泽没有经过它的同意，率先吃了江民喂的食物才会发怒。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张灵江拍拍江民的肩膀，见他表情实在自责，安慰道，“没关系，你也是好心，现在凯泽没事就好。”
　　“嗯，谢谢园长，”江民用力眨眨眼，“那我先回去了。”
　　“好，再见。”
　　等江民一走，尹瑜就从后面贴上来，故意往张灵江耳朵眼儿里吹气：“弟弟？”
　　张灵江痒得捂着耳朵弯腰去躲，边笑边嘴硬：“对啊，你比我小，不就是我弟弟吗？”
　　尹瑜其实不太介意这个，跟陌生人也实在也没有说明关系的必要，他只是单纯想找机会跟他闹一闹。
　　“不知哥哥有几个弟弟啊？我是唯一的，还是只是你众多弟弟中的一个？”尹瑜抱住张灵江的腰，开始模仿林黛玉发疯。
　　“噗，”张灵江艰难扭身，两手卡住他的脸，笑道，“你这是又在发什么癫，小瑜妹妹？”
　　尹瑜保持着微笑，手上却开始抓张灵江的痒。
　　“哈哈哈哈哈哈！放手——尹瑜！哈哈哈，救命！”张灵江痒得几乎崩溃，瞬间字不成句。
　　“回答我的问题，好哥哥。”尹瑜挠他痒痒的动作缓了缓，让张灵江歇两口气。
　　尹瑜此刻虽然在笑，但眼底却是暗的，看起来有几分危险。
　　张灵江靠在他身上喘气，笑得有些脱力。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力气很大，想要挣脱，须得花费很大一番力气。
　　可以啊这小孩儿，真凶。张灵江心想。
　　见张灵江半天不说话，尹瑜又开始坏心眼的摸他腰间的痒痒肉。
　　“你你你！只有你一个，”张灵江忙叫起来，求饶道，“只喜欢你，只要你。别挠我痒痒了大哥，我不行了。”
　　得到满意的答案，尹瑜这才停手，在撒手前还又爱又恨地在张灵江耳朵尖上咬了一口。
　　这种心态类似于人类见到可爱的动物幼崽，会冒出类似于“真想吃掉它”或“一屁股坐死它”的想法。
　　“嘶，”张灵江抽了口冷气，扭头道，“属狗啊你？”
　　尹瑜脱口而出道：“只做弟弟的小狗。”
　　“……”
　　这是他第一次在张灵江面前说骚话。
　　张灵江后退一步，表情震惊中带着羞涩，羞涩中又夹杂着惊恐：“说老实话，尹瑜，你被谁夺舍了？”把我原来纯情到一牵手就脸红害羞到说不出话的男朋友还回来啊！！
　　“哈哈哈哈哈哈，”见他作此反应，尹瑜也绷不住了，瞬间破功，凑过去紧挨在他身侧，“逗你玩儿嘛，我看网上好多这么说的。”
　　张灵江没有特别去了解过网上的“小狗”是什么意思，但是在他的理解中，小狗这个词是带有一定瑟琴意味的，并且程度仅次于字母圈。
　　刚才尹瑜一说小狗，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糟糕地联想到尹瑜戴着相圈和口/枷，光着身子gui在一旁……靠，太黄暴了！！
　　张灵江小时候算是半个二次元，动漫涉猎范围很广，什么都看，因此对某些方面的东西就算不了解，见也是见过的。
　　尹瑜不知道张灵江在想什么，只看见他的脸突然红了，心里还寻思：怎么今天这么容易害羞？说一句小狗就脸红了。
　　他压根不清楚，两个人概念中的小狗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之后张灵江领着尹瑜在动物园里逛了一圈，关心过狮群和美颦一家后，还带他看了新来的一只黑熊。
　　它是个小姑娘，名叫白月亮，今年刚满四岁。
　　白月亮之所以叫白月亮，得名于胸前的白斑。与其他黑熊不同，它胸前的白斑呈现出标准的月牙形，雪白漂亮。
　　它浑身的毛发黑亮茂密，吻短而头圆，眼睛又大又有神，长相笨拙可爱，十分讨喜。
　　张灵江动物园里的大多数动物都是从救助站或马戏团接济过来的，身世大多比较悲惨。
　　但白月亮不一样，它是隔壁市动物园送过来的。对方动物园一听说张灵江这边正在引进动物，就很大方地把园里一只年轻的小黑熊送了过来。
　　说起来，张灵江跟隔壁动物园的交际还挺多。上次把园里的动物送过去借住后，对方还给了他不少管理上的帮助，那边的园长还相约等他动物园开业后要过去参观，格外热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华强引荐的原因。
　　白月亮出生和长大都是在动物园，从小到大都在与人类接触，因此对于人类的靠近并不惧怕，反而十分亲人。


第95章 只要拥你入怀
　　“嗨，小姑娘。”张灵江打开兽舍门，打招呼道。
　　他现在进兽舍跟回自己家似的，特别自然。
　　白月亮胖乎乎、圆滚滚的，像个毛绒玩具，一看见张灵江进来，就迈着小短腿哼哼唧唧地爬过来，行云流水地抱住他的大腿。
　　尹瑜紧随其后，顺手关上了门。
　　白月亮的饲养员站在外面，隔着玻璃窗看他们，表情有些呆滞。
　　虽然、白月亮的脾气可能是比较好，但好歹是大型猛兽啊！他们俩一点都不怕是吗？！
　　一爬到张灵江身上，白月亮就开始嘤嘤叫着讨食。张灵江手里刚揣了从饲养员那儿顺来的几块苹果，往白月亮嘴里塞了一块，接着转手分给尹瑜：“给，跟它交个朋友。”
　　食物贿赂，久盛不衰的套路。
　　白月亮两只爪子抱着苹果块，“咔嚓咔嚓”咬得清脆，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迷茫又天真地看着面前陌生的两脚兽小心翼翼地蹲在自己面前，谨慎且讨好地把放有苹果块的手掌摊在自己面前。
　　不过这个两脚兽身上的味道有点熟悉？
　　白月亮眨眨眼，然后转动眼珠，看向身旁的张灵江。
　　“它好可爱哈哈哈，还看你。”尹瑜忍俊不禁。白月亮脸上的表情实在有些丰富，看起来古灵精怪的。
　　“它可精了，咱们的日常用语它好多都能听懂，跟小孩儿一样。”张灵江笑笑，摸了摸它的耳朵毛。
　　“这么聪明啊？”尹瑜笑着问它，“会偷袈裟吗？”
　　白月亮“啊”了一嗓子，张着嘴，伸手去够他手里的苹果。
　　尹瑜把苹果塞进它嘴里，然后轻轻碰碰它长着黑灰色长利爪的前掌。
　　黑熊的手掌比成年男性的手还大了一圈，指甲几乎有人类两三个指节长。此刻，他才突然理解为什么民间传说熊瞎子能一巴掌扇掉人半张脸皮了。这样的一爪子下去，就算是铜皮铁骨也得开一条缝。
　　看在苹果的面子上，白月亮耐着性子让尹瑜摸它的熊掌，但当对方的手伸到自己头顶的时候，它瞬间就不干了，“呀呀”叫着抬头躲避来自尹瑜的头顶摸摸。
　　“哈哈哈哈哈，”张灵江蹲在一旁举着手机凑热闹，“两位，看镜头。”
　　白月亮闻言扭头，精准地捕捉到了镜头，尹瑜也抓住机会，迅速在它的耳朵上摸了一把。那双黑色的毛耳朵又大又圆，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看起来柔顺Q弹，实在叫人手痒。
　　“啊！”被偷袭的白月亮扭头，明显有些生气地朝尹瑜叫了一嗓子，然后坐在地上，用前爪不停扒拉自己被尹瑜摸过的耳朵，像是在擦洗，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尹瑜：“……”
　　张灵江：“哈哈哈哈哈哈！”
　　笑容并不会消失，只是从一个人脸上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脸上。
　　他们的电影是晚上七点的场，具体是看什么尹瑜还没来得及细问，不过好像是一部动漫电影。
　　两人在动物园大概待到了下午五点多，然后去电影院附近的餐厅吃了一顿饭，等赶到电影院取完票，时间恰好还有十分钟不到放映。
　　“你要爆米花吗？”尹瑜扭头问张灵江。
　　“不了，我拿一杯可乐就行。”张灵江道。
　　不知道是不是尹瑜的错觉，自从到了电影院，张灵江整个人看起来就跟绷紧了似的，表情也怪怪的。
　　张灵江订的是VIP情侣沙发厅，一个厅的容纳人数不到五十。情侣厅的座椅是连在一起的，中间没有相隔的扶手，坐起来很舒服。
　　“你喜欢看这个动漫？”尹瑜一边坐下，一边借着荧幕的光看手里的票据。
　　这个算是一部日本动漫的前传电影，动漫最近貌似挺火，他身边的同学也有不少人在追。
　　他没有看过原漫画和动漫，但刷视频也或多或少能刷到，里面的一些名场面也是知道一些的。
　　“嗯，看过预告觉得挺有意思的。上映挺久了，一直没来看过完整版。”张灵江把可乐杯放到饮料槽里，扭头看他，“我记得你之前的电脑包是海贼王同款，你喜欢看海贼？”
　　“小时候喜欢，现在已经好几年没看了。”尹瑜笑笑，“童年回忆啦。我都念大学了，它还没完结。”
　　来看这场电影的人并不多，直到电影开始放映，厅里才来了零零散散两三对人。
　　虽然是热血少年漫，但其中催泪的剧情一点也不差，有的情节看得尹瑜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尤其是最后的大战，环绕的音效震得人胸膛也跟着颤抖，视觉和听觉的双重冲击让人几乎愣神。
　　看至接近尾声，张灵江往旁边瞥了一眼。大荧幕上正播放着女主消散的画面，光很亮，足以让他看清尹瑜的表情。
　　对方侧着脸，专心盯着前方，对张灵江的视线没有丝毫察觉。
　　他眼中的泪光依稀可见，眼圈也有点发红。
　　哭了？张灵江有点意外。
　　或许吃了这么多年刀子的原因，他看番的泪点要比常人高很多。
　　或许是张灵江看的时间太长，尹瑜注意到他的注视，先是侧头揉了一下眼睛才转过来：“怎么了？”
　　“没事，”张灵江笑笑，低声道，“就是想看看你。”
　　“看我干什么。”尹瑜失笑，眼神飘回荧幕，不敢跟张灵江对视，怕他发现自己看动漫看哭了。
　　“你好看。”张灵江笑笑，也转了回去，默契地没有提他掉眼泪的那件事。
　　电影开始播放片尾曲后，展厅的人就陆陆续续站起来离开了。有不少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紧挽着自己男朋友的臂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电影的情节和结局，然后一起走出影厅。
　　尹瑜也想起身，但见张灵江没有动作。
　　“还有彩蛋吗？”他问。
　　“应该吧。”
　　张灵江的语气有些僵硬，喉头滚动两下，接着看向他：“尹瑜，把手给我。”
　　他很少用这种命令式的短句。
　　尹瑜不明缘由，但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影厅很黑，银幕正播放着幕后工作人员名单，耳边是片尾曲的歌声。
　　手指被硬硬的东西接触，一个环状的金属物套在了他的左手中指。
　　虽然能感受到是金属，但并不凉，反而有些温热，像是被另一个人攥在手心里握了很久，已经被掌心的温度温暖了。
　　尹瑜顿时僵住，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停流，好像心跳和呼吸也停了，所有的感官潮水般消退，视线所及，只能看见眼前的一人。
　　——张灵江给他戴上了一枚戒指。
　　心脏突然复苏，在胸口狂跳，好像下一秒就要突破骨血皮肉，钻到对方身体里去。
　　“……生日快乐，”张灵江掩唇侧目，紧张得不敢直视他的脸，“那个，我不是——唔？！”
　　挡在面前的手被扣着手腕拉到一旁，未讲完的话语也一并随着唇舌吞入腹中。
　　银幕静默滚动着片尾曲字幕。
　　从今往后，别无他求。
　　只要拥你入怀，只要拥你入怀。


第96章 未来过去，灵魂身体
　　一吻毕了，尹瑜的脸连着耳朵和脖子一起红了。
　　他的脑子里现在还是乱的，低头看向自己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嗫嚅道：“我还没到法定婚龄……”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国内的同性恋还未合法化，更别谈领结婚证了。
　　张灵江见他这副样子，笑弯了腰，接着上手捏他的脸：“不是求婚啦，只是一个情侣戒指。”然后抬起自己的左手中指，也戴着一个亮闪闪的戒指。
　　“求婚不会这么随便的。怎么样，喜欢吗？”说完，张灵江笑着吻了吻他的唇角。
　　尹瑜有些愣神地低头盯着自己的左手，玫瑰金的六边形戒指，嵌着一枚小小的钻。
　　手指被束缚的感觉有些不习惯，但这种感觉却让他感到十分心安。
　　这枚戒指好像是一种契约，或者说是一个见证物，貌似有了它，他跟张灵江之间的关系就多了一层牢固的保障似的。
　　“这是第一次有人送我戒指。”尹瑜傻笑道。
　　电影已经结束了，影厅的灯也亮起来。
　　“这也是我第一次送人戒指。”张灵江拉起尹瑜的手，笑道：“先走吧，电影散场了。”
　　走出电影院，天色已经黑尽了，天空开始往下飘雪。
　　明明车就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场，但两个人谁都没提，默默并肩走在下雪的街头。
　　路灯下的降雪更加明显，橙黄的灯光照亮了一小片天空，雪花发光似的，打着旋儿从半空中往下坠。
　　如果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就好了。
　　尹瑜心想。
　　洁白的雪花飘进张灵江的发丝，晃神之间，好似白头。
　　尹瑜眨眨眼，紧接着，面颊一凉，他突然之间发现自己的眼中不知何时已经蓄满泪水。
　　为什么会哭呢？明明是这么幸福的时刻。
　　“我给你订了蛋糕，寄到你学校了，等会儿你回去跟舍友一起吃。”张灵江本来还笑眯眯地打算说什么，视线一接触到尹瑜，脸上的笑意顿时停住了，“怎么哭了？”
　　他用大拇指腹抹去尹瑜脸上的泪痕，然后手足无措道：“是因为戒指吗？不喜欢？”
　　尹瑜被他有些过的反应逗笑了，一边乐一边擦眼泪，摆手道：“没有没有，戒指我很喜欢。就是刚才电影的后劲儿太大，我有点没缓过来。”
　　张灵江缓了口气，这才放松下来：“吓我一跳，还以为你怎么了呢。电影确实很虐，独眼猫就是个发刀狂魔，看他的故事得随时做好主角团死人的准备。”
　　“后续的漫画也是以男主为主角吗？”尹瑜擦干眼泪，问道。
　　“不是，换了另外一个，讲的是之后的新发生的故事。”张灵江牵住尹瑜的手，十指相扣后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我觉得这一点还挺感慨的。没有人会是永远的主角，但每个人都是自己生活里的主角。”
　　“女主彻底消失了？不会回来了吗？”
　　“不会了。”
　　“还有那个眯眯眼，他最后真的死了？我怎么记得后面剧情里还有他。”
　　“死了。他的尸体被别的东西占据，已经不是他了。”
　　“那个白毛知道吗？”
　　“后来知道了。”
　　“……靠，好虐。”
　　“啊，尹瑜小朋友要掉小珍珠了吗？”
　　“哈哈哈才没有，还有小珍珠什么鬼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尹瑜是周一早上七点多到的宿舍。
　　因为现在已经停课自主复习了，自习课是早八，所以宿舍里的人才刚刚起床不久。
　　“呦，回来啦。”朱治叼着个牙刷，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刷牙，“走之前不是还说的好好的，晚上一定回来吗，怎么现在才回来啊？尹瑜同志，好好解释一下吧！”
　　朱治就像是审讯叛党一样，为了增加压迫感，还凑近身子，把自己的一张大脸逼近到尹瑜面前，说话的时候牙膏沫儿差点喷到他身上。
　　“去去去，”尹瑜左手隔开在两人之间，把他推开，嫌弃道，“把你嘴里的东西吐了再说话。”
　　朱治眼尖，一眼就注意到他手指上多出来的东西。“戒指！”他激动地把牙刷从嘴里抽出来，大声道，“他送你戒指了？！”
　　这下牙膏沫是真喷到尹瑜手上了。
　　“……”尹瑜捏紧拳头，微笑。
　　在一番友好的肢体交流后，朱治抱头仓惶逃出宿舍，跑去卫生间漱口。
　　目睹全程的张乐诚默默摇头：“太暴力了。”
　　“说真的，你昨晚怎么没回来啊？”王博帅迷迷瞪瞪地从被子里钻出一个脑袋，“给你留了蛋糕，应该还能吃。”
　　昨晚尹瑜发消息给他们说自己晚上不回来了，让他们先把蛋糕分了，不用等他。
　　“这还用问？”田成林嘿嘿笑了两声，“肯定是和对象在一块儿呗。”
　　“对了，还没问你，昨天的生日约会怎么样？”朱治漱完口跑回来，用毛巾草草擦了一把下巴。
　　尹瑜走到自己的书桌旁，拿起书包，整理自己今天要复习的资料，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起来。“特别好。”
　　昨晚他跟张灵江在街上散步一直到浑身冷到发僵，两人才终于受不了，发着抖钻进车里，把暖气开到最大。
　　尹瑜把张灵江的两只手握在手心，一边搓一边给他哈气取暖。
　　“真贴心啊。”张灵江眯着眼享受道。
　　尹瑜抬眼看他，也笑：“还有更贴心的。”
　　张灵江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不过得加钱。”尹瑜坏笑一下，“一分价钱一分货啊，张老板。”
　　“是吗？”张灵江很配合地接着演，想看他能说出什么花儿来，笑着歪头道，“那这位小哥，你的最高服务是什么？”
　　“最高服务？”尹瑜低头笑了一下，然后抬眼看向他的眼睛。
　　“我的过去，我的未来，我的灵魂和身体，以及一切种种。你都可以拿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庄重，好像在对他发海誓山盟的誓。
　　尹瑜的瞳色很黑，像黑洞，像是能把人吸进去溺死。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张灵江就感叹，尹瑜长了一张看起来很会骗人的脸。
　　但现在，这双眼睛里只有他一个。
　　未来过去，只有他一个，也只能有他一个。
　　“……今晚别回去了。”
　　唇瓣相贴之前，张灵江轻声道。


第97章 熟面孔
　　一月下旬，动物园迎接来一个意外来客。
　　当时张灵江正蹲在笼子外面观察凯泽的情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林业局那边的电话，不知道给他打电话过来干嘛。
　　凯泽被铃声吓了一跳，夹着尾巴重新躲回房间角落。
　　张灵江揉着眉心走开几步，接通电话：“喂您好，我是张灵江，请讲。”
　　“欸，张园长，我们这边有一只受伤的黑熊，想问问您那边方便收容一下吗？”
　　“黑熊？”张灵江挑眉，心想这个时候黑熊不是都冬眠了吗？怎么还跑出来被人类发现了。“嗯，我们这边有空余，没问题。”
　　“好嘞，”对面的声音明显轻松了几分，“等会儿就送到您动物园门口了，到时候麻烦您那边注意接收一下。”
　　“没事，不麻烦。嗯，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张灵江回头看了一眼缩在墙角发抖的凯泽，叹了口气，拨通一个号码，转身离开。
　　“喂，邓哥，你那边做个准备，等会儿要来一头黑熊……”
　　大约一个小时后，一辆货车停在动物园门口。
　　张灵江和几个工作人员早等在门口，叉车和大铁笼等转移工具都准备好了。
　　车上下来的是几个警察，穿着黑色的冬季制服，其中一个还是熟面孔。
　　“刘警官？”张灵江试探地打招呼道。
　　年轻警察一扭头，看见张灵江，表情呆滞了一两秒，可能是在回忆里搜索这个人，好在最后终于想起来了：“……张园长？”
　　“难怪觉得这个地方熟悉，原来这就是你的动物园啊。”他笑着走过来两步，看了看身后的动物园，感慨道，“大变样，真是不一样了。”
　　“哈哈哈哈，毕竟都小半年了。”张灵江上前两步，指了指后面的货车，询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刘志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同事们正在打开货车后门，喘着白气准备把装着大黑熊的铁笼推下车。
　　“这只黑熊闯进农民的院子里翻找东西吃，被打断了一条腿，然后当地的农户就报警了，我们这边打电话问林业局，林业局就让我们把它拉到你们动物园。”
　　刘志搓了搓自己的一头短毛：“不过也纳闷，这么冷的天，它都不冬眠吗？怎么还有空跑到老乡家里偷苞米。”
　　“可能是全球变暖？最近几年的冬天一年没一年冷了。”张灵江说完，自己先笑了两声，“哈哈，还是辛苦你们还专门跑一趟。”
　　“不辛苦，”刘志呲着牙乐，“为人民服务。”
　　张灵江给他竖大拇指：“好警察。”
　　刘志摆手：“这有啥，应该的。”
　　黑熊趴在铁笼中昏睡着，应该是打了麻醉针。
　　“对了，上次之后没人再找你麻烦了吧？”刘志在那边推完笼子，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跑过来问了张灵江一句。
　　“没有。”张灵江摇头，接着像想起了什么，问道，“他的日子是不是快到了？”
　　“还有大概一两个月吧。”刘志脚冷得实在受不了，在地上跺了跺，“行，那我归队了，你忙。”
　　“嗯。”张灵江冲他挥挥手。
　　动物医院，杨锦锦拿着黑熊的片子从影像室走出来。
　　张灵江等在一旁，见她出来，起身过去。
　　“什么情况？”他问道。
　　“跟你说的差不多，右后腿骨折。”杨锦锦用笔帽片子上虚虚圈了一下，示意他看这一处的骨骼，“不是很严重，过几天做个手术，休养几个月就好了。”
　　张灵江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勉强在半透明的后腿骨上看出一道细小的裂痕。
　　黑熊今天刚被麻醉，如果在短时间内多次进行麻醉会对动物身体的伤害很大，所以决定缓几天再动手术。
　　“嗯，”他点点头，“你安排就行。那头黑熊呢？现在还在昏迷吗？”
　　“应该？之前拍片子的时候睡得还挺死，现在在隔离间。”说着，杨锦锦看了看张灵江，推了推眼镜，提醒道，“我跟你讲啊，这次可是正儿八经的野生动物，野性大得很，你别直接钻进去，我们可没本事把你救回来。”
　　“哈哈哈哈哈，不会不会，我又不傻。”张灵江笑着摆手，“先走了，拜拜杨姐。”
　　“你还不傻？”杨锦锦又气又笑地看着他的背影，“多大人了，跟个小孩儿似的，一点不让人省心。”
　　张灵江上次只戴了个训犬的护手套，直接钻进凯泽的笼子里。凯泽虽然胆子小，但兔子逼急了还蹬鹰呢。张灵江刚进去还没站稳，它直接冲过去把他扑倒在地，张嘴就要咬。
　　要不是后者反应快，瞬间把自己带着护具的胳膊塞进凯泽嘴里，那估计现在就不是在动物医院看见张灵江了，没准儿在哪个省医院的ICU里躺着呢。
　　走到隔离间，黑熊的房间安排几乎和凯泽是一个桥头，一个桥尾，估计是为了防止他们两个闻到对方的气味隔空打架。
　　黑熊的体格很大，白月亮跟它比起来，甚至能称得上一句娇小可爱。它的毛又乱又杂，毛色却很黑，全身没有一根杂毛；肚子很扁，应该是在山上饿得实在受不了了，才冒险下山跑到人类的地盘寻找食物。
　　在运输的时候没注意，张灵江现在才发现，这只黑熊好像瞎了一只眼睛。在它左脸上有一道可怖的伤疤，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
　　这道疤痕从上眼睑一只贯穿到嘴角，程度肉眼可见的深，那只眼睛就算没瞎也肯定被伤到不少。
　　黑熊的右后腿被强制脱了毛裤，先暂时简单用板子固定，防止它醒后对伤口进行二次伤害。
　　除了骨折外，它身上没有其他明显的外伤。
　　也不知道那边给黑熊打了多少麻药，交给他们的时候说它还能睡半天没问题。看了片刻，张灵江发现这熊确实睡得很死，便转身去看凯泽。
　　凯泽的伤比起小半个月前好很多了，身上有长了一层绒毛，伤口也差不多都结痂了。
　　为了防止它因为愈合时的瘙痒对伤口舔咬，导致伤口发炎感染，医院在凯泽脖子上套了一个加大号的伊丽莎白圈。搞笑的是，也不知是谁的恶趣味，这个伊丽莎白圈是亮粉色HELLO KITTY版的，衬得凯泽整只狼都娇嫩了起来。
　　但凯泽本狼明显不这么想，脸上愁容更甚，刚开始总是扒拉自己脖子上的东西，但发现弄不下来后，就皱着眉，深深叹一口气，看起来跟个愁眉苦脸的小老头一样。
　　一熊一狼的状态都挺稳定，张灵江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匆匆起身走出隔离室。
　　“那头黑熊醒了给我发个消息。”出门后，他朝杨锦锦的方向说了一声。
　　“行。你走这么着急干啥去？”杨锦锦随口问道。
　　“到点了，”张灵江晃晃手机，笑有些嘚瑟，“打视频时间。”
　　“……”她就不该多那么一嘴，杨锦锦无语，“谈对象的就是麻烦。”
　　张灵江选择性没听到她后面的半句话，刚从动物医院走出来没多久，微信视频窗口就弹了出来。
　　尹瑜学校那边没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这几天几乎一直泡在图书馆，除了吃饭和晚上睡前的空档，几乎没有其他空余时间。
　　自从上次生日之后，两人越发腻歪了，一天起码要打一通视频，不看着对方的脸说上两句话，心里就空落落的。
　　尹瑜那边看起来也是刚下课，裹着围巾走在路上，画面有些晃动。
　　“江江～”尹瑜低头盯着屏幕里张灵江的脸，笑嘻嘻道，“你那边忙完了？”
　　“干嘛这么叫我？”张灵江失笑，却也不甘示弱，夹着嗓子喊他的叠名，“瑜瑜。”


第98章 我下午去看你
　　“欸，我在呢。”尹瑜嬉皮笑脸地应道。
　　张灵江本意是想恶心他一下，没想到对方的脸皮已经练就到了这种程度，还真就顺杆爬应了。
　　不过仔细回忆起来，他们好像都没有特别给对方起过爱称，大多时候都是直呼其名，连情侣之间常用的“宝宝”“宝贝”都没用过，顶天就是求饶的时候喊两句“老大”或“大哥”。
　　“没忙完呢，动物园今天又来一头黑熊。”张灵江回答他上一句的问话。
　　“黑熊？”
　　“嗯，估计是山里没吃的，跑到山下老乡家里偷苞米吃，结果被报警抓了，还断了一条腿。”
　　“偷苞米不成，喜迎铁窗泪？”尹瑜笑完才想起来扣功德的事儿，补充道，“对不起，回去就敲木鱼。”
　　“给你看几张照片。”张灵江反手把他拍的几张黑熊脱毛裤的照片发过去，一点面子都不给它留。
　　黑的毛，白的皮，泾渭分明，跟穿了白丝袜似的。
　　尹瑜看完照片，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哎呦我不行了，”他边笑边擦眼角，“它好可怜啊。”
　　“等你考完试，它应该就好的差不多了。”张灵江道，“今天去食堂？”
　　“嗯，我想吃三餐的猪肘面。”尹瑜整理了一下表情管理，“你吃什么？”
　　“也是食堂啊，吃王姐的芹菜炒芹菜。”
　　“……咦，”尹瑜表情管理瞬间破功，五官嫌弃地皱在一起，“太可怕了。”
　　光是听到名字，他都能想象出芹菜的口感和那股难以描述的怪味儿。
　　“哈哈哈哈开玩笑啦，王姐现在的神通已经收了，”张灵江笑道，“如果放弃对芹菜的执念的话，王姐炒菜其实真挺好吃的。”
　　尹瑜不能再赞同地点头：“附议。”
　　“你们学校几号放假来着？”张灵江问。
　　“一月六号，不过其实考完试就可以走了，我最后一门在五号上午。”尹瑜叹了口气，“还有三天期末，真烦啊。”
　　“相信自己，没问题的。”张灵江回想自己的大学时光，突然发觉自己的四年好像从来没有像尹瑜这样用功过，不由得唏嘘青春道，“真好啊。我那时候光顾着玩儿了，都没怎么学习。”
　　“好什么啊？”尹瑜凑近屏幕，让他看自己熬出来的黑眼圈，半死不活道，“下辈子再也不学法了。”
　　“哈哈哈哈哈，坚持住啊尹大律师，未来全凭你仰仗了。”张灵江半开玩笑地鼓励他，“一桩官司赚个一百来万，这可比开动物园强多了。”
　　“想多啦大哥，那是电视剧。”尹瑜拨开棉门帘，走进食堂，鼻梁上的眼镜瞬间起了一层白雾。他把眼睛摘下来，放进口袋里。“现实里大部分都是法律民工罢了。”
　　他顿了顿，想起来一个梗，笑道：“一个月三千可能招不来一个农民工，但能招来一个法学硕士。”
　　尹瑜打完饭坐好，张灵江也差不多到了食堂。
　　现在正好是饭点，食堂里人还不少，打饭窗口前面排了有好几列。
　　张灵江随便站了一列。好歹是个园长，在员工那边还是能混个脸熟的，前后左右的员工都跟他打了声招呼，张灵江也乐呵呵地应回去。
　　“张大园长，可以啊。”尹瑜听着那边的动静，逗他道，“威望日增，敬仰敬仰。”
　　“等你考完试我再收拾你。”张灵江压低声音，虚张声势地指着屏幕。
　　尹瑜半点都不怵他，这外强中干的威胁貌似还起了反作用，他往前凑了凑，眼里甚至带了几分期待：“怎么收拾？”
　　“……”，张灵江失语，“抖M啊你。”
　　“哈哈哈哈哈哈。”
　　等排到张灵江，王丽霞一看来人是他，立刻关心道：“小张啊，胳膊没事吧？”
　　前两天张园长被狼咬了的事儿闹得可谓是人尽皆知，动物园都传遍了，说什么的都有，什么张园长胳膊都断了，描绘当时现场的惨状的，还有不少认为那头狼肯定死定了之类的言论。
　　“啊？”张灵江没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前两天被狼咬了的事儿嘛，我们都听说了。”王丽霞脸上的关切情真意切，就跟自己家的小孩被咬了一样，“咬破了吗？狼牙听说都是有毒的，要是破了你可得……”
　　“王姐！”张灵江终于回过神来，猛地捂住手机听筒。
　　完了完了完了，他在心里哀嚎，这下完了，尹瑜肯定都听到了。
　　“咋了？”王丽霞一脸懵。
　　张灵江不敢看手机里尹瑜的反应，讪讪对她道：“我饿了——”
　　王丽霞一愣，然后哈哈笑起来：“好，姐不多说了，别把你饿坏。”说着，给张灵江挖上满满两大勺他平常常点的菜。“多吃点，补充营养。”
　　“谢谢姐。”
　　张灵江心如死灰，等端着餐盘坐到桌子上，才把手机翻过来，心虚地瞄了一眼屏幕。
　　为了不让尹瑜担心，他压根没把这件事告诉他。张灵江觉得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人家小孩最近要准备期末，也没必要因为他这件事分心。
　　“……”尹瑜本来挺生气的。气张灵江又受伤了，还藏着掖着不肯告诉他。
　　但当他看见张灵江脸上小心翼翼的表情，又顿时什么气都消了。
　　尹瑜叹息一声，让自己的语气尽量缓和：“胳膊没事吧？”
　　张灵江眼神飘忽：“没事。我当时戴了护具的，就是一点小伤。”
　　尹瑜深谙他的德行，真要是小伤，早就在打视频的时候就露出伤口卖可怜求安慰了。但一旦伤真的严重了，反而屁也不放一个，藏得严严实实的。
　　这次要不是王姐说漏嘴，他指不定就被一直瞒下去了。
　　“我下午过去看你。”尹瑜道。
　　“别，”张灵江立刻拒绝，不假思索道，“马上就考试了，你还是先复习吧。”
　　尹瑜这下真被气笑了：“考试能有你重要？没事，缺一下午挂不了。”
　　张灵江摸了摸鼻梁。刚才还扬言要收拾对方的人，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虚和愧疚的情绪参半。
　　见张灵江这副表情，尹瑜就十有八九能猜准他心里在想什么。
　　怕影响他学习，怕他担心，唯独不怕自己的身体受伤。
　　“要爱护自己的身体啊，老大。”尹瑜无奈地放软声音，“先吃饭，嗯？我下午去你那儿看看，最近复习也很累了，就当给我放个小假。”
　　他也是后怕。
　　张灵江后背那条疤的来源，至今都没有跟他讲过。
　　而这么长时间以来，张灵江跟动物们之间过于和谐的相处模式，几乎让尹瑜忘记了，它们不是家养的、可以随意抚摸逗弄的宠物，而是拥有尖牙利齿的猛兽，随便发狂就可以对手无寸铁的人类造成惨重的后果。
　　上一次如果说张灵江是命大，那么这一次，谁也不敢再赌了。


第99章 要不你等等？
　　张灵江胳膊上的伤其实并不算很严重，护具抵挡了大部分的伤害，只有犬牙穿透厚尼龙布，在皮肉上留下了浅浅的血痕，其他大多处都是一些淤伤，也没有伤到骨头，只有在摁压或手臂用力的时候才会疼痛，其他时间都没什么存在感。
　　挂断视频后，张灵江这顿饭吃的颇有些食不知味的意思。
　　动物园的办公楼刚建好没多久，还不适宜住人，所以张灵江午休一般都是在医院，随便找个地方就躺了。
　　他正睡得迷迷糊糊，还梦到新来的黑熊欺负白月亮，手机的震动突然把他叫醒。
　　张灵江睁开眼，反应了一下现实和梦境，然后摸出手机，发现是宋鸣轩打来的电话。
　　自从上一次宋鸣轩拉着他吃饭后，两人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
　　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张灵江揉了揉额头，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接通电话：“喂，宋总？”
　　“嗯，我下午在动物园……你要过来？”
　　“行，没问题。”
　　宋鸣轩听起来心情不怎么样，随便聊了几句就挂断了，估计又是受了什么刺激。
　　怎么都凑在一起来啊。
　　张灵江从小床上翻身下去，脑仁因为睡眠被强迫中断，一抽一抽的疼。他皱着眉缓了好一会儿，头痛才减轻下来。
　　动了动绑有绷带的右臂，轻微的刺痛和肿胀感，并不强烈。
　　现在大概是下午二点十分，也不知道尹瑜几点能过来。
　　披上衣服出门，杨锦锦翘着二郎腿坐在接待台里面刷视频。
　　“醒了？”见他出来，杨锦锦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即就低头玩手机道，“那头黑熊醒了，状态还不错，能吃能拉的。”
　　“是吗？”张灵江揉了一把头发，有些长了，“我过去看看。”
　　“邓哥也在。”杨锦锦提醒道。
　　邓哥，全名邓明泽，是白月亮的饲养员。
　　“好。”张灵江应了一声，迈着有些虚浮的步子朝隔离间走去。
　　隔了那么老远，他就听到了里面黑熊的嚎叫，夹杂着一两声狼嚎，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开演唱会呐？”张灵江推开门。
　　“园长？”邓明泽正在给黑熊喂食，见他走进来吓了一跳，忙起身，讪讪笑道，“太能闹腾了，它。”
　　“能闹腾是好事儿，有活力。”张灵江往他旁边走进两步，“这头黑熊多大了？”
　　“应该是七岁。”邓明泽道，“它是一头很壮硕的雄性黑熊，个头在算偏大的，长得也庄正，要不是脸上的疤看起来吓人，在熊界也能排得上帅哥。”
　　“我给它取名叫黑豹，”邓明泽看向黑熊，笑容中透露出几分诡异的慈祥，“正好白月亮也到了可以交男朋友的年纪，要是白月亮喜欢，让它做上门女婿也不错。”
　　“……”那一刻，张灵江突然共情到了玛丽苏剧情中，自家千金宝贝闺女跟街头野小子跑了的父母的心情。
　　他顿时怎么看黑豹怎么不顺眼。
　　就这个臭小子？脸又黑脾气又坏，从小在外面野大，肯定又凶又粗鲁，说不定在外面老婆都有好几房了，怎么能配的上自幼接受高等教育，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白月亮小公主？
　　但在邓明泽面前，碍于身为园长的面子，他还不能多说什么，咬着牙道：“看白月亮喜欢吧。”要是黑豹敢欺负白月亮，立刻拉出去铁窗泪！
　　另一侧的凯泽还是缩在角落里，一脸忧郁地把下巴搭在自己身上，脖子上套着凯蒂猫的嫩粉色圈。
　　放满食物的铁盆就在旁边几步的距离，都是江民今天刚放进去的新肉，却一口未动。
　　“凯泽？”张灵江尝试叫它。
　　白狼没回应，眼神失焦地目视前方。
　　“它是不是精神有点问题？”邓明泽走过来猜测道，“抑郁了吗？”
　　“可能是。”张灵江叹了口气，“状态越来越差了，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绝食的情况。”说完，他扭头问：“你知道江哥什么时候过来放的食物吗？”
　　“刚没一阵，杨医生给我发消息那会。我刚来他就走，打了个照面。”邓明泽道。
　　两人又蹲在门外看了它一小会儿，然后张灵江撑着膝盖，叹气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邓哥你忙吧。”
　　“哎，好嘞。”
　　张灵江跟杨锦锦打了个招呼，走出动物医院。
　　为表示对动物园最大股东的重视，张灵江亲自跑到动物园门口等人，然后因为天气太冷，又钻到赵国盛的保安亭里取暖。
　　宋鸣轩很快就来了，他不怕冷似的，外套只穿了一件看起来不是很厚的黑色大衣，从头黑到脚，脸上还戴着墨镜，看起来就跟黑社会老大似的。
　　虽然看起来确实挺有型的，但这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行为实在令人难以苟同。张灵江紧了紧身上的羽绒大袄，做好心理准备后才推开门，迎接寒风的洗礼。
　　“好久不见。”宋鸣轩笑了笑，然后整体看了看张灵江，评价道，“胖了？”
　　“……”张灵江无语，这人怎么一上来还攻击人体重啊？
　　“哈哈哈哈哈哈，”见张灵江的表情，宋鸣轩大笑起来，“开个玩笑，你之前确实太瘦了，胖点好看。”
　　“什么风把您宋总吹到我这儿来了？”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张灵江也适当松散了些。
　　宋鸣轩摘下墨镜，放进大衣口袋里。“闲的没事嘛。跟新交的女朋友分手了，情场失意，过来看看你这儿能不能让我不至于输得太惨。”说着，他四处看了看动物园的装修，点头道，“变化很大啊，看着挺好的。”
　　动物园的大门作为门面，往往代表了游客对动物园的第一印象。泰勒动物园没有采用太过花哨的装修方式，只是在原来入口的基础上进行了扩张，两侧修建游客服务中心，中间立四根十米多高的大柱，架起一个挡雨平台，在立台外侧显示出“泰勒动物园”的名称。
　　“大概还有多长时间可以开馆？”宋鸣轩问。
　　“还得三四个月吧。”张灵江道。
　　“春天开馆？挺好，好寓意。”宋鸣轩笑了笑，看向张灵江，“要不你带我介绍一圈？我还没正经看过这儿呢。”
　　“也行？”张灵江转头看了看，“那个，我还有一个朋友也马上过来了，要不等等，你俩一起？”
　　“？”宋鸣轩挑眉。
　　张灵江是个挺会办事儿的人，情商绝对是在及格线以上的，如果是一般朋友，他肯定不会直接跟自己这个大股东说：还有个人要来，麻烦你等等哈。
　　说明来者要么社会地位跟他差不多，要么在张灵江心里有极重的地位。
　　“谁啊？”宋鸣轩勾唇笑了笑，“我认识吗？”
　　“啊，认识。”张灵江左手揉了揉冻红的鼻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坦率道，“就是尹瑜嘛。”


第100章 真该死啊
　　张灵江一抬手，宋鸣轩就看到了戴在他左手中指上的戒指。
　　一般戴戒指的人多少都会注意一下戒指佩戴位置的寓意，而左手中指戴戒指，通常表示着此人正在热恋中。
　　张灵江谈恋爱了？
　　宋鸣轩平时不太关注朋友圈，自然也没看到张灵江官宣的那条。
　　他丝毫没有把张灵江的对象和尹瑜联系起来，甚至还幸灾乐祸地想：也不知道张灵江谈了恋爱，尹家的那小子是什么心情。
　　从他第一次见尹瑜来接喝醉的张灵江，他就看出来这小子对张灵江的心思不正，那双眼就跟黏在张灵江身上一样，扯也扯不下来。后来知道他是尹锋家的小孩以后，宋鸣轩对他的兴趣就更大了。
　　倒不是一些其他奇怪的心思，只是单纯抱着看笑话的想法。
　　像他们这种家庭出身的小孩，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人生的路往往在出生之前就被安排好了。读书、工作、婚姻……活的就像提线木偶一样。
　　物质生活再满足又能怎样？没有感情陪伴的童年，不被理解的青春期，强权的父母，不被尊重的个人选择。
　　随便一样都叫人窒息。
　　宋鸣轩花了很大功夫才让父母相信自己就是一块烂的不能再烂的料子，没有一点培养的必要，这才勉强获得了喘息的自由。
　　他整日忙着在父母面前扮无可救药，在朋友面前装潇洒，在情人面前扮风流，一层一层的面具几乎叫他忘记了自己本来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他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尹瑜可以活得那么自在。
　　喜欢算什么东西？家里的一纸婚约，还不是得跟不爱、甚至不认识的人过一辈子。
　　“你跟他的关系还真是好啊。”宋鸣轩眯眼笑道。
　　张灵江不知道该回什么，不尴不尬地笑笑：“嗯，他人很好。”外面挺冷的，一直站在外面也不是办法，于是张灵江提议道，“要不去屋里等？他应该快到了。”
　　宋鸣轩没说话，反而看向他的身后，挑眉道：“唔，应该不用了。”
　　“啊？”宋鸣轩刚才那句的声音很小，张灵江没听清，但还没等他开口再问，一双手就环抱在自己腰际，稍一用力，自己整个人往后一倒，紧紧贴进对方怀里。
　　张灵江本来吓了一跳，下意识挣了一下，但被对方气息包裹的一瞬间，心就安稳下来。
　　是尹瑜。
　　“弟弟，他怎么在这儿？”尹瑜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在张灵江耳边问道。他像是刚跑过来，说话有些喘，但语气里弥漫的醋意却是一点儿没少。
　　刚下车走了没几步，尹瑜就看见宋鸣轩站在张灵江身旁。他对宋鸣轩好感不多，顿时警铃大作，一路就跑来了。
　　张灵江扭头，尹瑜难得在见面的时候戴了眼镜，看起来文绉绉的，比平常多了几分书卷气。
　　“等会儿跟你解释。”张灵江拍了拍他的胳膊，不着痕迹地看了宋鸣轩一下，示意他先放开。
　　尹瑜宣誓主权似的看了宋鸣轩一眼，这才撒开手，接着小白兔似的贴着张灵江，站在他身旁。
　　“……”宋鸣轩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你俩……？”他吸了口气，颤颤巍巍道。
　　宋鸣轩求证般看向尹瑜的左手，中指上明晃晃戴着一枚戒指，跟张灵江的款式显然是一样的——情侣款。
　　他们俩成了？
　　坦然点讲，在不可置信之后，宋鸣轩第一反应就是嫉妒。
　　这种反应就类似于，你认为跟你陷在同一个泥潭里，早晚都会被深渊吞噬的人，结果一转眼，在你还在痛苦挣扎之时，他却被救上岸了。
　　“对，我就是江江的男朋友。”尹瑜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在骄傲什么，如果有尾巴，现在肯定都快被甩掉了。
　　张灵江侧目震惊。
　　这么羞耻的台词他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说出口的？！
　　他还叫江江！！
　　宋鸣轩也好像被这句话镇住了，半天没开口。
　　沉默几乎让人窒息，张灵江忍不了了，选择重启这个开场白。
　　“这位就是当初资助我的宋总，宋鸣轩。”他给尹瑜介绍道，表情努力做到好像刚才无事发生，“宋总人特别好，要不是他肯帮我，我当年就要去嘎腰子了。”
　　“这位是动物园摄影师……咳，也是我男朋友，尹瑜。”张灵江说到“男朋友”的时候，声音弱了一些，难免羞涩。
　　所以说尹瑜到底是怎么把“我是江江男朋友”这种话说得那么顺溜啊救命！
　　“见过，一块儿吃过饭。”宋鸣轩道。
　　哦？他俩还一起吃过饭？他怎么不知道？张灵江扭头看向尹瑜。
　　“咱俩刚认识不久，我请假陪家里人的那次。就是跟他们家谈生意，然后吃了一顿。”尹瑜解释道。
　　张灵江点头。那会儿两人说实话还不是很熟，这种事不告诉很正常。
　　“认识就好，说明挺有缘分。那就走吧？站在这儿怪冷的。”
　　宋鸣轩本来不想站在小情侣旁边当电灯泡，刚想说自己先回去，但话到嘴边，却成了好。
　　他还是好奇，或者说是不甘心。
　　他宁愿看到张灵江是单纯因为钱跟尹瑜在一起，或者两人都是抱着互相玩玩的心思。
　　他没什么良善心肠，在自己不得好的时候，恨不得身旁所见的人一个一个都比他惨。
　　“你胳膊怎么样了？”尹瑜贴在张灵江身边说悄悄话。
　　他跟张灵江说话的时候总是下意识低头，明明两个人的身高也差不了很多。
　　“真没事儿，就一点淤伤。”张灵江皱着眉头，好像有点嫌他烦，但嘴角却是上扬的，“你今天穿增高了？感觉你变高了。”
　　“厚底鞋，”尹瑜辩解道，“别说增高那么直白。”
　　对大多数男人而言，身高是一项敏感的话题，其严重程度跟“你这双AJ是假的吧？”有的一拼。
　　“怎么戴眼镜了？”张灵江看看他的脸。尹瑜平常很少在他面前戴眼镜，大多数时候只有在上课或者长时间用眼的时候才会佩戴。“还挺俊。”
　　尹瑜听见张灵江夸他“俊” 就乐得合不拢嘴，嘻嘻笑个不停，不值钱道：“那我天天戴给你看啊。只要哥哥喜欢，人家都可以的。”
　　“欸别，”张灵江捂他的嘴，正色劝道，“别说话了，你还是适合当哑巴帅哥。”
　　被下意识无视的宋鸣轩：“……”
　　真该死啊。


第101章 你喜欢花啊？
　　幸好两个人的小话只聊了几句，走到动物园的主路，张灵江就开启了领导视察的工作模式，挨个领着宋鸣轩介绍。
　　宋鸣轩的对动物园的兴趣其实不大，半走神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引得尹瑜瞪了他好几眼，但本人并没有对此有所察觉。
　　他正回想着前女友跟自己分手的场景，头上突然一沉，不知名的生物飞到他头上，扑腾了两下翅膀。
　　宋鸣轩下意识想伸手去挥，却被张灵江拦下。
　　“是我们园里的鹦鹉，”张灵江一边伸手把宋鸣轩头上的鹦鹉抱下来，一边解释道，“这只叫小海棠，它比较亲人。”
　　这只鹦鹉长得十分漂亮，羽毛的配色就像水蜜桃一样，通体粉红，靠近羽翼边缘的位置则是嫩黄色的。小小的巴掌大的一只，可爱得不行。
　　“只是什么品种的鹦鹉？”宋鸣轩脸上多了些笑模样，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他并不太关注鹦鹉，长这个样子的鹦鹉是第一次见，因此对小海棠喜欢又新奇。
　　“伯克氏鹦鹉，也有人叫它水蜜桃鹦鹉。”张灵江见他喜欢，把捧在双手中的小海棠往过递了递，“你抱抱？不咬人。”
　　宋鸣轩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看着张灵江把小海棠转移到自己手上。
　　小爪子站在手心上有点痒，轻飘飘的，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羽毛的触感很柔软，那么小的一只小家伙，好像使的力气大一点就能捏死。
　　把一个生命捧在掌心的感觉有些微妙，宋鸣轩僵着两只手，呼吸也放轻了很多。
　　站到宋鸣轩手掌中后，小海棠转身，红宝石似的眼睛直勾勾看向他，歪头“啾啾”叫了几声，然后在他手心坐下，闭上眼偏头整理翅膀上的羽毛。
　　“它不会在我手上拉屎吧？”宋鸣轩突然抬头问。
　　“看它心情？”张灵江哈哈道。
　　宋鸣轩无语一瞬，然后也笑了。
　　“小海棠都出来迎客了，那就去鸟禽馆看看？”张灵江一边带路一边道，“这都是刚来没多久的，你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呢。”后半句是看着尹瑜说的。
　　“都已经引进鹦鹉了？”尹瑜上前两步，紧跟在张灵江身后。
　　“嗯，”张灵江道，“不多，也就十几只。”
　　现在天气冷了，鹦鹉们一般都只在下午阳光好的时候出来活动活动，平常都是待在开着暖风的室内。
　　走入长廊，跨过石拱门，拐个弯就到了鸟类的室内场。
　　门虽然是开着的，但挂着厚厚的棉门帘，鹦鹉要是想飞出去的话，需要用脑袋顶开这层屏障。
　　鸟禽馆的饲养员是个女孩，二十五六的年纪，跟张灵江差不多大，名叫陆绵。
　　“园长？”几人进去的时候，陆绵正翘着脚坐在小板凳上玩手机，一见来人，吓得险些没蹦起来，“那个，我目前的工作都做完了，才……”她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没事，我只是带朋友过来看看。”张灵江笑笑，“你按自己的节奏来就行。”
　　陆绵做事还是比较细致的，为人也不错。
　　“呀，小海棠，”看见宋鸣轩手里的粉色鹦鹉，陆绵小声叫了一声，一脸闯祸了的表情，“真不好意思，我就是怕一天都闷在屋里会难受，就让它出去了一两分钟。”
　　鹦鹉园里聪明点的鹦鹉都知道冷了会回来，偶尔有几只傻的，已经被陆绵记住了，勒令一步门也不能出。
　　小海棠比较聪明通灵性，漂亮又懂人情世故，所以它偷溜出去玩，陆绵一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马路牙子在吗？”尹瑜问了一句，探头张望一下。
　　“在呢，在呢。”陆绵回头看看，然后吹了声口哨。她的口哨声调十分奇特，不像普通人吹得一样，而是又尖又细，乍一听就跟鸟叫没什么区别。
　　里屋传来几声音调相同的回应，然后好几只大鹦鹉乌泱泱地飞出来，有的停在陆绵肩上，有的停在一旁装饰用的树杈上。
　　马路牙子在五彩斑斓的鹦鹉中比较突出，它浑身是黑灰色，只有尾羽是殷红的。
　　马路牙子径直飞到张灵江跟尹瑜之间，贴贴这个，碰碰那个，一个也没落下，看得出来是努力在做到一碗水端平了。
　　尹瑜把它捞进怀里，从头到尾撸了它几下，马路牙子扭头作势要咬他，结果只是虚张声势，鸟喙不轻不重地衔着他的手指头，用舌头碰了几下就松口了。
　　“这只鹦鹉叫带点绿，是金刚鹦鹉。”陆绵很自然地给他们介绍起停在自己身上的这鹦鹉，“是接的时候园长亲自取的名字哈哈，因为几只金刚鹦鹉里就它头顶的毛是绿的。”
　　金刚鹦鹉的色彩鲜艳，鸟腹的羽毛是橙黄色的，脸部无羽，长有黑色的条纹，背部则是亮眼的蓝绿色，羽毛油光水滑，竟然看着有几分金属质感。
　　而这只被起名叫“带点绿”的金刚鹦鹉，头顶赫然顶着一头绿毛。
　　“噗。”尹瑜没忍住，肩膀碰了碰张灵江，“起名鬼才啊，你。”
　　“承让承让。”张灵江乐道，“善于发现罢了。”
　　宋鸣轩也哼笑了几声，手上时不时轻轻抚摸着小海棠。
　　“这种是叫玄风吗？”尹瑜指了指鸟架上的一只淡黄色的鹦鹉。
　　它通体覆盖着浅黄色的羽毛，鸟腹的羽毛发白，脸颊两侧长了两团橘红色的羽毛，像是涂上的腮红，头顶还有嫩黄色的羽冠，鸟喙是干净的米白色，看起来格外可爱。
　　“对，这种就是玄凤鹦鹉。”陆绵伸手把它招下来，揉了揉它的脸颊，“它叫小百合。”
　　“小海棠和小百合？”宋鸣轩笑笑，看向陆绵，“你喜欢花？”
　　“？”陆绵看了看宋鸣轩，搞不懂他怎么突然问这种话，但还是点头，“对啊。”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识的，宋鸣轩跟陆绵说话的语气带着些试探的暧昧。
　　张灵江警觉地回头，眼神警告：你想干什么？
　　宋鸣轩对上他的目光，无所谓地微笑一下，然后耸肩，低头继续逗小海棠。
　　陆绵不明所以地看向张灵江：怎么了？
　　张灵江冲她摇摇头，示意没事，接着把手搭在尹瑜胳膊上：“介绍一下吧，这是尹瑜，暑假的时候在动物园做过摄影，现在有空就回来帮忙。”然后转而对两人介绍，“陆绵，鸟禽馆的饲养员，我表妹。”
　　“你表妹？”尹瑜瞪大眼睛，就连宋鸣轩也抬起头。
　　“没有亲戚关系的，就是大人们口头上这么叫而已。”陆绵解释道，“我妈跟刘阿姨的关系好，就拜托她把我塞进来了。”
　　张灵江点头：“她老妈和我老妈是闺蜜。”
　　“这样啊，”宋鸣轩点头，又垂下眼，语意不明道，“难怪呢。”


第102章 小江园长就是最吊的
　　鉴于宋鸣轩微妙的态度，张灵江没有让众人在鸟禽馆待太久，聊了几句后很快离开了。
　　临走时宋鸣轩还有点舍不得小海棠，把鹦鹉交给陆绵后，一路上还很惦记地回头看了好几眼。
　　“宋总喜欢小海棠？”张灵江问。
　　宋鸣轩回头的动作一顿，然后梗着脖子把头扭了回来：“没有。”
　　典型的口是心非。
　　张灵江不置可否地笑笑，没有说什么。
　　小海棠这种伯克氏鹦鹉属于保护动物，在国内是禁止私人豢养的。当然，肯定也有像马路牙子的主人一样非法购买饲养的买家，但原则上只要不用于繁殖贩卖，是构不成严重违法的。
　　“去看看美娟吗？”张灵江侧头问尹瑜，“你上一次见它的时候，它还没分笼呢。”
　　分笼就是暂时把预产期半个月内的母狮和狮群隔离起来，通常这种状态会持续三个多月，直到小狮子具备一定的自卫能力后，才会让它们和狮群接触。
　　现在美娟距离预产期也就只有一周的时间，为了方便美娟的行动，张灵江特意在狮园中用铁网划出了一片场地，铁网直接连通着美娟的产房，其他狮子无法进来。
　　美娟如今已经单独居住好几天了，这些日子阿瑟天天跑去铁网旁边嚎媳妇，嗓子都快喊哑了，美娟愣是一个眼神都不给它。
　　“已经分笼了吗？”尹瑜有些惊讶。印象中，上一次见美娟的时候它还生龙活虎的，没想到这么快已经临近预产期了。
　　“嗯？”宋鸣轩对于狮子怀孕的事情并不了解，疑惑道，“什么分笼？”
　　“园里有一头母狮怀孕，估计还有一礼拜就要生小宝宝了。”张灵江解释道，“分笼就是把它暂时和狮群分开，避免有狮子对小狮子和母狮造成伤害。”
　　宋鸣轩点点头。
　　狮群现在已经交给了另一位饲养员负责，对方名叫王煊，是全动物园唯一一位身材能和赵国盛匹敌的男性青年，长相浓眉大眼，比起饲养员，看起来更像一名健身教练。
　　他们到的时候，董钰珍正蹲在兽舍外面，隔着围栏蹲在地上，看美娟一口一口优雅地舔舐铁盆里的奶。
　　察觉到众人的脚步声，董钰珍转头，打招呼道：“园长、尹哥。”她不认识站在两人身旁的宋鸣轩，因此只是冲他微笑一下，点点头，便算是打招呼了。
　　“又跑过来看美娟啊？”张灵江笑笑。
　　董钰珍只负责丽丽一头老虎，工作量比其他人自然少一些。王煊一个大男人，对于怀孕的母狮考虑的方面比不上女孩，加上董钰珍对于还未出生的小狮子实在感兴趣，因此总过来隔壁串门帮忙。
　　“嘿嘿，”董钰珍起身一笑，揉揉鼻子，“过来给它加个餐，补充营养。”
　　美娟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像一个摇摇欲坠的大西瓜，看得人胆战心惊。
　　每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张灵江总感叹于母亲的伟大。
　　孕育生命的过程，实在要经历太多的折磨和苦难。
　　美娟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张灵江了，鼻子喘着粗气，一直不停地哼唧，隐隐透出几分委屈。
　　“乖，我知道你难受。”张灵江见不得美娟这么难受的模样，但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挠着它的脖子，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缓解它的痛苦。
　　“园长来了？”听到动静的王煊从隔壁兽舍钻出来，身上套着墨绿色的工作服，胳膊夹着一根还在往外冒水的水管，一手扫把一手簸箕，跟见到救星似的，“嗨，可太好了，再不来我都打算亲自去找您嘞。”
　　“怎么了？”张灵江不理解他怎么见到自己来这么高兴。
　　“美娟这两天一直都不肯出去溜达，我怎么撵都不管用，吃喝拉撒都呆在兽舍里，没办法打扫。”王煊叹了口气，隔空指了指被扒拉到房间角落的垫料，“你看看这屋里被造的，可埋汰。”
　　众人扭头一瞧，的确在垫料的间隙中见到了臭臭。
　　怀孕母狮的环境卫生条件还是需要重视的。
　　“园长你有啥法子能把它带出去不？”王煊看向张灵江。
　　兽舍和外面相连的通道之间有隔板，只要美娟走出去，王煊在这里把通道一关，他就可以放心打扫了。
　　“……我试试。”张灵江的把握还真不大，美娟怀孕后脾气时好时坏，有时候发起狠来连他都不敢贸然接近。不过它现在看起来心情不错，这样的办法还是可以一试的。
　　尹瑜突然想起来最近一直催他更新的B站粉丝，良心发现一般地掏出手机：“我拍个素材。”
　　现场配音看起来实在太过愚蠢，于是他也没说什么旁白，只是打开了手机的录像模式，对准张灵江。
　　“还有肉吗？给我一块。”张灵江对王煊道。
　　“有。”王煊跑去从小桶里拿出一块，递给他。
　　张灵江又摸了摸美娟的额头，然后转身走出兽舍，打算用在外场用肉引诱美娟的方式把它引出去。
　　“宋总有兴趣一起吗？”张灵江怕宋鸣轩一个人呆在这里无聊，邀请道。
　　“好。”宋鸣轩还挺好奇的，他从小没来过动物园，很多东西都是第一次见。
　　打开狮园外场的大门，张灵江开着封闭式观光车，副驾驶坐尹瑜，第二排坐着宋鸣轩，董钰珍一个人坐在第三排——她不好意思跟陌生帅哥坐在同一排。
　　耳旁是引擎的轰鸣声，尹瑜目不转睛看着屏幕中的张灵江。
　　恍惚之间，好像又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进狮园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也跟现在一样，张灵江开着车，他坐在副驾驶，拿着摄影机拍下他们的第一条视频。
　　跟脑子抽了一样，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接着说了跟以前一样的台词：“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泰勒动物园。这位正在开车的帅哥是我们的园长。”
　　张灵江听了这话，忽地笑起来，正好前方也没什么障碍物，就扭过来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哈哈哈哈哈哈。”收到回应，尹瑜笑得更开心了，继续道，“我们今天的任务是：帮助房间急需打扫的孕狮美娟出门，不知道小江园长是否能成功呢？”
　　董钰珍在后面快磕疯了，闻言第一个振臂欢呼：“可以！”
　　尹瑜镜头一转，对准董钰珍：“看来这位朋友对我们小江园长的实力十分认可。”
　　还是头一回被尹瑜的镜头对着，董钰珍有些害羞地捂住脸，疯狂点头。“小江园长就是最吊的。”
　　宋鸣轩紧贴着窗户坐着，深沉地看向窗外，听到这句也憋不住了，嘴角微微抽搐，忙抬手用手指压下来。
　　怎么这么能闹腾啊，这群人。


第103章 follow me
　　最近因为忙着其他馆动物的安置问题，张灵江几乎快有一周没有来狮园了。
　　车辆正在行驶，突然后视镜里冒出来一只狮子，正在追着车跑。
　　张灵江看了一眼，是嘟嘟。
　　小伙子看起来又偷偷长个了，鬃毛也变深了一些。
　　“嘟嘟是不是变帅了？”尹瑜扭头观察片刻后道。
　　“我也觉得。”张灵江附和地点头。
　　嘟嘟只追了一小段就停了下来。
　　视线一转，看到阿瑟趴在距离铁网不远的地方，虽然还有一段路程，但不难看出它的满脸愁容。张灵江乐呵呵地指它：“看，孩子他爸在那儿趴着呢。”
　　阿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往观光车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警惕地站起身，横在铁网前。
　　张灵江很快就把车停在铁网的开口附近，然后拉手刹下车。
　　“我把阿瑟赶走，然后打开锁，你趁机把车开进去。”下车前，张灵江对尹瑜道。
　　尹瑜有些懵，反应一两秒后点头：“哦。”
　　张灵江开车门的动作一顿，扭头怀疑道：“你还记得怎么起步吧？”
　　“……”尹瑜急了，“我记得！”
　　“你不会开车？”宋鸣轩问道。
　　“我有驾照，但没怎么练过。”尹瑜实诚道，“我上一次开车，好像是在半年前考驾照的时候。”
　　“……”宋鸣轩坐不住了，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主动请缨，“我开吧，我怕死。”
　　“也行，那尹瑜跟我一起下来吧，我拖住阿瑟，你开锁。”张灵江乐了两声，然后下车。
　　尹瑜紧随其后，接过张灵江塞来的一把钥匙。
　　“等我把阿瑟带远了你再开，最好不要让它有机会跑进去，不然不好往出撵。”张灵江嘱咐道。
　　“OK。”尹瑜点头。
　　对于阿瑟，张灵江还没来得及靠近它，前者就已经凑了过来，黏黏糊糊地用硕大的脑袋蹭着张灵江的身子转圈，用的力气之大，几乎要把他拱倒。
　　张灵江踉跄两步，然后抓住机会，弯腰抱住阿瑟的脑袋，把它固定在原地。他一手揽着它的脖子，一手揉它的头顶：“好大力啊阿瑟，嗯？是不是又胖了？”
　　张灵江伸手去摸它的肚子，果然捏到一把下垂的原始袋。
　　“每天蹭你老婆营养餐吃，还怪人家现在不理你。”张灵江拍了拍它的肚皮，起身准备带它离开这里，“走，FOLLOW ME。”
　　过程十分顺利，阿瑟紧紧跟着张灵江的步伐，等走出一段距离后，尹瑜打开了铁网的门锁，推开门后，宋鸣轩把车开进铁网内，然后尹瑜又忙把铁网关上了，站在原地等张灵江过来。
　　见尹瑜这边成功，张灵江就一路小跑回来了。尹瑜把门推开一条可以让人溜进来的小缝，等他进来后就很快锁上了门。
　　阿瑟来迟一步，坐在铁网外面，扯着嗓子嚎了两声，颇不服气似的。
　　“你不可以进来，凶我也不行。”张灵江对着它做鬼脸，“略略略。”
　　尹瑜举着手机，笑道：“我都拍下来咯，幼稚鬼、小坏蛋。”
　　“哈哈哈！”张灵江随即枪口调转，转身朝尹瑜的胸口发动攻击，“你更坏，胳膊肘往外拐，你跟谁是一家的？！”
　　“啊你还来这一招！”尹瑜捂着胸口转身就跑，“流氓啊！”
　　董钰珍摇下窗户，听着外面的臻享版cp调情现场，心情别提多美了，恨不得当场录音，回家反复播放。而宋鸣轩显然不这么想，他的脸色从一开始的震惊、难以置信，到现在的麻木、毫无波澜。
　　在一个刚分手的人面前撒狗粮，其残忍程度可想而知。
　　好狠的心。
　　“你是园长的朋友？”车里只有董钰珍和宋鸣轩两个人，一直保持沉默也不太好。出于礼貌，董钰珍率先跟宋鸣轩搭话道。
　　想起张灵江对自己一直比较疏离的态度，宋鸣轩笑了一下，道：“应该算是吧。”
　　董钰珍心里寻思这“应该算是”是个什么意思，一时没有搭话。
　　“你今年多大？”宋鸣轩道。
　　“我？二十五。”董钰珍回道。
　　“挺年轻的。怎么会想到来动物园工作？”
　　宋鸣轩下意识的长辈姿态让董钰珍感到些许不舒服，但还是耐心道：“喜欢呗。我不想做家里给安排的工作，毕业后就跑来动物园面试，现在已经转正了。”
　　普通学生大学毕业的年龄大多是二十二岁，研究生一般念两到三年，按董钰珍一毕业就跑到动物园的说法，她应该是研究生毕业，硕士学历。
　　硕士毕业来动物园就业？宋鸣轩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
　　“你呢，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董钰珍问。
　　宋鸣轩被问的一愣，想了一圈，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什么正经工作。“投资？”他自己也不确定道。
　　“嚯。”投资两个字一出来，宋鸣轩在董钰珍的印象里从“黑脸男”，变成了“貌似很有钱的黑脸男”。她对投资了解不多，对此的印象还停留在超有钱的大老板的那种程度。
　　好在两人的尬聊没有持续很久，终于在张灵江追了两步后，终于想起了正事，大发慈悲地表示今天先不跟尹瑜计较，把美娟引出来比较重要。
　　怀孕的母狮十分敏感，对外人的排斥感很强，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意外出现，尹瑜也暂时先上了车。
　　一上车他就察觉到车里的气氛不太对，看看两人，他们一个看窗外，一个放空发呆。
　　“怎么了？”尹瑜问。
　　“没事。”董钰珍道。
　　或许是个人磁场的问题，她始终看宋鸣轩这男的不顺眼。横竖不顺眼。
　　尹瑜没细究，继续用手机录远处的张灵江。他此刻无比后悔自己下午出门为什么不带上相机，他的这个手机录出来画质很糊，看得浑身别扭。
　　王煊那边的通道隔板已经打开了，张灵江从车上把肉拿下来，蹲在通道门口，一边呼唤着美娟的名字，一边晃动着手里的肉块，让它散发出更大的味道。
　　这样大概叫了一分钟，美娟终于露出来一个脑袋。
　　因为怀孕的原因，它的行动变得十分迟缓笨拙，简单地从通道里走出来的动作，它呼哧呼哧走了断断续续好一会儿，等好不容易走出来，张灵江立刻把肉给它。
　　美娟一边吃，张灵江就一边给它按摩身体。他老妈有一段时间很迷中医，他多少看着学了一点，人跟狮子的身体构造还是有相似之处的，这也是他头一回给不是人的动物按摩，上一次还是尹瑜住院的时候。
　　美娟肉眼可见的享受，吃完肉后便就地一倒，接着一翻身，四仰八叉地把肚皮露出来，舒服得直呼噜。


第104章 它们会是最幸福的小狮子
　　一见老婆出来，阿瑟立刻开始嚎，急得直贴着铁网打转。
　　美娟对阿瑟的声音充耳不闻，只顾着躺在张灵江身前撒娇。
　　它的肚皮被撑得很紧，薄薄的一层，看得张灵江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美娟上一胎的孩子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个，可惜它们还没有开始感受世界就出现了意外。美娟一定也很珍视这一次成为妈妈的机会吧。
　　这么想着，张灵江把手轻轻覆在美娟的肚皮上，他本意只是想摸一摸，结果他刚把手放上去没多久，掌下传来一个小小的力量，在踹他的手心。
　　孕育生命是一个神圣且奇妙的过程。
　　张灵江的眼睛顿时亮了，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模样，也顾不得美娟此时能不能听懂他说话了，欣喜道：“小宝宝在动，它踹我了！”
　　美娟的神情幸福又平静，张灵江竟然从眼睛里看出了一头狮子的笑意。接着，它撑起上半身，一爪搭在张灵江肩上，凑过去给他舔毛。
　　张灵江怕伤到它，也不敢轻举妄动，任由美娟把浑身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
　　“嗷——”阿瑟在一旁嗓子都快喊哑了，急得直喘粗气，白花花的雾气不断从鼻腔和口中喷出。
　　美娟抬起眼，不轻不重地回了它一声。
　　张灵江不懂狮语，自然听不懂这小两口交流了什么。但在这一声后，阿瑟显然整头狮都蔫巴了，尾巴也不翘了，毛脑袋也委屈地低下去。
　　“吵架了？”张灵江挠挠美娟的下巴，接着起身，走向阿瑟的方向。
　　阿瑟距离他们只有直线五六米的距离。
　　见张灵江走了，美娟也跟在他身后，缓缓朝阿瑟走去。
　　“怎么了？”见它拉着一张狮脸，五官都愁得皱在一起，张灵江不禁失笑，然后安慰它道，“没事，美娟就是怀孕了难受，心情不好。你要体谅你老婆，它也不是有意的，知道吗？”
　　铁网的网眼实在太小，只能伸出一个手指头出去。张灵江也不担心阿瑟一口把自己的手指咬掉，直接用食指穿过网眼，半蹭半抠阿瑟的嘴皮子。
　　“过不了一个礼拜，你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你又要成为爸爸了。”张灵江一手摸着美娟，一手蹭着阿瑟，跟月子班讲师似的，“这次不会再有任何意外了，你们的孩子会平平安安地长大。”
　　“它们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狮子。”他承诺般的笑道。
　　这话无疑有点画大饼的嫌疑，但仔细想想，也该是这样。
　　父亲是能单杀前狮王及其余党的狮王，母亲是狮群最温柔强悍的母狮，叔叔则是阿瑟之下最有竞争力的狮王继承者。最重要的是，还有动物园地位最高的人做它们干爹。
　　这关系拿出来，足以让它们在整个动物园横着走。
　　王煊的打扫很快完成了，张灵江离开后，美娟也很快回了兽舍。
　　开车的途中，张灵江又见到了卧在角落的阿刀。
　　它藏身在一处枯草之后，似是察觉到张灵江的视线，抬头冷冷一瞥。
　　作为一头狮子，它从不亲人，在狮群里也没有关系好的伙伴，总是独来独往，像条孤零零的野鬼。
　　它活得不快乐。
　　纵使它之前联合前狮王吃掉了美娟和阿瑟的孩子，但这并不意味着它是有罪的，从野兽的角度来看，这种行为无可厚非。
　　弱肉强食，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阿刀今年四岁，按理说已经过了野化的最佳年龄，但张灵江还是想让它试试。
　　有些灵魂是无法忍受被囚禁的，它们生来属于原野。
　　“回神，”尹瑜开口提醒道，“你再开，我们就要撞到网上了。”
　　车头距离隔离网只有五六米，再过半分钟还就真飞上去了。张灵江忙调转车头，纠正到通往出口的方向。
　　“怎么了？”尹瑜问。
　　“在想阿刀的事。”张灵江解释道，“我在想，是不是应该让它试试野化。”
　　野化就是指把人工饲养的动物放回到野外的行为。
　　这大半年观察下来，他觉得阿刀并不适合动物园，在考虑了很久后，尝试让它野化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但野化绝不意味着他要抛弃阿刀，野化的条件十分苛刻，首先要求对象的亲一代狮子必须是野生狮子，还得经历一系列的训练，达到条件后才会选择在合适的地点进行放归。
　　阿刀满足第一个条件，它虽然从小在动物园长大，但父母都是来自野外的狮子。
　　不过这样做的风险很大，即使是在保护区，野生动物死亡的概率也很大，更何况野化本身的争议就很大，如果放归的动物死亡，责任归咎分不清楚，说不定会引起不好的舆论风波。
　　不过以阿刀的性格和体魄，能在野外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也说不定。
　　“……”尹瑜扭头看了看阿刀，两双黑漆漆的眼珠相对。“挺好的，”他道，“给它一个自己选择命运的机会。”
　　离开狮园后，张灵江又带着两人跑到隔壁虎园，丽丽正卖力地啃着董钰珍给它买的一整条牛脊椎，两个爪子摁着，左咬右舔，忙得不亦乐乎。
　　逛完大象馆后，已经是下午五六点钟了，天色已经开始泛黑。
　　“我先回去了。”宋鸣轩率先提出离开。
　　“不吃一起吃顿饭再走？”张灵江问。
　　“不了。”宋鸣轩摆摆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今天下午挺开心的，就是打扰你俩了。”他调侃道。
　　张灵江笑着打哈哈，尹瑜则轻声哼了几声，用脸骂人，大意应该是“你也知道啊”。
　　宋鸣轩吸一口烟，烟雾入肺缭绕一圈，又从口中吐出。
　　烟雾升腾中，他眯着眼，视线穿过青烟。“其实你们在一起，我挺意外的。”
　　“有句话我不该问，但我还是想知道。”他的声音因为烟显得有些哑，“尹瑜，你家里知道这件事吗？”说完，他紧盯着两人的反应。
　　他们的表情应该是逃避、无奈、愤恨的。而绝不应该是现在这样，放松又随意。
　　“知道啊。”尹瑜有意无意上前走了一小步，把张灵江挡在自己身后，抓住他的手，“我们家里人都知道，我妈可稀罕他了。”
　　张灵江笑了笑，视线放在自己与尹瑜相握的手上。
　　戒指的反光一闪一闪，格外璀璨。
　　“……呵，”半晌，宋鸣轩笑了一声，颇具自嘲意味，“祝你们…长长久久。”
　　尹瑜微笑，平缓的语调中藏着硬气：“谢谢哈。”
　　“再见。”
　　“宋总再见。”
　　宋鸣轩挥挥手，转身向黑暗处走去，身后隐隐能听到尹瑜跟张灵江讲话的动静。
　　“你胳膊没事吧？一下午都没落着空看。”
　　“真没事儿，不信你看……”
　　“我靠你管这叫没事！都破了！”
　　“哎呀小伤，几天就好了。”
　　“快快快把袖子放下来，别再冻着。看着就吓人，可不算小伤。”
　　“行行行，听你的。晚上吃什么，要不我们去吃毛血旺？最近挺馋的。”
　　“你伤口能吃那么辣的吗？好了再吃，啊。等我考完试带你买一辆车，你那老头乐再开就要报废了。”
　　“……”宋鸣轩拉起衣领。
　　妈的，果然他还是最烦别人在他身边秀恩爱，吵死了。


第105章 他不会以为自己是上面的吧？
　　两天后，黑豹在骨折的右后腿骨打了一块钢板。手术进行很顺利，一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在隔离室恢复三四天后，黑豹被转入了白月亮隔壁的兽舍，为了防止两熊打架，外场也被拉了一层隔离网。
　　其实早在搬兽舍之前，双方已经熟悉过彼此的气味了。这全都要归功于操心于给大闺女找男朋友的邓明泽，在黑豹来之后，他天天不间断地给它俩互换沾有对方气味的垫料，跟寄送情书的爱情信使似的。
　　虽然隔着铁网，但两头熊的感情目前来看发展的相当不错，干饭的时候经常贴在一起，估计再过几天就能考虑撤网了。
　　不过张灵江十分不看好这一对，总有一种家里的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凯泽的情况依旧没有好转，身上的伤口在逐渐愈合，但心理疾病越来越严重。每次江民给它喂食的时候都免不了一通鬼哭狼嚎，动静闹得好像江民在虐待他一样，但对于其他人的接近却没有这么严重。
　　众人纳闷了两天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江民身上带有狼群的气味，这种味道让凯泽感到恐惧，想起了自己被狼群撕咬的记忆。
　　为了验证这种猜想，江民来给它喂食前特意换了一身衣服，果然这次没有引起凯泽的过激反应。
　　这让张灵江无比头痛。这种情况，看来要把凯泽再次放回狼群几乎是不可能了，等它伤好后，只能给它单独开辟一个场地。除了未来场地问题，凯泽如今的精神状态也急需人为干预。
　　张灵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治愈犬。
　　他在网上看到过很多类似的新闻，这貌似也是目前最稳妥的解决办法。
　　但当他尝试跟培育治愈犬的学院交流，想征用一条精神抚慰犬的时候，对方一听到张灵江要狗是用来治愈一头狼，差点没把他骂出去。且不说培养一条治愈犬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就算学院那边同意，狗狗的家长也决计不会让自家孩子去冒这个险。
　　张灵江用尽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打动了一名金毛抚慰犬的主人。对方是泰勒动物园B站的粉丝，对张灵江多少还是带有一些粉丝滤镜，这才把这件事暂时谈下来。
　　金毛名叫大草莓，是一只两岁的公狗。
　　大草莓的性格非常好，第一次跟张灵江见面，就热情得恨不得把他扑倒在地上，跟两人认识了百八十年没见似的。
　　今天是第一次尝试让大草莓和凯泽见面。
　　按张灵江的计划，第一天的接触程度不需要太亲近，只需要让大草莓在过道里隔着笼子跟凯泽相处一会儿就行了。没想到，大家刚一进隔离室，还没等走到凯泽的房间，大草莓两腿一软，往地上一趴，任凭主人怎么拽牵引绳，死活都不站起来。
　　主人有点尴尬，弯腰推着它又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然后大草莓直接吓尿了。淅淅沥沥的尿液顺着毛梢，淌了隔离室一地。
　　“……”
　　主人陷入沉默，张灵江也陷入沉默。
　　可能是闻到了狗尿的骚味儿，凯泽不满地从喉咙里压低声音“呜”了几声，然后大草莓也“嗷”的哀嚎一声，夹着尾巴转头就跑。因为地板湿滑，还打滑了好几下，腹部的毛发全部被打湿成毛绺儿，接着带着浑身的尿味儿窜出隔离室，差点把身后的主人也摔个狗吃屎。
　　凯泽第一次跟抚慰犬的接触就这样以闹剧收尾，但更令人头疼的是，可能是因为第一次的经历太过丢脸，金毛的主人说什么下一次也不来了。
　　一夜回到解放前。
　　张灵江这口气叹的格外长，好像要把肺部全部的空气都吐出来。
　　“怎么了？”尹瑜翻身问道。他期末考试还差明天上午的最后一门刑法就结束了，因为考试时间宽松，这两天他一直住在家里。
　　“发愁啊。”张灵江倾诉道，“凯泽那边情况一直不见好转，抚慰犬这个方向暂时走不通，还有关于阿刀野化的事也没有进展。”
　　阿刀的野化事项他一直在寻找这个方面的专家，希望能得到相关帮助。邮件发出去不少，但目前还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尹瑜安慰道，然后凑过去亲了亲张灵江的眼睛，后者闭上眼，被对方呼吸的痒意弄得直发笑，道：“我是：船到桥头自然沉。”
　　“哈哈哈，”尹瑜被他生掰古诗词的说法逗笑了，想了想，把自己的手放在张灵江胸口，“哈”了一声，有模有样地发功道，“把我的好运传给你。明天一早，你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啦。”
　　张灵江乐了，抓住他的手腕道：“打住，尹大侠。你明早还得考试呢，把好运给我你咋办。”
　　“我考试从来不靠运气。”尹瑜很嚣张地笑了一声，“都是实力。”
　　张灵江能感受到掌下脉搏的鼓动，年轻人的身体很温暖，隐约带着几分烫。
　　“好吧，”他笑笑，目光转向尹瑜的下半张脸，“不过，你这样传功效率不高啊。我时间很宝贵的。”
　　尹瑜依稀能咂摸出来张灵江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还是顺着他接着演：“嗯？那你说，怎么样效率高？”
　　张灵江低笑两声：“当然是——”他后几个字咬的很含糊，但尹瑜恰好能听清，眸色瞬间暗了几分。
　　“良宵苦短啊……”他语意未尽，好像还想再说两句，但剩下的字句已经在唇齿厮磨之间模糊的不成样子了。
　　与心上人亲密是一件美好而神圣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张灵江可以短暂放下压在自己身上的的事情，放任自己沉溺在爱与欲中。
　　窗外的夜是冰冷静谧的，衬得屋内的温度愈发热烈。
　　尹瑜的一口气实在太长，张灵江受不住，撑着胳膊把他抵开，侧过头大口喘息。
　　借着微弱的光线，尹瑜能清晰地看到他潮红的脸颊，含有水光的双眼。
　　“要不是我明早有考试……”尹瑜撑在他身上，压低声线，颇有不甘道。
　　张灵江平复片刻气息，转过头，笑道：“要是明早你没考试，今晚说什么我也不放过你。”
　　“……？”
　　尹瑜眨眨眼。
　　这要是再听不懂张灵江的意思，他九年义务教育语文就得重修了。
　　见尹瑜露出疑惑的眼神，张灵江也意识到了不对，原本染了些欲色的神情逐渐也变得懵逼起来。
　　……他不会以为自己是上面的吧？
　　两人在心里如此这般想着。


第106章 老大老二和老三
　　其实关于上下的问题，尹瑜和张灵江两人都不是很在意。只不过在没有提前互通的情况下，闹出昨晚的笑话还是有些尴尬的。
　　尹瑜一边分析试卷上的案例一边想，有空还是跟他商量一下好了，不然如果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俩人一起躺平等对方先主动也挺要命的。
　　刑法的考试时间是两个小时，尹瑜答题大概用了一个半小时，大概检查一遍后就交卷走人了。他的做题速度不算快，交卷的时候教室里的人几乎都已经走了一半了。
　　走出教室，从墙边提起自己的书包，翻出手机，微信里有十几分钟前张灵江发来的几条消息。
　　【考完试没？】
　　【美娟快生了】
　　【图片】
　　【你考完试过来应该能赶上】
　　图片是美娟在产房的画面，它正趴在垫料上，张开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表情看起来难受极了。
　　卧槽，这么快！
　　尹瑜连忙背起包转身快跑下楼，一手给张灵江拨通电话。
　　“考完了？”张灵江接通很快。
　　“嗯，刚出考场。”尹瑜喘了两口气，“美娟怎么样？生了没？”
　　“还没，”张灵江扭头看了看产房里的美娟，“不过已经开始宫缩了，应该快了。没事儿，你赶不过来就不赶了，有情况我马上告诉你。”
　　“那不行，美娟生小狮子的时候我必须得在场，我可是它们干爹。”尹瑜跑出教学楼，接着就往东门方向狂奔，点开打车软件道，“给我半小时，我肯定到。”
　　张灵江拿他没办法，只能提醒他路上注意安全，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杨锦锦问。
　　张灵江扭头，同样跟他站在产房旁等候的还有动物医院的几个大夫。他们主要负责在小狮子出生后进行简单的体检和登记，万一美娟难产，他们也能及时进行干涉救治。
　　“尹瑜打的电话，问我美娟生了没。”张灵江笑笑，“他刚考完试，想跑来现场看着。”
　　杨锦锦闻言，捂嘴一笑：“比亲爹还着急。”
　　可能是产房外围着的人太多的缘故，美娟的精神一直很紧张，放松不下来，还时不时盯着外面，发出威胁的低吼。
　　“你们先去外面。它现在太紧张了，有情况我叫你们。”张灵江对兽医们道。
　　即将生产的母狮会比平常更加敏感警惕。
　　他们点点头，走出产房。杨锦锦走在最后面，不放心似的回头：“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有事千万及时告诉我们。”
　　“放心。”张灵江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这是他们动物园第一次繁育新生命，不仅张灵江重视，全动物园上下都十分谨慎。
　　直到最后一位兽医踏出产房，美娟的低吼声才停下来。它收起凶相，伸出舌头喘着粗重的气，一双浅棕色的清透眼珠里盛满了无措和慌乱。
　　“乖，别怕，”张灵江缓声安慰，贴着围栏坐下，让自己尽量显得温和无威胁一些，“我知道很疼，我陪着你好不好？”
　　美娟虽然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但上一次因为缺乏食物，小狮子又瘦又小，且属于早产儿，生的时候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哪像这次营养充足，还一怀就是四胞胎，每个小崽子都胖得膀大腰圆，跟上一胎根本不在一个水平上。
　　它蜷缩在角落，忍受了将近二十几分钟的疼痛。随着一声尖细嘹亮的啼叫，老大成功诞生。
　　刚出生的小狮子像小老鼠一样，双眼紧闭，浑身被破碎的胎衣包裹，肚脐上连着长长的脐带。美娟侧身咬断脐带后，很有耐心地一点点舔去宝宝身上的胎衣，把它的毛发慢慢舔干净。
　　整个过程十分缓慢，张灵江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在等待老二出生的过程中，尹瑜才发来消息。
　　【我到了，跟杨姐他们在外面】
　　【我可以进来吗？】
　　说起来，尹瑜跟美娟也算熟悉，于是张灵江让他进来试一下。
　　得到同意，尹瑜先是原地平缓了一下呼吸，等确定不喘以后才蹑手蹑脚地进去。这种类似特权的行为不免引得后面众人的羡慕嫉妒，但又无可奈何，毕竟他们在美娟那儿没有熟人卡。
　　谁不想现场围观刚出生的软萌小狮子啊？！
　　听到门口的动静，张灵江扭头，见尹瑜进来，笑了笑，跟他招招手，压低声音道：“快来，老二要出来了。”
　　一听这个，尹瑜忙加快脚步，一溜烟窜到张灵江身边，也不嫌地上埋汰，直接贴着他坐下。
　　老二的出生要比老大顺利很多，体型没有前者大，不过精神头很好，一钻出来就吱哇乱叫。它被美娟舔毛的时候也不老实，扑腾着四条小短腿到处乱爬。
　　美娟本来就因为生产消耗了很多的体力，哪还有力气应付这只小崽子，用前爪直接把这不省心的小东西扒拉回来，摁着它把毛舔完才撒手。
　　接着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钟，老三才出生。跟前两只不同的是，老三的毛发是发白的，看起来有点像白雪的毛色。
　　刚出生的时候，老三还是很乖的，不论是咬脐带还是舔毛都十分配合，但当它爬到美娟腹部后，它小恶魔的性子就显现出来了：拳打老大，脚踹老二，独占老母亲的奶头，一口也不分给其他两只喝，把它们欺负得嗷嗷直哭，霸道的要命。
　　“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张灵江无奈摇头笑道。
　　尹瑜赞同点头。
　　生完这三只以后，美娟原地卧了将近半个小时，然后起身走到两人身旁，躺下，隔着围栏蹭脑袋求摸摸。
　　“怎么过来了？不是还有一只宝宝吗？”张灵江摸了摸它的脸，担心问道。
　　产房内侧的小狮子离开了母亲温暖身躯的庇护，寒冷袭身，哭得更大声了。
　　“它们冷了吗？”尹瑜道。
　　“应该是。”张灵江低头给控制室的人发语音，“把产房的暖灯打开。”
　　没过几秒，橘黄色的灯光亮起，产房很快温暖起来，小狮子的哭喊也缓和不少。
　　“怎么回事，生不出来了吗？”张灵江伸手去探美娟的肚子，能清晰感受到里面还有一个小家伙。
　　“那怎么办？”尹瑜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此时不免有些慌，“是难产吗？”
　　“没事，我先试试能不能把它弄出来，你出去叫一下杨姐，记得让她把东西也带进来。”
　　说着，张灵江把另一只胳膊也伸进去，起身换了个能使上劲儿的姿势，双手放在美娟肚子上，接着摸索着位置摁压挤动，尝试把老四从母体内强行排出来。
　　千万别出什么意外啊，他默默祈祷道。


第107章 地球没有小猫咪还能转？强撑罢了！
　　杨锦锦进来的很快，手里拿着之前准备好的助产工具，尹瑜紧随其后。
　　“怎么样了？”她迅速走到张灵江身侧。
　　“不太好。”张灵江起身让开位置，自己转而去靠近美娟头部的地方安抚它的情绪，“需要打催产素吗？”
　　杨锦锦摇摇头，没说话，伸手触摸它的腹部，进行简单的初步判断。
　　为了转移美娟的注意力和补充它的体力，张灵江拿了一个宠物罐头喂它。平常他们很少给狮子喂这种食物，对它们而言，罐头就像是闻起来超级香，但家长不让吃的洋快餐一样。
　　美娟对宠物罐头的兴趣很大，只可惜罐头的体型对它而言简直小的可怜，连塞牙缝都不够，舔了两口就没了。
　　鉴于美娟刚才还吃了三个胎盘，担心它恶心呕吐，张灵江并没有再给它开一个。
　　就在美娟吃罐头的功夫，杨锦锦那边的初诊也出了结果：再观察一会儿。
　　它的第三胎是在不到半个小时前生产的，间隔时间并不算很长，还处在安全范围内，如果超过一个小时第四胎还没有出生的迹象，他们再考虑用药物催产。
　　刚出生的小狮子虽然眼睛还没有睁开，但已经有追逐妈妈的本能，没一会儿就爬到了美娟的身旁，嗷嗷叫着，钻到它的腹部寻找奶水。
　　老三在三只狮子中格外醒目，它毛色白的很纯，因为刚出生不久，身上还湿漉漉的，毛发一绺一绺的黏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漂亮的毛绒玩偶。
　　另两只小狮子的体色偏深，身体尤其是脸上还有许多小的黑色斑点，这是生存演化而来的保护色，未来这些斑点会在随着小狮子的成长而逐渐淡化消失。
　　它们的体型比一个成年男性的巴掌大不了多少，除了个头较大的老大，其他两只看起来真就跟小猫崽似的。
　　“怎么就它一只白色啊？”尹瑜凑近到老三面前，蹲下，脸上不自觉带着被可爱到的笑容，“它好漂亮。”
　　为防止因为幼崽沾上人类气味导致母狮弃养，杨锦锦带上消毒手套，伸手把老大掏了出来。
　　美娟没太注意，专注地舔着自己面前的老二，力气之大，一舌头就让老二在地上滚了两滚，后者发出“嗯嗯”的抗议声，晕头转向地从地上爬起来，又被一舌头舔倒在地。
　　张灵江看不下去了，伸手把老二放到美娟的腹部，调整了一下位置，方便它找到奶头。
　　“哪只是老几你记了吗？”杨锦锦一边给老大称体重一边问。
　　“记了，”张灵江扭头，看了看体重秤上的小狮子，“这只是老大，十二点二十四生的。”
　　杨锦锦点点头，因为腾不开手，让尹瑜帮忙在记录本上写了一下。
　　尹瑜对着表格一项一项填：“性别？”他抬头问道。
　　杨锦锦掰开小狮子两条后腿看了一下：“男孩子。”
　　“好。”尹瑜低头，在性别一栏写了一个“公”。
　　“体重1058。”杨锦锦把老大抱起来，轻轻颠了颠，“真重啊这小胖子，在妈妈肚子里打架肯定没输过。”
　　老大虽然眼睛也睁不开，却不影响它抗议有人说自己坏话，闻言立即脑袋一扭，张开粉嫩无压的小嘴“嗷”了一嗓子。
　　个头虽小，声音却是老烟嗓。
　　“哈哈哈哈哈，”张灵江稀罕的不行，过去把老大从杨锦锦手里接过，“来，让爸爸抱抱。”
　　小崽子浑身暖烘烘，软绵绵的，身上还带着羊水微微的腥味和血腥味，说实话，味道并不好闻。但张灵江此刻的慈父滤镜已经让他完美忽略了这些小问题，满心满眼都只能看到小狮子的优点。黑乎乎的小脸，圆溜溜的大脑袋，肉嘟嘟的身子，怎么看怎么可爱。
　　虽然在产房里没吃没喝地守了两三个小时，但见到小宝宝后，所有的劳累都烟消云散，身心都沉浸在软萌的幼崽世界里。
　　地球没有小猫咪还能转？强撑罢了！
　　老二的个头明显比老大小了一圈，力气和活力也没有它好，一被人抱起来就哼哼唧唧地哭。比起老大，它的白眼圈更加明显，大眼短吻，显得头部更加圆润幼态，很符合人类对于猫猫的审美。
　　或许是刚才看到它被自己的老母亲舔得连滚带爬的心理作用，张灵江总觉得老二这张小脸上写满了讲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经历跟它哥一样的流程后，老二也是个小男孩，体重刚好一千克，比老大轻了五十多克。
　　老三刚一抱起来，就知道长大后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性子，恨不得在杨锦锦手里打出一套军体拳，七扭八踹，不停嗷嗷叫唤着，一通喵喵拳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这性子，应该是个小男孩。”尹瑜笑道。
　　结果杨锦锦掰开腿一看，嚯，是个小丫头。
　　老三的体格虽然不像老大那么结实，但压倒老二还是绰绰有余，体重1036，属于正常范畴。像老二那样，在圈养狮子里就算体重偏轻的了，需要格外注意。
　　张灵江刚把老三接到手里，胸口就被它结结实实踹了一脚。“哎呦，”他演技拙劣的痛呼一声，低头看它，“小姑娘力气真不小。”说着，伸手摸了摸它粉嘟嘟的鼻尖。
　　尹瑜也放下纸笔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屏着呼吸，好像呼吸力气一大就会把它吹散似的。他把下巴搁在张灵江肩头上，低头看着这只漂亮的小家伙。
　　“它好像小羊啊。”尹瑜小声道。
　　经他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像，跟小羊羔似的，纯白无害。
　　老三浑身雪白，全身没有杂色，真就与那玩偶店里的毛绒玩具别无二致，身上的毛量之多，是网上的秃头姨姨们见了都会大呼羡慕的程度。
　　前两只小狮子，张灵江暂时没有取名的灵感，但唯独这只与众不同的小白毛崽子，他突然起了取名的雅兴。
　　尹瑜一听他这么说，立刻警惕起来，身为小老三的干爹，很有责任感地提醒道：“起个正经点的哦。”
　　他的提醒不是没有必要，毕竟“马路牙子”和“带点绿”的前科都在那儿放着呢。
　　“哎呀放心，这次绝对正经。”张灵江盯着小老三酝酿了一会儿，“要不，就叫皎皎。”
　　皎，多指月光之白，也可形容美人白皙，用在小老三身上倒也合适。
　　“挺好，”尹瑜立刻捧场，隔空点了点小老三的脑壳，“皎皎，好好长大啊，干爹的好闺女。”
　　但皎皎看起来并不很乐意尹瑜当它干爹，抻着脖子嗷咪嗷咪地嚎，眼睛闭成一条弧线，看起来很小，不大礼貌的讲，有些神似某位著名小眼歌手。
　　“眼睛可得再大点，”张灵江愁道，“这长大了可怎么办。”


第108章 生死危机小老四
　　三小只登记花了十多分钟的时间，美娟的肚子看起来一点动静也没有，半卧在地上专心地舔小崽子。老大的个头大，不至于被一舌头顶翻，但也被推着在地上磨了好一段路，没一会儿就扒拉着四肢跑开了。
　　因为大多数时间都保持着下蹲俯身的姿势，张灵江起身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一脑袋栽到地上。
　　尹瑜就在他身旁，眼疾手快地一捞。
　　后者抓住他的肩膀缓了会儿，头晕目眩的劲儿过去之后，拍拍他，示意自己没事。
　　“你中午吃饭了吗，”尹瑜低头凑近观察他的脸色，“是不是有点低血糖？”
　　“没事，”张灵江捶了捶自己的腰，向后伸展一下，“你不是也没吃吗，考完试就跑过来。饿了吗？要不先去吃点东西，这儿估计还得一会儿。”
　　“我不饿，等会儿一起吧。”
　　“你们考完试就放假了？”张灵江问。
　　尹瑜点头：“嗯，下午再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就行，”一提放假，他脸上就扼制不住地扬起笑容，语调上扬道，“我能回家陪你啦。”
　　“挺好，陪我来上班。”张灵江乐道，“你又能上岗了，小瑜摄影师。”
　　一听放了假还得上班，尹瑜立刻捂嘴欲泣道：“无缝衔接啊你，资本家见了都流泪。”
　　“哈哈哈哈哈哈，”张灵江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好啦，逗你玩的，多睡几天懒觉。”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小话，杨锦锦那边开口了：“打催产素吧，再拖怕最后一胎有风险。”
　　“嗯。”张灵江看了看美娟，点头道，“打吧。”
　　催产素的作用主要是促进子宫收缩和乳汁分泌，只要剂量合适，不会对孩子和母亲造成伤害。这种药剂在临床人类分娩的过程中也经常被使用。
　　杨锦锦第一次在狮子清醒的状态下下手，心理建设做了好几次，都不敢下手，怕自己性命不保。
　　“要不还是你来吧。”杨锦锦把针剂递给张灵江，认怂道，“你跟它熟一点，我害怕。”
　　“……”张灵江接过针管，看向她，“我不太会打针。”
　　“没事，肌肉注射，很简单的。”杨锦锦指导道，“瞄准位置，垂直入针，缓推药剂。”
　　“好吧。”张灵江叹了口气，认命地蹲下，一手拍了拍美娟的屁股，一手排出针管中残余的空气，不知道是在安慰美娟还是在安慰自己道，“忍着点，我也是第一次，别怪我。”
　　尹瑜打小就受不了打针的场面，见那长长细细的针刺入肌肉，不管打的是不是自己，胳膊上都一阵幻痛，浑身都难受得要死。
　　美娟无缘无故屁股上被拍了一巴掌，本狮还毫无防备，以为张灵江跟自己闹着玩呢，抬头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结果下一秒，屁股上就挨了一针。
　　“嗷！”美娟惊得浑身一弹，吓得张灵江赶紧摁住它的后腿：“别动噢，不要把一针就能解决的事情加成两针！我都是为了你好！”
　　他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缓推药剂了，稍微控制着些手劲儿把液体压进去，就赶紧把针抽了出来。
　　“好了好了好了，”张灵江一连叠道，伸手揉了揉刚才美娟打针的地方，“打完了，没事儿了。”
　　美娟估计还是觉得不舒服，坐起来翘起腿舔屁股，三只小崽子被扔在一旁没人看管，片刻就开始热闹地叫唤起来。
　　催产素起效很快，大概推入药剂一分钟后就起了效果。美娟的宫缩很快又强烈起来，疼得它趴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隐隐的，生殖口看到里面有东西冒出了头。
　　美娟吐出舌头喘了几口气，然后一发力，最后一只幼崽终于冒出了半截身子。
　　尹瑜看得干着急，恨不得此刻就钻进产房帮它把那半只小狮子拉出来。
　　这样的状态大概又停留了两三分钟，张灵江和杨锦锦都坐不住了。
　　小老四先出来的是后肢，属于比较危险的臀位分娩，这种情况如果不人为干涉，恐怕它会有窒息死亡的风险。
　　没有多商量什么，张灵江很迅速地戴上消毒手套，上前打开门，钻进了产房。
　　美娟相当信任张灵江，即使在自己分娩最危险的时候，他的靠近都没有引起美娟的敌意。
　　张灵江以前没有正儿八经给狮子接生过，但做了很多功课，对接生的每个步骤就算不能做到倒背如流，了然于心还是没问题的。
　　他一手托在老四身下，一手缓缓摁压美娟的腹部，很快成功把它挤了出来。
　　因为缺氧的缘故，老四的脸部和爪垫有些发紫。
　　因为是第一次实操，难免有些手忙脚乱，他迅速剥开胎衣，用医用棉吸干老四口鼻的羊水，然后用止血钳夹在脐带的两三厘米处。
　　但即使吸干了羊水，老四还是没有呼吸，僵着小身子，在张灵江手里一动不动。
　　应该是被羊水呛到了。
　　张灵江掰开老四的嘴，清理了一下里面，然后双手抱住它上下晃动，想甩出气道里的羊水。
　　美娟顾不得清理自己狼藉的下半身，半撑着身子，急切地看着张灵江的动作。
　　连续甩了三四下，小老四还是没有呼吸。张灵江这个半桶水此时有些慌了，抬头求助地看向杨锦锦。
　　“你先把脐带剪断，给我。”杨锦锦严肃道。
　　张灵江照做，然后把小老四隔着围栏递给她。先前轻松欢快的氛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有有些凝重的沉默。
　　小老四的身子已经有些凉了，能不能挺过出生这一关，在场的人谁也不清楚。
　　“让外面的人帮我打一盆三十五度左右的温水。”杨锦锦接过老四，语速很快道。
　　现场只有尹瑜一个人能自由活动，闻言忙转身跑出去。
　　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做。
　　杨锦锦半点也不嫌弃，直接用嘴吸出老四口鼻里可能残存的羊水，然后就开始做心肺复苏。
　　热水很快就到了，杨锦锦试了一下水温，确定没问题后就托着小老四泡进去，保证它身体的温度，然后继续进行抢救。
　　时间过得很慢，产房内的小狮子满地乱爬，老大稀里糊涂跑到张灵江腿边，扒着他的裤角想爬上去。
　　张灵江低头看了看它，然后俯身把它抱起来。小狮子在臂弯也不得安宁，扭动着四肢，晃动着头部，仿佛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感知这个世界。
　　不止过了多久，久到张灵江都放弃了，杨锦锦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动了！”杨锦锦抬头，双眼发亮，手里托起的小猫崽子微弱地扭动自己的身子，小声叫了几声。
　　“太好了。”这几声简直宛若天籁，张灵江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喜不自禁地扭头在美娟脸上亲了好几口。
　　“挺过来了，”他笑起来，眼中有几分晶亮，“活着，都活着。”


第109章 小江园长的峥嵘岁月
　　美娟的四个孩子顺利出生，除了天生体弱的老四被放到幼崽观察室进行人工哺育，其他的三只都跟在妈妈身边。
　　为了方便员工照顾，幼崽观察室被安置在职工宿舍。观察室内安装有恒温空调和一个保育箱，角落摆了一张单人床，以便员工二十四小时值班。
　　尹瑜上一次拍的视频素材一直没时间剪，直到考完期末回了家，这才抱着笔记本窝在沙发里开始剪辑。
　　张灵江洗完澡路过，见他盯屏幕盯得专注，便凑过去，一屁股坐到旁边，脑袋毫不客气地往他身上一靠：“干嘛呢？”
　　“剪视频啊。”尹瑜点开一个配乐，骤然拔高的音量把两人都吓得往后一哆嗦。
　　“我靠，”他忙按下笔记本的静音键，惊恐道，“吓死我了。”
　　“也吓死我了，”张灵江捂了捂心口，“差点给我把心脏病吓出。”
　　尹瑜把音量调到正常值，这才把静音打开。
　　视频继续播放，两人的疯笑声从中传出，笑得格外狂放，听起来跟智商有障似的。
　　张灵江挺直上半身，显然是被这笑声刺激到了。他扭头看向尹瑜：“我平常笑起来声音有这么吓人吗？”
　　尹瑜也看向他，对视的前两秒还能严肃，后面是真绷不住了。“没有，噗……哈哈哈哈哈，真没有哈哈哈！”
　　“没有你笑什么！”张灵江也别憋不住了，边乐边摆手，起身道，“不行，这听起来也太傻了，以后不跟你一起玩儿了，我以前都是高冷男神人设。”
　　“你？高冷男神？”尹瑜抬头看他。后者穿着卡通毛绒居家服，头发刚吹完，蓬松的散着，皮肤可能是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看起来比平常好了不少，但就是怎么看怎么跟“高冷”俩字沾不上边。“你说最后两个字我还能信。”
　　“那是你没见过我年轻时候。”张灵江不与他争辩，反而满脸“你亏大啦”的表情，摇头道。
　　尹瑜成功被引起了兴趣。张灵江很少主动提自己以前的事情，因此时至今日，除了他出国读大学的那一小段经历，他的过去对尹瑜而言还是一片未知。
　　“坐坐坐，”尹瑜拉着他的衣带，让他接着坐到自己旁边，然后把电脑扔到一旁，期待地看向张灵江，“给我讲讲呗，我想听。”
　　“等着听故事呐？”张灵江好笑地戳了戳尹瑜的额头。但说归说，面对把尾巴摇成螺旋桨的小狗，他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有什么好说的，不都是念书吗，跟你差不多的。”
　　“不一样。”尹瑜道。
　　“好吧，你想听什么？”
　　“就，你参加野外救援队的那会儿。”尹瑜盘起腿，身子往他那边侧了侧。
　　“想听这个？”他挑眉。
　　张灵江从小就特别喜欢野生动物。经老妈回忆，只要电视里开始播放动物世界，他就算是睡着了，也能“腾”的一声窜起来，两眼放光地蹲在电视机前看。加上本人的那么一点浪漫情怀和倔性，张灵江在大学期间就报名参加了当地的野生动物组织，上学的时候偶尔过去当志愿者，等毕业后才正式成为其中一员。
　　他的身体素质就是在那几年之间被练出来的。
　　张灵江刚去的时候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文弱书生，在一群外国大汉的比对下，显得更加矮小瘦弱，同组的女同事胳膊都比他壮。
　　也正是这个原因，但凡遇到外勤，当时的组长打死都不带他出去，还有几个不太友好的人一直喊他“Chinaman”，把张灵江气个半死，当场跟那几人干了一架。
　　张灵江一般不跟人动手，从小到大打架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一旦真的被惹急了，就没有主动停手的时候，根本就是一种不要命的打法。要不是组长及时拉开，估计在场的几个未来几天都得在医院里躺着。
　　Chinaman虽然字面意思是“中国人”，但实际上是一个侮辱华人的词汇，其歧视程度跟对黑人说“nigger”一样。
　　经过上次一架，起码没有人敢当面对他表示出轻蔑了。直到参加救援会的一年后，他才成功被带出去外勤。
　　张灵江记得很清楚，他们当时要去救助的是一只失去母亲的非洲狮幼崽。走下越野车，脚下是粗糙的砂石地，放眼望去，周围是漫无边际的干草和起伏的丘陵——这是他第一次正式踏入野生动物的领地。
　　他足下的脚印，可能在若干岁月前，也被一头野兽踏足过。
　　这个认知让张灵江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按捺下激动的心情，他对着眼前的场景拍下一张照片，并且发了自己几乎从来没发过的朋友圈，配文：“圆梦。”
　　听到这儿，尹瑜瞬间就回想起了自己刚来动物园面试的时候，他那时候刚加上张灵江的好友，怀着对未来老板的好奇之心，站在动物园门口翻开了张灵江的这条朋友圈。
　　他当时还纳闷，这人怎么就发这一条朋友圈，还发的是这么荒凉的风景。
　　他一直以为自己从未了解过张灵江的过去，没想到，早在他们刚相识的时候，他就已经通过那张照片窥得了张灵江过往的一角。
　　尹瑜连连点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张灵江见他的表情，忽的一笑：“还真把我当讲故事的了？赶紧剪你视频去，今晚就剪完发出去，不然别想上床。”
　　后半句宛若周扒皮上身，简直就像凌晨两点把员工喊醒，让他给自己的小白花女友送条干净裙子的霸总老板一样无情冷血。
　　“江江——”尹瑜扑过去抱住他的腰，妄图用撒娇躲过此劫。
　　“叫爸爸也没用，”张灵江笑眯眯地揉尹瑜的脑袋，“这就是打工人的宿命啊，小尹同学。”
　　尹瑜剪视频的速度其实很快，他的视频剪辑并不复杂，半个小时就能弄个差不多。
　　在提交完视频后，他又光着脚坐在沙发上追了两集新出的番，直到时间快到十二点才关上笔记本，关灯蹑手蹑脚地溜进卧室。
　　张灵江貌似已经睡了，尹瑜上床的动静都没有把他弄醒。
　　就在尹瑜可怜巴巴地缩进被子里，打算用漫长的时间焐热自己冰凉的双脚时，一双热乎乎的手脚却钻了进来，伴着几声低笑。
　　“你没睡啊。”尹瑜扭头，惊喜道。
　　“没。”张灵江用自己的双脚抵上他的，被冰得抽气，“这么凉，又没穿拖鞋。”
　　“嘿嘿，”尹瑜乐了两声，拉住他的手，还不过瘾似的，又揉了两把，“真暖和。”
　　傻小子。张灵江心道一声，故作严肃道：“咳，组织安排给你的工作完成了吗？”
　　“绝对没问题，领导同志。”
　　尹瑜语气认真，嘴巴却凑过去在他的领导同志脸上亲了好几下。
　　“哎呀、哎呀，”张灵江闭着眼往后躲，奈何手脚全被对方控制着，躲也躲不了多远，嘴角忍笑道，“正经谈话呢，你这小同志，真不老实。”
　　“哈哈哈哈哈，”尹瑜破功，展臂把他捞回来，“不闹了，睡觉，睡觉。”


第110章 路过小孩都知道他俩是一对儿
　　次日，尹瑜刚醒的时候身旁的床铺已经凉了。他睁开眼，又闭上，大脑开始艰难地开机重启。
　　张灵江一大早就起床上班了，走之前好像还专门过来跟他说了一声。但尹瑜当时实在太困，现在想起来都分不清那是现实还是他昨晚做的梦。
　　他打开手机，先看了看微信，张灵江给他发了两条消息，大意是早饭在蒸锅里，起来想吃热一下。
　　消息是七点四十发的，一看现在的时间，九点半。
　　好家伙。
　　尹瑜连发了几个亲亲，回了句“好哒”，然后关上聊天窗口，打开B站。
　　经过一晚上加半个上午，视频下面多了一百多条评论。他往下翻了翻，随便看了几条最新发布的。
　　【呜呜美娟要生小宝宝了！开心捏，以后就有小猫咪可以吸了！】
　　【哈哈哈哈哈尹哥这期视频好活跃，一直在跟园长打情骂俏】
　　还有一个发疯的：【这是什么？新鲜的小江园长？（卸下伪装）（狂欢）（抓住藤蔓）（荡入深林）（在丛林间穿梭）（捶胸狂喜）嘿嘿嘿嘿老婆我来啦！！（流口水）】
　　【梦回今年盛夏，尹哥在第一条视频也是这么介绍园长的。论整活还得看小情侣，你俩真的，我哭死。】
　　【阿瑟（拍铁网）：放我进去！媳妇儿，媳妇儿！我来看你了！
　　美娟（享受小江园长的爱抚，甩过去一个白眼）：给老娘滚。】
　　【[石化][石化]尹哥，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幼稚鬼”“小坏蛋”，你们南通都这么吓人吗？[保命狗头]】
　　【尹哥应该快放假了吧？多开两场直播呗，好久没看了】
　　看到最后一条，尹瑜挑眉，感觉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反正放假了，闲着也是闲着，开个直播给粉丝们介绍一下动物园最近的变化也是很好的。
　　张灵江正翻着财务那边拿过来的报表，手机震动一下，是尹瑜发来的消息。
　　【今天动物园方便直播吗？】
　　【嗯 挺方便的】张灵江回道，【什么时候？下午？】
　　【上午也行，】尹瑜道，【我十点多过去，主要就是介绍一下小狮子，咱们差不多播到十二点快一点就结束】
　　【OK】
　　上午十点二十，尹瑜到了动物园门口，开启直播。
　　这次的直播是临时起意，没有预告什么的，因此一开始进来的人数很少。
　　算起来，尹瑜已经很久没开过直播了，上一次还是放国庆八天长假，董钰珍刚来面试的那会儿。
　　弹幕有不少跟他打招呼的，尹瑜乐呵呵回道：“嗨，早上好早上好。”
　　【嗨害嗨！】
　　【尹哥这是放假了？】
　　“嗯，放了，昨天刚考完试。”考试的那几天用眼过度，尹瑜现在读弹幕都得眯住眼才能看清，“美娟快生了吗？哦，美娟昨天已经生小宝宝了，四只，三个弟弟一个妹妹。不过当时太紧张，没拍视频，等会儿小江园长来了跟你们唠唠，然后带大家去看小狮子。”
　　“最近我们动物园来了很多新成员，就小鹦鹉，黑熊，狼群啊之类的。”尹瑜一边唠嗑，一边走进动物园。
　　“小江园长？小江园长等会儿就来。他可忙啦，每天早上七点就起床……”估计是早上睡的时间太长，尹瑜脑子有些没清醒来，直到这话秃噜出口，他才意识到不对。
　　【呦呦呦，连人家几点起床都知道[狗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尹哥说漏嘴了】
　　【（搬来民政局）（叉腰）快点的，自己看着办吧，别墨迹。】
　　就在他疯狂想该怎么补救的时候，腿突然从后面被人“嘿”的一声撞了一下。
　　这个高度，绝对不是张灵江。不过，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他回头一看，撞他的是一个小男孩，正抬头咧着嘴冲他笑。
　　【小孩儿的声音？】
　　【什么？小孩儿？小江园长和尹哥都有孩子了？！！[空耳患者震惊]】
　　【楼上，空耳挺严重啊，不要放弃治疗】
　　“金宝？”尹瑜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放假了，跟我爹过来上班。”金宝憨乎乎地笑了一下。他比暑假的时候起码高了一个头，脸上的婴儿肥也消减不少，看起来成熟了许多。
　　“好久不见，长高了，都变成大小伙子了。”尹瑜揉揉他的头，微笑地说出一个对金宝乃至整个学生界而言都非常不友善的话题：“这次期末成绩考得怎么样啊？”
　　“……”金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一脸麻木。
　　尹瑜一看这表情，就知道他肯定考不怎么样，安慰道：“哈哈哈哈，我就随便问问。没事，不就是一次考试成绩吗？这次没考好，咱们积累经验，总结错误，下一次肯定能一雪前耻，然后惊艳所有人！”
　　话是没毛病的，经典的鸡汤理论，假大空讲一堆，然后抛出期望。
　　【哈哈哈哈哈，教育界经久不息的万能套话：积累经验、总结错误】
　　【别说了，已经开始痛了，道理我都懂……】
　　赵金宝上了半年五年级，明显没有以前好骗了，干笑两声，选择绕过这个话题。
　　他看向尹瑜手里的相机，瞪圆了眼睛，好奇道：“小尹哥哥，你是要去给张叔拍照片吗？”
　　【6，路过的小孩儿都知道尹哥和园长是一对儿】
　　【楼上，你是会磕的，跟你混[点赞]】
　　“不是，哥哥现在正在直播。”尹瑜举起相机给他示意，“你应该知道直播吧？”
　　“直播？”他眨眨眼，突然兴奋起来，“那种游戏直播吗？就是操作特别厉害，唰唰唰放大招的那种！”
　　“额，差不多？”尹瑜心想，看来这小子最近迷上了游戏，“行了，先不聊了，哥哥先去工作，你好好写作业，我下午过来找你玩，好不好？”
　　“好啊，”一听到“玩”，赵金宝眼里就亮晶晶的，“小尹哥哥，你玩蛋吗？你技术好不？跟我组队吧！”
　　“蛋？”尹瑜反应了两秒，应该指的是最近挺火的蛋仔游戏，他们宿舍陈大凯就老玩这个，玩得可溜了，“我不玩这个，但我认识一个哥哥，他玩得特别厉害，等会儿推给你好不好？”
　　“好好好！”赵金宝眼睛里简直能冒出星星来。
　　“行，回去赶紧写作业啊，别偷懒，不然你爸知道了肯定不让你玩手机，”尹瑜拍拍他，“快去吧。”
　　尹瑜跟金宝聊天的时候没把他拍进去，镜头一直朝向地面，因此直播间的一群人被迫看了半天地板。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赵金宝一走，尹瑜忙把镜头举起来，“同事家的小孩，好久没见了。”
　　【好了，别想扯开话题，先交代你怎么知道小江园长起床时间这件事吧（微笑）】
　　【今天你不给个正儿八经的答复，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微笑）】
　　“……哈哈，哈哈，”尹瑜笑了两声，张望一圈四周，然后指向不远处叶子没剩一片的秃头老树，“哎呀你们看那棵树，叶子长得真好——”


第111章 太中二了吧
　　【完求，人傻了】
　　【……你看着那枯树叉子再说一遍？】
　　【不管，他慌了，没有表态就是肯定】
　　【人家隐私不想说就不说呗，弹幕某些人过分了啊】
　　尹瑜没看弹幕，微信弹出几条新消息。
　　【你在哪儿，我下楼了】是张灵江发来的。
　　【动物园右边那条路，刚走没两步。】尹瑜回道。
　　“小江园长忙完了，”他抬头对观众道，“你们想先看什么？”
　　【嗨宝贝，妈妈来啦~[玫瑰][爱心]】
　　一条华丽弹幕划了过去，炫彩加粗彩虹特效，在一众弹幕中特别醒目。
　　因为太过独特，尹瑜注意到了这位用户的昵称——“支持亲亲宝贝儿子”
　　弹幕也有人关注到了刚才那位用户。
　　【哈哈哈哈哈姐妹牛逼！】
　　【太炫了哈哈哈哈哈，第一次见妈妈粉哈哈哈哈哈哈乐死我了】
　　【我靠，这个特效需要氪多少金才能获得啊？[石化]】
　　【竟然是位富婆姐妹，失敬失敬[抱拳][抱拳]】
　　尹瑜还来得及再说什么，他直播间的屏幕就被刷礼物的特效占满了，一个连着一个，看得人眼花缭乱。
　　[王冠X20]
　　[仙境X20]
　　[跑车X20]
　　这些刷的都是系统里最贵的礼物，尹瑜直播的次数不多，哪里见过这场面，惊得都结巴了：“停、停停停！不要再刷了。”
　　再有钱也不是这种霍霍法儿啊，这跟扔钱有什么区别？
　　粗略一估，刚才“支持亲亲宝贝儿子”至少刷了十万。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被这位网友的豪气惊到了，半晌屏幕都没飘出一个弹幕来。
　　“这位……‘支持亲亲宝贝儿子’朋友，”尹瑜那几个字念的有些艰难，“请不要激情消费，冷静、冷静。”
　　尹瑜怀疑对方很有可能是未成年人，这种孩子用父母的钱给女主播打赏几十万的新闻在前几年也屡见不鲜，现在直播平台也专门因为这种情况设立了未成年打赏撤回的服务。
　　“尹瑜。”身后有人喊他。
　　“哎，”尹瑜扭头，暂且把打赏的事放在一边，笑道，“来啦。”
　　张灵江穿了一件白色长羽绒，下巴藏在高领后面，偏长的头发遮住眉梢，面含微笑，整个人看起来气质很温和。
　　【哇，园长今天好漂亮】
　　【我老婆我老婆我老婆我老婆我老婆我老婆我老婆！！（已疯勿扰）】
　　【这谁看了能和几个月前的园长联系起来……一个美女一个硬汉，爱情的力量真可怕】
　　【楼上！撤回你的话！！张哥猛男一米八！浑身肌肉顶呱呱！】
　　“嗯，来晚了，有点事耽搁了一下。”张灵江笑笑，对镜头打了个招呼，“嗨，大家好，好久不见啦。”
　　他现在营业越来越自然了。
　　“嗯？你们都在刷什么？”他一露脸，弹幕突然变得很热闹。张灵江定睛一看，满屏说的都是同一件事——尹哥怎么知道你的起床时间啊！！
　　尹瑜就算不看也知道弹幕那群人发了什么，在屏幕外挤眉弄眼，做口型道：“说漏嘴啦！”
　　“哈哈哈哈，”张灵江笑了两声，扯起谎来特别自然，磕巴都没打一下，“我发过去激励他的啊。你们尹哥昨天刚放假，跟我说想睡懒觉，我直接以身作则，让他看看老板是几点起来上班，让他对自己偷懒的行为感到羞耻。”
　　这脑子，转的比尹瑜快多了。后者站在一旁，心服口服地给他竖大拇指。
　　聊完这个话题，张灵江扭头，注意到尹瑜拿着相机的手。他没戴手套，寒风料峭，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冻的发红。
　　“给我吧，拿了多久了，手都冻红了。”张灵江伸手要去拿他手里的相机，“没带手套？”
　　“早上出门急，忘了。”尹瑜也没客气，把相机递给他。他的确冻得慌，自己双手交叠哈了口气，然后互相搓了搓，“我路上还碰见金宝来着，小孩子长真快，我都快不认识他了。”
　　“对啊，现在还是小学，上了初中才是，一天一个样儿。”张灵江点头道，接着对直播间道，“先去哪儿？你们说吧，今天你们是主角，听你们的。”
　　不出意料，呼声最大的是刚出生的小狮子。
　　“哈哈，你们不知道，昨天美娟生宝宝的时候，我们小江园长可厉害了。”尹瑜扭头看张灵江，笑问，“这个可以说吗？”
　　“说说说，有啥不能说的。”张灵江笑。
　　得到首肯后，尹瑜连讲带比划、绘声绘色地给众人描述了一通张灵江是如何如神兵出世一般，在美娟痛苦难产，众人都踌躇不敢上前之时，不惧危险冲进去给狮子接生，最终合力拯救了一个小生命的故事。
　　张灵江刚开始听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微笑的，可尹瑜越说，他表情中的疑惑就越重。
　　尹瑜说的这人是谁啊？他吗？
　　就在尹瑜讲那在鬼门关内走过一遭的小老四在众人的努力下最终活了过来，园长如同《狮子王》抱辛巴的姿势双手举起它的时候，张灵江终于忍不住了，
　　“打住打住！”张灵江好笑道，“其他的就算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诞生在动物园里的生命，由我来守护！’这种话，也太中二了吧。”
　　“哎呀，不重要不重要，这叫适当的戏剧化，”尹瑜摆手道，“还有这句话哪里中二了？多帅啊！我特意给你加的呢。”
　　尹瑜眼神真挚，张灵江一时也分不清他是在逗自己还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第112章 拒绝同窝霸凌
　　他们先到了美娟的隔离区，它现在跟自己的三个孩子住在一起，现在天气较冷，一家四口享受着专属空调和丰富的月子餐。
　　部分动物园会为了提高幼崽存活率，把出生的宝宝直接从妈妈身边带走，全程人工哺育长大。
　　但张灵江还是偏向自然养育，他不想过度干预它们的成长过程，而且美娟也不是第一次当妈妈了，照顾起孩子来还是比较得心应手的，有的母狮当妈妈之后，可能会对出生的幼崽不管不顾，甚至会吃掉自己的孩子，但美娟完全没有那种情况。
　　它的母性很强，平时行动也很小心，从来没有出现过压到幼崽的现象。有时饲养员离它的孩子过近，都会得到它的咆哮警告。
　　等张灵江和尹瑜到的时候，美娟正侧躺在地上，肚皮上趴着两只正在吃奶的小崽子，还有一只在它尾巴附近，像是找不到母亲乳头的位置，正扑通着自己短短的四肢，焦急地嗷嗷叫唤。
　　张灵江笑了笑，然后侧对镜头道，“这是我们动物园的美娟，阿瑟的老婆，昨天正式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妈妈。”
　　美娟见张灵江来看它，当即伸出爪子把肚子上的老大和皎皎扒拉下去，起身朝张灵江走来。
　　可怜两只小家伙，炫奶炫到一半突然被掀了饭桌，也跟小老二一起，仰起头大喊抗议，整个房间顿时热闹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把孩子委屈的，嗷嗷哭啊】
　　【看出来了，孩子没园长重要[狗头]】
　　【有母爱，但不多[笑哭][笑哭]】
　　美娟清空存货后，肚子瘪了下去，整头狮子看起来都清瘦了许多，被撑大的肚皮就像空荡荡的水袋一样，坠在腹下，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
　　【啊啊啊看我大美都憔悴了，心疼死，生孩子肯定累坏了，园长多给它吃点好的】
　　【附议，多加餐】
　　【心疼，等会儿我就挨个给动物园的视频投币，资助几个罐头钱，希望快快恢复[爱心]】
　　张灵江见它过来，贴着铁栏蹲下。美娟直直地走到他身旁，来回转圈地走着蹭他，向来清透温柔的浅褐色双眼中多了几分疲惫，看来也是被这三只小家伙折磨的不轻。
　　“怎么过来了，”张灵江笑笑，看了一眼它身后吱哇乱叫的小狮子，然后伸手从它的脑门一路摸到鼻子尖，“带孩子累了？”
　　美娟闭上眼，耳朵甩了甩。
　　“美娟昨天生了四只小狮子，”尹瑜把镜头移向满地乱爬的小狮子，介绍道，“其中小老四是园长亲自接生的，因为美娟最后有些难产，它的体质是这四个中最弱的，现在正待在幼崽哺育室，接受二十四小时人工监护。”
　　人类向来无法抗拒毛茸茸的动物幼崽，特别是这种刚出生没多久，眼睛都没有睁开，细软的绒毛在光下像是在发光一样。浑身皮肤粉嫩嫩的，尤其是伸展四肢，张开嘴打哈欠的时候，隔着屏幕好像都能闻到独特的奶味儿，又香又臭。
　　【啊啊啊啊啊宝宝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姨姨今晚就夜闯泰勒，把小宝贝带回家！】
　　【被狠狠击中谁懂……（捂心口倒地）（嘴角溢血）（抽搐）】
　　【前面的，银手镯警告】
　　【呜呜呜呜可是真的好可爱，下辈子养一只过过瘾】
　　【竟然还有白色的小狮子，哇，好神奇】
　　“个头最大的老大，最小的是老二，那只白色的是老三。老三是四只中唯一的小妹妹，园长昨天给它起了名字，”尹瑜笑笑，提议道，“无奖竞猜，你们猜叫啥。”
　　一说猜名字，观众顿时来劲了。猜什么的都有，其中频率最高的就是“小白”，还有叫“美美”、“旺财”的。
　　【我是老粉我来！按照以往园长起名的习惯，老三叫“一身白”！】
　　【哈哈哈哈哈哈一身白的那个牛[点赞]】
　　【我觉得叫白月光也挺好听的】
　　【不对吧，这次肯定是反套路的……不然不会平白无故让我们猜[沉思]】
　　其实这么名字很好猜，从老三的白毛发散思维到月光，而“皎”是形容月光之白的热频词，弹幕猜了一轮下来，还真有几个猜对的。
　　“哈哈哈哈你们那些叫阿黄的怎么想的，”尹瑜笑道，“也看到好几个朋友猜对了，老三叫皎皎，月光‘皎洁’的皎。”
　　就在尹瑜低头互动的空，张灵江已经打开了笼舍的门，扭头招呼尹瑜：“快进来。”
　　为了帮助美娟身体恢复，张灵江昨晚躺上床后还专门搜了一下狮子按摩手法。他虽然从他老妈那里学了一点人体穴位，但本人学艺不精，放到狮子身上就不会了。可惜的是，或许是问题过于刁钻的原因，搜了半天也没搜出个结果来，多少有点难为百度了。
　　“美娟，来。”张灵江蹲在来，召唤孩子似的拍拍手，“按摩时间到。”
　　张灵江对于按摩的兴致很高，美娟也任由他胡闹，四脚朝天地让他折腾自己松弛的肚皮，它则放松地舔舐清理自己的爪子，享受着难得没有幼崽打扰的时光。
　　尹瑜在一旁挨个摸了摸小狮子的肚皮，除了身体瘦小的老二，其他两只肚子都鼓囊囊的，像充满气的皮球，显然是吃饱了，但还是哼哼唧唧地哭着要奶喝。
　　“不可以，不能再吃。”尹瑜蹲在两只小崽子面前，严肃教育道，“要照顾兄弟姐妹，你，老大，不可以仗着个头大欺负弟弟，至于皎皎……”
　　他刚要说话，就看到皎皎张大嘴巴，把老二的尾巴含进嘴里，使足劲就开吸。后者哭声更大了，前爪求助向前扒拉，后脚不停蹬在皎皎脸上，试图把这个小恶魔打跑。
　　“皎皎！”尹瑜忙把老二的尾巴解救出来，单手抱起霸凌老哥的皎皎，单独教育道，“不要嘬你二哥的尾巴，那不是吃的。”
　　张灵江听得好笑，一边按摩一边道：“它那么小，能听懂吗？”
　　尹瑜摇头，正色道：“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哈哈哈哈哈神他妈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皎皎好凶哦哈哈哈哈，在尹哥手里也不老实，拳打脚踢的】
　　【小恶魔娇蛮妹妹和小可怜哭包哥哥，我开始兴奋了！】
　　【靠，再一次感慨，美娟的性格真的好好，孩子都让人碰，一般母狮生完崽子连伴侣都不让靠近的】
　　【楼上，不是美娟性格好，它分人。那可是园长啊，救过它命的】
　　【之前美娟怀孕隔离，阿瑟在铁网外想见它，美娟都是直接激情开喷的[笑哭][笑哭]】
　　【阿瑟——虚假的狮王，真实的老婆奴】


第113章 你怎么来了
　　尹瑜把老大和皎皎放进窝里，抱着老二走了过来。
　　“老二没吃上奶，给它开个小灶。”他道。
　　“行，”张灵江接过老二，摸摸它的肚子，果然是瘪的。把它放在美娟奶头附近后，本来哭累了不怎么动弹的老二突然精神起来，摇头晃脑地开始寻找干饭的地点，找准后就连忙埋头猛吸，生怕别人抢了它似的。
　　等小老二吃饱后，美娟慢悠悠地舔它的屁股，老二哼唧着，在妈妈的帮助下排出一些尿液。
　　幼崽的神经发育不完善，无法完成自主排便，通常需要外界刺激才能完成。
　　在吃饱喝足之后，老二在美娟腹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四仰八叉地躺下，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咂了咂嘴，然后缓缓进入梦乡。
　　“睡着了？”尹瑜用食指轻轻戳了戳它软绵绵的肚皮，“刚才还活蹦乱跳的。”
　　“小朋友嘛，睡眠时间长。”张灵江轻手轻脚地把老二也抱回去，放到窝里。
　　窝里老大和皎皎也静悄悄地睡着了，张灵江移窝的动作没有打扰到小家伙们的睡眠，只有皎皎轻轻动了动爪子，吓得张灵江停住屏息，直到发现它没有后续动作后才放松下来。
　　这三小只醒的时候打个不停，睡着后却格外亲热，你抱我胳膊，我枕你大腿，看起来可爱极了。
　　三只小狮子同框难得和谐，尹瑜忍不住在那蹲着拍了好一会儿，美娟好奇地凑过来，嗅闻他手上的黑盒子。
　　虽然经常见两脚兽手里拿着这个东西，但它并不是很清楚这个黑盒子的用处。
　　尹瑜笑笑，把镜头转向美娟，后者缩了缩脑袋，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又探过鼻尖试探性的触碰。
　　【啊啊啊，美娟亲我了！】
　　【它亲我，它一定喜欢我！它想跟我回家！！】
　　【楼上，晋盘广听[狗头]】
　　【哎呀～～瞧瞧这小嘴儿，这小胡子，这小鼻子，生来就是要被网上的姨姨亲烂的桀桀桀！！】
　　【还亲烂捏，人家大美先把你一口炫咯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为什么能发石矶娘娘语音啊！满脑袋都是魔性的声音！】
　　“别跑，还没按摩完呢。”张灵江从后面走过来，抓住美娟的尾巴，把它拉回来，“就算是二胎也不能不做产后护理，来来来，接着躺下。”
　　【小江园长好像老妈子】
　　【园长：为不听话的宝妈操碎了心。】
　　美娟满脸无奈地躺在地上，张灵江在一侧坐下，两只手在美娟松垮的肚皮上揉刮。
　　尹瑜拿着相机站在旁边，嘴角带着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弧度，目不转睛地盯着监视器里张灵江的身影。
　　如此热切的注视，张灵江不可能不察觉到。
　　他勾唇笑了笑，低头继续自己的动作。
　　【突然好安静哦】
　　【嗯 还挺不习惯】
　　【……大家有没有感觉气氛怪怪的？】有人道。
　　不是沉默到令人感到难堪的氛围，而是那种、暗流涌动的，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唇角舌燥的感觉。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就跟我跟我闺蜜和她男朋友出去逛街一样的感觉[捂脸][捂脸]】
　　【[炫彩特效]小张真有爱心[玫瑰][玫瑰]】
　　屏幕中又飘过一串炫彩特效弹幕，正是之前那位“支持亲亲宝贝儿子”，紧接着又是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礼物打赏。
　　【大佬好手笔[点赞]】
　　【膜拜豪姐】
　　【接暴富[双手合十]】
　　“……”尹瑜无奈笑了笑，他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猜测，这句称呼更加坐实了。“妈，你怎么来了。”
　　此言一出，直播间都惊呆了。
　　【？？？？】
　　【谁？谁妈？】
　　【我靠，那是尹哥的亲妈？！】


第114章 第一印象
　　“你妈妈？”张灵江闻言抬头，“阿姨也来了？”
　　“嗯，”尹瑜把镜头调向自己，看向张灵江，“打个招呼吗？”
　　“啊…”张灵江眨了眨眼，突然有些紧张。
　　虽然已经在镜头前直播了这么长时间，按说自己什么样，尹瑜的妈妈应该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紧张。
　　担心自己不够好，担心对方对自己不满意。
　　说起来，他还没有正式见过尹瑜的家里人，不清楚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心里七上八下的。但看到尹瑜望向自己时，那双含着期待和欢喜的眼睛，他突然心里就觉得踏实了。
　　“嗯。”张灵江点点头。
　　尹瑜嘿嘿一笑，举着相机走到他旁边，蹲下：“嗨，老妈。”
　　张灵江也腾出一只手挥了挥，笑容难得有些腼腆：“阿姨好。”
　　【[炫彩特效]哎呀好好好，没事儿啊，阿姨就是随便看看，你们动物园工作还蛮辛苦的嘞】
　　【[炫彩特效]尹老二，平时多帮助人家知道不，别总耍脾气】
　　尹老二是尹瑜小时候的外号之一，因为排行老二，这样叫起来方便，不过这个称呼一般使用的频率很低。
　　“我哪有总耍脾气，我很懂事的，”尹瑜辩驳道，转头寻求张灵江的支持，“你说是不？”
　　“对对对。”张灵江闭眼狂点头。
　　因为是直播间，不方便说太私密的家里话，双方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就截止了话头。
　　直播间的观众还停留在震惊里。
　　【我靠，还真是尹哥亲妈】
　　【她刚才打赏了起码有十几万吧……原来尹哥家里还这么有钱吗？我一直以为尹哥是勤工俭学[痛哭]】
　　【我靠真的假的？尹哥三次元很低调的，基本没见过他买名牌】
　　【有没有可能……人家穿的是私人订制……不屑于买名牌[石化][石化]】
　　【同尹哥校友，他在校追求者很多，但没听说过成功的[捂脸]】
　　【豪门少爷啊这是，卧槽】
　　眼看弹幕越来越离谱，尹瑜连忙打断：“好了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还‘少爷’呢，不要随便划分阶层，不都是人吗。”
　　【小江园长看来早就知道啊，一点反应都没有[笑哭]】
　　“嗯？”张灵江突然被cue到，“嗯，我确实之前就知道。”
　　张灵江看了看弹幕：“我跟他怎么认识的？你们都好奇这个问题啊？”他扭头看了看熟睡的小狮子，美娟的按摩服务也差不多了，于是揉了揉大狮子头，起身。“出去聊，别吵小孩子睡觉。”
　　走出隔离区，他才继续道：“很简单的事情啊，当时我们在招聘软件上找员工，然后他投了简历，面试成功后就留下来工作了。”
　　“知道他家里有钱是认识挺长一段时间之后了，不过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张灵江笑着跟尹瑜对视一眼，“你们尹哥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特别乖的小孩儿，你说什么都‘嗯嗯’点头，走哪跟哪，还挺可爱的。”
　　“哈哈哈哈哈哈，怎么是可爱啊，”尹瑜笑道，“竟然不是帅么？”
　　【噗，尹哥，帅而自知的男人】
　　“帅啊，当然帅，又高又帅的一小伙。”张灵江道，“说到这儿了，你对我第一印象是什么？”
　　想起自己当时见到“张灵江”这个名字产生的联想，尹瑜有点心虚地挠了挠脸，没开口。
　　尹瑜不沉默还好，一沉默张灵江就觉得这件事自己非知道不可。“嗯？”
　　“好吧，我坦白。”尹瑜眼睛一闭，“其实我当时看到你的名字还以为是一个中年啤酒肚地中海油腻男但是当我真看到你的时候才发现你是一个特别帅特别年轻特别好的、园长。”
　　这么多的字一口气下来，他差点没背过气去。
　　“……”听完他的话，张灵江看起来像是思考了一会儿，但显然没有思考出结果，“我的名字很难听吗？？”
　　“绝对没有。”尹瑜举起三指，正色道，“你的名字很好听，是我的问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尹哥你哈哈哈，让你说你就说实话啊！孩子真老实】
　　【救命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会联想到中年油腻男】


第115章 世界会平等的惩罚每一个剥夺人类摸鱼权的人
　　任谁得知自己的名字会引起这样的联想都会在意，更何况这话还是自己男朋友说出来的。张灵江无意识咬着下唇，又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这事儿还挺好笑，于是小声笑了两声。
　　谁又能想到，中年秃头老板后来竟然成了他的男朋友。这奇妙的发展。
　　而尹瑜听了他的笑，莫名从那笑声中品出三分讥讽、三分杀意和四分凉薄来。
　　他怕自己今晚回家后没好果子吃，连忙上前两步走到张灵江身边，左手把着镜头，右手用拇指和食指轻轻夹住张灵江的袖口。
　　“？这个动作的讨好意味过于明显，张灵江投来一个带着些疑惑的眼神。
　　尹瑜瞪着无辜双眼，好像自己什么都没干似的，右手的其他手指却探到张灵江掌心，轻轻搔了搔。
　　“你干嘛？”张灵江被痒得发笑，望向尹瑜的眼睛，同时手指回扣，抓住那几根作祟的指头。他声音很低，几乎用的是气音，语气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嗔怪。
　　【？？？什么动静？？你俩在干嘛？】
　　【园长说什么了？我没听清[爆哭]】
　　【好像是“你干嘛”？？声音太小，我也不确定】
　　【尹哥，你、你不要对园长动手动脚的！加我一个！！】
　　【我靠我靠我靠，园长这语气，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俩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
　　【已被南桐吓晕】
　　【镜头！你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给我转到园长和尹哥那边，放大！放大！！】
　　见张灵江确实没有生气的样子，尹瑜才敢放开呲牙乐。
　　“没事，”他低头到张灵江耳侧，小声道，“就是怕你生气。”
　　呼吸的白雾打在耳廓，激起张灵江半身鸡皮疙瘩。尹瑜右手的手指顺势挤入他的每个指缝，掌心的每寸纹路都紧紧相贴。
　　“……我可没那么小气。”张灵江转头，缓缓道。
　　尹瑜笑了笑，没有指出对方发红的脸颊。
　　等他们走到员工宿舍，刚走进大门，就听见楼道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走进一看，好几个眼熟的员工都挤在一间宿舍门前，你扒着我，我压着你，透过宿舍门上一块小小的玻璃看着里面的情况。
　　几人看得极为投入，就连张灵江和尹瑜两人的靠近都没有察觉。
　　“你们干什么呢？”张灵江的询问好像平地炸起惊雷，吓得几人一激灵，差点没原地蹦起来。
　　“哎呀，这不是园长和尹哥吗？好巧，你们怎么也在这儿？”董钰珍嘿嘿笑起来，脸上带着几分偷懒被抓包的尴尬和心虚。
　　“哈哈哈哈哈，”陆绵尬笑几声，默默从门口退开，“好巧、好巧。”
　　还有两三个员工早在董钰珍开口之前就连忙低头溜了。
　　“你们就算了，”张灵江无奈地低头，对小孩道，“你怎么也在这儿？作业写完了还是不怕你爹揍你了？”
　　“嘿嘿。”金宝抬头憨笑两声，抓住他衣角开始扭，妄图撒娇，“你别告诉他嘛。张叔，啊不，小张哥哥，你对我最好了~”
　　这招式放在暑假的时候或许还好使，但赵金宝现在已经成了半大的小伙子，都快赶上张灵江胸口高了，撒娇的功效就大打折扣，甚至看起来有几分辣眼。
　　尹瑜越看他那双抓着张灵江衣服的手越不顺眼，最后没忍住，上前把他的手扒拉下来：“撒手撒手。刚才哥哥跟你怎么说好的？是不是写完作业下午我去找你玩，还给你推玩蛋仔很厉害的哥哥？你现在作业写完了吗？今天的任务完成了么？”
　　金宝没说话，但表情已经回答了一切。眼看小孩受了责备，董钰珍忙上前一步，挺身而出道：“是我叫他来看小狮子的，你们别怪他，要怪怪我好了。”
　　“珍珍姐姐……”金宝感动地看向她。董钰珍此时在赵金宝眼里就跟动画片里拯救世界于水火的英雄一样，两只眼睛泪汪汪，与她深情对望。
　　“金宝，别怕，”被如此目光注视着，董钰珍顿时觉得自己心里的底气足了几分，眼神坚定道，“姐姐保护你。”
　　“噗，”张灵江被两人的戏码逗笑了，肩膀撞了撞尹瑜的，“听到没，咱俩成大反派了。”
　　“听得可清楚了。”尹瑜桀桀道，“大反派就要做大反派的事情。听好了，这位小屁孩，回去写作业，这位大姐，回去逗猫。”
　　对于陆绵，尹瑜不是很熟，就没有对她开玩笑，张灵江随即接道：“这位单身狗，回去遛鸟。”
　　每人一个萝卜一个坑，安排的妥妥当当。
　　“你叫谁是大姐呢！”董钰珍扑过来，不轻不重地拍了尹瑜两巴掌。
　　“园长——”
　　尹瑜挨了打，扭头就靠在张灵江身上，一反刚才的嚣张跋扈，整个人比那西湖边的柳还娇，“董姐打我……”
　　“……”董钰珍扭头，满脸不忍直视。“你懂我的感觉了吧？”她对陆绵道。
　　“嗯。”陆绵点点头，捂着嘴，赶紧把脸上刚冒出头的笑憋回去。
　　“好了，不闹了。”张灵江一手揽着尹瑜的肩膀，一手虚扶着他的腰，好心情的哈哈道。
　　揩油的感觉还挺好，在尹瑜起身之前，张灵江趁机在他头上搓了几下，可能是冬季太过干燥的原因，这两下竟然把静电给搓出来了。
　　尹瑜的头发根根直立，个顶个的独立自强，这倒当真是“怒发冲冠”了。四人围着他的新发型，笑到几乎崩溃。
　　“来，让大家看看尹哥的爆炸头。”张灵江把相机从尹瑜手里接过来，把镜头对向他。
　　尹瑜捂住脸，无助得就像被恶霸调戏的良家妇女。
　　网友的反应更加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反派，你刚才桀桀桀的时候有没有想到现在呢？】
　　【世界会平等的惩罚每一个剥夺人类摸鱼权的人。一个上班上课都会摸鱼的人再坏又能坏到哪去？这就是我的善恶观，鱼门永存[双手合十][双手合十]】
　　【哟，这不小尹吗？（上下打量）几天不见换新发型了？（挑眉，大小眼）（单手插兜）（噘嘴吹口哨）】
　　【哈哈哈楼上！你画面感有点过于强了！引起强烈不适，叉出去（雾）】
　　在众人的注视下，尹瑜顶着爆炸头，一手摸墙，一手摸自己的头顶，这才把头发上的正负电荷导出去，成功拯救了自己的发型。
　　董钰珍几人刚才趴着的门就是被改造成幼崽哺育室的宿舍，透过窗户，小老四就躺在里面的恒温箱里，在暖灯下睡得不省狮事。
　　负责幼崽保育的有两位员工，一名白班，一名夜班，为了防止意外，他们都是二十四小时无间断地盯着它。
　　小老四被这里的工作人员起名为“小乐高”，虽然不知道具体取名的灵感是什么，但听起来还挺好听的。


第116章 这可是正经科普
　　哺育室内是恒温的28℃，一进去就能感觉到温暖的气息迎面而来。
　　小乐高现在比刚出生的时候好看多了，它跟它的两个哥哥一样，是深色毛发。
　　负责小乐高的保育员名叫马倩，她虽然刚来动物园工作没多久，但做事十分仔细周全，这才被临时调来帮忙。
　　“园长好，”见园长进来，马倩立即起身。她平时跟张灵江没什么机会接触，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年轻和没有经验，于是主动介绍道，“小乐高的情况现在已经稳定很多了，体温正常，从昨天到现在，进食和排泄的情况都很好。这是我们的记录，您要看看吗？”说着，她递上一个笔记本。
　　“唔。”张灵江接过笔记本，低头翻看。本子的记录很详细，包括喂食记录，时间都精准把控在分秒，还有小乐高每日的体重和体温。白净的纸面上用尺子画出一个整齐明了的表格，所有的数据变化一目了然。
　　“有心了。”张灵江把本子递给她，竖起大拇指。
　　得了夸奖，马倩只是微微一笑，一副不骄不躁的模样。
　　注意到尹瑜手里的摄像机，她问道：“现在是在拍摄视频吗？”虽然刚来不久，但她也对动物园的官方账号有些了解。
　　“对，”尹瑜把头从摄像头后面冒出来，“正在直播，没有拍脸，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了。”
　　“哦，没关系，我不介意这个，只是问问。”马倩笑笑。她长的并不好看，就像大多数普通姑娘一样，黄黑皮肤，有暗沉和痘印，眼下还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正好快到喂奶时间了，我现场演示一下？”她抬头，征求张灵江的意见。
　　“好啊。”张灵江笑着点点头。
　　金宝头一次见到活的小狮子，躲在张灵江的身后，又害怕又好奇地冒出脑袋，目不转睛地看在保育箱内扭动身体的小乐高。
　　马倩动作麻利地冲泡好奶粉，小乐高的奶瓶都是经过消毒的，为了防止小狮子敏感的肠胃受到刺激，奶粉的用量，冲泡的温度都要严格把控。
　　“每隔四个小时就要喂一次吗？”张灵江想起笔记本上的记录，问道。
　　“嗯，每过四个小时喂一次，晚上也是这样。”马倩点点头，打开保育箱的玻璃门。
　　“好辛苦。”董钰珍感叹道。
　　“还好啦，”马倩双手抱出小家伙，笑道，“跟小动物在一起嘛，还挺治愈的。”
　　小乐高被抱在怀里，粉嫩嫩的四只小爪子不安地扑腾，张开还没长牙的小嘴，一通猛狮咆哮，分不清是在威胁还是在卖萌。
　　马倩拿起奶瓶，晃了几滴在自己手背上，最后确认一遍温度，这才放进小乐高的嘴里。
　　【哇，小姐姐好仔细好温柔哦】
　　【一整晚都睡不好啊，每四个小时都要起来，好惨】
　　【拿钱干活，有什么好惨的？一个月工资说不定比你我都高，还是可怜可怜自己吧[挖鼻]】
　　【只有我觉得小乐高比他的哥哥姐姐都好看吗[偷笑]】
　　【真的欸，小乐高的眼睛一看就大，此处点名某皎小朋友哈哈】
　　【从小就是帅哥坯子，长大还了得，这不得迷死一群小母狮啊】
　　小乐高喝奶的速度很快，吨吨吨几乎能听到吞咽的声音。马倩担心它呛着，时刻留意着它的情况，在喝完后及时拿走奶瓶，并调整小乐高的姿势，给它拍奶嗝。
　　“给我抱着吧。”见马倩要放下小乐高去拿东西，张灵江主动道。
　　“好，”马倩小心地把小乐高放到张灵江胳膊窝里，提醒道，“它可能会蹬你。”
　　可能是因为张灵江刚才在美娟那里的原因，身上带了些小乐高熟悉的、来自母亲的味道，一到张灵江身上，它就紧紧用爪子勾住他的衣服，哼哼唧唧地供着脑袋，往张灵江胳膊与身子之间的缝隙钻。
　　“哈哈，你看它。”张灵江侧过身子给他们看。
　　尹瑜凑近一点：“皎皎眼睛要是有这一半大我就不发愁了。”
　　“没关系，小孩子总是会长的嘛。”董钰珍随口安慰道。虽然但是，她不知道从哪里看到过一篇科普，里面好像说眼睛不会随着身体的长大而变化。
　　马倩拿完东西回来，见一人一狮相处和谐，还有些惊奇：“它好粘你啊。”即使是她喂了小乐高一天，小乐高在她身上还是会不安挣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静过。
　　“刚从它妈妈那边过来，可能是闻到味道了。”张灵江笑笑，接着又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小乐高毛茸茸的小脑袋。
　　刚出生就和家人分离，独自待在玻璃温室里。这里虽然干净安全，但想来应该是没有其他三小只在地上互相打闹，滚成一团来的快乐。
　　“这样啊。”马倩拿了一根沾了温水的棉签和卫生纸，抱过小乐高后，用棉签摩擦它的小菊花，跟美娟舔小崽子们屁股的作用是一样的，刺激幼崽排泄。
　　尹瑜拍的很仔细，观众都能清晰地看到从小乐高腿间一滴滴冒出来的晶莹水珠，然后被卫生纸吸收，留下一块淡黄色的水印。
　　【……尹哥，这个就不用拍的这么细致吧[捂脸]】
　　【救，我竟然觉得挺可爱的，我是变态】
　　【哈哈哈哈哈哈孩子是一点面子都没有啊，竟然直播人家撒尿！】
　　【等小乐高长大，我去看它就说，姨姨以前可是见过你嘘嘘哦~】
　　【尹哥的恶趣味暴露了】
　　“你拍什么呢？”张灵江凑到镜头后面，见他的拍摄内容，多少也觉得尹瑜有些变态，似笑非笑地看他。
　　尹瑜本人则一本正经：“科普，这是科普。大家平时没机会见到这种画面，我是正儿八经的分享。”
　　这话倒是没错。可是谁家好人平常会想看小狮子嘘嘘啊，还是高清的！
　　小乐高的身子比起另外三只还是虚，排泄完后就困得不行，被马倩放回保育箱里睡觉了。
　　“按小乐高现在的情况，应该再过一个礼拜就可以回到它妈妈那边了。”走出保育室后，马倩对众人道。
　　“好，真是辛苦你了，还有那位值夜班的员工。”张灵江笑道，“月底给你们发红包。”
　　表扬什么都是虚的，还是给钱来的实在，马倩脸上的表情顿时鲜亮了不少：“谢谢园长！”这哪是园长啊，这分明是财神爷！
　　【靠，突然emo。我领导什么时候也能这样啊，我累死累活忙一宿要你口头表扬有个屌用，还不如给姐发奖金呢[爆哭]】
　　“接下来去看白月亮？”尹瑜看看弹幕。
　　自从前几期发布了白月亮的视频后，大部分观众都对白月亮的反响很好，都想看它的后续视频，大概是因为它身上特有的蠢萌气质。
　　后面陆绵和董钰珍正在跟马倩搭话，估计是想打好关系方便她们过来看小狮子。
　　“好啊，也不知道白月亮跟黑豹成了没。”尹瑜随口道。
　　【黑豹？动物园新来豹子了？】
　　【回楼上，黑豹是一只黑熊，好像是因为偷吃苞米被老乡打断腿，送到动物园来暂时休养的。】
　　【尹哥还在评论区发过黑豹脱毛裤的照片，哈哈哈哈哈哈那头熊看起来又凶又无助】
　　【[捂脸]偷吃被打断腿，听起来有点笨的可怜】


第117章 倒挂金钩与小苹果
　　如愿看完小狮子，金宝在两个姐姐的押送下被送回他老爸的房间写作业。
　　“下午来找我哦！”他回头对尹瑜呼道。
　　“记得记得，赶紧写作业，啊！”尹瑜回道。
　　【哈哈哈哈哈好可怜的弟弟】
　　【那一天，所有人都想起了被作业支配的恐惧】
　　【幸好我毕业了……泪目】
　　两人走到黑熊展馆，黑熊的外场是一片半开放山坡，有室内室外两个观赏平台。室内是隔着一层玻璃，室外则隔着围栏和深坑，可以防止黑熊爬出去，同时也防止游客误入场馆。
　　他们顺着大路走，到达的是室外观赏台。因为季节的原因，室外的植被并没有那么丰富，更多的是枯草和枝干，两坨黑乎乎的大家伙在这样的环境中非常显眼，几乎一眼就能看到。
　　此时白月亮正坐在地上，好像在抱着什么东西啃，而黑豹则是在爬树。
　　它爬树的位置正好在白月亮面前，或许是一直在野外生活的缘故，它爬起树来的动作十分轻快，爬到在分叉的枝干附近，甚至还能秀一段倒挂金钩上树。
　　白月亮一边吃一边抬头看它，黑豆似的眼睛里透露出几分仰慕。
　　黑豹显然对这样的目光十分受用，受到鼓舞一般，在树干上大肆展示自己的雄风，丝毫看不出来它的后腿刚做手术没多久。
　　“我的老天爷，”张灵江正好见到黑豹爬树秀操作的一幕，“春天还没到呢，黑豹这小子是要翻天啊？腿还没好呢就这么折腾，真就一点都不觉得疼。”
　　【黑豹：倒挂金钩！媳妇，哥帅吧？】
　　【真的好像那个求偶期的孔雀在开屏哈哈哈哈哈哈】
　　“黑豹！”张灵江冲它喊了一嗓子，“给我下来！”
　　后者听见声音，浑身一哆嗦，扭头循声望来。
　　【哈哈哈哈园长这么吓人吗？看把孩子吓的】
　　【园长的威压，熊在屋檐下，不得不怂】
　　察觉张灵江到来后，黑豹立马掉头，开始飞快下树。它腿上的毛还没长齐，只长出来一层黑色绒毛，比起周围凹陷了一截，看起来有些古怪。
　　黑豹下树后直直朝着白月亮走去，结果没控制好力道，本来是想贴贴，结果却把后者一头撞翻在地，翻了个跟头，手里饲养员给的小苹果也掉在地上，沾上了泥。
　　“啊！”白月亮像一团寻找平衡的毛球，奋力从地上爬起来，愤怒地冲它叫了一声。
　　黑豹也意识到自己自己做错了事，连忙从一旁的地上捡起掉落的小苹果，放到白月亮身边，企图得到原谅。
　　白月亮打小娇生惯养，对食物还是有些轻微洁癖的，掉在地上的基本不吃，于是看也没看黑豹捡回来的苹果，气哼哼地走开了。
　　“哦吼，”尹瑜看热闹不嫌事大，“吵架了。”
　　黑豹原地愣了一会儿，歪着熊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白月亮为什么生气，思考无果后，低头自己把剩下的半块苹果吃掉，然后屁颠屁颠接着找白月亮去了。
　　【舔熊啊，黑豹这是[狗头]】
　　【乡下忠犬糙汉x都市娇蛮小公主，我爱磕！多来点！！】
　　【什么都磕只会让我营养均衡[双手合十]】
　　“园长。”邓明泽正在配餐，听到园长喊黑豹的声音，从工作通道出来打招呼。他戴着蓝色口罩，身上穿着园内统一的墨绿色工作服。
　　“这位是负责黑熊展区的饲养员，邓师傅。”张灵江介绍道。
　　邓明泽从员工微信群里知道了园长今天直播的消息，刚想没有没有可能轮到自己这边呢，人就到了。
　　对于员工而言，这样的直播可能更像一次工作的汇报展示，就跟小时候老师不定时抽查默写一样。
　　“啊、啊，大家好。”邓明泽摁摁口罩的边缘，手在大腿面上紧张地搓了搓。
　　“没事，我们就是过来看看白月亮和黑豹。”又不是鬼子进村。张灵江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默默咽下后半句话。
　　“可能有部分朋友不太清楚，黑豹是在今年十二月下旬被送到我们动物园。当时因为山上下了大雪，找不到食物，黑豹下山后去老乡家里找食物，然后在老乡自卫的过程中不小心被打断了一条腿，现在做完手术正在我们动物园里养病，等它伤好以后会放归到野外。”张灵江道。
　　“有问为什么现在黑熊不冬眠的。”尹瑜念弹幕道。
　　“哦，是这样，”遇到自己会的问题，邓明泽找回状态，解释道，“在正常野外环境中，冬天的气候寒冷，难以找到食物，野外的黑熊会采用冬眠的形式来减少能量的消耗。但在我们动物园里，它们不缺少食物，兽舍里的气温也比较温暖，不会触发它们的冬眠机制。”
　　“现在天气冷了，它们一般不愿意出外场，只有在中午稍微暖和一点的时间段出来透透气。”邓明泽继续道。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左右，气温算是一天中比较暖和的时候。“我们去室内看看？能拍的清楚一点。”
　　“嗯，黑豹的腿怎么样了？”张灵江边走边问道。
　　“恢复的挺好的，我每天都给它喷药，正常走路时没有问题了。”邓明泽答道。
　　“刚才它还上树了，爬的挺好，压根看不出来腿受过伤。”张灵江笑了笑，“都给我吓一跳。”
　　自从黑豹跟白月亮合笼后，张灵江鲜少有空来熊馆看它们。
　　外场，白月亮和黑豹还在玩你追我赶的游戏，不过貌似只有黑豹一只熊是这么认为的。在白月亮看来，这可能是世上最烦的骚扰，它刚找到一个角落坐下晒太阳，黑豹就追过来，白月亮以为它也喜欢这块地方，忍痛割爱，把地方让给它后重新找了一块石头，屁股还没焐热呢，黑豹就又追过来了。
　　白月亮最后实在被弄烦了，干脆不在外面待了，扭头跑回兽舍。
　　回到兽舍，它一看见邓明泽和张灵江，就皱着眉，委屈巴巴地小声叫唤起来。
　　这是尹瑜头一次知道，原来一头熊还能做出这么丰富的面部表情。
　　“怎么了这是？”邓明泽不知道两头熊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刚才在里面给它们配餐，“委屈成这样，黑豹欺负你啦？”他伸手揉白月亮的脖子。
　　“黑豹刚把它手里的苹果撞到地上了，”张灵江笑道，“可能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邓明泽听到可能是这个原因，被逗得忍不住笑起来：“哎呦，把我大闺女的苹果撞掉了？这有嘛大不了的，再给你拿一块儿。”说完，他起身拿了半个切好的苹果过来，塞进白月亮手里，顺势拍了拍它的大脑袋。
　　重新拿到干净的苹果，白月亮这才舒展眉头，继续进行它未完成之啃苹果大业。
　　【哈哈哈哈哈白月亮还会皱眉，好可爱】
　　【邓师傅好宠哦，刚才说话的语气真的像哄自己的孩子一样】
　　【白月亮：男人只会影响姐干饭的速度】


第118章 没事吧？疼不疼？
　　追随着白月亮的脚步，黑豹也很快钻进了笼舍。
　　它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可能是运动量过大，伤口又开始疼了。
　　俗话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黑豹倒好，手术刚做完还没伤口还没愈合呢，就开始窜上爬下。
　　白月亮一看它进来，表情肉眼可见地烦躁起来，仗着黑豹不喜欢靠近人类，整头熊紧紧贴在围栏上，要不是体型不允许，估计都要从缝隙里钻出来了。
　　“闹脾气了。”邓明泽揉了揉它的大耳朵，无奈又宠溺道。
　　刚才在室外看不真切，现在凑近一看，黑豹伤口的愈合程度比张灵江预期的要好，手术的缝合线几乎看不到，估计用不了个把月就可以拆卸了。
　　“腿又伤着了？”张灵江蹲下，拍手尝试招呼黑豹，“黑豹，过来。”
　　邓明泽两只手给白月亮做着颈部按摩，扭头看向他这边：“黑豹很难叫。它野性还是大，不亲人，我每次上药都得用延长杆。”
　　“没事，我就试试。”张灵江笑笑，接着扭头叫它，还掺了几声自学的白月亮的叫声，出乎意料，原本警惕地蹲坐在墙角的黑豹竟然起身慢慢走了过来。
　　不止邓明泽震惊，张灵江本人也很意外。
　　“嚯，”尹瑜道，“你什么时候学了门外语？”
　　“真是神了。”邓明泽瞪大双眼，奇道。
　　黑豹走到张灵江身前半米，停下脚步开始嗅闻。黑熊的视力很差，素有“熊瞎子”一称，相对应的，它们的嗅觉和听力相当敏锐，隔着几百米就能闻到上风口猎物的味道。
　　“想想？咱们见过，你第一天来的时候。”张灵江见它情绪稳定，尝试把自己的手伸进去，让它熟悉自己的气味。
　　跟很多动物打交道的第一步通常都是这样的，路边遇到流浪狗也可以这样操作。如果它对你有兴趣，就会凑过来嗅闻，反之，如果它撇开脸或往后退，说明它此时对你是带有一定敌意的，这时就不能再逗弄它了，否则很有可能被来上一口。
　　黑豹瞪着黑豆大小的眼睛，凑上前用鼻子轻轻触碰张灵江的手。熊鼻子的触感比较粗糙干燥，只有靠近鼻孔的一圈是湿湿的。
　　黑豹还没嗅多久，突然熊躯一震，那双小眼猛地瞪大，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像受到极大的威胁似的，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接着后退两步，想后肢站立直立起身体，但受伤的右后腿让它的姿势只维持了一秒，然后就痛嚎一声倒了下去。
　　这番动静，不仅把在场众人吓了一跳，就连与世无争啃着苹果的白月亮也吓得一怔一怔的。
　　倒在地上以后，黑豹貌似也意识到自己在女神面前的举动实在有些丢面，于是假装无事的躺在地上，有模有样地开始整理自己杂乱的毛发。
　　白月亮扭头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出于好奇还是担心，它放下自己嘴巴里吃到一半的苹果，走过去绕着黑豹走了一圈，上下探头察看它的情况。
　　“好端端的，怎么了这是？”邓明泽摸不着头脑。
　　“可能是……闻到了狮子的味道？”张灵江也不确定，拉着尹瑜的手从地上起来，猜测道，“我刚从美娟那边过来，身上的味道有点杂。好了，我没事，放心。”最后一句是转头跟尹瑜说的。
　　刚才黑豹的动静结结实实吓到了尹瑜，他的第一反应是把距离黑豹最近的张灵江拉回来。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太多，直接拉着张灵江的衣服后领往后一扯，让后者摔了好大一个屁股蹲。
　　“没事吧没事吧？”尹瑜一边关切，一边自然地上手拍张灵江屁股上的灰，“疼不疼？”
　　“真没事，”张灵江笑笑，暗自揉了揉自己的尾巴骨，“就是吓到了，不疼。”
　　【……啧。（此评论虽然只有短短一个字，但语法严谨，用词精妙，朗朗上口，生动形象地表达了该作者对小情侣不顾大家死活当众秀恩爱的嫉愤与无奈，言简意赅，足以见该作者深厚的文学底蕴，加上句号收尾，苍劲有力，实在是画龙点睛之笔）】
　　【楼上，百年老梗永不过时】
　　【我靠那么大的黑熊突然吼起来真的吓死我了，手机差点甩出去】
　　【本次意外事件无人伤亡，除了小江园长的屁股[呲牙笑]】
　　【尹哥出手真快，园长坐到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哈哈哈哈哈哈】
　　【园长：那我还得谢谢你呗？】
　　邓明泽看看两人，他没多想什么，只是感叹现在的年轻小伙子感情就是好。
　　或许是忌惮于张灵江身上同为猎食者的气味，接下来，黑豹对张灵江的指示可谓是百依百顺，让过来就过来，让检查腿就检查腿，好不爽快。
　　“太能闹腾了。”张灵江摸完它的腿骨后，对邓明泽道，“减少点它的运动量吧，最近少让它出门，特别是爬树，盯着它一点。”
　　这大黑熊就跟不知道疼一样，这样的伤势要是换到白月亮身上，它估计得在熊舍哼哼唧唧躺上一个多月不动弹。但这小子，骨头上还订着钢板呢，就敢上蹿下跳，跟个没事熊一样。
　　这可能跟它之前在野外生存有关，野外的生存环境相当严苛，尤其是近现代，过度发展的人类城市进一步压缩了本就不富裕的野生动物生存空间，生存竞争越发激烈，不能忍受疼痛的熊在野外恐怕都活不到成年，因此才显得黑豹格外能忍疼。
　　“好嘞。”邓明泽朝他竖起大拇指，心服口服道，“牛啊，园长，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黑豹这种脾气的你也能拿下。”
　　张灵江哈哈着摆摆手：“狐假虎威，它只是怕我身上的狮子味儿。”
　　黑熊是典型的杂食性动物，可以这么说，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爬的土里长的，没有一个不在黑熊的食谱上。在财政还能支持的基础上，动物园给它们的配餐尽量做到营养涵盖丰富，一餐基本肉果蔬都有。
　　等邓明泽把两头熊今天的伙食端出来的时候，不少网友都直呼“吃的还没一头熊好”“不想努力了，想去动物园里当熊”。
　　“伙食真不错。”尹瑜感叹道。
　　这一盆看起来花样确实挺多，甚至还有几个现做的、香喷喷的窝头。白菜帮、胡萝卜、玉米棒子，几大块鸡胸肉，旁边还放着餐后小水果，乍一看，跟半成品沙拉似的。
　　“这一盆差不多十五公斤，一天两顿，这一顿量多一点。”邓明泽把食盆放进去，笑道，“它们可喜欢吃窝头了，每天我都求着食堂做饭的大妹子给我多留几个。”
　　说着，他搓搓头，像想起什么苦恼的事似的，“哎呀，那妹儿的脾气是真爆啊，自从知道我要窝头是给熊吃的，每次都恨不得用眼睛剜我两刀。”
　　“哈哈哈，”张灵江道，“王姐吗？她就那个脾气，嘴硬心软，其实心肠可好了。”
　　从吃相上，就能看出两头熊的性格大相径庭。白月亮是斯文优雅那类的，一个个拿起来慢慢吃，一块窝头能细嚼慢咽分好几口。黑豹则是一通埋头哐哐苦炫，风卷残云一般把食物以最快的速度塞进胃里。


第119章 你这个想法好变态啊
　　等黑豹把自己的食物吃干抹净之后，就开始眼巴巴看着白月亮盆里的，眼睛里的渴望几乎化为实质。
　　但它还是有一点绅士风度的，光是看，没有上手生抢。白月亮注意到它的视线，立刻抱紧手里的窝窝头，同时把用脚把食盆勾的离自己更近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护食】
　　【白宝：婉拒了哈[鼠鼠摆手]】
　　“它们俩感情相处怎么样了？”张灵江问邓明泽道。
　　“它俩除了刚来的几天不太熟，其他时候通常都待在一块儿，感情挺好的，也没有打过架什么的。今天这是吵架了，闹脾气呢。”邓明泽看了看背对着黑豹吃饭的白月亮，无奈地摇头笑笑。
　　直播间有不少人提出想看纯享版白月亮干饭，于是尹瑜干脆把相机用支架固定起来，摆在白月亮正对面。只是可惜没有一个小话筒，不然放在白月亮身边，咀嚼音能更清晰一点。
　　“现在好像挺流行宠物吃播的。”张灵江站在尹瑜旁边，看他调整镜头的角度。
　　“嗯，”尹瑜弯腰矫正位置，正耐心调整着，屁股上突然挨了不轻不重地一巴掌，“？”
　　邓明泽把黑豹的食盆拿出去清洗了，这里暂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尹瑜扭头去看罪魁祸首，后者若无其事地抱胸转移视线，察觉到尹瑜的视线，还回望过去，故作疑惑地挑眉。
　　“幼不幼稚啊你。”尹瑜压低嗓子扑过去，一手抓住他的腕子，一手绕到后面欲打他的屁股。“多大了还偷袭，嗯？”
　　张灵江瞬间笑了，扭着腰躲他的攻击，嘚瑟道：“打不着打不着。”
　　两人扭在一块挣扎几下，尹瑜的视线在那淡色的唇上停留几秒，突然问：“你今天没亲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张灵江会意，挑眉看他：“怎么，嫌弃啊？”
　　尹瑜笑了，回答他的，是消散在两人唇间、几乎模糊不清的“那倒没有”。
　　【？？我好像听到了其他的动静】
　　【俩人又在屏幕外说啥小话呢？太见外了，大声说！咱都一家人了怕啥】
　　【又没声音了，估计出去了】
　　【啊好饿，白宝吃的好香——[流口水]】
　　【已打开外卖软件[呲牙]】
　　【我就不一样了，我直接“妈——”】
　　这个时间、地点，怎么看都不是适合亲密的，直播还在进行，邓明泽随时可能进来，所以两人只是浅浅亲了几秒，简单的浅尝辄止，那感觉如同隔靴搔痒一般，更叫人心里发痒。
　　尹瑜过往的二十年没谈过恋爱，也没遇上过自己真正心动的人，一朝房子着火，那架势简直是不烧干不罢休。他感觉自己就像犯了皮肤饥渴症一样，无时无刻不想和对方贴在一起，只要长时间不见面就难受的抓心挠肝，浑身不自在。
　　但张灵江偏偏忙起来有时候一天都见不到人，现在放假了还好说，他上班自己能跟去。上学的那会儿尹瑜真是靠每天一个的电话续命，有时候还担心自己打的勤了会惹对方烦，显得自己很不成熟一样。
　　虽然两人在一块儿的时候经常幼稚地打闹，但实际上，尹瑜很怕张灵江觉得自己很幼稚。
　　年龄差是他们最大的鸿沟，在尹瑜还在校园里苦恼于成绩起伏的时候，张灵江已经在世界的另一端经历了很多精彩的故事，遇见了很多不可复制的人。这是他在未来用尽一切也无法弥补、无法超越的。
　　邓明泽洗完铁盆回来，两人借口出去透透气，走出熊舍。
　　离开了直播的收音范围，两人才得以正常音量交流。
　　“怎么了？”张灵江不清楚尹瑜情绪突然变得有些低落的缘由，“身体不舒服？”
　　“没。”尹瑜轻松地笑笑，开玩笑道，“就是想把你绑在我身边，哪也不去。”
　　有些心里话，往往只能用漫不经心的玩笑语气才能说出口。
　　这种想法显然十分危险，他要是真这样做，恐怕第二天就要以非法拘禁的罪名去局子里喝茶。
　　“行啊，”张灵江也笑，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随口附和道，“那你就得养我一辈子了。”
　　“我乐意啊。”尹瑜道。
　　听到他接了这么一句，张灵江才回过味来，瞪大眼扭头看他：“你不会是真心的吧？”
　　尹瑜本来是想深沉一下的，结果自己先没憋住，笑了出来：“好变态啊，这个想法。”
　　“尹瑜小同志，你的想法很危险啊，学法律先把自己学进去了？”张灵江边乐边揉他的脑袋，“为什么会这么想？”
　　“就，想跟你一直在一块儿……”这种话出口，尹瑜自己也觉得不大好意思，主动移开视线，下意识开始摩挲自己手指根上的戒指。
　　还等张灵江没开口，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提这件事了。
　　张灵江又不是属于他的物件，他首先是一个独立的人，之后才是自己的男朋友，有自己需要忙的事业再正常不过了。现在是动物园即将开园的繁忙准备期，他竟然还因为“男朋友陪自己的时间不够多”而在这里跟他胡说八道。
　　真是太愚蠢、太脑残了。
　　果然恋爱会使人降智这话是真的，前人诚不欺我。
　　“好了，我想好了，是我的问题。”他快速道，“这事就此翻篇吧。有点丢脸。”
　　张灵江被他态度转变之快逗笑了：“有什么好丢脸的？想让我的男朋友多陪陪我，很正常的情感需求啊。”
　　尹瑜眨眨眼：“你不觉得我幼稚，在无理取闹吗？”
　　“哎呦，”张灵江笑了，双手放在尹瑜脸颊两侧，揉了揉，“怎么会呢？‘被需要’是件很棒的事情。”
　　“最近动物园的事情确实很忙，可能我确实有些忽略了你的感受，”张灵江略微收起笑意，“我没什么恋爱经验，要是有什么让你别扭的地方，不要觉得没必要，再小的事也跟我说，好吗？”
　　“……”
　　张灵江自觉自己这话说的没有大的不妥之处，但尹瑜的表情着实让他怀疑自己刚才的话被抓住了漏洞。
　　“真的？”尹瑜的眼睛闪出奇怪的光。
　　张灵江被这样的视线注视，心中下意识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点头：“真的。”
　　“太好了，”尹瑜如释重负，笑道，“周末和我去买车吧！”
　　“？？”
　　张灵江失语。
　　这跟他刚才说的有半毛钱关系吗？！


第120章 他看起来比狮子还有可能吃人
　　动物园平静的一天，从解决狮群打架开始。
　　在得知当事狮双方伤的都不严重后，张灵江顶着一脸起床气赶到了动物园。
　　老头乐现在已经光荣下岗，尹瑜前不久拉着他换了车，虽然不是什么大几百万的豪车那么夸张，但也是不错的车型。他们两个在买之前做了不少功课，选的这一款算是性价比挺高的，性能方面压根不是老头乐能比的。
　　但此次的打架事件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一方不是大家熟悉的惯犯，而是嘟嘟。
　　意思就是，阿瑟跟它亲弟弟干起来了。
　　张灵江一听头更大了。
　　“估计是昨晚在宿舍里打的架，我早上来的时候它俩就已经挂伤了。”王煊皱着浓眉，“还没来记得看监控，我等会儿去查查。”
　　“嗯，辛苦。”张灵江揉了揉了脸，麻木道。
　　群体生活嘛，小打小闹是正常的。
　　王煊摇摇头，转身查监控去了。
　　阿瑟的脸上又多了好几道口子，它好像知道自己犯了错，拉着一张狮脸蹲坐在笼子旁，低着脑袋不说话。
　　嘟嘟受伤的部位是屁股，虽然看着吓人，皮开肉绽的，但实际上只是皮外伤。阿瑟下手还是有点分寸的。
　　两头坐起来都快赶上人高的狮子，就跟挨了批评的小孩一样，安静且怂地蹲坐在张灵江身旁。
　　“你俩，”张灵江伸出手指，挨个点点，嘴里的话憋了半天没憋出来，反而把自己气笑了，“出息了啊嘟嘟，都敢打你哥。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见嘟嘟被骂，阿瑟稍微抬头看张灵江，此举立刻吸引到了炮火。
　　“还有你，看什么看？打弟弟你就对了？说，为什么要打架？！”
　　张灵江的质问掷地有声，压根没有考虑到站在自己对面的是两头不会说人话的狮子。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接着默契地低头挨训。
　　别管说的对不对，听就完了。
　　杨锦锦片刻后也带着医药箱到了，她也刚来动物园不久，一上班得到消息就整理东西跑来这边。
　　“怎么了这是，”她从电动车上下来，见张灵江脸色气愤，“吵架了？”
　　“教育它俩呢。”张灵江气哼哼道。
　　“小尹呢，没来？”杨锦锦把医药箱放到地上。
　　“来了，”提起尹瑜，张灵江的表情才缓和一些，“坐在车里吃早饭呢，等会儿过来。”
　　那小子，明明早上困得要死，眼睛也睁不开，却还是挣扎着起床要跟自己去动物园上班。结果一上车手里举着早饭就睡着了，直到他把车开到停车场才重新睁开眼。
　　“嗯，”杨锦锦低头准备要用到的药品，随口问道，“它们怎么打架了，兄弟两感情不是很好吗？”
　　“我也不知道。”张灵江叹了口气，扭头看看尽力降低存在感的两头狮子，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另一侧，动物园门口。
　　赵国盛头疼地看着眼前的卷发中年妇女，耐心道：“大姐，我们动物园现在真不对外开放，你过段日子再来吧。”
　　大妈叉着腰，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没好气道：“我不是来你们这破地方玩的，我是来找人的。”
　　“那你找谁啊？”赵国盛问。
　　“我女儿！”大妈没耐心在门口跟一个保安耗，不管不顾往前走了几步，挥开赵国盛试图阻挡她的胳膊，警告道，“别碰我！你碰我我就躺地下你信不！？”
　　此话一出，赵国盛一时还真不敢把她怎么着，只得无奈拿出手机开始录像：“大姐，这是我的工作，你稍微配合一下。你说你女儿的名字，我帮你找，行不？”
　　“真的？”大妈半信半疑地看他一眼，然后说出了自己女儿的名字。
　　“董钰珍？”赵国盛对这个姑娘有印象，“行，我帮你给她打个电话。”
　　“欸别！”大妈一把摁住他的手机，力气之大，差点没把手机打掉。她瞪眼，满目警惕：“你想通风报信是不是？！”
　　“不是……”赵国盛本身就不善言辞，这下更是被整无语了。
　　“怎么了赵哥？”不远处新来的保安见这里像是遇到了麻烦，走过来询问道。
　　“没你的事！”大妈扭头冲他叫了一声。那保安脚步一顿，看了赵国盛一眼。
　　赵国盛摇摇头，示意自己还能应付。
　　“那你说吧，你想怎么做。”赵国盛后退两步，跟她隔开安全距离。
　　大妈原地想了想：“带我找你们这儿的领导。”
　　先从上面下手，让领导把自己女儿开了，这样那臭丫头就算再跟自己闹也是白费功夫。大妈这么想着，涂有鲜艳口红的嘴唇弯了弯。
　　对那边情况一无所知的张灵江拿着消毒棉花和喷雾钻进笼子里，摁着嘟嘟的屁股，又是消毒又是喷药，还得防着阿瑟过来捣乱，忙的焦头烂额。
　　大妈一直盯着赵国盛，不让他打任何电话和发送消息，生怕自己跑过来捉女儿的计划被他泄露。
　　赵国盛尝试路上与她攀谈，得知董钰珍是大妈家里唯一的孩子，从小就寄予厚望。孩子也争气，顺风顺水地一路读到了硕士，结果毕业后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放着好端端的铁饭碗不吃，跑来动物园里伺候畜生，也不知道脑子里怎么想的。
　　大妈越说越气，越说越觉得委屈，最后竟然眼泛泪光，吓得赵国盛一句话也不敢跟她说了。
　　赵国盛大概知道张灵江会在哪儿，早上的时候两人打过招呼，狮群那边打架了，张灵江多半现在正在那边处理狮群的事儿。
　　他的猜测是正确的，等两人到的时候，正赶上张灵江一只胳膊固定住阿瑟的大脑袋，一手拿着药瓶往它脸上滋，嘴里还没好气地骂着探头探脑的另一只：“嘟嘟，你给我边儿去，再捣乱我回头抽你！”
　　狮子的力气很大，想要压制住它们需要花费很大的功夫。短短的一会儿上药的功夫，张灵江已经累得满头是汗，表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凶神恶煞，看起来比狮子更有可能会吃人。
　　见此情形，大妈愣住了，本来路上心里盘算好的说法也忘的一干二净。
　　现在干动物园的……都这么猛了吗？
　　“这就是我们园长。”赵国盛对这种场面早见怪不怪，侧头木然对大妈介绍道。


第121章 不是钱的事儿
　　张灵江余光看到赵国盛带人过来，松开卡着阿瑟脑袋的胳膊，起身问：“怎么了？”
　　重获自由的阿瑟连忙从他身边逃也似的跑开，直到窜出十几步才敢回头看。
　　嘟嘟没跟在它哥身后，反而走到张灵江背后，歪着脑袋，跟园长一起看着笼外突然前来的陌生人。
　　“……”大妈被一人一狮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方才在赵国盛面前的强势气焰全无，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这位是董钰珍的妈妈，”赵国盛对张灵江道，“好像找你有点事。”
　　“董钰珍的妈妈？”张灵江觉得大妈莫名有点眼熟，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把药瓶隔着网眼放外面，伸手拍自己身上沾上的狮毛和灰，“不好意思啊，麻烦稍微等我一下，我出去跟你谈。”
　　嘟嘟被他身上拍下来的灰呛得低头打了个面目狰狞的喷嚏，伸出长而薄的红舌舔自己的鼻头。
　　安慰性的揉揉它的脑门，张灵江快步走出外场。
　　“那小姑娘是背着家里来动物园上班的，她妈想让她回老家工作。”等他走过来，赵国盛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张灵江点点头，心里大概理解了现在的情况。
　　董钰珍本身的情况他也清楚，高校硕士毕业生。普通家庭培养出这样一个高材生，应该也耗费了不少心血，肯定不甘心自己的孩子毕业后就来这种地方工作。
　　这里并没有贬低任何职业的意思，只是人之常情。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带来的落差。
　　“董钰珍知道她妈妈来了吗？”张灵江问。
　　“多半不知道。”赵国盛道，“她一直不让我联系别人，应该是不想让她女儿知道。”
　　两人身后，董钰珍的妈妈正低头回复着微信。群名“相亲相爱一家人”，是他们的家族群聊。
　　也正是因为这个群聊，她才得知自己女儿毕业后竟然没有去她托关系让她进入的公司，反而去了一个听起来就不体面的动物园工作。
　　亲戚刚把视频截屏发到群里说这是珍珍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绝对不可能”。
　　在这一众亲戚里，她的女儿从小就最优秀，不论是成绩排名还是录取院校，都甩了其他孩子一条街。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的女儿会一直优秀下去，让她在那些亲戚面前永远能昂首挺胸。只要她在聚会时装作无意谈起自己的女儿，提及她的近况，就能收获在场所有人艳羡的赞美和吹捧。
　　她女儿可是在国企上班，怎么可能出现在那种地方？
　　张灵江深呼吸两口气，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调整了一下表情，挂上礼貌客气的微笑后，上前与这位看起来不太好惹的大妈交谈。
　　“您好，董钰珍的母亲是吗？我是这里的园长，姓张，您喊我小张就行了。”他伸出右手，做出握手的姿态。
　　“哎呀，您太客气了，领导好领导好。”董妈妈身体微微前屈，双手握住张灵江的手，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
　　张灵江浑身都觉得不自在，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客气地对待过，更何况对方是个年纪比他大的长辈。
　　“我是董钰珍的妈妈，这段时间多谢你对我们家珍珍的照顾，她刚进社会不懂事，肯定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董妈妈缓了缓语速，终于引出了自己真正想说的话：“……您看，真不好意思，有个事儿我想跟您商量一下。”
　　张灵江腰弯的比她还低，招架不住地忙不迭道：“您说您说。”
　　“是这样，您应该也知道，我们家珍珍是A大毕业的硕士，这个学历条件嘛，还是相当不错的。我本来给她安排了一个我们老家那边的工作，本来是想着离家里近，女孩子嘛，就想让她在本地，不要跑太远，我们也好照顾她。”
　　“结果这丫头偷偷背着我们来您这儿工作了，还一直骗我……”董妈妈眨了眨眼，看向张灵江，“所以您看……您这边方不方便把她的职位取消掉？”
　　取消掉。说的还是委婉了。直白些讲，她就是想让张灵江直接把她的女儿开除。
　　她的表情也十分为难：“我知道这样做肯定不符合您这儿的规定，可您也稍微通融一下，可怜可怜我们为人父母的，都是为了孩子好。”
　　这一大通感情牌打下，态度卑微的好像张灵江不同意就没人性一样。
　　张灵江听完，半晌没讲话，像是想起了自己之前的一些时光。他反问道：“这件事您提前跟您女儿商量过吗？”
　　董妈妈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种话。
　　“您女儿已经成年了，我认为关于自己未来的职业，她有自主选择的权利。而且自她来动物园以后，工作表现和态度都非常突出，上个月还获得了先进职工的表彰。”张灵江道。
　　“与她相处过的同事对她的评价都非常好，这样敬业又有能力的员工，是我们动物园不可缺少的人才。即使您是她的母亲，我也不可能因为您的一句话而开除这样一个优秀的员工。”
　　“更何况，我相信您也知道吧，无故开除员工是违反劳动法的。”张灵江笑了笑，开玩笑似的道，“我们动物园多少和政府那边有点联系，我身为园长，这样做多少是有些不太合适吧。”
　　“您这话说的，”董妈妈笑着，伸手在包里摸了摸，然后隐蔽地将一个纸包塞进张灵江手心里，“我肯定不会让您白帮忙啊。”
　　纸包又硬又薄，摸着像银行卡。
　　张灵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
　　董妈妈以为他在询问金额，默默比了个“二”的手势。
　　“……”张灵江只觉得荒唐透顶，把东西塞回董妈妈手里，“您请回吧。”
　　“这个好商量……”董妈妈回推。
　　“不是钱的问题啊——阿姨，你放手吧，这事儿我是不可能答应你的。”张灵江不想在大庭广众与人拉扯，但他拒绝的动作越坚定，董妈妈拉着他的胳膊往他手里塞卡的力气就越大。
　　杨锦锦虽然在现场，但这事儿发展到这个程度，她实在不好插手，只能假装自己又瞎又聋，蹲在地上整理了一遍又一遍医药箱。
　　就在两人胶着的关键时刻，刚吃过早饭、醒好脾气的尹瑜终于到了。
　　“怎么了怎么了？”尹瑜茫然地看看两人，又看向一旁的杨锦锦。
　　他大老远就看见张灵江跟一个中年女人在路边对峙，吓得他还以为两个人吵起来了，连忙跑来。
　　见有外人过来，董妈妈总算收起了卡，捋捋头发，假装无事地走开两步。
　　“怎么回事？”尹瑜走到张灵江身边，见他揉方才被拉扯的手腕，“没事吧？”
　　“没事，放心。”张灵江松口气，拍了拍他的胳膊，“等会儿跟你说。”


第122章 尹瑜突然想抱抱他
　　听他这么说，尹瑜后退两步，打算问问同在现场的杨锦锦。
　　“什么情况啊？”
　　“那是钰珍的妈妈，好像是想来把她带走的。”杨锦锦合上医药箱，起身低声道，“刚才还要给园长塞钱，园长不要，她就硬塞，吓得我一句话都不敢说。”
　　“啊？”尹瑜侧目看了看对面的那位大妈，后者正在和张灵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的脸有些发腮走样，说话时牵动面部肌肉，表情有些夸张，令人潜意识感到压抑和不适。董妈妈的长相看起来和董钰珍一点都不像，要不是杨锦锦告诉他，他压根想不到两人会有血缘关系。
　　“董姐知道她妈妈来了吗？”尹瑜问。
　　“我刚给她发了微信，还没回，估计在忙。”杨锦锦道。
　　说罢，两人叹了口气，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张灵江那边。
　　为了保证谈话的私密性，两人站在比较隐蔽的转弯处。
　　“一点小忙嘛，您通融通融。”董妈妈的表情语气几乎可以算的上哀求了，“我们家珍珍从小就很乖，她可听我的话了，这次不知道是中什么邪了。她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阿姨，”张灵江从心里升起一股无力感，叹息道，“您确定她真的想要您给她安排好的人生吗，您问过她吗？”
　　“怎么不想？”董妈妈对他的说法表示不解，理所当然道，“我是她的母亲，她就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我当然是最了解她的人。”
　　她看了张灵江一眼，笃定对方学历肯定不怎么样，脸上隐隐露出几分炫耀和居高临下的怜悯：“你可能不太理解啦，我们家珍珍从小就特别优秀，学习一直都是全校前几名的……”
　　张灵江扶额。
　　他念书时候的成绩即使算不上特别拔尖，也称得上名列前茅，跑到国外念的大学也多少算是个名校，自然不会比董钰珍差。
　　如果是五年前的张灵江，现在肯定会急得跳脚争辩，从高考排名到大学所获奖项，非要争个高低不可。
　　但如今，他已经过了拥有强烈自尊心的年纪，提不起攀比的欲望。
　　“那我觉得，您恐怕不真正了解自己的女儿。”张灵江整理着自己的措辞，缓缓道，“当初是您女儿主动来给我们动物园投简历的，她说自己喜欢动物，喜欢呆在动物园里——这让她感到快乐和自由。”
　　“我当时也询问过她关于学历的问题，您知道她是怎么回答的吗？”
　　“她说那是任务，是折磨，是她不得不完成的、她母亲用来炫耀自己的包装。”
　　董妈妈紧紧盯着张灵江，难以置信地从他嘴中听到一个让她感到全然陌生的女儿。
　　那不是她的女儿。
　　她的女儿是听话孝顺、努力聪慧、沉默内向的。
　　她怎么可能说出那样的话？
　　折磨？炫耀的包装？？
　　怎么能这样想她？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不可能！”她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用接有浓密睫毛的双眼瞪向张灵江，“你胡说，你骗我！”
　　“不好意思，可能我有些言辞过激，有的话确实不是您女儿的原话，您可以后续找她谈一谈。”张灵江平静道，“因为我的母亲以前和您很像。她掌控着我生活中的一切，那种窒息的感觉，我到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
　　董妈妈眨眨眼，有些意外。
　　“不过我们现在已经和解了，我很爱她，她也选择尊重我的选择。”不远处传来董钰珍的声音，张灵江后退两步，微笑道，“希望您和您的女儿也能解开心结。”
　　“在作为‘您女儿’的身份之前， 她首先是一个独立的人。她理应是自由的。”
　　“园长。”董钰珍匆匆跑来。她喘着气，极力平复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
　　“珍珍！”一看见女儿，董妈妈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
　　张灵江拍拍董钰珍的肩膀，他更像通过董钰珍，在鼓励过去的自己。“跟你妈妈好好谈谈吧。”
　　董钰珍看看他，接着用力点头。“嗯。”
　　不打扰母女二人的谈话，张灵江转身朝尹瑜那边走去。
　　“你们告诉她的？”他问道。
　　“嗯，我给她发了微信。”杨锦锦点头道。
　　张灵江竖起大拇指，闭眼感激道：“杨姐，帮大忙了。”
　　“现在那边是什么情况？”尹瑜问。
　　“我让她们两个好好谈谈，”他疲惫道，“事情的情况就是，董钰珍背着她老妈来动物园当饲养员，现在被发现了，她妈想把她带回去上班，所以提前找我，想让我把她开掉。”
　　“应该没什么事儿吧？”杨锦锦不放心地朝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应该没事，”张灵江道，“我们在这儿看着点，你医院那边要是有事就先回去。”
　　“行，”杨锦锦提起医药箱。虽然她本人十分想留在这里蹲后续，但医院那边确实有点事需要她处理，“有事喊我，撤了。”
　　杨锦锦走后，尹瑜扭头看张灵江的脸。
　　“你心情不好？”
　　虽然张灵江的语气没有任何异常，但他可太熟悉这张脸的微表情了。
　　依张灵江的性格，多半不会因为员工家长找上门要人这件事难过，肯定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
　　张灵江挑眉，对上他的视线：“这都能看出来？”
　　尹瑜笑笑，毫不谦虚道：“你以为呢。”
　　“好吧，明察秋毫的小尹侦探，”张灵江也笑了，放松脊背，靠在狮场的围栏上 ，“招，我全招。”
　　“我只是觉得小董她妈妈跟我妈以前很像。我以前跟你说过吧？我妈小时候管我学习管的特严，任何爱好只要影响到我的成绩，她都要不惜一切毁掉。”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像是陷入了过往的记忆。
　　“现在想起来还是很害怕，那时候觉得她就像恶魔一样。”张灵江笑道，“不过都过去了。”
　　尹瑜沉默地看着他。
　　时间能磨灭很多东西，当时的小张灵江恐怕也不会想到，小时候自己痛苦的回忆，长大后却能笑着说出来。
　　尹瑜突然想抱抱张灵江，不管是小时候的他，还是现在的他。


第123章 孩子开窍了
　　这可能是董钰珍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和她母亲说如此多的话。
　　张灵江离开以后，董钰珍独自站在她母亲的面前，话还未说出口，眼泪就先一步涌了出来。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诉说着，从小学初中各种各样的、把她的周末全部占满的兴趣班，到高中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的学业。
　　母亲斩断她了的所有不必要的社交和爱好，“要听话”“不要早恋”“不要跟坏孩子玩”，这些话语几乎占据了母女之间交流的三分之一。
　　董妈妈整个人都是呆滞的。
　　面前的女儿是如此陌生，穿着她从未见过的、宽松滑稽的员工服，素面朝天，头发在后面简单挽了一个马尾。因为工作的原因，身上不可避免的沾染了难闻的气味。
　　狼狈、糟糕、不体面。不符合她对自己女儿未来工作的任何设想。
　　她自认为自己是个合格的母亲，她会在凌晨四点起床给早起的女儿准备早饭，会放弃自己的生活质量，费尽心思地寻找各种辅导机构，只要对女儿的学习帮助，无论多贵的辅导费，她交起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在董钰珍口中，母亲过往无私的付出反而变成了成山的压力，在每个深夜压得她喘不上气。对母亲的愧疚和学业的焦虑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几乎要把她撕裂。
　　白雪不知何时走到了围栏旁，隔着围栏蹭了蹭外面的两人。
　　尹瑜被突如其来的触碰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白雪后，笑着伸手揉揉它的耳朵。
　　看完监控的王煊回到狮园，看见不远处哭成泪人的董钰珍，立刻问两人：“小董咋了这是？”
　　张灵江简单跟他说了一下情况，没细讲缘由。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拿出来大肆宣扬也不太礼貌。
　　王煊点点头，又侧头往那边瞥了两眼。
　　“看完监控了？”张灵江问。
　　“嗯，”王煊回头，“它俩是昨天半夜打的，嘟嘟先动的手。”
　　“哈？嘟嘟先打的？”尹瑜一边撸白雪一边转过头，“为什么啊？”
　　王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在尹瑜的伺候下眯着眼睛打呼噜的白雪。
　　“英雄难过美人关呐。”他意有所指道。
　　“？”张灵江猛地扭头，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阿瑟喜欢上白雪了？！！”
　　这头渣狮，自己老婆辛辛苦苦奶孩子，它倒好，在外面乱搞。它的年纪都能当白雪它爹了，还真下得去手！？难怪嘟嘟打它呢，这谁听了不想揍它一顿？
　　“不是不是！”王煊忙摆手，解释道，“我是说嘟嘟。”
　　“昨晚睡觉的时候，白雪路过的时候踩到了阿瑟的尾巴，阿瑟起身吼了它一嗓子，然后嘟嘟就不干了，跳出来跟它哥咬起来了。”
　　张灵江：“……”
　　尹瑜：“……”
　　这很难评。
　　真就，冲冠一怒为红颜呗，狠起来连自己亲哥都咬。
　　嘟嘟，真汉子，真没脑子。
　　阿瑟估计当时也很委屈，睡得好好地突然被踩了一脚，任谁也会有脾气。它只是爬起来骂了一句，甚至都没动手，自家弟弟就冲出来跟它干架。
　　本来如今它作为睡觉没有老婆可以贴贴的大龄留守雄狮已经够可怜了，没想到嘟嘟还在它的创伤上添柴加火，真是伤透狮心。
　　不过嘟嘟竟然会护着白雪，这一点倒是挺让张灵江意外的。
　　白雪作为一头美女雌狮，在狮群内的追求者不少，但其中绝对不包括嘟嘟。
　　嘟嘟这小子，脑子的发育明显跟不上身体。其他雄狮像它那么大的时候，女朋友都不知道换过多少轮了，而它就像从小就没长情根似的，关于找小母狮这件事一窍不通，整天只知道跟在它哥的屁股后面，它哥看不上谁它就咬谁，打不过就哭着嚎着回来让它哥给它报仇。
　　张灵江抬头，往白雪身后一看，果然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发现了正面他们、直直盯着白雪的嘟嘟。像个偷窥狂一样。
　　他噗笑一声，戳戳尹瑜：“你看嘟嘟。”
　　察觉到有人看自己，嘟嘟立刻趴下去假装睡觉，过了几秒，觉得这个姿势有点压爪子，于是又换了一个朝向。
　　白雪也顺着他们的目光回头看，甩了甩耳朵。
　　“开窍了这是。”尹瑜笑道。
　　董钰珍大约聊了十多分钟，眼泪终于止得差不多，两只眼睛红彤彤的走过来。
　　“聊完了？”张灵江询问道。
　　“差不多，”董钰珍低头揉了揉眼睛，声音闷闷的，“园长，我今天可以请假吗？丽丽那边我弄的差不多了，喂了早饭。”
　　“我想跟我妈出去再好好聊聊，今天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我不知道我妈会突然找过来。”
　　“没事，这种事本来就不可能一直瞒住的。”张灵江安慰道。
　　王煊在一旁紧接着问了一句：“那你还回来吗？”
　　这句话本来不那么好笑，但配上王煊的东北口音和他真切担心的眼神，还真有种说不出的喜感。
　　董钰珍被逗笑，接着给了他一拳头：“什么话。我当然回来，前两天替你干的活你还没还回来呢。”
　　得到肯定的答复，王煊才重新笑起来。
　　“那就行，”他一个快一米九的大汉，跟小姑娘说话的时候却柔声细语的，“今天我帮你干，行不？”
　　“嗯嗯嗯。”董钰珍连连点头。
　　“行，那你好好休息，”张灵江笑了笑，“今天算你带薪休假。”
　　“谢谢园长——”
　　眼看董钰珍又要哭了，张灵江忙止住她发功：“欸，你再哭我可就反悔了。”
　　他这话本来只是开个玩笑，但董钰珍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本来箭在弦上的眼泪立刻嗖的一下缩了回去。
　　见过拉屎缩回去的，还真没见过把眼泪收回去的。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董钰珍吸吸鼻子，淡定地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颇有种深藏功与名的高人架势。
　　“董姐，”尹瑜竖起大拇指，由衷道，“你是这个。”
　　“低调，低调，”董钰珍微笑摆手，“撒撒水啦。”
　　董妈妈半晌不见女儿回来，踮脚往这边探头。
　　董钰珍回头看了一眼，道：“那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拜拜。”
　　董妈妈走过去的时候，眼圈也是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她路过众人的时候侧头看了张灵江一眼，眼神中看不出什么具体的情绪，但她对他点了点头，可能也算是一种认同。
　　父母思想的转变不是通过几句话就能彻底改变的，这将是个漫长的拉锯战。


第124章 不困了？
　　董钰珍母女二人走后，张灵江和尹瑜也很快离开了。
　　去往办公室的路上，尹瑜一连打了三四个哈欠。
　　“还困啊？”张灵江扭头，似笑非笑道。
　　尹瑜揉揉眼睛，迷糊道：“有点，还行。”
　　“到办公室沙发上再睡会儿，”张灵江捏捏他的脸，“对了，你妈妈昨晚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过年。”
　　“啊？”尹瑜稍微清醒了些。昨晚他老妈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和张灵江已经准备睡觉了，他担心说话声音影响张灵江酝酿睡意，还特地走到卧室外接的电话，没想到还是被听到了。
　　今天是立春，距本年的春节还有一周的时间。
　　“再过两天吧。”他含糊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十号吧，在家里住两天就回来。”张灵江道，“动物园这边我不放心。”
　　“唔。”尹瑜点点头。
　　办公楼在动物园的中心位置，动物园整体建筑都偏低，除了医院以外几乎没什么高楼。因此张灵江办公室的视野很好，站在窗户旁几乎能望到整个动物园的全景。
　　电梯门打开，两人迎面碰上一个满脸菜色的女人。她体型瘦削，面色蜡黄，黑眼圈深得吓人，头发也乱糟糟的，穿着黑色的连体羽绒服。
　　尹瑜往后退了一步，吓得脑子里的瞌睡虫顿时散了，清醒得不得了。
　　女人脚步一顿，抬起死鱼眼看了两人一眼，如梦初醒般对张灵江打招呼道：“园长，早上好。”
　　“早上好，”张灵江脸上的表情半是不忍半是关切，搭话道，“下楼去啊？昨晚睡了没？”
　　女人名叫李静，是动物园的财务主管之一。她虽然年纪轻，但学历和之前的从业经历都十分漂亮，上一任就职的公司是一家在当地很有名声的企业，她在里面干了四五年，然后把老板弄进去了。
　　这导致张灵江看她的时候多少有点害怕。
　　李静反应了至少两三秒，才恍然接话道：“哦，嗯，没睡，睡不着。下楼买点早饭。”
　　“注意休息啊，”张灵江关心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李静点点头，幽幽地叹了口气，走出电梯。
　　两人进入电梯，直到电梯门关闭，尹瑜才开口询问：“刚才那位是？”
　　“财务部的主管，李静。”张灵江摁楼层键，叹了口气，“她自从来了这里就一直是这种状态，让她休息也不歇，说上个公司加班加习惯了，不加班反而难受。”
　　尹瑜闻言，抖了三抖。
　　能把加班当成常态的人，这也太恐怖了。
　　园长办公室在五楼，走廊的最后一间。
　　房间里虽然有暖气的加持，但温度还是冻人。张灵江进门后先把空调打开，然后才脱下外套。
　　尹瑜没来过几次张灵江的办公室，一来是自己刚放假没几天，二来是办公室本身也才建好没多久。
　　“给我吧，”张灵江示意尹瑜把脱下的外套给他，“我帮你挂起来。”
　　尹瑜抛了一个飞吻以表感谢，把外套递过去，然后转身坐到张灵江的办公椅上，双手握着仿木扶手，双脚借力，像小孩一样滑着椅子到落地窗旁，低头俯瞰整个园区。
　　“看什么呢？”张灵江挂好衣服，扭头看到尹瑜坐在窗前，走到他身后道。
　　“随便看看。”尹瑜笑了两声，反手把张灵江的手拉过来，将自己的手指插进他的指缝。
　　尹瑜很喜欢十指相扣的动作，这给他一种被填满的安心感。
　　最近几天没有下雪，但前几日的积雪未消，被铲起来堆积在路边，成了硬硬的雪块，从上面看显得路面脏乱，没有初雪时银装素裹的好看。
　　“不困了？”张灵江紧了紧指缝，夹他的手指根。力道把握的比较轻，不至于把他弄疼。
　　“不困了。”尹瑜转了一圈，与张灵江正面相对。
　　两人目光相触。
　　“你要干嘛？”张灵江笑着问他。


第125章 心眼忒坏
　　尹瑜也没开口，看着他笑了两声，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他坐上来。
　　不是吧？这大清早的。张灵江心道，但还是照做。
　　椅子的空间不算小，但如果要容纳两个成年男性还是显得局促。张灵江分开跨坐在尹瑜腿上，膝盖卡在扶手与椅面相连的地方。
　　这样的姿势无疑是别扭的，他只能将重心放在上半身上，手撑着椅背两侧，与尹瑜的脸保持一个还算体面的距离。
　　尹瑜毫不客气地把手覆在张灵江腰窝与臀部交接之处，不知道是出于揩油的目的还是单纯为了防止他摔下去。
　　手是微凉的，皮肉刚回到温暖的室内，还没来得及回暖。
　　但张灵江却觉得身后源源不断地传来酥麻的痒意和滚烫，像泉水的波纹，从腰部缓缓扩散到全身。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对方的人却没有下一步举动的意思。
　　张灵江微微挑起眉梢，看向自己面前坏心眼、明显在捉弄自己的男朋友。
　　无需多余的言语，尹瑜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想让他搞快点，有什么招式都使出来。
　　但尹瑜心里起了搞坏的心思。
　　只见他扬起眉心，眉眼之间露出一副天真情态。
　　张灵江深谙此人一旦平白无故露出这副表情就要出事，还未来得及起身，一阵突如其来的旋转就使得他失去平衡。惊慌之下，他本能地抓住手边的东西，上身顺着尹瑜手的力道，被摁进某人的胸膛里。
　　心脏因为受惊，跳动得比往日剧烈很多。
　　“尹瑜！”天旋地转之间，张灵江下巴抵在尹瑜的颈部，半惊半恼地叫了一声。
　　他此刻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把椅子买成带滑轮的。原本只是想方便自己行动，现在却成了尹瑜的作恶工具。
　　“哈哈哈哈哈，”身为罪魁祸首的人得了骂，却好心情的笑了起来，转圈的动作不停，手上把张灵江抱得更紧，“在呢在呢。”
　　失去平衡的恐惧感在适应旋转的四五秒后就消散了，只剩下轻微的眩晕。
　　可能人天生就是追求刺激的，旋转导致的失衡像酒精一样，短暂麻醉了大脑，使整个人陷入晕晕乎乎的愉悦状态。
　　这种感觉让张灵江回忆起自己很小的时候，在欢乐谷玩过的“旋转碰碰杯”。那种娱乐设施也是人坐在里面，通过不断旋转和碰撞让人收获刺激和快乐的。
　　可能是尹瑜的笑声感染力太强，张灵江也忍不住笑出声。
　　笑意涌起的莫名其妙，却来势汹汹，两人相视一眼，接着就相拥着笑成一团。
　　“好玩吗？”尹瑜问他。
　　张灵江缓了缓呼吸，手撑椅背，支起自己的上身，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在尹瑜胸口熟悉的某处发起突袭。
　　“幼不幼稚啊你？”
　　冬天穿的衣服厚，这一招的杀伤力下降了许多，但尹瑜还是很给面子的嘶了一声。
　　他装作很疼的样子，眉心微皱，眼角下垂，很委屈地抬眼看向张灵江：“刚才不笑得挺开心吗？”
　　“疼了？”张灵江的脑子现在不清醒，还真担心自己刚才手上没把着劲儿把他掐疼了，立刻伸手上去揉了揉。
　　见计谋得逞，尹瑜一扫刚才的可怜，眯起眼嘿嘿笑起来。
　　这种类似的把戏在两人之间已经不知道玩过多少次了，但张灵江总是会不厌其烦地选择相信，所以尹瑜每次使出这招的时候，从来不担心这个招式会不会失效。
　　因为他知道，不管张灵江看没看出来这是他装的，最终还是会顺着他的意思来。
　　算是某种程度的恃宠而骄？不过两人看起来都蛮享受的。
　　抓起胸口上的手，尹瑜也不在意这只手在不久前刚摸过狮子和药瓶，低头吻在那根佩戴戒指的手指上。
　　关于亲吻手指，外界通常有两种极端的解说。一种认为亲吻手指代表着虔诚，另一种则认为着代表性暗示。
　　但放在如今这种情景和背景下，张灵江觉得可能前者的意味多一些。
　　“坏得很，”张灵江看着他，嘴角明明噙着笑意，面上却摇头叹气道，“你这小朋友心眼忒坏。”


第126章 下次记得提前锁门
　　“可心眼坏的小朋友心里都是你。”尹瑜抬头看他，眼神湿漉漉的，看起来像极了某种毛茸茸的大狗，让人完全狠不下心说什么重话。
　　张灵江：“……”完败！
　　空调的暖风让房间的温度迅速上升回暖。
　　眼睫微颤，呼吸交缠。
　　张灵江的腿不是纤细孱弱的，而是可以看得出肌肉线条的健康腿型。尤其是大腿，在放松的状态下，摸上去手感极佳，肉韧十足。
　　除了刚才尹瑜突然毫无征兆转椅子的时候，他一直用脚尖撑着地面，虽然别扭，但他也不敢把全身重量压在尹瑜身上。
　　就算张灵江再怎么瘦，身为男性的骨架在那儿放着，体重好歹有七十多千克。被这样的重量压着，过不了多久身下人的腿就要麻了。
　　“放松。”察觉到对方绷着身子，尹瑜退开一些，轻声道。
　　一掌不轻不重地拍在张灵江臀不开心腿处，惹得一声闷章哼。
　　这哼声和平常不大一样，带了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意味。
　　张灵江也被自己发出的动静吓了一跳，意识到再继续下去事情就不太妙了，忙从尹瑜身上跳下来，结果腿撑的时间太长，猛地用力，一时没有适用过来——抽筋了。
　　张灵江疼得差点没跪在地上。
　　他从小到大，不怕打针不怕看医生，唯独怕极了抽筋，那种疼到呼吸不过来的感觉让他想起来就害怕。不过幸好除了高中身高抽条那会儿，他几乎很少抽筋。
　　那时候每天早晚，起床伸懒腰或者蹬被子都是最恐怖的时刻，万一哪个动作做的不合腿心意，小腿肚子上的皮一紧，他就知道接下来又要遭罪了。
　　“怎么了？！”张灵江的动静吓了尹瑜一跳，忙蹲下身。
　　张灵江吸了口凉气，话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抱着腿咬牙道：“抽……抽筋。”
　　“哎呦，”尹瑜把他抱到沙发上，除去他的鞋子，接着把抽筋的腿放平，一手向内掰那条腿的大脚趾，一手揉捏着他因肌肉痉挛扭曲而变得坚硬的小腿肚。“放松、放松。”
　　张灵江嘶嘶抽着凉气，喉咙里发出扼制的痛吟，眼睛控制不住地冒出生理性眼泪。
　　大约过了一两分钟，这要命的疼痛才缓过劲儿来，小腿逐渐变得柔软，温度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冰冷。
　　刚从剧烈的痛楚中脱身，分泌过量的激素让他陷入极致的放松，浑身轻飘飘的，使不上力气，连呼吸都不想继续。
　　“好点没？”尹瑜继续用手掌的温度暖着张灵江的小腿。
　　“……好多了。”张灵江舒了一口气，正想起身，但、就像所有恶俗的抓马剧情一样，门口“咔哒”一声，抱着几摞文件夹的李静竟然没有敲门，径直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
　　“……”
　　李静和沙发上的两人面面相觑。
　　“不好意思。”她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转身，“我的错，我忘记了敲门。”
　　张灵江眨眨眼睛，该死的生理眼泪顺着眼角流下，要坠不坠的挂在半腮，刚要开口解释，就被李静的一句补充堵在嘴边。
　　“我什么都没看见。”说完，她疾步走出办公室，还细心地把门带上。
　　“……”两人对视一眼。
　　真不愧是把前任老板送进局子里的传奇女子，来去如风。
　　但李静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样子，从她波澜不惊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可能在之前的公司里见过更劲爆的？对比之下，张灵江和尹瑜两个衣服都还算整齐，只是表情和姿势有些糟糕的，在人家的眼中或许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完蛋。”尹瑜看了一眼门外，又看看张灵江，“她是不是误会了？”
　　张灵江擦掉泪痕，撑起上半身，见尹瑜半跪在沙发上的姿势，认真点头道：“我觉得你可以自信点，把问号去掉。”
　　“啊——”尹瑜尴尬得满地找头，“救命，这怎么解释？刻意解释反而更让人怀疑吧？主要咱俩什么都没干啊！”
　　相比之下，张灵江就淡定得多，起身拍了拍尹瑜的肩膀。“没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种事她不会提的。忘了吧，不然我怕你晚上难受得睡不着。”
　　“我今晚就会失眠的！”尹瑜崩溃道，“真的会有人会在不锁门的情况下玩办公室Play吗？？”
　　“我觉得你说得对。”张灵江叹气道，“下次记得提前把门锁了。”
　　“……？”尹瑜扭头看他。
　　“哈哈哈哈哈哈！”张灵江笑起来，拍了一下他的背，“开玩笑，好啦，没事，脸是一起丢的。她又不认识你，要尴尬也是我最尴尬。”
　　尹瑜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于是转而开始关怀张灵江。
　　“怎么好端端突然抽筋了？”
　　张灵江抿了抿唇，没好意思说是自己怕把他腿压麻，于是用“坐的姿势不舒服”糊弄过去了。
　　“好吧，”尹瑜又揉了揉他的小腿，“下次不舒服就说嘛，换个姿势。”
　　“嗯嗯嗯嗯。”张灵江胡乱点头应付着，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回想刚才的情景。
　　太可怕了，那是他发出来的声音？
　　他忍不住面皮发麻发烫。也，太……那啥了吧？
　　尹瑜还是年轻，脸皮薄，自己在心里越想越亏，越想越气。明明什么都没干却被误会，还不如真做了点什么呢。
　　不过，如果刚才要不是张灵江突然抽筋，李静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什么画面就不说不好了。
　　总归不会再糟糕了。
　　张灵江翻身穿鞋，起身的同时叹了口气。“好了，开始干活。”
　　“嗯。”尹瑜起身，试图用工作充实脑子，让自己暂时忘记刚才的那码事，“干活干活。”
　　他从背包中掏出自己的笔记本，坐到张灵江对面，从素材库里寻找可以剪辑的素材。
　　上次剪辑了直播的视频出去，顺带公开征集剩余两只无名小狮子的名字。
　　网友们还是很有才的，发布后不久就收到了很多有趣的评论。
　　尹瑜和张灵江窝在被窝里，挨个看挨个笑，最后终于定下了老大和老二的大名。
　　老大玛卡巴卡，老二戈林。
　　倒也贴切，读着也好玩儿。
　　张灵江也打开电脑，他不久前给专门研究野化方面的专家发了很多邮件，介绍了一下阿刀的情况，希望他们能给予一定理论上的帮助。之前一直没有回音，现在终于收到了三四封回信。


第127章 你属狗啊？
　　阿刀今年已经四岁了，身体机能已经发育成熟，有些习性很难扭转，野化训练开始的越早越好，这个年纪对于野化来讲已经有些偏大了。同时，个体放归的死亡率很高，最好能找到另一头狮子结成同盟，这样生存的几率更高。
　　这样的道理，连张灵江都知道，那些专门研究此事的专家当然更清楚。
　　在接连遭遇三轮拒绝后，张灵江叹了口气，对最后一封邮件几乎不抱有希望了。
　　最后一位保护生物学专家，是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的研究员、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某部主任，几年前还曾任国家林业局野化亚洲狮再引入地的考察组组长。
　　虽然阿刀是属于非洲师这个亚种，但这已经是他们能找到最合适的一位了。
　　张灵江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他的邮件。
　　“怎么样？”尹瑜在对面看他的表情。在打开这封邮件之前，张灵江已经叹了三口气了。
　　“我在看……”张灵江一目十行道。
　　邮件开头前两行，是对张灵江来信咨询的感谢，他称自己已经详细看了那头名为“阿刀”的非洲师的资料信息，这个年龄的单个狮子野化，确实是一项非常大的、他从来没有涉足过的挑战。
　　就在张灵江以为这一封也要被拒绝的时候，专家笔锋一转，写他的一个从事野生动物救助的同事那边正好有一只亚成年的非洲师，或许可以让两头狮子试着接触一下，将来放归的时候组成兄弟联盟，这样成活的几率也更高一些。
　　专家在后续附上了他那位朋友的联系方式，让张灵江试着跟对方联系一下，并让他有什么困难随时找他。
　　对方的名字叫林志强，进行网络搜索后，发现对方也是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成员，还是某地野生动物收容救助机构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张灵江通过微信搜索电话号码，给林志强发送了好友申请。
　　点完发送的一刻，张灵江往身后的椅背上一倒，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件事可算有点眉目了。
　　“弄好了？”听见动静， 尹瑜从笔记本屏幕后探出脑袋。
　　“嗯，差不多？有点希望了。”张灵江道，“他给我推荐了另一位老师，说他手底下也有一只准备野化的狮子，让我问问那位老师的意见。”
　　“那不正好吗？”尹瑜挑眉道，“它们俩组个兄弟couple（组合），野化后嘎嘎乱杀，直接登顶狮王。”
　　“哈哈哈哈，”张灵江笑道，“说不准呢。”以阿刀的性格，还真可能混上个狮王当当。
　　尹瑜看着他的脸，眼神有些古怪，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接着，只见他半分羞涩半分歉意地点点自己的嘴唇，低声提醒道：“肿了。”
　　“？”张灵江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尹瑜是在指他自己的嘴唇，还仔细看了两眼。心里寻思自己也没使多大劲儿嘬啊，这不看着没肿吗？
　　“不是我的，”尹瑜见他一直盯自己的嘴巴，道，“我说的是你的。”
　　张灵江打开手机镜子，拿起来虚虚一照。
　　下唇右侧红肿了一块，看着都像有点破皮了。
　　他用手指摁了摁，微微刺痛。
　　“……”张灵江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罪魁祸首。
　　后者肉眼可见的心虚，表情神态让张灵江想起自己在短视频上刷到的犯错后被主人抓包的小狗，也是像这样微笑着晃动尾巴，妄图用卖萌的行为来唤醒主人的恻隐之心。
　　“你属狗的啊？”张灵江好笑道。
　　“没，”尹瑜瞧着他，乖巧道，“我属兔。”
　　张灵江本想作势假装凶他一下，结果被他这句“我属兔”逼得直接噗嗤一声笑出来。
　　“嘶！”嘴唇撕扯到伤口，张灵江立刻止了笑声，趴在桌子上捂住嘴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尹瑜立刻过来俯身：“没事吧？”
　　张灵江没开口，艰难地抬起一只手，幽幽摇了摇。尹瑜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从一只手上读出生无可恋的情绪。
　　“我不是故意的，没控制好，下次我肯定注意点，”尹瑜蹲在地上，自下而上地从张灵江胳膊和桌沿的缝隙观察他的表情，撒娇似的道歉，“江江~”
　　“咚咚咚。”门口传来敲门声。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在确认听到里面张灵江喊的一声“请进”后，李静才推门进去。
　　那位跟园长貌似有奇怪关系的年轻人就坐在园长对面，正捂着脑袋，用后脑勺对着她侧趴在桌子上，看不清脸。
　　而园长则一只手撑着下巴，手指挡住嘴唇，似笑非笑地温和地看向她：“有什么事情呀？”
　　这语气，让久经职场的李静也抖了一抖，凭着专业的职业素养才没有让自己的表情出现明显波动。
　　她上前几步，把怀里塞得满满当当的文件夹和一台笔记本放到张灵江桌前。
　　“这是整理完的财务明细。”李静推了推眼镜，打开笔记本的excel（表格）界面放到张灵江面前，一面做着工作报告，一面偷偷用余光打量着身旁的不知名青年。
　　之前电梯口打了个照面，她当时又困又饿，灵魂处于半出窍的状态，因此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并不深。
　　没想到，他竟然和园长是……那种关系吗？
　　她忍不住回想起刚才闯入不小心看到的一幕（以下皆为李静的个人颅内幻想，带有一定的主观色彩）：
　　狭窄的沙发上，高大的青年半跪在沙发上，侵略性的握住身下人的腿部，好像下一刻就要不容拒绝地掰开。园长半推半就地躺在他身下，眼神迷离，眼角带泪，红肿的嘴唇昭示了刚才两人的激烈——
　　咳，再往下想就不礼貌了。
　　李静打住思绪，感叹道：真是干柴烈火啊……
　　“……小李？李静？”张灵江一连喊了她几声，李静才回过神来，“想什么呢，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别把身体累坏。”
　　“哦、没事，没事。”尽管张灵江已经极力掩饰，但李静还是看到了他下唇的伤口。
　　“那我先走了。”李静重新抱起材料，表面冷酷地点点头，转身走出办公室。
　　她一走，尹瑜才发出一声忍在嗓子里很久的痛呼。
　　“没事吧？”这次换张灵江过去关心他了。
　　张灵江伸手摸尹瑜脑袋刚才磕到桌角的地方，没什么大事，只是撞了个包，过几天就好了。
　　“刚才那一声可真响……你头挺结实啊。”张灵江乐道。
　　听到李静敲门后，尹瑜慌乱起身，没有预判好自己的脑袋和桌子的距离。紧接着，一声闷响，脑袋一麻，他连喊都不敢喊，匆忙抱着受伤的脑袋钻到自己的座位。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尹瑜这种时候也不忘打趣，但下一秒就惨叫起来，“啊疼疼疼！别揉！！老大别揉！”


第128章 咪咪咪
　　“好好好，不揉了，”张灵江停手，见尹瑜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又心疼又觉得可爱，没忍住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小可怜儿。”
　　尹瑜皱皱鼻子，把脸埋进张灵江腹部的衣服里，哼哼唧唧地左右来回蹭。后者纵容他胡闹，抬手捻他的耳垂玩儿。
　　这下好了，两个人都光荣负伤，谁也别想欺负谁。
　　上午张灵江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后，带着尹瑜去了一个之前从未去过的场馆。
　　这是他专门为凯泽开辟的。
　　接连被两个狼群抛弃，凯泽对与同类相处这件事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别说见面了，就算只是闻到气味，也会被吓得浑身瘫软、屎尿齐流。
　　它身上的伤经过一个多月的理疗已经好了大半，毛发也差不多长齐，只是伤口处还是有点秃，但从整体上看，它已经是一头英姿飒爽的白狼了。
　　凯泽的新地盘离狼馆很远，听不到狼嚎，并且处在狼群的上风口，只要不是天刮邪风，一般情况闻不到狼群的味道。
　　场馆的占地面积并不大，算上兽舍，满打满算二百多平米。但因为只有凯泽一头狼的缘故，看着竟也显得空空荡荡的。
　　离开狼群后，凯泽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很多。每天巡视领地似的在那个不大的外场里兜圈子，进食也比在医院的时候积极得多。
　　因为两个场馆相隔实在太远，为了方便照顾，张灵江本来想重新给凯泽分配一个饲养员，但江民却主动提出想继续照顾它。
　　江民认为凯泽是因为他的考虑不周才变成现在这样的，自己应该对它负责。再者，凯泽的防备心很强，如果一个陌生人想要和它培养起信任，是一件极其消耗时间的事情。
　　关于狼群那边，江民最近收了一个小徒弟，名叫田小豪。田小豪年纪虽然不大，但人很机灵，眼里有活儿，也能帮江民分担不少。
　　自从上次被凯泽咬了一口后，张灵江并没有放弃取得它的信任，每天得空就跑去医院陪它。
　　狼虽然生性警惕，但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在凯泽出院的前几天，张灵江已经可以做到在不戴护具的前提下摸它的身体而不被凶了。
　　手肘搭在冰凉的铁围栏上，张灵江低头看着趴在角落里假寐的凯泽，感叹道：“胖了。”
　　“嗯。”尹瑜站在他旁边，应道。他只在医院里见过它一次，那时候它的伤还没好，身子几乎瘦成一条，毛也乱糟糟的，与现在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狼。
　　“凯泽！”张灵江吹了个口哨叫它，“还记得我不？”
　　凯泽放下搭在鼻梁上的前爪，抬头，用浅色的琥珀色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外场角落堆着残雪，已经有些时日了，上面布满了带有泥渍的狼爪印。凯泽趴在雪堆旁边，毛发看着比雪更洁白。
　　可能是这两天没有见到张灵江的缘故，向来对他爱搭不理的凯泽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竟然起身走了过去，在两人下面绕了两圈。
　　身后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尹瑜回头，一个年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提着水桶，留着锅盖头，两人对视，对方的眼神有些受惊。
　　听见声音，张灵江也回头。为了避免尴尬，他在出门前戴上了口罩。
　　在两人的注视下，锅盖头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视线转移到自己的脚尖。
　　“你是小豪吧？”张灵江打招呼道，“前几天在老江身边见过你。”
　　田小豪抿了抿唇，声音细弱蚊蝇：“是。园、园长好。”
　　他似乎不再想和两人交流，抬了抬自己提着工具的手：“……那个，我先去忙了。”
　　“好，辛苦了。”张灵江点点头。
　　听到他的话，田小豪仿佛得到赦免一般，松了口气，紧接着快步离去。看路线，应该是要去打扫凯泽的宿舍。
　　“新来的饲养员吗？”尹瑜没见过田小豪，问道。
　　“嗯，老江收的小徒弟。”张灵江道。
　　确认凯泽在这儿的日子过的还算不错后，两人便离开了这里。
　　一天的时间过的很快，下午两人跑去看了看美娟和三只小崽子。小家伙们都长大长胖了很多，肉滚滚的，一只手都有些抱不下了。
　　小乐高的状态也很好，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能回家和兄弟姐妹团聚。
　　晚上回家的时候，天空突然开始下细细密密的小雪。看天气预报，这场雪会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
　　这场雪来的意外，张灵江早上起床看天气预报的时候，上面显示的还只是阴天。
　　“戴上帽子，小心感冒。”张灵江把尹瑜的羽绒服帽子拉上来。
　　两人的羽绒服是情侣款的，一黑一白，张灵江穿的是白色。
　　帽子外沿有一圈软绵绵的毛，被风吹着贴在皮肤上，有些痒。
　　冬天的黑夜向来是迅速且漫长的，就两人从办公室走到停车场的工夫，天色便黑尽了。
　　张灵江拿出车钥匙，摁了开锁按钮。随着开锁声一同响起的，是轻到几乎让人难以察觉的、属于动物幼崽的尖细叫声。
　　自从美娟生孩子之后，张灵江就对这种声音格外敏感。
　　“你听到了吗？”他转头看向尹瑜，确认道。
　　“听到什么？”尹瑜一脸状况外。
　　“刚才有什么东西在叫。”
　　“有吗？”
　　“嗯。”张灵江点点头。
　　“你听到在哪儿叫？”既然张灵江说有，尹瑜便不做怀疑，询问道。
　　“好像是在车附近。”
　　两人围着汽车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又蹲下来，举着手电筒在车底下找了半天，仍然没有看见半点活物。
　　这下，张灵江开始怀疑自己了：“我听错了？”
　　尹瑜顿了顿，想到什么似的，走到引擎盖附近，伸手拍了两下。
　　“咪！”一声比刚才响亮得多的叫声响起，听位置，是从引擎盖里传出来的。
　　听声音，应该是只小猫。
　　冬天气温低，车的发动机是环境中比较容易找到的热源，因此经常会有猫咪为了取暖钻到引擎盖里的事情发生。
　　尹瑜打开引擎盖，一抹橘色在交错的机械中消失。速度之快，他根本没来得及伸手。
　　“我看见它了，”尹瑜道，“是只橘猫，个头不大。”
　　张灵江闻讯赶来助阵。
　　于是就出现了两个大男人在黑漆麻乌的停车场，举着手电，趴在汽车的前机盖上撅着腚咪咪叫的诡异画面。
　　下班过来取车的田小豪见到这一幕，吓得果断掉头。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张灵江总算在小猫冒头的一瞬间捏住了它的后脖颈子。


第129章 你妈呢？
　　小猫看着出生没几周的样子，个头只有成年人一个巴掌大小。它是橘白相间的毛色，毛发稀疏，像蒲公英一样炸开，绒毛根根分明。瘦小的身体一接触寒风就开始发抖，蓝膜未褪的眼珠惊恐地望向把它从温暖藏身处抓出来的两人。
　　“好小啊，”尹瑜凑近道，“这么小的猫还没断奶吧。你妈妈呢？”
　　小猫当然不可能回答他，见到两脚兽在面前放大的面孔，夹在两腿间的尾巴抖得更厉害了。
　　“可能在这附近？出去找东西吃了？”张灵江猜测道。
　　为了防止猫妈妈见到周围有陌生人不靠近小猫的情况发生，两人找了个纸箱，把小猫放进去又放到机盖上，然后跑到不远处的树后躲着观察情况。
　　在这种温度下，即使有纸箱的挡风和机盖提供的温暖，小猫也坚持不了多久。
　　也不知道是小猫染上人类味道的缘故还是它本身就是被母猫遗弃的，两人大概等了十多分钟，始终没有见到猫妈妈的身影。
　　“算了，不等了。”张灵江叹了口气，从树后面走出来，“这猫太小了，就算有猫妈妈带着，在冬天也很难活下去。”
　　尹瑜走到纸箱前把小橘猫提出来，也不管它身上脏不脏，直接拉开外套把它揣进怀里。
　　衣服里的温度可比引擎盖里残留的余温暖和多了，小橘猫刚开始还哈气蹬腿挣扎，但在在感受到里面的温度后，很快就老实了。
　　虽说他们动物园里就有医院，但毕竟不是专门给宠物开的，没有猫瘟等猫咪常见疾病的检疫试纸，还是需要去专门的宠物医院进行检查。
　　于是他们又开车去了上次给马路牙子置办家当的宠物医院。
　　医院里还是老样子，好像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年轻的店员坐在前台撑着下巴打盹，直到被两人进门时自行的机械提醒音“欢迎光临”惊醒。
　　“啊——两位好。”店员忙起身，接着眨眨眼。
　　这两人，好像有点眼熟？
　　但时间毕竟过去太久，他始终想不起来，于是就只当是自己困得精神错乱。
　　“医生还在吗？我们捡了一只小猫，想给它做个检查。”尹瑜说着，从怀里把小猫的脑袋露出来。
　　小橘猫没来过医院，此时好奇地四处打量。店里的温度也暖和，尹瑜就干脆把它拿出来。
　　“哦，在的在的。”店员看了看小猫，然后转头喊了一嗓子，“华哥，干活儿！”
　　喊完后转头对两人道：“你们直接抱着小猫进去吧，我们的诊断室在里面进门第一间左拐。”
　　他们抱着小猫进去后，一个带着口罩、发际线有些后移的医生坐在问诊室里，应该就是店员喊的华哥。
　　医生见两人进来，起身走到桌子后，不紧不慢地戴上手套。
　　“这只就是捡来的小猫？”他示意尹瑜把小猫放到桌子上。
　　“嗯。”
　　“什么时候，在哪捡的？”医生一手抓住不安分地想往下跳的小橘猫，一手拿起小照灯，检查小猫的眼睛和鼻腔情况。
　　“今天晚上……”尹瑜不确定了，扭头问张灵江，“几点来着？”
　　“七点多，不到二十。”张灵江接道。
　　“哦对，就那会儿发现它在我们车的引擎盖里，把它抓出来后就一路找到你们这儿来了。”
　　“嗯，”医生放下小照灯，开始用手指触摸轻摁小猫的胸膛和腹部，“小猫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挺好，就是没什么劲儿。”尹瑜道，“我觉得可能是饿了，摸着它肚子是瘪的。”
　　医生点点头，从一旁的器械中拿出一根细长的物事，用消毒片擦了擦，让张灵江帮它摁着点小橘猫。
　　接着，只见医生一手抓起小橘猫尾巴，另一只手将那细长的温度计缓缓推进它的菊花。
　　“咪！！”小橘猫猛地高昂起头，发出一声叫喊。
　　张灵江在医生拎尾巴的时候看了一眼，然后回头对尹瑜笑道：“小弟弟。”
　　尹瑜哭笑不得地点头。
　　为了安抚小橘猫的就诊情绪，张灵江跑到外面的猫猫用品区现场买了一根猫条。
　　有了吃的，小橘的情绪顿时稳定多了，不管医生在后面怎么倒腾它，它的脑袋就跟开了稳定器似的，雷打不动地定在张灵江手里那根猫条上，小舌头忙得一刻不停。
　　测完体温后，结果有点发烧，但幸好并不严重。
　　猫的正常体温比人类稍高一些，38到39摄氏度都属于正常区间。
　　之后又进行了粪便检测和抽血猫艾滋检查，最后检查结果只显示小猫体内有寄生虫感染，外加一点点的发烧，其他方面都是很健康的。
　　“发烧不严重，这么小的猫就不给开药了哈。你们回去给它物理降降温，像用酒精擦擦它的爪子啊耳朵这些地方，要是过两天还是发烧，你们再过来找我。”
　　医生填完单子，把单子递给尹瑜，后者好奇地看了一眼。
　　尹瑜已经很努力地在辨认了，但还是一个字也没认出来。
　　果然，不管是看人的还是看猫的医生，写出来的药单都是一样的潦草。
　　“都是驱虫的，按说明书上吃就行。”医生补充道。
　　“好，谢谢啊。”
　　交完检查费后，两人又顺带在医院里购买了一些猫咪用品。
　　尹瑜拿出大扫荡的架势，一件一件往购物篮里塞。张灵江本来已经放弃劝他了，但在看到尹瑜拿起第三根于购物篮内外形相似的逗猫棒时，张灵江还是拉住了他的手腕。
　　“这个，”他从购物篮里拿起一根，“和这个，差不多吧？”
　　尹瑜眨眨眼，道：“不一样的，这个毛毛尖是红色的，那个是粉色的。”
　　“……”张灵江扶额。
　　好吧。
　　等两人提着几大包东西走到前台结账的时候，店员见到这莫名熟悉的场景，突然福至心灵。
　　他可算想起来在什么时候见过他们了。
　　——这不上次买鹦鹉用品的那俩吗？现在又捡猫啦？


第130章 有小秘密了
　　等两人回家后，先把在航空箱里的小橘猫连箱子带猫放进卫生间里。
　　卫生间的面积相对狭小，能给小猫更多的安全感。
　　一般来说小猫刚到家后都会有一段时间的适应期，少则几天，多则几个月，这期间乱拉乱尿的话，在卫生间也比较方便收拾。
　　尹瑜把猫砂盆摆在客厅的另一个角落，拆开一袋猫砂倒进去。张灵江则拿着东西去了厨房，用新买的的猫食盆冲泡宠物奶粉，然后往里面倒了一些幼猫猫粮泡软。
　　医生说这只小猫已经差不多可以断奶了，只是因为营养不良，个头看着特别小。
　　弄完猫砂盆后，尹瑜也走进厨房：“放着吧，我弄。”他还记得早上张灵江腿抽筋的事，“你腿不是还不舒服吗，去床上躺会儿？”
　　“没事儿，我弄完了。”张灵江端起猫碗，拉着尹瑜一起向卫生间走去。
　　担心它硌着，航空箱里还专门垫了一块软毛巾。两人推门进来的时候，小橘猫正趴卧在毛巾上，缩在航空箱的角落里，警惕地盯着外界的环境。
　　陌生的气味，陌生的场景，没有母亲的庇护，一切种种都让出生不久的小猫感到分外恐惧。
　　门口突然的动静让小猫顿时惊恐起来，瞪大眼睛盯着从外面进来的两只庞然大物。但两个怪物好像并没有看到它，而是放下了两个奇怪的东西。
　　就在小猫稍微放下警惕的时候，其中一个突然走过来，把手伸到了它庇护所的前方。
　　“哈！”小猫忙炸毛哈气，伸出自己细小稚嫩到有些可爱的指甲，想要借此吓退入侵者。
　　入侵者愣了一下，貌似是笑了，然后在庇护所前不知道动了什么东西。
　　只听“咯噔”一声，庇护所正前方的网开了。
　　把猫砂盆和猫碗放到卫生间，打开航空箱门后，他们两人就离开了卫生间。
　　对于这种刚到家里不久的小猫，特别是流浪猫，要在前期留给它足够的缓冲时间，让它自己慢慢熟悉家里的环境。
　　“小家伙还挺精神，哈人哈的怪响。”尹瑜笑道。
　　“有精神好事儿啊，”张灵江拿起医院给开的药，打开包装抽出说明书，坐到沙发上道，“我看看这个一次吃多少，等会儿给它喂了。”
　　尹瑜紧挨着他坐下，脑袋使劲往他怀里钻，非要挤着一起看。张灵江拗不过他，只好伸手揽住他的肩膀，然后把说明书往后放了放，让他看得更清楚一点。
　　“脑袋不疼啦？”张灵江逗他。
　　“不碰就不疼。”尹瑜哼哼笑道，“我头铁，真的。”
　　张灵江笑笑，不合时宜地想起他上次被砸出脑震荡的事情。
　　桌面上，尹瑜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他只能被迫从张灵江身上爬起，拿来一看，是自家老妈打来的视频。
　　“我妈的视频，”尹瑜扭头对张灵江道，“我接咯。”
　　“接吧接吧。”张灵江点点头，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接通视频，屏幕对面是穿着礼服，化着淡妆的尹妈妈。她好像还做了头发，每一缕头发卷曲的弧度都很精致漂亮。
　　“你这是做什么去了？这么漂亮。”尹瑜笑道。
　　“晚上去了个小晚会，”听到儿子的夸奖，尹妈妈笑得眯起眼睛，眼角挤出几根鱼尾纹，“好看吧，你姐姐给我弄的。我就说她眼光不错，你爸还硬说不好看，哼。”
　　说到后半句，尹妈妈十分不满地瞪了旁边人一眼。
　　“哈哈哈哈，哪儿有，特别好看。”尹瑜坚定地跟她站在同一战线，批判自家老爹道，“他眼光不行。”
　　“你现在在哪儿呢，家吗？”尹妈妈看他那边灯光比较暗，像是坐在沙发上的样子，询问道，“小张呢，也跟你在一块吗？”
　　“当然啦。”尹瑜把镜头往旁边一扫，露出坐在旁边的张灵江。
　　“阿姨晚上好。”张灵江笑着挥手打招呼。
　　“晚上好啊~”尹妈妈和挥挥手，笑道，“好久不见，小张又变俊啦。”
　　张灵江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没有，阿姨才是，真的特别漂亮。”
　　这句话倒不是恭维，是真心实意的。尹妈妈虽然年纪大了，但身材保持的依旧很好，白色纱裙往身上一套，搭配珍珠项链和毛绒披肩，简直就像从画本里走出来的一样。她的五官虽然不是极其精致，但胜在整体气质出众，温婉娟秀，眉目端庄。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再夸我，我都要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尹妈妈摆摆手道，“这次打视频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关心关心你们两个，最近过得还行吧？特别是小张，那臭小子有没有欺负你啊？”
　　“哎呀，妈——我是那种人吗？”尹瑜一头歪倒在张灵江身上，期盼似的瞧着他，“你说，我欺负你了吗？”
　　“……”张灵江对上他的视线，无言，点了点自己的下唇，提醒他今天早上刚把自己的嘴唇啃破这件事。
　　但尹瑜误解了他这个举动的意思，以为张灵江是想让自己亲他一口。虽然当着老妈的面挺不好意思的，但张灵江既然这么要求了，他有什么理由不满足呢。
　　只见尹瑜同学果断把摄像头方向往天上一转，接着凑着脑袋就要亲过来。
　　张灵江吓得一掌把他拍了下去，接着抬头看了一眼屏幕，这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你干嘛啊。”
　　尹瑜也挺委屈，捂着脑门：“不是你让我亲的吗？”
　　张灵江被他逗笑了，伸手揉了揉他刚才被拍到的地方：“我是让你看我的伤口啊，大哥。”
　　屏幕对面，尹妈妈看着手机里的天花板，听到那边传来的窃窃私语，忍不住“哎呦”一声，揶揄道：“年轻就是好，有激情。”
　　尹锋就坐在一旁，从这句话中听出了点别的滋味，抬头看向她。
　　尹妈妈仍像少女时候一般，朝他丢了一个眼神，然后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哈哈笑起来。
　　“说起来，小瑜你前段时间不是还让我教你——”尹妈妈话没说完，就被尹瑜突然打断了。
　　“欸老妈！”尹瑜音量突然拔高，把张灵江都吓了一跳，“我们今天晚上刚捡了一只小猫，你要不要看看，很可爱的……”说着就逃也似的起身冲向住着小猫的卫生间。
　　太明显的转移话题了。
　　张灵江瞥了一眼他的背影，心里好笑。这小子，现在都背着他有小秘密了。
　　尹妈妈只懵了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但毕竟是自己儿子，随即就心中了然地笑了笑。
　　怪不得呢，她也说这浑身上下凑不出一两艺术细胞，从小一学画画就哭天喊地的小子，怎么前几天突然想让她教自己怎么设计东西。
　　原来是想给男朋友一个惊喜啊。


第131章 少年与公主
　　挂断视频后，尹妈妈笑着把手机倒扣放在桌上，脱下自己的白裘披肩。
　　“你最后都不跟儿子聊两句？”尹妈妈走到尹锋身边，推了推他，“真冷漠。”
　　尹锋头疼扶额：“有什么好说的。上次说了他一顿，凭那小子记仇的劲儿，肯定不想见我。”
　　“你这话说的，一家人哪来的隔夜仇。”尹妈妈不爽地把手上装饰用的戒指丢到他身上，后者忙伸手接住。
　　“别乱丢啊，好歹是自己的作品。”尹锋捏起戒指检查了片刻，没有发现破损，才放心放到桌上。
　　“嗯哼，无所谓，”尹妈妈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拆自己的发型，“本来就是做着玩儿的。”
　　尹妈妈，全名许玉澜，是一名珠宝设计师，现经营着自己的一个轻奢品牌，今晚的小晚会就是她的新品发布会。
　　尹锋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还是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
　　许玉澜正在洗漱台前对着镜子拆发饰，从镜子里见他停在门口，挑了挑左眉：“干嘛？”
　　“你刚才说小瑜让你教他什么？”尹锋尽量用随口一问的语气道，不想让人听出来他在乎那个不听话的臭小子。但他的演技明显十分拙劣，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别扭。
　　许玉澜扭头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噗笑出声。
　　“还嘴硬说你不关心他。好啦，小瑜就是让我教教他设计东西，怎么样弄出来的东西好看。小张不是还有两个月过生日嘛，估计是想给他亲自做个生日礼物。”
　　“哎呦，”许玉澜把拆下的发饰放到首饰盒里，欣慰道，“别看咱小瑜小时候傻乎乎的，没想到找到对象后还挺懂浪漫。比你那会儿可强多了。”
　　尹锋现在已经不是被激一下就会失态的毛头小子了，闻言也只是轻蔑地笑了笑，淡然道：“我年轻时候比他好看。”
　　“……我说浪漫呢，你跟我比脸。”许玉澜无奈，为自家儿子争辩道，“再说小瑜也不丑啊，从小到大谁见了不夸一句好看。”
　　“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卸妆了，卸完妆给我儿子发资料去。”
　　尹锋在老婆那儿吃了瘪，转头回到楼上卧室，准备收拾收拾睡觉。
　　路过尹岚卧室的时候，里面突然传出一声暴喝，吓得尹锋差点没被脚下的地毯绊倒。
　　“怎么了？”他敲敲卧室的门，“没事吧？”
　　尹岚过了几秒才回复：“没事！就是把东西摔了。”
　　“小心点。”尹锋叮嘱道。
　　“嗯嗯嗯嗯嗯。”尹岚隔着房门一连串答应。
　　他走回卧室门口，转头看了看尹岚和尹瑜姐弟俩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心里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些失落。
　　孩子都长大了，已经变得不需要父亲了。他有些忧伤地想，还是小时候小小的一团好玩，怎么一转眼就变这么大了呢？
　　尹瑜和张灵江这边，两人按着说明书的要求给小橘猫喂了药，体外也做了一些驱虫。因为发着烧，张灵江也不敢贸然给它洗澡，只是用卫生湿巾擦了擦表面的脏污，然后照着医生的指示给它做物理降温。
　　忙完小猫的事情，就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张灵江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草草冲了一遍澡就上床准备睡觉了。尹瑜的生物钟比他整体后移一个多小时，一般是凌晨睡，中午起。
　　一张床上的两个人，愣是给睡出了时差。
　　张灵江最近在努力调整尹瑜这不健康的作息，自己上床后就连催带赶地把他也撺掇上来。
　　尹瑜在洗漱台前，一手抓毛巾擦头发，一手拿着手机接收他老妈刚给他发来的文件。
　　知足常乐：【设计思路和如何启发灵感.docx】
　　【这是我整理出来的资料，挺简单好懂的】
　　【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哦[呲牙笑]】
　　【好嘞，】尹瑜回道，【谢谢老妈！】
　　【早点睡，我跟你爸先睡了】
　　【嗯，你俩晚安】
　　【晚安[爱心]】
　　打开文档翻了两下，密密麻麻的字和示例图。尹瑜匆匆把头发擦干，穿好睡衣走出卫生间。
　　张灵江还没睡，半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童话书。仔细一看，还是他之前出差回来送给尹瑜的那一本。
　　尹瑜掀开被子的一角钻进去，往张灵江那边靠了靠，带去一股洗浴后的湿热潮气和沐浴露的气味。
　　“看书呐？”他明知故问道。
　　“嗯，”张灵江笑笑，翻开下一页，“买的时候只觉得封面好看，没看过里面是什么内容。没想到还挺好看的。”
　　“你看到哪了？”尹瑜来了精神，把脑袋凑到张灵江的旁边。
　　他当初把这本书起码翻了两遍，里面的故事不说倒背如流，基本的故事情节还是记得的。
　　“这儿，”张灵江点了点书页，“少年与公主。”
　　这个故事是传统童话的改编，情节也十分简单。公主与少年两情相悦，但少年在得知公主的身份后不敢再接近她。直到有一日，公主被恶龙抓走，少年一夜未眠。第二天清晨，少年举着残剑去巨龙的城堡营救公主，最后发现这是公主为了让他找自己的小小计谋。
　　故事的最后，没有无辜的人和龙受伤，大写的happy ending。
　　美好的童话，很不错的睡前小甜饼。
　　“你没吹头发？”看故事看到半途，颈侧突然感到水滴落下，张灵江抬手摸了一把尹瑜的头发，果然一手潮湿。
　　“我擦干了啊。”尹瑜道。
　　张灵江气笑了，把自己满手的水都擦到尹瑜手上：“你管这叫擦干了？去，到床边坐着去，我给你吹。”
　　热风和吹风机的嗡鸣声吹得人脑袋发昏，手指在发丝间穿插，给人一种后颈发痒的感觉。
　　尹瑜缩了缩脖子，难得在凌晨之前感受到了困意。
　　完蛋，这才几天，生物钟就被扭转了吗？他迷迷糊糊地想。
　　尹瑜的头发不算长，简单吹了两分钟就吹干了。
　　关掉吹风机后，尹瑜不知道又开始抽什么疯，非要起身对着张灵江边唱边做手势比爱心：“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张灵江默默推开快怼到自己脸上的爱心，拍拍他的脸，柔声道，“乖，困了回床上睡觉去，怪吓人的。”
　　尹瑜：“……”


第132章 偷看什么呢？
　　说来也奇怪，尹瑜本来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但在后脑勺挨到枕头的一瞬间后，脑子比大白天的时候还要清醒，两只眼睛噌噌直冒光。
　　“睡觉吧。”张灵江放完吹风机，上床后伸手关掉床头灯。
　　两个人的睡觉姿势也比较腻歪，要么你抱着我一只胳膊，我夹着你的腿，要么就是整个人直接钻进另一个的怀里。不过后者出现的概率比较小，一般在睡觉过程中就下意识分开了。但他们总要有一点皮肤接触，好像这样睡才能安心。
　　张灵江的睡眠速度一向很快，大概过了十分钟不到，他那边的呼吸就变得平静绵长。
　　反观尹瑜，他是最困反而是深夜里最清醒的一个。他闭眼数了大概有几百只羊，横竖睡不着，干脆悄悄把自己的胳膊从张灵江怀里抽出来，翻身打开手机，开始看他老妈给他发的设计资料。
　　虽然两人在买车的时候，张灵江已经提前说好，这车就算他的生日礼物了，到时候不需要再送。但光买车的话，尹瑜还是觉得有点草率。
　　毕竟他上次生日的时候张灵江给他计划安排了好一通，最后还送了戒指，虽然有些意外导致生日计划不是那么完美，但对方的心意尹瑜也是实打实感受到了。
　　于是他表面答应，心里却一直在琢磨着要再送张灵江点什么东西好。
　　张灵江不是一个物欲很重的人，对于生活质量的要求仅限于“活着就行”，更不用提什么名牌奢侈品，通通一概不知，对名牌的认知也仅限于日常生活中被频繁提起的“香奶奶”“迪奥”之类的。
　　而且因为一些敏感事件的发生，他对这些外国牌子没什么好感。
　　尹瑜好一通琢磨，甚至上网搜索“男朋友生日应该送什么礼物”。戒指已经有了，西装有了，领带这段时间也买了不少，打火机的话张灵江又不怎么抽烟，也用不上。排除了一大堆，最后决定送手表。
　　手表绝对不能是到店里随便挑一块，这也太没仪式感了。要送，他就要送个有特殊意义的。
　　独一无二的那种。
　　之前有个手表品牌打广告，广告词还挺让人印象深刻的，说：“手表是男人的第二张脸面”，“腕表之于男人如同包包之于女人”。
　　这两句话的对错尹瑜不敢妄谈，毕竟他家里的两位女性同志都对包包的兴趣不是很大，不过印象中老爹的手表倒是有好几块。
　　关于设计手表，平面设计外观花纹倒是小事，选择表盘的尺寸、材质、字体样式、指针，还有机芯的选择，腕带的材质和颜色等等等等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尹瑜对手表方面的涉猎几乎为零，手机普及后，手表的作用好像渐渐弱化了，起码对于他本人来说是这样的。中学时候因为不让带手机，手腕上戴上腕表方便把握上下课的时间。但自从上大学，手机不离身后，他再也没有戴过手表。
　　许玉澜整理的文件十分用心，几乎把每一个步骤都拆碎了讲给尹瑜听，有些文字下方还插了标注，把他可能理解不了的问题罗列了出来。
　　虽然已经细致成这样，但需要尹瑜自己了解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各种材质的性能，机芯打磨方式不同的区别……足够他放假的这一个月研究了。
　　手机屏幕比较亮，尽管尹瑜已经把模式调成了夜间，亮度也拉到最低，但在漆黑的房间里还是很显眼。从张灵江的角度，大概能看到从对面枕头旁射出的一大片光。
　　原版的字体很小，而且是不适应手机屏幕的。尹瑜很少在手机上用这个软件，对各个功能按键的位置都不太熟悉，只能用被子挡着光在屏幕下的任务栏里挨个找。因为被子里空气憋闷，他没找多久就满头大汗，不过也可算找到了。
　　尹瑜把脑袋伸出来换了口气，接着继续闷进去看。这种就好像初中的时候，半夜作业没写完，怕被父母发现不敢开灯，只能打个手电躲在被子里偷偷写的感觉一样。带着某种隐秘的刺激。
　　这文档如果放在以前，尹瑜肯定看不了两眼就犯困，内容又冗长又枯燥，光是瞧着就让人烦。但现在，他是越看越亢奋，越看越入神，恨不得立马跳起来找个笔记本开始记重点。
　　张灵江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的时候，天色还黑着，身边的人却不见了。
　　他本以为尹瑜可能是去上厕所了，但扭头一看，却发现对方的被子冒出一块鼓包，缝隙中还隐隐冒出一点光亮。
　　大半夜不睡觉，躲在被子里玩手机？张灵江有点想笑。多大人了还玩这一套。
　　只见那被子窝一动，里面的人像是要冒头，张灵江立刻闭眼，佯装自己还在沉睡。
　　尹瑜被闷的实在受不了了，把头钻出来透透气，转头见张灵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脑袋转过他这边来了，不过看样子睡得还挺香。
　　张灵江睡着的时候和醒着不大一样，看起来更乖，更好欺负一点。
　　他无声笑了笑，伸手把张灵江刚才扭头时，肩膀处滑落的一点被子拉上去，还顺手轻轻拍了拍。
　　现在大概是凌晨一点十几分，尹瑜计划凑个整，一点半的时候自己就睡。
　　就在他放心转过身子，准备继续看资料的时候，一双手悄然伸到自己腰际，猛地一勒，后背被一具温热的身体贴住。
　　“看什么呢？”刚睡醒的声音有些低沉，兴师问罪一般在他耳边问道，带着几分笑意。
　　“没，”尹瑜迅速把手机按黑屏，心脏跳得很厉害，“没看什么。”
　　“大半夜不睡觉。”张灵江松开他，“熬夜伤身啊年轻人。”
　　尹瑜转过去，握住他的手：“怎么醒了？我吵到你了？”
　　“没有，就是突然醒了。”张灵江笑了笑，“可能是心灵感应，发现你没睡觉，专门抓你的。”
　　“哈哈哈哈哈，”尹瑜笑了，挠挠他的手心，“那你好厉害哦。”
　　“哈哈，你才发现吗？”张灵江被痒得抽手，但尹瑜抓的挺牢，他两下没拔出来，于是放弃挣扎道，“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尹瑜微微一笑：“秘密。”
　　“啊？”张灵江故作失落，努力把眼睛睁大，让自己看起来可怜一点，“连我都不能说吗？”
　　“暂时不可以，”尹瑜笑着把人捞进自己怀里，拍拍对方的背，“说了就不是秘密了。睡吧，我也困了。”
　　“噗，”张灵江噗笑一声，在他怀里扭了两下，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哄小孩呢你？”
　　“我是小孩，我是小孩，”尹瑜把脑袋往下蹭了蹭，闭上眼睛，“好了小江老师，麻烦你哄我睡觉吧。”
　　张灵江迅速进入角色：“小瑜几岁啦，需要老师唱摇篮曲吗？”
　　尹瑜憋笑，点歌道：“孤勇者。”
　　张灵江哭笑不得：“谁家小朋友睡觉用孤勇者哄啊？”
　　不过吐槽归吐槽，尹瑜敢点，他就真敢唱。
　　最后，在不成型的哼唱调子中，两位加起来快有五十岁的幼稚的家伙终于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


第133章 拜拜kiss
　　次日一早，张灵江还没睁开眼，就听到外面卫生间里小橘猫嘹亮的叫唤。这大嗓门，长大了吵架肯定输不了。
　　张灵江刚一坐起来，察觉到动静地尹瑜也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什么声音？”他还没清醒过来。
　　“应该是猫在叫，”张灵江见他这副样子好笑，伸手顺了一下他头顶的毛，“我过去看看，再叫隔壁邻居就要过来敲门了。”
　　“嗯，”尹瑜意识回笼，套上睡衣，跟着他下床，“我也去。”
　　可能是有食物果腹的原因，小猫今早的精神格外饱满，叫声也比昨天中气十足多了。
　　卫生间的门中间是一条竖直下来的颗粒磨砂玻璃，两人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离地面不高的地方，有两只小小的爪子按在玻璃上，露出两点粉色梅花爪印。
　　听到门外的动静，小橘猫很快从门口躲回相对密闭的航空箱，缩在最里面，满眼警惕，不敢出声了。
　　推开门，里面一片狼藉。
　　猫砂被踩的到处都是，食盆被掀翻，半干的奶渍和猫粮与猫砂混在一起，地上还有几条稀拉拉的黑棕色不明物体。
　　猫粮夹杂着排泄物的复杂气味，瞬间把他们所有的困意都驱散了。
　　尹瑜缓缓睁大眼睛：“……这猫，”他艰难道，“拆家的一把好手啊。”
　　说实话，里面的混乱程度还在张灵江的接受范围内。惊叹过后，他转身取来笤帚簸箕。
　　因为有半固态的猫粑粑，为了防止跟新闻中类似的屎糊满地的情况出现，这种工作就不要交给扫地机器人了。
　　“你去把换气扇打开，”张灵江屏息闭气道，“这味儿，天呐。”
　　打开换气扇好一会儿，里面的味道才渐渐淡化，起码能让人可以呼吸了。
　　两人忙活了大概半个小时，才把卫生间的地板收拾干净。有了此次经历后，张灵江有先见之明地在地上铺了一层报纸，这样下次收拾的时候就不用这么麻烦，直接把报纸丢掉就可以了。
　　张灵江把重新拌好的猫粮放到地上，接着伸手把小橘猫抓出来观察身体情况。
　　小橘猫立着飞机耳，外强中干地哈着气。
　　昨天给它放的猫粮虽然撒了不少，但它本身应该也吃了许多，小肚子现在摸起来也是有点存货的。
　　昨天光线不好加上没怎么细看，他们今天才发现，这只小橘猫长得十分漂亮。宽额头，大眼睛，小耳朵，短鼻子，完美地戳中了人类的幼崽审美。
　　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小橘猫的毛发比较稀疏，几乎能看到里面粉白的皮肤。不过这可能是在野外营养不良导致的，长大应该会长出来。
　　因为家里有新来的小猫需要照顾，两人也不可能把它带到动物园去，于是在协商过后，今天尹瑜在家，孤零零地成为了留守儿童。
　　张灵江本来计划七点半就出门的，愣是被他拖到了八点。
　　“好了好了，”张灵江整理好自己被扯乱的外套，起身道，“不闹了，这次我真的要走了。”
　　尹瑜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可怜巴巴的。如果他真的是一只小狗，那现在耳朵和尾巴肯定都耷拉着，看起来像是要被主人遗弃了一样。
　　明明知道这股可怜劲儿都是这坏小子装出来的，但张灵江还是哄道：“晚上就回来了。给你带好吃的，嗯？”
　　“好吧。”尹瑜妥协似的停在玄关，神秘地朝他伸伸手，“过来一下，喔有很重要的事情。”
　　张灵江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了过去。
　　尹瑜的表情很郑重，好像的确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办。
　　张灵江刚走到他面前，还未站定，唇上就传来三连击。那力道还挺大，要不是尹瑜的手在后面揽着，张灵江估计能被亲的连退三步。
　　得逞的尹瑜笑得格外灿烂，张灵江也笑道：“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事’？”
　　“对啊，”尹瑜认真道，“拜拜Kiss。不重要吗？”
　　还拜拜kiss，张灵江腹诽，也不知道刚才是谁闷不做声地把自己推到沙发上摁着亲，衣服都弄皱了。
　　尹瑜看张灵江的表情，猜出他多半现在正在心里吐槽自己，哈哈笑着又在他脸颊上亲了两口。“好啦，早点回来。我今晚给你做晚饭哦，期待一下吧。”
　　张灵江眨眨眼，不无担忧道：“你会做吧？”
　　两人住这么长时间，尹瑜还没在厨房大展过身手。记得唯一一次，张灵江做饭他打下手，前者就是出门找个土豆的功夫，连一分钟都不到，厨房里就猛地一把火窜起来，火光乍起。
　　等张灵江冲进去之后，发现尹瑜站在锅旁，一脸懵逼地拿着锅铲，解释道：“我就是担心糊底，想翻一下……”
　　从那之后，张灵江做饭再也没让尹瑜进过厨房。
　　做饭事小，别把厨房给炸了。
　　“西红柿炒鸡蛋还是没问题的，”尹瑜拍拍自己，“放心吧，不会出现事故的。”
　　“别勉强，”张灵江也拍拍他，“咱点外卖也行。”
　　“放心放心。”
　　在一连串的放心中，张灵江不放心地走出了家门。
　　其实关于做饭，尹瑜多少还是会一点点的，起码蒸个米饭，炒个鸡蛋肯定没问题。上次的厨房冒火事件纯属偶然。
　　早上八点半左右，张灵江到达动物园。
　　门卫房里，金宝跟以前一样坐在他老爹的办公桌上写作业，看见他来，高高兴兴地冲他挥了挥手。赵国盛在外面练拳，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拳法，看起来虎虎生威。
　　“园长早上好，”见他今天是一个人，赵国盛有些稀奇道，“小尹没来啊？”
　　“早上好。没，他有点事在家呢。”张灵江解释道。
　　“对了，”赵国盛回头道，“昨天那个姓董的姑娘好像找你有事。”
　　“董钰珍？”
　　“嗯，早上问了我一句。”
　　“好，知道了，谢谢赵哥。”
　　董钰珍来找他的话，多半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张灵江叹了口气，本来向着办公室的脚步方向一转，扭头朝虎园走去。


第134章 你竟然背着我有别的猫了（已二编）
　　走进虎园，在场馆里没看到丽丽的身影，也不知道是在兽舍还是躲起来了。
　　虽然没见丽丽，但董钰珍正拿着清理工具在外场，清理昨天丽丽的粪便和一些杂物垃圾。
　　“园长？”张灵江虽然没出声叫她，但董钰珍听到了前者的脚步声，抬头道。
　　张灵江朝她笑笑：“你找我？”
　　“嗯，”董钰珍直起腰，脱下右手的手套，整理了一下头发，“等我马上把里面打扫完，出去跟你说。你没急事儿吧？”
　　张灵江道：“没，你先弄，我不着急。”
　　董钰珍点点头。
　　“跟你妈妈商量好了？”她出来后，张灵江问道。
　　“算是吧，”董钰珍叹了口气，无意识摸了摸自己脸上新冒的痘，“昨天跟我妈说了一天，差不多商量好了。我爸还蛮支持我的，帮我劝了我妈好久，可算把她稳住了。”
　　“昨天的事儿真是不好意思。我妈本来想亲自来跟你道歉的，但她这个人平常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好面子，最后还是让我向你托话，说昨天的事儿是她激动了，态度不太好，希望您能原谅她。”
　　“没关系，”张灵江笑笑，“阿姨也是关心你，能理解的。”
　　“嗯。”董钰珍点点头，接着眯着眼盯了张灵江两秒，道，“园长，你上火了？嘴那么红。”
　　“……”张灵江立刻捂住嘴，侧过头，欲盖弥彰地摆摆手。
　　要命，出门走得急，忘了戴口罩。
　　他出门前尹瑜跟有分离焦虑似的，摁着他乱亲一通，差点让他今天出不了家门。
　　董钰珍本来没多想，但一见张灵江那个含糊其辞的态度，心里立即就猜到了一大半，挤眉弄眼地“呦”了一声。
　　“看不出来，尹哥还挺厉害。”她想道。这话她当然不敢当着张灵江的面说出来，只敢在心里偷偷想想。
　　“什么表情？”张灵江故作凶恶，摆手道，“小姑娘家家的，表情那么猥琐。去去去，干活去，不然扣你工资。”
　　董钰珍不甘心地扭头离开，一面念念有词道：“万恶的资本家……”
　　资本家？张灵江听了有点想笑，他这种段位，根本没有被能称之为“资本家”的资本。动物园至今没有收益，小半年的花销中，装修占大头，紧接着就是动物们的伙食费和员工的工资，当初向银行借的大几亿已经花了七七八八。
　　按昨天李静汇报的财务情况，他们动物园顶多还能支撑几个月，如果动物园继续没有收益，光凭政府的拨款，破产几乎是指日可待。
　　对于这笔债务，张灵江已经麻木了。俗话说的好，虱子多了不痒，这么多的钱，一时半会儿肯定还不完，索性他也就不急了。
　　撸了一会儿丽丽后，张灵江去了隔壁狮园。
　　狮子们刚进入外场不久，都处于一种清晨的活跃状态，在场地内到处走动，通过嗅闻地面的气味，侦查着昨夜外面的情况。
　　张灵江刚一进去，嘟嘟就黏了过来，发黑变硬的鬃毛蹭着他的衣服，前爪不知轻重地扒拉着他的裤子，没两下，一条干净的裤子就布满了灰色的猫爪印。
　　可能是他身上多了小橘猫的气味的缘故，嘟嘟围着他闻了好一阵。
　　狮子的自愈能力很强，嘟嘟屁股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愈合了。伤口周围的毛发和皮肤上还残留着紫色药水的颜色，看痕迹应该是昨晚又喷了一次。
　　“还没吃饭呢？”张灵江摸了一把它的肚子，还是空的，看来王煊还没来得及给它们喂饭。
　　阿瑟也很快凑过来，好心情地绕着张灵江走了一圈。
　　这哥俩，打架打的快，和好的速度也很快，今天处的就跟没事儿狮子一样。一只紫着脸，一只紫着腚，彼此点头致意。
　　阿瑟鼻青脸肿的样子实在喜感，眼下和鼻子上散布着大团紫色，即使面无表情，看起来也莫名多了几分幽怨。
　　张灵江一边乐一边抱住阿瑟的大脑袋，拉过来看了看伤口。
　　阿瑟的伤要比嘟嘟轻很多，现在已经结痂，应该过不了几天就好了。
　　好像闻到了陌生的气味，阿瑟低吼一声，皱巴着脸，挣脱开张灵江的胳膊，仔仔细细围着他闻。
　　嘟嘟坐在张灵江身旁，也探着鼻子开始闻，使劲嗅他后脖颈附近，恨不得把自己脑袋钻进去。
　　“怎么了？”张灵江被气息和毛发剐蹭痒得浑身一激灵，缩起脖子，“先提前说好，咱动物园不许吃园长。”
　　大概嗅闻一圈后，阿瑟正色走到张灵江面前，蹲坐下来。
　　虽然狮子不会说人话，但它的表情已经把它的意思展示出来了。
　　——你竟然背着我有别的猫了。
　　“……哈哈哈。”张灵江心虚地讪笑两声，移开视线。
　　笼外，拉着狮子们早饭的王煊开着小绿车前来。
　　张灵江宛若见到救星，立刻起身帮忙，一边走一边笑哈哈道：“哎呀，开心吗嘟嘟，你们的早饭来啦……”
　　“园长？”见张灵江又是给他开门又是帮他卸货，王煊有点受宠若惊，同时又有一点被老板注意到的不安，“咋的了这是？”
　　张灵江叹了口气，回头望了望虎视眈眈瞅着他的阿瑟，甜蜜又苦恼道：“我只是犯了一个天下大多数铲屎官都会犯的错误。”
　　等给狮子们放完肉，张灵江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看见阿刀了。“阿刀呢？”他张望四周，即使是平常阿刀最常趴着的角落，也没有见到那头狮子的身影。
　　“阿刀？”王煊抬眼望了望，往旁边跑了几步，接着指道，“那儿呢。”
　　王煊指的位置是一个视觉盲区，最靠近兽舍的一个小拐角。那个地方没有草丛，只有硬邦邦冷冰冰的水泥地面。
　　张灵江走到他的位置，果然看见阿刀就坐在那。
　　离它不远处，就是单独给美娟圈出来的隔离网。小狮子已经好几天了，有时候美娟会把它们叼出来一小会儿，让孩子们晒晒太阳。
　　它漆黑的瞳孔静静地盯着在草地中舒展身子的皎皎，看不出什么情绪。


第135章 阿刀
　　之前专家推荐的林志强老师大约在昨晚半夜才同意张灵江的好友申请。
　　两人目前除了微信自动发的“你已添加对方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以外，彼此没有任何交流。张灵江计划今天把阿刀的情况跟老师交代一下，询问对方的意见看法。
　　因为阿刀吃掉过美娟与阿瑟的第一胎孩子，夫妻两个对阿刀抱有很大敌意。
　　特别是新的小狮子出生以后，这种警惕就更重了。
　　美娟已经将尽量把小狮子叼放到距离阿刀较远的位置，自己躺卧在两者之间，试图隔断阿刀的视线。
　　它之前不是没尝试过驱赶，但阿刀很聪明，好像算准了有这层隔离网在，美娟就奈何不了自己。
　　每次在美娟做扑咬状试图吓走它时，阿刀甚至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直到听到老婆发怒的阿瑟赶来，它才会起身换到另一个地方。
　　王煊也摸不清阿刀的心思，但有隔离网在，阿刀总不至于把网撕开钻进去对小狮子实施暴行。再加上阿刀的这种行为目前只持续了没几天，他不太重视这事儿，就没有对张灵江说。
　　美娟的肚子在张灵江每天不断的按摩下，渐渐有了以前苗条劲腰的影子。
　　三只小狮子趴在母亲周围，它们的伙食极好，每天除了来自母亲的母乳，还有来自饲养员的奶粉补给，基本不存在奶水不足，吃不饱饭的现象。
　　因此它们每一只都长得圆滚滚、肥嘟嘟，好像用手指轻轻一掐就会从那柔嫩的皮毛中挤出奶汪汪的肉来。
　　三闺女皎皎的性格是最跳脱的，也是这三只中胆子也是最大的。
　　小狮子眼睛都还没睁开呢，就敢扑腾着四条短腿到处爬，也不怕人，对每个靠近它的生物都抱有极大的热情。现在王煊和经常来狮园串门的董钰珍已经与皎皎混的很熟了。
　　张灵江看看阿刀，又看看美娟。
　　后者正趴在草地上假寐，眼睛半眯着，似乎正有意无意瞥向阿刀的方向。
　　阿瑟也是如此，尽管埋头吃肉，但目光总是时不时会留意阿刀的举动，稍有异常就会立刻起身察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阿刀经常呆在那儿吗？”张灵江问王煊道。
　　“只是最近吧，”王煊道，“这两天我才留意到，但有隔离网在，它又不可能钻进去，我就没管它。”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但小心一点总归是好的。
　　“你今晚下班前再检查一遍隔离网吧，看看有没有什么破损的地方。”张灵江嘱咐道，“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关于阿刀之前和狮王夫妻的恩怨，王煊身为狮群的饲养员，自然是有所耳闻的，因此也理解张灵江所担心的地方。
　　“好，园长你放心，有问题我立马解决。”他拍胸脯保证道。
　　“OK，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张灵江拍了拍身上的毛，又最后揉了两把阿瑟和嘟嘟的脑袋，“我先回办公室了，有事直接跟财务那边说一声，该报销报销，该给加班费给加班费。”
　　“行，园长拜拜！”这次跟他道别，王煊的笑容格外灿烂。
　　——————（题外话）—————
　　（以上是一半的更新，突然更新的原因如本章节名）
　　统一回复一下，我发现写到作话里很少有人看，所以还是在正文里占用一下字数吧。
　　（我是法学生嘛，小尹期末多忙我多忙orz）因为准备期末的原因，我从六月一日请假至七月一日，断更一个月。不好意思啦朋友们
　　暑假我一定重新做人，每天不渣更。


第136章 风格
　　张灵江笑笑，挥手离开。
　　与此同时，尹瑜在家里一脸正色地打开笔记本。他把昨晚老妈发给他的文档传到电脑上，打算好好研究拜读一下。
　　正好张灵江不在家，也不用担心被他发现。
　　他从自寒假带回家后就再没打开过的书包里翻出一根黑笔，摊开一面记重点用的A4纸，坐在电脑前，捏着笔，皱着眉，开始从头阅读文档的第一行文字。
　　嗯，手表的设计主要分为腕带和表盘……
　　“咪——！”卫生间传来嘹亮的猫叫。
　　尹瑜不为所动。关于表盘的设计又主要分为——
　　“咪嗷——”卫生间的动静更大了。
　　尹瑜认命地叹了口气，起身放下笔，转头朝卫生间走去。
　　“又怎么啦？”他推开卫生间的门，成功看到一道逃窜回航空箱的橘色影子。
　　刚打扫干净的卫生间又被糟蹋得不成样子，这小橘猫吃饭跟打仗似的，跟碗干架。只见装着猫粮拌奶的陶瓷碗给干翻在地，把铺在地上的报纸洇湿一片。
　　这浅底陶瓷碗已经是他们家里能找到最重的碗了，拿起来还是有些分量的小橘猫看着一丁点大，力气倒是不小。
　　“哎。”他叹了口气，进去把半死不活倒在地上的碗扶正。碗里的猫粮还剩下小半碗，剩下的一半部分洒在了地上，另外一部分估计进了小橘猫的肚子。
　　心里这么想着，尹瑜抬眼瞥向航空箱，意外与一对蔚蓝色猫眼视线相对。
　　小橘猫躲在航空箱的铁栏门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打量他。
　　实际大半个身体露在外面的小橘猫自认为自己躲藏得隐蔽，因此在发现尹瑜注意到它后，吓得浑身稀疏的毛都炸了起来，立着飞机耳，飞快钻回航空箱最里面。
　　见它这样，尹瑜不禁失笑。这小猫崽子，怎么感觉又精又傻的。
　　他起身，在洗漱台冲掉手上沾的奶渍。
　　食物和水都准备充足，应该不是肚子饿叫的，尹瑜猜可能是被关在卫生间的缘故。反正家里现在就他一个，也没有什么危险器具，就干脆把门打开，它想什么时候出来就出来。
　　他没有选择和小橘猫进行互动。小猫到家后都需要一定时间来适应环境，在此期间不亲人是正常的，更何况它还是流浪猫，对人类抱有的警惕心强，可能需要的缓冲期更长。
　　处理完小橘猫这边后，尹瑜又坐到电脑前，开始了自己未竟之大业。
　　学习理论本身是枯燥的，即使许玉澜已经尽力把理论部分做到了精简，资料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实打实的干货，但有的东西还是需要特别写出来标明。
　　“风格。”尹瑜盯着文档里加粗强调的两个字，咬住食指指节，无意识重复出声。
　　手表的风格？张灵江适合什么样的风格？或者换言之，张灵江本人是什么风格？
　　人的风格，大概是指某个人特定的打扮、行事作风和生活习惯。
　　那张灵江是什么风格呢？
　　尹瑜仔细回想。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张灵江对他的感觉是胆子很大，言行亲和且靠谱的年轻老板。光从性格而言，张灵江是那种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和所有人都相处得很好的人。上至老郭王姨，下至金宝，动物园里的大家就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当然，动物们就更不用提了，每一个都恨不得无时无刻跟园长贴贴。
　　之后慢慢相处下来，他又觉得张灵江还蛮幼稚的。总是照顾不好自己，在生活中的某些方面意外地像个小孩。
　　回想起他有一次外出应酬喝醉，回来后歪着步子直往下水沟里闯的样子，尹瑜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时他们还不算很熟，不过他记得很清楚，也就是那次，他跟张灵江之间有了头一次不算拥抱的拥抱。
　　张灵江喝酒后的呼吸很热，喷撒在他的脖颈，像是点燃了一把火。
　　尹瑜的小腹微微紧了几分，他连忙调整思路，拍拍自己的脸。
　　跑题了、跑题了。
　　但他对自己的提醒显然没有奏效，跑偏的思路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他思考的问题很快就从“张灵江适合什么风格的手表”变成了“张灵江身材真好”或“张灵江真好看”，总之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最初的初心。
　　尹瑜一个人撑着下巴坐在电脑桌前，家里很安静，除了小区外微弱的人声，几乎听不到来自房子内部传来的声音。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房子很大，处处都空旷得惊人。那种空不是需要用家具填满的空，而是从精神层面的，下意识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坐在电脑桌前，从书房的门往外看，正好可以看到客厅的一部分。
　　沙发上的垫子有些皱乱，那是他在张灵江走前，两人在沙发上胡闹时弄乱的，现在还没有来得及收拾。茶几上摆着一盘张灵江洗好的水果，上面还挂着几滴水珠，跟刚刚放好的一样。
　　尹瑜突然意识到他为什么觉得房子空了——他身边少了一个人。
　　看看时间，九点不到，张灵江实际上离开了还没有一个小时。
　　什么啊。尹瑜无声哀嚎一声，才过去一个小时吗？他怎么觉得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他现在已经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程度了吗？
　　心里仿佛空了一块，进而引发出一种让人止不住想用深呼吸来缓解的空虚。
　　情绪无处纾解，尹瑜只能强制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电脑屏幕上。
　　他平时学习的时候喜欢给自己设定一个假想的情景，虽然说起来好像有些戏精，但他觉得这样会给自己增加一些干劲和紧迫感。比如，高三临近高考的某一日晚自习，或者期末考的前一个晚上。不过上大学以后，前一个情景几乎就没怎么用过了，现在使用频率最高的是期末考试。
　　在大学有一个神奇的现象，大家通俗易懂地称之为“期末周效应”。大学生在期末周的效率出奇惊人，平时基本没听过的课，没背过的书，没弄懂的知识，在期末周往往只需要一两天的时间就能高效速成，除了一些特殊变态的科目，考试的大多数时候还能保证不挂科。
　　尹瑜想象这个文档是自己明天考试要考的科目，现在是距离夜间熄灯的最后三个小时，而文档内容自己还一字未看。
　　有了这个恐怖的情景，他的注意力很快就收回来，扶了扶眼镜，开始了自己坎坷的设计之路。
　　动物园那边今天没什么事情，在跟林志强老师交代完阿刀的情况后，张灵江就难得的闲了下来。趁着空闲，他把整个动物园都逛了一遍。
　　动物园整体的装修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如果顺利的话，来年开春估计就能开放了。虽然还有一些设备无法完善，但凭张灵江目前手里的资金，再没有进账就真运转不动了。不过在动物园倒闭之前，李静肯定先第一个暗杀他。


第137章 值得敬佩的领袖
　　大象的自然分布地主要集中于非洲和亚热带地区，那里的气温常年较高，年平均气温大多在20摄氏度以上。
　　因此即使大象有厚厚的皮下脂肪，但本身的习性还是喜热不喜寒，动物园也会相应的在大象的兽舍内安装暖气设备，以保证室内的温暖。
　　一进大象兽舍，一股暖流就迎面而来。张灵江刚从寒冷的室外进来，那暖风吹得他的脸酥酥麻麻的，还有些发痒。
　　象群的饲养员名叫吴大智，是一名看着有些瘦弱的中年男性。
　　吴大智虽然看着弱，但力气绝对不小。照顾大象这种大体型的动物，最令人头疼的不仅它们每天的进食量大，而且拉出来的粪便体积更大。他们动物园的三头成年大象和一头小象，每天能拉出五六百斤的粪便，要用车拉好几趟才运得完。
　　这还光是照顾进食和排泄，不包括环境的清扫和维护。因此，论工作量而言，吴大智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张灵江不是没想过给他找一个帮手，但他不干。理由也很简单，有了帮手虽然轻松，但他的工资自然就会被分走一部分，他这个职位的高薪资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于清理和运输的辛苦费。
　　室内的温度通常能保持在二十度左右，刚进来走了没两步，张灵江的背就有些微微发汗了。
　　一见张灵江进来，年纪最小的阿闹就兴奋地朝他叫了一声，挥起自己的鼻子跟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我也想你。”张灵江走近围栏，伸手摸了摸它的鼻子，接着任由那湿乎乎的鼻端在自己脸上胡乱拍打。
　　小家伙长得很快，几天不见好像个头又大了不少。以前肩高还不到张灵江的肩膀，现在已经快要超过他的头顶了。
　　“园长。”吴大智半戴口罩，穿着深绿的工作服，小腿和胳膊上都带着蓝色的橡胶套，上面难免沾染了些排泄物，与蓝色混合出一种诡异的绿色。
　　幸好大象是植食性动物，拉出来的粪便气味并不算刺鼻，大多都是一些未消化干净的植物纤维，这才没有让场面变得更糟糕。
　　他此时正推着斗车，斗车里横放着一把铁铲，以及满满的大象粪便。
　　“吴哥，”张灵江朝他打招呼，见他满脸的汗，“辛苦。”
　　吴大智笑了笑：“工作嘛。你来看它们？”
　　“嗯。”张灵江点头。因为大象园距离办公楼比较远，他来看美颦它们的频率要比看狮子老虎等的频率低很多，有时候也不免觉得有些愧疚，“它们最近状态怎么样？”
　　“挺好的，阿闹最近很能吃，个子也窜得快了。”吴大智道。
　　“哈哈，”张灵江笑着拍拍阿闹的大脑袋，“一进来就看见这小子这么大个儿，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阿闹好像听懂他们是在谈论自己，显得更兴奋了，用鼻子缠住张灵江的胳膊，想把他从围栏缝里拽进来。
　　即使是未成年大象的力气也不容小觑，张灵江被扯得踉跄两步，还没来得及转头制止，小美女就先行制裁了自己不听话的儿子，用鼻鞭用力地抽了两下它的屁股。
　　后者吃痛，松开张灵江的手臂，转头朝自己的母亲喊委屈。
　　小美女没理会它，而是伸出鼻子轻轻点了点张灵江刚才被扯拽的手臂，眼神温和又充满歉意，像是在替它儿子的行径道歉。
　　“没关系，我知道它不是故意的。”张灵江摸摸它的鼻子，表示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
　　听到他这么说，美颦才放心地弯了弯睫毛浓密的眼睛，用鼻子点触张灵江的耳廓和脸颊，像是在进行感谢性的亲吻。
　　有时候跟大象相处久了，真觉得它们跟人一样。除了不会开口，它们肢体语言的表达已经相当成熟，关于人说话的内容和情绪也能大差不差地理解七八成，聪明的不得了。
　　老板还是稳重地站在自己妻儿身后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它大多数时间不太喜欢与人类亲近，即使是张灵江，也很少与它进行亲密接触。老板不喜欢陌生人靠近它，尤其很讨厌有人触碰他的鼻子。
　　张灵江对此大概了解一点。老板鼻子的前端比其他大象多了一条裂缝，据说是以前被游客用藏在手里的刀片割出来的。
　　老板小时候的脾气也像阿闹一样，是个人来疯。它很喜欢游客围在它身边的感觉，每次都兴奋地用鼻子和每一个人握手打招呼。
　　张灵江听过一个说法，人类在大象眼里，就像人类看小猫一样。因为符合基因审美，所以对其抱有特殊的偏爱。
　　但自从那件事发生过后，老板就再也没有跟游客互动过，甚至有时饲养员不小心碰到它的鼻子都会生气。
　　“美颦没什么异常吧？”张灵江不放心地又问一句。美颦毕竟年纪大了，已经是老年象的范畴了，张灵江总担心它的身体情况会出现什么异常。
　　“没事，能吃能喝能拉，”吴大智指了指自己斗车里的粪便，笑道，“有一半都是它造的。”
　　看看斗车里堆的快要冒尖的粪便，张灵江忍不住笑出声来。
　　美颦现在待在另一个兽舍里，两个兽舍之间是互通的，主要起到方便打扫的作用。
　　告别吴大智，张灵江走到另一间兽舍。两间兽舍是差不多大小，美颦正站在围栏旁边，用鼻子费力地卷掉落在地上的一颗苹果。
　　苹果的接触面积太小，粗大的象鼻操作起来不是那么灵活，显得有些笨重。
　　苹果旁堆放有很多翠绿的草料和甘蔗，摞起来得有张灵江膝盖那么高，但美颦就是看都不看一眼，专心致志地与那颗掉在地上的苹果奋战。
　　张灵江见它捡得实在辛苦，上前把苹果从地上捡起来，放到美颦鼻子上。
　　美颦没有第一时间接，而是蹭了蹭张灵江的侧脸以表感谢。
　　老人家做什么动作都是慢吞吞的，跟外面的年轻大象比起来，好像开了0.5倍速似的。
　　张灵江被它的鼻子蹭得发痒，笑着抬手摸了摸。
　　室内的温度实在用不上张灵江身上穿着的羽绒服，于是他干脆把外套脱下来，搭在一旁的栏杆上。
　　光是穿着外套在室内呆了一小会儿，张灵江的额角就有些出汗了。看来他花大价钱做的地暖和加热设备并没有白费，作用相当显著。
　　“我听吴哥说你最近状态很好，”张灵江搬着小马扎坐在美颦旁边，“挺好。你前几年照顾这个家费心了，以后我给你养老，你就放心大胆地吃。苹果想吃多少吃多少，管够。”
　　说完，他想了想，觉得这句承诺不太严谨，于是又补充一句：“在身体接受范围之内。”
　　在张灵江接手这家动物园之前，这家动物园日子过得相当惨淡，每月的游客收入都不够给狮子买肉，大象更是连地上的草皮都吃光了，沦落到啃树皮，挖树根的地步。
　　在动物园倒闭封园，无人饲养的情况下，象群也全凭美颦丰富的生存经验才免逃一死。总共四头大象，包括年纪最小的阿闹都没有被饿死。
　　反观其他多个体的族群，其中都或多或少出现了同类相食、为争夺食物资源自相残杀的情况。对比而言，美颦的族群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美颦是一头具有大智慧的老象，这也是张灵江难以把它简单当成一个动物对待，而是选择平等交流的原因。
　　他打心眼里敬佩这样的族群领袖。


第138章 一雪前耻
　　张灵江今天的下班时间比起以往提前很多。他之前都是等到晚上七八点天黑以后才走，而现在天色还没黑，刚刚下午六点钟不到，他就已经收拾好东西，拿上车钥匙准备回家了。
　　他今天莫名有些心急，走路也比往日快上许多。
　　“呦。”
　　熟悉的声音从前方响起。张灵江抬头一看，是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似的杨锦锦。她今天一天都在外面办公，直到现在才回来。
　　“难得今天下班早啊，小张园长。”她笑着，表情满是揶揄。
　　“啊——”张灵江笑着打了个哈哈，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大好意思，“嗯，早点回家。”
　　“小尹呢，”杨锦锦难得没有在他身边看到尹瑜的身影，前后望了望，稀奇道，“他今天没跟你一块儿来啊？”
　　这俩人平常好的跟连体婴似的，只要见到一个，大概率就能看到另一个。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张灵江道：“他今天没来。昨天我们捡了只猫，太小了离不开人，他得留在家里照顾。”
　　他说的时候压根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直到看到杨锦锦微妙的表情才察觉到异常。
　　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信息量，但从一些下意识的用词中还是能窥出几分端倪。
　　话里话外的我们。
　　张灵江的大脑已经默认了尹瑜的存在，所以说话时总是会本能地把尹瑜圈到自我的领地中，所以会用“留在家里”这样的表述，而他本身却对此毫无察觉。
　　“哦~”杨锦锦拖着长音，满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笑道，“早点回去挺好，别让小尹一个人在家无聊。懂得心疼对象的男人才是好男人。”说完，她竖起大拇指，朝张灵江晃了晃。
　　张灵江闻言，哈哈笑了两声。自从他和尹瑜在一起之后，在园里受了不少调侃，现在脸皮也被练得厚了不少，不像以前一样一逗就脸红。“杨姐，你就别笑话我了。对了，萌萌最近怎么样，她不是上幼儿园了吗？”
　　“挺好，”寒风吹袭，杨锦锦紧了紧围巾，提起女儿，脸上尽是温和的笑意，“她很喜欢上幼儿园，每天早上都催我让我送她去上课。老师也说她特别听话，在班里很受欢迎。”
　　“这么厉害啊，”张灵江笑道，“那我下次见面得给她带个礼物，好好表扬一下她。”
　　“哈哈哈哈，”杨锦锦笑起来，“那我就替她谢谢张叔叔了。”
　　简单交谈过后，两人就告了别。
　　临近天黑，林志强老师还是没有回消息。他上次通过好友验证的时间也是在凌晨，张灵江猜测他可能不在国内，跟他们的有时差，只能等今天晚上再看看情况了。
　　与此同时，尹瑜正把着手机，站在厨房里，一边看教学视频一边与灶台对战。
　　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一定认知，不至于不自量力地挑战高难度菜系。他想了一下午，结合家里现有的食材，最终决定做蒜蓉虾和清炒西兰花。
　　蒜蓉虾的重点主要在于蒜蓉酱的调配，烹饪技巧上只要会上锅蒸就行，整体没什么操作难度。
　　虽然西兰花需要炒这一点挺棘手的，但区区一个蒜蓉虾还不是手拿把掐？
　　如此自信地想着，尹瑜把视频暂停到材料页面，开始挨个往出找调料。
　　大蒜、白糖、耗油、盐、胡椒粉和生抽都准备齐全，大虾也早早放在水池里解冻。但家里没有制作蒜蓉虾所需要的粉丝，他只得专门出去买了一趟。
　　尹瑜上午打开卫生间的门以后，小橘猫果然安静了很多，没多一会儿就偷偷摸摸沿着墙根溜了出来。
　　小橘猫一开始钻到了沙发底下，后来发现周围的环境好像对它没什么威胁，胆子就慢慢变大了，开始满屋子乱窜，上冰箱，下水池，还差点把自己折腾进马桶里面。
　　要不是尹瑜听见它的求救声及时赶到，它就真要被迫在马桶水里洗个澡了。
　　材料准备齐全之后，尹瑜同学伟大的做饭事业就能开展下一个阶段了。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独自给别人准备饭菜的机会，虽然已经看过了很多遍视频，但真正实战的时候，他还是不免感到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买回来的粉丝取出一部分泡软，大虾解冻好后揪掉虾头，剥壳开背，挑除虾线，简单清洗后摆在泡软的粉丝上。
　　蒜蓉虾的主体顺利完成，接下来是蒜蓉酱的制作。
　　大蒜切末放入碗中，加入少许食盐、白糖，一小勺耗油，一点胡椒粉以及少许生抽，放入青红辣椒丁后淋上热油。
　　随着“刺啦”一声，香味随之弥漫。
　　尹瑜几乎是全副武装，为了防止热油溅烫，他两只手都戴上了手套。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还想在脸上戴个面罩，做到真正无死角的绝对防御。
　　所幸目前为止还算幸运，所有步骤都没有出现大的差错。
　　厨房与餐厅之间相隔一道玻璃推拉门，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情况。
　　小橘猫不知何时循着气味摸到厨房门口，紧贴墙面躲在门边，探头探脑地察看里面的情况。
　　尹瑜看它守在门口，秉持着见者有份的原则，特地留出两只虾没有放蒜蓉酱，打算等会儿蒸出来喂它。
　　把盘子放入蒸锅后，蒜蓉虾得制作暂时告一段落。尹瑜松了口气，盯着不停往外冒水汽的蒸锅孔，仿佛已经看到张灵江对自己大为称赞、刮目相看的场景，心里冒泡泡似的涌出美滋滋的成就感。
　　稳了。他心想，堪称完美，这还能翻车？这道菜还有翻车的余地？？
　　他今天就要雪洗自己厨房杀手的称号！
　　蒜蓉虾需要蒸锅上汽十分钟后再进行淋油收尾，在此期间，尹瑜决定先转战西兰花。
　　西兰花的步骤比起蒜蓉虾要简单很多，西兰花先焯水一分钟，接着油热爆香蒜末，依次加入生抽耗油，最后翻炒均匀即可。
　　光看流程确实不复杂，但对尹瑜而言，这道菜最大的难度就在于“炒”。
　　倒也不是不会，就是害怕。
　　他对热油有一种天生的恐惧。这恐惧的来源不是因为他小时候被烫过，而是他家以前的保姆。
　　保姆为了防止尹瑜在她做饭时捣蛋，特地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大概情节尹瑜以及忘记了，只记得是一个贪玩的小男孩，在母亲做饭时闯入厨房，然后被滚烫的热油淋满全身，被烧得皮都掉了的故事。
　　当时他们家的那位保姆很有讲故事的天分，把这个故事讲得绘声绘色，活灵活现。
　　尹瑜这辈子也忘不了她压低声音，如同恶魔低语一般给他详细描述小男孩一边哭嚎，身上被烧烂的皮肤肉块一边剥落的过程。
　　这种程度的教育故事给尹瑜当时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严重的心理创伤，并对此深信不疑。以至于在满十岁以前，他一步也不敢踏入厨房，生怕自己的皮也像故事里的小男孩一样被烫掉。


第139章 烟火气
　　张灵江到家的时候，尹瑜正在厨房里和锅里的西兰花斗争。
　　因为关着门，加上厨房里油烟机和炒菜的声音也比较大，导致尹瑜完全没有听到张灵江回家的动静。
　　尹瑜一手握锅铲，一手持锅盖，看着油锅里的西兰花，神情严肃得像是在面对民诉的最后一道案例分析题。
　　张灵江脱掉外套，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光景。
　　说不好笑是假的。尹瑜把锅盖拿出了美队盾牌的架势，从锅盖边缘露出半只眼睛，谨慎地用戴有厚手套的手铁铲翻炒锅里的菜。
　　看起来就像在拆炸弹似的。
　　张灵江轻轻笑了一下，心里生出些柔软的情愫。
　　怎么这么可爱啊，这小子。
　　余光看到一点橘色，张灵江低头，与炸毛的小橘猫四目相对。
　　可能是张灵江身上残留有捕食者气息的缘故，小橘猫如临大敌，立刻压低身子就要弹射起步，却被早有预谋的张灵江一把捞到手里。
　　它外强中干地在他手里喵喵骂着，朝控制住自己身体的巨大邪恶两脚兽挥舞着指甲都没长硬的爪子。结果可想而知，反而被人抓住了肉垫，还捏了好几下。
　　这种不轻不痒的反抗在长期与猛兽混在一起的张灵江看来，简直可以称之为撒娇。他笑着揉了揉小橘猫的肚子，没有过多欺负它，然后就放它离开了。
　　“做什么呢？好香。”张灵江推开玻璃门，进入后反手关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尹瑜顶着锅盖诧异扭头，“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估计是厨房太吵了。”张灵江冲他笑笑，在洗菜台冲了冲手，接着用厨房抹布擦干，“我来吧。”说着，他想接过尹瑜手里的锅铲。
　　“达咩。”没想到尹瑜躲了一下，拒绝了他的帮助申请，“我可以的，马上就好了。你上外面坐着去吧，饿了没？”
　　“还好。”张灵江如实道。
　　“现在几点了？”尹瑜问道。
　　“我看看……六点四十。”
　　“难怪，你今天回来挺早啊。”尹瑜侧目看他一眼，笑道，“我按你平常的下班时间来算的，还想着你回来正好能做完呢。”
　　至于为什么回来早，这个问题无需过问，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
　　原因无他，只有想念。
　　关掉灶火，两人轻轻交换一个充满烟火气的吻。
　　人类有时候可能真的得靠拥抱活着。尹瑜心想。
　　他今天胸腔中空缺了某一部分，那种令他胸闷气短，提不起精神的苦闷，在抱住张灵江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张灵江身上还留有从外面带回来的冰冷寒气，熟悉的动物味儿，以及他本人特有的香味。
　　尹瑜深吸一口气，然后像某种控制不好撒娇力道的大型犬一样，把脑袋拱进张灵江怀里，用力蹭了好几下。
　　“哈哈，痒。”张灵江的脖子被他发丝蹭的直发痒，忙伸手抱着他的脑袋，缩着肩膀往后躲了躲，提醒道，“赶紧把菜装盘吧，尹大厨。我看它好像快糊了。”
　　闻言，尹瑜浑身一哆嗦，立刻从他怀里弹出来，赶紧把西兰花装进盘子里。
　　“锅里蒸的什么？”张灵江走到蒸锅旁，掀开锅盖。虾的鲜香和蒜蓉的香气随着蒸腾的水蒸气一起蛮不讲理地撞在他的脸上，让他不得不侧头避其锋芒。
　　“蒜蓉粉丝虾，小心蒸汽，很烫。”尹瑜把西兰花放到一边，拎着铁锅进行简单清洗，“这个也差不多好了，最后淋一下油就行。”
　　“好，那我关火了，帮你拿出来。”张灵江道。
　　有了厨房老手的加入，晚饭的收尾工作进行得格外顺利。
　　作为第一次独立下厨的人而言，尹瑜的这两道菜做的相当成功，尤其是那道蒜蓉粉丝虾，色香味俱全。
　　清炒西兰花放的老抽有些多了，看起来颜色比较诡异，但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张灵江向来不吝夸奖，尤其这是尹瑜第一次主动下厨，意义重大，更是搜肠刮肚好一通夸，把后者吹得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后来逐渐在夸奖声中迷失自我，对自己的做饭天赋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自信。
　　最后，尹瑜被夸得晕头转向，直接大手一挥，承包了从今往后所有的晚饭。
　　小橘猫的食碗里多了两只没有调料的虾，为了方便它进食，张灵江还特地撕成了一小条一小条的虾肉。
　　吃饱喝足，两人把碗筷收拾到洗碗机里，然后坐在沙发上消食。
　　张灵江刷着手机，无意中看到关于过年宠物拖运的视频，突然意识到一个被他忽略的问题，忙拍拍尹瑜枕在自己腿上的脑袋，问道：“我们过年回家的话，这猫怎么办？”
　　高铁不允许携带宠物，他们两人离家远，自驾太累，还都得需要乘坐高铁才能回家。如果办理宠物拖运的话，这么小的猫，他们也放心不下。
　　尹瑜估计也没想到这码事，闻言愣了一秒，眨眨眼：“要不，我把票退了，然后让刘叔过来接我一趟？”
　　“刘叔？”张灵江挑眉。
　　“就是我爸的司机。”尹瑜翻了个身，面朝他道，“他在我家很多年了，跟家里关系很好，我跟我姐都喊他叔。他人很好的，而且也很喜欢猫。明天我问问他。”


第140章 变态
　　张灵江点点头。
　　目前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关于小橘猫的名字，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定论。
　　张灵江提议叫它钻引擎，或者秃头大王。前者是由于他们是在汽车引擎盖里找到的小橘猫，后者是因为它的毛发实在少的有些可怜。
　　远远看起来，小橘猫就像一株在狂风暴雨后艰难存活下来的蒲公英，全身上下只剩下稀拉拉的几朵绒花，看得人心生怜悯。
　　不过宠物医院的大夫说它只是营养不良，不是皮肤病的原因，应该长大后会缓解一些。
　　对于这两个一听就很不靠谱的名字，尹瑜果断否决了他的方案。
　　张灵江表示不服，并提出抗议，在口头协商无果的情况下，两人就小橘猫的署名权展开了激烈的扭打抗争。
　　当然，场所是在床上。
　　缠斗过后，尹瑜凭借着力量优势，最终占据了上风。
　　“服不服？”尹瑜压在张灵江大腿上，一手制住他的两只手腕。
　　后者背对他，侧头躺在床上喘气，头发和身上的衣服都有些凌乱。
　　此情此景好像打开了尹瑜体内奇怪的开关，他不免有些兴奋起来。
　　张灵江的臀部肌肉很饱满，从侧面看起来，是一个相当圆润的弧度，看起来手感很好的样子。说句不见外的话，尹瑜其实已经眼馋了很久，但一直没胆子上手。
　　但是今天，压在张灵江身上，他突然恶向胆边生，抬手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张灵江的屁股。
　　后者被这毫无征兆的攻击吓得浑身一抖，扭头震惊：“你干嘛打我？”
　　尹瑜没说话，而是同样震惊地直愣愣看向自己的手。
　　他、他的手——竟然被臀肉弹回来了。
　　张灵江莫名感到威胁，开始扭动挣扎，试图从尹瑜身底下逃出来。
　　“服了、服了，我认输，你快下去。”张灵江拧着上半身，费力抬起脖子看他，“怎么还带打人屁股的，变不变态啊你。”
　　接着，在张灵江的注视下，尹瑜张开手指，把手按在自己刚才打到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张灵江以前健身练过臀肌，他那处的手感极佳，圆润饱满且弹性十足。在肌肉放松时握上去，能清晰感受到五指陷入的触感，让人有种想将它揉扁搓圆的施暴欲。
　　尹瑜发誓，他真的不是有意的。奈何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在张灵江屁股上放着，且已经揉捏好一会儿了。
　　“……”张灵江沉默片刻，控诉道，“你耍流氓。”
　　尹瑜闹了个大红脸，忙卸力从他身上下来。
　　张灵江被他弄得手腕有些疼，坐起身后十指相扣，一边活动手腕一边好笑地看向站在床边发呆的尹瑜。
　　后者显然还没从刚才的事缓过神来，半红着脸看他，一副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哪有刚才口出狂言，又问“服不服”又打人屁股的拽样？看起来倒像是张灵江欺负了他。
　　“真没想到。”张灵江故意摇头叹气，“你竟然喜欢这种变态的。”
　　尹瑜捂脸：“我不是故意的。”
　　张灵江看出他害羞，但还是忍不住想逗他，故作认真道：“没关系，我理解的。不过跟你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我竟然一直没有发现，你平常忍得蛮辛苦的嘛。”
　　他继续胡说八道：“其实你要是实在喜欢强制爱风格，我也不是不可以。你喜欢哪种？不带用小皮鞭抽的吧？那种太暴力的我可受不了……”
　　见他越说越离谱，尹瑜忍无可忍，冲过去捂住他的嘴。
　　“老大，你少说两句吧……”尹瑜的脸烫得都快熟了。
　　张灵江眨了眨眼，虽然被堵住了话头，嘴巴却一点不闲着。掌心的皮肉薄，牙齿叼不住，他用嘴唇抿起一丝，像品尝糖果似的，用舌尖结结实实地舔过。
　　口腔的温度要比体表高很多，高热的舌尖接触掌心，给人一种要被烫伤得错觉。
　　尹瑜下意识手劲一松，张灵江抓住机会，把自己的下半张脸解放出来。
　　“好不讲理的一个小孩，”他坏心眼地反击，手上一推，把尹瑜推的跌坐在床上，“都动手摸别人屁股了，还不让人说上两句。”
　　太糟糕了。看着张灵江的脸，尹瑜心想。
　　与某个人相处时间久了，有时沟通是不需要用语言来进行的。只要一个眼神、一个肢体动作，彼此之间就能互通心意。
　　自己可能真的有点变态。
　　尹瑜缓缓扣上张灵江的后颈，收紧、摩挲。
　　心跳加速，呼吸交缠。
　　至于他们一开始纠结的小橘猫的名字，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二天一早，张灵江打开手机微信，果然有几条来自林志强老师的未读消息。
　　对方说，自己仔细看过了阿刀的情况。按常理来说，已经发育到这个年龄阶段的狮子想要进行野化训练，难度是比较大的，但他愿意试一试，希望年后亲自到张灵江的动物园来见见这头狮子。
　　文字描述远比不上亲自接触来的直接，至于阿刀是否适合野化，得具体等他切实了解这头狮子之后才能下定论。
　　尹瑜在张灵江摸起手机之后就醒了，见他盯着屏幕一边打字一边笑，迷迷糊糊凑过去抱着他问：“什么好消息？”
　　“醒了？还记得前天我说过，那个手里有一头准备野化的非洲狮的老师吗，”张灵江在他怀里转了个身，“他发消息说答应年后过来看看阿刀的情况，如果符合野化条件，会帮我们给它进行野化训练。”
　　“是吗？”尹瑜闻言顿时精神了很多，喜出望外道，“太好了，这事忙了这么久，可算有点眉目了。”
　　张灵江点点头，接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今天精神格外困倦，昨晚他和尹瑜闹得真是有点过了。
　　“现在几点了？”尹瑜问。
　　“七点。”张灵江放下手机，坐起身开始穿衣服。
　　“啊——”尹瑜翻身，伸了个懒腰，“又到早上了，真讨厌。”
　　“一日之计在于晨啊，少年。”张灵江礼尚外来地拍拍他的屁股，“起床啦，我去做饭，你去喂猫。行动、行动。”
　　“嗯、嗯。”尹瑜的脑子一片混沌，身子不受精神控制地开始起床、洗脸、刷牙。
　　在发现不给小橘猫关门它就不会大吵大闹之后，为了保持良好的睡眠质量，他们昨晚特意没有给卫生间关门。
　　经过一天的探索，小橘猫对家里的环境熟悉了许多，胆量也不同往日。
　　它趴卧在沙发软垫上，即使听到两人从卧室走出的动静，给出的反应也仅仅是动了动耳朵，连眼睛都懒得睁一下。


第141章 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现在街上过年的气息已经相当浓厚，大部分商店和摊贩都关门歇业，道路两侧的树上也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和彩灯。
　　交通变得更加拥堵，到处都是返乡回家的车辆，来来往往，交汇出团圆的气氛。
　　尹瑜是在周一离开的，他轻装上阵，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小猫的航空箱和路上吃的猫零食。
　　他前几天在网上下单了猫咪的生活用品，现在估计已经寄到他家里了。
　　送他的那天，张灵江一上午没去动物园，亲自在家里陪着他等刘叔的车来，然后帮他拿着行李，把他送下楼，再看着他上车。
　　跟张灵江预想的一样，刘叔是个戴着眼镜，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脸上蓄了些胡子。
　　“这位就是小江吧？我是尹总的司机，姓刘，你好你好。”刘叔接过张灵江手里的行李，声音含笑，“果然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大有作为啊，平时总是听夫人提起你。”
　　刘叔说话文邹邹的，夸得张灵江不大好意思，摸了摸鼻子，笑着点点头：“哪里、哪里。”
　　“那可不，”尹瑜毫不谦虚，一边把猫包放到后座一边道，“他可厉害了，比我厉害多了。现在我妈偏心都不带掩饰了。”
　　“哈哈哈，”刘叔笑了，接着对张灵江点点头，“我先去放行李了，失陪。”
　　等把东西都收拾好后，刘叔识趣地先上了车，不打扰两个年轻人互相道别。
　　张灵江看看尹瑜。后者好像又偷偷长高了一点，脸上褪去了一些青涩，变得更像一个成熟的大人了。
　　这次分开，下次见面就是明年了。
　　“用不了几天我们就会再见面啦。”尹瑜看出他的不舍，安慰道，“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说完，他挤着眼睛笑笑，显得整个人又充满了孩子气。
　　“好，”张灵江捏捏他的胳膊，又捏捏他的手腕，“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嗯。”尹瑜一笑，口鼻中冒出许多白雾。雾气横亘在两人之间，让张灵江有些看不清他的脸了。
　　“拥抱一下吧。”尹瑜提议。
　　衣服在寒风中是冰凉的，除了肌肤裸露的地方，张灵江感受不到任何来自尹瑜的体温。
　　拥抱毕了，尹瑜左右看了看。
　　现在是早上八九点，但因为天气寒冷，小区里几乎没什么人。
　　张灵江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也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唇上却一热。
　　尹瑜突然亲了他一下。
　　见张灵江有些意外的表情，尹瑜知道自己偷袭成功，笑的得意。
　　“拜拜Kiss。”他道。
　　张灵江失笑，替他拢了拢衣服。“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你也是，新年快乐。”尹瑜拉起他的左手，两枚戒指交叠在一起，“我肯定会想你的。”
　　“想我就打视频，”张灵江笑了笑，紧了紧手指，“男朋友特别热线，24小时全天在线。”
　　“哈哈哈哈，那我半夜打电话骚扰你。”
　　两人又聊了几句，关于猫的，关于动物园的，关于过年回家的，好像突然有交代不完的话。
　　刘叔的车不能在小区门口停留很长时间，在第二次鸣笛示意后，张灵江拍拍他：“快去吧。”
　　尹瑜转身看看车，又回头看看张灵江。“那我走了。”明明先离开的是他，他却像被主人抛弃的大狗狗一样，眼神湿漉漉的，还带着几分委屈。
　　“去吧，”张灵江故作从容，“路上小心。”
　　尹瑜上车之后，摇下车窗朝他挥手。
　　张灵江微笑着挥手向他示意，目送车子离开，直到连影子都看不见后才回去。
　　少了一个人的家空空荡荡的，为了排遣这种不安，张灵江开始收拾屋子。
　　在打扫书房时，桌子下面露出一角白纸。
　　张灵江弯腰把它捡起来，发现是一张写满笔记的A4纸，看字迹，应该是尹瑜之前写的，可能是不小心掉在地上遗漏了。
　　他以为是尹瑜的学习笔记，但这张纸上面花了好几个奇怪的圆圈，里面画着许多抽象奇怪的纹路，看起来就跟邪教图腾似的，魔性得很。
　　定睛一看文字内容，他才知道这是关于表盘设计的笔记。
　　张灵江抽抽嘴角，心里吐槽了一下尹瑜“鬼斧神工”的画技，然后才开始疑惑：
　　他怎么好端端开始学这个？
　　看页码标记，这样的笔记起码做了有十几张了。
　　张灵江没有贸然去问，而是把笔记收好放了起来。这小子既然选择背着他偷偷学，说明有意不想让他知道。
　　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算上今天，距离除夕还有三天，动物园还有两天才放假。但有很多离家远的员工提前申请了请假，显得整个园区都空旷了很多。
　　因为动物园缺不了人照顾，放假以后，每天会有员工进行轮班，主要负责给动物们喂食。
　　张灵江刚一到动物园，迎面就碰上了老郭。
　　他理了头发，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针织围巾，整个人看起来荣光焕发，比以往精气神要好很多。
　　“小张园长好啊。”他难得笑呵呵地跟张灵江打招呼。
　　“老郭，今天这么高兴？”张灵江笑着问他。
　　老郭脸上多出几丝羞涩，手一摆：“啊呀——”
　　一旁几个年轻些的员工笑他：“人逢喜事嘛，心情当然好。”
　　“什么喜事儿？”张灵江一听来了兴趣，接着问道。
　　“园长，你上午没来不知道，”员工指了指老郭脖子上的红围巾，笑道，“这是今天上午，王姐亲手送给老郭的。人家亲手织的！”
　　老郭黝黑的脸更红了，忙不迭地挥手。“小点声、小点声，害臊。”
　　张灵江头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王姐？？”
　　员工连连点头。
　　张灵江更震惊了：“老郭跟王姐？？”
　　他俩？？！
　　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他俩什么时候互相有意思的？？
　　“对啊！”见张灵江一无所知，员工们的情绪更加高涨了，“他俩互相有意思挺久了，我们都知道哈哈哈哈！”
　　“每次打饭还能沾老郭的光呢，只要跟王姐说是跟他一起的，打的菜都冒尖！”
　　“要我说，老郭打光棍那么久，就是老天爷要他盼来这个正缘啊。看看，这俩人多合适！”
　　老郭臊得恨不得抡起扫把，把他们几个凑热闹的小年轻打跑。
　　震惊过后，张灵江才哈哈笑起来：“我真的一点没看出来。挺好，挺好。你们打算什么时候领证办婚礼？到时候我去给你们交份子。”
　　老郭的脸红得都快滴血了，一边挥手一边小声道：“害，什么婚礼不婚礼的，就是一块儿搭伙过日子……”
　　“欸，老郭，这我可得说说你，你这思想要不得。”
　　一旁的员工正色道：“该办的流程还是要办，不然人家王姐稀里糊涂就跟你在一块儿啦？婚礼是人生大事，是对女人的承诺和态度，很重要的。”


第142章 小肉皮球
　　周围人连连称是，老郭也红着脸点头：“没定，都还没定呢。”
　　向老郭表示祝福后，张灵江前往狮园，他要看看小乐高回到美娟身边后的适应情况。
　　昨天是小乐高第一次与它的母亲见面。
　　小乐高是美娟的第四个孩子，因难产导致身体虚弱，自出生以后，一直待在幼崽保育室接受人工喂养。
　　最近它的身体情况趋于稳定，经过马倩几人的判断，达到了可以回到母亲身旁的水准。
　　小乐高回家是张灵江和尹瑜一起去送的。这件事的意义比较重大，特意安排在了尹瑜走之前。尹瑜见证了它的出生，也该见证它的回归。
　　张灵江之前还担心美娟可能会不认这个孩子，在放小乐高回去之前，还在它身上抹了不少美娟的尿液，保证它身上有美娟的气味。
　　为防止意外，张灵江亲自抱着小乐高钻进美娟的兽舍。
　　一开始，美娟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孩子有些疑惑，睁着清澈的浅褐色眼睛看看张灵江，接着又反复嗅闻小乐高身上的气味。
　　片刻后，它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激动地站起身，围着手里抱着小乐高的张灵江转了两圈，又欣喜又难以置信地闻了闻小乐高的气味。
　　它身为母亲的本能，让它想起了自己难产出生的孩子。
　　美娟兴奋地舔吻着小乐高的身体，后者闻到熟悉的气味，不断地扭动身体，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张灵江把它放到地上，其余三个小崽子很快爬了过来。
　　它们还没有睁眼，虽然出生的半月内没有见过面，但它们已经在母亲的腹中朝夕相处过很多个日夜了。
　　小狮子们互相碰着头，像是在进行某种特殊的见面礼。
　　其中皎皎最不客气，面对久别重逢的弟弟，它没有过多的温存，反而嗷呜一张嘴，一口叼住了小乐高的尾巴，把小乐高吸得嗷嗷直哭。
　　进入狮园，张灵江毫不意外地见到了董钰珍。
　　她搬着一个小马扎，坐在美娟的兽舍前，隔着铁栏俯身逗弄着小狮子。
　　听到脚步声，她一回头，见到来人，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园长好。”
　　“下午好。又来看小狮子啊，”张灵江道。
　　“对啊，丽丽睡了嘛，我就过来偷个懒。”董钰珍起身，“尹哥呢，回家了？”
　　“嗯，上午刚走。”张灵江走近，在笼舍外蹲下。现在一般是动物们午睡的时间，活跃度普遍较低。美娟此时正躺在笼舍中央小憩，四只小狮子趴在它身旁玩闹。
　　“观察的怎么样，小乐高没被排挤吧？”
　　“没有，”董钰珍摆摆手，重新坐下，“放心吧这位男妈妈，我都看半天了，它们几个玩得可好了。”
　　“男妈妈？”张灵江忍俊不禁，“我还女爸爸呢。”
　　董钰珍一边乐一边朝他做了个鬼脸：“就要男妈妈~”
　　“说起来，你今年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张灵江问。
　　“就后天，我好不容易才排到票。”董钰珍叹了口气，“这一到过年，高铁票可真难抢，我加了几十块钱的加急和人工费才抢到。你呢园长？”
　　“我也差不多。”张灵江道。
　　两人又有的没的聊了几句。没过一会儿，董钰珍一看表，说丽丽差不多快醒了，接着就火急火燎地跑回虎园。
　　尽管两人说话的声音已经尽可能压低，但还是吵醒了午睡的美娟。
　　美娟孕后的脾气一直不好，尤其起床气，更是愈演愈烈。之前还怀着孩子的时候，就算是阿瑟不小心把它从睡梦中吵醒，都少不了一顿龇牙咧嘴的臭骂。
　　“哎呀，”见美娟起身，张灵江讪讪笑道，“真不好意思，还是把你吵醒啦。”
　　本来美娟已经做好了张口欲骂的准备，气都吸半口了，一见外面的人是张灵江，瞬间就哑火，舔了舔鼻子，眼神顿时清澈起来。
　　张灵江用钥匙打开兽舍门，轻车熟路地钻了进去。
　　美娟迎上来，贴着张灵江的腰蹭了一圈。
　　张灵江捏捏它的背，借它的动作，顺着它的脊骨一路摸到尾巴尖。
　　美娟顺势躺下，翻出肚皮，露出腹部鼓鼓囊囊的乳房。它如今正值哺乳期，经常会有生理性的涨奶和堵塞。乳头的胀痛发热十分难挨，它只能靠躺在地上不停磨蹭才能缓解。
　　但乳头处皮肤薄嫩，稍一用力就会破皮流血，加上幼崽吸奶时下嘴没轻没重，还未愈合的伤口又遭吮吸，更是令它痛苦不堪。
　　“怎么了，不舒服？”张灵江见状挨着它坐下，伸手摸了摸。
　　果然，里面摸着好像有小小的硬块一样，充血红肿，光是看着就难受，更别说亲身受着的美娟了。
　　它焦躁地起身，抬起后退，不停用舌头舔舐自己的腹部，试图缓解这种令它发狂的闷胀疼痛。
　　“好啦，好啦，”张灵江安慰道，“我给你弄。”
　　在学习给美娟做产后按摩护理的那会儿，他也顺带了解过缓解这种情况的按摩手法。
　　涨奶这件事虽小，但也必须予以重视，如果长期对其置之不理，很可能发展成乳腺炎，到时候的治疗会更加棘手。
　　美娟的腹部已经有了不少破皮的地方，伤口看着像才弄破不久，还没有结痂，丝丝缕缕往外渗着血水。
　　张灵江心疼得直抽气，手上的动作更小心了些，生怕把它弄疼。
　　他无法因为这件事责怪王煊。
　　毕竟是照顾猛兽，伤口位置隐蔽，王煊又不可能近距离趴到美娟身旁察看，即使看到伤口，连给它上药都是一件有危险性的大工程，更别谈按摩缓解胀痛了。
　　张灵江按摩的动作轻柔舒缓，美娟很快就放松下来，舒展着柔韧的腹部，慢条斯理地抬起前爪，开始舔舐清理自己的爪子。
　　四只小猫崽子不甘寂寞地凑过来。有的往美娟肚子上爬，被张灵江一把抓住，重新又放到地上；有的顺着他的小腿往上爬，一直钻到他腿弯与腰腹之间的位置，舒舒服服地挑了个姿势躺下。
　　“看看你闺女，”张灵江低头看看躺在自己怀里的小白团子，好笑地跟它母亲告状，“年纪不大，倒是个会享受的主。”
　　美娟甩甩耳朵，权当没听见。
　　小乐高也想像它姐姐一样爬到张灵江身上，但它的力气太小，反复几次扒住张灵江的裤脚，还没爬到膝头就摔了下来。
　　小狮子肉厚，即使摔下去也不会受伤，只会顺着惯性咕噜咕噜在地上滚两圈，像团软绵绵的小皮球似的。转动停下来后，就晕乎乎地寻找方向，确认后就又跌跌撞撞地往张灵江的方向爬。


第143章 孕夫家属
　　张灵江见它可怜，于是腾出一只手把它抱到怀里，让它跟姐姐皎皎躺在一块。
　　美娟乐得有人帮自己收拾这几个烦人的小家伙，干脆把剩下两只也扒拉到张灵江身旁，完全把他当成了代管保姆。
　　老二戈林胆子最小，哼叫着直往美娟身子底下钻，张着嘴想向母亲讨奶吃。
　　“听话，可让你妈歇一会儿吧。”张灵江把戈林拖出来，捏捏它胖乎乎、圆滚滚的小肚子，把它放到膝头后，继续给美娟按摩腹部。
　　三只都在怀里了，张灵江看了看怀里的空余，干脆把流落在外的老大玛卡巴卡也抱了进来。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这下，张灵江彻底变成了一个人型猫窝，怀里躺着四只小胖崽子，哼哼唧唧不停叫着，热闹得很。
　　小狮子们一个紧挨着一个，你压着我的脚，我枕着你的背，还不老实地互相打闹，其中尤其以皎皎这个不安分子为首，它往往是最先挑起事端的。
　　大概按摩了五六分钟，张灵江明显感觉到硬块开始逐渐变软，肿胀的情况也好多了。
　　按摩时间最好不要超过十分钟，过度的按摩可能会适得其反。
　　在结束按摩后，张灵江挨个抱起小狮子们玩了一圈。美娟贴在他身后躺着，饶有兴趣地看着张灵江和小狮子做抛接游戏。
　　失重感会刺激大脑分泌出一定量的多巴胺，这种激素能刺激动物的神经，适当的多巴胺可以使它们感到愉悦和放松。这也是很多小孩喜欢被父母抛起或抱起来转圈的原因。
　　张灵江一边喊“飞咯”，一边轻轻抛起手里的小狮子，小狮子的身体短暂腾空后，又被稳稳接住，然后放到地上。张灵江业务繁忙，刚放下手上的那只，就得紧接着再抱起排队等着的下一只。
　　小狮子们对于这样的游戏乐此不疲，四脚刚一落地转头就往张灵江身上扒，催促他再来一次。
　　但小家伙们终究年龄太小，精力有限，没玩几次就累得爬不动路了。
　　张灵江哈哈笑着，挨个捧起小狮子亲了一遍，然后又转头抱着美娟的大脑袋亲了几口。
　　“我回头跟王煊说说，让他注意你的饮食。”他两手挠了挠美娟的后耳根，“辛苦你啦。”
　　美娟眯起眼睛，舒坦得直打呼噜。
　　高速路，刘叔车内。
　　尹瑜跟装着小橘猫的猫包一起坐在后排。
　　这只小橘猫最终被取名为张冬冬。
　　因为是在冬天捡到的，所以起名冬冬。至于为什么姓张不姓尹，毕竟当初是张灵江先发现并捡到它的，按照现在流行的怀孕生小猫的说法，张灵江才是它的亲生父母，而自己顶多算个……孕夫家属？
　　这么想着，尹瑜忍不住噗笑出声。
　　孕夫家属，什么鬼啊。
　　为了照顾猫生第一次上高速的张冬冬，刘叔特意把车速控制在了规定范围内较低的区间。
　　经过这几天在家里的磨合后，尹瑜已经和张冬冬关系非常不错了，但张冬冬还是有点怕张灵江。可能是后者每天从动物园回来，身上一股猛兽气味的原因。
　　车从上午一直开到下午五六点钟，才堪堪到达尹瑜他们家所在的市。
　　就在他困得魂游天外之际，手机的微信提示音把他惊醒。
　　尹瑜立刻打开，是张灵江发来的信息。
　　江江[爱心]：【[图片]】
　　江江[爱心]：【整整齐齐的一家五口】
　　照片是张灵江与美娟一家的合影。四只小狮子歪七扭八地挤在他怀里，美娟卧在他的身后侧，配合地看着镜头。而张灵江笑得一脸幸福，一手举手机，一手俏皮地比了个“耶”。
　　光是看着，就让人也忍不住想跟他一起笑出来。
　　仔细看照片里的小崽子们，发现皎皎就算是在张灵江怀里也相当嚣张，脚踩小乐高，嘴咬戈林脚，俨然一副女恶霸模样。可怜两个小家伙体弱力薄，反抗也反抗不得。
　　【哈哈哈哈哈，皎皎好凶哦】尹瑜回道。
　　【皮得要命 欺负完大的欺负小的】张灵江回复很快，【你那边快到家了吗】
　　【快了，】尹瑜看看路上的指示牌，【大概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冬冬怎么样 没吐吧】张灵江问。
　　【没有，比我想的强多了。】尹瑜看看张冬冬，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然后接着道，【就是在路上拉了一趟屎，差点没把我熏过去[凋谢]】
　　【哈哈哈哈哈】张灵江大笑，【吃饭了没 还是打算等回家吃】
　　【回家再吃，】尹瑜道，【你呢，这个点不会还在动物园吧？】
　　几秒后，张灵江发来一张熊馆的照片。
　　【我在看黑豹和白月亮呢】他道，【不饿 等会儿再去食堂吃饭】
　　【对了】张灵江接着发道，【你知道老郭和王姐他们的事吗】
　　尹瑜懵逼：【什么事儿？】
　　张灵江发来一张“小猫得意歪嘴”：【我就知道 不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果然，八卦是人类刻在血脉里难以割舍的本能。听张灵江这么说，尹瑜更想知道了。
　　【什么什么什么？[小猫哭哭]】
　　张灵江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今早王姐给老郭送了她亲手织的围巾 他俩应该是在一起了】
　　尹瑜沉默片刻，接着连炮弹道：
　　【什么？！！】
　　【他俩在一起了？？】
　　【我一点苗头都没看出来！王姐？和郭叔？？】
　　【真的假的？】
　　【童叟无欺 老郭亲自跟我说的】张灵江道。
　　【我靠……这个消息我得消化一下。】尹瑜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俩，藏得挺深啊。】
　　张灵江道：【我也压根没发现[捂脸哭]】
　　刘叔抬眼看了看视后镜。
　　尹瑜举着手机，一边打字回复，一边笑得跟朵花似的。
　　应该是在和上午的那位年轻人聊天吧。
　　刘叔嘴角弯起几分怀念的笑。
　　他可以说是从小把尹瑜看到大，还从没在小瑜脸上见过这么不值钱的表情。
　　爱情啊——
　　刘叔缓缓摇了摇头。


第144章 奶慈孙孝
　　尹瑜到家大概是在晚上七点多钟，天色完全已经暗掉了。
　　他家这边刚下了一场大雪，街道两侧是白皑皑的积雪，在路灯下反射出晶莹的亮光。车流缓缓驶入灯火通明的街道，路上随处可见互相追逐嬉戏的孩童、牵手夜行散步的情侣，偶尔还能找到几个被堆在路边的小雪人。
　　尹瑜打开车窗，深深吸了一口外面冰冷又熟悉的空气。
　　回家了。
　　他之前在网上买的猫咪宠物用品在他回家的前一天就已经送到了家里。
　　因为老爸尹锋不喜欢宠物，所以自他有记忆以来，他们家从来没出现过除了活人以外会动的生物。
　　张冬冬算是开了这个先例。
　　“不进家里坐坐吗，刘叔。”家门口，尹瑜推着行李，回头问道。
　　“不啦，”刘叔坐在车里，隔着车窗摆摆手，“得赶紧回家了，替我向你爸爸妈妈问好，提前祝个新年快乐。”
　　尹瑜点点头，看着他驱车离开。
　　临近过年，大家家里的事情一般都蛮多。
　　家门口的草坪在许玉澜的精心培育下，已经发展成了一座小花园，但现在不是花季，所以看起来比较冷清。除了一些常青的绿植，其他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枯枝。
　　尹瑜在门口的脚垫上跺跺鞋底的积雪，接着用指纹打开门锁，推门而入。
　　他到家之前没有跟老妈提前说，突发奇想想看看自己突然回家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推开门，温暖的气息顿时席卷他被寒风吹得发麻的身体，饭菜的气味和家里的味道迎面而来，担心张冬冬感冒，尹瑜赶忙进屋，关上房门。
　　许玉澜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门口的动静，扭头一看，顿时又惊又喜，起身迎过去：“怎么回来不发消息啊，我以为你还在路上呢！”
　　她几步走到尹瑜面前，抬头打量一番，然后捏捏自己儿子的脸，难得满意地点头：“俊了。我就说嘛，还是得让小张带着你运动，看看，比以前结实多了。”
　　尹瑜嘿嘿一笑，放下手里的猫包，弯腰给了许玉澜一个拥抱。
　　“小刘送你回来的？人呢，没让人家进来坐坐。”许玉澜问。
　　“问过啦，刘叔说想先回家，应该是家里有事。”尹瑜回道，“对了，他还祝你和老爸新年快乐。”
　　张冬冬初到新的环境，不安地叫了一声。
　　“哎呦，”听到猫叫声，许玉澜才把注意力从儿子身上转移开来。她弯腰蹲到猫包前，低头隔着网眼看躲在角落里的张冬冬，“这就是你带回来的猫啊？”
　　“嗯，”尹瑜把拉箱贴着墙一放，“我买回来的东西呢？我先给它收拾一下。”
　　“都放到你房间里了。”许玉澜伸出手指头，夹着嗓子逗张冬冬，“哦呦，咪咪，好小一只啊你。我是奶奶哦，认识我吗？”
　　可能夹子音对猫咪有天然的吸引力，张冬冬很快就卸下了戒备，开始大着胆子凑近她，伸出小爪子试图勾探许玉澜的手指。
　　尹瑜对这奶慈孙孝的一幕倍感欣慰：“小心点，别被抓到了，它力气不小呢。”
　　“唔。”许玉澜点点头，收回手指，“没吃饭呢吧，在锅里热着呢，要帮你拿出来吗？”
　　“谢谢老妈——”
　　尹瑜爬上楼梯，只见听到声响的尹岚从房间里出来。她脸上敷着面膜，穿着一身兔子装粉红珊瑚绒睡衣，帽子上带着两个长长的耳朵。
　　“我靠。”尹瑜跟见了鬼似的，一连后退两步，大为震撼。
　　要知道，从小到大，尹岚的衣柜里很少能见到黑白灰以外的其他颜色。她好像一直对这类可爱的元素无感，小时候连蝴蝶结这种小装饰都嗤之以鼻，更别提向来代表“少女”的粉红色了。
　　就是这种人，现在竟然会穿这种颜色的睡衣？而且竟然还是小兔子玩偶款的！这也太恐怖了。
　　“臭小子，你什么表情？”尹岚双臂环胸，不爽道。
　　“没，没有。”尹瑜伸手挡在身前，生怕自己哪句话措辞不当引来一顿暴揍，尽可能委婉道，“就，半年不见，你变化挺大啊……”
　　顺着他的视线，尹岚低头看向自己的睡衣，恍然道：“哦，你说衣服啊？”她摸摸头发，颇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应该是年纪到了，有些东西年轻的时候不喜欢，年纪再大点反而就感兴趣了，就是这个道理。怎么，不好看吗？”
　　说完最后一句话，尹岚轻挑眉尾，直勾勾地盯着他。
　　尹瑜可太明白她的潜台词了：敢说不好看，弄死你丫的，
　　“好看、好看，”他忙点头道，“显得你特年轻，特嫩。真的。”
　　“这还差不多。”尹岚移开视线，“对了，你不是说把你儿子带回来了吗？在哪儿呢，让我这个做姑姑的看看。”
　　尹瑜的儿子，就是指张冬冬。
　　“楼下，老妈正跟它玩呢，”尹瑜指指房间，“我正要给它拿之前买回来的东西。你等会儿下去小心点哦，别放出来。它在车上没怎么上厕所，我怕等会儿它到处乱拉不好收拾。”
　　尹岚头也不回，比了个“OK”就匆匆下去看猫了。
　　怎么回家半天也没见到老爸出来？尹瑜心里纳闷，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判断不出里面是否亮着灯，又怕尹锋在里面视频开会，也不敢贸然闯进去。
　　还是等会儿下去问问老妈吧。尹瑜摇摇头。
　　他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必需品都买了，包括但不限于猫砂盆和猫窝之类的硬件设施，他甚至还买了一个通天的猫爬架。
　　张灵江为此还跟他说过，认为张冬冬只是过年到他家里住几天，用不着这么些东西。但尹瑜却理直气壮，说以后肯定也会再回去的，亏了谁他也不能亏待自己的猫儿子。
　　张灵江被他这一套逻辑整的哑口无言，只得随他去了。
　　等尹瑜搬着几个大箱子下楼梯的时候，刚走到楼梯口，他就闻到了一股不太妙的味道。
　　这极具攻击性的骚臭味可太熟悉了。
　　“欸，冬冬你别往架子上面跑呀，”老妈在下面着急忙慌道，“上面东西一摔就碎，可别扎着你。”
　　一听这声音，尹瑜闭了闭眼。还是放出来了。
　　他就不该忘记告诉他老妈。
　　经过之前刚养张冬冬的段时间的锻炼，他的心理接受能力变得相当强大，现在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地一边吃东西一边铲屎了。
　　甚至还有心情评价一下这个尿团圆不圆。


第145章 高中同学
　　只听客厅传来乒乒乓乓一阵鸡飞狗跳，尹瑜刚走下最后一层楼梯，一团橘色就飞快窜到他身上。
　　“喵——”张冬冬像是被吓得不轻，指甲死死勾住尹瑜的领子，差点抓到他肉里。
　　“怎么了怎么了？”尹瑜放下手里的箱子，将它从肩膀上抓下来，抱进怀里安抚。张冬冬把脑袋紧紧钻进尹瑜胳膊肘与身体的缝隙之间，屁股朝外，像一只把头埋进沙坑的鸵鸟。
　　走进客厅，尿骚味更重了。
　　“哎呦我天，”尹瑜捏着鼻子把张冬冬放进猫包，接着转身准备收拾这一地狼藉，“它尿哪儿了？”
　　尹岚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一处：“这儿。”
　　尹瑜点点头，先抽了几张纸巾放上去，然后转头去卫生间洗了一块抹布出来。
　　许玉澜神色有些歉意：“我以为它不喜欢被关在那么小的地方，就把它放出来了……”
　　“没事儿，不就是撒了泡尿吗，”尹瑜一边擦一边问，“没打碎什么重要东西吧？”
　　许玉澜摇摇头：“没。”
　　“小猫刚到新环境都会害怕不适应，一些可能就会出现刚才那样乱拉乱尿的情况，这都是正常现象。”尹瑜把湿透的纸巾丢进垃圾桶，起身笑道，“我跟江…灵江刚捡到它那会儿，我们把它放在卫生间里，它不会用猫砂盆，每天都在里面到处拉尿，那段时间那卫生间的门根本不能开，臭得能熏死人。”
　　“咦——”尹岚皱皱鼻子，“你别说了，我都快闻到味道了，好臭。”
　　把地上的狼藉收拾好后，许玉澜开窗通风，打算散散家里的味道。
　　“对了妈，老爸呢？他在家吗。”尹瑜这才想起来问。
　　“不在。”尹岚接话道。
　　她大叉着腿坐在地上，一手拿十字改锥，一手拿猫笼安装说明书，面前地上摊着一堆猫笼的零部件。“本来下午是在的，可是突然接了个电话，好像公司那边又有什么事，他得回去处理一下。”
　　“嗯，这样啊。”尹瑜点点头。关于尹锋公司那边的事，他一概不甚了解，唯一能对自己老爸提出的建议就是不要做假账，好好交税，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小瑜，别看你爸总对你吹鼻子瞪眼的，其实他可想你了。”许玉澜柔声道，“你不在的时候，他平常还总跟我念叨你呢，说不知道你最近日子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受委屈，学业上压力大不大。他就是抹不开面主动找你。”
　　尹瑜心里明白，老妈是担心自己还在介意上次老爸找他谈话。
　　其实一开始，他就没指望他老爸能理解。尹锋是个思想比较传统的人，加上他成长环境给他灌输的都是一些所谓“正统”的观念，一朝发现自己的儿子喜欢男生，接受不了是必然的。
　　“我知道。”他道。
　　张冬冬的住处最终被安排到楼上的一间空置客房，为了缓解它的焦虑情绪，尹瑜还特地把它的旧垫子带了过来，希望熟悉的气味能减少它的不安。
　　跟嘴上的嫌弃不同，尹岚其实很喜欢张冬冬，否则也不会耐下性子一个螺丝一个螺丝把它的猫笼拧起来。
　　放好猫砂盆，食物和水，尹瑜整个人已经快累趴下了。坐了一天的车，回来还忙活了一个多小时，他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好好歇一会儿。
　　尹瑜家里的床要比他在学校那边的窄一些，毕竟是小时候睡的床，只能容许现在的他在上面滚两三圈。
　　房间里的陈设一切都没有变，他小时候买的漫画书和机器人都规规整整的摆在书架上。
　　尹瑜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翻坐起身。
　　他走到窗边的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书桌是按他小学初中那会儿的身量做的，整体偏矮。他坐在椅子上，得弯下腰才堪堪能触碰到桌子，两条腿也无处伸展，空间略显狭促。
　　桌面上很干净，想来肯定是有人定期清扫，不会出现一抹一手灰的情况。
　　尹瑜闲下来的时候，很喜欢翻自己以前的东西。像日记本、笔记本，或者以前攒着舍不得扔的小卡片、小纸条之类的，每次看都觉得很有意思。
　　人是在不断成长的，思维也随着时代风向的转变而不断变化。
　　闲得无聊的时候，尹瑜偶尔会思考这个关于哲学的问题：
　　人体细胞更新迭代，那么长大后的自己，与小时候是否还是同一个人呢？
　　还没等他想出个一二三，手边的电话铃声响起。
　　尹瑜拿出来一看，是高中时一个玩得很好的哥们打来的。
　　上大学后，他已经很少和以前的同学联系了。
　　他接通电话。
　　“喂？”
　　“老尹！”对方背景音嘈杂，听起来像是在酒吧KTV之类的地方，“你是不是今天回来了？”
　　“四儿，你怎么知道？”尹瑜笑了两声，“消息灵通啊，我刚进家门没多久。”
　　“嗨，我看喜在群里说路上看见你了。”四儿道，“今晚出来玩儿吗？我们在金盛呢，舍和狗他们几个都在。”
　　这些是他们在高中时给对方起的外号。
　　“狗也在？”尹瑜靠上椅背，放松道，“他不是大忙人嘛，你们竟然喊得动他。”
　　狗是他们宿舍里成绩最好的一个。第一年高考，他没考出理想的分数，之后又补习了一年，最终考上了清华的数学系。
　　“出不出来嘛就是说！”电话那边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舍。对面的背景音乐太吵，说话都得用喊的。“快点快点，我们等你！”
　　“好吧。”尹瑜答应道。
　　仔细想想，也确实只有过年这几天才有空跟他们几个聚聚了。上了大学后，他们几个寒暑假几乎都在打工，而自己嫌麻烦，一个假期也很少回来几天，碰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问了房间号，尹瑜拿上外套下楼。
　　“妈，我出门一趟，”他对正在看电视的许玉澜道，“华龙他们叫我出去玩。”
　　狗全名吴华龙，尹瑜下意识把他单拎出来说，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
　　大多数父母对学习好的孩子都更加放心，这类同学的名字在小时候就像是挡箭牌一样，只要出去玩请求父母同意的时候，在前面加上一句“谁谁谁也去”，那么父母同意的概率就会直线上升。
　　“刚回来就出去玩儿啊，”许玉澜扭头看看表，“早点回来哦。”
　　“嗯，嗯。”尹瑜点头答应，换好鞋推开家门。


第146章 思念成疾？
　　金盛是他们那儿比较出名的一家KTV，开在中心商务街，地理位置十分繁华。如果骑共享电动的话，大概十几分钟就能到。
　　KTV里光线昏暗，即使每个包厢关着门，震天响的音乐还是震得人胸口发闷。尹瑜已经有几年没来过这样的场所了，不甚习惯地捂住口鼻，被烟酒味呛得咳嗽几声。
　　找到四儿他们在的包厢，推门而入。大屏幕上放着歌曲的MV，四儿和舍勾肩搭背，人手一个话筒，扯着嗓子激情演唱。吴华龙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乐呵呵地看着他们。
　　桌子上摆着不少酒瓶，空的满的都有，还放着两盘果盘和花生瓜子。
　　“呦，老尹来啦！”见到尹瑜，四儿举着话筒大声道。
　　尹瑜被那一声喊得耳膜疼，揉了揉耳孔：“聋了、聋了。”
　　“哈哈哈哈哈，”四儿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我靠，你是不是长高了？怎么二十多了还长个？”
　　“可能？”尹瑜挑眉笑笑，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怎么突然想起来今天聚了。”
　　“你还说呢，这不正好赶上你回来吗，不得赶紧聚聚。”舍一屁股坐回沙发上，用新杯子给他倒了杯啤酒，“每次放假想在一块儿交流交流感情，都是你不在。今年暑假我们还一起吃了一顿饭呢，给你发消息，你说你在……动物园？对，在动物园实习，连家都没回。”
　　“哈哈哈，学校硬性要求嘛，不然谁想好端端放假给自己找班上。”尹瑜拿起杯子，“我自罚一杯？”
　　“喝喝喝！”几人明显喝得都有些上头了，鼓着劲儿让他喝。
　　尹瑜酒量虽然不算很好，但喝几瓶啤酒还是轻轻松松。
　　“我先提前说好啊，”尹瑜放下空杯子道，“我不多喝，不然我老爸看见我喝酒又要骂我了。”
　　“行，都依你。”他们从高中起就知道尹瑜家里管的比较严，对此都表示理解。
　　“狗呢，”尹瑜看向吴华龙，“清华的校园生活怎么样？”
　　吴华龙的样子没怎么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皮肤偏黑，瘦瘦弱弱不太爱讲话，一看就是在上学时期很受老师喜爱的学霸形象。
　　“挺好的，”他笑笑，“高四一年没白读。”
　　“狗啊！”四儿突然嗷的一声扑在吴华龙身上，半真半假地嚎起来，“你他妈是真狗啊。高考前说好陪我一起勇闯双非，你怎么把自己闯进清北去了！”
　　吴华龙抚摸他的头，鼓励道：“没关系，你可以考研考进来，我相信你。”
　　“……”四儿默默起身，“算了吧。与其指望我考研考上清华，还不如指望你发奋图强，争取混成研究生导师，到时候我去你那儿当研究生。”
　　他一脸严肃地拍拍吴华龙的肩膀，铿锵有力道：“好好读书啊，狗！兄弟的未来可全靠你了！”
　　“四儿，”吴华龙用慈爱的语气，拍拍他的脑袋，“睡一觉吧。梦里啥都有。”
　　舍走到点歌台旁，转头吆喝：“来来来，接着唱！老尹你唱个啥，我给你点！”
　　尹瑜摆手，往沙发后面缩了缩：“我就不了，我唱歌跑调。”
　　许玉澜的艺术天赋一丁点都没有遗传到尹瑜身上。无论是声乐美术，还是琴棋书画，尹瑜的技能点都仅仅停留在“会一点，但不通”的程度上，这已经是在他老妈耳濡目染下所能达到的最佳成果了。
　　“哎呀唱歌跑调怕什么，说的跟咱几个不跑似的。”四儿不依他，硬是想架着他上去来一首，“唱一个嘛，来都来了，我们又没人笑话你。”
　　实在拗不过，尹瑜退而求其次，给自己拉了一个垫背的，愣是把吴华龙也拖了上去。
　　尹瑜的算盘打的很响。
　　吴华龙算是他们几个中唯一一个有唱功的，以前高中晚会就属他的独唱节目质量最高。要是吴华龙跟他一起唱，尹瑜到时候只要小声跟着唱就OK了。
　　“唱啥？”舍问。
　　“兄弟。”尹瑜正气凌然道。
　　吴华龙看他：“我以为你会喜欢潮流歌。”
　　“没，”尹瑜摆手，“那些调太难了，唱不了。”
　　让尹瑜唱歌简直是个折磨，不管是对他本人还是听众来说。
　　吴华龙中途好几次想把跑到姥姥家的调拉回去，但始终反复无果，最后他也放弃了，顺着尹瑜的低八度的调唱完了整首曲子。
　　明明之前说好的肯定不笑，但真等他开始唱的时候，台下的两个人差点把自己笑断气。
　　尹瑜对此早就见怪不怪，把话筒塞进四儿手里，自己坐回沙发上打开手机。
　　张灵江给他发了几条微信，但因为包厢里声音太吵，他没听到。
　　聊的话题也很简单，就是问问他现在在做什么，家里张冬冬的情况怎么样。
　　【我现在跟高中同学出来唱歌，】尹瑜回道，【KTV太吵，我没听到消息。】
　　【冬冬都安排好了，晚上睡觉跟我一屋。我姐特喜欢它，猫笼都是她亲自装的】
　　尹瑜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快十点了，再过半个多小时，张灵江估计快睡觉了。
　　“我出去打个电话。”尹瑜起身道。
　　关上包厢门，喧闹的音乐声可算小了一些。
　　尹瑜拨通了视频电话，他想看看张灵江的脸。
　　对面很快就接通了。
　　屏幕里先是一片白，然后才出现张灵江的脸。他脸上都是水，还有一些未冲洗掉的泡沫，看样子是洗脸洗到一半突然接通的。
　　“你在外面？”张灵江把手机架在洗脸池旁，继续擦洗脸上的泡沫。
　　“嗯，”尹瑜靠在墙上，“跟我高中同学出来玩儿，唱歌呢。我唱歌跑调，差点没被他们笑死。”说完，他扁了扁嘴，表情显得有些委屈。
　　“哈哈哈哈，”张灵江擦干脸，拿起手机笑道，“太坏了，怎么能笑我们小瑜小朋友呢？”
　　尹瑜嘿嘿笑了两声：“你这是打算洗漱睡觉了吗？今天好早。”
　　“对啊，”张灵江关掉卫生间的灯，“家里没人嘛，无聊，还不如早点睡呢。”
　　“啊，”尹瑜眨眨眼，压低声音，一脸臭屁道，“是不是我不在，你已经开始想我了？”
　　“……”虽然他这话说的确实是事实，但看他这幅表情，张灵江还是忍不住想揍他，“是是是，尹哥不在，我吃饭饭不香，睡觉睡不好，寝食难安，思念成疾。”


第147章 菜鸡互啄
　　“快别，”尹瑜笑嘻嘻道，“你现在肯定想打我。”
　　张灵江哼哼笑了两声，坐回床上。
　　他穿着跟尹瑜一起买的睡衣，刚洗完脸，额头上的头发沾了水，沾成一缕一缕的，半湿不干的翘起来，比寻常多了些慵懒随意。
　　“你晚上吃的什么啊。”尹瑜问。
　　“把昨天的剩菜热了一下，还有一个包子。”张灵江捏了捏自己的脸，“我觉得我最近有点胖了，打算减肥。”
　　“减肥？不用减啊，你哪里胖了？”尹瑜捧着手机，上上下下打量一圈。
　　想起张灵江之前满世界跑，瘦得浑身二两软肉也掐不住来的样子，他就浑身难受。“不胖，一点都不胖，现在正好。真的，弟弟你信我。”
　　张灵江说自己胖了，确实是有一点的，但不怎么明显。他是要胖先胖脸的体质，现在比起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他的面部轮廓更加柔和了一些，脸颊处也能掐出一小把肉来了。
　　“信你？”张灵江挑眉笑道，“我就算长胖十斤你也能闭着眼说我瘦。放心，我就适当减减，掉个三四斤就差不多了。过年嘛，吃的都挺油腻的，我得提前注意一点。”
　　“可这些都是我辛辛苦苦喂出来的啊，”尹瑜装模作样地捂住脸，抹了一把辛酸泪。
　　“每天我琢磨晚上给你做什么菜，头发都愁掉一把了，就想着能让你能多吃一点。好不容易胖了，你又要减掉。”
　　“你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爱情的结晶的吗？”
　　“……”张灵江失语。
　　不是，他就是想减个肥，怎么搞得他像是要去打胎一样？
　　“你是不是喝酒了？”张灵江问。这样的精神状态，确实有点不太正常。
　　尹瑜猛抬头，这都能看出来？
　　他伸出右手，大拇指掐在距离小拇指指尖一点的位置：“喝了一点点。”
　　“难怪。”张灵江嘱咐道，“记得少喝点，你的酒量……”他微微一笑，伸出手，做出一个和尹瑜一样的手势：“太菜了。”
　　嘲讽度直接拉满。
　　“还好吧，”尹瑜面不改色，手撑下巴，食指在下颌处点了点，故作回想，“也不知道是谁，之前喝酒喝到吐，还得我扶着才能走回来？”
　　“嘶，记不清了……我记得某人还硬说自己能走直线，然后差点没掉到下水道沟子里。是谁来着？”
　　“……”张灵江的微笑裂开。
　　好一个菜鸡互啄。
　　关于酒量，他俩都很烂。只是张灵江比他出社会早几年，酒量被练出来了一些，显得他比尹瑜能喝，实际上两人半斤对八两。
　　他俩聊了差不多得有半个多小时，尹瑜的腿都蹲麻了。等他再回到包厢的时候，他们已经过了唱歌的那个阶段，开始喝酒胡吹了。
　　“我还以为你没穿外套偷偷跑了呢。”见他回来，四儿开玩笑道，“你这电话打够长的啊，对象？”
　　尹瑜坐回沙发上，笑着点点头：“对。”
　　“唔，”四儿闷了一口啤酒，突然前言不搭后语的来了一句，“要我说，还是你勇。”
　　尹瑜挑眉，等他的下文。
　　四儿放下酒杯，缓了口气。“就，你朋友圈官宣那事儿，你还记得吧。”
　　“……”尹瑜的手抚上杯子，手指有意无意沿着杯沿摩挲，“当然。”
　　“牛逼啊老尹，你！”四儿一拍大腿，笑道，“管他男的女的，谈了就官宣，是个爷们！咱们班之前喜欢你的那姑娘都快傻了，看完你那条朋友圈差点没扑过来掐我脖子。”
　　“可不是吗。”舍点头附和道，“不过，不是我说。你藏得够深的啊，我们哥几个跟你玩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怀疑过你的性取向。”
　　尹瑜扶额，摊开右手上下摆了摆：“分人、分人。”
　　“你对象长什么样儿啊？”四儿往前凑了凑，睁大眼睛道，“我特想知道，什么样的人能把你这个祸害给收了。讲真，你能这么早脱单我还挺意外的，就你高中那吊样，跟脑子里缺根筋儿似的，我以为你至少得单到三十。”
　　“靠，”尹瑜笑骂一句，捏拳作势要砸他，“什么话？！你这是什么话？”
　　“四儿，你话也不能这么说。”吴华龙扶了扶眼镜，缓缓开口道。
　　吴华龙一向是比较靠谱的，尹瑜以为他要主持公道，转头期待地看向他。
　　“脑子里缺根筋儿和完全没开化的猴子是两码事。”他语气毫无起伏道。
　　尹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四儿和舍扭着笑倒在沙发上。
　　“得，得，不逗你了。”舍擦了把笑出来的生理眼泪，“看看嘛，想知道你对象长什么样。方便不？”
　　“明天吧。”尹瑜想了想，“他现在应该睡了，我明天问问，看他愿不愿意。”
　　“好吧。”四儿叹了口气，有些泄劲地倒在沙发靠背上。紧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个打挺从靠背上弹起来，“对了！”
　　“那个……”他一手比“OK”的手势，一手比一，表情克制中带着几分兴奋，“你是——？”
　　尹瑜很希望自己能纯洁一点，一些类似的秒懂可以放在对英语的阅读理解或者案例分析上。
　　但是很显然，他失败了。
　　“想知道？”尹瑜微微一笑，活动手指关节，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缓声道，“我告诉你啊——”
　　“啊！！疼！”四儿抱头鼠窜，“我错了，我不问了！老尹！尹瑜、尹哥！！”
　　尹瑜和他们一直闹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家。
　　进门的时候，他注意到门口多了一双皮鞋。
　　老爸回来了。
　　他们好像都睡了，家里关着灯，微弱的光线穿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屋里，勉强让人能看清房内模糊的轮廓。
　　尹瑜轻手轻脚地换好鞋，打开手机，打算借着屏幕的微弱灯光上楼回房间。
　　“回来啦……”
　　毫无征兆，幽暗的女声在空荡的客厅响起。
　　尹瑜头皮一炸，差点一激灵把手机当砖头扔过去。
　　冷静几秒后，他缓了口气，摁住胸口：“姐。人吓人，吓死人啊。”
　　黑暗中，尹岚从椅子上起身，环胸瞥了他一眼：“谁知道你胆子这么小。”
　　“老爸老妈呢，睡了？”尹瑜问。
　　“嗯。”尹岚道，“他们本来想等你来着，不过我让他们先睡了。年纪大了嘛，早点睡觉对身体好。”
　　她走到尹瑜面前，闻到些许酒气，皱眉侧头道：“喝酒了？”


第148章 回家
　　“就几杯啤酒，没喝多少。”尹瑜挠挠头。
　　“嗯。大了，出去玩喝酒难免的，注意点量就行。”尹岚拍拍他身上的寒气，“早点睡吧，我上去了。”
　　她说完，转身向楼上走去。
　　刚踏上几层台阶，就听到后面传来尹瑜的声音。
　　“姐。”
　　尹岚脚步一顿。
　　“老爸他……”尹瑜没有继续往后说。
　　“放心吧。”尹岚知道他的意思。她回头，露出小半张侧脸，“他早想通了，就是好面子，没跟你说。咱爸的脾气你不是不清楚。”
　　尹瑜一愣，接着低头笑了笑。“嗯。”
　　“晚安。”说完，尹岚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消失在楼梯转角。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过得很快。
　　自从回家以来，尹瑜从来没体会到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感觉。
　　每天早上，他不是被尹岚打起来陪她逛超市，就是被许玉澜喊着帮忙买对联，活脱脱一个现成的免费苦力。
　　转眼，也到了张灵江回家的日子。
　　不比尹瑜家在一线城市，张灵江的老家在某个不知名的十八线县城，他的童年也是在这个小小的地方度过的。
　　小县城四面环山，资源贫乏。极目远眺，既没有平原上一望无际的蓝天，也没有大都市里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只能看到绵延不绝的高山。
　　长大一些后，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他们离开县城，在省会买房子安了家。但家里的老人不愿意搬，还住在原先的旧房子里。所以每年过节，他们都会回来这里。
　　不过凡事福祸相依。四面的高山遮挡了寒流和热浪的侵袭，使得小县城一年四季的温度都十分宜居。
　　张灵江还是一上高铁就犯困。
　　他买了一个靠窗的二等座，上车后跟尹瑜聊几句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好像还梦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睡醒就记不太清了。
　　张灵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
　　因为路上有积雪，高铁实际的行驶速度要比预计慢很多，晚点是不可避免了。
　　他揉揉脖子，打开显示有未读信息的微信。
　　是他老妈发来的消息。
　　【江江 几点到站？你崔姨家的绵绵昨天就到了 我还以为你们两个能一起回来呢】
　　【你爸给你买了你以前最爱吃的那家猪蹄[呲牙笑][呲牙笑]】
　　【[图片]】
　　【就等你回来了 回来慢我们可就吃完了[偷笑]】
　　图片上是一碗切成块的猪蹄，上面淋了些辣椒油，看起来油亮油亮的，很有食欲。
　　【还得两三个小时吧 现在预计晚上七点到站】张灵江回道，【还是那个味道吗？】
　　那家猪蹄是他上小学时最爱吃的。
　　他们家离学校近，步行十几分钟就能走到，那家卤肉店就开在他去学校的必经之路上。卤肉店的老板是个很热情的秃头大叔，每天都会切一些样品供顾客品尝。
　　即使明显是来白嫖试吃的小孩子，他也从来不会赶走，反而笑眯眯地切下一块大些的，塞进小孩手里让他拿着吃。
　　张灵江小时候嘴馋，总是跑进他家店里蹭吃。久而久之，与卤肉店的老板也就相熟了。
　　不过小学毕业后，他就随着父母一同搬了家，从那以后就再没见过那位老板。
　　【嗯 我尝了一下 一模一样的】刘黎回道，【但那家卤肉店之前的老板好像不在了 现在店里的是他儿子】
　　【不在了？】张灵江愕然。
　　【嗯 好像是几年前突发脑梗 没救过来】
　　不在了。
　　张灵江对着手机，半晌没说话，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他对那位老板的印象已经很淡了，但记忆中的他身体很硬朗，从来没生过什么病。如果一直活到今天，也只是四十多岁接近五十的年纪。
　　太突然了。
　　关于生死的话题太过沉重，刘黎主动岔开话头，发了一张照片。
　　【看看你奶奶养的花】
　　照片上是一盆开着白色花朵的花卉，花瓣洁白重瓣，花蕊嫩黄。
　　张灵江认识的花的品种不多，除了花朵特征特别明显的，其他看啥都像月季。
　　【这是什么花】张灵江问，【现在也开吗】
　　【山茶花 耐寒】
　　【奶奶他们身体都还好吧？】
　　【嗯 好得很】刘黎道，【你爷还计划等你回来 自己去鸡圈抓一只鸡给你炖了呢】
　　张灵江的爷爷奶奶住在农村，是带院子的窑洞。
　　老人家在院子里种了很多蔬菜，养了十几只鸡，鸡窝旁还种着一棵很大的柿子树，每年都能结好几大袋的柿子。
　　【他们还养着啊】算上出国的那几年，张灵江已经有将近五六年没有回老家了。
　　【养呢 不让养不行 前两年你爸劝了几个月也没劝动】
　　【行了 我去忙了 你自己留心点 别坐过站】刘黎嘱咐道。
　　【知道了】张灵江无奈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担心么 你从小就马大哈】
　　放下手机后，张灵江闭上眼睛想再睡一会儿。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尽管眼皮酸涩，头昏脑涨，他就是酝酿不出一点睡意，精神的要命。
　　就这么一路清醒着熬了三个多小时，总算等到了高铁到站。
　　张灵江的行李不多，除了换洗衣服外就是一些买来送人的当地特产，只装了一个行李箱。
　　刘黎看着胖了一些，脸明显要比上一次见面要圆了。
　　张灵江刚走出车站，她就迎上去，捏捏他身上的衣服，“穿这么少，冷不冷啊？”
　　“不冷，”张灵江笑笑，拉开自己的袖口，“我里面穿着保暖，在车上坐着还热呢。”
　　张爸爸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三人坐上车。
　　现在的天已经黑尽了，空中还不停飘着雪。
　　车载空调“呜呜”吹着暖风，带着若隐若现的机油味，熏得人胸口发闷。
　　“饿不饿？”刘黎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掏出一小包塑料袋，塞进张灵江手里，“先吃着，家里给你热着饭呢。”
　　塑料袋里装着一个小包子，还有两块没什么骨头的猪蹄肉。食物摸起来还是温的，应该是趁热就放进了包里。


第149章 别和老人说
　　张爸爸一边开车，一边笑道：“你妈可怕把你饿着了。我说路上就十几分钟，用不着带吃，她就是不听，非要给你拿不行。”
　　张灵江咬下一口包子，闻言闷笑两声。
　　包子是韭菜鸡蛋馅的，还包着火腿丁和粉丝，又香又软。食物温热，落入冰冷的肠胃，比什么山珍海味都来的更让人舒坦。
　　村子离车站有将近二十分钟的车程。
　　进村的那段路，地面年久失修，走起来到处是坑洼，再加上因为下雪，路面湿滑，让这段路更加难走。
　　村口的路灯也不知坏了多久，半亮不亮的，垂死发出一点昏黄的光。
　　张灵江的爷爷奶奶住在半山腰上。说是半山腰，其实那山也就只是一个不大的小土坡，连续爬两个大坡就上去了。
　　进大门前，刘黎看了看张灵江左手上的戒指，犹豫片刻，还是道：“你和小瑜的事儿……先别和家里的老人说。他们年纪大了，可能受不了这些。”
　　张灵江动作一顿，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提起微笑：“好。”
　　爷爷奶奶是两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一见自己的大孙子回来，立刻眉开眼笑地走出门，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
　　“这是江江吗？”奶奶拉住张灵江的手，费力地抬头看他。
　　老人家吃了大半辈子的苦，皮肤被晒得很黑，脸上布满了皱纹和老年斑。
　　“是我，奶奶。”张灵江弯着腰，扶着人往屋里带。
　　“我们江江长高啦，”奶奶不停地抬头看他，拉着张灵江的手用力到后者都觉得有些疼，“好久没见了，都快不认识了。”
　　“长大了嘛。”爷爷弯着腰，负手跟在两人身后，也难得是一副笑模样，“灵江啊，在外面工作怎么样啊？顺不顺利？”
　　“挺顺利的，动物园开春就计划开了。”张灵江撩开棉门帘，让他们先进去，“我在外面过得挺好的，你们别担心我。”
　　“好！”爷爷进屋，拍拍肩头的落雪，满意地点头，“男人嘛，就是要先闯出自己的一番事业。灵江好啊，从小就不同凡响，未来肯定能成大事！”
　　奶奶拉拉张灵江的手，关切道：“立业重要，成家也很重要啊。你过了年就快27了吧？年纪不小了，怎么样，找到媳妇没有？”
　　“啊……这个嘛——”张灵江抬眼看向刘黎，寻求她的帮助。
　　“哎呦！”
　　接收到信号的刘黎立刻一拍手，故意搞出些大动静吸引他们注意力：“光顾着拉上江江聊天了，都忘了孩子还没吃饭呢。上午就坐上火车，饿了一路了！肯定都饿坏了！”
　　奶奶一听，没吃饭是大事啊！立马忘了自己刚才在问张灵江有没有讨到媳妇这件事，连忙转身张罗着准备晚饭。
　　“来，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大包子。”奶奶把一大盆包子放在张灵江面前，张爸爸接着放下一碗猪蹄肉和一碟蘸料。
　　奶奶朝他挥手，示意他快吃。“吃！敞开了吃，不够锅里还有呢！”
　　这一个包子比张灵江的一个拳头还大，盛情难却，他一连吃了三个，吃到第四个的时候实在吃不动了，这才作罢。
　　尽管这样，奶奶还是皱着眉，一脸担忧地问他：“娃呀，怎么就吃这几个呢，不舒服啊？”
　　“吃不下了，奶奶。”张灵江捂着胃投降，“我真的吃不下了。”
　　老年人睡眠时间短，通常睡得早，起的更早。
　　在张灵江吃完饭后，两位老人又拉着他问了一些前几年在国外的情况，聊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就回房间休息了。
　　张灵江的房间被安排在隔壁，他一个人单独住一屋。
　　收拾好被褥后，张灵江躺在床上，这才长出了口气。
　　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翻出和尹瑜的聊天界面，打字道：
　　【可算到家收拾完了】
　　【撑死 我晚上吃了三个半大包子】
　　【[杰瑞痛苦捂心]】
　　尹瑜那边回的很快：【哈哈哈哈，怎么吃那么多，不是要减肥吗？[狗头]】
　　张灵江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不吃不行啊 我了吃那么多我奶奶还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胃口不好[笑哭]】
　　【有一种饿，叫奶奶觉得你饿】尹瑜发了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包。
　　【你现在干什么呢？】张灵江问。
　　【等等哈】
　　片刻后，尹瑜发来一张照片。
　　一张大桌，上面摆着几副写了一半的长对联，角落里放着砚台和几根毛笔，附赠出镜的还有一只比“耶”的手。
　　【写对子呢】尹瑜道。
　　【你们家的对联是自己写啊？】张灵江挑眉道，【我们家都是买的现成的】
　　【以前也是买的来着，】尹瑜解释道，【这两年我爸开始走文艺中年男那挂，非要练毛笔字自己写，写出来又不好看，最后还得让我来】
　　对联上那几张字确实写的不错，端正舒展，以张灵江这个门外汉的眼光看来，这几个字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嚯 厉害】张灵江稀奇道，【你还学过毛笔？】
　　【没，】尹瑜道，【我自己瞎写的，只是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哈哈哈哈对了，给你看看你儿子的大作！可牛了我跟你讲，绝对吓死你！！】
　　【冬冬？】张灵江失笑，顿时期待起来：【怎么吓死我？发来见识见识】
　　【[图片]】
　　【[图片]】
　　尹瑜一连发来好几张照片。前面几张照片拍的是一张正方形红纸，看着像专门用来写“福”字的那种。
　　红纸的正中心，错落地印着几个梅花爪印，看起来竟然有一种别然的艺术感。
　　最后是张冬冬的照片。它的两只前爪黑乎乎的，沾满了已经干掉的墨汁，脸上也不知道怎么弄得，染了一大团墨，看着不像橘猫，反倒变成一只正儿八经的小花猫了。
　　【冬冬现在挺有艺术感的 】张灵江组织了一下措辞，点评道，【凌乱、狂野】
　　【等等，还有一张】
　　说完，尹瑜又发来一张冬冬的照片。
　　只见张冬冬的鼻子下方染上一小块墨汁，纯真又懵懂地盯着镜头。
　　本来是很温馨、很可爱的一幕，但因为墨汁的位置实在有些微妙，让人不得不产生一些联想。
　　张灵江瞬间破功，噗笑出声。
　　【八嘎猫】


第150章 兄弟二人
　　到家的第二天就是除夕了。
　　大清晨，张灵江就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
　　外面天色半亮，拉开窗帘，一层薄薄的冰花覆在玻璃上。太阳还没出来，天空自西向东，呈现出逐渐变浅的、澄澈的深蓝。
　　张灵江的爷爷奶奶早醒了，老人家的清晨格外忙碌，一个在厨房里熬今天贴对联要用的浆糊，一个在院子外面的灶台上烧柴火煮鸡食。
　　张灵江穿好衣服，推开门，冰凉的空气灌入口鼻，冻得他瞬间精神了许多。
　　空气中带着鞭炮的火药味和木柴燃烧的味道，并不难闻。
　　爷爷正在案板上切着菜叶和红薯，切碎后都倒进锅里。锅中放着不知名的粘稠汤底，颜色黑乎乎的，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灵江起了？”爷爷听到脚步声，回头道。
　　“嗯。”张灵江揉揉头发，闷闷地应了一声。他早上起来还没有洗漱，整个人迷迷瞪瞪，连眼睛都睁不太开。
　　“没洗脸了吧？去我跟你奶的屋，地上的红色暖壶里有热水，水壶里是凉水。脸盆旁边有肥皂，你兑着去洗把脸。”爷爷道，“顺带把你爸妈也叫起来吧，快吃饭了。”
　　张灵江边应着“好”边打了个哈欠，喷出一大团白雾。冷空气刺激咽喉，逼得他低头咳嗽了几声。
　　刘黎和张爸爸貌似还在睡，卧室的门虚掩着，能看到里面昏暗的光线。张灵江敲了敲门，喊了两声让他们起床。刘黎应了一声，但半天还是没动静，可能是在赖床。
　　洗完脸后，张灵江坐在院子的马扎上，被他爷爷安排着掰玉米粒。
　　玉米是晒干后的，颜色橙黄，但闻起来没有很多玉米香气。
　　剥这些玉米粒是用来喂鸡的，张灵江大概剥了半盆不到，就被奶奶喊着去吃饭了。
　　“今天，怀博他们家也过来。”爷爷在饭桌上道。
　　张怀博，是张爸爸的弟弟。
　　爷爷奶奶总共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张怀锦，小儿子张怀博。
　　前者学习好，考上了高中，是他们村唯一的知识分子。虽然当时家里没钱供他读大学，但张怀锦还是凭着自己的本事，一路从小职员干到了公司高管。
　　后者脑子笨一些，只有初中学历，毕业后就留在当地工作，爷爷奶奶给他攒钱买了套房，这才娶了老婆。
　　张爸爸，也就是张怀锦，闻言停下筷子，问道：“何春华也来？”
　　何春华是张怀博的二婚老婆。
　　“来。”爷爷点头。
　　刘黎皱了皱眉，没说话。
　　张灵江对他这个二婶何春华没什么具体了解，毕竟已经很多年没见了，但以前听大人说过一些她的事情。
　　何春华是张怀博的第二任老婆。第一任妻子受不了张怀博唯唯诺诺的脾气，最终选择离婚。
　　而何春华不同，她虽然年纪小，但脾气火爆泼辣，忍不了自己受一点委屈。在和张怀博父母共住的一段时间，她还经常趁张怀博不在，对张家二老进行辱骂甚至动手。
　　而张怀博不知道是真不知情还是装糊涂，从来没有对何春华说过什么。直到有一次，何春华再次打骂两位老人的时候，正好被回家探亲的张怀锦撞见。
　　张怀锦当时急火攻心，也顾不得其他，拖着何春华进屋用扫帚打了一顿。
　　他没有下重手，毕竟何春华是弟弟的妻子，更多的是进行了警告。
　　张怀博回来后，何春华一边哭一边指着张怀锦吼，想让自己的男人帮她出气。但张怀博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何春华，让她回屋去，别再闹了。
　　何春华气极，两人大吵一架。
　　自此以后，张怀博夫妻二人就搬离了这里。两家平常的联系很少，过年的时候往往也只有张怀博一个人回来。
　　何春华竟然要回来过年？也不知道她今年是吃错了什么药。
　　吃过饭后，张灵江端着自己剥完的玉米粒前去喂鸡。
　　鸡圈是二老自己用废弃的木板搭起来的，上面还搭着遮风挡雨的塑料板。
　　张灵江拿着铁盆，抓起一把玉米撒了进去。
　　卧在地上的鸡群收到信号，立刻聚集过来，一边咕咕叫着，一边低头在地上猛啄。
　　又是一把撒过去，鸡群受惊四散，又很快围聚。
　　说来有趣。张灵江上不怕凶残猛兽，下不怕毒虫蛇蚁，唯独怕这小小的一只鸡。
　　这大概与他小时候，被一只想啄他屁股的公鸡追着满院子跑有关。
　　当时的张灵江还穿着开裆裤，关键部位得不到重点保护，结果被那只越狱逃出来的大公鸡追得屁股尿流。
　　险些遭受宫刑的经历对他当时幼小的心灵产生了极大的创伤，此后，他只要看见鸡就心里发怵，直到长大后才好一些。
　　喂食结束后，张灵江对着鸡圈拍了张照片，发给尹瑜。
　　【早起喂鸡】
　　现在时间还不到八点，也不知道那小子起床了没有。
　　按他平常的作息，这种节假日，尹瑜一般不睡到九点多是不会醒的。
　　出乎意料的是，没过几分钟，尹瑜就给发发来了消息。
　　【我也在干活】
　　【[图片]】
　　【跟我爸贴对联呢】
　　【你老家还养鸡啊，好厉害，天然农家鸡蛋[点赞]】
　　照片拍的是贴了一半春联的大门，应该就是尹瑜家了。春联上的字很眼熟，往上翻翻记录，发现就是尹瑜昨晚没写完的那两张。
　　张灵江仔细一看，张冬冬的猫爪福图竟然也贴到了门上。
　　【哈哈哈冬冬的那张也贴啊】他笑道，【嗯 家里下的鸡蛋好吃 回来给你带点】
　　“江江，过来跟你爸贴对联。”刘黎喊道。
　　“嗯，好！”张灵江答应一声。
　　【我妈喊我贴对联去了 晚点再聊】他低头打字道。
　　【好，我活儿也没干完呢】尹瑜发来一个“kiss kiss”的表情。
　　张灵江一笑，也回了一个亲亲。
　　张怀博他们家是在下午四五点钟到的。
　　他们家住在县城，距离这里只有十分钟左右的车程，来回十分方便。
　　张怀博和何春华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大儿子今年十岁，小女儿才刚满两岁。
　　他们一家进门的时候，张灵江正在用煤炭和木柴堆火炉。
　　这是他们老家那边的传统。由年轻的晚辈负责堆起火炉，然后在春节的早晨点燃，这样做可以去除整个家族一年的晦气。
　　张怀博走在最前面，他的长相和张怀锦有七八分相似。明明是年纪小的一方，但头发已经白了一半，容貌比他的哥哥看起来更加苍老。
　　何春华是个将近四十岁的中年女人，身材高挑，长相秀气，能看得出年轻时是个漂亮的女人。
　　她怀里抱着一个穿着粉衣裳的小女孩，进门后，看见院子里的张灵江，直接没什么好脸色地白了他一眼。


第151章 突变
　　张灵江有些莫名其妙，但出入社会这几年，奇葩的人和事他也见了不少，因此心里并没有太在意。
　　反而张怀博对他的态度很热情，上前笑眯眯地问他最近的情况。工作如何，生活如何，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话题。
　　“挺好的，都挺好的。”张灵江微笑着回答。
　　张怀博身后站着一个小男孩，看着挺乖巧，一直低头盯着地面。
　　“昊昊，这是你张灵江哥哥，”张怀博的手放在男孩背上，把他推出来一些，“快喊哥哥。”
　　“……”男孩抬头，眼神怯生生的，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他嚅嗫道，“哥哥好。”
　　“你好啊。”张灵江微微弯腰，脸上的笑容明显真诚了一些。
　　“哥哥的学习可好了，在国外留过学呢，”张怀博拍拍小男孩的肩膀，“以后要向哥哥学习，听到没有？”
　　小男孩的目光重新落回地上，没出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张灵江想起自己好像在他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两次，记得他应该叫……张立昊？
　　见他们进来，张怀锦和刘黎也很快出来迎接。
　　多年未见，何春华看见张怀锦仍是脸色铁青，心有余悸似的，抱着孩子往后躲了两步。
　　“大哥，嫂子。”张怀博见他们两人出来，点头打招呼道。
　　“赶紧进屋吧，外面冷，别把孩子冻坏。”张怀锦接过他手里拎的袋子，“灵江也先回来，等会儿再堆火炉子。”
　　“哦。”张灵江拍掉手上的煤渣，跟众人一起进了屋。
　　进门后，张家二老招呼他们几个坐下。
　　按理说，大家都是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了，就算心里再怎么膈应彼此，面上还是会装出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更何况是在过年这样的日子。
　　但何春华一入座，就拉着一张脸，任他们互相寒暄聊天，就是不插一句话。
　　房内的气氛有些微妙，除了他们聊天cue到自己的时候张灵江会说上几句，大多数时间，为了缓解尴尬，他都一直低头看手机。
　　他们动物园的员工群里发了不少消息，大多是负责值班的员工发的打卡照片。
　　今天是除夕，动物园的动物们也有属于它们的年夜饭。虽然没工夫整些花里胡哨的，但改善改善伙食张灵江目前还是能做到的。
　　美娟吃到了它平时最喜欢却很难吃到的心脏，丽丽抱着一整条连着肋骨的脊柱啃得不亦乐乎，白月亮和黑豹有了超大分量的水果拼盘和窝窝头蛋糕，而阿瑟它们则豪横地享用了好几头羊。
　　动物们的年夜饭都是由对应的饲养员，根据它们平时的饮食喜好来制定的，动物医院那边则会根据动物们的身体对食物进行了适当修改和调整，因此也不用担心会有吃坏肚子的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张灵江的错觉，他总觉得何春华在有意无意地盯着他。但每次他抬头回望，何春华都会若无其事地避开目光，转而在手机上不停戳戳点点。
　　张灵江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也说不清这不安感的来源。
　　终归一年也就这么一天，忍忍就过去了。他心想。
　　张灵江家里的年夜饭通常都是在家里自己做，为此，他们今天还专门杀了只鸡。
　　在场的成年人几乎都参加了年夜饭的制作，除了何春华。她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刷视频，甚至连最后端饭的时候都没有动一下。
　　张立昊虽然年纪小，但十分有眼力见，见众人都开始忙着从厨房往屋里端饭，也起身想过去帮忙。
　　“坐下。”何春华没好气道。
　　张立昊扭头看了妈妈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畏惧：“可是……”
　　“给我坐下！”何春华拔高了几分声音，“这是你该做的事吗？”
　　张灵江拿着碗筷进屋，闻言，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后者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现在屋里除了两个半大的孩子，只有他们两个人。
　　“没必要对孩子这么凶吧，二婶。”张灵江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平静道。
　　“我们家的事，好像不需要你多管闲事。”何春华的语气夹枪带棒，“自己的烂摊子收拾好了吗？”
　　张灵江没接话，转身欲走。
　　今天毕竟是除夕，还是在爷爷奶奶家里，家里的长辈们都在，他不想自己跟任何人起冲突。
　　“张怀锦的种，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何春华冷哼一声，不依不饶道。
　　张灵江停下脚步。
　　“你什么意思？”他回头，表情已经有了怒意。
　　可能是他的语气太过吓人，话音刚落，坐在何春华身旁的小女孩浑身一抖，接着嚎啕大哭起来。
　　孩子哭得凄惨，身为母亲的她却半点没有哄孩子的心思，反而笑了起来。
　　“没什么意思，”她突然笑得很和善，捏着嗓子阴阳怪气道，“快出去帮忙吧，你爸妈很辛苦呢。”
　　“……”
　　张灵江压下火气，转身出门而去。
　　进了厨房，刘黎见他脸色不太对，询问道：“怎么了？”
　　他低头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然后微笑道：“没事。”
　　饭摆好以后，春晚也差不多快开始了。爷爷打开电视，伴着春晚的背景音，一家人坐在一起，开始享用丰盛的年夜饭。
　　窗外不时传来放烟花的声音。
　　耀眼的火球“咻”从地面窜起，随着烟雾和撕裂空气的嘶鸣飞至半空，接着轰然炸出一朵朵色彩绚丽的烟花。
　　或许是出于何春华的缘故，张灵江这顿饭吃的不怎么有滋味。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家庭环境还算和睦幸福，亲戚之间也没什么勾心斗角的烦心事。但今天看来，还是刘黎和张怀锦把他保护的太好了。
　　整顿饭，何春华都在盯向张灵江的方向。但这次，她一点掩饰都没有，直到刘黎再也忍不下去了，发问道：“春华，你是眼睛不舒服吗？”
　　何春华笑了笑，好声好气道：“没有，就是看见灵江手上的戒指挺好看的，想多看两眼。”
　　张灵江左手一僵，立刻放到桌下。
　　“戒指？什么戒指？”奶奶转头望过来。
　　“现在的小孩儿么，玩心重，戴着玩的，就是图个好看。”刘黎道。
　　“是吗？”何春华站起身，同时用力拍开张怀博想拉住她的手，冷笑道，“大嫂，你是文化人，我不知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
　　“你儿子是同性恋你知道吗？他可是你们家的独苗，你们家要绝后了！”
　　“这就是报应！！”


第152章 他没有那么勇敢
　　此言一出，席座间瞬间寂静无声。
　　外面天边又炸开一朵烟花，爆炸声格外响，好像要把窗户震碎。
　　“何春华，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讲。你平时胡闹就算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场合？”刘黎面不改色。
　　“还有，我儿子应该没得罪过你吧。大人之间的恩怨抓着一个小孩儿欺负？你还有个做长辈的样吗？”
　　“他乐意喜欢谁是我们家的事，你在这儿耀武扬威地给我喊什么？！”
　　她的声音逐句拔高，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几乎已经是吼出来的了。
　　“够了！”爷爷沉着脸，猛地一拍桌子，“怀博。”
　　“春华，行了，你别闹了，今天算我求你……”张怀博连忙起身，搂住自己老婆的肩膀，想把她摁回座位上。
　　但这句话好像更加刺激到了何春华，她猛地转身推开张怀博，后者踉跄后退，不慎被椅子绊倒，连人带凳子摔在地上。
　　“别闹了？”何春华冷笑两声，“又叫我别闹了。张怀博，你除了会说这句话还会说什么？！”
　　“你还是个男人吗？有点老爷们的样儿吗？养条狗它都知道护主人，自家媳妇被别的男人打了，你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求我？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的面子很大吗？现在知道显出来了，以前我受委屈的时候怎么没见着有你啊？”
　　何春华目眦欲裂，浑身紧绷，看起来有几分歇斯底里的疯癫。
　　两个小孩子哪见过这场面，立刻就被吓哭了。
　　张怀博愣坐在地上，好像还没缓过神。
　　何春华没再管他，转头看向刘黎。
　　“大嫂，我这人从来不乱讲话，我都是有证据的。”说着，她晃晃手里的手机，“需要我给他们看看吗？”
　　这里的“他们”指的是张灵江的爷爷奶奶。
　　“哦，我差点忘了。”何春华笑了笑，“灵江现在还是个网红，好像还小有名气呢，真厉害。我要是把这些东西发给媒体那边爆料，应该也挺有看头的吧？”
　　“哈，爆料？”刘黎也笑了，“你有本事去啊，平时没事多读读法，少看点婆婆妈妈的脑残片，我不请律师告的你倾家荡产我不姓刘！”
　　何春华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的言外之意：“哦，我明白了。原来你们知道啊——他喜欢男人这件事。”
　　接着，她嘴角下撇，表情嫌恶的吐出两个字：“恶心。”
　　“……”
　　张灵江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动一下。
　　“你说话啊，不敢否认是吗？”她走到桌旁，前倾身子，逼近张灵江，“灵江啊，别怪二婶，二婶也是为了这个家好，你可是张家的长子，你爹你妈唯一的儿子——”
　　张灵江对上她的眼睛，后者的表情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已经完全扭曲了，看向他的眼神满是恶意。
　　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一样。
　　“何春华，你够了！”张怀锦挡在张灵江身前，“灵江，你先回屋去。”
　　张灵江沉默片刻：“我不。”
　　张怀锦意外侧目。
　　“所以，二婶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件事？”他从父亲的背后站出来。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来的消息，也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选择用这件事来威胁我。但我和我男朋友在一起的事在我的社交圈内并不是秘密，我的父母很尊重我，支持我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不以这件事为耻，也并不害怕它被人所周知。我和我的男朋友是自由恋爱，见过对方的父母，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现在，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何春华死死瞪着他，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恶心——”
　　她好像丧失了其他的语言功能，只会不断重复着“恶心”这两个字。
　　“拜托，”张灵江叹了口气，懒得和她过多理论，“都2021年了。”
　　他推开凳子，在聒噪的孩童哭喊声中，浅浅说了一句：“我回去睡了。”
　　他看起来累极，走路也带着几分沉重。
　　搞砸了。他心想。
　　最后还是被自己搞砸了。
　　“江江……”刘黎伸出手，却被张怀锦拉住。
　　“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出门前，他听到张怀博从地上跳起，好像打了何春华一巴掌。
　　“你又在闹什么？！多管什么闲事！你看看好端端的年夜饭被你搞成什么样子？！”
　　何春华尖叫一声：“张怀博！你又要跳出来装清高了？你明明也很嫉妒张怀锦不是吗！？你个窝囊的东西，活该被你哥压着一辈子翻不了身！只会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说完，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
　　女人的哭声和孩子的哭声混在一起，吵的人心神不宁。
　　回到房间，张灵江紧闭门窗，试图隔绝隔壁传来的动静。
　　但墙壁的隔音效果太差，即使捂住耳朵，还是能听到他们争吵的声音。
　　张灵江没有开灯，房间里一片漆黑。
　　他坐在黑暗中，褪去一切伪装的外壳，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因为时代不同，张灵江的爷爷自幼接受的教育，让他成为了一个大男子主义思维严重，且传统顽固的人。
　　他与现代社会提出的“女性权益”的思想背道而驰，认为女人天生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男人就该负责在外拼搏事业，男性天生就是要比女人强。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女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爱情这回事。
　　因此在张灵江说出“男朋友”这个词的时候，爷爷的表情直接僵硬了。
　　老家的发展比较落后，尤其是在农村，大多数人的思想都非常封建，别说接受同性恋了，连二婚的女人都能被嚼很长时间的舌根子。
　　何春华如果真的把他是同性恋这件事在村子里散播开，指不定会有多少人在背地里戳着他们家的脊梁骨骂。
　　毕竟，这是“不正常”，是“病态”，是“会传播性病”。
　　是不孝、离经叛道、无法延续血脉。
　　可以用来选择的骂名太多了，随便一个就能让他们家在村里再也抬不起头。
　　爷爷他们在村里活了一辈子，也算有威望。老年人最看重脸面，如果整日都顶着村里人的流言蜚语，甚至可能会被活活逼死。
　　在巨大的摔门声后，隔壁终于陷入了沉寂。
　　应该是张怀博他们家离开了。
　　按道理，他应该去解释一下，但他现在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
　　没了吵闹声，春晚的声音就明显起来。主持人欢笑着介绍下一个节目，到处似乎都充满了宁静祥和的气氛。
　　张灵江倒在床上，胳膊挡住眼睛，大脑产生出身体在不停下坠的错觉。
　　他其实，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勇敢。
　　让他再逃避一会儿吧。


第153章 撒谎
　　“冬冬——”尹瑜弯着腰，在沙发底下寻找张冬冬的身影，“奇怪，这小崽子跑哪去了。”
　　“可能跑到楼上了，”尹岚从厨房里端出一盘饺子，“先过来把饺子吃了，老爸亲手包的呢，”
　　“哦。”尹瑜应了一声，转身回到餐桌。
　　电视里播放着并不好笑的小品，没有人去看，开着纯属是为了增加气氛。
　　“这就是……老爸包的饺子啊。”尹瑜抽抽嘴角。
　　盘子里的水饺丑的各有各的特点，有的被开膛破肚，有的只剩下几片破碎的面皮，偶尔幸存下来的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尹锋坐在餐桌旁，原本是一脸的自信，但在看到餐盘里水饺的惨状后，也颇有些无地自容地捂住眼睛。
　　“隔行如隔山，”尹瑜道，“我祝你成功吧。”
　　“噗，”许玉澜笑了一声，很给面子的率先夹起一个放进碟子里，“没关系，包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嗯，”尹岚配合地点点头，“虽然我们失去了饺子，但收获了一锅肉汤。”
　　“……”尹锋的头快埋到桌子底下了。
　　“对了，”许玉澜把半块饺子皮放进嘴里，对尹瑜道，“你说小张是回哪儿过年来着？”
　　“他爷爷奶奶家。”尹瑜道。
　　“唔，”许玉澜点点头，“今晚给人家拜年打视频了吗？”
　　尹瑜挠了挠头：“还没呢，我打算再晚点给他打。他们家那边好像挺忙的，我下午给他发消息的时候说在帮忙做饭。”
　　“看看人家。”尹岚道。
　　“喂，我也有一直在干活好不好！”尹瑜扭头怼道。
　　不过，现在已经十点多了，按正常时间，年夜饭应该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他们家是因为尹锋包饺子的速度很慢，所以现在才煮出来。
　　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他，不应该啊？
　　匆匆往嘴里塞了两个饺子，尹瑜还没开始嚼，身子就已经离开凳子，准备走人了。
　　突然，牙齿和硬物接触，发出“咔”的一声。
　　毫无防备的尹瑜瞬间被疼得龇牙咧嘴，捂着嘴巴无声哀嚎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一枚硬币。
　　“幸运饺子，咱家可就包了两个，”许玉澜撑着下巴乐道，“你接下来的一年会走大运哦。”
　　“把一颗牙硌掉的那种大运吗？”尹瑜把硬币放到盘子上，嘴里的牙仍然隐隐作痛，“老妈，这种封建迷信要不得，我们要相信科学，相信马列主义。”
　　“还不是你吃的太急，”尹岚斜着眼看他，“着急干什么去，跟你的小老板打视频啊？”
　　“对啊，”尹瑜反击，摇头叹气道，“有的人连一起跨年的对象都没有，真可怜。”
　　尹岚捏紧拳头，目露凶光：“……杀了你哦。”
　　而尹瑜早在她发作之前逃离现场，脚底抹油似的奔回楼上。
　　城区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所以他们这边的跨年夜显得格外安静。
　　推开卧室门，还没打开灯，就见两个小灯泡似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他。
　　“我说在下面找不到你呢，”尹瑜打开卧室的灯，“原来是跑到我房间里了。”
　　张冬冬毫不客气地趴在尹瑜床的正中央，见他进来，嗲声嗲气地叫了一声，翻出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
　　今天他们给张冬冬开了小灶，剥了不少鱼肉和虾肉给它。
　　尹瑜摸了摸它的肚皮，接着把它抱起来猛亲两口，看那架势，深得张灵江亲传。
　　“跟你爸打个视频，好不好？”尹瑜蹬掉拖鞋，靠坐在床头，把张冬冬捞到自己怀里，打开手机，“你想他了吗？我有点想了，也不知道他今天过得怎么样。”
　　【江江，你干嘛呢？】尹瑜发消息道，【我跟你儿子想你了，方便打视频吗？】
　　张灵江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嗯】
　　尹瑜挑眉。简简单单一个嗯字，这可不是他平常的风格。
　　但他并没有想太多，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就欢天喜地地拨通了视频电话。
　　这下对面倒是接通的很快，但屏幕里却是一片黑暗，只能依稀凭着屏幕的亮度看到张灵江模糊的面部轮廓。
　　“没开灯吗？好黑啊。”尹瑜道，“你不会又要睡了吧？”
　　张灵江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笑了两声道：“没有。”
　　“我也说，今天守岁嘛。”尹瑜一手把着手机，一手用两指捏起张冬冬的小猫爪，朝屏幕晃了晃，“看，你儿砸。快，冬冬，跟你爹打招呼。”
　　张冬冬很配合地“咪”了一声。
　　对面成功被逗笑：“好厉害，冬冬现在都会打招呼了。”
　　“可不嘛，”尹瑜立刻借机夸赞自己，“也不看看是谁带出来的。”
　　“厉害，你最厉害了。”张灵江笑道。
　　尹瑜听到他那边传来鞭炮的声音，立刻激动道：“你们那边可以放炮吗？”
　　“可以，”张灵江眨眨眼，然后才反应过来，“你们城区那边应该管的严。”
　　“啊——真羡慕，”尹瑜道，“我超想放炮的，可是我们这边一点都不让。过年一点声音都没有，都没意思了。”
　　张灵江点点头，没有接话。
　　尹瑜也陷入沉默。
　　其实刚一接通电话，他就意识到，张灵江现在的心情很糟糕。所以他一直在试图调动张灵江的情绪，但效果并不显著。
　　张灵江的心态不算差，能让他心情低落成这样，肯定不是一件小事。
　　“你心情不好吗？”尹瑜放缓声音，“是遇到什么事儿了，还是有人欺负你？你可以跟我说说，或许心情会好一点。”
　　从与何春华争吵到现在，张灵江没有产生过一点想哭的念头。
　　但在尹瑜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好的一瞬间，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鼻头控制不住的发酸。
　　尽管知道尹瑜看不到，但他还是躲开了手机镜头，把屏幕对准天花板。
　　“没什么大事，”平复了好一会儿心情，确认自己说话哭腔不是很明显后，张灵江才再次开口，“就是有点想你。”
　　撒谎，尹瑜心想。
　　倒不是不相信张灵江会想他，只是肯定不会想到这个地步，竟然把自己整emo了。
　　所以他那边倒底出了什么事情？
　　说句不该说的，就算是他爷爷奶奶在过年时意外离世，张灵江也不至于一句话也不告诉他吧？
　　……难道是跟家里人吵架了？
　　尹瑜没有胡乱琢磨太久，因为接下来张灵江的一句话，彻底把他的脑子搞乱了。


第154章 打破牢笼
　　在中国社会，对于与性有关的教育一向是比较缺失的，甚至达到了“谈性色变”的程度。
　　因此，大多数孩子对于“性”的第一反应，都是羞耻。即使是成年后，也时常羞于表达自己对这方面的需求。
　　尹瑜的表情几乎空白了。
　　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机、这个情况下从张灵江嘴里听到这句话。
　　他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下意识捂住了张冬冬的耳朵，说话也磕磕巴巴起来：“不是……你，怎么——”
　　在孩子面前说这个啊……
　　可能是他的反应太过剧烈，张灵江被他逗笑了，语气也轻松了许多：“怎么了，不愿意？”
　　“不！”尹瑜怕他误会，忙不迭地否认，“愿意，当然愿意。”
　　谁会不愿意和真心喜欢的人发展进一步的亲密关系呢？
　　“只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很担心啊。”尹瑜顿了顿，“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方便和我说吗？或许我可以帮到你呢。”
　　张灵江看着屏幕里那张充满担忧的脸，突然觉得呼吸通畅了许多。
　　或许尹瑜真的天生就带有一种魔力吧。
　　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小孩，永远勇敢无畏，永远乐观积极。光是看着他的脸，听到他的声音，就会不知不觉被他本身所吸引，被他的性格感染。
　　成长就是这样，现在被视为无底深渊的困苦，只要咬牙坚持过去，过些年后回头再看，它可能已经变成了一片可以轻松逾越的土坡。
　　一直禁锢自己的牢笼好像裂开了一条缝隙。
　　再次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张灵江只觉得荒唐，已经没有了那种令他窒息的畏惧和恐慌。
　　何春华之所以针对他，是因为这么多年对他们家积怨已深，说到底，只是自己过得不如意，趁机也想把别人家也拖下水罢了。
　　她享受的是别人有把柄在她的手里，想处置她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如果事情真的闹大，对她而言也没有一点好处。
　　假如她真的把事情传播开，大不了鱼死网破，他们就把她多年前殴打张家老人的事情也捅出去，再以恶意传播他人隐私为由跟她耗一场官司，看看谁的名声比谁的好听。
　　何春华是全职的家庭主妇，对外没有任何经济来源，早已与社会脱轨许久。可能也是这个缘故，她才忍了张怀博那么多年也没有离婚。
　　如果真的因为这次的事闹离了，抛开两个孩子归属权和离婚后生计来源的问题，光以她恶媳妇的名声，多半也不好再找下一任婆家。
　　想通了这一点，张灵江心情舒畅了不少。
　　“没什么，就是刚才和一个跟我们家关系很差的亲戚吵了一架。”他道，“我的事儿还没来得及告诉爷爷奶奶，她也不知道从哪来的消息，在饭桌上拿这件事做文章，骂的可难听了，我没忍住，就和她吵了两句。”
　　尹瑜愣了愣，他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那你爷爷奶奶那边……”他迟疑道。
　　“没关系，早晚的事。”张灵江起身下床，走到门边，把屋子里的灯打开了，“她这一闹也挺好的，省得我发愁怎么开口跟他们提了。”
　　视线受不了光线突然变亮，他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转身坐到床上。
　　“好了，我真的没关系。”见尹瑜的表情还有些不放心，张灵江宽慰道，“我跟那亲戚不熟，好几年也碰不上一面，也就今年过年见了一次。以后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再也不会见到她了。没必要为了不相关的人影响到我现在的生活。”
　　张灵江的眼圈和鼻头都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了。
　　尹瑜抿了抿唇。
　　除了上一次他意外住院，见过一次张灵江掉眼泪外，自己几乎没在其他时候见过他哭。
　　更何况，张灵江这一次的痛苦来源，有一部分责任要归咎于他。
　　责任感混杂着愧疚，在他的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虽然说出来有些中二和傻逼，但他绝对不会，再让张灵江因为别的事难过了。
　　尹瑜甚至想，如果张灵江的爷爷奶奶真的接受不了他这个男孙媳妇，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要不到自己泰国做个变性手术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过在此之前可能先得打晕他爹。
　　一朝儿子变闺女，那感觉想想就刺激。
　　这么想着，尹瑜觉得自己的这个办法不失为一个万全之计，于是跟张灵江说了。
　　张灵江足足愣了好几秒，在经历了震惊石化和脑内风暴后，默默从地上捡起自己被吓掉的下巴，送给尹瑜一句：
　　“你他*的还真是个天才。”
　　经过这么一闹，气氛中仅剩的一点压抑也没有了。
　　“那你那个亲戚打算怎么办？要是她真的到处乱说，好像也挺麻烦的。”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尹瑜身子有些麻了，于是换了个角度。
　　张冬冬对身下人型肉垫的突然移动感到相当不满，抗议地喵喵叫了几声。
　　张灵江沉吟片刻。
　　何春华是典型的外强中干，外表看似泼辣无比，实则内心胆小怕事，否则早在几年前张怀锦打她的时候就跟张怀博闹翻了。如果他真的因此感到恐慌不已，畏手畏脚，反而正中她的下怀。
　　对付这种人，就应该比她更疯，更不计后果，让她觉得自己手里的所谓“把柄”，对方根本一点都不在乎，这样才会让她感到畏惧。
　　“不就是耍疯吗，”张灵江笑了笑，“她搅和了今天的年夜饭，我明天就去他们家搅和。今年这个年谁也别想过好，看谁疯的过谁。”
　　尹瑜竖起大拇指：“张哥威武。有用得上小弟的地方尽管提，为大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灵江想了想，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你别说，好像还真有需要你出场的地方……”
　　只有用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挂断视频后，张灵江跟刘黎发了微信，商量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刘黎本身就是个冲脾气，这件事早晚也要找回去，于是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爷爷奶奶经过何春华这么一闹，都气得不轻。
　　在张怀博他们家离开后，爷爷拉住张怀锦，脸色煞白：“灵江他……”
　　张怀锦看了看老爷子的眼睛，随后点点头。
　　“我们总得尊重孩子自己的意愿。”他道，“爸，你也知道，灵江前几年出过意外，差点连命都没了。”
　　“我们从小对他的要求就很严格，希望他未来可以有体面的工作，成为人中龙凤。但经过那一次我和小黎才意识到，他能活得健康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灵江喜欢的那个孩子很好，心地善良，孝顺长辈，而且也是真心对灵江好的。我们这些做家长的，也没有理由阻止孩子们追求自己的幸福吧？”
　　“可、可，”爷爷的嘴张了又张，“这样他会被人……”
　　张怀锦摇摇头：“爸，时代变了。”
　　时代变了。这一句话把爷爷噎的哑口无言。
　　是啊，现在已经和以前完全不是一个社会环境了。是他陈腐的思想跟不上时代的变化了吗？
　　爷爷颓然叹出一口气，坐在沙发上，久久沉默不语。
　　奶奶则掩面：“我的大重孙子唉——”


第155章 私人律师
　　挂断视频，看着变黑的屏幕，尹瑜先是呆了两秒，接着把身子蜷成一个球，压着嗓子嚎了几声。尽管这样，他还是难以发泄自己心中的激动，又抱着张冬冬在床上滚了两圈。
　　张冬冬被他的突然发癫吓了一跳，用爪子抵住他的脸，喵呜喵呜的不停叫喊。
　　虽然人类听不懂猫语，但这只小猫咪绝对骂的很脏。
　　尹瑜大发慈悲地松开张冬冬，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他面红耳赤，脸上烫得几乎快要烧起来。
　　一闭上眼，他就想起刚才张灵江在黑暗中对他说的话。
　　“……下次回来，我们做吧。”
　　啊啊啊啊啊——！尹瑜又开始无声嚎叫。
　　简直要疯了！！！
　　托这句话的福，尹瑜第二天起床后，眼下顶着两个老大的黑眼圈。
　　估计张灵江也不会料到自己的一句话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他昨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几乎没合过眼。因为对实际操作知识的贫乏，昨晚他几乎恶补了所有的知识点。尹瑜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集中的看过那些东西，看完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的清晨，张怀博被一通电话叫醒。
　　昨天回家后，他和何春华又大吵一架。被吵醒的邻居忍无可忍地在业主群里破口大骂，他们二人这才收敛了一些，一直闹到凌晨才睡。
　　他现在头昏脑涨，满心都是被吵醒的烦躁，接通电话的时候没有仔细看备注。
　　“谁啊？”他语气有些冲。
　　“你好，请问是张怀博先生吗？”对方是个陌生的男声。
　　张怀博稍微清醒了些，放下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是我，你是谁？”
　　对方语气平缓：“我是尹总的私人律师，你可以叫我刘律师。”
　　“刘律师？”张怀博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现在诈骗的套路变了啊，不是公安局吗？那么这位刘律师，请问我犯了什么大案子啊？”
　　“不是关于您的案子，是关于您爱人何女士的。但是她的电话打不通，所以我选择拨打您的号码。或许您可以先看一下短信，上面有我给您发的几张照片，您可以仔细看看。”
　　闻言，张怀博半信半疑地打开自己的手机短信，果然有未读消息。
　　对方发过来一张截图和两张照片。
　　截图上，红色的界面顶端明晃晃地写着“中国人民法院”。虽然看不太懂，但被告上“何春华”的名字却是清清楚楚的。
　　后面的两张照片是一份纸质的民事起诉状，上面写了何春华恶意散播他人隐私，并对当事人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心理伤害。具体到连他们的证件信息和私人住址都写的清清楚楚，一看就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
　　这是真的要把他们家告上法庭啊！
　　张怀博瞬间冒出一身冷汗，只觉得现在头也晕，手也软，手机屏幕里的字怎么也看不清楚。
　　“不是……”他试图抓住对方的漏洞，“这、这是我们张家的事，跟别人又没有关系？你不是谁、谁的私人律师吗？搞错了吧？！”
　　“我是尹总，尹锋先生的私人律师。”对方耐心回答道，“绝对没错的，张先生，我们在起诉前已经经过反复核实了。您爱人试图传播当事人隐私的行为，同时也侵害了尹总孩子的个人隐私，对他的人身安全造成了极大的隐患。”
　　“不是……”张怀博快疯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希望您爱人可以在还没有产生更加严重的社会危害性之前，及时删除相关的隐私信息，停止传播隐私的行为。后续请等候法院通知。”
　　说完，对方就果断挂断了电话，只剩下张怀博一个人难以置信地盯着手机上的截图和民事起诉状。
　　他一个激灵，想起电话里提起的“尹锋”这个名字，在互联网上进行了搜索。
　　片刻后，张怀博手脚冰凉的丢下手机。
　　他们这次……好像惹到了不得的人了。
　　昨晚吵架后，张怀博和何春华两人是分屋睡的。
　　何春华睡得正香，突然被人掀开被子，粗暴地推了起来。
　　“大清早的，你没完没了了是不是？!”看清是谁后，她怒不可遏，恨不得当场对张怀博大打出手。
　　“闭嘴！”张怀博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他把手机丢到她面前，“你看看，你自己看看！！刚才都有律师给我打电话了！你知道张灵江的那个——是谁吗？！”他说不出“男朋友”这几个字。
　　“那种人，我们借八百条命都惹不起！现在他都把咱们家告上法庭了！你说说，怎么办？现在闹成这样你满意了？！”
　　何春华刚睡醒，脑子还不是很清醒，看不清手机上的字。“会不会是诈骗……骗人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吓得浑身发麻。
　　“说不定……这是p的图，专门来吓唬我们的呢？”
　　“p图？”张怀博冷笑一声，“上面就差把你和我的底裤都扒出来了！你能不能清醒一点？！现在怎么办，你说！现在怎么办？！”
　　何春华哪见过这场面，想起自己可能会被告上法院，就吓得浑身发软，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会变成这样？！”
　　电话的另一端，刘叔挂断电话，看着坐在一旁偷听，满脸坏笑的尹瑜，无奈地放下手机。
　　“我什么时候成了尹总的私人律师了？”他好笑道。
　　“别管，”尹瑜抓起那两张他昨晚对着书上写的民事起诉书，晃了晃，“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说的越牛逼越好，吓死他们。”
　　虽然私人律师的事情是假，但起诉的事情是真。
　　他昨晚在人民法院诉讼服务网上提交了立案申请，目前还没有得到审批同意，其实本身是没什么法律效力的，但拿出来吓吓他们已经足够了。
　　“不过，刘叔，你的表现完全出乎我意料，”尹瑜笑道，“比我给你的剧本演的好多了，自由发挥的特别自然，特别好。你是不是背地里偷偷练过？”
　　刘叔微笑，有些不大好意思：“以前看过一些文学。”
　　什么文学？当然霸总文学了。
　　每次小娇妻被人找麻烦，总裁不好亲自下场的时候，就需要这样一个特殊的角色。
　　既要表现出霸总对小娇妻的重视，又要不经意地显露出霸总恐怖的财力，以及常人难以企及的身份和地位。
　　说实话，刘叔想这么做已经蛮久了。
　　这次尹瑜来找他帮忙，他也算过了一次戏瘾，夹带了不少私货。


第156章 回家吧
　　大年初一早上，张灵江坐在车上，望着车窗外发呆。
　　手机震动两下，他低头打开，是尹瑜发来的消息。
　　【搞定[大拇指]】
　　张灵江微微弯了弯嘴角，也回了一个大拇指过去。
　　张怀锦开着车，不经意间通过照后镜看到张灵江脸上的表情，笑着摇摇头。
　　这小子，指不定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刘黎坐在副驾驶，一上车就低头抱胸，开始酝酿情绪、整理思路，生怕自己等会儿发挥不好。
　　张怀博住在城区，小县城占地面积不大，从村里开车过去只需要不到十分钟。
　　在刘叔伪装私人律师的电话打完后，他们就陷入了无止境的互相指责中。
　　何春华的眼泪都快流干了，一边嘶吼一边疯狂打砸自己手边的东西。
　　他们尝试再给刚才的号码打回去，但无论他们反复拨打多少次，对方都无人接听。
　　张怀博心力交瘁，只后悔自己昨天晚上没有及时拦住何春华。
　　不过，就当时的情况而言，他也是拦不住的。更何况，他本身也对此抱有一点点的期待。
　　如果老爹老娘真的因为老大的儿子是个同性恋，对他厌弃，甚至把他扫地出门，那他们家的儿子是不是就会接替他的位置，成为继承两个老人遗产的首要继承人？
　　当房门被敲响时，张怀博已经抽了将近一盒的烟了。两个孩子被锁在卧室，此刻还在不停的大哭，听得人更加厌烦。
　　“妈的，谁啊？”
　　他低声咒骂一声，以为是前来警告他们家别吵的邻居，于是看也没看猫眼，粗暴地把门推开。
　　但他的愤怒只维持了不到一秒，等看清门口的来人，脸上的表情立刻转变为了错愕和惊慌。
　　“大…大嫂？”他结结巴巴道，“你怎么来了？”
　　刘黎站在门口，挡在她男人和她儿子身前，气势汹汹，像护犊子的斗鸡。她的身高在男人中不占优势，但此刻看起来却格外高大。
　　“不欢迎？”她挑眉，故意提高音量，“只允许你们家上门闹事，不允许我们家来吗？”
　　在客厅听到动静的何春华立刻跑出来，跟见到救星似的，一把推开张怀博，紧紧拉住刘黎的双手。
　　“姐！姐、我知道错了，我昨天就是一时糊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她双手不停地发抖，眼中也满是恳切和哀求。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刘黎愣住了。她的一腔怒气好像打在了一坨湿软的棉花上，她眨眨眼，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这是什么情况？
　　何春华的声音不小，在空荡荡的楼道里传播很远。张怀博担心被邻居家看笑话，忙丢掉烟，把门外的几人请进屋来。
　　张怀锦不知道他这个弟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进屋后就一直保持着警戒的状态，担心出现什么变故。
　　现在的画面有些滑稽。
　　原本是来找麻烦的张灵江一家坐在沙发上，而身为主人的张怀博夫妻二人却拘谨地站在一旁，像是犯了错在等待家长审判的孩子。
　　不过按以前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的观点看来，这个说法倒也没错。
　　刘黎现在懵了。现在的情况跟她来之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何春华这个女人的态度变得也太快了吧？
　　张灵江拍拍刘黎的手，递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放心，然后转头对他们道：“已经有人给你们打过电话了吧？”
　　他努力把自己带入那种狗仗人势的小弟角色，摆出一副背后有人，有恃无恐的架势。
　　何春华闻言浑身一抖，看向张灵江的眼神更加畏惧。
　　“二婶，你要查我呢，就应该查的彻底一点。看看现在的局面，闹得你我两家都不好看，我也很困扰。”张灵江靠在沙发上，脸上是自己能做出的、最欠揍的表情。
　　“关于我取向的问题，您想说就随意吧。说实话，这里我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你说的再多，对我的生活都没有一点影响。
　　一般大家都讲究家丑不可外扬，但毕竟是您先说了我家的私事，作为回应，我们家也可以对外说您的私事儿。”
　　看着张灵江脸上若有若无的微笑，何春华只觉得浑身发凉。
　　“二婶以前做过的事，我这个做侄子的在这儿也不好直说，您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他语气平缓，好像只是在和她唠家常一般：“法院那边的审批需要等流程，大概需要一周左右。到时候传票会直接送到家里的，您不用太操心。”
　　何春华滚动干涩的喉咙，吞了一口唾沫，口舌发苦。
　　“我觉得——”她咧开嘴，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我觉得，都是一家人嘛……何必闹到法院呢？咱们…私下调解，私下调解不行吗？”
　　刘黎冷笑一声：“现在知道是一家人了？昨晚不挺横吗，现在怎么怂了？”
　　何春华强撑着微笑，嘴唇上下嗡动，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好了，二婶，瞧把您吓得，”张灵江突然笑了笑，安慰道，“大家都是亲戚，有些事做的太绝，对大家都不太好。”
　　“我认为您应该想清楚，法律除了保护受害者权益外，还有一部分是为了保护您这样的人存在的。”
　　他声音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充满了恐吓意味。
　　“您应该也知道了，我男朋友身份特殊。如果您真的到处乱讲话，被他家里那边的人知道了……他们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我也不是很清楚。”
　　“如果您真的遭遇了意外——”
　　张灵江语意未尽，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
　　何春华直接被吓哭了。
　　她忙翻出自己的手机，当着张灵江的面，把里面存着的截图和照片统统删了个干净，连回收站里的也一并清理掉了。
　　“我真的没有备份！全都删没了，没有了，我真的没有了！”她连哭带喊，“我错了，灵江！你就原谅二婶这一次，二婶以后再也不敢了！”
　　刘黎跟张灵江对视一眼，然后转头问她：“不到处乱说了？”
　　何春华猛摇头。
　　“还觉得恶心吗？”
　　她忙否认：“不恶心，不恶心。”
　　屋子里的烟味一直很浓，但直到现在，张灵江才真正觉得自己被呛得喘不上气。
　　孩子还在哭泣，嗓音都已经嘶哑。也不知道生在这样的家庭，对他们而言是何种悲哀。
　　张灵江率先起身。“回家吧。”
　　说完，他步履匆匆地打开房门，走到楼道里去了。
　　刘黎紧随其后。
　　张怀博跟在后面，再张怀锦即将出门时拉住自家大哥，哀求道：“大哥……这事儿可以私了吗？”
　　张怀锦终于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逐渐变得陌生的弟弟。
　　“……这件事的决定权在灵江，我插不上手的。”他摇摇头，然后掰开张怀博的手，转身向自己的家人走去了。


第157章 【哔——】和【哔——】
　　张灵江回程的票订在正月初三。
　　好巧不巧，今年的正月初三正好是情人节。
　　出门的时候，奶奶站在门口送他，满脸不舍。
　　张灵江拉着行李，转头跟她笑着道别。
　　虽然看起来只有奶奶在送他，但张灵江知道，爷爷其实也站在门口，只不过躲在了一个自认为很隐蔽的角落，殊不知地上的影子已经暴露了一切。
　　在回程的高铁上，张灵江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他感受到了一种离家的轻松感，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说不清原因，讲不明感受。
　　心绪如同一团乱麻，他想起何春华的事，顿时又觉得头疼起来。
　　他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所以自从那天从张怀博家回来之后，他就决定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且不说打官司是一件很消耗时间和精力的事情，那个诉讼申请本身能不能通过审批还是一个未知数。
　　再者，他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阻止何春华把这件事到处传播，影响家里老人在村子里的正常生活。
　　他和尹瑜联合起来的一通吓唬，把何春华家吓得够呛，看样子应该不会再有下一步动作。
　　这样就足够了。
　　呼出胸口的闷气，张灵江低头看了看尹瑜又冒出新消息的头像，笑了笑。
　　好在，这乱七八糟的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才是他即将迎来的未来。
　　尹瑜大概是下午五六点钟到的家。
　　跟来时不同的是，他的行李箱里被许玉澜塞了很多东西，都是一些给张灵江的吃的和礼物。尹瑜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拎着猫包，费力地踏入家门。
　　房子门窗紧闭，拉着窗帘，闻起来有一种长时间没住人的潮气。
　　明明才四五天没回来而已，尹瑜却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了。
　　他打开门窗透气，第一时间先把张冬冬这个活祖宗安顿好，然后才有空慰问自己饥肠辘辘的肠胃。
　　【我到家了】尹瑜啃着一颗有些发蔫的苹果，拍了一张家里的照片，发给张灵江，【你大概什么时候到，我去接你】
　　张灵江难得的没有在高铁上睡觉，回消息回的很快：【再有一个小时左右吧 快了】
　　【吃饭没？】尹瑜问。
　　【没 不过我妈给我带了干粮 路上饿了能垫补垫补】
　　【那我等会儿再给你做点，回来吃口热乎的】尹瑜把苹果叼在嘴里，双手打字道，【想吃点啥？】
　　张灵江想了片刻：【西兰花吧 你那天炒的挺好吃的】
　　【OK】尹瑜回道，【还有呢，只吃素啊】
　　【减肥、减肥】张灵江道，【在家那段都是大鱼大肉的 回来赶紧减一点】
　　【是吗？】尹瑜嘴里长时间叼着苹果，口水就快流出来了，忙把它拿下来，单手打字，【那等你回来我看看胖了没有[狗头]】
　　张灵江无奈：【大哥 这才几天 怎么可能那么快变胖啊 我是人又不是气球】
　　【哈哈哈哈哈哈，】尹瑜笑起来，【那倒也是。】
　　冰箱里没有西兰花，为了赶得上接张灵江，尹瑜连苹果都没来得及啃完就出门买菜了。
　　其实刚才聊天的时候，两人都难免有些别扭。
　　其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张灵江的那句让尹瑜失眠了好几晚的话。
　　之前隔着网络还有一些麻烦事，让他们暂时淡忘了这句话的存在。但现在，两人马上就要面对面，并且也到了张灵江口中“下次回来”的那个期限。
　　所以，他指的是今天吗？还是指其他的什么时候？
　　尹瑜特别想问张灵江这个问题，却又死活问不出口，最后不顾形象地拎着袋子，在人来人往的菜市场里抱头抓狂，被路过的大爷大妈行注目礼。
　　同时，张灵江也在高铁上捂着脑袋，脸红得吓人。
　　所以说他当时的脑子是被驴给踢了吗？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啊！
　　他想了想自己那时候说出来的话，仅仅是短短的八个字，就令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只想自己一头撞在墙上，一命呜呼算了。
　　现在光是想想都觉得要命，所以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啊！！
　　尹瑜这边，回家路上，他停在路边一家24H自助成人用品店旁，看了许久。接着，他眼一闭、心一横，闷头冲了进去。
　　跟做贼似的，他的心完全就是在狂跳。
　　虽然自己没有实际买过，但流程中所必备的东西他早在无眠的夜晚已经不知道做过了多少次了解。匆匆挑选完自己需要的东西后，他低着头走出店铺。
　　尹瑜恨不得立马就飞回家。走在大街上，他总有一种大家都在注视他的错觉。
　　即使是正常的目光交汇，他也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看！就是这个人刚才买了【哔——】和【哔——】！
　　简直是要疯了！！
　　大约晚上六点多钟，张灵江乘坐的高铁到站。
　　一走出出站口，张灵江寻望一圈，没有看到尹瑜的身影，正低头掏出手机想给他发个消息，却被人猛地从身后拦腰抱住。
　　他先是一惊，随后反手抓住那人的手臂，嘲笑道：“老套路了。你能不能有点创新？”
　　“哈哈哈，”尹瑜被识破后笑了两声，在松手前顺势捏了捏张灵江的肚子，“嗯？不胖啊，我都没摸到肉。”
　　张灵江急得把他的手抓过来，摁在自己肚子上：“这不都是肉吗？你摸，你再摸摸。”
　　尹瑜表情严肃，假装正儿八经地摸了两把，然后趁其不备，在他侧腰上猛挠两把，接着转头拎起箱子就跑。
　　张灵江平生最受不了痒，几乎浑身都是痒痒肉。当弱点被攻击后，他当即痒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去捂自己的腰，却没想到尹瑜趁他这个防卫空档，拿起他的箱子就跑。
　　他一边喊尹瑜的名字一边追，跑到一半，喊到一半，他突然没有缘由地大笑起来。
　　尹瑜听到身后传来的笑声，也不跑了，凑过来问他笑什么。
　　张灵江笑得说不出话，只是伸出胳膊揽住尹瑜的脖子，然后顺手没轻没重地在他脸上掐了两把，把后者疼得吱哇乱叫。


第158章 沉默，震耳欲聋
　　尹瑜捂着自己被掐红的脸，弯腰从张灵江的魔爪下逃离。他跑远两步，接着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他，生怕他再冲过来攻击自己。
　　张灵江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你干嘛？”
　　尹瑜心有余悸地捂着自己的脸，眼神委屈道：“你说呢？”
　　“哈哈哈哈哈，”张灵江乐不可支，忙哄人道，“逗你玩的，错了、错了。再也不闹你了，行不行？”
　　听到张灵江这般承诺，尹瑜才放下心来，走回他身边。
　　“所以你刚才乐什么呢？”
　　张灵江眨眨眼：“不知道。可能单纯看见你心情好。”
　　“哦——原来是这样吗？”尹瑜拖着长音，脸上的笑压也压不住。如果他要长着尾巴，现在肯定都快甩成螺旋桨飞起来了。
　　张灵江一看这小子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多半是：“啊，他好爱我”、“我就知道”这类的臭屁心理。
　　但说实话，他并不介意尹瑜这样想。相反，他非常乐得尹瑜能意识到他在自己心里的重要地位。
　　尹瑜帮他拉着行李箱，两人一路走出车站，穿过广场，朝着马路边沿走去。
　　张灵江本来以为尹瑜是打车来的，直到在马路边看到了一辆熟悉的汽车——尹瑜之前送给他的那辆。
　　“车怎么在这儿？”张灵江有些意外，“你叫代驾了？”
　　尹瑜把行李停放到车身旁，单手叉腰，接着伸出右手食指缓缓摇了摇：“不是，再猜？”
　　张灵江见他这副样子，心里就大概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道：“难道是你自己开来的？”
　　“正解。”尹瑜发出选项正确的“bingo”提示音，“不过干嘛要用‘难道’啊，我自己开车过来很魔幻吗？”
　　“很现实吗？我以为你一直不太会开车，”张灵江笑着打开后备箱，把行李放进去，“老实交代，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练习了？”
　　“你可以理解为——过年两天突然开窍了。”尹瑜挑眉笑道。
　　他现在嘴上说着轻松，实际上，这是因为他老爹得知自己儿子竟然长这么大不会开车，出远门全靠男朋友接送，在忍无可忍之下每天架着他出去魔鬼训练的结果。
　　尹锋教学驾驶的水平暂且不论，不过起码从骂人的凶残程度这一点来讲，他比起专业的驾校教练有过之而无不及。
　　“嚯，这么厉害！”张灵江关上后备箱，拍了拍手上的灰，“那回去的路是我开呢，还是由新生代的尹师傅来大展身手？”
　　“当然是我来啦，”尹瑜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说好的来接人，怎么能让你自己开车回去。”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尹瑜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过年那两天街上的车流量小，加上道路宽敞，驾驶难度低。今天毕竟是在车站旁边，来接人的私家车不少，乍一看得有十几辆。这么多车同时跑在路上，尹瑜说心里不发怵是假的。
　　但他刚才已经把话说成那样了，就算是硬着头皮也要继续开下去。
　　张灵江上车后，系好安全带，扭头看向正琢磨着怎么把车开出去的尹瑜。
　　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坐在副驾驶这个位置了。
　　张灵江当初学开车学的很快，国内的驾照是在高考结束的一个月内考到的，当初拿到驾照后没几天就可以在大街上正常行驶，空闲时就开始负责接送家里人的出行，不过之后没几天就出了国。
　　国外的驾照与国内并不通用，为此他还又考了一遍。
　　在驾驶位上足足坐了一分钟，尹瑜才好不容易把停在自己前面的车熬走，终于成功起步。
　　尹瑜开车的神情很专注，甚至说已经有几分严肃了。他的驾驶技术是肉眼可见的生疏，只要看到对面有来车，都会下意识减速让行。
　　不过，如果考虑到他只练习了短短几天的话，这样的进步已经相当显著了。
　　尹瑜的车开的很稳，换一个说法，就是慢。本来正常半个小时不到就能走完的路程，他愣是开了四十多分钟。
　　张灵江十分给面子，一下车就夸他车开的好，比自己当时强多了。
　　听到自己的男朋友这么说，尹瑜偷偷擦掉自己手上因为紧张冒出来的汗，故作潇洒地摆摆手。
　　踏入家门，米饭的香味扑鼻而来。
　　尹瑜在出门前用电饭煲蒸了米饭，刚一进门，他就脱掉鞋子，直奔厨房。
　　把行李暂时安顿到走廊空地后，张灵江突然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他。他的直觉相当敏锐，凭着感觉反手一捞，抓住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猫爪子。
　　偷袭失败的张冬冬转身欲逃，可惜一只前爪已经落在了恶魔两脚兽手里，最终还是难以逃脱被抱起来强撸的命运。
　　“放弃抵抗吧，小猫咪～”张灵江把张冬冬捞进怀里，揉了揉它变得柔软丰腴的小肚皮，笑得像个变态，“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他抱着许久未见的猫儿子，想去厨房看看孩子它爹今晚做了什么菜。
　　但在路过客厅的时候，电视桌下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浅色的小盒子，像是被人不小心丢在这里的，在桌柜下露出半个角。
　　看大小，像个烟盒。
　　但尹瑜从来不抽烟，他一直也很少抽，家里基本不会存在烟盒这类东西。
　　张灵江蹲下身子，伸手把那个盒子拿出来，转到正面。
　　“…………”
　　沉默，震耳欲聋的沉默。
　　张灵江看着盒子上面印着巨大【#本001 超薄无感】的标题，久违地体验到了脑子空白的感觉。
　　厨房里的尹瑜突然意识到了危险。他回来的时候走的太急，没有妥善安放好买回来的某些东西，当时顺手扔在了电视柜下面。
　　本来想回来后第一时间处理的，结果没想到却在见到张灵江后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手都没来得及洗，几个箭步窜出厨房，正好看见张灵江拿起那个眼熟的盒子，一脸空白地转头望向他。
　　这下，尹瑜整个人也空白了。


第159章 张大人和小尹子
　　两人相顾无言十余秒，张冬冬率先忍受不了这种沉默，从张灵江身上跳下去，火速逃离了现场。
　　现在该说什么？快想想说点什么！尹瑜在内心无声呐喊。
　　总得说点东西来拯救这个要命的气氛吧？！
　　“那个……”他的舌头好像打了结，半晌表达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嗯……”
　　明明是张灵江先提出来的这件事，现在尹瑜却感觉自己才像那个图谋不轨的大变态。
　　他现在恨不得地上立刻裂条缝，让他钻进去躲一躲。尹瑜脸红的几近滴血，“我”了大半天，才讷讷道：“这是我第一次买这种东西……”
　　张灵江本来也臊的要死，但看尹瑜也这么紧张，顿时一种身为年长者的责任感和包袱感油然而生——他不想在尹瑜面前显得像个毛头小子。
　　于是他敛了敛情绪，故作镇定地把盒子放在电视桌上。“没事，先吃饭吧。”
　　毕竟是自己先提的这件事，两个人在一起，这种行为也是情到深处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张灵江如是安慰自己。虽然听说第一次都很疼……
　　关于上下的问题，这种事他们两个没有具体互相探讨过，更多的是在日常的相处中潜移默化意识到的。
　　像张灵江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要比尹瑜年长，理应是侵略的那方。但没想到尹瑜这小子外表看着挺乖的一小孩，但实际上心里的掌控欲很旺盛，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或者理智略微退场的时候会下意识采用一些命令式的语句。
　　张灵江从来不认为自己具有“听从命令”这个属性，他从小就是一个厌恶管教的人，也向来不喜欢别人用命令的口吻来跟他讲话。但是，他从来不反感尹瑜这么做，甚至有些享受在小事上受他支配的“被需要感”。
　　恋人间适当的控制欲会使双方感受到被彼此需要的感觉。起码对张灵江而言，这个观点是受用的。
　　但凡事总要适量，适度的控制欲会让人感觉到舒适，过强的就会令人恐惧，需要远离了。
　　相爱的前提是互相尊重，如果在相处过程中，连对方对自己最基本的尊重都感受不到，那这段感情也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当晚的菜，尹瑜炒的心不在焉，吃的人也没有心思细细品味。
　　双方都处在一种神游天外的状态，尹瑜在回想自己前几天背过的知识点，而张灵江却在想他等会儿要是疼得实在受不了，能不能申请中场暂停？
　　为了防止一些尴尬情况的发生，张冬冬被他们锁进了猫笼子里。为了它两个爹的幸福，今天晚上还是要委屈孩子了。
　　洗完澡后，尹瑜拿着买来的东西走进房间。两人俱是板着一张脸，比起做运动，他们更像即将进行一场严肃的人体科学实验。
　　……不过这么说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他们对坐在床上，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张灵江先绷不住，笑出了声。
　　“救命，这气氛太奇怪了。”他笑倒在床上，“咱们要干什么？比谁先用眼神扒干净对方衣服吗？”
　　尹瑜也憋不住了，笑得肩膀直抖。
　　“可能是光的原因，太亮了。”尹瑜说着，探手把床头的灯关了。
　　房间很黑，窗帘拉的很紧，一丝光也泄不进来。现在正值冬季，即使有暖气，家里的温度也偏低。为了防止感冒，张灵江早早的就开好了空调。
　　他们最近新买的洗头膏的味道很好闻，是说不出来的淡淡香气，在体温的熏蒸下，香味逐渐扩散弥漫。
　　气氛不错，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静静地交换了一个吻。
　　体温是炽热的，呼吸是颤抖的。
　　张灵江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难受过，好像要被人从中间撕成两半，胀涩和疼痛逼得他浑身冒出一层薄汗。
　　他微微发着抖，头埋在手臂间，被自己的呼吸烫得发晕。思维好像被丢进锅里加热，咕嘟咕嘟冒着乱七八糟的泡。
　　尹瑜总是会摸他腰背上的那条疤，新生的皮肉神经末梢格外敏锐，每每擦过都会引来一阵战栗。
　　“疼吗？”尹瑜问。
　　张灵江喘着气，几乎在用气音回答他：“早就不疼了……”
　　这个问题自开始以后，尹瑜已经问过很多遍，他也回答过很多遍了。
　　温热的唇落在张灵江眼角，吻去几滴将落未落的泪珠。
　　次日，张灵江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
　　他们昨晚睡觉已经在凌晨了，张灵江当时又累又困，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昏过去的还是睡过去的，总之脑袋一沾枕头就失去了意识。
　　忍着下半身的不适，他翻了个身，摸出手机看时间。
　　中午12：27。
　　竟然一觉睡到现在。
　　身边的床铺还鼓着，尹瑜应该也还没起。
　　张灵江放下手机，拍了拍他：“醒醒，十二点了。”
　　尹瑜不应声，只是被子动了一下。接着，张灵江被子里钻进两条腿，灵活地缠住他的。
　　“饿不饿，点外卖吗？”张灵江用脚跟勾了勾他的小腿。
　　“不用，”尹瑜的声音闷闷的，“外卖太油，我给你煮了咖喱。”
　　张灵江意外道：“你今天做的？”
　　尹瑜从被子里冒出脑袋，点点头。
　　“什么时候起来做的，我都不知道。”张灵江揉他有些炸毛的脑袋，低笑两声。
　　“八九点那会儿吧，家里没吃的，我怕你上午睡醒饿。”
　　尹瑜顺杆爬坡的技术一流，张灵江一摸他，他就顺着胳膊钻进对方被窝，伸展双臂环上张灵江温暖的身子。
　　皮肤亲密相贴的感觉让尹瑜舒服地喟叹一声，埋下脑袋在张灵江胸口直蹭，像一只渴求摸摸的小狗——虽然体型大了点。
　　“哈哈哈哈，痒！”发丝和胸口摩擦出细细密密的痒意，张灵江忍不住后仰脖颈，一手抵住尹瑜的额头，试图把他推开。
　　尹瑜不依他，两人又闹了一会儿，直到笑得他们身上都浅浅出了一层薄汗才停下。
　　“下面不舒服吧，还能走吗？要不我把饭给你端过来，就坐在床上吃。”尹瑜穿好衣服，一边下床一边询问道。
　　“还行？”张灵江感受了一下，“难受，但不至于走不了路。”
　　“那也先别动了，躺在床上等着吧，等会儿我给你揉揉。”尹瑜穿上拖鞋，接着走到张灵江床边，模仿清宫剧里太监的嗓音，欠身朝他行了行了礼，“今儿个就由我来伺候张大人～”
　　张灵江快笑死了，一边乐一边还不忘接茬：“那就辛苦你了，小尹子。”


第160章 摔了一跤
　　大年初五，喜大普奔的，断更许久的泰勒动物园账号进行了直播。
　　率先出镜的还是熟悉的小江园长，摄影小哥尹瑜的旁白随之响起：“大家过年好啊，好久不见！大家新年过得怎么样，应该大部分人还没开始复工吧？”
　　【？？？我靠，起猛了，失踪人口回归？！】
　　【在家瘫着发霉中——】
　　【呜呜呜好久没见到新宣的小江园长，米鼠我了米鼠我了[流泪][流泪]】
　　【年假还有两天……吐血，不想上班】
　　【小江园长和尹哥过年没回去吗？怎么大年初五就开直播了？】
　　“哦，没有，我俩初三才回来的。”尹瑜回答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年的正月初三……是情人节吧？[华子][华子]】
　　【……（陷入沉思，深吸一口华子）】
　　【还是你俩会啊[大拇指]这恋爱实在被你俩谈明白了】
　　眼看话题走歪，尹瑜强行掰流程道：“好了，今天我们去狮园看看美娟和它的四个孩子。你们还记得它们吧？”
　　张灵江凑到尹瑜身边，跟他一起挤着看弹幕。
　　尹瑜见状，干脆就把摄像头调转过来，两个人一边读弹幕一边朝狮园的方向前进。
　　【只记得皎皎哈哈哈哈哈，那大魔头！】
　　【我想知道小乐高怎么样了？自从它回到美娟身边后就没见过它的视频了[泪目]】
　　【只有我喜欢玛卡巴卡吗呜呜呜，它的名字真的好特别】
　　弹幕里还有几个不正经的，在COS摄影师。
　　【欸对，就是这样，园长再靠近尹哥一些，好，两位新人笑得再甜蜜一些~】
　　【哈哈哈哈哈哈！楼上你别把我笑死，你拍结婚照呐？】
　　【别说，你还真别说，这个角度还真挺像】
　　张灵江走路的速度比平常慢很多。即使已经休息了一天，但毕竟是第一次做，他下面还是有点不舒服，走路的姿势也有些奇怪。
　　“还好吧？”见张灵江扶腰，尹瑜立刻慢下脚步，扭头关切道。
　　“没事。”张灵江摇摇头。
　　察觉到不对的网友立即询问：【小江园长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对啊，感觉他今天都没怎么说话，好沉默】
　　【小江园不会是生病了吧？虽然脸色看着还挺好的】
　　张灵江看着满屏担心他生病的弹幕，颇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他何止是脸色好，简直可以用春风拂面、容光焕发来形容。
　　自从那天两人第一次后，张灵江好像突然成了什么脆弱的濒危物种，一日三餐尹瑜都恨不得他躺在床上休息，服务的态度和细节程度让张灵江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之前兼职干过保姆。
　　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到最后张灵江忍不住了，躲开尹瑜喂饭的勺子，问他这是什么变态癖好。
　　尹瑜则乐在其中地摇摇头，说：你不懂。来，啊，张嘴。
　　果然是个变态。
　　“嗯……”张灵江对着满屏的弹幕，摸了摸鼻子，飘开视线，“没什么，就是前几天不小心摔了一跤。”
　　尹瑜在一旁点头附和，跟亲眼看到似的，煞有介事道：“嗯，摔得可惨了，真是太不小心了。”
　　“是啊，”张灵江瞥了他一眼，咬牙重复道，“太不小心了。”
　　尹瑜嘴唇一绷，差点没憋住笑出来。
　　是啊，在床上摔了好大一跤，都疼哭了。
　　【他俩的表情……这一跤不简单呐】
　　【嘘，看破不说破】
　　走到狮园，这里比起以前的味道要重一些。毕竟过年了，留在动物园工作的员工比较少，不能做到每天都把卫生清理的很干净。
　　昨天其实他们已经来过一次动物园了，几天不见，小狮子们都睁开了它们圆溜溜的眼睛。
　　很多猫科动物的幼崽在刚出生的一段时间内，它们的眼球上会覆盖有一层反射蓝色光的薄膜，俗称蓝膜，这层色素膜使它们的眼睛呈现出深邃漂亮的蓝黑色，可以防止幼崽的眼睛遭到强光直射，从而保护它们免受光线刺激。
　　在幼崽逐渐长大的过程中，这层蓝膜就会逐渐消失，显露出它们真实的眼睛颜色。
　　像玛卡巴卡它们这些小狮子，蓝膜褪去后的眼睛颜色通常是褐色，跟它们的亲生父母一样。
　　今天负责这片园区打扫的正好是郭叔，远远的，张灵江就看到那条鲜亮的红围巾。
　　“老郭！”他挥手打招呼道。
　　郭叔正背对着他们扫地，听到有人跟自己打招呼，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小张园长，小尹？”他有些意外，向他们走近两步，“你们俩怎么回来了？”
　　大红色围巾衬得他面色十分红润，整个人的脾气看起来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尹瑜并没有把镜头调转到前面，因此网友们此时看不到郭叔的画面，只能听到一些不太清楚的声音。
　　“这不是放心不下吗。前天就回来了，我们昨天来动物园的时候没看见你。”张灵江笑道。
　　尹瑜上次听他和王姨的事，还是张灵江在手机上告诉他的。二手的cp糖肯定比不上自己在本人面前磕到的香。
　　“郭叔，”尹瑜拍拍郭叔的肩膀，“你跟王姨的事儿我听灵江跟我说了。祝福的有点晚啊，祝你们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哎呀——”郭叔还是一提这件事就红脸，双手攥着扫把杆儿，用力到好像要把它撅断一样，“多大点事，还到处说。”
　　【嗯？说话的这个大叔是谁啊，也是动物园的员工吗，听声音很耳生啊】
　　【尹哥还在磕大叔的cp哈哈哈哈，一脸姨母笑完全是我没错了[笑哭][笑哭]】
　　【呦呦呦，灵江～～】
　　【尹哥现在直接装都懒得装了，主打一个摆烂[狗头]】
　　【接楼上，他何止懒得装？上一次他还偷看cp内容的弹幕暗爽偷笑，结果被小江园长抓到了哈哈哈哈】
　　郭叔事情比较忙，简单和他们聊两句后就转头去工作了。
　　美娟的育儿房是动物园目前的重点保护对象，为了保证温度，空调、地热和小太阳，所有管用的招都使出来了。这使房间均温时常保持在二十摄氏度以上，非常适合幼崽们成长。


第161章 我也没奶啊
　　自从睁开眼睛后，小狮子们的活跃程度直线上升，不再是一味地凭感觉乱爬，而是有方向、有目的的前进，并且这个方向往往是铁栏外。
　　不断尝试越狱的小狮子让美娟不胜其烦，每天光是在室内就得来来回回走好几圈，叼回来这个抓那个，那个还没安分几秒，这个就被铁栏卡住了头，哼哼唧唧地一直哭，整的它整头狮心力交瘁。
　　他们两个到的时候，美娟正生无可恋地侧躺在地上给小狮子喂奶。它一见到张灵江来就十分高兴，知道能暂时替自己收拾这群崽子的人来了，当即连喂孩子都顾不上了，直接起身热情地朝张灵江迎来。
　　身为吃货的老大玛卡巴卡不能接受吃饭吃到被迫停下的这个事实，紧嗦着奶头不肯松嘴，最后竟然吊在美娟肚皮底下，全身的重量全靠一张嘴支撑。
　　玛卡巴卡的身子随着美娟的步伐一步一晃，摇摇欲坠，但它仍倔强地吮吸着乳汁，死活不舍得放开。
　　张灵江被吓了个够呛，忙把门打开钻进去，把挂在美娟肚子下面的玛卡巴卡解救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孩子要吃不要命啊】
　　【这是哪一只啊？我狮子脸盲[晕]】
　　【看体型像玛卡巴卡，不过离得太远我也不确定】
　　“我的天，”张灵江把玛卡巴卡举在面前，后怕地教育道，“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你妈刚才要是往地上一躺或者一趴，你不就噶了吗？咱家饭有的是，命可就只有这一条啊。”
　　玛卡巴卡眨了眨它蓝黑色的眼睛，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愚蠢和懵懂，显然没听懂张灵江刚才跟自己阿巴阿巴了什么。
　　它肚子没有吃饱，舔舔自己嘴边的奶渍，接着眼睛一闭，仰头哭起来。
　　玛卡巴卡哭起来的声音比较粗犷，跟皎皎它们的“嘤嘤啜泣”不同，它的哭声给人一种在大街上扯着破锣嗓子骂街的错觉，听起来简直是魔音灌耳。
　　一听到哭声，美娟耳朵一翻，看着张灵江看向自己的目光，果断扭头跑到房间角落去了。
　　它的态度十分坚决：孩子谁爱带谁带，它现在是真不想管了。
　　【哈哈哈哈救命！玛卡巴卡好烟嗓！！这么小就烟酒都来吗[狗头]】
　　【它哭得真的好魔性哈哈哈哈哈，谁家小朋友这么哭啊！】
　　【看美娟的表情，它快疯了哈哈哈哈哈，直接躲在墙角不管了】
　　【美娟：带不动，真的带不动[疲惫]】
　　【食物链顶端的园长（X）美娟的专用育儿保姆（√）】
　　“怎么办？你妈不要你咯，”张灵江好笑地低头看向玛卡巴卡，它此时含着张灵江的一根手指卖力吮吸，“没用的，放弃吧。你再怎么用力也不可能吸出来，我真的没奶啊。”
　　【噗！今日第一声爆笑】
　　【园长：我也没奶啊（无辜摊手）】
　　其实玛卡巴卡并非饥肠辘辘，张灵江刚才伸手摸了一下它的肚子，鼓鼓的，起码七八分饱没问题。
　　关于玛卡巴卡贪食的毛病，之前已经为此到兽医院检查过一次了。杨锦锦说它身体方面没有任何问题，单纯就是因为贪吃，不把自己吃撑心里不舒服。
　　【玛卡巴卡：（大哭）已经三秒钟没吃饭了，我要被饿死了（崩溃大哭）】
　　其余的三只小家伙倒是对吃没那么执念，被强行撤了餐也没有太大怨言。
　　小狮子们的个头又变大些，睁开眼睛之后，明显和之前闭着眼的那段时间不一样了，整体变得更加淘气，也难怪美娟现在根本管不住这群小崽子。
　　不过这也是小狮子们成长不可避免的一个过程，毕竟这是它们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它们眼中的世界和那些已经看了很多年、司空见惯的人和动物的是不一样的。处处都是新奇，哪里都是值得它们探索的神秘乐园。
　　皎皎睁开了眼，倒是眼睛没有闭着的时候显得那么小了。看到它和其他兄弟姐妹的对比，不得不感叹眼线的重要性。
　　明明是差不多大小的眼珠，失去全包眼线加持的皎皎看起来就是要比它们的小一大圈，看起来跟豆豆眼似的，也不知道长大后颜值能不能救回来。
　　可能是白色毛发的原因，皎皎的眼睛颜色比起戈林它们的墨蓝色要浅淡很多，呈现出天空般澄澈的浅蓝，像一汪清透的泉眼。
　　【呜呜妈咪的皎皎宝贝！！好漂亮的蓝色眼睛，妈咪直接亲烂！啵啵啵啵！！】
　　【哇，皎皎的眼睛真的和它们的都不一样欸，好特别】
　　【要是眼睛再大一点就更好了……（别误会，纯恶意）】
　　【楼上你——！皎皎别看，是恶评[流泪][流泪]】
　　张灵江抱着玛卡巴卡，走到其他三只小家伙们身旁。
　　戈林的胆子很小，一看到他过来，就如临大敌一般，一边飞机耳哈气一边匍匐后退，。
　　“不认识我啦？”张灵江把玛卡巴卡放到地上，接着顺势坐下，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气，“这才几天没见？真令人伤心。”
　　美娟见张灵江没有让它带孩子的意向，从角落起起身，绕到张灵江背后，把爪子搭在他后背上给他舔毛，撒娇似的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它的舌头十分粗糙，上面长满了无数小倒勾。这种小勾子在进食时可以帮助它把黏在骨头上的肉屑全部舔食干净，用来梳理毛发时则像小梳子一样，把身上的跳蚤和浮毛都清理干净。
　　【温馨提示：不要用自己的后背面对猫科动物，通常会死的很惨。（PS：除非你是园长）】
　　【美娟真的好温柔呜呜呜，它给园长舔毛看起来都是轻轻的，我也好想被舔，嘴角流下嫉妒的眼泪】
　　【心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敬我自己。对不起楼上哈哈哈哈哈or2】
　　人的皮肤当然不能和皮糙肉厚的狮子相比，虽然美娟的动作看起来很轻，但这种威力的舌头舔在身上，张灵江感觉就跟有人拿着鞋刷子用力刨他的皮似的，没两下就红了一片。


第162章 摸仙王子
　　美娟的梳毛服务非常耐心细致，几乎把张灵江的头发都舔了一遍，最后开始舔他耳后的皮肤和脖子的时候，后者实在忍不住了，缩着脖子躲开。
　　美娟不明所以，纳闷地绕到张灵江面前，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躲开自己。
　　它的眼睛像玻璃珠似的透亮纯净，任谁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即使有千错万错，都只会觉得是自己的错。
　　张灵江当下心就软的一塌糊涂，也不觉得脖子疼了，伸出双手揉美娟脸颊两侧的腮帮子，接着凑上前响亮地在它额头上亲了好几口。
　　【无情铁嘴攻击！！】
　　【好响啊哈哈哈哈哈。尹哥，园长该不会从来没这么响的亲过你吧？[狗头][狗头]】
　　【楼上你……虾仁猪心】
　　【尹哥大半夜睡不着，从床上坐起来摇醒园长：你都从来没这么响的亲过我！】
　　【！！这题我会！园长：……不是，他们有病吧？（然后安慰哭唧唧的尹哥）】
　　【救命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
　　进入这个房间还没有几分钟，张灵江已经负伤多处了。除了脖子上被美娟舔的发红，他刚才被玛卡巴卡吸的手指也有些隐隐作痛，仔细一看，有几颗内陷小红点，看起来像是被咬出来的印子。
　　这是长牙了？
　　张灵江把试图往美娟身边凑的玛卡巴卡抱过来，轻轻用两根手指撑开它的嘴巴。果然，肉粉色的牙龈上冒出几颗小米粒大小的乳白色小点，看样子刚长出来没几天。
　　“尹瑜，”张灵江忙转头，向尹瑜分享这个好消息，“你快过来看，玛卡巴卡长牙了。”
　　尹瑜闻言，立刻抱着相机凑过来，把镜头拉近，拍了个特写。
　　“真的哎，”他惊喜道，“小狮子长牙这么快吗？好可爱的小牙尖尖。”
　　【唔，看到了！好小的白点点】
　　【感觉咬起来是痒痒的……皎皎咬我！】
　　【真的变化好快，感觉它们还刚出生没几天呢，现在都已经开始长牙了[抹泪]】
　　接下来两人就跟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把每个小狮子都抱过来，挨个掰开嘴看它们有没有长牙。张灵江还非常认真地拍了照，说第一天长牙很有意义，要以后做个小狮子成长纪念册。
　　结果发现，除了戈林和小乐高，剩下的两只都不同程度的长了几颗牙。
　　其中皎皎的牙齿看起来要比它大哥玛卡巴卡的大上不少，已经有冒出整个头的趋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它天天把戈林和小乐高当磨牙棒的原因。
　　“小乐高没长牙我能理解，”张灵江把戈林抱起来，双手托着它的腋下，让它的视线与自己平齐，“可是你没长牙是怎么回事？是不喜欢吗？”
　　戈林一出生，个头就算偏小的。即使长到现在，它的体型在同窝的三只里，也就比先天早产体弱的小乐高大一点，就连身为妹妹的皎皎也能轻轻松松压制它。
　　四肢长时间离地的感觉让戈林不满地开始哼唧，它刚才被张灵江抱着强制爱了一会儿，加上他身上有了美娟的味道，现在倒是不怎么怕他了。
　　张灵江如愿放开它，接着抬起自己被咬的手指，扭头跟尹瑜诉委屈：“你看刚才玛卡巴卡给我咬的，别看那牙就一丁丁点大，咬起来还怪疼。”
　　“是吗，没事吧？我看看。”尹瑜握着他的那只手，定睛仔细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从他的手指上看到几处几乎已经看不出来的小红点，应该就是玛卡巴卡的牙印。
　　“……”虽然但是，这个看起来真的再过几分钟好像就要愈合了。
　　尹瑜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一脸严肃地伸手覆在上面，沉吟片刻，然后念出咒语：“痛痛飞飞咯~”
　　弹幕静止片刻。
　　【哈哈哈哈哈神他妈痛痛飞飞！】
　　【尹哥，我劝你别太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江园长要是我老板就好了，我也愿意天天哄小孩似的逗他玩[捂嘴哭]】
　　【楼上，想法很危险哦，尹哥is watching you [拔枪]】
　　张灵江也憋不住笑喷，低头乐了两秒，然后接戏道：“哇！真的一点都不痛了欸，你好厉害哦。”
　　尹瑜收回手，高冷地摇摇头：“请叫我摸仙王子。”
　　张灵江彻底忍不了了，笑倒在美娟身上。后者看他们的眼神跟像看俩二傻子似的。
　　【我要笑疯了救命，他俩一直这样吗？】
　　【我妈敲门问我为什么在房间鸭叫[捂脸]】
　　这两天因为动物园放年假，美娟它们外出放风的时间也少了很多。今天的太阳不错，温度也不算很低，张灵江决定打开兽舍，让小狮子们出去晒晒太阳，在外面活动活动。
　　适当的外出适应寒冷也能增强小家伙们的抵抗力，一直待在温暖的空调房里，就像培育在温室里的鲜花，风雨一吹就枯萎了。
　　这应该是小狮子睁眼后第一次见到兽舍外的世界，凉风吹过它们蓬软的毛发，脚下是不同于水泥地面的土地触感。
　　天空蔚蓝，泥土柔软，地上满是枯黄干硬的草叶。新生的爪垫娇嫩，即使是不小心踩到干枯的叶片，也会引得它们发痛。
　　但小狮子们不知道，这些枯叶会在春天萌发出新的嫩芽，长出柔软翠绿的新叶，成为它们嬉戏打闹的绝佳娱乐场所。
　　小家伙们在外面玩了十多分钟左右，张灵江担心它们感冒，就把它们统统抓了回去。
　　他又在室内缠着小狮子们玩了将近半个多小时，愣是把这群精力旺盛的小家伙都累到睡着。等最后一只小狮子闭上眼睛，张灵江把它抱到美娟身旁放下。
　　美娟蹭蹭张灵江的手，又舔了舔。
　　平常想要这群小东西们同时睡着可不容易，现在，它终于多了几小时难能可贵的休息时间。
　　离开狮园，张灵江和尹瑜直奔鸟禽馆。
　　【小狮子好可爱~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接下来去鸟禽馆哦，”尹瑜看到弹幕询问，回答道，“大家是不是好久没见马路牙子了？今天我们过去看看它。”


第163章 你头上有它的口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
　　张灵江的头发被美娟舔完后，发型相当犀利，头发被舔得根根挺直分明，看起来有些杀马特。
　　弹幕看不下去了：【发型，发型啊。园长，男人出门在外要注意形象】
　　【你别说，只要脸好看，就算发型奇怪看起来也不会丑】
　　【托尼老师爆哭，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懂他的艺术了】
　　尹瑜笑了，加快两步走到张灵江身边，伸手在他的头发上搓了两把，把直挺挺的头发压下去，然后拨弄两下，端详片刻，满意地点点头。
　　尹瑜的镜头是对准前方的，当他走到张灵江身边时，直播间的网友们只能看到正前方的路，根本看不到他的动作。
　　当张灵江再次出现在镜头前时，他的头发已经恢复正常了。
　　【？摸仙王子，是你干的吗？】
　　【哈哈哈哈他看到弹幕了】
　　【摸仙王子，满足你的所有愿望[张伟伸手]】
　　【小江园长专属tony上线】
　　鸟禽馆相当热闹，两人刚走到门口，还没等推门进去，就听到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
　　张灵江正欲推门，还没等他用力，里面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谁啊？”
　　他当即头皮一炸，动作顿在原地。
　　这是陆绵的声音。
　　可她不是还在家过年吗？怎么会出现在鸟禽馆？
　　“怎么了？”尹瑜见他脸色不对，忙上前问道。
　　【我靠，园长什么表情？怎么了这是？】
　　张灵江示意他靠近，接着，伸手敲了敲鸟禽馆的门。
　　“咚咚。”
　　里面又清晰的传来一声：“谁啊？”
　　听声音，好像是有人贴着门发出的。
　　尹瑜当即被吓得后退一步，浑身汗毛倒立。
　　“……这是，什么情况？”他道。
　　【卧槽卧槽，那一声突然响起来吓死我了！】
　　【不是说好的萌宠直播吗，怎么突然变恐怖了[流泪][流泪]】
　　张灵江看向尹瑜，缓缓摇头。
　　总不会是闹鬼吧？
　　他又壮着胆子，上前喊了一声：“陆绵？是你吗。”
　　里面回应的还是幽幽的一声：“谁啊？”
　　音调、语气，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这下张灵江放心了，扶上门把手，用力推开门。
　　灰色的大翅膀闪过，落到大厅吊顶的支架上。
　　果然，只是鹦鹉学舌。
　　“马路牙子，”张灵江走进去，抬头看它，“这么久不见，你就是这么送见面礼的？”
　　【原来是马路牙子啊……差点没把我吓死】
　　【我还以为闹鬼了呢[捂脸]】
　　【马路牙子：嘿，家鸟们！真无语，刚才吊嗓子差点把园长送走】
　　“老天，”尹瑜走进来关上门，“马路牙子现在说话越来越像了，乍一听真的就跟本人声音一样。”
　　话音刚落，顶棚上就传来一声冷笑：“呵，八嘎。”
　　尹瑜气急，伸手指它：“马路牙子！你给我下来！我今天必须要好好教育教育你！”
　　面对他的愤怒，马路牙子不为所动，居高临下地俯瞰他。见到尹瑜生气又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模样，它也不知道突然联想到了什么，发出一声腾哥嘲讽：“你——过来呀！”
　　【噗！！】
　　【？？？马路牙子你！】
　　【哈哈哈哈哈马路牙子倒底看了多少遍视频，学这么像】
　　【它是懂嘲讽的。快送孩子去上大学吧，别耽误了】
　　【这鸟我见过，前两年高考的时候我抄了它一道选择题[狗头]】
　　尹瑜自己也被它逗笑了，彻底没了脾气，扭头看向张灵江。
　　张灵江扶额，无奈笑道：“果然不能让陆绵在这里面刷视频……”
　　就跟大多数人学他国语言，记住的第一句通常是骂人的话一样，这个道理放在任何的语言界都是互通的。
　　学其他的不一定能学会，学一些乱七八糟的倒是进步神速。
　　“好了，你快别气他了。”张灵江朝它伸出胳膊，“乖，下来，带我们来你这儿逛逛呗。”
　　这里正儿八经是马路牙子的地盘。
　　毕竟当初鸟禽馆还没修好的时候，马路牙子就经常来这儿监工了。这里建好以后，它也是第一只入住的鸟，也算是迎接了每只新鸟的入住。
　　马路牙子歪着头，看了看张灵江，像是在认人。片刻后，它飞到张灵江的头顶，站住了。
　　“……”张灵江空举着胳膊，“你干嘛？”
　　马路牙子不理他，像是找到了一个舒适的窝。它在张灵江头顶坐下，不安分地左啄啄，右蹭蹭，很快又把张灵江的发型搞得一团乱。
　　【小江园长今天的头真是多灾多难啊[允悲]】
　　【马路牙子不觉得园长头发的味道不太对吗？你头上有它的口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
　　【哈哈哈哈哈哈楼上！你别太离谱！！笑发财了】
　　张灵江拿它没办法，无奈地与尹瑜对视一眼，彻底放弃了对自己发型的拯救。
　　算了，孩子开心最重要。
　　——虽然马路牙子的年纪比他和尹瑜加起来都大。
　　鸟禽馆建筑整体采用环保型钢结构，展馆分为南北两部分，南侧是鸟舍，北侧则是游客的观光区。建筑面积整体为250多平方米，其中鸟舍占了其中的一大半，剩余的面积则被展厅、后勤等用房平分。
　　像马路牙子这种热带鸟类，通常都呆在它们特定的暖房里。
　　暖房主要使用太阳能等可再生清洁能源，并结合了辐射空调系统、新风热回收等技术，保证了热带鸟类对生存环境温度和湿度的要求。
　　为了防止鸟类走失，除了特定的接触室外，这类暖房通常是不与展厅相连通的。
　　“门都锁上了，你是怎么跑到这边来的？”尹瑜伸出食指，想去挠马路牙子的脑门，“都一大把年纪了，越狱啊？”
　　马路牙子脑袋一歪，躲开他的手指，接着张嘴作势就要啄。
　　尹瑜眼疾手快，迅速捏住它的鸟喙。马路牙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委屈？当即气得站起身，向尹瑜发出猛烈的扑腾翅膀攻击。
　　他们一人一鸟闹的倒是快活，张灵江却受不了。
　　他被扑棱翅膀攻击得几乎睁不开眼，忍无可忍之下，拍开尹瑜的手，把马路牙子从头上抓下来。
　　一大一小各自领到了一巴掌，这才彻底老实下来。
　　【哈哈哈哈哈，园长：老虎不发威你俩当我hello Kitty啊？[发怒]】
　　【你懂什么事家庭地位】


第164章 带点绿组织越狱！
　　尹瑜一手扛相机，一手捂着自己被揍的脑袋，表情委委屈屈的跟在张灵江身旁，像个被无理丈夫欺负后，仍任劳任怨的小媳妇。
　　张灵江实在看不下去，躲开摄像机给他捂了两下，拉拉小手，捏捏掌心，这才把人给哄好。
　　马路牙子和其他几只金刚鹦鹉住在一起，还没等走近，就听到一阵翅膀扇动和打闹的声音。显然，那间暖房不止只有马路牙子一只鸟溜出来了。
　　绕过拐角，光线骤然明亮，他们走到一面透明玻璃面前，玻璃里面就是马路牙子它们住的鸟舍，乍一眼望进去，里面植被繁茂，就像天然的原始森林一般。
　　靠近展区，是鹦鹉们进食和游戏的地方。前方放置了一棵两米多高的攀爬木，以便游客能看到鹦鹉的更多自然行为。
　　按往常这个的时间段，鹦鹉们应该在鸟舍里面吃饭或者小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鬼子进村一样横冲直撞，到处乱跑。
　　看着满地的鸟毛和几坨鸟屎，张灵江血压飙升。
　　“带点绿！大菊花！蓝牡丹！金凤仙！”他一口气喊出所有在逃鹦鹉的名字，下一秒感觉就要吃人了。
　　那几只闹腾得正欢的鹦鹉，一听到张灵江的声音，立刻肉眼可见地蔫吧了。
　　它们落到地上，像在外面玩到一半，被家长骂回家写作业的小孩，排着队，垂头丧气地朝张灵江他们的方向走来。
　　【哈哈哈哈哈，这是逃出来了吗？好可爱】
　　【好像小朋友啊真的哈哈哈哈】
　　【大家注意名字了吗？除了第一个以外其他画风还挺清奇，都是花名欸】
　　【啥都别说了，带点绿这名字一听就是咱江哥起的，我赌一根辣条[吃瓜]】
　　【味儿太正了，带点绿，毫无悬念好伐】
　　等它们排成一排站定，张灵江低头看了看缩在自己怀里装死的马路牙子。后者眼神睿智地看了看张灵江，又看了看地下的一排，格外识时务地跳了下去，也装模作样地低着头，摆出一副可怜模样。
　　“老实交代一下吧。”张灵江道，“谁是主谋？出列。现在承认算自首，争取宽大处理。被我看监控查出来的话——”
　　他眼神一凝，冷酷道：“你们未来一周的饭后水果就全没了。”
　　几只鹦鹉中，就属马路牙子年纪最大，也属它最精。这次的集体越狱事件，马路牙子的嫌疑最大。
　　马路牙子果然听懂了，表情立马严肃起来。
　　它转过头，和其他几只鹦鹉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伸出翅膀，指向了其中一只——带点绿。
　　带点绿的脑袋快埋到肚子底下了，尽管这样，它还是颤颤巍巍地往前迈了一步，跟英勇就义似的，看着还挺壮烈。
　　“带点绿？”尹瑜意外道，“竟然是你？”
　　“鸟不可貌相。”张灵江摇头道，“交代一下吧，怎么出来的？”
　　闻言，带点绿扑腾两下翅膀，半飞半走地靠近玻璃窗，最后停在一处半开的小门前。
　　这处小门的直径大概有十五厘米，主要用途是方便喂食添水的。每次喂水加粮后，这扇小门都会上锁，而现在这把锁却掉在了地上。
　　张灵江把它捡起，重新挂在锁扣上。可能是临时的喂食人员一时疏忽，没有把锁头彻底锁好。也不知道带点绿是怎么隔着门将这把锁子弄掉的。
　　“牛，厉害啊。”张灵江朝它竖起大拇指，“是我以前小看你了。”
　　带点绿终归还是年纪小，听不懂善变的人类语言中的第二层隐意，还真以为园长是在夸它呢，顿时脑袋也不低着了，昂首挺胸，抖擞鸟毛，张开翅膀展示自己英勇的体魄，就差连尾巴都翘起来了。
　　马路牙子看不下去了，跑过来飞起一脚，把带点绿踹得向后踉跄两步。后者满脸懵逼地看向马路牙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挨打。
　　【乐死我了，鹦鹉这么聪明的吗？真的是无障碍沟通欸】
　　【哈哈哈带点绿，说它胖它就喘，有点聪明但不多】
　　【气得马路牙子连夜写出一本书：《论我那愚蠢的猪队友》】
　　“行了，行了，”说到做到，既然主动承认了，张灵江也没过多为难它们，“快回去，别出来到处乱跑。本来鸟脑子就小，这两天鸟禽馆没人时刻照顾你们，跑出去记不住路饿死怎么办？”
　　尹瑜在旁边笑：“鸟身攻击啊你。”
　　“该骂，必须长长记性，多危险啊。”张灵江回头接着对鹦鹉们道，“罚你们三天的水果，再到处乱跑，我就用这——么粗的铁链缠住你们的脚，”
　　他伸出手指，比了两三厘米的宽度，眯眼威胁道：“我把你们都拴在里面，再也不能出来玩儿。明白了吗？”
　　话音刚落，鹦鹉们瞬间被吓得哇哇乱叫，争先恐后地顺着那道小门钻进去，生怕自己的脚上被拴上那么重、那么宽的铁链。
　　【看你把孩子吓得哈哈哈哈，带点绿差点没站稳摔下去】
　　【小江园长……吓唬孩子蛮有一套的[大拇指]】
　　其他鹦鹉都跑回去了，马路牙子却还停在原地。
　　它抬头，看向张灵江和尹瑜。
　　【？马路牙子怎么不回去？】
　　张灵江见它不动弹，妥协地笑了笑，上前几步，俯身把它捞进怀里。
　　“好吧，这么久不见，让你在外面多玩一会儿。”他顿了顿，补充道，“独一份的特权哦。”
　　马路牙子立马开心了，摇头晃脑地哼着一段不知名却莫名熟悉的调子，像是前段时间在某音流行的卡点背景音。
　　马路牙子鸟舍的隔壁是玄凤鹦鹉、伯克氏鹦鹉等的小型鹦鹉的住所。
　　相比较大型鹦鹉而言，小型鹦鹉们就没有那么闹腾，显得可爱乖巧多了。
　　刚一走到展台前，尹瑜就看到了里面正在洗澡的小海棠。
　　它黄粉色的羽毛颜色在五颜六色的鹦鹉中比较特殊，往往一眼就能看到。
　　小海棠貌似也注意到外面的来人，从浅浅的水盒里跳出来，抖落一身水珠，接着跳到他们面前的一根枝条上，唧唧啾啾欢快地叫着。
　　果然是陆绵亲封的“最善于人情世故”的一只鸟，小海棠的热情主动很快就赢得了两人和直播间一众网友的欢心。
　　【我心要化了，它怎么这么可爱啊！！】
　　【呜呜呜呜姨姨亲亲，感觉它浑身香香软软的】
　　【这不就是信息素水蜜桃味儿的omega吗，软萌鹦鹉精神体我直接代死！】


第165章 好大一坨屎
　　尹瑜看弹幕，发现里面竟然有他的知识盲区。
　　Omega和信息素他懂，ABO嘛。可精神体是什么？
　　他轻轻撞了撞张灵江的肩头，问他：“你知不知道精神体是什么意思？”
　　张灵江对这类文学的了解还没有尹瑜多，闻言，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摇摇头。“精神体？什么意思啊？”
　　尹瑜的声音是压低问的，直播间听不太清。但张灵江这声可没压一点声音，自然被网友们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尹哥你刚才悄悄问园长的是这个问题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直接托马斯无敌螺旋回踢暴风狂笑】
　　【精神体是什么？人家也不知道哎[脸红]】
　　【哨向文的设定啦，是特定人群精神力凝结成的动物……我超爱的[捂脸]】
　　“唔，”听了尹瑜反述弹幕的解答，张灵江似懂非懂点点头，看向尹瑜道，“那你的精神体应该是狗。”
　　“哈？”
　　见他表情错愕，张灵江知道他应该是误会了，补充道：“不是，是可爱的那种。就，毛茸茸的，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逗一逗。”
　　【被小情侣吓晕，你们现在都这么会玩了吗】
　　【可爱的、毛茸茸的、让人想摸一摸、逗一逗……朋友们，我先噶为敬[安详倒地]】
　　【园长就直白点承认了吧，那人就是你！】
　　【薛定谔的柜门，这算灯下黑吗？他俩越直白我反而越不信他俩是真的[笑哭]】
　　【哇呀呀呀！我好想看尹哥的表情啊，镜头你什么时候懂点事！】
　　“……”尹瑜抬手握拳，虚虚抵住上唇，面颊微微泛红，眼神瞥向别处，“你也……”他最后几个字咬的很含糊，直播间的网友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张灵江却听清了。他说的是：你也很可爱。
　　好嘛。张灵江笑了笑，反正他和尹瑜在一起后本来就幼稚，用可爱来形容也算贴切。
　　我可爱的男朋友？
　　这么想着，他扭头笑出了声。
　　相对于两人的快乐甜蜜，马路牙子的心情显然不怎么美妙。
　　它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前卖弄可爱的小海棠，看它在枝头间起舞、旋转，尾羽散开，看起来真的像一朵盛开的海棠花似的。
　　耳边的欢笑被认为是对小海棠舞蹈的赞美，马路牙子醋意大发，怒气冲冲地“嘎！”了一嗓子。
　　两人这才把注意力回归到马路牙子身上：“怎么了？”
　　它努力往张灵江怀里蹭得更紧一些，然后转头，眼神挑衅地看向小海棠。
　　小海棠歪歪头，露出不理解的目光。
　　张灵江这下明白马路牙子是什么意思了，它在吃小海棠的醋。
　　“多大了，马路牙子阿姨？”他拍拍马路牙子日渐肥硕的屁股，“好好好，不看了，我们走。”
　　外面的人离开了，小海棠也不在意，又蹦蹦跳跳地飞回刚才的枝头，继续跟同伴们一起梳理身上的羽毛。
　　鸟禽馆还有好几个空白的展区，除了其中有几个正在洽谈外，张灵江还特意空出一个，以备突发情况。
　　在鸟禽馆逛完后，两人又带着马路牙子到外面飞了一圈。但寒冷的天气限制了它的发挥，刚出来没五分钟，它就被冻得直往鸟禽馆里面钻，也不用张灵江催着了，一溜烟飞回了自己的鸟舍。
　　张灵江和尹瑜简单收拾了一下地上的狼藉，在确认锁好门后，两人便离开了鸟禽馆。
　　刚在外面走了没两步，张灵江的手机就响了。
　　他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郭宏毅”，是老郭打来的电话。
　　“喂？”他接通电话。
　　“园长，那个橘色的猫娃是你养的？”老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愤，说话的口音都重了不少，“它在路中间拉了好大一坨屎！特大！小杨说是你的猫。”
　　他甚至强调了两次“大”。
　　“啊对对对，是我的。”张灵江现在就跟孩子闯祸，被老师打来电话慰问的家长一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添麻烦了。嗯嗯嗯，我们马上过去，我等会儿一定说它。”
　　见他挂断电话，尹瑜问：“怎么了？”
　　张灵江叹气：“张冬冬闯祸了，在路中间拉了好大一坨屎，被老郭撞见了，打电话问是不是我家的呢。”
　　尹瑜咋舌。
　　凭郭叔的洁癖程度，张冬冬把屎拉在他负责清扫的路上，跟拉在他脸上没什么区别，也难怪他生气。
　　“它现在在哪儿呢？”他问。
　　张灵江把手机放回兜里：“就在前面，走两步就到了。”
　　【张冬冬？谁啊？】
　　【能干出在路中间拉屎这种事，应该是个小孩吧？[揣摩]】
　　【我盲猜应该是宠物，而且必须是猫。因为尹哥不会允许张哥有除他以外的第二条狗[墨镜]】
　　【楼上说的莫名好有道理，神他妈第二条狗哈哈哈哈】
　　果然，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在距离动物医院的不远处，他们果然看到了张冬冬的影子。
　　经过前几次的试探，他们发现张冬冬并不抗拒出门。身为动物园园长的猫儿子，张冬冬外出做社会化训练的场所也跟其他的猫不一样，一上来就是动物园。
　　直播前，他们把张冬冬拜托给了今天在医院值班的杨锦锦，麻烦她没事的时候出来带它溜达溜达。
　　说起来也挺有缘分，他俩的名字都是ABB式的。
　　见他们过来，杨锦锦挥挥手，算打了个招呼。
　　老郭正蹲在路边挖土，试图用泥土掩盖猫屎后再进行清扫。
　　张冬冬则一脸无辜地蹲坐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见它的两个爹来了，立刻颠颠地跑了过来。
　　张灵江俯身，一把把它抱起。
　　“哦对了，跟大家介绍一下。”他抱着猫，转身面对镜头道，“这是我和你们尹哥半个月前捡的猫，叫张冬冬。”
　　【？！这才几天没见，你俩竟然都生哈基米了！】
　　【怎么现在才说，太见外了，回头投俩币，算我给孩子的奶粉钱】
　　【橘猫啊，这颜色一看就大有潜力[大拇指]】


第166章 十只橘猫九只胖，还有一只压塌炕
　　【姓张欸……我园长1推是不是又站起来了？[激动][爆哭]】
　　【哈哈哈哈哈哈哈楼上你别挣扎啦】
　　张冬冬向来在张灵江怀里呆不老实，屁股都还没捂热乎，它就拧着身子跳到了地上。
　　杨锦锦在一旁笑：“你俩这猫厉害啊，生产力一点都不像它这个体型的。我家里的那只大猫都没它拉的大呢。”
　　“不是吧，有那么夸张？”尹瑜不信。
　　他跟张冬冬相处的时间长，过年在家的那段每天给它铲屎。这小猫崽子虽然能吃能拉，但也都是正常大小。
　　直到他亲自走上前，看到地上那坨不可描述之物。
　　尹瑜：“……”
　　他扭头去找张冬冬，想检查一下它的屁股还是否完好。
　　真的是它拉的吗？
　　这也太离谱了吧？这么小、这么可爱的一只小猫咪怎么能拉出那么大的一坨屎啊？！
　　“哇哦。”张灵江也上前看了一眼，发出感叹。
　　尹瑜为了不影响直播间里网友的观感，自己在看的时候特意把摄像头转向了一边。
　　现在弹幕里都疯狂刷：【什么什么，到底多大？我也要看！！】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变态吐舌]】
　　【本来不好奇的，你们这么一说……我倒要看看一只小猫咪拉的屎能有多大！嘿嘿嘿】
　　“你们真想看？”尹瑜见弹幕的诉求强烈，温馨提示道，“那，吃饭喝水的都停一停啊，我给你们看看。”
　　镜头一转，网友们的屏幕前赫然出现一大团褐色马赛克。
　　【……】
　　【哇哦，真的好大】
　　【真不愧是园长的猫，拉出来的屎都这么不同凡响[大拇指][大拇指]】
　　【楼上，要不说你是6级号呢，果然会夸[狗头][点赞]】
　　郭宏毅挖了一簸箕土，绿着脸把沙土撒在屎上，再用扫把扫走。
　　张冬冬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随地大小便的恶劣性，反而对老郭那把挥舞的扫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它趁众人不注意，偷偷从侧面靠近。在大约距离半米的时候停下，接着压低前半身，撅起屁股，瞪大眼睛死死盯住那不断移动的扫把。
　　突然，一道橘色身影闪过。老郭只觉得手里的扫帚一重，定睛一看，那只拉屎巨大巨臭的小猫正双脚压在自己的扫帚上，对着上面的毛又咬又拽。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就有几根扫帚毛因公殉职了。
　　“张冬冬。”张灵江见它又在捣乱，忙叫它名字。
　　没想到郭宏毅却摆摆手：“没事，没事。”
　　他拿开扫把，张冬冬的视线就跟黏在上面似的，格外专注地盯着扫把移动的方向。
　　郭宏毅好像找到了些乐趣，将扫帚头放在地上，快速左右反复横扫。张冬冬趴在前面，头摇的比拨浪鼓还快。
　　脑袋没摇一会儿，张冬冬就晕了。
　　它暂时放弃了对扫帚的捕捉，站起身后，一步一个踉跄，差点歪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老郭大笑起来，“这猫还挺有意思。”
　　【这孩子，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啊哈哈哈哈】
　　【小猫捕猎！小猫失败……小猫晕倒[倒地]】
　　清扫完垃圾，郭宏毅跟众人示意一下，又看看坐在地上玩自己尾巴的张冬冬，转身离开了。
　　“你们打算播到几点？”杨锦锦看了看时间，将近十一点钟。
　　“还得一会儿，结束大概得十二点多了。”张灵江知道她家里有小孩子，中午得早点回家，“那我们现在把冬冬接走？猫包还在你那儿吧。”
　　“在。等等啊，我去拿。”说完，杨锦锦就转身回医院拿。
　　很快，她就拎着一个爱心猫包回来了。
　　“不是，欸，我说真的，”杨锦锦把猫包递给张灵江的时候，表情简直无语，“你把这个放我那儿的时候我就想说了，这个猫包你俩谁买的？这密密麻麻的粉底小爱心到底是谁的审美？”
　　张灵江接过猫包，闻言闷笑两声，没说话。
　　一旁的尹瑜低头默默举手：“是我。”
　　“这个是趁打折买的，等我抢的时候只剩下这种款式了。”
　　这是尹瑜在尝试学习张灵江“该省省，该花花”理念时，自己练手在某夕夕买的打折产品。当时光顾着高兴自己省了那么多钱，压根没注意款式，结果快递到手后傻眼了。
　　不过好在张冬冬不挑，包俏包丑一个样儿，反正它躺在里面什么也看不见，舒坦就行。
　　“……勤俭持家，挺好。”杨锦锦比了个大拇指，“对了，小尹什么时候开学啊？”
　　“杨姐——”一提开学，尹瑜瞬间苦了脸，“这初五还没过呢，你就急着问我开学。”
　　“哈哈哈哈哈哈，好嘛好嘛，”杨锦锦笑得直不起腰，“这不关心你嘛，除了金宝也就你一个还在念书的了。行，我医院那边还有事情没弄完，我也先回去了。走了啊园长。”
　　“拜拜。”张灵江挥手道。
　　他们的猫包买的是双肩手提通用的，整体样式跟一个书包差不多。猫包正前方有一个半球型的可拆卸透明玻璃罩，下方和外延均匀分布着一圈透气孔，猫包的侧面底部还有一个拉链式的网纱小门，方便猫咪进出。
　　猫包很大，买的时候就号称“肥猫无忧”，如果质量不出问题的话，应该可以支撑张冬冬用很久。
　　毕竟“十只橘猫九只胖，还有一只压塌炕”，他们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接下来要探访的对象是白月亮和黑豹。
　　黑豹这家伙腿骨上的钢钉在年前就已经手术取出了。现在计划今年春天，等它腿上的伤口差不多愈合后，就把它放归野外。
　　只是不知道白月亮到时候能不能适应没有黑豹的日子。
　　值得一提的是，从它们的饲养员邓明泽那里得知，两只熊现在已经正式在一起了。如果黑豹给力的话，白月亮可能会在今年内怀上一只熊宝宝。
　　张灵江得知这个消息后，止不住的扼腕叹息。
　　最终还是让这对野外穷小子和千金白富美的CP成了，果真是烈女怕缠郎。
　　【黑豹？就是那只偷吃老乡家苞米被打断腿的那只是吧，记忆犹新嘎嘎嘎】
　　【哈哈哈哈哈我想起来了，我看上次的直播剪辑视频，它追白月亮那段真的好逗哈哈哈哈，熊界舔狗】
　　【也不知道它俩成了没，我当时还蛮磕它俩嘞】
　　黑熊的展馆距离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比较远，两人走了十多分钟才到。
　　尹瑜一直跟在张灵江身前侧方，距他一米多远的位置进行拍摄。
　　他看了看张灵江肩上的猫包，担心他身体还不舒服，于是做个了口型：“要不我背？”


第167章 排排坐，食南瓜
　　张灵江摇摇头，表示不用，自己现在身子骨还算硬朗。
　　进门前，张灵江和尹瑜担心张冬冬会不会被猛兽的气味吓到，特意站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儿它的反应。
　　可能是由于张灵江身上总有猛兽气息的缘故，张冬冬一点害怕的表现都没有，瞳孔和呼吸的情况都很正常，看起来甚至有点困。
　　确认了张冬冬的状态后，两人才放心进门。
　　他们进去的时候，黑豹和白月亮正排排坐在一起啃南瓜。
　　有一段日子没见，白月亮明显胖了很多，浑身上下尤其是肚子，胖了一大圈，脸也比原来大了许多。
　　“好家伙，”张灵江一见到它，顿时被吓了一跳，“这才几天没见你，怎么变化这么大？”
　　白月亮以前就圆滚滚的，现在变胖了，坐在地上看起来更像一个球了。
　　“该不会是怀孕了吧？”尹瑜猜测道。
　　“有可能，”张灵江点头，“我回头问问杨姐，之前应该检查过，但这段时间确实该多注意。”
　　黑豹反而看起来瘦了一些，因为之前做手术取钢钉需要脱毛，它又恢复了脱毛裤造型，另一条腿上现在还缠着纱布，跟穿了白丝似的，看起来又可怜又好笑。
　　这南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它们的，绿皮红瓤，看着格外香甜。
　　白月亮手里的南瓜只剩几口，地上还放着半个大的。黑豹也不吃，只是坐在它旁边陪着。
　　白月亮吃的实在诱人，南瓜瓤绵软香甜，接近皮的肉则脆爽鲜嫩，嚼起来咔嚓作响。
　　黑豹被馋得不行，偶尔扭头，看看吃的正香的白月亮，嘴角不受控制地流下一串口水，然后连忙把视线转回来，跟之前抢白月亮碗里饭吃的时候简直是判若两熊。
　　【每次看白宝吃东西都觉得好香哦，馋死我了】
　　【哈哈哈哈哈黑豹的造型，好性感[捂脸]（敲木鱼敲木鱼）】
　　【黑豹的腿又受伤了？怎么又包扎上了？】
　　见到这条弹幕，尹瑜把问题复述了一遍。
　　张灵江回答道：“没有受伤，只是手术取了钢钉。黑豹之前来我们动物园的时候腿骨骨折，当时给它上了钢钉恢复，年前我们刚把钢钉拆掉，黑豹现在还在恢复期。”
　　【啊……那黑豹是不是快好了，它伤好后是不是就得回到野外啊？】
　　“嗯，计划是这样的。”张灵江道，“不过你们如果来的早的话，开园的时候应该可以看到它的。我们得等黑豹身上的伤口全部愈合好后才会考虑将其放归，估计还得一两个月的时间。”
　　【？！开园？已经计划好时间了吗！】
　　【我靠，可算要开了吗？关注这么久了我都[泪目]】
　　【我的小狮子们！！姨姨终于可以到现场亲你们啦！】
　　“具体时间还没敲定，不过应该是在今年的三四月份。”张灵江笑笑，“试营业期间门票折扣力度大，还有很多优惠活动，想来我们动物园玩的朋友可以趁那个时间先过来看看。”
　　给动物园打宣传的功夫，白月亮已经炫完了手里的南瓜。它看到张灵江的身影，小声叫唤着走到围栏前，撒娇般的隔着围栏蹭他。
　　张冬冬的猫包被放在地上，张灵江担心它害怕，特意把玻璃罩放到背对熊舍的方向，让它看不到黑熊的样子。
　　但张冬冬好像对这样的安排很不满，大叫着抗议，反复把头贴在玻璃罩上使劲往后看，非要搞清楚后面是个什么东西才行。
　　尹瑜见它不怕，就把背包调转过去。
　　这应该是张冬冬猫生第一次见到人以外这么大的生物，还是长毛的。它先是浑身炸毛，气势汹汹地朝白月亮它们哈了一口气，然后不停用小爪子抓挠面前的玻璃罩，一副要破出牢笼，与它们一决雌雄的样子。
　　正在享受张灵江摸摸服务的白月亮听到异动，睁开迷茫的小眼睛，好奇地开始寻找是哪里传来的奇怪声音。
　　人们总称黑熊为熊瞎子，认为它只能看到自己身边几米的距离。但实际上，黑熊的视力与一般的哺乳动物并没有区别，甚至还能排得上优秀。
　　白月亮的目光很快锁定在一只被装在奇怪盒子里的小不点身上。那小家伙看起来丑极了，浑身的橘色毛发，叫声细软。没有巨大尖锐的指甲，更没有宽厚结实的身躯，弱得好像吹口气就能将它掀翻。
　　似乎是察觉到白月亮眼中的轻视与怜悯，张冬冬更气了，咪咪嗷嗷骂了半天，接着扭头朝着尹瑜喵了老长一声，像是在让他把自己弄出来。
　　“哈哈哈哈哈，”尹瑜被它弄笑了，蹲下来隔着玻璃罩戳它的鼻子，“这么小的身板，还想跟人家干架呢？就算把你放出来，你跟它打，那胜算也是七三，知道啥意思不？”
　　张冬冬眨了眨眼睛，只听尹瑜吐出下半句：“ 它用七秒打赢你，然后吃个了三分饱。”
　　一旁的张灵江直接笑喷。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七三】
　　【首先冬冬对不起，其次我觉得可能还不够塞牙缝哈哈哈哈[捂脸][捂脸]】
　　【张冬冬：？？？你礼貌吗？】
　　笑罢，张灵江回头看向身边的白月亮。他试探性的把手伸进去，轻轻放在白月亮的肚皮上，想观察它的反应。
　　怀孕的动物一般都非常排斥有人触碰它的腹部，这样会让它感受到紧张和焦虑，甚至有的动物为了保护孩子，会下意识做出攻击的举动。
　　手刚刚接触到白月亮腹部的毛发，只听一声熊吼，一直安静呆在一旁的黑豹竟突然发狂，呲出微黄的熊牙，朝着张灵江扑来。


第168章 发了点小脾气
　　张灵江早有准备，见势不对立即抽出手连退三步。
　　黑豹庞大的身躯撞在围栏上，发出好大一声“哐当”。铁栏震颤，暴怒的吼叫声充斥满整个房间，给人即将破笼而出的错觉。
　　直播间的网友只听到一声怒吼，接着画面颠簸，相机不知道转到了哪个角度。
　　【卧槽卧槽卧槽！什么情况？！】
　　尹瑜冲上前眼疾手快拉住张灵江的胳膊，把他往后扯。
　　直到距离熊舍两三米远，尹瑜才敢松开手。
　　“没事吧？”他急着去看张灵江伸进去的那只手。
　　“没事，你看，一点事儿没有，”张灵江倒挺淡定，撸起那只胳膊的袖子方便他检查，“就是它突然叫那么大声吓了我一跳。吓着你了？”
　　“我都快吓死了好吧！”尹瑜心有余悸地转头看向黑豹，问道，“怎么回事？它怎么突然发狂了？”
　　“我就是觉得，白月亮怀孕的可能性确实很大，所以我刚才摸它的肚子，想看看它是什么反应，没想到黑豹会突然发脾气。”张灵江捏捏尹瑜的胳膊，“这次是我疏忽，发生了点小意外。下次我提前跟你说一声？好有个心理准备。”
　　听他这么说，尹瑜哭笑不得：“大哥，这种事就不要再有下一次了吧，这次已经很吓人了。”
　　确认人没事后，两人又一起扭头看向张冬冬。
　　毕竟黑豹闹出来的动静实在不算小，也不知道吓到它没有。
　　可是，那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里缺根筋，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反而误以为黑豹的行为是在向它挑衅，看起来更加精神了。
　　等尹瑜缓了缓情绪，才想起重新拿起相机。
　　这次他学聪明了，在相机上连了一个固定带，这样即使他不小心脱手，相机也会牢牢挂在他手腕上，有效防止掉落损伤。
　　【什么情况啊？老天，没事吧？】
　　【我早就想说了……黑豹毕竟是野生黑熊，跟动物园里的动物不一样。它野性很大，只是暂时没表现出来而已……】
　　【园长没事吧？好像黑豹最后是直直冲着他去的】
　　【哦哦园长说话了，没事没事，太好了，吓死我了都快】
　　【太危险了吧，园长以后还是不要和不熟悉的动物近距离接触了，万一出事……】
　　【确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小心点为妙】
　　【还得是黑豹啊……上一次也是它吓得园长摔了个屁股蹲吧？整个动物园属它最猛，幸好没出事】
　　黑豹突然大吼的把白月亮也吓到了，豆大的两个小眼珠瞪得圆溜溜的，呆愣地看着黑豹扑到自己身前，生气地狂捶围栏。
　　白月亮像是被巨大的噪音吓呆了，片刻后才它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刚才放在上面的、会给它挠很舒服的痒痒的手不见了。
　　它小小的脑袋想不明白太多问题，只知道这只手是被黑豹赶走的。
　　于是它一巴掌拍在黑豹脸上，又气愤又委屈地喊了一嗓子。
　　干什么呀？！
　　黑豹挨了一巴掌，顿时没了方才了嚣张气焰，凶神恶煞的目光瞬间变得清澈。
　　它将前爪从围栏上放下来，慢慢凑到白月亮身边，舔了舔它的肚子。
　　“不好意思，刚才出了点意外。”张灵江向大家解释道，“白月亮可能是怀孕了，我摸它的肚子让黑豹感觉到了危险，所以才发了点小脾气，大家不用担心。”
　　【发了点小脾气……】
　　【不得不说，小江园长有时候胆子真大[笑哭]】
　　“不过大家在动物园的话，千万不要随便触摸其他动物，更不要翻越栏杆进入展区，不管里面是什么动物，这些行为本身都是非常危险的。”张灵江正色道。
　　“我刚才就是一个错误的举动，尽管我对它们的性格比较熟悉，平时的关系也算不错，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被攻击的可能。”
　　张灵江后来又尝试接近白月亮，发现只要他不接触白月亮的腹部位置，黑豹是不会管他的。
　　又在黑熊馆呆了一会儿，尹瑜突然嗅了嗅空气，问：“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张灵江闻言，也转头闻了闻，空气中果然飘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
　　还有点熟悉。
　　两人的目光齐刷刷移到身后的猫包，果然，猫包底部的边缘渗出一小滩深色，并且有逐渐在地面上蔓延的趋势。
　　“完蛋，”张灵江一拍脑门，“今早出门是不是没在猫包底下铺尿垫？”
　　尹瑜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今早张灵江好像跟自己说了一件什么事，但他给忘记了，貌似就是让他在猫包底下铺尿垫——
　　他心虚地挠挠脸：“好像是……我给忘了。”
　　这下可有的收拾了。
　　【哈哈哈哈哈笑死了，尿了一地】
　　【张冬冬你不是才拉了屎吗[捂脸]】
　　张灵江也相当无奈，对着张冬冬无语凝噎片刻，道：“你啊，第一天跟网上的哥哥姐姐们见面打招呼，你不是拉屎就是撒尿，现在正是树立第一印象的时候，你说说你这个小猫咪以后在大家心里是什么形象？”
　　弹幕有人顺势接道：【拉屎大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靠拉屎大王】
　　张冬冬满脸单纯，目不转睛地盯着张灵江，眼神中透露出清澈的愚蠢，愣是把后者看出了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于是张灵江叹了口气，认命地把张冬冬连猫带包拎了出去。
　　猫包的底部几乎已经湿透了，拿起来的时候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接下来，他们直播内容顺利地从动物园转变成了如何在户外清理一只尿的到处都是的猫。
　　他们把猫包放到黑熊馆外面的绿化带旁边，尹瑜让张灵江帮他拿着相机，自己伸手把湿了一屁股的张冬冬抱了出来。
　　近距离接触的气味更加上头，尹瑜即使是憋着气，还是无法躲过这股味道的魔法攻击。
　　“天哪，”总算远离了猫包，尹瑜双臂伸直，尽量和张冬冬保持距离，这才松了一口气，“你今天上午在你杨姨那儿吃什么好吃的了？肚存量挺厉害啊，又拉又尿的。”
　　张灵江从相机旁歪出脑袋：“我说，要不去办公楼给它洗一下屁股吧，光是晒干的话味道也受不了。”


第169章 张冬冬的奇妙漫游
　　尹瑜表示赞同。
　　毕竟他们中午回家还得坐车，要是车里染上这股味道，一时半会儿可不好清理，还不如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在场唯一不同意这个解决方案的恐怕就是张冬冬了，它一听到“洗”这个字内心就开始警惕起来。
　　世上鲜少有爱水的猫，张冬冬就是坚定的厌水党，首当其冲的一条就是讨厌洗澡。
　　当初张灵江和尹瑜把它捡回来养了一段时间之后，开始尝试给它洗澡。本来以为给小猫洗澡能费多大事儿，轻轻松松十多分钟搞定。
　　结果两个人在卫生间跟跑酷似的，折腾了得有半个多小时，累出了一身汗，愣是没抓到张冬冬一根汗毛，最后还是在零食诱惑下才堪堪完成洗澡重任。
　　“我办公室还有没用的毛巾，洗完了就给它裹着。就屁股上的那一小块儿，应该不至于感冒。”张灵江道。
　　“好。”尹瑜点点头，接着道，“计划有变朋友们，张冬冬尿湿了屁股，我们得先给它洗洗，顺带参观一下小江园长的——张冬冬！”
　　他最后“办公室”这三个字没说完，张冬冬挺着身体猛地一拧，泥鳅似的从他手里滑出去。
　　四肢一接触到地面，张冬冬就撒丫子狂奔。
　　它张冬冬，今天就算是累死、钻进狼窝被狼当成小点心，它都坚决不要洗这个澡！
　　尹瑜忙在后面追：“张冬冬！你给我站住！”
　　张灵江见他们两个都跑了，自己也下意识去追，最后却龇牙咧嘴地慢下步子。
　　嘶，剧烈运动果然还是不行啊——
　　张冬冬个子小，好躲藏，随便往哪个草丛一钻，就算尹瑜从旁边路过都找不着。
　　没跑两个弯道，张冬冬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尹瑜停下脚步，喘了两口气。
　　幸好他们当初为了防止这种情况，提前在张冬冬身上带了定位器。只要打开手机软件，就能实时看到张冬冬的位置。
　　【抓到了吗？】张灵江发微信问道。
　　【没，跟丢了，我正在开定位】尹瑜回道，【这小猫崽子，现在跑得还挺快，根本追不上】
　　【好 发个位置共享 我马上过来找你】
　　手机上，代表张冬冬的红色圆点不停在闪动。没了人追逐，它的速度明显慢了很多，像是在悠闲散步了。
　　两人一边紧盯着屏幕上紧挨在他们位置附近的定位红点，一边警惕又仔细地四处张望，不放过任何一个风吹草动。
　　张灵江突然觉得他俩好像电视剧里要干坏事、跟踪别人的特务，而张冬冬就是那个身怀机密情报的地下党员，双方正在进行激烈的躲猫猫环节。
　　“不对啊，”在经过地毯式搜索后，尹瑜率先提出了质疑，“我们现在明明和它的位置是重合的，为什么找不到？”
　　张灵江也摇头：“不应该啊。”
　　张冬冬的位置还在不停移动，丝毫不受他们搜寻的影响，
　　张灵江想了想，道：“咱们这个定位器是精准实时的吗？它的位置会不会有延迟？”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张冬冬几分钟之前的位置，而实际上它已经离开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尹瑜道。
　　张灵江点头。
　　另一边，逃跑成功的张冬冬正在探索这片陌生的领土。
　　它是一只出生在冬天的小猫，在目前为止的猫生里，它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跟着母亲流浪。
　　小猫的记性不太好，流浪时候的事已经记不太清了。被两个人类捡到后，它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忍饥挨饿，有了吃不完的罐罐和猫豆。
　　家里的床足够温暖柔软，它不用再在大冬天钻进汽车的引擎盖里，索求发动机残留下来的一点余温。
　　现如今，风餐露宿的生活已经变成了过往云烟，它现在是一只渴望精神富足、追求自由的小猫。
　　张冬冬昂首阔步地走在小路上，它虽然年纪小，脑瓜却并不笨，相反，甚至能称得上几分聪明。
　　理解两脚兽的语言，对张冬冬而言并不是难事，但它却常常乐于装傻，对于指令的执行也完全取决于当下的心情。
　　它知道，供奉自己的其中一只两脚兽是这里的老大，所有人见了他都得退让三分，甚至连长着长毛的大怪兽也不例外。这样厉害的两脚兽所供奉的自己——岂非更加厉害？
　　秉持着“我才是这里的老大”思想，张冬冬大王开启了它巡视领地的征途。
　　张冬冬巡视的第一站，选择在了距离它最近的虎园。
　　上午吃饱喝足的丽丽，此时正趴在笼舍里睡觉。老太太年纪大了，睡眠一向比较浅，意识朦胧之间，耳朵一抖，接收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脚步的声音很轻，速度很快，不像是平时饲养它的人类。
　　丽丽本不欲理会，那来者却直奔它而来。
　　丽丽警惕地睁眼起身，张开血盆大口，胡须炸开，一声虎啸就在喉头。
　　对方却比它叫得更早：“咪——！”
　　它显然是用尽全力了，尾音都用力到有些发颤。
　　丽丽动作一顿，合上嘴巴，茫然地低头寻找声音的来源——一只比它爪子大不了多少的小猫。
　　张冬冬抖抖浑身炸开的稀疏毛发，让自己看起来更威猛一些，接着满意地看向那只被它震慑住的大怪物。
　　这大怪物明显要比之前的大黑毛怪顺眼多了，起码和它一个毛色，瞧着也猫里猫气的。
　　这样才对嘛，张冬冬朝大怪兽抬起爪子。那你以后就做我的小弟吧，我罩着你，谁敢欺负你，我就用我锋利的牙齿、恐怖的爪子咬死它！
　　“……”丽丽低头闻了闻小猫，有张灵江的味道，应该是他的小东西。
　　丽丽看看小猫弱不禁风的身体，细得还没有它牙齿粗的小腿，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轻轻摇摇老虎头。
　　也不知道张灵江是怎么喂的，喂它不是喂的挺好的吗，怎么养出来这么一个瘦弱的小家伙？
　　太弱了，这连老鼠也抓不到吧？
　　这样想着，丽丽从食盆里叼出一块自己早上吃剩的肉屑，丢到张冬冬面前。
　　吃点吧，可怜的孩子，生的这样瘦小，平时肯定受尽了虐待。


第170章 冬冬大王的巡视之路
　　张冬冬只觉得头上一重，一大块肉落在头上，砸得它晕头转向。
　　用力把脑袋从肉底下拔出来，见到那大块的鲜肉，张冬冬倍感兴奋。
　　这不就是两脚兽在家里死活不让它吃的好东西吗？！没想到自己新收的小弟这么上道，第一次见老大就知道送见面礼。
　　张冬冬高兴坏了，但不能在小弟面前丢面子，因此只是矜贵的抬起前爪，压住肉块，表示自己收下了它的心意，今后在这块地头，自己一定罩着它。
　　告别了橘毛小弟，张冬冬费力地拖着肉块，一步一踉跄地走向下一个地点。
　　丽丽看着它远去的背影，轻叹了口气，重新趴下。
　　果然年纪大了，见不得其他猫受苦。
　　希望自己的一点施舍能让这小家伙今晚有一顿饱饭。
　　一直走出虎园，确定橘毛小弟看不到自己之后，张冬冬才雀跃地围着那一大块肉蹦跶。
　　看看这红润的色泽、柔软的质地、独特的气味！家里脆脆的猫豆和香喷喷的罐罐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回想起它以前跳上灶台，想一尝这鲜肉的滋味，一旁的两脚兽就会慌忙把它抱下去，并勒令不允许它再进入厨房。
　　肯定是因为这东西太好吃了，小气的两脚兽舍不得与猫分享。
　　张冬冬看着面前独属于自己的肉块，吞了吞口水，虔诚地低头撕扯下一小块。
　　“……”
　　它诚实地“yue”了一声，偏头把肉块吐到一旁。
　　压根不是它想象的鲜美滋味，又腥又臭，简直令猫难以接受！
　　张冬冬从小也是翻垃圾桶长大的，本身对食物没什么挑剔，但却在张灵江和尹瑜家被各种山珍海味养刁了胃口。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它吃惯了精加工的猫粮和猫罐头，再吃未经处理的生食，肯定一时难以接受。
　　张冬冬看着地上剩下的一大块生肉，连呸呸呸三下。
　　怎么会是肉的问题呢？肯定是因为橘毛小弟送给它的肉是坏的！
　　张冬冬本来想把这块肉丢进土里埋掉，但想想可能之后还会有用，于是便叼着继续走了。
　　它到达的下一个地点是狼群。
　　张冬冬还想像上次对付橘毛怪一样，先大吼一声把它们都震慑住，再趁机收其为小弟。
　　但生性孤傲的狼群可不像丽丽一样给张灵江面子，准确而言，除了狼王，它们谁的面子都不会给。随着狼王格力的一声令下，十几匹狼隔着笼子，对着张冬冬一同嚎叫。
　　狼群的叫声凄厉哀婉，如同夜半时分索命的孤魂，吓得张冬冬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冬冬大王的巡视大业在第二站就惨遭滑铁卢，甚至连自己嘴里的肉都不小心掉在了那里。
　　收小弟不成，还倒赔了一块肉。张冬冬有些不甘，却又不敢重新返回拿出来，只得气哼哼地作罢。
　　从狼群逃出来后，张冬冬没有气馁。它很快就重振雄风，抖搂抖搂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绒毛，继续向自己的下一站进发。
　　不远处正在寻找张冬冬踪迹的两人，与此同时也听到了狼群的嚎叫。
　　狼群是不会无缘无故发出这么大的动静的，很大概率是遇见了突发情况。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向狼馆跑去。
　　张冬冬闲散地漫步在草丛间，它的屁股在太阳和风的作用下，早就已经干掉了，只剩下毛一簇一簇地黏在一起，弄得它有些不舒服。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走到张冬冬都有些累了，它终于抵达了下一个地点。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张冬冬严格贯彻了这句话。
　　它小猫咪打不过一群狼，那是双拳难敌四手，一只狼那还不轻轻松松款款拿下？
　　张冬冬誓要把在狼群那里丢的面子从这里找回来。它迈着猫步，走出了睥睨天下的气势，高抬着下巴走到那狼的面前。
　　咦——这只更丑啦。
　　只见这狼一身白毛，浑身上下找不出其他一点颜色。
　　这样的毛色放在野外，相当容易被猎物发现，很难凭狩猎养活自己。
　　还不等张冬冬发出怒吼恐吓它，一猫一狼仅仅是目光相接，那狼就跟受到莫大刺激一般，猛地蜷缩至墙角，不断瑟缩着自己的身体。
　　这样剧烈的反应极大地满足了张冬冬的自尊心，弄得它有些飘飘然起来。
　　它真的有这么厉害吗？太夸张了吧。
　　这白狼自然是凯泽。但张冬冬不知道的是，凯泽害怕的并不是它，而是它身上携带着的、来自上一任狼群的气息。
　　张冬冬故作亲和地凑近围栏，摆出和蔼亲昵的模样。
　　不要害怕，只要你归顺我，听我的话，做我的小弟，我是不会欺负你的。
　　围栏间隔的宽度恰好容许一只小猫钻进去，鉴于这只白毛怪对自己的敬畏态度，张冬冬几乎没犹豫，直接钻进了狼窝。
　　那边跑到狼馆的两人一无所获，只在地上发现了一块生肉。
　　张灵江俯身捡起那块肉，扭头问尹瑜：“你说，冬冬不会那么蠢，直接往人家笼子里面钻吧？”
　　就它那点点大、可以直接忽略不计的战斗力，被当成饭后小甜点真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可能对方还嫌它骨头多硌牙。
　　尹瑜看看他手里的肉，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往日张冬冬的行事风格，最后得出结论：“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好在现在张冬冬的定位还在不断移动，起码可以确定，它几分钟前暂时还没有被干掉。
　　“以后再带张冬冬这小子出来，我绝对要给它栓根绳。”张灵江顺手把肉甩进狼群，惊得狼群四散开来，“走吧，它现在的定位跑到哪里去了？”
　　尹瑜低头察看。
　　“看着像……去凯泽那边了。”说玩，他看向张灵江，担忧道，“你身体还行吗？要不你先歇会儿，我自己一个人去找也行。”
　　张灵江摆手：“不用。我是屁股疼，又不是腿断了，没问题。”
　　尹瑜表情略带愧疚：“还是我上次太不小心了……”
　　这话说的，颇有几分凡尔赛的感觉。
　　张灵江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故意逗他道：“你是在炫耀吗？”
　　为了寻找走失的张冬冬，他们道歉并关闭了直播，没了观众，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尹瑜面色一红，谈起这方面，他暂时还没办法做到从容应对。
　　“……那个，我们还是赶紧先找到张冬冬吧。”他生硬地转移话题道。
　　尹瑜确实没说错，现在的当务之急，的确是得尽快找到张冬冬，确认它的安全。
　　这没心眼的小倒霉玩意要是撞到哪只动物手里，指不定会被怎么着呢。
　　两人加快脚步，朝着凯泽的方向前去。


第171章 凯泽的好转
　　一路上，他们都时刻密关注张冬冬的延时动态。
　　它的定位自从停在凯泽那里后就没再动过，如果张灵江他们赶到及时，说不定可以现场抓到张冬冬。
　　但越靠近凯泽的笼舍，两人的心就越悬。
　　张冬冬的位置始终没有再移动过，是有什么东西让它自愿留在这里，还是凯泽……
　　他们不敢继续再想下去。
　　虽然总开玩笑说，张冬冬都凑不成一盘点心，但如果那小东西真的被园里的动物给吃了，他们两个的心情肯定会相当难受。
　　毕竟朝夕相处好几周，即使时间不算很长，但他们心里也已经把它认同为了家人。
　　他们顺着定位点，一路抵达凯泽的笼舍。
　　凯泽笼舍这边上午的采光不是很好，整体光线偏暗，看起来阴沉沉的。
　　尹瑜不知为何，紧张得手脚冰凉。
　　他和张灵江一起走到笼舍旁边，他们的定位点与张冬冬的再次重合。
　　凯泽和往常一样，蜷缩在墙角，对来人并没有什么反应。
　　“凯泽？”张灵江尝试叫它。
　　出乎意料的，凯泽这次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它背对着外面，肩部微微耸动，好像在背着他们啃食什么东西。
　　尹瑜绕到一侧，眼尖地看到凯泽胸前露出的一抹橘色。
　　“张冬冬！”尹瑜吓的浑身都麻了，失声喊道。
　　张灵江也慌了：“它在里面？！凯泽！不许吃！！”
　　张灵江在那一瞬间已经做好了钻进笼子里，从凯泽嘴里夺出张冬冬的准备，只听一个声音从笼子里悠悠传来——
　　“咪。”
　　是张冬冬的声音。
　　接着，凯泽胸前冒出一个小小的猫头。
　　它头上的毛被凯泽舔得湿乎乎的，黏成一缕一缕，直愣愣地立在头上，呈发射性的海胆状，看起来格外有气势。
　　张冬冬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新收的白毛小弟怀里，气势汹汹地朝张灵江和尹瑜叫了两嗓子。
　　看，两个无用的两脚兽，这是我新收的小弟，厉害吧？
　　与张冬冬的悠然自得形成鲜明对比，确认这吓死人不偿命的小猫崽子没生命危险后，外面惊吓过度的两人靠在一起，长长地舒了口气。
　　“吓死我了。”尹瑜的手被吓得冰凉。
　　张灵江摸了摸他手的温度，接着把他的两只凉手拉到掌心里搓，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多大点事，看把你吓得。你看张冬冬，人家可好着呢。”
　　尹瑜看他：“可你的手也还在哆嗦。”
　　张灵江：“………”
　　何必戳穿呢。
　　等张灵江缓过来一些后，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地方。
　　凯泽自从被狼群袭击后，心理疾病就越发严重。它开始极度排斥所有接近它的生物，拒绝进食，拒绝与外界的一切沟通。
　　张灵江曾经尝试给它寻找过治愈犬，试图通过动物陪伴的方式治疗凯泽的心理问题，但最终都无疾而终。
　　而张冬冬只不过是和凯泽第一天见面，竟然就能跟它相处的这么融洽。
　　难不成他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凯泽其实是个猫控？
　　张灵江扭头看向窝在凯泽怀里、张牙舞爪地拨弄它胡须的张冬冬，笑了笑。不管怎么说，没事就好。
　　事后尹瑜发了视频，向网友们确认张冬冬的安全。
　　视频里，张冬冬耀武扬威地站在自己的白毛小弟身上，左闻闻，右踩踩，俨然一副老大风范。
　　它浑身上下被凯泽舔的湿乎乎的，毛发凌乱，有一种刚从狂风暴雨里走出来的潦草感。
　　凯泽乖乖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对背上的小家伙极其纵容。
　　片刻后，张冬冬不安于现状，开始摇摇晃晃地朝着那颗狼头走去。狼头不似背部宽阔，可以用来行走的面积更加狭窄，平衡也难以把握。
　　张冬冬的每一步都走的极其艰难，好不容易爬到凯泽的正脑门上，立刻累瘫趴下来，变成一小滩猫猫饼。
　　小猫躺在自己头上，小小的爪子搭在竖直的狼耳上，有些痒痒的。凯泽想看看它，却又担心它摔下来，不敢动脑袋，只能尽力抬起眉头往上看。
　　软萌娇蛮的猫咪和温柔帅气的白狼，这一幕让不少看到的网友都直呼“治愈 ”。
　　【啊啊啊可爱疯了！我踏马直接亲亲亲亲亲亲！！】
　　【冬冬的造型好别致哈哈哈哈哈，有一种不顾我死活的美】
　　【白狼最后的表情好可爱啊，一直想往上看小猫，又乖乖的不敢动[昏古七]】
　　【这是不是凯泽啊？动物园应该就这一头白狼，我没记错吧？】
　　【对路人观众的友情提要：视频中的狼叫凯泽，因为毛色被狼群孤立围攻，差点死掉，园长和医院那边废了好大劲才把它救活。
　　伤好后又患上了自闭，除园长外基本拒绝所有的外界交流。小猫是园长和摄影师的猫，好像是不小心跑进去的，意外和凯泽相处的很好】
　　【我靠，这不就是救赎文的动物版吗？妈妈我又磕到了[捂嘴哭][捂嘴哭]】
　　【关于我磕的cp逐渐不是人这件事……[华子]】
　　后续经过张灵江和尹瑜的仔细观察，凯泽的确对张冬冬没有任何敌意，甚至张冬冬吃它碗里的东西（虽然尝一口扭头就吐了），喝它的水都没关系。
　　在和张冬冬接触过一次后，凯泽的心情有了明显好转的迹象，甚至在张冬冬吃它食物时也心情很好的吃了不少。
　　主动进食这件事，对于凯泽而言确实稀奇。
　　它自闭最严重的住院那段时间，即使饿得直吐黄水，新鲜的肉就摆在它面前，它都抗拒地不肯吃一口。非得张灵江硬塞、或者实在没办法给它灌葡萄糖才行。


第172章 冬冬医生
　　张灵江其实一直没有放弃给凯泽找心理医生这条道路。但毕竟凯泽是条狼，如果给它找人类的心理医生，双方语言不通，你聊你的，我睡我的，确实没什么卵用。
　　他之前求遍了全城的治愈犬机构，找到过一条名叫“大草莓”的金毛治愈犬，主人还是他们动物园的B站粉丝。
　　跟张灵江理想中效果截然不同的是，人家金毛医生第一天来，凯泽一嗓子就直接把人家干尿了，吓得转头就跑，尿迹拖了治疗室一地。金毛主人觉得此事太过丢人，说什么下次也不肯再来，这件事只得到此作罢。
　　不过经历过张冬冬上次的事情后，张灵江认为，凯泽的事情可能又出现了转机。
　　“你想让冬冬做凯泽的抚慰猫？”尹瑜瞪大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没定呢，这不找你商量嘛。”张灵江坐到床边，抱起躺在他们俩被子中间打滚的张冬冬，“上次它和凯泽相处的时候，凯泽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我想，如果冬冬能更长时间的和凯泽相处，有没有可能治愈它现在的心理问题？”
　　“但凯泽毕竟是一头狼，虽然目前没有看出它对冬冬有敌意，但风险肯定还是有的。我拿不了主意，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
　　张灵江看了尹瑜一眼，却又不敢多看似的，接着低头挠张冬冬的下巴。后者舒服得眯起眼睛，一边打着小呼噜，一边在他怀里踩起了奶。
　　张灵江笑笑，左手移动到它的肚子上抓痒。行云流水的一套撸猫大法整得张冬冬欲仙欲死，很快就拜倒在张灵江高超的手法之下。
　　尹瑜陷入沉默。
　　张灵江的难处不难理解。身为动物园的园长，肯定希望他手里所有的动物都能健康快乐，无灾无病。
　　凯泽患病这么久，好不容易看到好转的希望，他当然想把这个机会抓在手里，不放过任何可能。
　　但张冬冬毕竟是他们的猫，就跟自己家的小孩一样，凯泽患病后喜怒无常，谁家的大人能放心让自己的小孩，跟一个精神不稳定的患者共处一室呢？
　　尹瑜看向张灵江。
　　按照他的性格，能把这种事拿出来和自己说，必然是已经在心里纠结过无数次了。他的心里同样也难以抉择，除此之外却又没有其他办法，所以才会来询问自己的意见。
　　在心里酝酿了一下说辞，尹瑜开口道：“我说，张园长，你是不是搞错了？”
　　张灵江愕然抬头看他。
　　只见尹瑜笑道：“既然是让冬冬当凯泽的抚慰猫，你就询问它本猫的意见啊。我这个家长很开明的，只要孩子同意，我就无条件全力支持它。”
　　问张冬冬的意见？
　　张冬冬能有什么意见，它第一次见到凯泽就往人家狼窝里钻，最后要不是他们两个生拉硬拽，几乎就要赖在人家家里不走了。
　　张灵江知道他的意思，放松地笑了一下。
　　“我是这么想的，你觉得？”尹瑜凑到他身边，捏了捏他的脸，“是不是一开始就担心我不同意？”
　　“嗯。”张灵江点头。
　　“没事，大不了给张冬冬背上条绳子，我一直蹲在它们旁边，发现不对我就把它拉出来。”尹瑜尽量用轻松的语气，“我说怎么从昨天开始就一直看着怪有心事的，就为了这件事啊？”
　　“那不是担心吗。”张灵江叹了口气，眼中却是含笑的。
　　“多大点事，反正我离开学还有半个多月呢，这段时间我就负责保证张冬冬的安全。”尹瑜的胳膊绕过张灵江，摁灭了一旁的床头灯，“好了，快睡吧，孩子他爸。”
　　张灵江被他的这声“孩子他爸”逗笑了：“我是孩子他爸，那你是什么？”
　　“我是大坏蛋，不让小猫咪睡在床上的大坏蛋。”尹瑜说着，冷酷无情地把睡在两人中间的张冬冬拎起，起身放到床边的猫窝，接着转身上床，心满意足地钻进张灵江的被窝，“这才对嘛，中间隔着孩子怎么睡。”
　　张冬冬在床底下不满地咪咪叫，但它的个头实在太矮，就算是跳也够不到垂下床单的一角，更不用说跳上床了。
　　张灵江的腰间攀上一条手臂，热乎乎的，暗戳戳地使着劲，想让他往自己这边再靠靠。
　　张灵江笑了笑，顺着他的意思，往他那边又挪了挪。
　　这下两人的距离真的很近了，几乎是额头相抵，对方的鼻息清晰可感。
　　尹瑜一直睁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张灵江的脸，好像在数他的睫毛。
　　张灵江本来在闭着眼培养睡意，但这目光的存在感实在太强，盯得他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摆，只得睁眼无奈道：“你干嘛？”
　　“不干嘛，看看你。”尹瑜低声笑道。
　　张灵江闻言也笑：“大晚上黑乎乎的，你能看见什么？”
　　“我能看到……你长了一根白头发。”尹瑜嘻嘻道。
　　“！？”张灵江闻言大骇，险些立马冲进卫生间照镜子察看，“我才26，今年27岁生日还没过呢！我长白头发？？”
　　尹瑜一边压制着狂笑一边摁住他：“没有没有，我逗你玩呢！”
　　张灵江还是不放心：“真的没长？”
　　“绝对没长，”尹瑜伸出三根手指头，“张哥风华正茂，青春永驻，年轻貌美。”
　　张灵江憋不住了，踹了他一脚：“最后一句什么鬼？”
　　“哈哈哈哈哈哈哈！”尹瑜抓住他的脚，趁机在他的脚心挠痒痒，“错了，不是年轻貌美，是帅炸苍穹。”
　　尹瑜的手劲儿一向很大，被抓着脚腕，张灵江痒得直打滚也挣脱不开，情急之下用另一只脚去攻击，结果正中对方下怀。
　　“哼哼。”尹瑜手里握着他的两个脚腕，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双腿大开的姿势让张灵江突然有些紧张，扭头往床边看了一眼，提醒道：“冬冬可还在呢。”
　　“我知道，我不干什么。你上次的还没好全呢，我又不是真是欲求不满的变态。”尹瑜道。
　　张灵江眼神怀疑：“你不是吗？”


第173章 动物园复工
　　“你希望我是吗？”尹瑜反问他。
　　“……”张灵江难得沉默。
　　“哇，”尹瑜挑眉，“原来你也喜欢这一款，早说嘛。”
　　张灵江把自己的两条腿从尹瑜手里夺回来，接着扯过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尹瑜摁在床上，从头到脚盖了个严严实实。
　　“好了，”张灵江停下手，满意地拍了拍被裹成粽子的某人，“收工睡觉。”
　　动物园的年假一直休到正月初七，转眼到了初八，这是员工们正式复工的日子。
　　董钰珍来得最早，经过一个年假，她肉眼可见地圆润了一圈，过年在家肯定吃了不少好东西。
　　“园长！”远远的，她就挥手跟张灵江打招呼。
　　她穿着一身白色，浑身上下，连帽子围巾包括鞋全都是白的，远远望去，像一颗滚动的雪团子。
　　“好久不见，”等走近了，张灵江笑着揶揄她，“家里伙食不错啊。”
　　董钰珍扁了扁嘴，似乎想反击，但暂时没有找到攻击的地方。“尹哥呢？他没来吗。”
　　“来了，在凯泽那儿呢，跟冬冬一块儿。”张灵江道，“最近我在尝试让冬冬当凯泽的精神抚慰猫，看看能不能让它好转一些。”
　　“冬冬？”董钰珍知道张冬冬。她听他们两个提过，是他们不久前在停车场捡到的一只小橘猫，“能行吗？”
　　猫是一种独立自我意识很强的动物，除非是自愿，否则人类很难强迫它做一些特定的事。现在一般用于心理治愈的动物大多都是狗，其主要原因也是由于它们的服从性高。
　　让一只没有经过系统学习的猫咪，去当一匹狼的精神抚慰猫，真的靠谱吗？
　　“我觉得效果不错，”看出她脸上的疑虑，张灵江笑笑，“你等会儿有空也可以过去看看，冬冬和凯泽之间好像有一种奇妙的缘分，他俩第一次见面就很搭。”
　　“好啊，正好，我还没见过冬冬呢。”董钰珍点点头，转而问起了丽丽的情况，“丽丽最近怎么样？好几天没见，我还真想它了。”
　　“好着呢，能吃能喝能玩。”张灵江乐呵呵地朝她挥挥手，“快去吧，打工人，有好多活儿等着你呢。”
　　“啊——可恶啊。”董钰珍仰头哀嚎，接着“欸”了一声，低头在自己包里翻出一个东西，“对了，这是我从家里给你带的……”
　　说着，她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瓶子，递给张灵江，眨眼笑了笑：“大补哦~”
　　张灵江接过来低头一看，嚯，一根野山参。
　　“我从我爷爷那儿拿的，绝对正品，质量有保障。”董钰珍竖起大拇指。
　　张灵江对人参的了解不多，那玩意贵贱参差不齐，但这根参小指粗细，根须完整，看着应该不便宜。“无功不受禄，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东西就算了。”他笑笑，把那东西又推了回去。
　　“别嘛，收下吧，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董钰珍向他打开包，里面果然鼓鼓囊囊装了不少相似的瓶子，“这东西我家多的很，根本用不完，我带了好多，等会儿也要送杨姐和王哥他们呢。”
　　说完，她也不待张灵江再开口，直接转身挥挥手，上班喂猫去了。
　　尹瑜那边，他坐在凯泽的笼舍旁，一手牵着张冬冬的牵引绳，一手拿着手机翻阅，一边看还一边打了个哈欠。
　　他们之前的担心不能说是毫无用处，但现在看来，确实有些多余。
　　张冬冬和凯泽属实是兄弟情深，第二次见面就熟得跟之前认识了八百年没见似的。
　　田小豪刚拿着桶进门，见到里面竟然坐着人，立刻吓得退了出去。
　　他站在门外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深呼吸了两口气，这才重新推门而入。
　　尹瑜坐在小马扎上，正在确认手表的最终设计稿。
　　手表定制的工期比较长，为了赶在张灵江生日之前做完，他背地里下了不少功夫。过年回家的那几天，老妈也帮了他不少忙，总算是在最近两天把设计稿敲定了。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他抬头一看，正好和田小豪四目相对。
　　后者立刻躲开眼神接触，闷不做声地走到凯泽的笼舍旁，沉默地开始向里面丢食物。
　　尹瑜收回视线。他记得这个人，好像是狼群饲养员江民的徒弟，他似乎不太喜欢跟别人交流。而尹瑜也不是个擅长跟陌生人尬聊的性子，于是在看过他一眼后，就低下头，两人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见尹瑜没有开口跟他说话的意思，田小豪暗中松了口气，投喂食物的动作更快了些，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他们每日投喂给凯泽的都是新鲜的肉块，分量并不多，因为每次它都会剩下其中的绝大部分。
　　凯泽并不是每日都会进食，吃饭对它而言更像是在维持生命，它现在的食量甚至都比不上一只体型比它小好几倍的小狼崽子。
　　见食物被放下，凯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神色更是漠然。
　　反而张冬冬却对它的食物很感兴趣，除了第一下被声响吓得往后躲了躲之后，它不断跃跃欲试想冲到凯泽的食盆里。
　　尹瑜怕它这小身板会被肉块砸死，于是用绳子拉着它，不让它靠近。
　　等田小豪投放完食物走后，尹瑜绳子一松，张冬冬立刻迫不及待地冲到食盆旁。
　　它还是对生肉念念不忘，一看到里面满满新鲜的肉块，顿时激动得两眼放光。
　　这里面的肉一看就比橘毛小弟昨天给的和白毛小弟盆里的要新鲜，看看那红彤彤的色泽、肥润润的油脂，肯定好吃！
　　张冬冬不死心，满怀期待地咬下第一口。
　　“……”
　　它小小的猫脸皱成一团。
　　张冬冬转头，再一次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它总算顿悟了，原来不是不新鲜，而是生肉本来就是这个味道。
　　还是家里嘎嘣脆的猫豆，香喷喷的罐罐和又香又酥，但每次只给一两颗的冻干好吃。
　　冻干因为它年纪太小，肠胃系统没有发育完全，两人担心它吃多了消化不了，所以平常在家很少给它喂。
　　凯泽见张冬冬吃了自己的食物，半点都不恼，甚至为了方便它吃，专门把大块的肉扯成肉丝，堆放在张冬冬面前。


第174章 神医张冬冬
　　凯泽实在太殷勤，还没等张冬冬表态，面前的肉丝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高度几乎都要没过它的头顶了。
　　张冬冬从小肉山后面绕出来，用小猫肉垫挡住凯泽的鼻子，委婉地拒绝了白毛小弟的好意。
　　吃不惯，它是真吃不惯呐。
　　凯泽不明白它的意思，但还是停下了动作。它硕大的狼头趴在地上，为了看清鼻子前的小爪子，两只眼睛努力地都成了斗鸡眼。
　　张冬冬想给白毛小弟尝尝自己吃的食物，于是转头朝尹瑜咪咪叫了好几声。
　　起初尹瑜不太理解它的意思，直到张冬冬急得快从笼子里钻出来扒拉他裤脚，他才恍然领悟。
　　可能是饿了。
　　他翻开猫包里带着的一小包猫粮和两个罐罐，象征性地抓出一小把猫粮放在笼子旁。
　　小家伙早饭吃了不少，算时间怎么都不应该饿。
　　张冬冬却不满足，它带着凯泽走进那一小把猫粮，嗅了嗅，接着不满地朝着尹瑜大叫。
　　它要罐罐！它要给白毛小弟吃自己的罐罐！
　　“不是吧？你早上才吃了一个，被你爸知道咱俩都要挨揍的。”尹瑜察觉到它的意思，拒绝道。
　　张冬冬可不愿意在自己小弟面前丢面，当下耍赖似的喵喵大叫起来。它钻出笼子，走到尹瑜身边，顺着他的裤脚一路爬到膝盖，然后不停用爪子扒拉他怀里的罐罐，一副不给它它就不下来的无赖模样。
　　尹瑜被它闹的没办法，只得妥协：“那就开一个啊，今天的没有了，你再撒娇耍横都没用。”
　　凯泽出不了笼子，只停在张冬冬刚才钻出去的地方。它看着张冬冬走向那个人类，接着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一小把猫粮。
　　褐色的小颗粒，闻起来味道很香。
　　它试探性的凑近，闻了闻，又谨慎地用舌头舔起一颗放进嘴里。
　　咕嘟。
　　小小的一粒猫粮存在感实在太低，它连嚼都没来得及嚼一下，猫粮就顺着嗓子眼下去了。
　　不过味道好像不错。凯泽咂吧咂吧嘴，又低头舔起几颗。
　　这次它嚼了，嘎嘣嘎嘣，无须像啃咬骨头那般费力，酥酥脆脆的猫粮在牙齿间碎裂，鲜香迸发，是它以前从来没有吃过的口感和味道。
　　凯泽眼前一亮。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成功谈下一个罐罐的张冬冬得意洋洋地走回凯泽身边，看它嚼猫粮嚼的兴起，满意地点点头。
　　难怪这么瘦呢，吃点好的吧。
　　尹瑜把罐头打开，也给它们放进笼子里。
　　肉罐头的味道很香，张冬冬没忍住，口水险些从嘴角掉下来。
　　它矜持地坐在罐罐前，向白毛小弟示意：来，快别吃猫豆了，过来吃这个。
　　凯泽半信半疑地走到张冬冬身旁，看向那罐小小的、好像一口就能全部吃掉的肉罐头。
　　尹瑜和张灵江给张冬冬买的是幼猫罐头，个头比起普通的猫罐头要更小一些。
　　张冬冬期待地看向自己的白毛小弟，“咪”了一声，让它千万别客气，大口吃，这种好东西侍奉自己的两脚兽那边有的是。
　　凯泽低头尝了一口，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
　　它的狼生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口感绵密细腻，肉香四溢，像是它梦里的云朵尝起来的滋味。
　　可惜一小罐的分量实在太少，它只舔了三四口就炫空一罐。
　　因为实在太好吃，凯泽把罐底也舔了个干干净净，清楚得都能照出影子。
　　张冬冬在一旁看懵了。
　　这个罐罐它本来只是想让白毛小弟尝尝的，没想到对方竟如此不客气，直接把一整罐全给它吃没了，起码给它剩一半也行啊！
　　这可是它今天的最后一个罐罐！
　　思来想去，张冬冬越想越委屈，最终仰头“咪”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把凯泽搞蒙了，它不明白张冬冬怎么了，手足无措地围着这个小东西转了两圈，然后尝试舔舔它的脑袋来安慰。
　　但可能是一时没收住力气，张冬冬本来是坐着的，凯泽一舌头直接把它推倒在地。
　　现在好了，张冬冬无力地躺在地上，哭得更加凄惨了。
　　尹瑜则没什么同情心的一边哈哈笑，一边不忘拍视频发给张灵江看，并附文嘲笑：【我那因为对方没给它剩罐罐而被气哭的蠢儿子】
　　凯泽慌了。它试图用自己食盆里的肉跟张冬冬做交换，把大块大块的肉都叼到它身边。但张冬冬看都不看一眼，闭着眼睛继续哭。
　　凯泽实在没办法，甚至开始强迫自己反呕，把刚才吃进去的罐头再吐出来。
　　尹瑜见状立马投降了，凯泽好不容易吃点东西，怎么能再吐出来。
　　他连忙又给冬冬开了一个罐头，亲自推到它面前，又好言好语地哄了一通，这才把这小家伙哄好。
　　凯泽凑过去围着张冬冬转了好几圈，想求得它的原谅，最后张冬冬被缠的不行，勉强用小脑门碰了碰凯泽湿湿凉凉的大鼻头，两个小朋友这才和好。
　　张冬冬颇有仪式感地把自己的罐头推到凯泽的食盆旁边，低头小口舔舐。它现在确实不饿，否则吃相也不会如此斯文。
　　凯泽站在张冬冬身边，闻着罐头的香味，胃口大开，竟然也就着吃了一大半的肉。
　　效果惊人啊。
　　张灵江看着尹瑜给他发来的视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他这辈子还有能看见凯泽大口主动干饭的一天。
　　张冬冬，神医啊。
　　由于上午又吃了一个罐头，张冬冬中午是彻底不饿了。张灵江和尹瑜吃午饭的时间，它被放在园长办公室里。为了防止它又偷溜出去玩找不到猫影，他们还特地反锁了门。
　　室内门窗密封，它插翅都难飞。
　　去往食堂的路上，尹瑜还在跟张灵江猜今天有几道芹菜。
　　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吃食堂的饭了，不知道王姨最近的手艺有没有上涨。
　　走到食堂门口，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粉色棉袄，蹲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正低头摆弄地上的石子。
　　尹瑜没见过她，不知道是哪位员工的孩子。
　　“小雨？”张灵江上前几步道。


第175章 大叔你谁啊？
　　小女孩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抬头看了一眼，接着又低下头去了。
　　“这是……？”尹瑜拉了拉张灵江的衣服。
　　“王姐的女儿。”张灵江回头道，“叫段小雨，我以前见过一两次。”
　　王姨的女儿？
　　尹瑜又看了看坐在台阶上的小女孩，眉眼中确实有几分王丽霞的影子。他之前光是知道王姨有一个上小学的女儿，但一直没见过。
　　“你怎么坐在外面啊，不冷吗？”张灵江走到段小雨身边，蹲下来温声问道。
　　小女孩不理他，直接把头扭到另一边去了。
　　张灵江不放弃道：“你妈妈呢？要不要我陪你进去？”
　　他自认态度非常温和，尽量保证语气亲切，不吓到这个小姑娘。
　　结果段小雨好像被他整烦了，直接转过头，一脸不耐道：“大叔，你谁啊？我跟你很熟吗？”
　　“………”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尹瑜眼睁睁看着张灵江脸上的笑容崩裂，接着变成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大……大叔？？
　　张灵江起身，一连倒退三步，尹瑜赶紧伸手把他扶住。
　　“你还好吧？”尹瑜低头关切道。
　　张灵江一脸空洞：“不太好……”
　　他能接受金宝叫他“张叔”，毕竟张叔听起来还不算很老，但段小雨的这声“大叔”真的让他蚌埠住了。
　　他现在真的看起来有这么老了？他还没过三十啊！连二十七岁的生日都没过呢！
　　段小雨哼了一声，继续低头摆她的小石子。
　　没有礼貌的小鬼头，尹瑜心道。
　　他拍拍张灵江，示意他在这里等着，自己去会会她。
　　“小朋友，”尹瑜摆出自己最阴险恐怖的笑容，“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你妈妈是谁啊？”
　　段小雨抬头看他，眼神跟看傻子似的：“你跟刚才的大叔是一起的吧？我都听见他跟你说了，你是听力不好吗？”
　　尹瑜喉头一甜，一口老血差点直接喷出来。
　　这小鬼，字字夹枪带棒，完全就是奔着气死人的目的去的。
　　“好吧，”他换了个话题，“你今年多大了，读几年级啊？”
　　段小雨低下头，漫不经心道：“快十二了，六年级。”
　　“哦，那很快就要升初中了嘛。”尹瑜继续微笑，“成绩怎么样，能不能考上本地的好初中啊？”
　　果然，一聊这个话题，段小雨立刻陷入沉默。
　　就是这样。尹瑜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让她先讲话没礼貌，大家互相恶心，看谁先破防！
　　段小雨沉默一会儿，然后“切”了一声：“我不打算念书了。”
　　“……”尹瑜眨眨眼，然后给她竖起大拇指，“那你好棒棒哦？”
　　“噗。”张灵江在后面听得没憋住。
　　段小雨反而急了，抬头道：“什么啊！你不应该问我为什么吗？”
　　“暂时不行哦，”尹瑜摇摇头，指了指自己和张灵江，“我和那个哥哥是来这里吃饭的，我们饿了，饿着肚子的人是没有力气问别人问题的。”
　　果然还是小孩子，能难搞到哪里去。尹瑜又跟她说了两句，那小丫头就气哼哼地主动跟着他们进食堂了。
　　段小雨走在前面，尹瑜拉着张灵江走在后面。
　　他凑到张灵江耳边，小声道：“这小孩怎么脾气这么臭？跟她说话我觉得自己都快被气折寿了。”
　　张灵江摇头，也小声回道：“不清楚，我前两次见她不是这样的。”
　　“后面的两个，你们声音敢不敢再大一点，我都听得一清二楚。”段小雨头也不回道。
　　“？！”两人俱是意外地对视一眼。他们说话的声音自认为已经很小了，和段小雨之间也有着五六步的距离，怎么她还能听到？
　　“意外吧，知道姐在班里是干什么的吗？”段小雨说着，来了一个潇洒转头，“我可是纪律委员，专门管说话的。”
　　……好中二，好尴尬。
　　张灵江率先给她鼓掌，很快尹瑜也加入进来，两人鼓掌点头，异口同声道：“厉害、厉害。”
　　面对这一看就是敷衍的反应，段小雨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接着转身坐到一个空着的座位上：“你们快去！”
　　“你不吃啊？”尹瑜问她。
　　“不吃。”段小雨没好气道。
　　尹瑜耸肩，转头跟张灵江一起去拿餐盘。
　　“比王姨还凶。”他小声道。
　　他们停在打菜窗口前排队，张灵江排在他身前。“叛逆期吧，小孩那时候都这样。”
　　“这么多年都是王姨一个人带她吗？”尹瑜问，“她跟她老公离婚了？”
　　张灵江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算，她老公是几年前出车祸不在了的。”
　　尹瑜张嘴，似乎还想再问什么，但他的视线很快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的郭宏毅，于是立刻就闭嘴了。
　　老郭最近的气色确实好了很多，脸上的笑容也多了，看着跟以前变了个人似的。
　　王丽霞从他手里接过餐饭，两人都笑容满面地聊了起来，不知道在说什么。最后王丽霞把打的冒尖的餐盘递给他，郭宏毅又补充了一句，她立刻含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后者哈哈笑着离开了。
　　在王姐和老郭他们身边，大多都是盯着他们偷笑的员工。他们有的调侃老郭的晚来春，好福气，有的笑王姐要是嫁给这个洁癖鬼，以后肯定不用费心打扫家里的卫生。
　　欢声笑语之中，小小一只沉着脸的段小雨坐在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排到张灵江后，他把餐盘递给王丽霞，然后随便选了两个菜。
　　“园长，好久没见啦，”王丽霞笑呵呵道，“我给你多夹点菜，你看你都胖了点。正好，多吃是福，年轻人就是要这样才好看。你看看现在，可比以前干精瘦的时候要好看多了。”
　　张灵江笑了笑，刚想出言说两句，身后的尹瑜就探出头来：“我觉得王姨说得对，现在这样多好看。王姨，他还想减肥呢。”
　　“还减啊？”王丽霞瞪大眼睛，忙对张灵江道，“有什么可减的，没必要！姐跟你讲，多吃点，身体健康最重要。”
　　张灵江被两人堵得哑口无言，只能好笑地连连点头。
　　“对了王姐，你姑娘来了？”他单手接过餐盘，重得手一沉，连忙换上两个手去端。
　　“对啊，你看见她了？”王丽霞笑了笑。
　　“看见了，刚跟我们一起进来。”张灵江点头道。
　　“她是不是又闹脾气了？”王丽霞见他脸上的表情，心里就明白了一二，“园长，麻烦等会儿你帮我看着点她吧，中午忙完这阵我就去找她，不然她又该跑没影了。”


第176章 段小雨
　　张灵江说了声好，点头应下。
　　今天食堂的菜还算合尹瑜的胃口，起码王姨没有丧心病狂到把每道菜里都放上芹菜。
　　等两人端着盘子回去的时候，段小雨已经不在刚才的桌子上坐着了。
　　张灵江心里突然生出种不好的预感，他转头一看寻找，果不其然，郭宏毅就餐的座位对面多了一个小丫头的身影。
　　段小雨好像说了什么，郭宏毅抬头看着对面，表情有些无措。她背对着他们，叉着腰，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想来应该不会友善。
　　本来坐在郭宏毅身边的同事在段小雨来之后，识趣地端着饭去了隔壁桌，四个座位的桌子正好空下两个座。
　　张灵江和尹瑜转移阵地，向他们两人的方向走来。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尹瑜把餐盘放到桌子上，问段小雨道。
　　后者环胸，用力把头拧向另一边。“要你管！”
　　“嘿！”尹瑜扬眉，“你这小丫头——”
　　张灵江和郭宏毅对视一眼，前者笑笑：“老郭，我俩过来拼个桌，不打扰吧？”
　　“不打扰。”老郭摇摇头，接着看向自己盘子里的饭，筷子扒拉了两下，好像没什么胃口。
　　尹瑜还站着，张灵江抬头叫他：“尹瑜，先坐下吃饭吧，等会儿就凉了。”
　　听到张灵江这么说，原本在跟段小雨吵嘴的尹瑜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笑眯眯地扭头柔声说了句好，然后坐下后继续转过来battle。
　　“……”被迫欣赏了一段精彩变脸表演的段小雨撇嘴“嘁”了一声，“真怂。”
　　“怂？”尹瑜不干了，挺了挺胸膛，正色道，“小朋友，你还是太年轻，这种叫怂吗？这是一个优秀的男——”
　　他话头顿了顿，意识自己突然到跟小孩说这个貌似不太好，于是改口道：“这是一个尊重老板的好员工的基本素养，懂不懂啊你。”
　　段小雨又翻了一个白眼：“反正你们大人怎么都有理呗。”
　　尹瑜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击了，转头跟张灵江做了一个哭哭的委屈表情。
　　张灵江笑了：“好了，先吃饭吧。小雨呢，你中午饭已经吃过了吗？”
　　段小雨转过头：“没。我不饿，我不吃。”
　　“好吧，”张灵江没强求她，“刚才我们聊的话题你还记得吗，你为什么说自己不想读书了，还想聊聊原因吗？”
　　段小雨闻言，先是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目光直勾勾地看向郭宏毅。
　　“有我讨厌的人在这儿，我不想说。”她道。
　　郭宏毅吃饭的动作一僵，连头也没抬。
　　张灵江挑眉：“为什么这么说，他以前欺负过你吗？”
　　“……”段小雨移开目光，“没有。”
　　张灵江也不继续追问，而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下文。
　　段小雨抬起头，把后脑枕在椅背上，盯着食堂的吊顶。
　　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她才闷闷道：“他要抢走我妈妈。”
　　一行眼泪静默地从她的眼角滑下，顺着脸颊，滴落进她的领口。
　　尹瑜停下筷子，从桌子上抽了两张纸，放在段小雨面前。
　　段小雨没低头，手迅速抓过抽纸，胡乱在脸上擦了两把。
　　尹瑜叹了口气，转头继续吃自己的午饭。
　　你别说，今天中午王姨炒的宫保鸡丁还真香。
　　郭宏毅慌了，他抬起头，慌忙解释道：“小雨，我——”
　　“你别跟我说话！”段小雨立刻尖叫着捂住耳朵。
　　这一嗓子，立刻吸引了食堂不少人的注意。
　　“我不想听你说话！听见你的声音我就烦！”她继续喊道。
　　周围投来不少探究的目光，张灵江环视一圈，被看到的立刻低下头，投来的视线顿时少了一大半。
　　“如果你觉得不开心，想哭的话，可以先哭一会儿。”张灵江回头，缓声对段小雨道，“因为你是小孩子，还是王姐的女儿，所以大家都照顾你，但你不应该对别人这样。”
　　“你有什么不高兴，不舒服的地方，可以说出来，大家说不定可以一起解决。像现在这样大喊大叫，可能宣泄了一时的情绪，但实际上并没有解决困扰你的问题，不是吗？”
　　段小雨不说话了，低头小声抽泣。
　　王丽霞很快赶过来，她身上还穿着围裙，连脸上的口罩都来不及脱。
　　“怎么了？”她跑到几人桌旁，停下。
　　郭宏毅与她对视一眼，然后像做错事似的，拿起餐盘起身：“……我还是先走吧。”
　　“你坐下！”王丽霞一把将他推回去，“你走什么？！坐这儿。”
　　“妈——”段小雨抓住她的衣角，泪眼汪汪地看她。
　　王丽霞转身，她脸上本来是带着几分气的，但看见段小雨脸上的眼泪，顿时有再大的火气也撒不出来了。
　　她抽出几张纸，蹲在段小雨身前给她擦眼泪。
　　“你别闹，行不行？妈妈现在正在忙，你这样会影响妈妈工作的，你知道吗？”
　　“你能不能懂点事，不要让我总是操心，听话。”
　　尹瑜闻言，微微皱眉，放下筷子，转头看向段小雨。
　　她坐在座位上，头垂得更低了。眼泪止不住的往外冒，肩膀不停上下耸动。
　　“妈妈等会儿就忙完了，一会儿再过来找你，好不好？”王丽霞摸了摸段小雨的头，接着冲张灵江歉意一笑，连忙又回到后厨去了。
　　尹瑜低头，想了想，给张灵江发微信：【我吃差不多了，等会儿带她出去走走，我跟她聊聊】
　　【你赶紧先多吃点，饭都凉了，刚才还说我呢】
　　张灵江收到提示音，拿出手机后，看到上面的内容后，先是遮掩地笑了笑，然后抬头看了尹瑜一眼，垂眼回道：【你有好办法了？】
　　【差不多？】尹瑜道，【我试试吧，我觉得可以】
　　张灵江确实不太会安慰小孩，只得给他加油：【[大拇指]精神与你同在】
　　尹瑜乐了，回了一个“猫猫握拳”的表情包。
　　把餐盘放到回收处后，尹瑜坐回来，戳了戳段小雨的肩膀。“出去玩儿会儿？”
　　段小雨侧着身子躲开他，脸冷冷的。
　　“走吧走吧，”尹瑜笑嘻嘻地，“他们都没吃完饭呢，不能陪我出去，你又不吃饭。走不走？”
　　见段小雨不为所动，尹瑜再次诱惑：“我带你去玩好玩的，你以前肯定没见过，可好玩了。”
　　听到这话，段小雨总算开口了。她揉了揉眼睛，切道：“不就是一个动物园吗，有什么好玩的。”
　　尹瑜见状有戏，继续激将道：“那是你不会玩。欸，到底走不走？你不走我可一个人去了，不带你。”


第177章 你已经很棒了
　　听尹瑜这么说，段小雨开始有些动摇，加上尹瑜一直在旁边“走吧走吧走吧”，没一会儿她就同意了。
　　段小雨率先起来往外走，尹瑜跟上的同时，回头朝张灵江挤了挤眼睛，示意他们放心。
　　见段小雨离开，郭宏毅叹息一声，筷子在米饭上戳了戳。
　　张灵江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宽心。
　　走出食堂，寒冷的气息立刻包围了两人。段小雨把手缩进袖口，再塞进口袋里。
　　“找我出来干嘛？”她道。
　　“出来玩儿啊。”尹瑜回道。
　　“别装了，”她继续往前走，“你跟他商量好了吧？发微信太明显了，你们当我傻吗。”
　　“哈哈哈，”尹瑜笑道，“不错嘛，猜对了，不过我说的出来玩儿也是真的。喜欢猫吗？”
　　小孩儿一般都很难拒绝小动物。段小雨抬头，尽管已经尽力克制，但眼睛还是亮晶晶的：“你有吗？”
　　尹瑜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有啊，当然有。你要是表现好，我还能带你去看小狮子。”
　　“还有小狮子？”她眼里的亮光更闪了。
　　见她这副反应，尹瑜的心情更加舒畅了：“嗯，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他伸出一根手指，接着道，“我会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认真回答我，好不好？”
　　段小雨眼中的光彩转瞬即逝，撇嘴转头道：“如果你是来当说客，劝我同意我妈和那个男人的话，你还是直接回去吧。”
　　“说客？你这小孩懂的词儿挺多啊。”尹瑜挑眉。
　　段小雨有些无语：“我都十二了，不算小孩儿。”
　　“好好好，就当你是个大人。”尹瑜依着她，“那，身为一个成熟的大人，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喜欢那个叔叔，还觉得他会抢走你妈妈吗？”
　　段小雨没回答，反而回头瞪他：“你先让我先看到猫和小狮子再说。在没有见到它们之前，我是不会回答任何问题的。”
　　尹瑜失笑，朝她竖起大拇指：“可以，还知道防我空手套白狼。”
　　沿着路，他们一直走到办公楼。
　　张冬冬早在办公室里关不住了，闲得没事儿就开始琢磨起怎么搞破坏。它用爪子把猫包里剩下的小包猫粮翻出来，咬破袋子，里面的猫粮洒了一地。
　　猫粮被弄出来后，它也不吃，反而扭着猫步走开了，转战向窗边的绿植。
　　尹瑜推开门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张灵江桌上的东西被搞得一团乱，可怜的盆栽被折腾掉了一半的叶子。除了叶片，地上还洒落了满地的猫粮。
　　张冬冬坐在窗户边上，专心地侧头啃另一盆植物，少不受尹瑜开门的影响。
　　“……”尹瑜捏紧门把手，屏住呼吸。
　　这谁看了不血压飙升？
　　段小雨从后面探出头，看到这一幕却哈哈笑起来。
　　“好可爱。”她走进屋，小心地靠近张冬冬，然后缓慢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它的小脚。
　　尹瑜关上门，叹了口气，从一旁拿过扫帚和簸箕，开始清扫一地的狼藉。
　　张冬冬没有抗拒来自段小雨的抚摸，甚至非常乖顺地任由她抱起。一人一猫其乐融融地坐在沙发上，你摸摸我，我蹭蹭你，而在场唯一的成年人却在收拾张冬冬的犯罪现场。
　　等终于把地上的垃圾弄干净后，尹瑜瘫坐在沙发的另一侧，有气无力道：“这下我们可以开始聊了吧？”
　　他生怕段小雨下一句话就是自己还要看小狮子，不过幸好，小孩还没想折磨他到这种程度。
　　段小雨从张冬冬的头顶一直摸到尾巴根，动作很轻，生怕弄疼它。她先前抱猫的动作也很柔和，是个喜欢小动物的孩子。
　　她一直盯着张冬冬的后背，片刻后，她点点头。
　　“我爸……是在我六岁那年去世的。”她缓缓开口，尹瑜也立刻坐直，摆出认真倾听的态度。
　　“他是因为车祸离开的，在那之前，他很爱我和我妈，也一直对我们很好。”段小雨抽抽鼻子，声音立刻就有了哭腔，“我知道我妈这么多年一个人养我不容易。她文化不高，以前也没什么工作经验，到处找兼职都没人要。”
　　尹瑜点点头，从桌子下面拿出一包抽纸，抽了两张递给她。
　　段小雨接过，攥在手里。
　　“其实，我没有很讨厌那个男的，但……就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她像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说话有些吞吐，“我看到他和我妈有说有笑，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感到害怕，和……背叛？”
　　“背叛？”尹瑜重复道。
　　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母亲喜欢上别的男人吗？他心里猜测，但没有贸然说出口，而是等段小雨亲自解释。
　　“我也说不清楚……可能不是，但我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我说不出来。”她用揉成一团的纸巾摁了摁眼睛。
　　张冬冬察觉到女孩的负面情绪，转头舔了舔段小雨放在它身侧的手指。
　　“就是……很难过，很恐惧，”段小雨吸了口气，颤抖道，“他的出现让我很害怕未来的生活。”
　　“我不是不希望我妈嫁人。我很爱她，如果改嫁会让她生活变得更好，我当然会同意。”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哽咽道：“我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听到这儿，尹瑜差不多了解了。
　　“没关系的。”他道。
　　他坐近了一些，轻轻拍了拍段小雨的肩膀：“你只是一个小孩子，这些情绪即使是交给大人来消化，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接受。你不必要太过苛责自己。”
　　“我刚才听你说，你其实不排斥你妈妈嫁人，对吗？”他温声道。
　　段小雨流着眼泪，沉默地点点头。
　　“你不讨厌郭叔，但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和他组建新的家庭，你就会感到害怕，难过，对未来产生恐惧。是这样吗？”他又问。
　　这次，段小雨没有那么快认同，而是低头仔细地想了想，接着再次点头。
　　“你是第一次见郭叔吗，你对他这个人了解吗？”
　　段小雨摇摇头，闷声道：“之前我妈带我见过一次，但我跑了。”
　　那就是几乎不了解了。
　　“那我觉得——只是哥哥个人这么认为哈，”尹瑜道，“你可能只是害怕改变。”
　　“害怕改变？”段小雨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向他。
　　“对啊。每个人的性格不同，有的人喜欢冒险，热爱与昨日不一样的人生；而有的人喜欢安稳，只有依靠以前的经验，顺着熟悉的生活轨迹，才会获得安全感。”
　　尹瑜笑了笑：“说不定你就是后者呢？”
　　“在爸爸离开的这些年，一直是你妈妈带着你，这时候突然冒出一个陌生的男人，说要成为你亲密的家人，你当然会感到害怕。”
　　“你不了解他，不知道他的性格，不清楚他的生活习惯。他的贸然闯入打破了你平静的生活，让你对不可控的未来感到了恐惧，从而排斥他，拒绝与他交流。”
　　尹瑜顿了顿，想起王姨对段小雨说的话，接着道：“你不是不够懂事，不够听话，你只是在保护自己，试图维护自己的安全感。”
　　“你已经很棒了。”


第178章 双面说客
　　张灵江给尹瑜发消息的时候，他们和董钰珍正蹲在美娟的笼舍外。
　　董钰珍属于意外偶遇，尹瑜和段小雨过来的时候她也正好守在这儿，应该是牺牲了自己的午休时间过来看小狮子的。
　　收到消息，尹瑜立马一通视频打了回去。
　　“嗨，弟弟。”尹瑜笑道。
　　董钰珍搂着段小雨蹲在一旁，闻言无声啧啧摇头：还叫弟弟呢。
　　张灵江见屏幕那边笑呵呵地看小狮子的两人，轻轻挑了挑眉，用眼神对尹瑜道：搞定了？
　　尹瑜挤挤眼：妥妥的。
　　尹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张灵江笑了，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道：“在美娟那儿呢？镜头转转，让我也看看。”
　　闻言，尹瑜挪了挪手机，把美娟和四只小崽子拍了进去。
　　美娟正站在一旁，警惕地看着它的孩子。虽然外面的小女孩在它看来没什么威胁，但身为母亲的本能还是让它不得不小心。
　　小狮子们已经出生快四周了，虽然还没满月，但现在的个头已经将近一只成年家猫那么大了。张冬冬尽管年龄比它们大，但放在它们身边，完全就是个可以被碾压的小不点。
　　跟家猫不同的是，小狮子骨架明显偏大，大大的脑袋和爪子协调了它们的身子，使它们从视觉上看起来还是那么幼态可爱，从视频上怎么看都像是小小的巴掌大的一只。
　　“美娟？”张灵江隔空打招呼，“哈喽——今早没来得及看你，还好嘛？”
　　听到熟悉的声音，美娟的耳朵动了动，开始判断是从哪传来的声音。
　　奇怪的是，声音的源头是笼舍外、拿着一个奇怪黑盒子的尹瑜，他身上倒是有一点稀薄的张灵江的味道，但并没有看到张灵江的身影。
　　美娟疑惑地往前跨了两步，走到围栏旁，试图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尹瑜笑着蹲下，接着把手机屏幕转向美娟那边：“看这里，美娟。”
　　“这儿，”张灵江也哈哈笑着，吸引美娟的注意力，“我在这里哦。”
　　美娟盯着发光的屏幕，疑惑地又向前走了两步，轻轻叫了一声。
　　“哇，”段小雨被他们这边吸引了注意力，稀奇道，“姐姐，狮子也会打视频吗？”
　　“应该会吧，美娟很聪明的。”董钰珍笑着回道。
　　张灵江这边，他现在还待在食堂里。
　　过了午饭的高峰期，王丽霞总算可以抽出一点空。她现在和郭宏毅坐在一起，握着手低声不知道在说什么，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气。
　　“王姨和郭叔在你身边吗？”尹瑜问。
　　张灵江点点头：“嗯。”
　　尹瑜起身往旁边走了两步，摸了摸后脑，压低声音道：“我跟小雨聊过了，大概清楚了她的想法，等会儿我先回去跟他们说说。”
　　“行，”张灵江点头，“需要我过去吗？”
　　“不用，你在那儿等我吧，这边有董姐帮忙暂时看一下。”尹瑜回头看了一眼蹲在地上，与小狮子互动笑容满面的段小雨，“这小姑娘心眼挺好，问题可能出在了家庭沟通方面。”
　　挂断视频后，尹瑜跟董钰珍打了个招呼：“董姐，我先回去一趟，小雨你帮忙看一下，别让她到处连跑就行。”
　　段小雨很喜欢这个姐姐，一直窝在她怀里。一听尹瑜要回去，她抬头笑道：“你这是双面说客啊。”
　　“是啊，”尹瑜冲她眨眨眼，“这次是在你这边的。”
　　等尹瑜赶到食堂后，食堂除了收拾餐盘的员工外，几乎已经没有职员了。
　　空荡荡的食堂里只有一张桌子坐了人，看着还蛮醒目的。
　　“尹瑜，”见他回来，张灵江起身打招呼，“这边。”
　　郭宏毅和王丽霞立刻回头，看向尹瑜的方向，目光中隐隐含着一些期盼。
　　“我回来了。”尹瑜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坐在张灵江身边。
　　“你跑回来的？这汗，”张灵江见他额头上蒙着一层薄汗，抽出纸巾给他擦，“这个天气，小心感冒。”
　　“谢谢园长~”尹瑜微微低下头，声音含着几分笑。他抬手摸上张灵江的手指，从他手里接过纸巾自己擦。
　　郭宏毅和王丽霞对视一眼，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在这里有点碍事。
　　“你跟小雨怎么说？”等尹瑜坐着缓了两口气，张灵江问道。
　　提起正事，尹瑜坐直身子，正色道：“小雨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
　　对面的郭宏毅和王丽霞都直勾勾地望着他。
　　“她跟我说，她很爱自己的妈妈，如果跟郭叔在一起，她的妈妈可以变得更幸福的话，她是非常同意妈妈追求自己的爱情的。”尹瑜缓缓道。
　　“但小雨本身是一个追求稳定的、敏感的孩子。她不认识郭叔，妈妈和郭叔在一起生活的未来对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是不可控的，这令她感觉非常恐惧。”
　　“小雨毕竟还小，没办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味用‘懂事’‘听话’来约束她，只会让她不断压制自己的负面情绪。”
　　“但一个人的抗压能力是有限的，就像一罐充满气的汽水，只需要一个很小的契机就会喷发。今天的情况就是这样，小雨并不是故意要发脾气的，她只是压抑的太久，自己已经没办法控制了。”
　　说这话的时候，尹瑜的目光看向了王丽霞。后者接触到他的视线，羞愧地低下头。
　　今天在小雨宣泄情绪的时候，她身为母亲，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地冲出来，不问缘由、不辨对错，直接对她说“不要闹了”、“懂点事，不要再让妈妈操心”。
　　这种语言就像是绳索一般，用爱的名义把自己的女儿越困越紧。
　　更令人难过的是，它产生伤害的前提，竟然是是女儿必须爱她爱的足够深。
　　爱越深，得到的伤害越大。
　　“所以我个人认为，想让小雨接受郭叔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尹瑜道，“首先，王姨呢，要好好和小雨进行沟通，倾听她的想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跟她讲清楚你对未来的规划，不要让她再陷入对未知的恐慌。”
　　“然后，平时多创造一些郭叔跟小雨相处的机会，做什么都可以，尽量让他们彼此多熟悉一点。”对上郭宏毅担忧的眼神，尹瑜补充道，“放心，我已经跟小雨说过了，她答应我会试着接触的。”
　　“最后，就是关于小雨爸爸这件事。”尹瑜吸了一口气，“这么说可能有些冒犯，但小雨已经长大了，她明白死亡的含义。如果王姨你能接受的话，平常可以不用太忌讳谈这件事。让她坦然接受父亲的离去，我认为这样对她的成长会更好一些。”
　　“……”听完这一番话，王丽霞眼眶有些发红。
　　她一直以为不懂事的是小雨，没想到，原来是身为母亲的自己。
　　“那个，我也只是纸上谈兵，具体的还得看实践哈。王姨这么多年辛苦把小雨拉扯大，肯定比我了解她。”尹瑜见气氛沉默，还以为是自己哪里说的不对，忙摆手道。
　　王姨侧过脸，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摇头。
　　郭宏毅手足无措地想要安慰，两只手悬停在她肩膀上方，最后才轻轻放了上去。
　　“……谢谢。”他转头对尹瑜道。


第179章 元宵节
　　段小雨那天足足在动物园玩了一下午才离开。
　　据王丽霞最近的情况说，小雨和老郭的关系已经缓和了很多，他们还带着小雨去了游乐园。
　　老郭不大敢坐过山车，但为了不在小雨面前丢面子，还是硬着头皮坐了，结果在上面鬼哭狼嚎差点吓哭，把段小雨笑得好险没笑岔气。
　　现在距离春节复工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周，很快就迎来了元宵。
　　“我说——弟弟，”
　　尹瑜双肘靠在购物车扶手上，往站在冰柜前挑选汤圆的张灵江身边又靠了靠：“那个野生动物研究的林专家什么时候来啊？还是没消息吗？他再不来我都要开学了。”
　　尹瑜他们学校今年三月七号开学，距离今天还有一周多的时间。
　　“快了吧？”张灵江拿起一袋传统黑芝麻馅儿的，转身放进购物车里，“他上次跟我说在年后过来，后来就一直没消息，我也没多问。”
　　“唔。”尹瑜郁闷地点点头，把脑袋靠在张灵江身上，视线无聊地转移到冰柜里。
　　“欸！”突然，他在冰柜里看到一袋与众不同的汤圆，它的包装在冰柜的这些汤圆中简直属于鹤立鸡群的存在。
　　尹瑜笑着把它拿起来递给张灵江：“这个有意思，我想买。”
　　张灵江接过来一看，好家伙，名字还挺复杂——奥利奥巧克力爆浆熔岩汤圆。
　　封面的汤圆看着倒是挺有食欲，半个深棕色的汤圆中流出黑色的巧克力夹心，就是这个名字看起来多少有点不靠谱。
　　食品商家的创意还真是永无止境，现在的汤圆已经从基础款的花生芝麻糖，演化成了榴莲、芝士、紫薯、芋泥，只要是人能吃的都能包成汤圆，甚至还有肉馅儿和辣条馅儿的。可能再过几年，出现螺蛳粉味儿的汤圆也不足为奇。
　　奥利奥巧克力味儿的汤圆？张灵江想象了一下，发现以自己过往二十几年吃汤圆的贫瘠经验，还真想不出这该是什么味道。
　　见他犹豫，尹瑜在旁边不停道：“买嘛买嘛买嘛买嘛——”
　　“你是在耍赖吗？”张灵江乐了，接着转头把那包奥利奥巧克力爆浆熔岩汤圆放进购物车里。
　　尹瑜见达成目标，朝他嘿嘿一笑：“我更希望你理解成撒娇。”
　　“如果不好吃的话你也要一个人负责吃完哦，喜欢撒娇的尹同学。”张灵江关上冰柜，一边转身往前走，一边无情道，“好孩子是不可以浪费食物的。”
　　“好的，老师。”尹瑜笑嘻嘻地推车跟上他，“保证完成任务。”
　　可能是年纪小的缘故，尹瑜总是热衷于尝试一些看起来就很奇奇怪怪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樱花米酿味儿薯片、崂山白花蛇草水、旺旺辣椒牛奶糖、哈利波特怪味豆等等……
　　其中有很多张灵江光是听见名字就大为震撼：这两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是怎么搞在一起的！
　　他们今天来超市主要就是为了买一些汤圆，毕竟明天就是元宵节了，一些过节必须要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本来说好的只买汤圆，但真的到了超市，两人就控制不住了。三步一个促销，五步一个试吃，最后两人站在门口，一人手里提着满满的一袋，面面相觑。
　　“……”所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是下班回来才去逛的超市，等两人出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超市距离家也不算很远，只有十多分钟的脚程，他们没有开车，权当是饭后消食了。
　　回家途中路过一个广场，上面摆了不少明亮的花灯。其中最瞩目的当属放在最中间，以牛年造型为主题的大型花灯。
　　浑身散发着金光的祥牛昂首阔步，身后拉着一辆载着聚宝盆的福车。
　　“今年是牛年啊？”张灵江后知后觉道。
　　“对啊，”尹瑜从购物袋里摸出一瓶酸奶，插上吸了一口，“来的时候还没注意这里有灯呢。我们在这儿看看，等会儿再回家？”
　　张灵江点头。
　　广场上的人不少，大多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应该是和家人一起出来看花灯。偶尔有小孩欢笑着奔跑穿梭在人群间，手里举着发光的光纤棒。
　　“也不知道有没有猜灯谜啥的。”尹瑜把酸奶递到张灵江嘴边，“这家酸奶好喝欸，以后还买他们家的。你来口不？”
　　张灵江也没伸手去接，直接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质地顺滑，不酸，甜甜的，还有股莫名熟悉的味道。
　　“确实挺好喝的。不过这味儿……好像在哪儿喝过？”他道。
　　尹瑜闻言，也砸吧着嘴回忆了一下。
　　别说，确实有点熟悉，好像有种——童年的感觉？
　　“AD钙？”他突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道。
　　张灵江恍然。难怪觉得熟悉呢，这酸奶确实一股AD钙味儿。
　　在尹瑜小时候，AD钙奶算是顶流级的饮料了。很多家里有条件的小朋友在学校都是一天一瓶，不喝就浑身难受。
　　但那时候许玉澜不让他多喝，说里面有添加剂，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尹瑜小时候嘴馋的很，没少因为这事儿跟她哭。


第180章 确实可爱
　　“好像没有猜灯谜的欸。”两人绕着广场逛了一圈，张灵江道。
　　“确实。”尹瑜看起来有些兴致缺缺，然后转头高兴道，“要不我们回家吧，咱们煮汤圆，吃夜宵。”
　　张灵江捏他的脸：“刚喝完酸奶就想着吃汤圆啊？晚饭还没撑着你？”
　　尹瑜笑着反抓住他的手，塞进自己的衣兜里，大言不惭道：“我青春期，吃多点长个子。”
　　张灵江被他整笑了：“二十一岁的青春期吗？挺晚熟啊你，小瑜小朋友。”
　　藏在口袋里的两只手互相勾着手指，很快调整成了十指相扣的动作。
　　“对啊，”尹瑜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没办法，发育问题嘛，我也很困扰的。”
　　两人就这样走在广场上，周围行人来往匆匆，各自有各自的喜怒哀乐，很少有人会去注意路过的两个男人是否牵手。
　　穿行至广场中央，人流量突然大了起来。他们两个拿着两个巨大的购物袋，穿梭在人群中多少显得有些碍手碍脚。
　　总算走出拥挤的人潮，两人刚松了口气，突然，一个软软的东西从背后撞到张灵江小腿上。后者被撞的一个踉跄，回头，发现对方是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羽绒服，脸蛋白白胖胖的，头上还用草莓发绳扎着两个小揪揪。
　　“萌萌？”张灵江意外道，“你怎么在这儿？你妈妈呢。”
　　尹瑜刚才被吓了一跳，手还下意识护在张灵江背后，闻言低头道：“这是萌萌？”
　　杨姐的女儿？
　　“萌萌！”被人流挤在后面的杨锦锦总算钻了出来，见到张灵江和尹瑜，还有站在他们身边的萌萌后，焦急的神色总算缓和下来，“吓死我了。”
　　萌萌伸出小手，一边喊着“妈妈”一边钻进杨锦锦怀里。
　　杨锦锦蹲着身子，摸了摸自家女儿的头发，抬头问他们：“园长，小尹，你们也来看花灯啊？”
　　“嗯，”张灵江点点头，笑道，“回家顺路，就过来看看。”
　　“你们刚去逛超市了？”杨锦锦见他们手里的袋子，笑了笑，明知故问道。
　　张灵江抬了抬购物袋，道：“对啊，这不明天元宵节吗，去超市买了点汤圆。”
　　明明是简简单单的打招呼，尹瑜却突然不大好意思起来。这还是他头一回在动物园以外的地方偶遇杨锦锦，有种私人生活被冲破的突兀感。
　　他摸了摸头，道：“杨姐，这就是你女儿啊，真可爱。”
　　哪个当妈妈的不喜欢听自己家的孩子受到夸奖？
　　“哈哈，对，你还是第一次见她吧？”杨锦锦笑着摸了摸萌萌的头，对她道，“跟哥哥们打个招呼？这个是园长哥哥，你以前见过的，旁边是尹瑜哥哥，以前找你玩的小鸟就是他们一直在照顾哦。”
　　马路牙子曾经被寄养在杨锦锦家一段时间，在这期间，萌萌和马路牙子迅速建立了浓厚的友情。其感情之深，甚至一度超过了她与家里的原住民——他们家的小猫小狗。
　　听到自己以前的小鸟玩伴，萌萌才抬头怯生生地看了他们一眼。
　　“哥哥好。”小家伙奶声奶气道。
　　尹瑜的心快要化了。
　　可能是从小饱受尹岚压迫的缘故，他以前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有一个妹妹。他常常幻想自己有了妹妹后的美好生活，妹妹会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软乎乎地喊自己哥哥，而不是跟尹岚一样，每天大叉着腿躺在沙发上，指使尹瑜给她拿这拿那，稍有不从就会进行武力压制。
　　“萌萌，你喜欢吃零食吗？”一向护食的尹瑜难得向别人分享自己的口粮，他蹲下身，朝萌萌慷慨地敞开自己的购物袋，“哥哥这里有很多，喜欢的随便挑。啊除了这个薯片、这个酸奶、还有……这些是另一个哥哥想吃的，其他的都可以哦。”
　　对可爱的小孩子讲话，大人的声音也总是会不自觉变得可爱起来。
　　张灵江看着这一大一小凑在购物袋前的两个脑袋，不自觉轻笑出声。
　　“确实很可爱。”他意有所指道。
　　分别的时候，萌萌的怀里的零食几乎都要抱不下了。她努力地歪着脖子，试图从面前的零食堆旁露出自己的脑袋，小脸都憋红了。这里面一半是她自己选的，一半是尹瑜塞给她的。
　　杨锦锦腰都快笑弯了：“拿哥哥们这么多啊，你回家吃的完吗？”
　　“没事儿萌萌，吃不完慢慢吃。”尹瑜立刻接道。
　　“哈哈哈。”张灵江笑起来，“嗯，拿回家慢慢吃。”
　　杨锦锦见萌萌抱着吃力，俯身帮她拿了一半。“说谢谢哥哥了吗？”
　　“谢谢哥哥。”萌萌软声道。
　　“不客气，”尹瑜微微弯腰，朝她挥手，“萌萌再见。”
　　“走了，谢啦，回头给你俩带好吃的。”杨锦锦朝两人道。
　　“拜拜。”张灵江挥挥手。
　　到家后，尹瑜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看中的那包奥利奥巧克力爆浆熔岩汤圆给煮了。
　　张灵江站在一旁，看着他拆开包装，露出里面一颗颗黑乎乎的汤圆。
　　颜色看起来有些危险啊。
　　“你吃几个？”尹瑜问他。
　　为了保险起见，张灵江只报了三个。
　　“才三个？”尹瑜侧目看他，“胃口不好？”
　　“没，”张灵江笑道，”这不是不知道好不好吃嘛，先尝几个试试水。”
　　“有道理。那我也三个吧。”尹瑜说着，从里面捏出六个汤圆丢进锅里。
　　汤圆咕嘟咕嘟落水，迅速沉进水底，随着沸腾的气泡上下翻腾。
　　张灵江比较喜欢甜食，如果是正常的芝麻汤圆，他一口气可以吃十几个不觉得腻。


第181章 汤圆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好啦，我们先去外面坐一会儿吧。”盖上锅盖，尹瑜抱住张灵江的腰就要往外走。
　　他两条胳膊都圈在张灵江腰上，下巴也搁在他肩膀上。张灵江走一步，他就跟着走一步，贴得寸步不离。要是把两条腿也夹上去，完全就变成一个树袋熊了。
　　“什么姿势？”张灵江戳戳他的胳膊，乐道，“你这是什么造型？”
　　尹瑜闭着眼，沉浸在自己的戏里：“You jump, I jump.”
　　合着搁这儿cosplay杰克肉丝呢。
　　张灵江反手拍拍他的屁股：“社会实践报告写完了吗？我亲爱的杰克，不是最近两天学校就要收了吗 我想你也不想挂科的吧？”
　　“……”尹瑜睁开眼，满眼心如死灰。他把头埋在张灵江肩膀上狂蹭，一边蹭一边嚎，“肉丝你不要提醒我啊啊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张灵江揉揉他的头，慈爱微笑道，“快去写吧，我可怜的小八爪鱼，逃避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
　　片刻后，尹瑜坐在电脑前，刚敲出两行字，大脑就陷入一片空白。
　　他的思维开始发散。
　　也不知道他作为张灵江生日礼物的定制手表做到哪一个阶段了，希望不要出意外，顺顺利利地赶在生日之前寄回来。
　　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哎。
　　尹瑜发愁地叹了口气。
　　张灵江生日在三月六号，好死不死的是，他们学校正好在三月七号开学，就跟商量好跟他作对似的。
　　不过还好，起码不是在生日当天开学，不然他肯定会被气个半死。
　　“让我看看，”尹瑜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张灵江突然坐到他身旁，“我还没见过社会实践报告这种东西该怎么写呢，上次暑假你写我就没见着。”
　　“就，随便写写？”尹瑜把屏幕歪过去一些，“两三千字呢，多写一点日常工作经历，最后收尾再上个价值。”
　　“唔。”张灵江看着文档里的两行字，点点头。
　　“哦对，我的实践证明表好像忘你办公室了。”尹瑜一拍脑门，“我现在才想起来。”
　　那张表他今天刚用张灵江办公室里的打印机打出来，本来想下班的时候带回来，结果不小心给忘了。
　　“章盖了吗？”张灵江问。
　　“还没，”尹瑜又低头在键盘上敲了两个字，“那玩意我能随便自己动吗？还是明天去了你帮我盖一个吧，大老板。”
　　“哈哈哈哈，”张灵江笑道，换了个离他更近的姿势，“那有什么关系，我不在你直接拿出来盖了呗。你难道还能拿它干什么坏事？”
　　“那可不一定，”尹瑜摇摇头，“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张老板，我心眼可坏得很。”
　　“万一我是别人派来的卧底，像你这么没警惕心，随便让男朋友接触那种东西，到时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可就百口莫辩了。”
　　“哇，好恐怖的商战，幸好我没钱。”张灵江笑着靠近他，一只手摸上他的心口，“小狗狗能有什么坏心思？我不信，让我看看有多坏？”
　　尹瑜眸色逐渐暗下来，唇线微微绷紧，摁住他放在自己心口的手。
　　察觉到掌下异常的擂动，张灵江挑眉，笑道：“心跳怎么变快了？”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气氛也越发滚烫。就在尹瑜觉得差不多可以行动了的时候，张灵江却率先起了身。
　　“？”尹瑜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
　　张灵江不知道是真没看到，还是故意装作没接收到他的信号。张灵江发力想抽回手，但尹瑜死死抓着，让他无法移动自己的掌心。
　　年轻人的目光犹如一粒被烧得通红滚烫的火炭，尤其是在初尝欲望之后，这种感觉更是难以遏制。
　　“干什么呢？这位小朋友，”张灵江用另一只手捏住尹瑜的鼻子，努力想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却控制不住地有些笑场，“不要给大人捣乱啊，汤圆再煮就要化了哦。”
　　张灵江是故意的。
　　他真的很喜欢逗他。
　　“我错了。”尹瑜被捏着鼻子，声音闷闷的。他缓缓道，“你才是最坏的，光管杀人不管埋啊？好过分。”
　　张灵江彻底憋不住了，哈哈笑起来。他松开尹瑜的鼻子，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两口。
　　尹瑜趁机坏心眼地咬他的下嘴唇，引得后者一声痛呼，连忙起身往后躲。
　　可尹瑜刚刚吃了瘪，这次怎么能轻易如他的愿？
　　他不依不饶地欺身追上去，张嘴欲咬 满心想着要把自己所受的委屈讨回来。
　　张灵江见势不对，在危急关头迅速转过头！
　　“……”
　　张灵江顶着脸颊上一圈泛红的牙印子，面无表情地走进厨房。
　　尹瑜捂着脸跟在他身后，一路上的笑就没停过。
　　张灵江忍无可忍，停下脚步回头道：“再笑，我现在也给你咬一个。明天咱俩就这个样子出去，看谁比谁丢人。”
　　“我真不是故意的……噗。”一看到他脸上的牙印，尹瑜更憋不住了，低头笑得几乎崩溃，“我没想啃你脸的，我虽然变态，但也没变态成这样……”
　　“知道自己是变态就好。下嘴是真狠啊你，”张灵江心有余悸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这要是咬嘴，嘴皮子不得给我啃下来？”
　　“不会、不会。”尹瑜颇有经验地安慰他，“咱俩第一次亲的时候，你咬我的劲儿比这大多了，两天我嘴巴就消下来了。”
　　“……”张灵江沉默。竟然有一点心虚。
　　“我去关火。”他转头就走。
　　掀开锅盖，煮熟的汤圆都浮在水面上，随着水的沸腾不停打着滚。汤圆煮熟后的颜色变浅了一些，不再是黑漆漆的，而是半透明的深棕色，看着竟然还有挺有食欲。
　　锅里的水浑了许多，闻着还有一股巧克力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哪个倒霉蛋破了。
　　关火后，尹瑜拿出两个小碗，张灵江每碗盛了三个。为了防止汤圆黏在一起，又挨个浇了一勺汤。
　　张冬冬听到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动静，停下自己的舔毛大业，好奇地过来瞅了一眼。
　　“怎么过来了，你也想吃？”尹瑜见张冬冬过来，蹲下身子把碗往它面前递了递。
　　张冬冬探出脑袋，试探性的靠近碗口，闻了闻，接着小嘴儿一咧，果断扭过身子，满脸嫌弃地开始用前爪疯狂刨地板。
　　——埋猫砂的标准动作。
　　“哈哈哈哈哈哈，”张灵江在一旁嘲笑，“它在埋屎欸。”
　　“……”尹瑜绝对不能容忍自家儿子如此侮辱自己的品味，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张冬冬的屁股，把它赶跑了，“无法与不懂欣赏的小猫咪交流。”
　　最后这碗汤圆竟然出乎意料地合张灵江的口味，尹瑜反而被甜得受不了，吃了两个就吃不下去了。
　　早猜到是这个结局。
　　在尹瑜嘿嘿嘿的笑声中，张灵江无奈又纵容地把他碗里的也拿过来吃掉。至于剩下的汤圆，多半也是留着他以后慢慢消灭了。


第182章 寡夫阿瑟，怒挖地道
　　元宵节刚刚过去，很快就到了小狮子们满月，可以回归狮群的日子。
　　小家伙们长得很快，上次直播还摇摇晃晃走不利索，现在已经可以机敏地奔跑玩耍了。
　　更令人高兴的是，皎皎竟然长出全包眼线了，而且还带着上扬的小尾巴，看起来漂亮又俏皮。
　　其他的三个小狮子脸上的黑斑变浅了一些，小小的圆脑袋，短短的四肢，看起来就跟毛绒玩具似的，可爱极了。
　　阿瑟今天难得的有些焦躁，可能是预感到即将与分别许久的的美娟重逢，总时不时回头看向隔离区的方向。
　　小狮子们与狮群的第一次见面，这无论是对狮群还是对动物园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来，大家，对着镜头打个招呼。”尹瑜举着相机，对屏幕内的众人道。
　　张灵江侧身回头，轻轻笑了一下。
　　董钰珍笑嘻嘻地对镜头比了个“耶”，她身旁的两个孩子也有样学样，举起剪刀手放在脸侧。而王煊则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
　　“还没开始呢，就拍视频啊？”董钰珍问。
　　“记录一下嘛，这件事挺有纪念意义的，一辈子就这一次。”尹瑜放下相机，看向那两个小家伙，“不过，你们两个怎么也来了？寒假作业写完了吗？”
　　段小雨哼了一声：“当然。”
　　赵金宝伸手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快了，快了。”
　　“哈哈哈，”张灵江摸摸赵金宝的脑袋，“赶紧努力吧，少年。小心最后开学前深夜奋战，你爹揍你屁股。”
　　赵金宝立刻苦了脸，拖着长音道：“张叔——你就帮帮我嘛。”
　　张灵江乐了：“我怎么帮你？先说好啊，我小学的知识早还给老师了，你问我还不如问小尹哥哥，我现在知道的真没他多。”
　　“哎呀，不是让你帮我写。”赵金宝抱住他的腿，抬头看他，眼神中有种没有被知识玷污的清澈，“你不是我爸老板吗，你给他开工资，他肯定听你的话吧？”
　　见他点头，赵金宝的目光更加恳切了：“你跟他说说，让他别老揍我屁股！越打越小，这样屁股就平了，我长大就没屁股了！”
　　他言之凿凿，神情看起来是认真在为自己未来的屁股担忧。
　　“噗。”段小雨扭头，捂嘴嗤笑一声。
　　尹瑜一旁帮腔：“太惨了，园长，你就帮帮他吧。一个人没有屁股那该多可怜啊。”
　　“好好好，”张灵江无奈笑道，“为了你的屁股，叔叔一定帮你。等会儿我就跟你爸说，他不答应我就扣他工资，行不？”
　　赵金宝竖起大拇指：“行、太行了。”
　　片刻后，他的小眼珠子转了转，抬手挡在嘴旁，神秘地示意张灵江俯身仔细听。
　　“那、张叔你能把扣他的工资给我不？”他小声道。
　　“哈哈哈哈哈哈！”张灵江搓他的头，“小鬼，心眼还挺多。这么小就开始存私房钱了？”
　　赵金宝羞涩一笑，用了一个上学期新学的成语：“未雨绸缪嘛。”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尹瑜看了看表，提醒道。
　　“OK，”张灵江把小鬼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干活儿。”
　　片刻准备后，张灵江开着车进入散养区。
　　他们的计划是：先把阿瑟单独放进隔离区，让它熟悉一下老婆孩子的气味。在确认阿瑟没有敌意的情况下，让它与美娟和小狮子们见面。等阿瑟彻底接受自己的孩子之后，再考虑让小狮子们融入狮群的集体生活。
　　尹瑜作为摄影师，跟着张灵江一块儿进入散养区。
　　张灵江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进入散养区了。因为动物园即将面临开园，他免不了要开不少会。现在隔两三天一个还算清闲，地点也都还在本市，等到了三月上半旬，可想而知有多少事等着他。
　　进入散养区后，他们缓缓向内深入。
　　这个时间段很少能看到活动的狮子。下午三点多钟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狮子们大多都趴在自己喜欢的角落里晒太阳。
　　他们两个一路走一路望，却始终没有找到阿瑟的身影，倒是看见了躺在灌木后面，靠在一起睡觉的嘟嘟和白雪。
　　说来令人感慨，它们俩能在一起交往，完全是靠嘟嘟坚持不懈的追求。
　　这对小情侣如今也算是蜜里调油，走到那儿都要贴贴——虽然可能是嘟嘟单方面的。
　　现在，白雪正优雅的侧躺在草地上，嘟嘟紧贴在它身后，额头轻轻抵着对方的脖颈，闭着眼睛，脸上写满了幸福。
　　张灵江显然不懂什么叫电灯泡，直接大喇喇地把车停在它俩身旁，一条腿踩到地上：“打扰一下两位。嘟嘟，你哥呢？”
　　被惊扰了午睡的白雪慵懒地抬起头，见到来人是张灵江和尹瑜，便起身热情地迎了上去。
　　它爬上车后座，从两人座椅之间伸出脑袋，舔舔左边，又舔舔右边，还直接从驾驶位上去，趴在张灵江身上，伸长脖子去蹭坐在隔壁的尹瑜。
　　“白雪——”被压在身下的张灵江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他被挤得几乎不能呼吸，只能后仰脑袋，以获取更多的呼吸空间。“压死我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啊？”
　　好不容易把白雪从身上推下来，他才重获新生一般，深深地吐了口气。
　　嘟嘟看起来更稳重了一些，起码没有在见到两人后选择跟白雪一起扑上来闹。它比以前壮了不少，应该是又长肌肉了，论个头，看着竟然和阿瑟不相上下。
　　雄狮一般会在四岁左右完全成年，成年后，在衰老到来之前，雄狮的体型和鬃毛就不会再发生太大的改变。嘟嘟现在差不多四岁半，短短半年时间，比起之前的半大雄狮，完全像是换了一头狮子似的，魁梧成熟多了。
　　“嘟嘟，看见你哥了吗？我们有事儿找它。”张灵江又问了一遍它。
　　嘟嘟甩甩尾巴，看着两人一甩头，示意他们跟着自己。
　　在嘟嘟生物寻哥导航的带领下，他们果然很快找到了阿瑟。
　　远远地，他们就看见前方阿瑟忧郁的背影。它趴在铁网前，埋着头，两只前爪不停在地上忙碌，不知道在干什么。
　　等走近了，才看清楚阿瑟身旁有两个小土堆。再往前仔细一看，它已经沿着隔离网边缘，挖出来一个大约半米宽的大洞了。
　　这是要挖地道啊。


第183章 血脉相连的小生命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阿瑟没有第一时间转身，而是挪动身体，用自己的屁股挡住地上的大洞，这才缓缓回过头。
　　这是尹瑜头一回在狮子脸上看出心虚的表情。
　　嘟嘟走到阿瑟旁边，用头拱了拱它的，算是跟它老哥打招呼。
　　张灵江下了车，好笑地走到阿瑟身边，拍了拍它的屁股。“干嘛呢这是？”
　　尽管阿瑟挡的再严实，两边被挖出来的土堆还是暴露了它。
　　虽说已过春分，但现在的天气还没有回暖，土地仍然冷硬。它不使用工具，光凭自己的两只爪子，能在这种地面上刨出这么大的一个坑，也算是它的本事。
　　阿瑟躲了躲，接着虚张声势地张嘴呲牙吼了一嗓子。
　　“哇，你好凶哦。”张灵江半点也不怵它，反而抬手在它鼻子上轻轻打了一巴掌。
　　后者挨了打，立刻就老实了，满脸委屈地趴在地上，两只爪子捂着鼻头，看起来可怜死了。
　　嘟嘟完成了任务，过去蹭了蹭张灵江的腰，紧接着就连忙跑回去找自己的亲亲女朋友。
　　见阿瑟那副可怜样儿，张灵江蹲下身，把手伸进它蓬松的鬃毛里摸了两把。“怎么了，打疼啦？可我没使劲儿啊。”
　　阿瑟不理他，仍低着头不动弹。
　　“好吧，我跟你道歉。”张灵江笑了两声，挪开它的爪子，在刚才挨了打的鼻头上揉了揉，温声道，“可你刚才凶我也不对，今天咱俩扯平，行不？”
　　担心挖地道可能会损伤到爪垫和指甲，他还特地检查了一下阿瑟的爪子。肉眼没有看到伤口和肿胀，用手去捏也没有躲闪，应该没有大碍。
　　阿瑟现在虽然说站起了身，但还是有意无意挡在自己挖出的大洞前，生怕张灵江趁它不注意给填了——那可是它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可以见到美娟的方法。
　　“嚯，挖了这么大。”尹瑜凑过来，感叹道，“再给它两天时间，说不定还真能挖穿。”
　　“直接狮子兽进化成穿甲兽？”张灵江笑道。
　　“好了，别惦记你的小洞了，”眼看阿瑟又想凑过去挖土，张灵江忙用胳膊揽住它的脖子，半拖半拽着它到隔离网的门前，“今天就放你进去。你见不到老婆的日子要到头啦。”
　　打开隔离网的门后，不用张灵江催促，阿瑟立马贴着门钻了进去。
　　里面是美娟和小狮子们专属的活动场所，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它们的气味。
　　阿瑟刚冲进去，低头嗅闻几下，动作立刻慢了下来。
　　它的脚步开始变得有些迟疑。在它所熟悉的美娟的气味中，掺杂着许多它从未闻过的气息。
　　那些气味虽然是它今天第一次闻到，但却好像已经在生命的深处接触过了很多次。血脉中隐隐相连的东西，让它很快意识到了这些气味的来源。
　　——那是它和美娟的孩子。
　　是它在隔离网外，曾遥遥望见过的几个小肉团子。
　　阿瑟并不是第一次成为父亲，它不像很多毫无奶娃经验、甚至把自己的孩子误认为是外来入侵者的雄狮一样。它已经是第二次迎来属于自己的小生命了，它明白这些小家伙的意义。
　　阿瑟很快激动起来。
　　它体内好像突然多了释放不完的精力，开始绕着这片隔离区狂奔，不时仰头发出狮吼。
　　这是它少有的、不是用来威胁和恐吓敌人的吼叫，而是仅仅为了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和喜悦。
　　笼舍内，躺在地上的美娟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它的眼睛一亮，用爪子轻轻推开赖在自己身上玩耍的孩子，随即起身，转头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张灵江在外面给王煊发消息，通知他可以打开门了。收到信号后，王煊立刻拉动门阀，打开了笼舍通往外面的通道。
　　美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难得急切地带头钻了出去。紧接着，四个小家伙也忙跟着妈妈的脚步，蹦跶着向外面走去。
　　皎皎是第一个冲出去的，甚至跑到了美娟的前面。
　　它是四个小家伙中最喜欢在外面玩耍的。每次放风，它都会迫不及待地跑出去，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扑在地上可劲儿打滚撒欢。
　　但这次与往常不同，刚一冒头，它就发现了不对。
　　外面多了一头陌生的雄狮。
　　因为皎皎是从里面突然跳出来的，阿瑟守在通道前，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直接被惊得身子往后一缩。
　　皎皎虽然胆子大、自来熟，但也没有社牛到直接见到一头狮子就敢往身前凑的程度。
　　面对突如其来的陌生狮子，它迅速扭头钻回妈妈身下，躲在美娟的小腿后面，露出小半个脑袋偷看它。
　　美娟安慰地舔了舔皎皎的脑门，接着在阿瑟望眼欲穿的注视下，款款走到它身前。
　　小别胜新婚。自从年少在一起之后，它们还从没有经历过这么长时间的分别。
　　若不是能偶尔隔着铁网见到对方，阿瑟肯定早就疯了。
　　阿瑟激动得呼吸都开始急促，它现在只想紧紧贴着美娟，感受它身上久违的温热和柔软，再扑到它身上，将它浑身上下都用力舔一遍，最好浑身都染上自己的味道。
　　但它知道，自己这样做美娟肯定会不高兴，更况且还有孩子在一旁看着。
　　因此，它只在美娟朝自己走来时，情难自抑地向它靠近两步。
　　美娟停在阿瑟面前，讶异于它今日的沉稳和冷静。它用面颊和脖颈蹭着对方的肩胛和面部，似是轻吻，以此诉说自己的思念。
　　阿瑟也伸出猩红长舌，舔吻着美娟的侧颈和后背。
　　不同于它们久别重逢的喜悦，四只小家伙们四面懵逼地站在后面，像小鹌鹑似的缩成一团。
　　这狮子谁啊？为什么会在这里？妈妈为什么一见它就贴上去了？


第184章 皎皎，女中豪杰
　　夫妻俩腻腻歪歪地温存完后，美娟才终于想起孩子们的存在。
　　它把阿瑟带到孩子们的面前，向它们介绍，这就是它们的父亲。
　　小狮子们自出生起一直是由美娟照料，今天突然冒出来一个爹，自然一时无法接受。
　　几个小家伙，活泼点的站在前面，好奇地打量面前的雄狮；怕生的则躲在最后，连脑袋都埋在兄弟姐妹身体之间的缝隙中，若非屁股实在藏不住，恨不得直接当场消失。
　　阿瑟也是满脸无措和惊慌，面对四个毛茸茸的，个头还没自己脑袋大的小家伙，别说靠近了，连呼吸都怕把对方吹得翻一个滚。
　　能看得出来，认亲现场的父子双方都很紧张。
　　张灵江和尹瑜站在一旁，关于这次活动，他不打算多做干涉，这种事情还是按它们自己的节奏来最好。他跟阿瑟它们一家保持在一个合适的距离，确保那边万一出现什么意外，自己可以及时冲过去制止。
　　狮子界是存在杀婴行为的。
　　这种情况通常出现在狮群狮王交替时期。新上任的狮王为了巩固自己的的统治，会杀死前任狮王的孩子，以此消除对自己未来的隐患。
　　同时，杀死幼崽也是为了刺激雌狮发情。同一个狮群中，雌狮们的发情时段是一致的。这也就是说，只要狮群中还有任意一只幼崽存在，它们就不会进入发情期，拒绝来自新狮王的亲近，自然无法诞下属于新狮王的孩子，有碍于狮王发展自己的势力。
　　当然，在某些应激情况下，雄狮杀死自己亲生幼崽的案例也比比皆是。
　　虽然张灵江相信阿瑟会是一个好父亲，但为了杜绝这类惨案发生，多少还是得有点准备为妙。
　　但阿瑟的表现显然打消了张灵江的顾虑。
　　阿瑟看起来生怕惊动了小家伙们，它迟疑地抬起前爪，缓缓迈出走近它们的第一步。在靠近后，缓缓低下头，轻轻嗅着小狮子们身上的气味。
　　美娟站在一旁，目光温和又鼓励地看向它们的孩子。
　　作为老大，玛卡巴卡对这头陌生的雄狮充满了敌意。面对阿瑟的靠近，尽管自己年纪尚幼，但还是坚定地护在弟弟妹妹身前。
　　它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凶狠地露出自己还未长出几颗的牙齿，喉咙发出低沉的威胁“呜呜”声。
　　它试图凭自己吓退面前这头强壮的狮子。
　　但由于双方体型对比太过悬殊，玛卡巴卡的威胁非但没有起到任何的恐吓作用，反而让自己看起来有些愚蠢得可爱。
　　阿瑟在距离玛卡巴卡额头还要一拳远的位置停下。它好奇又喜爱地看着这个延续着自己血脉的儿子，圆脑袋、大脚爪，还有和它母亲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眉眼。
　　跟上一胎中，出生的三只小家伙的其中一只很像。
　　那三个孩子出生在了错误的时间，甚至没活到睁眼，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匆匆离去。如果它们能顺利长大，也应该会是这个样子吧？
　　戈林和小乐高都躲在大哥玛卡巴卡身后，瑟瑟发抖。唯独皎皎，它貌似从妈妈对这头雄狮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除了刚开始被吓了一跳后，就再没有害怕过对方。
　　在玛卡巴卡低吼着与阿瑟对峙的时候，皎皎直接匍匐着身子，偷偷溜到阿瑟的身后。
　　大雄狮的身体很大，屁股后面吊着好长好长的尾巴，尾巴尖上长着一撮黑毛，左右不停地来回扫荡。
　　尾巴根部长着两个毛茸茸的、圆圆鼓鼓的奇怪玩意，这种东西它从来没有在母亲身上见到过。
　　那是什么？
　　小皎皎越想越好奇。而小狮子探索世界的首选方式，往往是通过啃咬。
　　于是，它没有多想，后退两步，放低重心，紧接着一个猛扑，张嘴“嗷呜”一口。
　　下一秒，阿瑟的惨叫声传来。不止小狮子们被吓了一跳，这一嗓子把美娟也给吓坏了，它美目圆睁，震惊地望向阿瑟和皎皎的方向。
　　“我的天。”张灵江捂住眼睛，不忍再看。
　　皎皎，女中豪杰，第一天跟亲爹见面就把它的蛋给咬了。
　　阿瑟疼得往前一跳，吓得它身前的三只小狮子落荒而逃。
　　皎皎咬了一口，落回原地，歪头疑惑地看着疼得嗷嗷叫的大狮子。
　　怎么这么大反应，有那么疼吗？
　　答案是真的很疼。皎皎现在的牙齿虽然刚冒出小尖尖，但咬东西的力气却一点不比谁小。
　　阿瑟快疯了，它忍受着后面的剧痛，痛失表情管理，一张狮脸蜷缩成皱巴巴地一团，疼得差点没直接撞墙。
　　即使是之前和前狮王的生死决战，它也没有忍受过这样的痛苦。
　　这一招，真是太阴损了。
　　见阿瑟的神情实在太过痛苦，美娟担忧地上前关心。它舔了舔阿瑟的脸颊以示安慰，接着绕到阿瑟的身后，低头想看看它乒乓球的状况。
　　但是身为雄狮，怎么能容忍自己被自己的老婆关心那种地方？
　　事关雄狮的尊严，阿瑟不得不强压下痛苦，侧身躲开美娟的视线，摆出一副自己已经完全没事了的样子。
　　它强撑着脸上的表情，淡定地晃了晃尾巴，表示自己真的一切都好。
　　美娟半信半疑，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它。
　　不明所以的皎皎迈着小步子，又走到阿瑟身后。
　　它不知道自己小小的一口对阿瑟造成多大的心理和物理伤害，它只认为自己在和这头大狮子做寻常的扑咬游戏。
　　阿瑟这次早有防备，余光一扫到那个小白团子，立刻惊恐地跳着躲开。
　　下面的疼痛还没有缓解，它实在无法不戒备这个小家伙。
　　谁知道它的下一口会咬在哪里？
　　皎皎被阿瑟的动作吓了一跳，在往后退时不小心左脚绊右脚，失去平衡翻在地上，咕噜噜向后滚了一圈。
　　小皎皎转得头晕目眩，趴在地上晃晃脑袋，半晌没缓过劲儿。
　　虽然皎皎刚刚才咬了它一口，差点把它的半条命咬掉，但毕竟是自己的亲闺女。见它站不起身，阿瑟关心地靠近，用自己的鼻子把它从地上拱了起来。
　　皎皎晕乎乎地站起身，小脑袋靠在阿瑟的脸上。它眨巴眨巴眼睛，突然觉得自己脸上痒痒的。接着，它定睛一看，很快找到了除阿瑟屁股上的毛茸球球以外的新玩具——阿瑟浓密的围脖毛。
　　每头雄狮都以拥有毛发旺盛的黑鬃为荣。毛发越多、颜色越深，意味着雄狮越强壮，同时也越容易得到母狮的青睐。
　　鬃毛从头顶一直蔓延到肩颈，在胸前也形成了一大片深色毛发，看起来就像围了一条蓬松的长毛大围脖。
　　皎皎两眼放光，随即毫不客气地猛冲进阿瑟胸前的胸毛里。


第185章 小乐高的人类母亲
　　阿瑟胸前毛发的手感很好，又长又厚实。张灵江以前总喜欢把两只手伸进它鬃毛里rua，五指被松软毛发淹没的感觉相当美妙。要不是上面的口水味儿实在太重，他都想把脸埋进去蹭两圈。
　　皎皎的rua法就更绝妙了。它个头小小一只，往阿瑟胸口一钻，几乎能被它的胸毛完全盖住，那蓬松柔软的毛发，它在里面游泳也不成问题。
　　皎皎简直玩疯了，它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四只爪子勾着阿瑟的胸毛，就连嘴巴也不闲着，没轻没重地啃它的毛玩儿，没几下就咬下一嘴的毛。
　　阿瑟疼得呲牙，却又被它缠得没办法，只得趴下，无奈地闭上眼睛，任由它胡闹。
　　其余三只小狮子见阿瑟对它们没有威胁，总算稍微放松了一些。
　　玛卡巴卡在剩余的男孩子中胆子还算比较大，试探地走到阿瑟身后，低头咬了一口阿瑟的尾巴。
　　阿瑟察觉到疼痛，尾巴一甩，立刻挣脱了它的啃咬。阿瑟后爪一勾，把玛卡巴卡勾向自己，接着再用前爪把它扒拉到自己面前。
　　或许是受到了妹妹勇气的鼓舞，玛卡巴卡此刻没有像刚才那么紧张，但还是浑身僵硬，依旧执着地与阿瑟对视。
　　在大多数动物的肢体语言中，长时间的对视意味着挑衅。这种行为非常容易惹怒对方，从而引发打斗，动物们通常只有在打架时才会紧紧盯着对方的双眼。
　　但玛卡巴卡可能是年纪太小，没有成年狮来教它这个道理，加上自身太紧张，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狮王的权威不容侵犯，更何况这是一个正值壮年、战力充沛的狮王。
　　如果将玛卡巴卡换做狮群中任何一个年轻成员，今天这顿暴揍对方是肯定避免不了的。
　　但面对自己的血亲骨肉，尤其它还如此年幼，阿瑟很宽容地主动避开它的视线，然后摁下玛卡巴卡的脑袋，舔舐它后背上的毛。
　　其余的两只小家伙中，妈宝男戈林哭唧唧地跑回美娟的怀抱，躲在母亲的怀里寻求安慰，小乐高则好奇地加入了两个哥哥姐姐玩耍的阵营。
　　皎皎在那一大片毛绒绒海中玩得不亦乐乎，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女孩子的形象。
　　它啃了自己满嘴的毛，此时正偏过头，努力用舌头把嘴巴里的杂毛都吐出来。因为太过专心，一时没有留意到向自己跑来的小乐高。
　　刚把嘴里的毛吐干净，皎皎还没来得及翻身，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自己的脸就被不知名的家伙给压住了。
　　皎皎努力挣扎，不停用脚踹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坏家伙，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脑袋给拔出来。
　　“嗷！”看清罪魁祸首后，皎皎又凶又奶地喊了一嗓子，接着利用体重优势把小乐高压倒在地，趴在它身上，埋头咬它的耳朵。
　　小乐高在身下发出求饶的嗷呜声，扭着身子，试图从皎皎身下钻出来。
　　这动静听着吓人，但实际上皎皎只是在舔咬它的耳朵上的毛发，并不会疼。
　　狮子是群居动物，成员之间互相舔咬耳朵是正常的玩闹方式，同时也可以增进它们的感情。
　　四只小狮子也是如此，它们有事没事总喜欢叠在一起，互相啃着对方的耳朵，这使它们耳朵上的毛总是湿漉漉的，一撮一撮地打着绺儿。
　　口水在毛发上干掉以后是会变色的。但其他三小只因为耳朵上的毛是黑色的，所以看起来并不明显。
　　而皎皎不同，它是白色毛发，任何颜色的变化在它身上都格外明显。正因如此，它耳朵尖尖上的毛瞧着总是黄黄的，看起来有些不大干净。
　　皎皎对小乐高的反抗行为表示非常不爽，压着嗓子发出低声咆哮。
　　这还是头一次有两个小崽子在自己怀里打架，阿瑟无措地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远离战场。
　　与此同时，王煊也开着观光车，停到隔离网前。
　　他们不像张灵江和尹瑜一样，在美娟和阿瑟那儿有熟人卡。为了不打扰一家五口的团聚，他们只能坐在车里，隔着车窗和铁网看里面的场景。
　　段小雨和赵金宝两个小孩坐在后排，正紧紧趴在靠隔离网一侧的车窗前。
　　本来两个小孩子之间还有些彼此嫌弃和认生的，但此刻，他们谁也顾不上挤兑谁，两个脑袋紧紧凑在一起，一上一下，生怕自己看漏了什么。
　　“哎呀，咱们还是来迟了。”董钰珍看了看里面，见到有小狮子在阿瑟身上玩闹，笑道，“它们都在一起玩起来了。”
　　“其实……不用等我就能赶上了。”马倩坐在后面，双手交握放在腿间，有些不大好意思道。
　　“那怎么行？”董钰珍回头看她，“当初你把小乐高一手养大，现在它要迈出回归狮群的第一步，你肯定得来见证一下啊。要不是崔姐说她工作太忙来不及，我也想等上她一起来呢。”
　　崔姐是当初在保育室负责小乐高夜班的同事。
　　自从小乐高离开保育室后，马倩和崔姐照顾小狮子的工作就结束了，转而被安排去了其他的工作岗位。
　　张灵江他们在确认今天会让小狮子和阿瑟接触后，随即就通知了马倩和崔姐，询问她们是否愿意过来看。
　　两人虽然没有照顾小乐高很长时间，但当初它身体虚弱，需要24H不间断的监护，每日每夜的悉心照料，时时刻刻的关注爱护，很快就让小乐高这只小狮子深入了她们的内心。
　　毫不夸张的说，她们就是小乐高的人类母亲。
　　但是，在小乐高身体恢复到可以回到美娟身旁后，它就被送离了保育室，她们也再很少有机会能见到它了。
　　它是她们当初费劲心思才照顾好的小狮子，一朝别离，说心里不挂念肯定是假的。


第186章 现在的好兄弟都是这样的？？
　　张灵江见他们到了，于是朝他们打了声招呼。见到车里坐着的马倩后，又了然地笑笑。
　　如果是平常，他应该会邀请他们进来体验和狮子的近距离接触。但如今小狮子刚刚满月，美娟又一向护崽，贸然让他们靠近，恐怕会引来美娟的攻击。
　　玛卡巴卡终于从阿瑟手底下逃脱，然后又跃跃欲试地顺着它的腿，一路爬到它背上，像是在翻越一座山脉。
　　阿瑟这辈子从没被别的狮子踩在脚底下过，自然十分不习惯。它反抗地扭头朝玛卡巴卡呲牙，警告它赶紧下来，身子却不敢动，怕不小心把背上的小东西摔下去。
　　一听到咆哮，美娟就立马冲了过来，迎面给了阿瑟一个大逼斗。
　　阿瑟凶巴巴的表情还没收回去，脸上就遭受重击。
　　它瞬间一秒变脸，眼神变得清澈无比，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还顺势打了个哈欠。
　　玛卡巴卡趴在父亲的背上，不敢动了。爬上去时光想着好玩，没想到离地的高度却完全超出了它的预料。它害怕摔下去，一时趴在阿瑟的身上踌躇不前。
　　“好了，快下来吧。”张灵江上前把玛卡巴卡抱起，放在怀里揉了揉脑袋，“看看，你爹挨揍了。”
　　阿瑟委屈巴巴地看了满脸幸灾乐祸的张灵江一眼，接着继续低头接受媳妇“爱的教育”。
　　玛卡巴卡在张灵江怀里也不得安生，它先是扭动两下身子，接着拧着脖子就要去咬张灵江胸前的衣领。
　　这衣服是张灵江和尹瑜前两天在街上刚买的，还没穿两天呢。他吓得立马伸长双臂，把它和自己的衣服拉开安全距离。
　　“小坏蛋，怎么还想咬我呢？好歹我也是你干爹啊，要尊重长辈，懂不懂？”张灵江盯着玛卡巴卡的眼睛，认真教导道。
　　“嗷！”被托着腋下悬空的玛卡巴卡不舒服地叫了一声，并努力抬起后腿，试图用自己短短的后脚把张灵江的手蹬开——实际上只是在空中扑腾。
　　张灵江失笑，见它这样，也不忍心再欺负它：“行行行，放你下去还不行吗。”
　　四肢刚一着地，玛卡巴卡就向前快跑两步，然后扭头“哈”了张灵江一声。
　　小狮子们刚出生一个月，狮生的阅历还远远不够，不懂什么叫“人情世故”，完全处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阶段。谁也敢凶，谁也不放在眼里。
　　在它看来，张灵江只不过是个从小陪它玩耍，偶尔给它食物的大型猫猫罢了，只不过浑身没长毛而已。
　　“玛卡巴卡好凶哦，园长。”尹瑜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暗戳戳拱火道。
　　“哈哈哈哈！”张灵江坐在阿瑟身边，像整理靠枕一样摁了摁阿瑟毛乎乎的肩膀，然后舒舒服服地靠了上去。
　　他放松地侧转过头，朝尹瑜招招手，“你也过来坐嘛，素材拍差不多了吧？过来歇会儿，一直举着相机不累吗。”
　　见张灵江邀请，尹瑜有些心动。他虽然跟阿瑟还算熟悉，但也没哥俩好到能直接躺它身上，不知道枕在狮子身上会是什么感觉。
　　他刚想答应，抬眼就对上阿瑟投来的淡淡的目光。虽然它面无表情，但尹瑜在求生欲的驱使下隐隐读出几分危险的信息。
　　考虑到自己的生命安全，他果断拒绝了邀请，最后只在张灵江对面坐下，离阿瑟远远的。
　　下午的阳光明媚，照在人皮肤上热融融的。张灵江把脑袋的重量完全依靠在阿瑟身上，闭眼仰头，静静地呼吸外面清新微凉的空气。
　　阳光倾撒在他脸上，勾勒出清隽的光影，脸颊上细微的绒毛在光线的照射下，形成一层朦胧的光晕，看起来他整个人就像在发光一样。
　　皎皎顺着他的裤腿爬上膝头。它现在长大了，已经不是那个需要张灵江的帮助才能上去的小狮子了。张灵江察觉到它的动静，没有睁眼，而是直接抬手摸上它的脑袋。
　　身倚雄狮，怀抱幼兽，席地而坐，静浴阳光。
　　尹瑜放缓呼吸，忽然感觉自己捕捉到了一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似是禅意，又像是自然之意。
　　他悄悄举起相机，把眼前的一幕记录在相册中。他把动作放的很轻，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
　　可惜，这样悠闲的时光并没有享受太久，没一会儿，张灵江的手机就响了。
　　“喂，曹局长。”张灵江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坐起身，接通电话，“嗯，是我。”
　　“对，记得记得……好，我马上就到。”
　　尹瑜听不到电话里的内容，但这么多天猜也能猜到，多半又是喊张灵江去开会的。
　　果然，挂断电话后，张灵江向他投来一个无奈的眼神。“又要去开会了。”
　　“这次又是哪儿的会，园林局？还是林业局？”尹瑜问。
　　“园林局那边的。”张灵江拍拍阿瑟，又把怀里后面爬上来的几只小狮子抱到地上，“人家是监管这方面的嘛，咱们这也是本市唯一一个动物园，他们那边多把把关也正常。”
　　“现在就要走了？”尹瑜跟着他起身，“我送你，这次要开多长时间？”
　　“嗯，现在。”张灵江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多，“应该挺长的。那边附近没什么打发时间的地方，你别等我了。”
　　说完，他转头挨个跟狮子们道别。美娟上前不舍地贴着他的腰绕了两圈，阿瑟也舔了舔他的手掌。
　　几只小狮子倒是对离别没什么概念，还自顾自地在一旁打闹。
　　“我记得那边对面不是有个公园吗。那里环境挺好的，我坐在车里剪视频，等你开完会我们一起去吃火锅？”等他回过头，尹瑜提议道。
　　张灵江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确实不错，于是撞撞尹瑜的肩膀，笑道：“那就辛苦你了。”
　　“什么话？这是身为男朋友应该做的。”尹瑜顺势搂住他的肩膀。
　　走出隔离网，董钰珍敲敲车窗上的隔离窗，贴近窗户喊话问他们：“你们这就走啦？”
　　“嗯，开会！”尹瑜回她，指了指张灵江。
　　“真忙。”董钰珍吐了吐舌头。
　　“这边就交给你了。”张灵江对王煊道。后者点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小张叔叔、小尹哥哥再见。”赵金宝伸出自己的手臂，朝他们挥舞告别。
　　两人笑笑，也跟他挥手道“拜拜”。段小雨虽然没喊，但也探着脑袋一直看他们，直到两人驾驶的观光车消失在视野中才收回视线。
　　半晌，马倩眨眨眼。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才尹瑜是搂着园长出来的没错吧？这未免也有点太亲密了，但是大家怎么都是一幅见惯不怪的样子？
　　难道现在的好兄弟都是这样的？？


第187章 审美问题
　　张灵江和尹瑜离开后，王煊他们又在车里看了一会儿小狮子，然后也驱车离开了。
　　狮群不能一天没有狮王。在确保阿瑟认同了小狮子之后，临走前，王煊把隔离网的门打开了。这样做，保障了狮群在需要狮王时，阿瑟可以及时出去维持秩序。同时，限制的入口也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小狮子们的安全。
　　因为入口单一，所以狮子进出都必须得走那个通道。地形上易守难攻，可以有效防范心怀不轨的狮子靠近。
　　张灵江带着材料，匆匆到达园林局的会议室。
　　园林局的副局长是个姓曹的大叔，头发稀疏，戴着一个黑框细眼镜，挺着一个大大的啤酒肚，看着倒挺有文化人气质。刚才就是他给张灵江打的电话。
　　见张灵江推门进来，曹副局长随即从椅子上起身，与他握手，亲和地微笑道：“之前早听老王还有局里的小年轻们念叨你，人长得好看又有礼貌。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呢，年轻有为啊，张园长。”
　　张灵江低头笑笑，回道：“哪里，曹局长说笑了，您叫我小张就行。我年纪轻，没经验，能走到这一步全凭领导们的帮助和照顾。”
　　曹副局长话里的老王，就是之前宋鸣轩给他介绍的林业局局长，王华强。
　　之前在上报动物园立项申请的时候，他和这边有过一点接触，但并不多。这边的调研小组到他们动物园实地考察过几次，给过一些修改意见。
　　“哈哈，坐吧。”曹副局长示意他的位置在一个空着的座椅上，然后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拿起面前泡着浓茶的玻璃保温杯喝了一口。他动动嘴唇，把不小心喝进嘴里的茶叶又呸了回去。
　　这样的会议张灵江也开过不少次了，已经适应了会议的流程，不像头几次一样那么紧张，轮到自己发言的时候也能从容应对。
　　尹瑜那边，他正把车停在公园的停车场上，从包里掏出自己的电脑，把视频上传过去后就开始剪辑起来。
　　刚选完能用的素材，电脑上的微信就弹出一条消息提示。
　　尹瑜扫了一眼，发现是定制手表那边发来的消息，便立刻打开。
　　对方发来了一张照片，是表盘组合之前的样子，机芯和表壳整齐的并列放在操作台上，颜色和外形都与他之前设计的别无二致。
　　【这边进度就快完成了，跟您汇报一下，您看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吗？】
　　尹瑜回道：【挺好的，请问三月五日之前确定能到吗？】
　　【绝对没有问题，您是我们尊贵的客户，手表会由我们这边派专人送达，全国范围内两日抵达，您不用担心。】
　　【OK，辛苦】
　　简短的对话结束后，尹瑜看着屏幕上的半成品手表，心里又是期待又是紧张。
　　也不知道张灵江跟他的审美能不能凑到一块儿去。张灵江不仅对视频剪辑方面有自己独到的审美，对一些丑衣服有时候也情有独钟，从这两个方面来看，他俩审美一致的可能性的确很低。
　　手表的整体配色采用的是黛蓝和银白，拱形表盘经过黛蓝pvd处理，呈现出质感独特的磨砂光泽。
　　主时刻的刻度旁嵌了一小颗钻，增添亮点的同时，也不会起到喧宾夺主的反作用。选用透明蓝宝石玻璃作表镜和表底，在保证清晰度的同时，还提高了手表的硬度和耐磨性。
　　关于表带的选择，尹瑜在金属表带和皮纸表带中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敲定了与表盘同一颜色的真皮表带。虽然耐磨性差一些，但整体的舒适感和适配度要比金属表链好很多。
　　尹瑜还在表盘的水平线上刻了一句话，是法文的“你在我心中可爱得胜过盛夏”。
　　当初张灵江跟他说的时候，他一个字也没听懂，但记下了读音，后来回去经过搜索后才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但即使是明白了中文含义，当时他也不确定张灵江说这句话的具体意思是什么。
　　处在暗恋期，尤其是彼此之间有些暧昧意味的年轻人，聊天时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恨不得钻进去研究，仔细琢磨对方的意思，然后心里一个小天使一个小恶魔开始打架：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
　　搜索出来与这句话最为相似的是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十八首——《你在我心中可爱得胜过初夏》，但这首诗也只是被称为是“莎士比亚最美的十四行诗”，并非是完全意义上的情诗。
　　他当时想这个问题纠结了一晚上，死活睡不着。现在想来，张灵江当时估计是想逗逗他，其实也可以理解成一句变相的表白。
　　园林局这个会一直开到了晚上六点多，开到最后，张灵江屁股都坐的有些发麻了。结束的时候，曹副局长见现在正好是饭点，想留他和大家一起去外面吃顿饭。
　　张灵江面露难色，不好意思道：“曹局长，不是有意拂您的面子，但我朋友一直在下面等我。下次吧，下次我请您。”
　　曹副局长闻言，大手一挥，“嗐”了一声：“这算什么事儿，把你朋友也叫上来一起吃。咱们这算是朋友小聚，又不是正经酒局。”
　　话既如此，张灵江只得同意：“那我问问他吧。”
　　尹瑜坐在公园的石板凳上，看时间差不多，打算问问他那边结束了没有，结果刚掏出手机，张灵江的电话就打来了。
　　“喂，”尹瑜接通电话，嘴角难以遏制地扬起弧度，“你开完会啦？”
　　“嗯，”张灵江在会议室门外，一边讲电话一边转自己的鞋尖，“他们这边请我一起吃饭，你来吗？”
　　“请你吃饭？我？”尹瑜起身，“我去合适吗？”
　　“他说是朋友小聚，”张灵江笑笑，“人家都这么说了，那你也来吧。不然在底下白等一下午，还要一个人回去啊？那也太可怜了。”
　　尹瑜想想也是，那便也不客气了。


第188章 我记得你
　　晚上的聚餐点选定在了一家附近的老北京铜火锅，倒是和他们今晚的计划不谋而合。
　　曹副局长，全名曹堃，是个为人不错且时髦的小老头。他热衷于了解年轻人的思想，关于二次元甚至也有过一些涉猎。因此在私下里，他与单位的年轻员工之间的关系很好，交流方面很少出现代沟。
　　张灵江跟着曹堃他们出来的时候，尹瑜正站在门口等他。
　　“小张啊，外面的那位就是你朋友？”曹堃见外面站着一个人，扭头问道，“长得真俊啊这小伙子，哈哈。”
　　“对，”张灵江笑了笑，“等会儿我给您介绍。”
　　等走到门口，尹瑜见张灵江身前站着一个小老头，猜测他就是曹副局长，于是礼貌地朝他点头笑了笑。
　　“这位是我朋友，尹瑜。”张灵江对尹瑜笑道，“这是曹局长。”
　　“曹局长好。”尹瑜上前两步，微笑着与他握手。
　　“哎呀你好你好你好，”曹堃笑呵呵道，“小伙子多大啦？”
　　“二十一，”尹瑜答道，“还在上大二。”
　　“哦呦，还没毕业呢，这大高个。”曹堃拍拍尹瑜的胳膊，然后又随便聊了几句。
　　这顿饭除了曹堃本人外，会议室里的大部分人也全来了，大概有五六个。
　　尹瑜开了车，于是自告奋勇说自己车上可以帮忙带几个人。
　　等到了火锅店，几人选了一个大包间。入座后，包厢内除了尹瑜和张灵江两人比较拘谨外，其他人看着都很放松，彼此间有说有笑，看来这种部门聚餐应该不是头一次了。
　　尹瑜脸上带着笑，大脑却已经开始放空了。
　　点菜时，菜单在每个人手里都转了一圈。等递到张灵江手里的时候，他低头看了两眼，都已经选的差不多了，于是偏头低声问尹瑜：“你想吃什么？”
　　“嗯？”尹瑜回神，忙低头仔细扫了两眼，“加份茼蒿？”
　　“好。”张灵江用笔在后面勾选。
　　“你们随便点，啊。”曹堃哈哈笑道，“年轻人就得多吃，别不好意思，今天我请。”
　　其他人笑着起哄：“老曹终于舍得大出血咯——”
　　“刮得什么风啊，竟然舍得请客了。”
　　曹堃嘿嘿一笑，接着手机铃声响起，是他的电话。
　　“喂，到了？”他接起，“嗯，对对，二楼五号厅，你来就行。”
　　“……在呢在呢，不骗你，真的。”曹堃无奈笑道。
　　还有人要来？
　　张灵江看了一眼门口。
　　“还有谁要来啊？”有人替他问了。
　　曹堃摸摸鼻子：“我孙女儿。”他看向张灵江，笑道，“她今年刚上大一，玩那个——哔站，是你的粉丝。一听你在，就喊着也要过来。”
　　尹瑜一听，乐了，偷偷在桌子底下碰张灵江的膝盖。
　　“张园长是up主？叫什么呀，我现在就关注你！”在场的几个年轻人掏出手机，都兴致勃勃地要加张灵江的账号。
　　张灵江突然有种想钻到桌子底下的冲动。这种感觉就像没穿裤子在大街上裸奔，街上的行人还拉住你，问你的内裤是什么牌子的。
　　他强装从容镇定，告诉了大家他的哔站账户。
　　张灵江还不忘介绍尹瑜：“这位是我的摄影兼剪辑老师，我这个账号全靠他来运营。”
　　“哇——”众人捧场，目光的焦点瞬间转移到尹瑜身上，“好厉害。”
　　“！！”
　　尹瑜瞳孔地震，脚趾瞬间抠地，面上还得跟大家点头微笑。
　　笑完一圈后，他扭头跟张灵江对视：这种事就不要提我了吧？！我社恐啊喂！
　　张灵江微笑：大家有难一起扛。
　　“咚咚。”门口传来敲门声。
　　包厢的门没关，一个女孩站门口。她看起来像是跑上来的，脸微微涨红，努力控制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丫丫，”曹堃招呼道，“快，过来坐。”
　　女孩看看自己的爷爷，又看看坐在一旁的张灵江和尹瑜。
　　张灵江此刻也正好在看她，两人视线接触，女孩瞬间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嘴里念念有词似的，缓缓走到曹堃身旁空着的座位。
　　她的四肢像是刚安装上，彼此都不太熟悉，险些就同手同脚了。
　　“这就是我家孙女。”曹堃笑呵呵地拍拍女孩的胳膊，“丫丫，做个自我介绍？”
　　“我不……”女孩坐到座位上，头快埋到地上了。
　　尹瑜看着这个女孩，莫名觉得有点眼熟，好像自己曾经在哪里见到过一样。
　　“现在害羞了？刚才跟我发消息的时候还嗷嗷喊呢。”曹堃笑道，“现在人家就在那儿坐着呢，不去打个招呼？”
　　女孩猛摇头，低声道：“我看看就行了，不要随便打扰人家。”说完，又短暂看了两人一眼，低下头开始傻乐。
　　“？”张灵江不解。
　　这姑娘怎么突然笑起来了？
　　曹堃闻言也不再勉强，对他们笑道：“我孙女叫曹敏灵，比较害羞。她特别喜欢你们的视频，刚高考完还去过你们动物园一次呢。”
　　张灵江笑道：“是吗？谢谢喜欢。动物园很快试营业，到时候邀请你们过来玩啊。”
　　刚高考完？听了曹堃说的话，尹瑜挑眉，那就是在动物园装修之前了。
　　他想起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曹敏灵了。
　　应该是是之前暑假，那个跟他合照过的女孩。当时自己还开车，带着他们和马路牙子一起去看过狮子。
　　果然是女大十八变，曹敏灵现在画了个淡妆，整个人看起来青春可爱，与刚高考完青涩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也难怪他没认出来，光是觉得眼熟。
　　“是去年暑假，跟同学一起来的吗？”尹瑜道，“我记得你。”
　　张灵江意外地看了尹瑜一眼。
　　他那段时间正在外面出差，并不知道这码事。
　　曹敏灵眼睛一亮，抬头道：“对对对！还记得我啊？！”
　　可能是太激动，声音有些过于粗狂激动，与她刚才进门时的羞涩模样反差太大。她反应过来后，立刻清清嗓子，低头恢复自己的害羞人设：“那个……不是，我是说，你记性真好。”


第189章 我能走直线
　　“哈哈，你们认识啊？”曹堃笑道，“那太好了，年轻人有共同话题，多聊聊。小尹也说自己还在上大学吧，一看你学习就好，要是有什么学习经验，多跟丫丫分享分享。那丫头啊，脑子好，就是不学。”
　　“爷爷！”曹敏灵撇嘴，控诉道，“饭桌上不要说学习。说好了高考完就不管我了的，你又骗人。”
　　“好好好，”曹堃立马认输，“不说了。”
　　菜很快上齐了，可能是包厢人太多的缘故，曹敏灵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吃饭，甚至一顿饭都没有和他们太多的眼神接触。
　　开始吃饭后，大伙就没有过多的目光放在别人身上了。
　　“你们什么时候见过啊？”张灵江低声问尹瑜，“我怎么不知道？”
　　“你还没回来呢。就你把马路牙子捡回来让我照顾，然后出差那会儿。”尹瑜捞了个肉片回来，放进张灵江碟子里，“他们当时人还挺多，四五个吧好像有。当时看他们刚高考完，就多聊了几句，。”
　　“唔。”张灵江点点头，把肉片吃了。
　　在场的大多数人回家都是要开车的，所以饭局上几乎没怎么喝酒。张灵江因为场合原因，主动敬了曹堃几杯。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喝酒了，酒量下降不少。光是这两三杯下来，头就开始发晕。虽然看着还算清醒，但整个人精神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
　　张灵江把两个胳膊肘放在桌子上，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了一圈在场的众人，最后落在尹瑜脸上。
　　他嘴角微微上扬，表情很像一位收藏家，正在欣赏自己收藏的绝版精美藏品。
　　尹瑜正在低头吃饭，察觉到这让人无法忽视的炽热目光，往嘴里送菜的筷子一顿，合上嘴，扭头看向盯了自己已经有一会儿的张灵江。
　　“我脸上有东西吗？”他问道。
　　怎么一直盯着他看，是他脸上沾芝麻酱了？
　　话音落地一两秒后，张灵江才作出反应，如梦初醒地“啊”了一声：“没有啊。”
　　尹瑜看他这样，担忧道：“你没事吧？”
　　“我？”张灵江点点自己，“没事啊，怎么了？”
　　“我怕你喝多……”尹瑜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示意张灵江他已经上脸了。
　　张灵江下意识地摸了摸，有些烫。
　　但这只是小问题，他摆摆手，道：“区区几杯，连二两都没有。小case。”
　　尹瑜看他这样，又想起来前几次，笑着逗他道：“那你等会儿给我表演个走直线？”
　　“……”张灵江知道他在挤兑自己，瘪了瘪嘴，然后偷偷在桌子底下用膝盖撞他。
　　两人的动静很小，自以为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没想到却被曹敏灵夹菜时不小心尽收眼底。
　　啧啧啧。
　　曹敏灵低头吃菜。
　　——小情侣没跑了，她心想。
　　她果真具有一双慧眼。当初第一次去动物园，她和同伴在继续逛时碰巧见到了打电话离开的尹瑜。他当时正和小江园长走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不知道为什么，她从那时起就觉得他们之间的感觉不对劲，加上尹瑜打电话的那副神情，很难不让人产生遐想。
　　如今一见，当时自己果然没有判断错。
　　曹敏灵强压下自己满脸的姨母笑，紧接着叹了口气。
　　要是她对数学的敏感度也像她对磕cp这件事一样就好了。
　　他们这顿饭没有吃很久，跟曹堃之前说好的一样，席间没有谈论许多与工作有关的事，大多是朋友间的闲聊。
　　结束的时候大概是晚上八点，先前搭他们车上来的两个年轻人回程没有继续做坐他们的车。他们说自己的车还停在单位院子里，这里离单位也不远，打算步行回去，顺带消消食。
　　张灵江为了展示自己这次真的没喝多，硬是拉着尹瑜，要让他看自己沿着马路牙子走直线。
　　尹瑜哭笑不得，只得依着他。
　　“走了，下次再聚啊。”饭店门口，曹堃冲他们道。
　　“好！曹局长再见啊，小曹妹妹也再见。”尹瑜一边拉住往路边冲的张灵江，一边回头对曹堃道。
　　张灵江听了，也立马回头挥手，复读机似的：“曹局长再见！小曹妹妹再见！”
　　“哈哈哈哈哈！”曹堃大笑起来，对尹瑜道，“小张酒量不行啊。路上你护着他一点，当心伤着。”
　　“嗯。”尹瑜点头。
　　曹敏灵站在曹堃身后，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跟曹堃爷孙俩告完别后，张灵江继续扭头冲向路边的马路牙子，一个跨步站了上去，伸直双臂，慢悠悠开始往前走。
　　尹瑜拦不住他，只得一步一步紧紧跟着，生怕他下一秒没站稳摔倒。
　　曹堃的车停在一旁，司机在车里坐着。
　　“走吗？”曹堃看出孙女的犹豫，“还是你过去再跟你的小偶像们聊两句？”
　　“爷爷，这不算偶像……”曹敏灵纠正道，“这种应该叫，喜欢的博主。”
　　曹堃一脸“学到了”的表情，点点头道：“那跟你喜欢的博主再聊两句？”
　　“……”曹敏灵的手摸上车把手，看着他们的背影想了想，最后道，“算了。”
　　她拉开车门，“还是不要随便打扰别人生活比较好，能当面认证我的cp很甜就很够本了。”后面半句话是自言自语，声音很低，老爷子多半没听见。
　　不过就算听见了也没关系，她不认为自己爷爷这个时髦的老头会时髦到连“cp”是什么意思都知道。
　　张灵江这次还真没说大话，自己一个人在马路牙子上走的还挺溜。
　　现在离众人的距离也挺远了，身边路上也没什么行人。尹瑜拉住张灵江的手，道：“大哥，你下来吧。这儿挺危险的，你隔这儿摔一下要破相的。”
　　“我不。”张灵江拒绝，倔强道，“我摔不了，我能走直线，你看。”
　　尹瑜哭笑不得：“我错了，我不该在这种时候cue直线的，你别和它杠了。”
　　张灵江不听他的，依然执着于自己的直线：“你看，我走的可直了。”
　　“我看到了，张哥真厉害。”尹瑜跟着他，哄道，“快下来吧，宝宝，你不想回家吗？我们要开车回家了。”


第190章 你特么纯纯恋爱脑
　　张灵江好像突然酒醒了一点，扭头看他：“你刚才叫我什么？”
　　尹瑜被他突然这么一句话问懵了：“张哥？”
　　“不是，不是，”张灵江道，“是下一句。”
　　尹瑜眨眨眼，可算悟过来了：“你是说，宝宝？”
　　听到这个称呼，张灵江夸张地抖了三抖，然后又哈哈道：“这是解锁新爱称吗？”
　　“新爱称？也可以这么说，”尹瑜也笑了，抓住他的手把他拉下来，“那我不是在哄你吗，某位三岁半的小宝宝。大晚上赖在外面不回家的小朋友会被妖怪抓走吃掉哦。”
　　“咦——”张灵江被他搂着肩膀，皱脸道，“那你岂不是更加危险？ ”
　　尹瑜挑眉：“何以见得？”
　　“因为你小啊！”张灵江不假思索道。
　　天地良心，他的本意是指尹瑜年龄比他小，没有任何要调侃他的意思。
　　尹瑜显然自己主动想歪了，他先是一愣，然后低头，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恶魔低语道：“咱俩谁大谁小，就不用再比了吧？”
　　张灵江脸“腾”的一烧，关于某晚让人脸红心跳的回忆不合时宜地涌上心头。
　　“啊——”他臊得发出毫无意义的喊叫，捂着耳朵从尹瑜身边跑开，“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不要聊这个话题啊！”
　　“什么话题，你在说什么啊，弟弟？”没想到尹瑜倒打一耙，两眼无辜地看向他，“我在说我们的年纪，你说的是什么啊？”
　　“……”张灵江抽抽嘴角，咬牙道，“我也在说……年纪。”
　　“哈哈哈哈哈，”目的达成，尹瑜见好就收，上前挽住他，“好了好了，不闹了，回家。”
　　张灵江记仇似的戳他的腰，然后被对方的挠痒痒警告控制住了。
　　夜晚的风很凉爽，风一吹，酒就醒了大半。
　　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正好是十六，理应是赏月的最佳时节。但两人仰头看了半天，四周的摩天大厦遮挡了视线，等好不容易在高楼的缝隙中找到了月亮，虽然又大又圆，但却在周围灯光的映衬下显得不是那么明亮了。
　　张灵江喝了酒，没法开车，所以司机只能由尹瑜来充当了。
　　路上的车很少，一直等进了主干道，车辆才逐渐多起来。
　　开了一下午的会，中午也没顾上休息，加上酒精勾起了体内的疲劳，张灵江上车后，没一会儿就呼吸平稳的睡着了。
　　注意到他睡着后，尹瑜开车的动作慢了很多。
　　趁等红灯的空档，尹瑜转过头，静静看了看他的脸。
　　从前都是张灵江开车，他只有在一旁看着的空。现在自己也终于变得可靠，能让他在劳累时在车上安稳睡去了。
　　张灵江这一觉倒是睡得踏实，直到尹瑜尝试把他从车里抱出来时才睁开眼睛。
　　“到了？”他还不怎么清醒，说话声闷闷的。
　　“嗯，到了。”尹瑜见他脸上压出来的红印，没忍住伸手捏了捏，“看睡的，脸上都压印子了。”
　　张灵江揉揉脸，又揉揉眼睛，让自己打起些精神。
　　“对了，有件事一直没顾上跟你说。”他下车道，“林志强下午给我回消息了，他现在正筹备回国，预计下周四来动物园看阿刀。”
　　下周四？尹瑜想了想，那就是四天之后，三月四号。
　　他算了算日子，四号林志强来动物园，手表预计五号之前到，张灵江的生日在六号，而他七号就要开学。
　　真是越忙越往一起赶。
　　尹瑜叹了口气，开始担心张灵江今年的生日能不能好好过。
　　看样子，过生日霸占一整天的时间是没可能了。
　　“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张灵江拉起他的手。
　　“算我马上就要开学了，”尹瑜顺势把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里，“愁啊，不想开学，又要和你分开了。真想马上毕业。”
　　张灵江听了笑道：“现在已经很好啦，知足吧小朋友。你想想，你大四肯定要考研吧？要是考去别的地方，我没法儿跟你一起过去，见面的时间就更少了。万一你要再读个博士，那更完蛋。”
　　尹瑜哀叹一声：“那我岂不是还要最少再等五年……好久啊。”
　　张灵江微微一怔。刚才他光是那么说，却没有形成具体的时间概念。他现在这才意识到，要等尹瑜从学校毕业，起码还需要五年的时间。
　　五年，按在人生中的占比而言，确实不算短了。那时候尹瑜二十六，而他已经过三十了。
　　未来的一切都是未知，没有什么是永恒不会改变的。
　　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熬过这个五年。
　　可能是心里的忧思体现在脸上太多，尹瑜看出他表情的异样，紧了紧他的五指，道：“你在担心吗？”
　　“嗯？”张灵江没反应过来。
　　“你在担心以后的事情吗？”尹瑜看着他，重复道。
　　“啊……”张灵江张张嘴，不置可否，“有一点吧。”
　　他扬起眉，让自己的表情和语气尽量轻松一些。“毕竟以后的事情嘛，谁能说得准呢。万一咱俩在一起时间久了，发现彼此不合适——”
　　察觉到自己这话说的不大合适，张灵江立刻止住话头。
　　两人沉默地走进楼门，尹瑜牵他的手牵得很紧，但却不至于把他弄疼。
　　就在张灵江绞尽脑汁想该怎么补救的时候，尹瑜开口了。
　　“我刚才想了想，光是说喜欢，说爱情，好像太空洞了。这些只是一时的承诺，只会讨得一时安心，对未来也没有任何保障。”尹瑜看他，认真道。“要不我们去做个财产协议吧。”
　　“……”张灵江傻眼了，“啊？”
　　“我说真的，”尹瑜道，“就在上面写好，要是以后我因为任何理由不和你在一起，我的房子、车子，所有的一切都归你，我净身出户。”
　　张灵江震惊得没说出话来，好半晌才道：“……这么狠啊。”
　　“要搞就要搞把大的。”尹瑜笑了笑，“怎么样，把我的生杀大权掌握在手里，这下心里是不是就安稳多了？”
　　“你……你，”张灵江缓了缓，然后一指头戳在尹瑜脑门上，“你就一纯纯恋爱脑，这种东西都敢随便做？”
　　“哪里随便了？我深思熟虑了一路呢。”尹瑜握住他的手指，随后狡黠地笑笑，“再说，大不了真没钱了我滚回去啃老，倒也饿不死。”
　　“好啊你！”张灵江佯怒，握拳欲捶他，“在这儿等着我呢。”
　　“哈哈哈哈哈！”尹瑜转身就往楼道里跑，扭头挑衅道，“略略略，打不着。”


第191章 祖传战袍限时返场
　　林志强预算时间算的很准，不多不少，刚好是三月四日当天。
　　按照提前约定好的计划，两人从高铁站接上林志强，然后直接去动物园。
　　与林志强同行的还有他的团队，他们先负责安顿好住处，以及安排一些必要的后勤事务。
　　林志强本人和网上的照片长得不大一样。照片似乎是很多年前拍的，那时候他还是个带着无框眼镜，充满书卷气的青年，而现在已经成了一个皮肤黝黑、浑身干瘦的中老年男性了。
　　岁月是把杀猪刀啊。
　　“你就是张园长吧？你好。”林志强走到张灵江面前，两人简单握手。
　　“您好您好，我们早就盼着等老师来了。”张灵江笑道，“真是特别感谢您大老远特意跑来一趟，真是辛苦。”
　　“欸，没事。”林志强摆摆手，把身上背着的包递给一旁的男人，然后对张灵江道，“走吧，我也好奇那头叫阿刀的狮子很久了，最近才终于抽开身。”
　　在车上闲聊的过程中，他们了解到，林志强致力于动物野化已有十余年，有过很多野化成功的案例。现在他正在非洲当地的保护区进行狮子的野化试验，现在基地里有一只曾被圈养的三岁亚成年雄狮，名叫塔亚。
　　说实话，林志强虽然人来了，但实际上并没有对这件事抱有太大希望。尤其是看到那个之前在网上和他聊的张园长，看着白白净净的，不像是个会干活的样子。
　　但当他在车上询问阿刀的具体情况的时候，对方又能事无巨细的罗列出来，这又让林志强对自己的以貌取人有了一些怀疑。
　　这个怀疑一直停留在他进狮园之前。
　　林志强看着张园长递给他的一件，看起来要包了浆的橡胶围裙，迟疑地接过手：“这是……？”
　　“我以前常穿的围裙，上面有我的味道，保证狮子闻到不会攻击。”张灵江解释道。他本来想说“祖传战袍”来着，但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您可以接受坐无围栏的车进去吗？”张灵江问他，然后指了指王煊停在一旁的围栏观光车，“或者我开这种进去。只是无围栏的视野会好一点。”
　　无围栏？
　　林志强看了看车玻璃外面的一层铁网，是指这个吗？那确实没什么必要。
　　于是他道：“无围栏的吧。”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坐在车上还要穿围裙，但毕竟是在人家的动物园，林志强还是乖乖套上了。
　　等尹瑜把无围栏的车开过来的时候，林志强眼睛都睁大了。
　　——你管这叫无围栏？！这不直接连车门都没了吗？
　　这狮子爬上爬下岂不很方便，他们是直接用自己去喂自助餐吗？
　　但事已至此，林志强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临时反悔，只能祈祷张园长心里有数。
　　进入散养区后，张灵江没急着直接跑去找阿刀，而是先去找了阿瑟。
　　毕竟他有时候拿不准阿刀的脾气，要是没个狮王镇场，他真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被阿刀给刀了。最好再叫上嘟嘟，上阵兄弟兵，两头大狮子站在一旁看着也有气势。
　　张灵江开着车，往隔离网那边的方向前去。自从几天前他们把隔离网的门打开以后，阿瑟只要没什么事儿一般都呆在里面，在附近找到它的概率更大一些。
　　林志强坐在副驾驶，看着车旁几乎伸手就能碰到的狮子，不自觉身子向张灵江那边倾斜，不免感到心惊肉跳。
　　他不是没有见过狮子。但无论是野外的狮子，还是他们基地里训练的塔亚，他都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无障碍接触过。
　　他曾经有过一段在草原被狮群追逐的经历。当时他和他的团队开着大型越野车，正在照常对草原上新出现的狮群进行跟踪了解。
　　他们追踪着狮群几天前的痕迹，本以为与它们相隔着较远的距离，没想到却反而被狮群绕到了车队后面。
　　路遇野生的狮群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狮子是群居动物，以一个狮群为单位，起码由一到两只雄狮和五只左右的雌狮组成。雌狮们作为狮群的主要战力，结合在一起的战斗力十分惊人。
　　虽然在草原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或者说惯例，大型猛兽一般是不会主动攻击越野车的。这大铁块防御值高，耐力和速度都比狮子强，正常情况下狮子根本无法对它造成什么大的伤害。
　　尽管知道不可能有生命危险，但当自己隔着车窗，亲眼看见七八只狮子围在车旁，追着车不断咆哮啃咬的时候，人还是会下意识感到恐惧。
　　张灵江注意到林志强紧绷的表情，询问道：“林老师，您还好吧？”
　　“还好、还好。”林志强深吸两口气，强撑道。
　　“别担心，它们都很听话的。”张灵江安慰道。
　　林志强点头，寻找心里安慰似的看了看坐在后座的另一个年轻人。他貌似是张园长的助理，路上话不怎么多，此时看起来也是一脸气定神闲，甚至悠闲地伸手摸路过的狮子。
　　林志强：“……”
　　合着全车就他一个害怕的吗？
　　“我们现在是……在找阿刀吗？”为了转移注意力，林志强主动搭话道。
　　“啊，不是。我们先去找阿瑟——这个狮群的狮王。”张灵江解释道，“阿刀的性格我也跟您聊过，如果我们直接去的话，恐怕会有一定的安全隐患。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带着阿瑟去比较好。”
　　“狮王？叫阿瑟？”林志强乐了两声，然后好奇道，“狮子们都会听你的话吗？”
　　“一般情况？”张灵江挑了挑眉，笑道，“其实主要也看它们的心情和具体是什么事。我个人觉得我们的关系更像朋友——与自然平等相处，这是我希望自己能做到的。”
　　林志强点点头，心里对这个张园长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嘴上会说漂亮话和身体力行是两码事。很多人都只停留在了第一个阶段，实际上自己所做的和口中奉行的压根不是一回事。但从散养区里的狮子对张灵江的态度看来，他所说的这句话应该不是一句空话。
　　动物们的表现是不会骗人的。
　　观光车一路开到隔离区，往里一看，阿瑟果然和它媳妇孩子待在里面。


第192章 张园长还是魔法师？
　　林志强远远看到这一片被割裂出来的区域，询问道：“这是——？”
　　“这是我们给母狮和出生不久的小狮子单独划分的活动场所，为了避免其他狮子过来打扰，就立了这些铁网。”张灵江顿了顿话头，刚准备下车开门，却被尹瑜抢了先。
　　“我来吧。”尹瑜说着，上前把那扇闭合的铁网门打开了。
　　门是阿瑟关的，铁网门现在并不上锁，以一头狮子的力量可以很轻松将它顶开。阿瑟很聪明，很快就学会了关门，利用曾经拦住它的东西，反过来帮它挡住那些不速之客。
　　阿瑟躺在小狮子堆里，趴在地上任由它们在自己身上闹。
　　皎皎站在阿瑟的大脑袋上，奋力地用自己没几颗的小牙齿咬着自家老爹的耳朵和鬃毛，玛卡巴卡专注地和尾巴对战，小乐高则趴在它的背上睡觉——只有戈林，万年不变的妈宝狮，专心待在母亲身旁，仰着身子接受来自美娟独一份的舔毛。
　　听到门口的动静，阿瑟甩了甩耳朵，懒懒抬眼看去。
　　它并没有太过警惕，因为光闻味道，它就知道来者是张灵江。
　　“这头雌狮是美娟，阿瑟的老婆，这几只小狮子就是它们的孩子。”张灵江对林志强介绍道，“您要不就停在这里吧，离小狮子太近的话，阿瑟和美娟会感到不安。”
　　林志强自然懂这个道理，理解地点点头。
　　尹瑜回到车上，张灵江下车去找阿瑟“交涉”。
　　他一点没有身为不速之客的自觉，反而走过去直接把趴在阿瑟头顶的皎皎给抱了下来。
　　“我找你爸有点事儿，”张灵江捏了捏皎皎粉红色的柔软爪垫，觉得不过瘾，又低头亲了一口，是香香臭臭的小狮子味儿，“先自己去玩儿吧。”
　　接着，他又如炮制法地把小乐高也抱了下去。
　　美娟走过去，贴着张灵江蹭了蹭他，又仰着头停在他面前，矜持地等待摸摸。
　　张灵江笑了笑，俯下身，两只手从它的脖子开始，一路揉摸到耳后，然后在它的脸上猛亲几口。
　　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直接把在后面的林志强看傻了。
　　这是狮子？真不是大猫咪吗？！
　　张灵江又揉了揉美娟的脑袋，它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好了，今天找你有点正事儿。”张灵江蹲在阿瑟面前，拍拍它的爪子，“待会儿我们要去找阿刀，你明白吗？我有点怵它，你完了就跟在我们后面就行，不用动手，只是起一个威慑作用。OK不？”
　　阿瑟眨眨眼，低头舔了舔毛，然后伸出猩红长舌打了个哈欠，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位狮王同志，麻烦请你的态度端正一点。”张灵江正色道，“这次要是弄好了，阿刀就不在狮群里呆着了。你不是和它最和不来吗？这件事成，你就再也不用看见它了。”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阿瑟的神经，话音刚落，它立刻精神抖擞地起身，率先往前跑了两步，背影竟然有几分雀跃的错觉。
　　见张灵江没跟上，它还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利索地一甩头，示意他：愣着干啥？跟上。
　　“最好再把你弟喊上啊！”见事情商量成，张灵江喊道。
　　阿瑟像是根本等不及等张灵江一起出来，自顾自地往外跑。等路过观光车的时候，它慢下了步子，深深看了一眼车上的陌生人类。
　　因为车就停在门口，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一米。
　　如此近距离的与狮王目光对视，压迫感强得令林志强下意识屏住呼吸。他几乎能闻到来自狮王身上猎食者的腥臭味。
　　此刻，他立刻收回了自己刚才对于“这里的狮子是大猫咪”的这个评价。
　　它们不是那种被圈养驯化到完全丧失野性的狮子。它玻璃珠似的眼睛里，盛放着属于生命的重量。这目光中有敌意、有审视，但林志强看到更多的是自信与从容。
　　好像它生来就是统治者一般。
　　阿瑟明白，那个陌生人类不是敌人。他是张灵江带进来的，现在还有尹瑜坐在身边，不是它可以攻击的对象。但因为门内是它的妻子和孩子，它还是无法彻底放心。
　　“阿瑟。”它停留的时间有些长了，尹瑜提醒似的叫了它一声。
　　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阿瑟难得给面子地甩了甩尾巴，接着终于移开视线，往前继续走去了。
　　直到阿瑟彻底走开，林志强才松了口气，一摸自己的手和额头，全是冷汗。
　　张灵江随即也走了出来，他把铁门带上，然后驱车缓缓跟在阿瑟身后。
　　见林志强脸色不太对，他关心道：“林老师，你不舒服吗？”
　　“没有。”林志强不想在年轻人面前丢面子，摆摆手，转移话题道，“我们现在跟着它，它会带我们去找阿刀？”
　　“嗯，”张灵江点头，“它应该先去找它弟弟，然后它们两个再跟我们一起去找阿刀。”
　　“？”得到如此具体的答案，林志强诧异地看了张灵江一眼。
　　他怎么知道这么清楚，难道是刚才那头狮子告诉他的？
　　还是张园长深藏不露，实际上是个能和动物对话的魔法师？？
　　越想越离谱，林志强连忙收回思路。
　　阿瑟颠颠地走在前面，步子里都透着欢快，就连林志强也注意到了。
　　“它现在，心情很好？”他询问道。
　　张灵江笑道：“哈哈，对啊。阿瑟跟阿刀的关系不好，我刚才跟它说，只要今天我交给它的事情办成了，它就不用再见到阿刀了，所以现在心情应该挺不错的。”
　　尹瑜听完，也在后面笑了两声。
　　林志强麻木地点点头。
　　天哪，要不是他提前知道阿瑟是头狮子，这样的对话，这样的口吻，恐怕他会真的以为阿瑟是个健全的人呢。
　　跟狮子对话？
　　林志强想了想自己基地里只要一靠近就呲牙打哈的塔亚，再对比张灵江搂着狮子跟它打商量的场景，只觉得这个世界真魔幻。
　　之后果然如张灵江所说，阿瑟先是去找了嘟嘟。这头初尝恋爱滋味的狮子一坠入爱河就彻底丧失了自我，整天跟在白雪身后，白雪长、白雪短，简直成了它的移动挂件。


第193章 不可以打架
　　就比如现在，白雪正坐在地上舔毛，嘟嘟也非得凑过去。白雪低头舔爪子，它就舔白雪的脸，然后喜得一巴掌。
　　阿瑟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像是十分看不惯嘟嘟的舔狗行为。
　　嘟嘟挨了打，自己却一点都不在意，转而扭头询问阿瑟的来意。
　　两头雄狮肩并肩，脑袋碰在一起加密通话了一会儿，很快，嘟嘟也转头斗志昂扬地加入了他们的阵营。
　　两头狮子，一辆观光车，在草原上到处游走，看起来惹眼的很。
　　等众人找到阿刀的时候，它卧在一处枯草里，啃着不知道从哪搞来的鸟骨头——它时常给自己抓些小东西打牙祭。
　　张灵江在距离阿刀还有十多米远的地方叫住阿瑟和嘟嘟，一行人停在原地。
　　这个距离，可以确保他们看清楚阿刀的动作，但不至于近到让阿刀感受到威胁。
　　阿刀抬眸看了他们一眼，想不明白他们搞这么大阵仗是要做什么，于是干脆低下头，继续啃自己摁在爪子底下的鸟翅膀。那是它今天早上刚抓的，一只倒霉木鸽。
　　“那是它自己抓的？”林志强问道。
　　“嗯。”张灵江点头。
　　他们这里不会投喂这种食物，除了这只鸟直接飞进阿刀嘴里外，也只有它自己抓的这个选项了。
　　得到肯定答案后，林志强认可地点点头。
　　野化不同于放生，后者只需要把动物直接投放在某个特定地点，而野化则是要把人工圈养的动物放归到野外，需要考虑内外多重因素，动物是否可以在野外成功生存，以及放归后对当地生态系统的影响等等。
　　圈养动物想要进行野化，除身体条件以外，还需满足另外两个条件：第一是野外觅食能力，第二是野外运动能力。
　　前者是圈养动物最容易丧失的。因为长期的人工投喂，动物们无需自行捕猎就可以拥有充足的食物，久而久之，有的就逐渐退化了捕猎这项技能。而任何生物想要在野外生存，重中之重当然就是食物。
　　一个猎食者如果不会捕猎，就像鸟儿折断了翅膀。
　　阿刀已经五岁了，已经过了野化训练的最好时候。林志强来之前还担心，这头狮子已经被人工喂养的完全丧失捕猎欲望，现在看来，阿刀的捕猎技能还是在线的。
　　鸟类因为身体轻巧灵敏，生性胆小机敏，一般而言是比较难抓的。木鸽体型中等，阿刀能抓住这只鸟，证明它不仅具有捕猎意识，还具有一定的捕猎技巧。
　　林志强越看越满意，询问道：“阿刀的直系血亲中，有一方是野生狮子吗？”
　　这也是野化放归的一个条件，在选择野化的动物个体中，起码亲本一方得有一个是野生动物，似乎只有这样，它们诞下的后代才能具有充足的野性，具有野化成功的可能。
　　“阿刀的母亲以前是一头野生狮子，被买进马戏团后，被前园长买回来的。”张灵江答道。
　　至于它的父亲，他也不是很清楚。老园长当时垂危，并没有时间和精力告诉他动物们的全部信息，很多东西只来得及告诉他一点。
　　林志强又满意地点点头。他刚想问关于阿刀的详细信息，突然想起来张园长之前已经给他发过了，于是又翻出手机打开看了看。
　　早在两人刚加上微信，张灵江说明来意那会儿，关于阿刀的详细报告，张灵江就已经给他发过去了。体重、体型、身体健康状态等等，凡是可能需要参考的资料，他都已经事无巨细的准备完全了。
　　林志强又仔细看了一遍。除了年纪稍微偏大点，其他的都很符合。有希望带回去进行野化训练尝试。
　　“老师您看，怎么样？”张灵江此时就像一个等着孩子面试结果的家长，期待又不安地询问道。
　　“挺好的。”林志强点头，坦率道，“阿刀目前的条件我很满意，但现在我观察它的时间太短，无法断定结果，可能还需要再多观察几天，并且回去跟我团队那边商量一下。”
　　运一头狮子出国，也算是一件麻烦事。
　　此时的阿刀丝毫不明白自己即将经历什么，它只是像往常一样，在这片草地上找到自己的一片容身之所。
　　因为性格的原因，阿刀躺着的附近几乎是没有其他狮子的。它的领地意识很强，除非是阿瑟亲自站在它面前，否则但凡被它认为是自己领地的地方，是绝对不允许其他狮子和人进来的。
　　这次张灵江他们是狐假虎威，沾了阿瑟的光。通常情况下，如果张灵江执意靠近，前两步阿刀可能会容忍，但一旦超过它心里的最低界限，它就会毫不犹豫地嘶吼扑咬过来——张灵江第一次与它见面时，就是这样险些被它咬伤。
　　面对莫名围在它身边的人类和狮子，尽管已经隔开了安全距离，但阿刀还是感到了不安和紧张。匆匆把鸟骨头嚼碎吞下后，它缓缓起身，呲牙警告了一下，然后采用面对众人的姿势，一步一步慢慢倒退。
　　身体运动之间，它皮下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身材看起来十分壮硕健美。
　　嘟嘟年纪轻，受不得挑衅，借着哥哥在身旁的胆气，也俯下身子，炸须怒目，喉咙间发出闷雷般的咆哮。
　　林志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心立即悬了起来。看两头狮子的架势，像是随时会开展一场惨烈的厮杀。
　　现场气氛逐渐紧张。阿瑟没有表示什么，像是默许了它的宣战行为。
　　就在此时，张灵江伸手拍拍嘟嘟的大屁股，打断了它的施法。“嘟嘟。”
　　“……”嘟嘟收回气势，无奈回头，委屈地叫唤一声。
　　“那也不行，不可以打架。”张灵江看着它道。
　　其实狮群内部非常容易发生打斗，毕竟是集体生活，不可能不产生摩擦。但大多数时候，打架的双方都心里有数，撕打两下彼此撒气后就分开了，从来没有闹出过大事。
　　狮群迄今为止打架最严重的案例，还是去年阿刀和阿瑟的直播间大战，阿瑟皮外伤，阿刀断了一条腿。


第194章 小骗子
　　此番跟林志强一起前来的团队中除了有中国人外，还有几个金发碧眼，黑皮肤的外国友人。
　　林志强的团队并不是他的一言堂，在观察了阿刀一段时间后，他拍摄了不少视频，准备回去后跟他们进行商量。
　　他们能留在国内的时间并不长，远在非洲那边的工作繁忙，无法容许他们在国内长期逗留。
　　林志强是以志愿者身份加入的当地组织，他们的工作除了日常监测野生动物的生存情况外，还有可能面对来自盗猎者的威胁。
　　虽然当地已经尽可能的采取了应对措施，但相对于那些亡命之徒，野生动物和他们的处境都不是非常乐观。
　　尽管条件如此艰苦，他们仍旧坚守在保护野生动物的第一线，没有丝毫退缩。
　　之后，为了进一步测试阿刀的野性，他们还扔了一只活鸡进去。
　　那鸡是农村常见的走地鸡，通体橘黄，头上顶着红彤彤的大鸡冠，长得膀大腰圆，膘肥体壮，脖子已经完全被肉挤没了，远远看起来就像一颗滚动的球。
　　对比其他狮子和阿刀见到这只鸡的反应，差别就非常明显了。
　　狮子们见了这只鸡，大多数的第一反应是惊吓。它们先是满脸惊恐地往旁边一弹，等确认没什么危险后才会好奇地凑近，然后用足以轻松拍死这只鸡的爪子轻轻试探着触碰它。
　　而阿刀自从看见这只鸡的第一眼起，它的眼神就立刻发生了转变，从慵懒的状态中脱离，彻底变成了一个凶猛的猎食者。
　　一只鸡和一头狮子，力量相差实在悬殊。前者不能飞行，速度和爆发力也比不上被誉为“百兽之王”的狮子，很快就在低头啄食时被从身后窜出的阿刀轻松咬断了脖子。
　　阿刀这一口咬的非常干脆，扑咬的位置也正确，一下就咬断了鸡的咽喉。
　　深红的鸡血滴滴答答顺着伤口的位置流下，染红了阿刀的下巴。
　　它把嘴中已经死去的猎物放到地上，开始慢条斯理地清理脸上的血迹。
　　如此气度，好像它生来就是最优秀的猎手，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动物园不像野外，没有经验丰富的长辈传授捕猎经验，也没有成群的斑马和羚羊供它练习技巧。它所有的捕猎能力都来自于血脉的传承，一些在它出生时就刻写在它基因里的东西。
　　这样的狮子似乎并不适合在动物园里郁郁寡欢地度过一生，它该去属于它的、更辽阔的舞台。
　　林志强在动物园待了整整一个下午，张灵江和尹瑜把他送到了他们团队所在的酒店，等两人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的事情了。
　　虽然张灵江一天没干什么体力活，但还是感觉累够呛。一回到家，连鞋也顾不上脱，直接“扑通”扑倒在沙发上。
　　尹瑜则没急着进门，反而在门外捣鼓了一阵才进来。
　　听到门口好半晌才传来动静，张灵江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把头探到沙发外，撑着下巴问尹瑜道：“你在外面干啥呢？”
　　“啊？”尹瑜正换着拖鞋，闻言抬头，一脸无知，“没有啊？”
　　张灵江眯眼，试图从他的表情和动作上看出不对的地方。“真的？”
　　“当然是真的。”尹瑜换好了鞋，弯腰从鞋柜上又拿出一对拖鞋，走到张灵江身边，放下，“还说我呢，你怎么连拖鞋都不换？”
　　张灵江成功被转移话题，翻过身，哀叹道：“太累了。一进门只想躺下，就没换。”
　　躺在卧室里的张冬冬听见外面的声音，迈着小步子走到客厅，轻巧地跳上桌子，尾巴一扫，静静坐在两人对面。
　　张灵江刚换上拖鞋，尹瑜立刻殷勤地把他脱下的鞋放到门口鞋架上。
　　张灵江有些意外，他其实是想自己去放的。
　　“今天怎么了？”他抓住尹瑜的胳膊，微微往下拉了拉，后者会意，俯身与他交换了一个亲吻，“这么勤快。”
　　尹瑜笑笑，又在他嘴角亲了一口：“真伤心。我一直都很勤快啊。”
　　尹瑜其实是有些心虚的。
　　——他刚才撒谎了。
　　今天下午在动物园的时候，定制手表的公司给他打了电话，说手表已经送到了，但家里目前没人，询问是否需要他们等他回来后再送。
　　尹瑜自然不肯引人耳目，于是直接让他们把手表放在楼道内的消防柜上面，还特地吩咐他们把所有没必要的包装都拿掉，包裹越小越好。
　　消防柜距离他们家门口有一段距离，而且一般也不会有人专门去看它的上面，隐蔽性还是比较高的。
　　他刚才没进门，就是偷偷摸摸去消防柜那儿拿手表去了，现在那块手表还在他怀里揣着呢。
　　“我去上个厕所。”尹瑜随便找了个理由抽身，然后快步走进卧室，打算把手表放到一个安稳的地方。
　　张灵江挑眉，看了看尹瑜的背影，又看了看门口的卫生间，不明白他为什么放着门口的厕所不去，反而去卧室那个距离更远的。
　　“你爹不太对劲。”张灵江对张冬冬道。
　　张冬冬“咪”了一声，跳进张灵江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下。
　　自从它开始跟凯泽玩儿以后，它基本上就免疫了张灵江身上各种猛兽的气味，估计是已经对那股腥臭的味道闻习惯了。
　　张灵江用指腹轻刮着它的额头，后者眯上眼睛，“呼噜噜”地躺倒在张灵江身上，舒爽得两只小爪子的指头绽开，在空中轻轻踩着奶。
　　“小骗子。”张灵江低声笑道。
　　很快，尹瑜就从卧室出来了。做戏就得做全套，他特意进卫生间冲了个水，甚至为了逼真，把手也洗了一遍。
　　“你六号那天没事吧？”尹瑜一边走出卧室，一边问张灵江道。
　　“六号？”张灵江仰头想了想，“上午我记得有个会，下午应该没事吧？”
　　“上午有会啊，”尹瑜表情明显失落下来，坐在他身边，“开到几点？”
　　“十一二点差不多吧。”张灵江知道他问这个是什么心思，笑着往他身上靠了靠，“怎么？有计划啊。”
　　“当然。”尹瑜笑了笑，看他，“请问这位大寿星，蛋糕想要什么口味的？”


第195章 他真的很吃这一套
　　张灵江歪头想了想：“那就……巧克力的，要奥利奥夹心，如果要是能有巧克力脆脆珠就更好了。”
　　“嚯。”尹瑜惊叹一声——他光是听见这么多巧克力就齁得慌，“OK，完全没问题。”
　　“哎……”张灵江叹息一声，怀里搂着张冬冬，浅浅伸了个懒腰。他把头枕在尹瑜肚子上，疲倦道，“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你最近是不是又没睡好？”尹瑜用大拇指轻轻抚摸他眼下的青色，“怎么黑眼圈我看又重了？”
　　“是吗？”张灵江摸了摸脸，淡淡道，“可能是肾虚。”
　　“？！”尹瑜举起双手，此地无银三百两道，“咱俩最近可什么都没干。”
　　说完，他表情一怔，接着捂嘴道，“难不成你——”
　　难道张灵江是趁他睡觉的时候……
　　见尹瑜表情不对，张灵江立刻打断：“等等等！你想什么呢？我开玩笑、开玩笑好不好，我看起来是那种变态吗？”
　　等话刚说完，对上尹瑜的视线，张灵江随即意识到了什么，缓缓伸手捂住眼睛。
　　……真是罪过，他现在竟然能完美衔接上尹瑜的脑回路。太可怕了。
　　“哈哈哈哈哈！”尹瑜笑得不行，张灵江的脑袋随着他的肚子起起落落，跟蹦迪似的，晃得头晕。
　　张灵江实在忍不了了，把手伸进他衣服里，作势要掐他腰间的软肉，威胁道：“别笑了！”
　　“啊？”这种程度的威胁实在有些幼稚，尹瑜隔着衣服摁住他的手，缓了缓笑声道，“说了很多遍了，弟弟，我不怕痒的。”
　　张冬冬见势不妙，忙从张灵江怀里跳出去，一溜烟跑回自己的猫窝里去了。
　　“谁说要挠你痒痒了？”张灵江两只手就跟滑泥鳅似的，一下从尹瑜手底下滑脱，然后溜到他胸前，用力一掐。
　　“啊！”
　　随着一声惨叫，张灵江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窜下来，撒腿就往卧室跑。
　　尹瑜跟在后面捂着胸口追：“张灵江！！”
　　“哈哈哈哈哈！”这次轮到张灵江大笑了。他冲进卧室，接着反手关门加反锁，靠着门板边笑边喘气。
　　“你玩阴的啊，”尹瑜两个点疼得直跳，他敲敲房门，“开门。”
　　“我不。”张灵江拒绝。
　　“我进去不欺负你，真的。”尹瑜在门外哄骗道，“让我进去吧，弟弟，我现在累了，想睡觉。”
　　“那你应该先去洗漱，”张灵江不为所动，耍坏道，“或者你可以睡客房，那里应该也挺舒服的。”
　　听到这句话，尹瑜如遭重创：“江江！你竟然舍得我去睡客房！”
　　说完这句话，外面就没动静了。好像尹瑜真的被伤透了心，跑到客房黯然神伤去了。
　　但以张灵江对他的了解，这小子现在多半就在门口守着呢，专门等自己什么时候憋不住了开门，然后再趁机冲进来。
　　“我知道你在外面。”张灵江道。
　　良久，门外没有回音。
　　“尹瑜？”张灵江叫了一声，没人回应他。
　　“尹瑜？”仍然没人理他。
　　张灵江这下开始怀疑了，这小孩该不会真当真了吧？
　　这么想着，他一边叫着尹瑜的名字，一边打开房门。
　　“尹——咦咦啊！？”张灵江第一个音还没发完，整个人就被迎面扑过来的黑影一路压到床上，“……尹瑜！”
　　“我在呢。”耳边传来尹瑜嘻嘻的声音。
　　好小子，果然还是在门口蹲着呢。
　　“从我身上下来，”张灵江伸膝盖顶他，压着嗓子挣扎道，“你要压死我了。”
　　尹瑜笑着，学张灵江刚才的语气：“我不。”
　　张灵江：“……”风水轮流转呐。
　　“你刚才掐我掐的超疼，弟弟。”尹瑜撑起身子，抓起张灵江的一只手摁在自己胸口，噘嘴不满道，“下手忒黑。”
　　张灵江被他压在身底下，见他噘嘴，不知道脑子犯了哪根筋，用自己尚且自由的另一只手伸出两根手指，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给捏住了。
　　二人大眼瞪小眼。
　　尹瑜被捏着嘴，两只眼睛瞪得很大：“唔！唔嗯！”
　　“噗哈哈哈！”张灵江扭头爆笑，可算把手松开了。尹瑜的嘴唇上下各留下一小块指头肚大小的红印，看起来格外滑稽，显得他目光更加幽怨了。
　　等笑完了，张灵江忙回来安慰尹瑜，一边乐一边啄吻他的脸：“错了、错了。”
　　“晚了！”尹瑜拧着脖子躲他的嘴唇，“不要亲我，你这人坏得很。”
　　“我错了，给你赔罪，行不行？”张灵江果然很吃这一套，立刻好言好语地安慰他，还伸手给他揉刚才被掐疼的地方。
　　“怎么赔？”尹瑜看着来了点兴趣。
　　“随便，随你。”张灵江道，“怎么样都行。”
　　尹瑜看着他，缓缓“哇哦”了一声，接着问了两个问题：“你现在很累吗？明天早上忙吗？”
　　“……”两人对视几秒。
　　张灵江确定自己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笑了笑，一只胳膊揽在他脖子上：“……还行？”
　　为了防止自己真的肾虚，他还特意补充说不可以做到最后。
　　虽然明天确实没什么急事儿，但动物园肯定还是要按时去的。
　　他可不想到时候瘫在床上动弹不得。
　　说实话，张灵江的第一次初体验，从整体而言，是不怎么美妙的。比起生理，似乎是心理上对于两人结合这件事本身的满足感占了上风。第一次的前半程他一直很难受，直到后面慢慢适应后，才得了一些趣。
　　“你说，”黑暗中，张灵江半天睡不着，翻身道，“阿刀最后能野化成功吗？”
　　尹瑜想了想：“应该可以吧，我觉得林老师挺看好它的。阿刀的表现我觉得真的很不错，起码比我之前想的好多了。”
　　“嗯。”张灵江点头。
　　“怎么了？”尹瑜凑近，摸到他的手牵住，“因为愁这件事睡不着啊？”
　　“可能有点？”张灵江叹了口气，握紧尹瑜的手，脑袋往他那边凑了凑，“算了，还是赶紧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尹瑜闷笑两声：“晚安，玛卡巴卡。”
　　张灵江第一下没反应过来，纳闷尹瑜怎么大半夜突然跟小狮子道晚安，然后才意识到此“玛卡巴卡”非彼“玛卡巴卡”。
　　“晚安，唔西迪西。”张灵江闭上眼睛，笑道。
　　跟尹瑜说话好像有一种魔力，刚才还睡不着，现在闭上眼很快就浮现出了睡意。呼吸逐渐归于平缓。
　　熟睡的两人并不知道，明天醒来后，动物园内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第196章 丢失的皎皎
　　清晨，皎皎从梦中惊醒。
　　它嘤嘤着往美娟怀里又挤了一下，渴望得到母亲的安慰。但美娟睡得太沉了，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其他三个哥哥弟弟也还沉浸在睡眠中，闭着眼蜷缩在美娟和阿瑟温暖的身躯之间。现在距它们平常起床的时间还为时尚早，但皎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它悄不作声地从美娟怀里爬出来，抖抖浑身雪白的绒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然后从父母中间溜出去，决定自己先跑出去玩一会儿。
　　笼舍通往外面的门已经打开，但要等到王煊来清扫卫生，却还需要一段时间。
　　皎皎兴冲冲地跑到外面，欢快的仿佛背上即将要长出翅膀。
　　现在已经是三月，被冰封了许久的大地逐渐开始焕发生机。枯黄的草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嫩嫩的小草，短短的一丛，好像刚从地下冒出来不久。
　　皎皎出生在寒冬，这是它自出生以来，头一次见到绿叶。
　　它好奇地围着那丛嫩绿的小草打转，趴在地上，用自己粉红的鼻尖触碰草尖。
　　草叶刚刚萌芽，即使是草尖也非常柔软，不至于把小家伙娇嫩的鼻子弄疼。皎皎张开嘴巴，使劲嗅着草叶的气味——这味道对它而言十分新奇。
　　“阿啾！”柔软的草尖让它鼻头发痒，忍不住闷头打了个喷嚏。
　　可能个头太小的缘故，这喷嚏的威力显得格外巨大，皎皎一个脚下不稳，直接跌倒在地上。
　　皎皎个头虽然不大，但脾气却一点都不小。在它小小的脑袋瓜里，自己摔跤就是面前这种奇怪的东西造成的，全都是它的错。
　　于是它生气地低头啃咬。
　　它要把这些小尖尖通通嚼碎，吞到肚子里！让它们知道谁才是最厉害的！皎皎愤愤地想。
　　但当小草的汁液进入嘴巴的一瞬间，它立马就后悔了。
　　皎皎皱着脸，把嘴里的绿色渣渣全都“呸呸呸”吐出来。
　　这是什么味道啊？那么苦！还有一股怪味儿！它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皎皎嫌弃地从小草旁跳开，开始给自己寻找别的乐趣。
　　很快，它的目光就锁定在隔离网外的世界。
　　因为有了一次失去孩子的经历，阿瑟和美娟对它们这一次的宝宝都格外关注和小心。
　　铁网之外是属于狮群的领地，任何狮子都有可能对小狮子造成威胁，因此小狮子们通常只有在得到阿瑟和美娟允许和陪同的情况下才允许出去。
　　在皎皎看来，外面的世界空间更大、天空更蓝、土地更软。它不喜欢被束缚，它无比渴望充满冒险的生活。
　　它一路小跑到铁门旁，仰起头，费尽力气才看到铁门的顶端。
　　这扇门对它而言，还是太过庞大了些。
　　但皎皎一点都不气馁，它见过自己的父亲是如何打开这扇门的。
　　它回想着阿瑟的动作，额头抵住铁门，然后腿部发力，轻轻一推——
　　铁门纹丝未动。
　　皎皎震惊、皎皎不敢相信！
　　为什么？明明动作都是一样的！
　　它不信邪，又卯足力气推了一遍。铁门仍然不动如山。
　　小狮子一直以为是自己动作不够标准的缘故，却始终没有往力气大小那方面去想。
　　重复几次，皎皎的体力很快就耗光了。
　　它累得直大口喘气，沮丧地坐在铁门口，眼里的失落似乎要化成水滴下来，看起来分外可怜。
　　“嗤。”在远处目睹了全过程的阿刀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似乎是在嘲讽昔日对手竟然会有如此弱小丑陋的孩子。
　　与人类的审美方向不同。一个动物如果拥有纯白的毛发，这意味着比起其他正常毛色的同伴，它在自然界中往往无法更好的融入环境，生存和捕猎的能力都会因此受到影响。
　　正因如此，除了某些雪地生物，白色的毛发在动物界通常处于审美链的最底端。
　　阿刀瞳色深得发黑，又静静地望了皎皎一会儿，接着，它缓缓起身，朝着隔离门的方向走去。
　　等王煊清理完狮群的笼舍，过来打扫美娟这边的卫生时，阿瑟和美娟一家都还在睡。
　　听到王煊进来的动静，阿瑟耳朵抖了抖，然后睁开眼，瞥了王煊一眼。
　　王煊刚来的那会儿特别怕它，但是现在时间长了，也算熟悉了阿瑟的性格，渐渐的也就不怕了。
　　清扫笼舍必须确保狮子们都在外场，他简单喊了两声，被吵醒的狮子们就满脸迷瞪地走了出去。
　　它们离开的时候，王煊注意到他今天没有见到皎皎。那小家伙毛发特殊，而且是个显眼包的性子，所以尽管它个头小，但总是第一眼就能看见。
　　王煊纳闷地摸了摸头，以为是自己眼花，便没有太过注意。等阿瑟它们离开后就关上通道门，进入到笼舍内开始日常清扫。
　　阿瑟走在最前面，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它今天的发型十分杀马特，很有几分莫西干头的神韵，活脱脱像昨天夜里偷跑去洗剪吹理发店办了一张卡，终身会员制的那种。
　　它昨晚的专属tony老师是它的大儿子，玛卡巴卡。那小家伙晚上不知道怎么睡觉的，一路从美娟怀里跑到它头上，还很孝顺地给自家老爹做了一个时髦的发型。
　　阿瑟打完哈欠，甩了甩头，眼中的惬意在看到大开的铁门后一扫而空。
　　隔离门被打开了。
　　它瞳孔一缩，立刻回头检查自己的孩子。
　　跟在自己身后一个，美娟那边两个……唯独少了皎皎。
　　美娟也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它立刻紧张起来，张开嘴嗅闻空气中残存的气味。
　　光凭皎皎的力气，不可能打开那道沉重的铁门，肯定是有别的狮子或者人类过来把它带走的。
　　阿瑟走到铁门前，目光一凝，鼻尖飘过一丝熟悉的、令它愤恨的气味——是阿刀。
　　“你看，迎春花都开了。”张灵江凑近路旁植被中盛开的黄色小花，扭头对尹瑜道。
　　尹瑜靠过去，却险些与一只前来采花粉的蜜蜂迎面相撞，吓得连忙往旁边一躲。
　　鹅黄的花朵挂在枝头，密密麻麻的，把细长的枝条都压弯了。
　　迎春花是典型的先开花后长叶植物，他们赶上了花开的最好时节，迎春花之间几乎看不到叶子。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朵落在地上的金黄色的云。
　　动物园有一段路的一旁种了不少迎春花，现在都争相盛开，为沉寂了一个冬天的园区增添了一些鲜亮的色彩。
　　在这片花海的衬托下，张灵江看起来很好看——当然，在尹瑜眼里，那家伙似乎没有不好看的时候。
　　他刚想拿出手机提议拍两张照片，就听见不远处隐隐传来雷鸣般的狮吼。
　　张灵江脸上的笑容一收，朝狮园的方向看去。
　　怎么回事？


第197章 触目惊心
　　“是阿瑟的声音，”张灵江回头道，“它现在很生气。”
　　“发生什么事了？”尹瑜道。
　　张灵江摇摇头，他一边往狮园附近赶，一边拿出手机给王煊打电话。
　　听刚才吼叫的动静，阿瑟现在的情绪应该相当激动。它虽然平时对其他狮子的脾气一贯不太好，但也很少生过这么大的气。
　　“喂，”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了，张灵江开门见山道，“狮群那边什么情况？我听到阿瑟在叫。”
　　王煊那边的背景音相当嘈杂，狮吼声、引擎声，各种杂音震得人耳朵生疼。
　　“我刚刚在打扫，现在正在开车往那边赶。”王煊急促道，“具体原因还不知道，很多狮子都聚集在隔离网附近，挡得我看不清楚。”
　　“隔离网？”张灵江心一悬，难以遏制地担心起小狮子们的安全，“我们现在也马上过去，有什么事情你及时给我打电话。还有，小心点，万一它们打起来千万别下车，赶紧离开。”
　　“嗯。”王煊答应一声，然后挂断电话。
　　通话那头的声音很大，即使没有免提，尹瑜也听到了大部分内容。
　　“不会真的是小狮子出了什么事吧？”尹瑜也产生了同样的担忧。
　　“……但愿不是。”张灵江收回手机，加快了走路的步子。走了两步还是觉得慢，最后直接快步跑了起来。
　　散养区内。
　　王煊开着车，谨慎地缓缓靠近聚在一起的狮群。
　　可能爱看热闹这一点真的不分物种。
　　前面的狮子起码有五六只，大多站在距离隔离网七八米的距离。
　　它们虽然站在这里围观，但显然还是担心被中间的战斗波及，都半侧着身子，摆出一副随时方便逃跑的姿势。
　　王煊的车缓缓往前开，试图把挡在自己前面的狮子挤开。
　　被车头撞到屁股的马鸭回头看了一眼，那张加长版的长脸看起来更加不爽了，它摆摆尾巴，似乎下一秒就能直接张嘴骂街。
　　紧接着，阿瑟的吼叫声又响了起来，现场的气氛再次焦灼了起来 马鸭连忙又把头转回去。个子不够，它就努力伸长脖子，生怕自己看漏了一点儿。
　　王煊见状，也学着它努力向上探头，直到脑门都抵在车顶上了，才勉强看清前面的情况。
　　狮群簇拥之间，赫然是阿瑟和阿刀这两个死对头。
　　阿瑟上半身低俯在地上，表情凶狠，目光紧紧盯着阿刀的眼睛，喉间不断发出警告的低吼。
　　阿刀背对王煊趴在地上。面对暴怒的阿瑟，它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安安静静地卧着，反而显得有些悠闲。
　　这种态度简直是对狮王的奇耻大辱，按照阿瑟的脾气，早应该扑上去跟它干一架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阿瑟今天却迟迟没有动手，目前只是进行了口头上的威胁，仿佛阿刀那边有什么它所忌讳的东西。
　　王煊这边正纳闷，正巧旁边的狮子走开了一个，空出一片地方。他顺势把车开进去，视野变得更好了一些。
　　他再一抬眼，整个人就僵住了。
　　——阿刀身前有一抹染血的白色，似乎还在轻轻动弹。
　　他的脑袋“轰”的一声瞬间炸开。
　　几只小狮子中，只有皎皎是白色毛发，回忆起自己今天早上没有在笼舍内见到它，再加上阿瑟暴怒却不敢动手的异常表现……种种线索，似乎都指明了一个结局。
　　皎皎在阿刀手上，而且已经受伤了。
　　张灵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了，拉着尹瑜一路冲到狮园。
　　尹瑜这辈子没坐过张灵江开那么快的车，吓得他一直攥紧车门上方的把手，生怕下一秒自己被甩出去。
　　张灵江咬着牙，猛轰油门，不到三分钟就开到了王煊所在的地点。
　　他现在顾不得许多，直接跳下车，推开堵在前面的狮群，只身一人挤到最前面。
　　尹瑜怕他出什么事，也连忙一边“不好意思”，一边从狮群的缝隙间挤过去，走到张灵江身旁。
　　果然如王煊所说，阿刀怀里躺着皎皎小小的身体。
　　小家伙雪白的毛发如今沾满了血，黏成一绺一绺的，红白对比，看着更加触目惊心。
　　它似乎还在微微抽动着，头部被压在阿刀胸前，看不到它的脸。
　　两人俱是呼吸一窒，尹瑜下意识把手摁在张灵江手腕上，怕他因为情绪激动冲过去，反而被阿刀咬伤。
　　毕竟那可是狮子，一巴掌下去都可能要人命。
　　王煊开的是他本来打算喂食的车，车厢里面装满了肉。
　　现在的情况僵持不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引开阿刀的注意力，让它主动从皎皎身边离开。用食物吸引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法子。想到这儿，王煊立刻给张灵江打电话，跟他交流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张灵江同意了。
　　现在似乎只有这个办法能行得通了，如果非要硬碰硬，皎皎距离阿刀位置太近，实在难以保证它的生命安全。
　　尹瑜再次穿过狮群，从王煊的车旁拿到肉块，然后高举着回到张灵江身旁。
　　阿刀打了个哈欠，眼神里写满了无谓和挑衅。
　　看着那个讨厌的狮王在自己面前无能狂怒的样子，它现在的心情简直好的不能再好。
　　怀里的丑小鬼又开始不安分地扭动，阿刀觉得有些烦，便往后躲了躲。
　　皎皎的头渐渐露了出来，只见它面部的血迹更多，几乎被血液浸湿……
　　随着阿刀的移动，众人看见皎皎——在啃骨架？
　　啃骨架？！
　　虽然难以置信，但皎皎确实在费力地用自己刚长出来的几颗小奶牙啃着血淋淋的骨头。那骨头应该是鸟类，看大小和散落在一旁的羽毛，像是一只麻雀。
　　“？！”尹瑜拿着肉的手还没放下，脸上写满了懵逼。
　　张灵江人也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
　　阿瑟更生气了，气得嗷嗷叫唤。它想让自己的女儿回到自己身边，而不要在那个脑子有病的狮子身边待着。
　　皎皎听到父亲的呼唤，把脑袋从鸟骨头里抬起来，犹豫了一会儿。它刚朝着阿瑟的方向迈出一步，一只硕大爪子就放在它面前，挡住了它的去路。
　　是阿刀。


第198章 不要打扰
　　皎皎并不是很能理解父亲的愤怒。
　　在它看来，阿刀是一头还算不错的狮子。
　　今天早上它被铁门困住，是这头大狮子过来帮它打开了门，出来后还给它抓了一只鸟。唯一一点不好，就是看它的时候总是一脸嫌弃，还十分冷漠地拒绝了它的游戏邀请，好像非常讨厌它一样。
　　真是搞不懂怪狮子的心思。
　　别说皎皎，就连阿刀本狮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
　　皎皎是阿瑟和美娟的孩子，按道理，自己应该恨它。
　　它与阿瑟之间的仇怨，已经不是简单靠时间流逝就能消磨掉的了。
　　阿刀的母亲是从马戏团救助回来的狮子。在融入前狮群的短短几个月后，它的母亲就产下了它。
　　谁也不知道它是狮王的孩子，还是母亲在马戏团时与别的雄狮结合产生的……野种。
　　尽管这个词不是那么友善，但确实能表明它在当时狮群中的处境。
　　因为在马戏团训练时受尽了折磨，阿刀母亲的身体非常瘦弱。它在狮群中的地位几乎位于最底层，每次进食都得等到所有的狮子吃完以后，它才能溜过去捡一点残渣和骨头。
　　在病痛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它在阿刀仅有几个月时就离世了。
　　虽然狮群向来有共同养育幼崽的传统，但阿刀身为来路不明的野种，能被允许活下来已经是天大的幸运，自然不受狮群中其他母狮的待见。
　　为了活下去，阿刀在放饭时忍着其他成年狮子的撕咬和警告，拼命冲上前地往自己嘴里塞东西。
　　美娟是比它晚一年出生的。与阿刀不同，美娟是狮王当时最宠爱的雌狮生下的女儿，在狮群当中的地位可谓是掌上明珠。
　　长大后的美娟年轻温婉，身姿矫健，体态优雅，是众多年轻雄狮心中的暗恋对象。阿刀自然也身在其中。
　　成年后，为了生存，阿刀加入了前任狮王的阵营。与之相对的是阿瑟和嘟嘟为首的年轻雄狮，它们年轻力壮，是狮王宝座有力的竞争者。
　　因为成长经历的原因，阿刀生性凶残，与狮子撕咬起来几乎不要命。通过厮杀，它很快在狮群中获得了尊重和地位，这才敢回头追求美娟。
　　但那时，美娟已经和阿瑟互通心意，感情正处在甜蜜火热的时候。阿刀不懂收敛，执着地对美娟展开疯狂的追求，弄得后者不胜其烦。阿瑟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追求者也很是恼火，两头狮子相看两厌，为此打了不少的架。
　　真正让它们不共戴天的，还是动物园闭馆期间，阿刀和前狮王联手分食美娟幼崽这件事。
　　其实当时并非只有阿瑟和美娟的孩子惨遭其害，很多没有反抗能力的老年狮，以及半大的小狮子都被吃掉了。
　　那时的动物园无人投喂，动物们没有任何的食物来源。
　　当然，一开始，谁也没有主动杀死同类的想法。但等肚子里的食物消化完了、树皮啃光了、草也嚼尽了，发疯似的饥饿折磨得它们生不如死。
　　疯狂的念头，在第一个被饿死的同伴倒下之后开始缓缓蔓延。
　　尸体腐烂，散发出刺鼻的恶臭气味。肥大的绿头苍蝇落在浑浊干瘪的眼球上，闲适地搓着自己的脚。
　　第一个忍受不住的狮子扑过去，大口吞食腐烂的肉块。胃里沉甸甸的感觉几乎让它落泪，食物分泌产生的激素刺激着每一头狮子的神经，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从吃掉死去的同类开始，慢慢发展为不受控制的屠杀。
　　现在动物园活下来的狮子，没有一个不曾吞食过自己同类的血肉。
　　美娟和阿瑟的第一胎孩子，恰恰诞生在这个最黑暗的时刻。
　　死亡是可以预见的。
　　那时的美娟连自己都即将处在饿死的边缘，又哪里的营养分泌奶水，供它的几个孩子活下去？
　　为了不被饿死，也为了防止自己和美娟不被吃掉，阿瑟曾经好几天没有闭过眼，一直守在刚生产完虚弱的美娟身边。
　　但它不可能永远不离开。食物吃完了，它就必须去争夺、去战斗。
　　阿瑟外出寻找食物没多久，阿刀和前狮王就潜伏到美娟身边，抢走并杀死了出生不久的幼崽。
　　其实前狮王是想顺带把美娟也咬死的。它可怜的女儿当时压根没有还手之力，扑杀它比杀死一只半大的幼崽还要轻松。而且成年狮子的尸体很大，可以支撑它们吃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这样的举动可能会遭来阿瑟的疯狂报复，但从目前来看，怎么算都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
　　阿刀阻止了，代价是险些被前狮王咬死。
　　之后的事情可想而知，暴怒的阿瑟无法忍受自己的孩子惨遭杀害，以一己之力杀死了前狮王和它的众多党羽。阿刀当时也差点被它咬死，森白锋利的利刃就悬在喉间，阿刀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但在最后一刻，阿瑟还是放过了它。
　　凭着前狮王和几只成年狮子的尸体，它们最终挺到了张灵江来接手这家动物园。
　　皎皎这个孩子，论长相，不及它美丽的母亲；论智慧，比不上它该死的父亲。
　　阿刀也想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偏偏就觉得这个小鬼亲切。
　　是因为那双眼睛吗？
　　那头不幸的雌狮离开的太早，阿刀关于母亲的记忆已经悠远到难以追溯，只是依稀记得，它似乎也拥有这样一双绝美惊艳的蓝眼睛。
　　最后还是美娟护子心切，冲到阿刀身边，把皎皎叼了回来。
　　阿刀没有阻止，甚至还在美娟过来时后退了两步。
　　闹剧成功解除，在场的众人可算松了一口气。见没有热闹可看后，围在周围的狮子也渐渐散去。
　　美娟把浑身沾了血的皎皎带回隔离网内，先是“邦邦”在屁股上给了两巴掌，然后才开始从头到尾把皎皎身上的血迹舔干净。
　　皎皎满脸委屈，但知道自己犯了错，挨打也敢怒不敢言，只得转头欺负挨在它身旁的戈林。小家伙被大魔头欺负得嘤嘤直哭，连忙躲到美娟身后。
　　附近的狮子都走光了，阿瑟还停在原地，盯着对面的阿刀。
　　阿刀并不看它，反而一直在看隔离网内的画面。
　　张灵江怕两头狮子再打起来，于是走到阿瑟身旁，拍拍它：“好了，回去吧。”
　　阿瑟没有攻击的意思，警告似的瞪了阿刀一眼，接着起身走到隔离网内，守护在美娟和孩子们身旁。
　　阿刀又到了孤身一狮的状态，若不是地上残存的麻雀骨骸，它恐怕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它半梦半醒间做的一场梦。
　　在张灵江他们离开后，阿刀回到自己一开始躺着的地方，重新闭上眼睛。
　　不要打扰。


第199章 与众不同的生日
　　当天下午，林志强带着他的团队又来了。
　　但张灵江下午正好有个省里的会要开，时间冲突，不能亲自陪同，就留了尹瑜在动物园。
　　跟着林志强一同前来的，还有几个外国人。
　　尹瑜一见到外国人就头疼，他从小到大英语就不是强项，尽管尹锋为此找了不少家教，但还是于事无补。
　　用尹瑜的话来说，就是知识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然后毫发无伤地离开了。
　　他上前两步，迎上众人，刚想开口解释，林志强就握上他的手，点头道：“张园长已经跟我说过了，今天就麻烦你了。”
　　“哪里，是我们麻烦您才是。”尹瑜颔首道。
　　他重新带着几人进了散养区，跟昨天的流程一样。尽管张灵江不在，但阿瑟还是贴心地守在他们车旁的不远处，看着很让人有安全感。
　　其中一个红发高鼻梁的外国人，疑惑地指了指一旁的阿瑟，问这头狮子为什么停在这里，是想攻击吗？
　　尹瑜“嗯”了半天，才憋出一句：“He is protecting us.”（他在保护我们）
　　“wow, ”外国人眼睛一亮，赞叹道，“amazing.”
　　尹瑜此时恨不得自己是个哑巴，或者是个聋子，总之不要再和这群外国友人交流。他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英语水平，并产生出了“丢脸”的感觉。
　　他担心自己表现不好，会丢张灵江和动物园的脸。
　　幸好之后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观察阿刀身上，没有过多在意尹瑜的外语水平。
　　阿刀还是像往常一样，趴在地上假寐。
　　“瞧瞧它的体型，”有人道，“我的老天，真强壮，一头漂亮的雄狮。”
　　“哈哈，塔亚跟它比，简直就像还没断奶的小baby。”
　　“不要太过苛责，老兄，塔亚还未成年呢。”
　　“Hey, kid, ”有人问尹瑜道，“What is the name of this lion ”（嘿，小孩，这头狮子的名字是什么）
　　“Name？A Dao. ”尹瑜道，“It means a knife . Also, I’m not a kid, I’m already an adult.”（名字？阿刀，意思是刀子。还有，我不是小孩，我已经成年了。）
　　对方明显有些意外，一双蓝眼睛瞪得很大，回头就跟自己的同伴感叹：网上说的没错，亚洲人果然看不出年龄！
　　为了再次检验阿刀对人类的态度，他们试探地把车稍微开的离阿刀近了些。
　　感受到领地遭到侵犯的阿刀立刻提高警惕，睁眼看了众人一眼，眼中带着烦躁和警告。
　　因为上午的事情，尹瑜此时也捉摸不透阿刀现在的心情，便立刻退了回去。
　　白雪闻着味道跑到车旁，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爬上驾驶位，接着毫不客气地趴在尹瑜身上。
　　虽然坐在尹瑜怀里，但它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后座的几个奇怪面孔。它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长相的人，此刻不免有些好奇。
　　“这是白雪，性格很温顺，不用害怕。”尹瑜解释道。
　　“哇哦，”听到尹瑜这么说，有人壮着胆子去触摸白雪的肩膀，“多漂亮的狮子。”
　　白雪也很热情，主动低头闻他们伸过来的手，众人见它如此，伸过来的手更多了。白雪忙不暇接，莫名有些像在签售会现场，忙着签名的女明星。
　　在与林志强的短暂交流后，尹瑜了解到，他们的保护基地建立在肯尼亚的马赛马拉，那里有一片很大的自然保护区，是狮子天然的栖息地。
　　当地有很多野保组织和基金会，但在林志强去之前，那个圈子里几乎是没有中国人的，大多数都是本地人以及欧美国家的人。
　　因为外国媒体的大肆宣扬，中国人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已经被固化成了：残忍、喜欢破坏自然、喜欢虐杀并吃掉动物。这让初来乍到的林志强遭遇到了不少困难和阻力。
　　在林志强去的时候，大多数组织内部的人都以为他是来摸清楚情况，然后进行盗猎活动的盗猎贼，为此也平白遭受了不少白眼和奚落。
　　不过好在，后来他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自己保护野生动物的决心，也就渐渐被当地的组织所接受了。
　　现在，林志强已经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基金会和团队，近几年正在专研非洲狮野化放归这个项目，目前已经有了不错的进展。
　　昨天林志强回去后，把自己了解到的信息和团队内的成员进行了共享。大家都对阿刀的表现比较满意，只是它的年龄实在有些偏大，这让团队内的一些成员怀疑，他们是否有必要把时间和精力消耗在一个这样年龄的狮子身上。
　　众人商讨一晚无果，这才决定今天一起来看看这头狮子的状况，最后再做决断。
　　“林老师，我和张园长认为，阿刀很需要这一次机会。”尹瑜看着林志强，认真道，“它的灵魂不应该被困在这里，我们想让它去看看比散养场更辽阔的草原。”
　　林志强对上他的目光，微微怔了怔，随即郑重地点点头。
　　晚上，会议室楼下。
　　张灵江的这场会一直开到晚上七点多，尹瑜坐在车里，总算在人群中看见了从门口飘出来的张灵江。
　　他看起来饿坏了，走路都轻飘飘的。一打开车门，就脱力地躺在副驾驶位上，发出好长一声呻吟。
　　“累成这样？”尹瑜好笑又心疼地递上一块面包，“路过烘焙店买的，以前没吃过的新品，看看喜不喜欢。”
　　面包看着很漂亮，浅蓝色外皮，巴掌大一个的甜甜圈形状，里面夹着草莓乳酪的内馅。
　　外面的面包又湿又韧，香甜有嚼劲。张灵江咬了一口，幸福得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我差点没晕倒在会议室。”他一手拿面包，另一只手扣上安全带，“你来一口？”他把面包递到尹瑜嘴边。
　　尹瑜婉拒：“你吃吧，我不太喜欢吃甜的。”
　　张灵江摇摇头，表示他不懂享受，然后拿回来自己吃。
　　“你们开会都讲啥啊？”尹瑜好奇道。
　　“好像也没什么……我想想，”张灵江咽下嘴里的东西，回忆了一下，“就是结合最近的政策，拓展延伸一下，有的听不太懂，我还做了笔记。”他无奈地笑笑，示意自己放在腿上的笔记本。
　　“嚯，”尹瑜给他比大拇指，“好学生。”
　　后面张灵江不说话了，专心低头啃手里的面包。
　　其实，这个面包不是尹瑜路过烘焙店买的，而是他专门去的。
　　这是他跟张灵江认识以来，给他过的第一个生日，当然要与众不同一些。
　　比如亲手做蛋糕。
　　虽然尹瑜现在的厨艺好了一些，但绝对没有精进到可以进军烘焙圈的程度。为了防止翻车，他很有自知之明地跑到自己在同城找到的评价最好的一家店里，预约了蛋糕DIY。


第200章 他绝对是故意的
　　当天晚上，尹瑜有些失眠。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紧张。可能是担心明天的行程会出现意外？
　　一想起明天，心脏就在胸口无端狂跳。
　　尹瑜翻了个身，在黑暗中静静看着张灵江已然熟睡的侧脸。
　　他突然想起上一次张灵江给他过生日的那天。虽然因为凯泽受伤，那场生日过得不算非常圆满，但也已经非常让人难忘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中指上的戒指。
　　不知道在他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张灵江是不是也是他现在的心情呢？
　　紧张、忐忑，又充满期待。
　　睡梦中，张灵江轻轻发出一声呢喃，接着翻了个身，与尹瑜面对面。
　　尹瑜屏住呼吸，以为自己把他吵醒了，直到等了十余秒，他没有后续的动静才放下心来。
　　张灵江因为翻身从被子里钻出的胳膊落在两人枕头之间，手上的戒指反着微微的亮光。
　　尹瑜盯了片刻，鬼使神差地把手贴了上去。手指相扣，他抬起两人交握的手，在张灵江手背上轻轻吻了吻，接着帮他盖好被子。
　　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
　　次日清晨，张灵江是在尹瑜的注视下醒来的。
　　“……你干嘛？”他睡得迷迷糊糊，意识还不算清醒。
　　尹瑜嘿嘿一笑，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生日快乐。”
　　蜻蜓点水的亲吻，不带着任何旖旎心思，只有纯粹的爱意。
　　张灵江笑笑，手臂揽上少年人温热的肩胛，在他唇角回了一吻。“祝我又变老一岁。”
　　“说什么呢？”尹瑜瞪大眼，认真地跟张灵江掰扯，“那叫长大。你今年才几岁？成熟的男人更有魅力。”
　　“哈哈哈哈哈，”张灵江大笑，“嗯，嗯。”
　　简单吃过饭后，张灵江就准备要去开会了。
　　今天他们把动物园那边的工作往后推了推，不过周末园区里好像也并没有很多事需要园长来亲自打理。
　　“快开完会偷偷给我发消息，”尹瑜把车停在楼底，对张灵江道，“我中午过来接你。”
　　“好。”张灵江点头，刚要开车门下车，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一下，回头问道，“中午回家？”
　　尹瑜伸出食指，满脸神秘地摇了摇：“秘密。”
　　张灵江乐了，学他刚才的表情和语调：“秘密——”
　　“哎呀，”尹瑜刚摆出来的架子立刻垮掉，伸手作势要推他，“惊喜，惊喜好吧。快去开会，下午带你出去玩儿。”
　　“好吧。”张灵江叹息一声，抓住他的手，对着尹瑜不解的目光，将嘴唇贴在他的掌心，却又不彻底吻下去。
　　呼吸洒在手掌上，掌心与嘴唇似触非触，引发出一些微妙的痒意。
　　或许是因为张灵江过程中一直与他对视，又或许是那眼神实在不算清白，不过几个呼吸，尹瑜就闹了个大红脸。
　　“你——”他结巴道。
　　“走喽，”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反应，张灵江这才结结实实亲了一口，接着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笑眯眯地松开他的手，下车跟他告别，“拜拜~”
　　尹瑜：“……拜拜。”
　　太过分了，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等张灵江走后，尹瑜一个人趴在方向盘上缓了缓，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张灵江吻他手的行为实在有些熟悉。
　　——他昨晚那时候不会醒着吧？
　　想了半天无果，尹瑜晃了晃乱七八糟的脑子，驱车前往烘焙店。
　　烘焙店的店主是一个年轻的女性，梳着漂亮的乌黑麻花辫，长得一直垂到腰间。看打扮和言行，是个温文尔雅的女人。
　　因为昨天已经约过了时间，等尹瑜到的时候，所有的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
　　为了今天这次的DIY蛋糕能顺利展开，尹瑜昨天没少偷偷看视频教学。什么抹面、裱花，恨不得在梦里都练习一遍。
　　店主姓孟，还有一个同是女孩子的店员。
　　上午的时候，店里没什么客人，她们两个就非常细心地指导尹瑜，一左一右，弄得尹瑜非常压力山大。就跟上学时自习课写作业时，后面站着俩老师一样，生怕自己哪一步出错。
　　尹瑜选的是向日葵的蛋糕款式，颜色基调是暖暖的淡色橙黄，主体难度就体现在向日葵的花朵制作上。
　　在孟店主教学演示过一两个之后，尹瑜信心满满，立刻表示自己会了。但当他真正拿到裱花袋和花托之后，手却表示自己压根没学会，挤出来的尽是一坨花不像花、草不像草的东西。
　　这样折腾了两三个小时，一个稍显稚嫩的向日葵蛋糕才终于制作完成。
　　按照张灵江的喜好，蛋糕的夹心有两层，第一层是满满的巧克力脆脆珠，第二层是奥利奥饼干碎。
　　等弄完包装，已经将近十一点钟了。
　　在做蛋糕闲聊的时候，尹瑜说过这是给对象过生日做的蛋糕。在出门前，店员姐姐不无羡慕地感叹道：“帅哥，你对你女朋友真好，做你女朋友可真幸福。”
　　尹瑜跨出店门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笑道：“谢谢。不过我是男朋友。”
　　店员姐姐懵了，一旁的孟店长却笑了笑，温声道：“祝你们长长久久。”
　　初春的气温还带着寒意，蛋糕放在车里并不担心它会很快融化。
　　说起来，蛋糕选择做向日葵款式，也算是一种纪念。
　　他们当初在一起的第一天，互相送给对方的就是一束向日葵。后面那束花在他寝室里摆了很长一段时间，即使干掉了都没舍得扔。
　　会议一直开到十二点才结束，比预期的时间长了很多。
　　张灵江疲惫地下楼，出去后往前走了没两步，就看到他们的车停在路边。
　　心情顿时高涨了许多，张灵江加快步伐，走到车旁。
　　尹瑜似乎没发现他，还在低头发消息。
　　微信提示音响起，张灵江打开手机。
　　【快了吗弟弟？】
　　【我把车停在你们门口了，你下来应该就能看见】
　　【[可怜猫猫.jpg]】
　　张灵江闷声笑笑，接着敲敲副驾驶的玻璃。
　　尹瑜听见动静，抬头，正好隔着玻璃与张灵江眼神相对。
　　他的脸上迅速出现了神采，眼睛也亮晶晶的，看起来更像小狗了。
　　尹瑜打开车门锁，微笑地看着张灵江在副驾驶位置上坐定。
　　“你怎么过来都不出声啊？”他道，“我以为你还在开会呢。”
　　“哈哈，琢磨着要吓你一跳呢。”张灵江扣好安全带，看了看后座上放着的蛋糕，“还去买蛋糕了？”


第201章 你怎么在这儿？
　　“对啊，”尹瑜半侧过身子，笑着看向张灵江，“好看不？”
　　张灵江瞥了他一眼，眉尾微微向上一挑。能让尹瑜问出这种话，多半就证明了这个蛋糕的来历不太一般，起码肯定不是从蛋糕店直接买的。
　　生日蛋糕的尺寸不大，考虑到只有他们两个人来消灭，所以买的六寸大小。
　　蛋糕整体色调偏暖，呈现出从深到浅的橙黄，看起来有几分像落日余晖。平面上点缀着几朵黄色的小花，多重瓣，棕色花蕊，花朵旁还装饰了几片绿叶。虽然其中有一些花瓣歪歪扭扭的，但整体看着还是很漂亮。
　　“好看啊，你自己做的？”张灵江问道，“这是向日葵吗？”
　　“对，你能看出来啊？”尹瑜惊喜道，“我还以为我做的不像呢。”
　　“哪有，妄自菲薄了啊。”张灵江笑道，“这几朵向日葵做的哪里不像了？超漂亮。你什么时候还有这手艺，深藏不露啊弟弟。”
　　“咳咳，”听到这话，尹瑜心里舒坦了，心想自己一上午总算没白忙活。脸上却压制着笑意，谦虚道，“没有。今天上午去蛋糕店学的，一般、一般。”
　　“现学都这么厉害，”张灵江抱拳，“佩服，新生代厨神。”
　　“哎呀——”尹瑜被夸得实在遭不住了，“你中午想吃什么？”
　　“中午？”
　　张灵江偏头琢磨了半天，脑子里把火锅烧烤黄焖鸡干锅什么的都过了一遍，没觉得自己今天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于是反问他道：“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啊，”尹瑜笑笑，“今天你是老大，不得听你的吗？怎么了，没什么想吃的东西？”
　　张灵江点点头。
　　“嗯……”尹瑜沉吟片刻，“那就去那家酒店？我去过一次，味道还可以。”
　　“行，太好了，听你的。”听到尹瑜做了决定，张灵江安心地往椅背上一靠，一副特别放心的样子，闭上眼睛闭目养神起来。
　　“蛋糕是中午吃吗？还是晚上。”尹瑜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张灵江把眼睛睁开一小条缝，冷酷道：“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哈哈哈哈哈，”尹瑜笑起来，“不愧是成熟的大人。”
　　尹瑜所说的酒店，是他家里去年跟宋鸣轩一家吃饭的那家。他昨天其实已经打电话预约过了，让酒店那边中午给他们留一个座位，以防到时候想去却没有座位。但如果张灵江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当然是先以他的想法为首。
　　把车停到停车位上后，尹瑜下车，从后座拿出蛋糕，跟张灵江一起走到酒店门口。
　　“两位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站在门口的服务员迎上来，帮忙取走尹瑜手里的蛋糕，微笑询问道。
　　尹瑜报了自己的名字，服务员立刻了然地点点头：“嗯，尹先生，酒店这边给您预留了二楼靠窗的位置，请您跟我来。”
　　现在正是饭点，酒店里的人却并不算很多。
　　路过一楼大厅的时候，张灵江余光无意间扫见一桌人，其中一哥穿西装的好像有些面熟，于是又回头确认了一眼。
　　没跑了，是宋鸣轩。
　　他穿着一身休闲西装，带了一副无框眼镜，正微笑着倾听身旁人的侃侃而谈。
　　与他同桌的是几个看着年纪不大的男人，都穿着各式各样的格子衬衫，头顶看着不是很茂密。
　　察觉张灵江的脚步停顿，尹瑜也回头察看情况。顺着他的视线，尹瑜的目光也很快锁定在宋鸣轩身上。
　　这家伙怎么在这儿？
　　宋鸣轩也注意到了两人，对同桌的人歉意笑笑，接着朝他们挥挥手，起身走近。
　　“张园长，还有……”宋鸣轩把视线投向尹瑜，意味深长地停顿片刻，“……小尹。你们怎么在这儿？”
　　“……”尹瑜被这一声“小尹”喊得浑身难受，心想：这个问题我还想问你呢。
　　“我们来这里吃饭，”张灵江笑笑。
　　“今天你们有人过生日？”宋鸣轩看到了一旁的生日蛋糕。
　　“嗯，今天是我生日。”张灵江点头道。
　　宋鸣轩有些意外地扬眉：“唔，真不好意思。祝你生日快乐，来不及准备礼物了，要是不嫌弃的话，你们今天的消费我请了吧。”
　　张灵江的一句“这怎么好意思”还没出去，尹瑜就微不可查地向前迈了一步，微笑道：“不用了，谢谢宋总哈。”
　　摆明了是噎他的话，宋鸣轩却一点没被影响，也报以微笑道：“不客气。说起来，尹叔叔和我家老头子关系不错，他交代我要好好照顾你。我年纪比你大这么多，也算是半个哥哥，这些都是当哥哥应该做的。”
　　还请客、还哥哥……尹瑜气得直牙痒痒。
　　张灵江无奈扶额。这两人就跟天生气场不合似的，从一开始见面就不搭对。
　　“宋总今天跟朋友一起来的？”张灵江问道。
　　“嗯，算是谈生意吧。”宋鸣轩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几个格子衬衫，“他们是开发游戏的，从学校毕业没多久，刚刚起步，缺少资金。我看他们的技术和理念都挺不错的，就想跟他们聊聊。”
　　张灵江乐了，给他比大拇指：“梦想支持家。宋总，大好人啊。”
　　“嗨，”宋鸣轩偏头笑笑，摆摆手，“什么支持家，给自己找点乐子罢了。说起来，你动物园那边是不是快好了？”
　　“嗯，大概这个月下半旬试营业，到时候邀请你来参加开园仪式啊。”提起动物园，张灵江脸上的笑意更多了几分。
　　“行啊，”宋鸣轩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拭目以待，张园长。”
　　他们又随意寒暄两句，之后就告别离开了。
　　几个月不见，宋鸣轩的变化还是挺明显的。这也导致张灵江看他的第一眼感到有些陌生，直到后面开始聊天才慢慢熟悉起来。
　　他身上玩世不恭的气质少了一些，整个人成熟稳重多了。刚才跟那桌人坐在一起的时候，看着还挺像一个事业有成的大老板。
　　尹瑜显然对他们两个的生日约会中，突然蹦出来一个宋鸣轩这件事感到相当不爽，在坐到座位上时还相当孩子气的“哼”了一声，像是生怕张灵江不知道他有小脾气了。
　　“哈哈哈，”张灵江被他逗笑了，“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一见面就斗嘴。”
　　“估计跟他八字不合吧。”尹瑜摇摇头，接着拿起菜单，决定暂时把他抛之脑后，趁现在好好享受两人时光才是正事。
　　“不管他了，咱俩先点菜。”


第202章 那个哥哥好菜啊
　　如尹瑜所言，这里的饭菜确实味道不错，但也是肉眼可见的贵。
　　众所周知，越贵的东西份量就越小，在吃完一顿饭后，张灵江甚至还有肚子吃了半个蛋糕。
　　因为是尹瑜自己做的，所以夹心放的很足。张灵江往下切的时候，第一层的巧克力脆珠不停从切口处往下掉，看着就跟流心一样。
　　张灵江不太喜欢一些吃蛋糕之前繁多的仪式，他最多只是扎根蜡烛，点燃后吹灭，连许愿的环节都不太愿意做。
　　尹瑜问他原因。
　　张灵江刚往嘴里塞了一口奶油，闻言，就跟尹瑜分享了自己小时候的事。
　　按张灵江老家那边的传统，小孩子的十二岁生日是必须要大办酒席的。
　　就亲戚朋友，左邻右舍，还有关系要好的同学们，七八桌的坐在酒店的宴席厅里。
　　酒店舞台的大屏幕上滚动播放孩子从小到大的照片，在吃饭前，主持人还会把孩子的一家老小都请到台上，讲一些时光荏苒，孩子终将长大之类的话，泪点低的小朋友当场就能哭成一团。
　　其中张灵江最讨厌的环节，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在点燃蜡烛的蛋糕前双手合十地虔诚许愿。
　　他一直认为这个环节很愚蠢，其尴尬程度就跟光着屁股上街一样。（当然，这种感受仅仅是个人观点）
　　张灵江小时候是个比较别扭的小孩，死要面子，是极不愿意在认识的人、尤其是同龄人面前出丑的。
　　按照当时的庆祝环节，许完愿后就要开始抹蛋糕大战了。张灵江当时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脸上就被同班的一位同学糊上了一大块蛋糕，几乎把他的鼻子眼睛上都弄满了奶油，连头发和精心挑选的衣服都没有幸免。
　　小张灵江受不住了，然后光荣地成为了他们班第一个，在自己的十二岁生日宴上掉眼泪的小男孩。
　　自那以后，张灵江就对生日许愿这个环节更加抗拒了，后面的生日也很少再邀请过同学，大多数时间都是和家里人草草吃顿饭就算过了。
　　尹瑜同情地点点头，然后回忆了一下自己小时候参加生日聚会的场景。
　　——好像他是往别人脸上抹蛋糕抹得最欢的一个。
　　他撑住额头，心虚地偷偷看了张灵江一眼。
　　不行，他们两个小时候肯定玩不到一块儿去。
　　吃完饭后，两人开车到了游乐园，就是他们之前没去成的那个。
　　上一次尹瑜过生日，两人就计划去城郊的游乐园玩，但因为凯泽发生了意外，最后不了了之，之后也一直没有找到时间补回来。
　　游乐园是城堡主题，整体的占地面积很大，几乎跟他们动物园差不多。内部的娱乐设施很多，张灵江之前也做过攻略，因此对于各个娱乐项目的位置还算清楚。
　　“你想玩什么随便玩，我肯定跟你一起。”尹瑜在跨入游乐园的第一步就放下豪言。
　　张灵江回头微笑：“……真的？”
　　尹瑜隐隐从他的微笑中察觉到一些不太妙的因素，但自己刚刚才说出去的话，怎么能下一秒就反悔？
　　于是他硬气道：“真的。”
　　不出意外，绝对会出意外。
　　“……”
　　尹瑜抬头看着得有十几层楼高、比他命还曲折的过山车，颤颤巍巍地问张灵江，“你、真的要玩这个？”
　　“怎么了？”张灵江眨眨眼，“过山车很好玩的。你不会害怕吧？”
　　尹瑜忙道：“……怎么可能！”
　　虽然嘴上逞强，但当他真的坐到位置上，扣好安全锁的时候，尹瑜还是控制不住地心里发毛。
　　他很多年没来过游乐场了，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小学。
　　尹瑜这孩子小时候看着淘，实际上胆子比谁都小。尹岚曾经拉着他坐过一次丛林小火车，是专门给小孩子玩儿的娱乐项目，整体没什么大陡坡，只是离地的距离高了些，七八岁的小孩也敢坐。
　　尽管如此，小尹瑜还是害怕得一路都不敢睁眼，抱着他姐的胳膊狂嚎，最后连眼泪都被吓出来了，弄得尹岚以后再也不敢跟他一起坐刺激的项目。
　　随着“空隆”一声，过山车缓缓启动。尹瑜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去抓一旁张灵江的手。
　　张灵江反握住他冒冷汗的爪子，安抚地拍了拍：“没事、没事。眼睛一睁一闭很快就过去了。”
　　过山车开始缓缓向上爬坡，尹瑜抖着声音问：“是这辈子吗？”
　　“啊？”机械的声音太大，张灵江没听清。
　　“一睁一闭……”强烈的失重感袭来，随着风声和旁边游客的尖叫声，尹瑜闭着眼睛大喊，“这辈子就过去了吗啊啊啊——！！”
　　张灵江听完哈哈大笑，也跟着在场的人一起喊了出来。
　　尹瑜这一路上嗓子基本上就没歇过，一手紧抓扶手，一手紧抓张灵江的手，全程双眼紧闭，压根不敢睁开眼。
　　等结束以后，尹瑜坐在座位上，迟迟不动弹。
　　一旁的张灵江已经扳起护栏，准备起身下车了，见尹瑜还呆愣愣地坐在原地，回头投来疑惑的一眼。
　　“……”尹瑜抖了抖双唇，无助地看向他，“……我腿软了。”
　　最后尹瑜整个人是被张灵江架出来的。坐在他们后面的是一对父子，小孩看着差不多十岁左右。
　　“爸爸，”小孩扯了扯自己父亲的衣角，指着尹瑜，露出自己缺了颗门牙的牙齿，天真无邪道，“那个哥哥好菜啊。”
　　他们两伙人的距离实在太近，尹瑜压根没办法假装自己听不到。
　　父亲闻言，立刻大惊失色地捂住孩子的嘴，然后对上尹瑜两人的视线，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啊，孩子不懂事，乱说的。”
　　“没关系……”尹瑜内心流泪，一字一顿道。
　　父亲连忙拉着自己的孩子走远，边走边低声教训：“你这嘴，可害死你爹了……”
　　“哈哈哈哈哈。”等他们走远，张灵江总算忍不住笑起来。他扶着尹瑜的手紧了紧，见一旁有空置的长椅，提议道：“我们去那儿坐坐？”


第203章 摩天轮和晚霞
　　尹瑜求之不得。
　　他的腿软纯属就是被失重吓出来的生理反应，在长椅上坐着歇了一会儿后很快就满血复活了。
　　“咱们接下来去玩什么？”尹瑜兴冲冲道。
　　“你好了？”张灵江笑他。
　　“区区一个过山车，”尹瑜一缓过劲儿就又开始胡吹大气，叉腰道，“我就是不常坐，轻轻松松拿下。”
　　张灵江不忍心戳穿他，想起这小子在过山车上差点没哭出来，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后面两人又去玩了碰碰杯和激流勇进，虽然穿了雨衣，但身上还是被淋湿了。转完旋转木马晾晾衣服之后，他们还跑去了鬼屋。
　　在进去之前，两个人一个显得比一个胆子大。从鬼屋里出来后，他们两个的手都被对方捏红了。
　　一下午的时间放在游乐园里确实不太够看，很多项目排队就要排半个多小时，更何况今天还是周六，客流量本身就很大。
　　疯玩了一下午，两人在游乐园的餐厅里随便吃了些东西。
　　时间已经不早了，张灵江以为他们吃完饭就要回家了，结果尹瑜神神秘秘地把他拉到了摩天轮旁。
　　今天的晚霞特别漂亮。粉色和绛紫色的云彩铺满了整个天空，看起来像醇香的红酒，又带着些少女的俏皮。夕阳被遮挡在西边的云层之下，透出一片柔和的金光。
　　摩天轮轨道上的灯光已经全部打开了，发散状的光条互相交错，色彩缓缓交替，像是一朵永远不会凋谢的烟花，在一片鲜艳的晚霞中显得格外梦幻。
　　这里位于郊区，站在此处无法看见繁华的城市，恐怕只有坐在摩天轮上才能瞥见灯火璀璨的一角。
　　“要坐这个啊？”张灵江仰头望着估计有百米多高的摩天轮，还是不禁感叹这玩意的巨大。有些东西只有当自己亲身经历的时候才最觉得震撼。
　　偏头看了一眼尹瑜，红色的霞光撒在他脸上，像蒙上了一层微醺的滤镜，如同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尹瑜正抬头仰望天空，用手机拍照记录。
　　说起拍照，他们今天拍了很多照片。有单人的摆拍，有他们彼此给对方拍的丑照，不过更多的还是两个人在一起的合影。
　　其实，张灵江从前是不喜欢拍照的。
　　因为家庭打压式教育的原因，他从小到大压根没觉得自己好看过。即使身边的朋友夸他，也只以为是对方善意的谎言。直到上了大学，他才慢慢发现自己可能…确实有那么一点姿色。
　　容貌自卑稍微得到了缓解，但不爱拍照的这个毛病算是落下了。
　　一开始尝试拍视频，对着尹瑜的镜头，他是很不自在的。
　　不过尹瑜从来没吝啬过对他的夸奖，无论是面无表情，气氛冷场，还是尴尬地手足无措，结舌忘词，尹瑜都从来没说过他一句不对，而是想方设法转移他的注意力，缓解他的紧张情绪。
　　慢慢的，他就不那么排斥镜头了。
　　人们常说，爱一个人的前提是学会自爱，但放在张灵江身上可能有些不适用。
　　他是，在爱尹瑜的过程中，逐渐学会怎样爱自己。
　　“来，”尹瑜的镜头转向他，视线集中在相框中的张灵江，眼底亮闪闪的，“笑一个，弟弟。”
　　于是张灵江配合地笑起来，并且在下一秒摆出一个鬼脸。
　　“哎呀，”尹瑜连按快门，乐道，“真好，回去我朋友圈就发你扯鬼脸这张，配文：我和我刚刚出院的男友。”
　　张灵江作势捏拳头要捶他，后者立刻抱头认怂装可怜。
　　买完门票，两人坐进摩天轮的车厢中。
　　因为买的是情侣票，所以整个车厢里只坐了他们两个人。
　　车厢内放着舒缓的音乐，随着摩天轮的转动，在半透明车厢的微微晃动中，他们距离天空越来越近。
　　脚下的一切开始变得渺小、模糊，然后变成了地上的一颗星星。
　　尹瑜看着有些紧张，不知道是因为恐高还是其他原因。
　　为了保持车厢的平衡，两人面对面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尹瑜的手在底下拧了半天，然后开口道：“其实今天，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这个礼物我从一月份就开始准备，虽然偷偷摸摸地一直背着你，但不知道有没有瞒得住。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他有些语无伦次，说话的目光也一直飘忽在张灵江附近，不敢直视他的脸。
　　自从在一起之后，这小子紧张成这样的样子已经很少见了。张灵江看着他，突然有些想把他现在的样子录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设计东西——”说着，尹瑜从里面的衣兜中摸出一个青色锦盒，在张灵江面前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块手表。
　　毫无疑问，这是一块非常漂亮的手表。
　　它就像银河中揉碎的一片星云，深邃神秘，又像深夜中无垠的海水，在风浪中泛出海上悬月粼粼的光华。
　　即使张灵江平时对手表的了解不多，但看到这块表，还是被美得屏住呼吸。
　　他足足看了好几秒，才抬头问：“这是你设计的？”
　　尹瑜似乎是以为他的这个反应是不太喜欢，于是抿了抿唇，移开视线道：“嗯。我想送给你一块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就自己学了一点……可能有点不太好唔——”
　　他后面的话被张灵江用唇堵住了。
　　呼吸不分彼此的纠缠在一起，嘴唇的温度有些发烫。
　　“没有不好看，”张灵江的手虚扶在尹瑜的耳后和下颌，看着他的眼睛，“我超级超级喜欢。不管是你、还是你送给我的礼物，我都很喜欢。”
　　车厢外，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这个世界，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
　　他像是被突如其来的亲吻弄傻了，怔怔地望着张灵江，喘了口气。
　　”我也是。”尹瑜沉声道。
　　手臂情难自抑地拥紧对方的身体，亲吻从额头，眉梢，顺着脸颊一路向下，最后在唇齿间停留，辗转。
　　分开后，尹瑜才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外面。
　　“完了，”他小声道，“亲早了。”
　　张灵江没听清：“什么？”
　　“得在摩天轮登顶的时候亲的。”尹瑜捂住脸，见张灵江还是一脸不解，于是解释道，“摩天轮的情侣分手魔咒啊。据说一起坐摩天轮的恋人都会……，”
　　他忌讳说“分手”这两个字，用皱鼻子来代替了，“但当摩天轮到达最高点时，如果与对方亲吻，就会永远一直走下去。”
　　有些无厘头的都市传说。
　　恋爱中的人心思何其敏感，连分手两个字都不愿意说出口，连带着这摩天轮也被赋予了爱情的意义。如此想来，这个说法也变得可爱起来。
　　张灵江不禁失笑，安慰他道：“没关系，等它转到那儿之后再亲。”


第204章 上学快乐，小尹同学
　　摩天轮的总时长得有十几分钟，现在距离他们登顶，应该还需要三四分钟的时间。
　　“我帮你带上吧。”尹瑜从盒子中拿出手表，提议道。
　　张灵江伸出左手，把袖口的衣服往上扯了扯，露出一小截手腕。
　　尹瑜没从这个角度给人戴过手表，因此动作有些略显笨拙，尤其是扣表带的时候，一连好几下都没有扣进去。
　　“好了。”总算戴好手表，尹瑜松了口气，坐直身子。
　　张灵江没有往手腕上佩戴饰品的习惯，多了这块手表后，手腕上传来下坠和束缚感。这种体验很新鲜，让他又忍不住低头多看了几眼。
　　“很漂亮，”张灵江再一次重复，“我非常喜欢。”
　　有这一句就足够了。尹瑜心想，他熬夜看的那么多资料，做的十几张纸的笔记，在这一刻全都得到了最满意的回报。
　　摩天轮攀升至最顶端，与此同时，璀璨的烟花在不远处的天边炸开，在夜幕中绽放出一朵朵光彩夺目的各色光点。
　　摩天轮的每个盒子里都装满了爱情，彼此相爱的人，无需在最顶点也能获得幸福。
　　次日早，校园门口。
　　尹瑜的嘴撅得能挂两壶酱油瓶。
　　“好了，”张灵江帮他把行李从后备箱搬出来，“要上学了，小尹同学。快，背好书包，准备迎接新的学期吧。”
　　尹瑜整个人都绷不住了。昨天他还在游乐园给张灵江过生日，今天他就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学校里上学。这巨大的反差感给了他一种极不真实的错觉。
　　“我不想上学啊——”他哀嚎道。
　　校门口来送学生开学的家长不少，车也停的满满的。尽管现在才早上八点钟，但校门口围聚的人群已经很多了。
　　张灵江怜悯地拍拍他的肩膀，袖口滑落，露出半块藏青色的手表。
　　“要不我送你进去？我看好多家长都一起进去了，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进。”
　　尹瑜回头看了看，确实有不少家长扛着大包小包，跟着孩子一起进去了。
　　“应该能行。”他脸上的表情稍微好了一些，从张灵江手里接过行李箱的拉杆，“走走走，你还没来过我宿舍吧？”
　　张灵江笑道：“行，那你带我参观一下。”
　　门口的保安还是之前的那位，经过一个假期，他竟然还认得张灵江，进门的时候还跟他打了声招呼：“来送弟弟上学啊。”
　　张灵江笑着点点头。
　　之前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张灵江总是在校门外找尹瑜，对保安称他是自己的弟弟。久而久之，保安也就认下了这张熟面孔。
　　“走吧，弟弟。”张灵江把胳膊搭在尹瑜肩膀上，乐呵呵道。
　　尹瑜他们学校，虽然外面看着光鲜亮丽，但一进宿舍楼，就能体会到学校悠久的文化底蕴——俗称宿舍特别破。
　　在看到第二面墙皮掉的体无完肤的墙面之后，张灵江还是叹了口气。
　　“比你想的烂多了，是吧？”尹瑜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怎么说，”张灵江想了想措辞，“我以为你们的住宿条件……应该不至于这么，拮据。”
　　“我在来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尹瑜摇了摇头。
　　尹瑜的宿舍在四楼，没有电梯。幸好行李箱里的东西不太重，大多数都是一些换季衣服什么的，一路扛上去也不算要人命。
　　他的舍友除了张乐诚是外省的，其他的几个老家都距离本市不远。开学的预备时间有两天，尹瑜是压着最后一天早上来的，宿舍里的大多数人已经到了。
　　“这就是我们宿舍。”尹瑜停在标有407编号的黄色木门前。
　　他放下行李，敲敲宿舍门。
　　片刻后，里面传来了回音：“谁啊？”
　　尹瑜也不答话，只是继续敲。
　　里面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随着门开的“嘎吱”一声，一颗乱蓬蓬的脑袋冒了出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是朱治。
　　他先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尹瑜一眼，似乎实在控诉他打扰了自己的美梦。然后目光一瞥，看到站在尹瑜身后的张灵江。
　　“早上好。”张灵江微笑着跟他打招呼。
　　“！！”朱治的眼睛在那一瞬间瞪得很大，睡意全无。他惊呼一声，随即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连带着把门也关上了。
　　“等会儿！！”
　　“……”尹瑜与张灵江对视一眼。
　　几乎是关门的同一瞬间，宿舍里面的动静立马热闹起来。即使隔着一扇门，都能听见里面天翻地覆的声音。
　　朱治很慌张。
　　尹瑜敲门的时候，他还没从床上爬起来。
　　在门外看见张灵江的那一秒，他的心情就像自己家单身了几十年的丑儿子，突然有一天不打招呼带回来个漂亮媳妇回家，结果家里还乱糟糟的没收拾一样。
　　他冲回屋里，抄起扫把就是一通狂轰乱炸。
　　“大凯！凯子别睡了，醒醒起床！”
　　“哎呀老王你把裤子穿好！青天白日有伤风化，别把人家吓着。”
　　“我扫地你们把窗帘拉开，开窗通风。行动！行动！”
　　好一阵叮铃哐啷过后，407的大门这才重新敞开。
　　朱治拉开门，露出勉强整理干净的宿舍。王博帅和陈大凯在自己的书桌旁正襟危坐，看起来像是校领导视察宿舍卫生一样。
　　“哎呀，”朱治拍了尹瑜一巴掌，就跟头一眼看见他似的，“怎么回来了也不跟哥几个说一声，还让人家张哥亲自上来帮你搬行李，真是，这孩子，不懂事。”
　　说着，他探出身子把门口的行李箱拉到室内，接着邀请张灵江：“张哥快进来坐。还是第一次来吧？我跟你说我们都可爱干净了……”
　　朱治一边说着，板凳上坐着的两个连连点头附和。张灵江刚进屋时还有些局促，但随后就把自己身为张园长社交的一面拿了出来，跟几个大小伙子聊得有来有往。
　　尹瑜笑着摇摇头，进屋关上门。


第205章 我佛不渡单身狗
　　尹瑜的床还是一团糟，为了防尘，床垫被叠成三折堆放在床脚，根本没法坐人。
　　朱治把尹瑜的凳子抽出来，招呼张灵江：“来来来，张哥，坐。这是尹瑜的桌子，你随便坐。”
　　宿舍的空间不大，两个上下铺加两个上床下桌，也就是说一张桌子需要他们三个人来平分。桌子还没一张床长，三个长胳膊长腿儿的男生挤在一张桌子上，其可用面积可想而知。
　　张灵江还是对尹瑜一直生活的环境充满好奇的，坐下后新奇地四处瞧了瞧。
　　宿舍外面有一个不大的阳台，不过所有能通风的地方都被学校用铁网锁死了。铁网的间隔只有不到两个指头宽，连只鸟都飞不进来。
　　桌子本来是铁皮的，尹瑜在自己的桌面上包了一层米白的改色贴纸，看起来要更干净整洁一些。桌面空空荡荡，浅浅落了一层灰，上面的书架上放了几本书，大多数都是专业相关的。
　　视线一移，在桌子靠墙的桌脚附近，张灵江看到了一个水瓶，里面插着一朵已经干透了的，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向日葵。
　　张灵江抬头去看尹瑜，后者显然看出张灵江发现了那朵干花的存在，不大好意思地扭过头，挠了挠脸。
　　朱治搞不懂这两个家伙当着他的面腻腻歪歪地在打什么哑谜，他顺着张灵江的视线，左右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最后只得放弃。
　　张灵江只在他们宿舍坐了一会儿，之后尹瑜又带着他在校园里转了两圈，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就离开了。
　　他今天动物园那边还有事情要忙。
　　经过几天的商量和观察，林志强的团队最终决定带阿刀回基地进行野化训练。携带动物出国的过程比较繁琐，他们还有很多的相关手续需要办理，张灵江没办法一直待在学校。
　　而尹瑜那边，刚一开学，也有很多的麻烦事需要处理，自然也不能陪他一起离开。
　　于是，在寒假短短一个月的形影不离后，两人还是迎来了分别。
　　张灵江离开没两个小时，刚收拾完床铺的尹瑜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嘴里发出无意义的阴暗嘶吼，感觉自己好像得了严重的分离焦虑。
　　朱治一改在张灵江面前关爱舍友的形象，随手把自己的棉花枕头扔下来砸他身上，无情道：“再嚎把你丢出去。”
　　尹瑜接住，反手甩了上去，然后接着躺尸吐魂。
　　“我说，老尹。”朱治把脑袋从床沿探出来，“丢不丢人呐你，人才走了多长时间就要死要活的。看看老王，异地恋谈了那么久，你见他掉过一滴眼泪吗？”
　　此话说完，尹瑜和陈大凯探究的目光集中到王博帅脸上。
　　“？”王博帅正低头跟女朋友发着消息，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后，抬头憨憨一笑：“我一般都躲在被子里哭。”
　　“……”两人的目光又转移到朱治身上。
　　Firstblood.
　　朱治装作无事地移开视线，然后又假装在自己的手指上发现了一根倒刺，开始低头研究。
　　“哎呀，不过也难怪。像小朱子这种母胎单身，连女孩子手都没正儿八经摸过的人，不能理解异地恋的痛苦很正常。”王博帅宽容地微笑道，“没关系，我和老尹都不会怪你的。”
　　那一刻，王博帅的脑袋后面好像浮现出了佛光。
　　朱治心头一梗，一口陈年老血差点喷出来。
　　Double kill.
　　“啊……”他脱力地倒在床上，双目失焦，张嘴吐魂。
　　尹瑜给王博帅比大拇指。“一个假期没见，攻击力见涨啊。佩服。”
　　“那是。”王博帅嘿嘿一笑，抓抓自己满头的卷毛，摆出一个耍酷的造型，然后接着和女朋友热聊。
　　尹瑜从床上翻身坐起来，算了算时间，张灵江动物园那边的事情应该差不多快完了。
　　他掏出手机发了一条微信：【弟弟不在的第七千三百一十六秒，想他】
　　动物园，园长办公室。
　　张灵江正和林志强等人交流关于阿刀出国的相关事宜。
　　除了上报批准，阿刀还要经历检疫、行程、出入境等的很多流程，就算一切顺利，也起码得要一个多月左右的时间才能办理好所有的证件。
　　林志强团队他们没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在国内等待，经过商讨后，最后决定由林志强作为代表，留在国内跟动物园这边交流关于阿刀出国的事情，团队内的其他成员先行返回，处理基地内的相关工作。
　　林志强本人对于这个结果并没有什么异议。他本身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国了，借此机会，他也可以拜访一下自己的亲戚朋友。
　　林志强现在的生活重心基本上就固定在非洲那片土地，他的老婆孩子也都在那里跟他一起生活。
　　微信提示音响起，张灵江拿出手机，是尹瑜发来的消息。
　　他垂眼看着手机屏幕，忍不住笑了笑。
　　他几乎能从文字中看到尹瑜那张委屈巴巴的脸。
　　张灵江回了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说自己这边正在忙，等会儿跟他聊。
　　办公室内的气氛整体是比较轻松的，比起正经的研讨磋商，他们的氛围更像是朋友间的谈话。
　　结束离开的时候，有一个男性成员走在最后，犹豫了很久，折返回来问张灵江：“张园长，你有上次那位男孩的联系方式吗？”
　　张灵江反应了一下，意识到对方说的应该是尹瑜。“你是说前天在动物园接待你们的那名男孩吗？”
　　对方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些羞涩：“Please，我真的很需要。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中国男孩，我对他好像——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一见钟情’了。”
　　对方用拗口的语调说出了“一见钟情”四个字。
　　头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对自己男朋友的表白，张灵江失笑。
　　“抱歉，我恐怕不能帮你这个忙。”张灵江看向他，真挚道，“因为我是他的男朋友。”
　　“……”
　　男人傻眼了，反应过来后就忙不迭的“sorry”，然后赶忙从办公室跑出去，像是生怕张灵江揍他似的。
　　张灵江一直送到林志强他们走出动物园的大门，最后跟他们挥手道别。期间，那个对尹瑜表达了爱慕的男人一直没敢看他，每次即将对视都抢先躲开。
　　张灵江摇摇头，心中叹气。
　　尹瑜这小子，害人不浅呐。


第206章 得了吧，你现在超紧张
　　开学之后，两人的生活都逐渐步入了正轨。
　　尹瑜又开始了新学期的学习，张灵江也一直为动物园开园和阿刀的防疫手续奔波忙碌着。
　　尹瑜开学后的第二个周六，也就是三月二十日春分，动物园终于迎来了闭园重整后的试营业开放。
　　作为本市唯一的一家动物园，泰勒动物园开园的这件事很受上面关注，还提前安排了当地媒体进行采访，届时会有很多领导前来视察。
　　在即将开园的前两天，张灵江就紧张得睡不好觉了。
　　因为开园的这件事，动物园上上下下开了不知道多少的会，反复确认工作落实，观光安全和消防措施。
　　开园前一天，尹瑜下午没课，特地跑出来陪张灵江。
　　短短两个周没见，张灵江身上尹瑜花一个假期好不容易喂出来的肉全没了，他眼底又浮现出一层青黑，整个人看着憔悴了不少。
　　“怎么瘦成这样了？”尹瑜心疼道。
　　虽然他们有空会打视频，但屏幕里的人像多少会有些失真，远没有亲眼所见看得真切，尹瑜只觉得他最近脸窄了一些，但没想到瘦成这样。
　　“我每顿饭都按时吃了。”张灵江提前交代道，“可能是因为最近太忙了，没睡好。没事，过几天就养回去了。”
　　他说的这话不假。
　　这段时间张灵江的确有在好好吃饭，但即将开园这件事带给他的精神压力实在太大，多少有些食不知味，食量也自然而然的下降了很多。
　　由于神经紧绷，他晚上向来是最早睡觉的，现在躺在床上，睁眼辗转到一两点也是常有的事。
　　毕竟为了开办这家动物园，他借了自己八辈子恐怕都还不上的钱，可以说是把一切都赌进去了。
　　虽然有一定比例的国家扶持，多半不会落得让他下半辈子都必须得打工还债的程度，但如果动物园生意不景气，年年入不敷出，也确实是一件非常折磨人的事情。
　　下车后，尹瑜时不时捏捏张灵江的胳膊、腰、脸颊，反复确认他身上还有几两肉，直到最后被张灵江控制住双手才作罢。
　　动物园进门不远处的广场上搭了一个临时的台子，这就是他们明天即将进行开园仪式的场所。
　　舞台正对动物园的大门，即使站在动物园门外也能看到台上的动静。
　　“开园仪式？”尹瑜稀奇问道，“有什么流程啊？”
　　张灵江想了想，掰着指头道：“开幕致辞、活动宣传、表演节目、感恩表彰，然后就结束了。”
　　“那你应该也要上台讲话吧，张大园长。”尹瑜撞了撞他，笑道。
　　“嗯，”张灵江点点头，“幸好不用脱稿，不然我得紧张死。”
　　“你现在紧张吗？”尹瑜问。
　　张灵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摇摇头。
　　尹瑜叹了口气，两只手放在张灵江脸颊两侧，稍微用力揉了揉：“得了吧，你现在就超紧张。你最近不会一直是这样吧？从我今天见到你开始，你的表情就没放松过。”
　　有吗？
　　张灵江眨了眨眼。
　　尹瑜大概能猜出来他在担心什么。
　　“好啦，”尹瑜松开他的脸，拍拍他的背，鼓励道，“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天道酬勤，你做了这么多努力，一定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次日，动物园开园当天。
　　张灵江和尹瑜起了一个大早，六点半左右就到达了动物园。
　　那时天色还未亮，太阳藏于地平线之下，只在东方露出一抹鱼肚白。
　　空气十分清冽，冷冰冰的，吸进肺里惹的人喉咙发痒。
　　张灵江今天穿了一身比较正式的衣服，是尹瑜之前送给他的浅灰色西装，还打了一个蓝色的领带。
　　他很少这么板板正正地穿衣服，出门前，还特地站在门口问尹瑜，自己身上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尹瑜围着他绕了一圈，从衣领到袖口，再从领带到皮鞋，上下打量，最后竖起大拇指：“没问题，绝对大杀四方。”
　　泰勒动物园开园的消息，张灵江已经提前很多天在平台上告诉了粉丝。线上的反响挺热烈的，都是一片欢呼，但不知道实际能来现场的能有多少。
　　张灵江向来是对事情抱有最低期望的，他明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道理，如果把自己的心理预期放到最低，那么无论结果如何，对他而言都算是惊喜。
　　应该也算一定程度上的悲观主义。
　　尹瑜本来以为他们这么早起来，肯定是最先抵达动物园的，但是没想到，等他们把车开到动物园附近时，竟然看见门口已经蹲了一个人。
　　看身形，应该是个女性。
　　她是什么人？来参观动物园的？那也不应该这么早来啊。
　　怀着这样的疑问，他们把车停到停车场，然后步行到动物园门口。
　　那女人身上裹着一件深色大衣，低着头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垂下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现在是否还处于清醒。
　　女人对两人走近的脚步声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道在这儿坐了多久，手上露出来的皮肤都冻得有些发红。
　　“您好？”尹瑜上前几步，停在距离女人两米远的距离。
　　女人没应答。
　　“您好？您没事吧？”尹瑜提高了一些声音，再次询问。
　　女人还是不说话，她的头猛地往下一跌，好像整个人要从台阶上前倾下来。
　　尹瑜大脑瞬间宕机，那一瞬间，他脑袋里闪过了包括刑侦、犯罪、抛尸，以及幽灵、鬼魂、撞邪等等元素。
　　不过好在，这个女人并不是索命冤魂，也不是被抛尸在动物园门口的尸体。她貌似只是睡着了，迷糊之间失去了平衡，接着猛然惊醒。
　　“啊……不好意思，我太困了。”女人抬起头，拨开挡在面前的长发。
　　她长得很好看，但又并非是常规审美上的美丽。她的脸型偏圆，脸颊两侧有一些婴儿肥，大眼睛又圆又黑，鼻梁不算高挺，嘴唇小而具有肉感。
　　整体看着给人感觉十分亲切可爱，像是幼时的邻家妹妹。


第207章 专项采访
　　“请问，你现在需要帮助吗？”张灵江问道。
　　清晨、城郊、孤身一人的女性。在这样的情景下，他下意识把她归为了需要帮助的对象。
　　“啊，不用不用。”女人站起身，没了大衣的遮挡，两人这才注意到她背上还背着黑色背包。
　　她拿起自己挂在胸前的蓝色胸牌，“你们好，我叫陶玥，是露娱新闻社的记者。这是我的工作证。”
　　张灵江低头看了看，的确是一张记者工作证，上面有陶玥的证件照和姓名。
　　不过就算是记者，现在这个时间来也太早了。
　　他们的开园仪式在九点钟开始，她足足提前了两个半小时，还不算在张灵江他们来之前的时间。
　　张灵江的疑问还没说出口，陶玥却主动道：“请问你就是张园长吗？”
　　“嗯，是我。”张灵江点头。
　　“太好了，”陶玥面露欣喜，“您等会儿有时间吗？我想给您做一个专访，不知道您有没有这个时间。”
　　张灵江有些意外，点了点自己：“给我？做专访？”
　　“对啊，”陶玥眼睛亮晶晶的，“我通过社交平台了解过您的一些信息，对您的经历很感兴趣。您别担心，很简单的，就是问您几个问题，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张灵江跟尹瑜对视一眼。
　　他们来这么早，一是为了提前安排布置场地，二是为了适应环境。现在还不到员工上班的时间，的确中间存在一段空闲。
　　“没问题，”张灵江回过头，笑了笑，”只要能如实报道就好。“
　　“这一点您放心。”陶玥笑道。
　　在进动物园的路上，通过和陶玥的闲聊得知，她虽然看着年轻，但这已经是她从事记者行业的第五年了。
　　陶玥在工作中的劲头很拼，但一直不温不火，没得到过单位里领导的重视。这次前来采访动物园开园仪式，也是由于领导认为这件事并不重要，没什么报道的必要，这才派了她过来报道。
　　（当然，这并非陶玥的原话，是他们从对话中推测出来的）
　　“就派一个人过来啊？”张灵江回忆起自己在电视上看的新闻报道，“我还以为记者们都是一个负责摄像，一个负责采访。”
　　陶玥笑着摆摆手：“没有啦。”
　　之后陶玥邀请他们在户外进行了拍摄，选择了“鸟鸣幽径”作为背景板。
　　这片张灵江花了大心思的地方，一点都没有让他失望。今天正是春分，先前在这里种下的植物都吐出了新叶，各色小花怒放成一片，看着格外热闹。
　　尹瑜自告奋勇干起了老本行，帮陶玥举着相机进行拍摄。
　　陶玥是一个交谈起来让人感觉很舒服的人，与人聊天时眼神温和真诚，笑起来脸颊上会出现两个可爱的酒窝，态度就像是阔别已久的老朋友。
　　就刚才他们在路上聊天的一小会儿功夫，张灵江与她之间的生疏和陌生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完全了。因此，他们的采访过程也十分顺利，陶玥谈吐幽默风趣，经常把两人逗得直笑。
　　陶玥的采访大概持续了二十分钟，之后动物园的员工陆陆续续前来，园区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她从尹瑜手中接过摄像机，微笑着与两人道谢告别。后续她也会停留在这里，继续开园仪式的相关报道。
　　“好了，”张灵江拍拍尹瑜，“我们先去门口那边，等会儿还有人要来。”
　　今天的动物园很热闹。场地内，工作人员们互相吆喝着干活。搭场地的搭场地，拉横幅的拉横幅，还有几个在一旁吹气球的，忙的不亦乐乎。
　　邀请来表演的团队也已经到了，在后台整理携带来的服装和道具，等场地搭建完毕后进行一次上台彩排。
　　两人在门口等了没多久，他们要等的第一个人就到了。
　　“曹局长，”张灵江上前与他握手，“欢迎欢迎。”
　　曹堃上半身深红色的翻领休闲衬衫，下半身黑色裤子加皮带，胳膊肘里还揣了泡着浓茶的双层玻璃保温杯，一看就是领导打扮。
　　“欸，早上好啊张园长，祝你今天开园顺利！”曹堃笑容满面，面色红润。
　　打完招呼后，曹堃朝他挤挤眼睛：“这一身精神啊。不错，年轻人就该这么穿，帅。”
　　张灵江无奈笑道：“曹局长，您就别开我玩笑了。”
　　“哈哈哈，”曹堃笑了几声，拍拍张灵江的胳膊，然后转头对尹瑜道，“嘛，小尹也在呀，辛苦辛苦。”
　　尹瑜笑着点点头，向他问好。
　　“您来的真早，咱们台子还没弄利索呢，不过桌子已经搭好了。”张灵江道，“要不我先把您带过去坐着？就在进门不远处。”
　　曹堃摆摆手：“不用了。我特意早来的，想先一个人随便逛逛，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说完，他背着手就进去了。
　　园区先前发布的营业时间是九点，现在还不到八点钟，动物园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
　　他们大多是看了当地公众号的视频前来的。几天前，园区邀请了不少当地知名公众号前来这里拍摄游玩，并借此发布了动物园将于3月20日开始试营业的消息。
　　试营业不同于正式营业。动物园开展试营业，主要是为了进行对场馆卫生、展出效果、系统安全，服务体系等基础设施进行测试，从而发现问题进行整改，为将来的正式营业打造基础。
　　简单来说，试营业就是利用游客发现问题的时间段。因此，试营业期间的票价要比正式营业时优惠很多，游客们也会借此机会来判断这个动物园是否值得下次游玩。
　　没过一会儿，一辆黑车停在动物园门口。
　　后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一个地中海发型、带着眼镜的中年发福男性——王华强。
　　王华强下车后，黑车没有过多停留，掉头开去了停车场。
　　“王局长。”张灵江上前两步，双手握住王华强的手摇了摇，“好久不见了。”
　　“确实是好久不见呐，”王华强看着他笑道，“听小轩提起过你，变稳重了。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啊”
　　“也多亏了您的照顾。”张灵江笑笑。
　　一见到王华强，他就想起自己上一次喝多后拉着他的手不放，还当面耍酒疯。尽管已经过去了很久，但他每次回忆起来还是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我带您进去坐？”张灵江提议道。
　　“先等等吧，”王华强看了看身后，“小轩也在后面呢，等他一起进去。”
　　小轩？
　　尹瑜在一旁挑眉。
　　“宋总也来了？”张灵江意外道。
　　虽然邀请过宋鸣轩，但他以为按照宋鸣轩的个性，还真不一定会来这种场合。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跟他不太搭，好像他那种类型的家伙就应该出现在某家高档会所，而不是一个简易的露天舞台。


第208章 我出来接你们
　　“嗯，”王华强道，“他停车去了，应该很快就过来了。”
　　张灵江点点头。
　　哦，原来刚才的车是宋鸣轩开的。
　　等了大约几分钟，宋鸣轩就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他今天打扮比较低调，脸上戴了个大墨镜，身穿浅色外套，牛仔裤，头发也没有像平常一样吹发型，而是自然的垂在额前，看着还挺嫩。
　　“呦，”见了张灵江的打扮，宋鸣轩笑着跟他握手，乐道，“这身不错，好看多了。”他墨镜下的眼睛斜着瞟了尹瑜一眼，“某人给做的吧？”
　　话音刚落，他的肩膀上就挨了一巴掌。
　　“吊儿郎当的。”王华强收回巴掌，“好好跟人家学着点，私下多聊聊，交流交流思想，听到没？”
　　宋鸣轩吃瘪，反抗道：“我最近有在努力好吧……”
　　张灵江笑了笑：“我先带你们过去坐吧。现在距离仪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桌子上放了矿泉水，如果需要热水的话可以和他们说。”
　　等几人走过去时，会场已经差不多布置好了。这些东西昨天就应准备完全，只等着今天进行组装，因此速度也非常快。
　　舞台是用采用拼接钢架和舞台片组合而成，搭建简易迅速。
　　舞台上铺满了红色地毯，背景板是董钰珍和几个小姑娘一起用创客贴（一个设计软件）设计的，之后找了家广告公司帮忙印出来。背景以蓝绿配色为主，中间用红色的大字写了xx市项目落成，泰勒野生动物园开园仪式。
　　舞台正前方就是座位席。第一排是带有红色桌布的主位，每一个位置前都摆放了相应的名字。后面几排则是散座区，现场放了大概有三十多把椅子，规模并不是很大。
　　“开园仪式九点半开始，如果无聊的话可以到处逛逛。”张灵江指了指鸟禽馆的位置，后半句对宋鸣轩道，“那边可以近距离喂小鸟，小海棠也在。”
　　他现在并不担心陆绵了，这家伙现在已经找到男朋友了，好像是网恋奔现的。刘黎给张灵江发过照片，是一个看着挺书生气的男生，也不知道能不能制住这丫头。
　　听到这话，尽管戴着墨镜，但宋鸣轩的表情还是肉眼可见的一亮。
　　“小海棠？”王华强疑惑。
　　“是一只伯克氏鹦鹉，很可爱的小家伙。”张灵江解释道，“那边也有很多大型鹦鹉，比如金刚鹦鹉，非洲灰鹦鹉。它们都挺有个性的，如果您喜欢的话可以先去那边看一看。”
　　王华强确实对鹦鹉感兴趣。他前几年曾经试着养过八哥，可惜不小心被外面的野猫咬死了，自那以后就再没养过鸟类。
　　“对了，曹局长刚才也到了，说自己要先在里面逛逛，说不定你们还会遇到。”张灵江补充道。
　　王华强点头，接着又确认了一下方向：“是那边没错吧？”
　　“我还记得路。”宋鸣轩对张灵江道，“我带王叔去，你们接着忙吧。”
　　“好，到了就说是我让你们来的就行。”张灵江交代道。
　　“没问题。”宋鸣轩比了个“OK”，接着就转身带着王华强逗鸟去了。
　　刚送走他们两个，尹瑜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朱治他们打来的电话。
　　为了支持张灵江的生意，他们特地从学校跑过来参观动物园。尽管张灵江说了要给他们免门票，但他们还是固执地在购票软件上付了款。
　　“你们到哪儿了？”尹瑜接起电话。
　　“嗯，对对对，看见那个一直往前走就是了。等等啊，我马上出来接你们。”
　　挂断电话后，张灵江问他：“他们到了？”
　　尹瑜点点头。
　　“我跟你一起出去吧，”张灵江看了看手机，“赵园长也快到了。”
　　赵园长，全名赵万林，是隔壁市动物园的园长。
　　他们两家动物园之间的关系还算密切，当初泰勒动物园装修之际，张灵江就曾把动物们举家搬迁到他们动物园借住，之后他们还送了白月亮过来，以庆祝泰勒动物园的建立。
　　因此，身为园长的赵万林和张灵江私交也不错，之前就约好了开园仪式一定会邀请对方来参加。
　　在外面等待的游客越来越多，看见这么多人，张灵江顿时感觉压力倍增。
　　走出动物园大门，尹瑜努力向外张望了一下，终于看见了满脸茫然往这边走来的舍友们。
　　张乐诚最先看见尹瑜，抬高手臂，朝他挥挥手。“尹瑜！”
　　他喊得声音挺大，周围很多人都听到了。
　　几个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回头张望了一下，然后念叨道。
　　“喊谁？”
　　“没听太清，好像姓尹……巧合吧？”
　　“我也觉得，等会儿一定要抓到小江园长和尹哥，我要拍合照。”
　　“啊啊啊我也想，但愿能找到吧。”
　　尹瑜绕过人群靠近他们，张灵江紧跟在他身后。
　　“这边！”尹瑜朝几人挥手。
　　他的嗓门也不小，小姑娘们也听见了。
　　“？这声音？”
　　“我靠，真的假的，在哪儿呢？”
　　“你们看！！那边那边，是不是尹哥和园长？”
　　“我看看，嘶……你别说，我估计就是。你不是要拍合照吗？快冲快冲！”
　　“我不敢啊……我是i人！”
　　几个小姑娘互相推攘了一会儿，接着眼看成功接到人的两人就要走了，其中一个短发黑裙女生毅然决然冲了出来：“我去！”
　　“大花……”粉色长发的女孩握住她的手，满眼崇拜道，“你是、我的神！”
　　短发女孩故作嫌弃地“咦”了一声，承载着同伴们的期望出发了。
　　跟尹瑜和张灵江汇合后，张乐诚几人才重新松弛下来。
　　朱治摸了摸脑门，四处张望了一下：“我靠，这场面。这么多人。”
　　田成林附和地点头，低声交流道：“我现在才真的觉得张哥是个大园长，平常根本感觉不出来。”
　　朱治赞同：“牛逼的人往往是最朴素的。”
　　张灵江走在前面，试图绕过拥挤的正门，从人少一些的侧门进去。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一道女声打断他的脚步，他扭头一眼，是个化着烟熏妆的短发女孩。她涂着口棕，上扬小猫眼线，整个人看着酷酷的。
　　“请问是小江园长——”短发女孩的目光转移到张灵江身旁的尹瑜身上，“和尹哥吗？”


第209章 合影留念
　　张灵江礼貌地微笑点头：“请问你是？”
　　“啊，是这样的，”短发女孩掩饰不住高兴和紧张，“我和我的朋友是你们的粉丝，看到开园的消息后从外地跑过来的，方便跟你们合个影吗？”说完，她用手指了指在一旁跟着却不敢上前的同伴。
　　同伴们见搭话成功，凑在一起小声嬉笑，又在张灵江和尹瑜两人视线转来的同一瞬间各自分开，矜持地对他们挥手微笑。
　　张灵江回头看看尹瑜，后者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当然，我们可以到侧门那边，这里人太多，不安全。”
　　“好呀好呀。”短发女孩笑笑，然后回头跟那几个姑娘打手势，“过来、过来。”
　　朱治等人看着眼前突然多出的几个漂亮姐姐，目瞪口呆。
　　田成林又看了一眼之前的那位短发姑娘，捂嘴欲泣：“你们说我现在上去要微信，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张乐诚闻言，回头，上上下下看了田成林一遍。
　　出门前随便套的蓝色帽衫，三天没洗且凌乱的头发，一张不丑但也算不上是帅哥的脸，唯一值得夸赞的只有他因为打篮球练成的肌肉线条和一八五以上的身高。
　　“我觉得你的优势在自信。”张乐诚拍拍他的肩膀，“人贵在有敢于接受拒绝的勇气，你可以去试试，少年。”
　　合影那边，尹瑜特别自然的从粉丝手里接过手机，往前走了两步，想帮他们拍照，却被粉丝小姐姐慌忙拦住了。
　　“那个，”粉色长发的女孩双手比划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带着些拘谨，“尹哥，你可以和小江园长站在一起吗？”
　　“我跟他一起拍？”尹瑜这才反应过来，忙把手机还给人家，走到张灵江身旁。
　　女孩们是一个一个分开，单独和两人拍合影。
　　粉发女孩站在他们面前，眯着一只眼睛，特别专业地举着手机找角度。
　　换了几个角度后，粉发女孩把头从屏幕后冒出来， 不好意思道：“可以麻烦园长和尹哥靠近一点吗？”说完后，她又担心冒犯到似的，立刻找补，“就算不动也没关系，这样也挺好的。”
　　其实张灵江和尹瑜的距离已经挺近了，肩膀与肩膀之间只差不到两个指头的宽度。
　　但他们还是靠的更近了一些，尹瑜干脆稍微往后撤了一步，把自己的半个肩膀藏在张灵江背后。
　　这下两人的距离算是亲密无间了。在场的几个粉丝姐姐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神秘微笑，匆匆上前和他们拍了合照。
　　期间大家都非常有分寸感，靠他们的距离最近也没少于半米，为人也很有礼貌，张嘴闭嘴就是“谢谢”和“不好意思”挂在嘴边。
　　现在的一部分年轻人，虽然网上看着裤衩乱飞，但现实中大多数都都很矜持，甚至还有很多人压根就是社恐，只敢在网络上放飞自我，平时生活里跟陌生人说句话都得打两遍腹稿。
　　尹瑜全程是比较沉默的，粉丝姐姐也笑着戏称，在看视频的时候觉得他性格比较开朗，没想到原来这么安静。
　　其实尹瑜本质上是个可i可e的人，转换的条件在于身边是否有自己信任的人。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必须要去社交的话，他也能勉强带动起氛围来，总不至让现场冷场。但身边如果还有一个自己信任的，而对方恰恰也能应付的来这种场合的话，尹瑜则更愿意保持沉默。
　　“谢谢你们特地过来参观，后续在参观过程中有什么改进意见可以直接私信，我们会根据你们的体验进行整改的。”拍完照，张灵江对她们微笑道。
　　粉丝姐姐们连声道好，与两人挥手告别后，有说有笑地返回人群中。
　　田成林在后面捏着拳头，跃跃欲试了好几下，直到短发女孩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他最后还是没鼓起勇气。
　　“哎，算了。”他搓搓头发，沮丧地低头叹了口气。
　　进入动物园后，张灵江安排几人先坐下喝口水歇一会儿，之后想逛动物园的话就让尹瑜带着他们。
　　大概在八点半左右，张灵江收到了赵万林发来的微信，称他已经到动物园门口了。
　　赵万林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五官周正，浓眉大眼，气质儒雅，不论什么时候，一双眼睛总是笑眯眯的。
　　与张灵江这种半路子出家开动物园的不同，他是正儿八经通过上面选任和分派的，属于国家公职人员。
　　“好久不见，张园长。”赵万林笑呵呵地握手道。他身着墨蓝色衬衫，下半身是黑色休闲西装裤。
　　“赵园长，好久不见。”张灵江笑笑，“换发型了？”
　　上次见他还是半年多以前的事情。赵万林头发浓密乌黑，即使年近五十也没有一根白发。见他那会儿还留着时髦的三七分发型，现在竟然推成小寸头了。
　　“啊，”赵万林摸摸自己的头发，无奈笑道，“家里女儿拿剪刀闹着玩儿，把头发剪坏了，只能理成这样。”
　　意料之外的答案。张灵江笑着宽慰道：“现在这样看着更精神。”
　　动物园门口撑起了虹门，虹门上方是二龙戏珠的立体形象。
　　道路两侧各升起两个大红色的灯笼，底下挂着“热烈祝贺泰勒动物园3月20日开园大吉”的红幅，随着风不断飘动。
　　上午八九点的阳光已经明艳了起来，尽管温度还不是太高，但在这样的阳光直射下，没一会儿张灵江身上还是出了些汗。
　　“赵园长一路赶过来辛苦了，先进来坐吧。”他道。
　　台上的表演已经开始彩排，动静热闹，锣鼓喧天，引得不少游客上前观看。
　　说实话，张灵江曾经想在开园仪式上整点花活，毕竟管理层都是以年轻人为主的动物园，应该表现的活泼一点。况且整花活引起一些噱头，说不定还能吸引一些游客前来参观。
　　但最后考虑到开园仪式当天受邀前来的还有不少区里的领导，大多数领导的观念还是比较传统的，像曹堃这种老顽童类型的毕竟少见。为了不出错，他们最后选择了更加传统的庆祝方式。
　　开园这天的天气很好，天空湛蓝，万里无云。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撒在地面上，把所有的东西都蒙上一层光亮的影子。
　　张灵江把外套脱下，挂在椅子的靠背上。他里面穿的是纯白衬衫，因为气温的缘故，他把领口的口子往下解了两个，露出一小片锁骨。


第210章 永远都在的承诺
　　很快，开园仪式即将开始。
　　开园仪式全程录像，由专门的录制人员拿着大型机器在后面进行拍摄。
　　主持人一男一女，均面容端正，穿着正式，是他们为开园仪式请来的专业团队。
　　开园仪式比较简单，分为四个流程。
　　第一步，由张灵江发表开幕致辞，宣布仪式正式开始。第二步，重要嘉宾在动物园门前进行剪彩。第三步，歌舞表演。最后则是由区里的领导进行演讲，发表指导性意见，之后整个仪式圆满结束。
　　随着音乐声，开园仪式正式开始。
　　女主持人：“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
　　男主持人：“亲爱的女士们、先生们：”
　　“大家，上午好！”
　　熟悉的腔调。似乎从小学开始，无论是学生自己主持，还是邀请其他人，只要是男女一起搭配，这样的拆句方式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主持惯例，从来没有改变过。
　　张灵江坐在第一排比较靠边的位置，方便等会儿上台。尹瑜虽然不能跟他坐在一起，但也凭借家属身份坐在了紧挨在他身后的位置。
　　张灵江左右两旁是赵万林和宋鸣轩。这两个人的态度完全就是极致的反差，赵万林坐姿笔挺，认真地看着台上主持人的发言。
　　宋鸣轩虽然表面上安安分分地坐着，但明显注意力就没在台上，反而一直在尝试在以某种发电报的方式跟张灵江说悄悄话。
　　宋鸣轩的手在桌子底下都快敲出一本摩斯密码来了，见张灵江不理睬他，还偷偷在下面撞了撞他的膝盖。
　　尹瑜看不下去了，在后面不轻不重地踹了宋鸣轩凳子一脚，然后微笑地对上身旁人疑惑的目光，假装自己是不小心碰到的。
　　宋鸣轩回头看了他一眼，也没恼，极其大度地朝他笑了笑。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心理的原因，尹瑜总觉得这笑容里含有几分挑衅。具体可翻译为：哈哈哈，我能在他身边坐着，而你却只能在后面，真可怜。
　　在介绍来宾的环节结束后，就到了张灵江的开幕致辞。
　　在听到主持人对自己的邀请后，张灵江起身。
　　可能是紧张的缘故，他现在有些头重脚轻。地面好像变成了湿乎乎的软棉花，每走一步读像是要陷进去一样。
　　尹瑜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情绪，朝他投来关切的一瞥。
　　张灵江朝他笑笑，示意自己没事。
　　他走上台，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手心有些微微出汗。
　　稿子的内容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描述的。无外乎是感谢大家的到来，介绍动物园的建立过程，发表自己未来对动物园的期望，感谢领导和社会各界的支持，以及表达自己对建设和谐自然，共同保护生态文明的渴望。
　　是他之前写好后，反复熟悉了很多遍的稿子。
　　但站在那个特定的场合，手里握着的话筒突然变得格外沉重。
　　张灵江看着台下的人。
　　那每一张熟悉的面孔，都曾在某个时期，在他或许就要撑不住的时候，在背后推了他一把。就这么一步一步，帮着他走到今天。
　　从一个除空有梦想和激情外一无所有的孩子，到大学毕业后参加野生动物救助组织，再到现在自己经营的动物园的建成，他走了五年的时间。
　　或许不止五年。
　　从他幼时，在家里的老式电视机上，看到那些在自然栖息地里自由奔跑的美妙生物时起，或许冥冥之中，命运的种子就已经埋在了他的心底，只等恰到好处的阳光和雨露，破土而出。
　　当然，这并不是故事的结局，这仅仅是他另一个人生阶段的开始。
　　“感谢大家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能站在这里。”张灵江道，“前面感谢的话已经说了很多。接下来，我想特别感谢两个人，不是以张园长的身份，而是以我个人——以张灵江的名义。”
　　“首先，我要感谢的，是在泰勒动物园最开始的时候，第一位资助我的一位朋友——宋鸣轩。”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宋鸣轩目光一顿，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台上的张灵江。
　　台下的人却是一片哄笑。
　　说实话，宋鸣轩此人在本市的风评一向不佳，风流成性、骄奢淫逸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特定的形容词。
　　一提起此人，大家第一印象想起的都是他过往的一些不知真假的风流韵事。
　　“大家都笑了，”张灵江也笑了笑，“不知道在大家认识的他是什么样的。但在我心中，他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我认为是朋友吧，希望宋总不要觉得我高攀。”
　　“他是一个善良且热心的人。其实在当初找到他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是没有一点期望的。
　　因为我当时真的是一无所有，唯一能靠的就是那张嘴。一见面，我就说：我想买家动物园，但是我没钱，听说你特有钱，能不能给我点。”
　　“我那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骗钱的骗子。”
　　台下一阵笑声。
　　“但他还真信了，毫不犹豫地就把钱转给了我。凭着这笔钱，我买下了这家倒闭的动物园，救下了里面幸存的动物。”
　　“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当初他的信任和支持，我根本不会这个开始。所以我很感激他。”
　　张灵江看向宋鸣轩。后者似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只匆匆跟他对视了一眼，就忙把视线低下去了，侧过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有一位我特别想感谢的……”张灵江目光一转，对上尹瑜的视线，“是对我来说，很特殊的一位'朋友'。”
　　“一开始，他是假期来动物园实习的学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陪我走那么长的路——”
　　刚说完第一句，张灵江就感到喉咙发酸发胀，再说不出一句话。
　　这些话都是临场发挥，他并没有撰写文字稿件。
　　意识到自己失声的那一瞬间，张灵江本来有些急切——他还有千言万语没来得及说出口。
　　但在尹瑜眼眶发红，微笑地着看向他的目光中，张灵江的心一下子又平静了。
　　面对他，自己似乎并不需要多言什么，他们之间自有心灵相通的默契。
　　“你是一个很棒的人。我希望，我能成长的再快一些……”张灵江顿了顿，笑道。
　　“我想说，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永远都在。”
　　尹瑜紧紧盯着张灵江的双眼。
　　今日满座宾客，园外站着众多游客。张灵江说这话时，举着话筒，眼神郑重，似乎是在众人面前许下了承诺。


第211章 你老家哪儿的
　　“好的，感谢张园长的精彩发言，相信张园长诚挚的话语一定感动了在场的……”
　　张灵江几乎是逃下来的。
　　有些话刚说出口还不觉得有什么，但一旦话落了地，自己再去回味的时候，就莫名写满了羞耻。
　　他不敢对上尹瑜的视线，也不敢看在场任何一个人的脸，低头坐到座位上，假装自己是一具尸体。
　　正装死着，旁边的赵万林突然拍了拍他。
　　张灵江一激灵，抬头，对方已经站起了身子，微笑着善意提醒道：“要去剪彩了，张园长。”
　　“哦哦哦。”张灵江赶紧站起来，在礼仪人员的带领下，走到动物园门口。
　　剪彩仪式比较简单，被邀请来的重要宾客在动物园门口站成一排，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红色彩带。张灵江站在中间，接过礼仪递来的剪刀。
　　彩带被剪断的同时，摄影师摁下快门，记录下了这关键性的一刻。
　　之后的环节都进行的很顺利。随着区里领导讲话结束，开园仪式在主持人的谢幕和大家的掌声中圆满落下帷幕。
　　开园仪式结束后，游客们纷纷入园。
　　赵国盛在门口维持着秩序，郭宏毅穿着工作服在园区内四处巡视，不放过任何一点垃圾。一切都如同设想中的那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尹瑜站在一旁，看张灵江和其他领导一起，被媒体们用长枪短炮对着采访。张灵江已经把西装外套穿上了，整个人看着又高又挺拔，谈吐和举止都非常有范儿，看着和一年前那个穿西装感觉又拘谨又青涩的年轻人一点都不一样。
　　他真的变化很大。
　　“张哥帅啊。”朱治在他身旁，感叹道。
　　王博帅“嗯”了一声：“跟我不相上下。”
　　见尹瑜回头看他，王博帅又补充道：“张哥是成熟男人的那种帅，跟我这种青春靓丽类型的不一样。”
　　说完，他挤挤眼睛，好像在试图wink，但事实上看着就跟隐形眼镜滑片似的。
　　“……”尹瑜默默把头又扭了回去。
　　开园首日，动物园接待游客近7000人次。
　　这个成绩对于一个刚刚起步，没有任何当地群众基础的动物园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
　　当天晚上，张灵江请之前的老员工们又吃了一顿饭。
　　因为是礼拜天，所以赵金宝和段小雨也被喊过来蹭饭了。
　　还是熟悉的人，只不过吃饭的地点结合众意，换成了烧烤。
　　烧烤还得是露天的才有感觉，十几个人分成三个桌子，坐在小板凳上，围着桌上的小烤炉吃串。
　　经过五年级的摧残，金宝的吃相斯文了许多，竟然没有弄得满脸都是油，低头吭哧吭哧啃着他爹给他包的特大号卷饼。
　　段小雨则坐在王丽霞和郭宏毅之间，教两个不太喜欢刷视频的大人如何正确卷饼。
　　只见她把小饼叠了几下，在蘸料碟上蘸了蘸。接着从烤炉上拿下几根串，放在饼上，一手包住串，一手抽棍，烧烤肉就完美地留在了饼里。
　　“给你。”段小雨喜滋滋地把卷好的小饼递给王丽霞。
　　“谢谢宝贝。”王丽霞接下，然后和郭宏毅对视，露出幸福的一笑。
　　赵金宝跟他们不坐在同一桌，但眼睛却时刻往他们那边瞟。
　　见段小雨亲自卷饼给她老妈吃，赵金宝眉头一皱，立刻有了危机感。
　　他忙把没吃完的半块饼丢在盘子里，左手抓起一块饼，右手捞过两根串。他没有段小雨那么讲究，直接把串放进蘸料里滚了两圈，然后用饼卷住，猛地一扯。
　　“爹！”他豪迈地把卷饼拍进赵国盛盘子里，“给你吃！”
　　“……”赵国盛把啤酒杯从嘴边移开，低头看看盘子里的饼，又看了看赵金宝两个不知道干净还是埋汰的手爪子，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不愿意伤了孩子的孝心，说了句“谢谢儿子”。
　　“哈！”赵金宝立刻就像斗胜了的公鸡，叉着腰，扭头看了段小雨一眼。
　　段小雨给他吐舌头做鬼脸，用口型道：“学人精。”
　　赵金宝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最能闹腾，当场也不甘示弱地把手指伸进嘴巴里，扯出各种各样奇怪的表情：“略略略……”
　　“哈哈哈哈哈。”目睹了两个小孩之间大战的张灵江被逗得乐不可支，撑着下巴笑得见牙不见眼。
　　“小心呛着。”尹瑜见他笑的欢快，在他身旁提醒道。
　　董钰珍跟杨锦锦并排坐着，和段小雨他们坐在一桌，而张灵江他们和赵国盛父子坐在一一桌，其余人另成一桌。
　　因为算是庆功宴，吃饭的氛围特别轻松。
　　为了让大家尽兴，张灵江还买了几箱啤酒。
　　本来以为现场没几个太能喝的大老爷们，没想到战力最猛的竟然是董钰珍。
　　“珍儿啊……你别喝了。”看了一眼董钰珍身旁的空啤酒瓶，杨锦锦光是看着都觉得手脚发软。
　　“放心杨姐，这才哪儿到哪儿？”董钰珍咬了一口串，又仰头喝啤酒，“在我们家，这只是开开胃，还不算开始喝嘞。”
　　这应该不是大话。她的神智瞧着确实还很清醒，说话的时候吐字清晰，连脸色都没变。
　　“园长！”她像是喝高兴了，直接拿着酒瓶，笑嘻嘻地就往张灵江那桌去了。
　　尹瑜看见她这幅酒蒙子的样子就害怕，连忙从张灵江身后探出头来，警惕道：“别过来！你要干嘛？”
　　张灵江今天中午刚和那群领导们吃了一顿饭，不出意料地又喝了不少，下午吐了一次，现在还不知道换没缓过劲儿来呢。
　　“尹哥，你干嘛？”董钰珍停下脚步，露出恰到好处的可怜表情，“我找园长敬他一杯，又不是过来催债的。”
　　尹瑜看了张灵江一眼。
　　那家伙好像现在反射弧才绕过来，懵懂地左右看看，“啊？”了一声：“怎么了？”
　　尹瑜捂眼，拿过张灵江面前几乎没怎么动的酒杯：“没事儿。”然后抬眼对董钰珍道，“我替他喝吧。”
　　“也行。”董钰珍体谅地叹了口气，说了两句顺口溜的吉利话，接着一口气把瓶子里剩下的半瓶酒炫完了。
　　这小姑娘喝酒跟喝水似的，把尹瑜给看傻眼了。
　　“你，你老家哪儿的来着？”他问道。
　　董钰珍挠了挠脸，冒出一句东北腔：“东北的。”
　　难怪。尹瑜看了看他们那边几乎要排成方阵的空啤酒瓶，心中肃然生敬。
　　这酒量，杠杠的。


第212章 我背你吧
　　他们一群人直接吃到了晚上八九点，张灵江中午喝的有点多，虽然晚上实际上也没喝几口， 但精神头还是不太好，困得几乎能直接挂在尹瑜身上。
　　张灵江低头打了今晚第三个哈欠，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了，整个人就要往尹瑜身上倒。
　　“困了？”尹瑜用肩膀撑住他，捏捏他的手，“要不我们回家？”
　　张灵江迷迷糊糊地点头。
　　因为两个人都喝了酒，尹瑜打电话叫了代驾。
　　“他身体不太舒服，我们就先走了哈，”代驾快到后，尹瑜扶着张灵江起身，“你们慢慢吃。”
　　“路上慢点啊，好好休息~”
　　“注意安全。”
　　“张叔尹叔拜拜！”
　　听了最后一句，尹瑜猛地转头：“叫哥哥！”
　　赵金宝吐舌。
　　代驾的速度很快，手脚麻利地把自己的折叠电动车放到后备箱，开着导航把两人拉回了家。
　　为了防止张灵江醉酒晕车，尹瑜把车窗开了一路。
　　春分的晚风还是透着些凉意，很快就把人吹清醒了些。
　　张灵江盯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低头揉了揉额角。
　　“头疼？”尹瑜问他。
　　“晕。”张灵江低声道。
　　“喝多了。”尹瑜握住他的手，“回去给你泡杯蜂蜜水。”
　　代驾是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性，开车又快又稳，话也少。除了刚到的时候和两人交流了几句外，全程几乎没有跟他们进行闲聊。
　　把车停到小区的停车位上后，尹瑜给代驾付完款，后者从后备箱里拿出自己的小电车，又一溜烟骑上跑了。
　　“好了，到家了。”尹瑜打开张灵江那边的车门，“怎么样，能走动不？要不我背你。”
　　张灵江虽然头晕，倒也不至于走不动路。但现在，他看着尹瑜在光影中显得越发朦胧的脸，鬼使神差地点头：“那你背我吧。”
　　“行。”尹瑜乐了，转身背对着张灵江蹲下，接着拍拍自己的背，“上来。”
　　张灵江喉咙里低声哼着笑，伸出胳膊抱住他的脖子，身体贴向他的后背。
　　尹瑜缓缓起身，两条胳膊往身后一捞，勾住张灵江的两条腿，确认背稳后，他上半身微微前倾，使二人重心前移，让他能腾出一只手来关门锁车。
　　张灵江安静地趴在尹瑜背上，丝丝缕缕的晚风吹过，把尹瑜的发梢吹到他脸上，痒痒的。
　　“你头发长了。”张灵江五指穿过尹瑜的头发，轻声道。
　　“嗯，回头剪。”尹瑜把他往上颠了颠。
　　风穿过林梢，树木刚吐露出嫩叶，因此只有很小的窸窣声。
　　小区四面环楼，步入其中，抬头只能看到一片被钢铁森林割成四方形的小小天幕。
　　星星有一下没一下的闪着，月亮不知所踪。
　　“我想和你说说，今天开园仪式的事。”尹瑜的声音不大，像是在和张灵江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
　　“你说的那些话，我都认真听了，我很感动。但是，你没必要把自己逼那么紧，”尹瑜吸了口气，“我爱你，你明白吗？就像你希望我开心一样，我也想让你能因为我而过得轻松快乐。”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张灵江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
　　尹瑜一直认为这几个字的分量是极重的，在一起之后，他还没有找到机会对他说过这句话。
　　上次给张灵江生日的时候倒是想说，但害怕说出来太过肉麻，反而让气氛变得尴尬，于是还是没能说出口。
　　尹瑜等了几个呼吸，背上的人还是没反应。
　　“弟弟？”他轻轻叫了两声，“江江？”
　　“张灵江？”
　　回答他的是绵长平静的呼吸——张灵江睡着了。
　　尹瑜失笑，接着把步子放的更慢一些，背着他缓缓走向家的方向。
　　安稳的夜，一段模糊的视频开始在粉丝群里小范围传播。
　　【[视频]】
　　【姐妹们，仙品！！速速前来审判！】
　　【今天去动物园的姐妹拍的？好糊啊，声音也好杂】
　　【今天去动物园的姐妹拍的？！】
　　【嗯，不过隔的挺远的，有点点糊T_T】
　　视频内容确实比较模糊，看得出来拍摄者距离距离现场有一定距离的，不过还是能看清画面上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青年在台上讲话。
　　视频的清晰度忽高忽低，刚开始可能是没聚好焦，青年的五官糊成一团，直到后面突然清晰起来，确实是小江园长的脸。
　　虽然有话筒扩音，但光是凭耳朵实在是难以辨认视频里说话的声音，发出视频的人为此还贴心地配了字幕。
　　看完此视频的姐妹无一不震惊。
　　【呦呦呦~“特殊的朋友”~~~[美女撇嘴]】
　　【这真的不是结婚吗？？这真的不是结婚吗？？】
　　【尹哥！！上去！就现在！单膝跪地！给他戒指！求你了！！！orz】
　　【你们谁有那张死猪张大嘴的表情包，我现在很需要它！】
　　【[猪猪侠震惊]】
　　【例行来一句：那不是死猪！那是我的男神GG爆[哭泣][心碎][心碎]】
　　【谁懂，被纯爱小情侣狠狠击中。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园长对尹哥说我永远都在呜呜呜这跟当众表白有什么区别？？他们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爆哭]】
　　【坐在第二排的那个是尹哥吧，园长讲话的时候一直盯着那边看[流泪][流泪]】
　　【虽然没有说名字，但大家都知道园长这些话是对谁说的……“我是你口中心照不宣那位”，忘了从哪儿听到的，不过好贴(╥ω╥`) 】
　　【我我我也来整一个：“我们曾在高朋满座里，把隐晦（×）不太隐晦（×）肆无忌惮（√）爱意说到最尽兴”】
　　【哈哈哈哈哈哈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台下众人：所以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第213章 什么视频？
　　次日，或许是由于昨晚睡得特别早的缘故，张灵江大概六点钟就醒了。
　　因为酒精的作用，刚醒来的时候，张灵江的太阳穴处有钝痛感，不过好在没一会儿就消散了。
　　他昨晚的睡眠质量特别好，神清气爽，整体的精神还算不错。
　　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简直快困疯了，眼皮重得抬也抬不起来，连回家的一小段路都没撑回去，直接在尹瑜背上睡着了。
　　张灵江摸了摸自己的身子，外衣被脱下，身体也清清爽爽的，没闻到明显的烧烤味儿，应该是尹瑜昨晚睡前给他清理过了。
　　外面的天还暗着，他悄悄翻了个身。房间内光线昏暗，身旁的尹瑜还睡得正香。偏长的额发盖住了他的一部分眉眼，看起来比平常乖巧很多。
　　又躺了一会儿，张灵江闭着眼睛横竖睡不着，干脆从床上坐起来，准备起床做早饭。
　　现在时间还早，他不想吵醒尹瑜，努力把动作放到最轻。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腿从尹瑜小腿下面抽出来。后者立刻察觉到异常，把手臂往张灵江这边一放，迷迷糊糊地伸手左右摸索着床垫，像是在找人。
　　张灵江见状，赶紧把自己的手送过去。
　　手里抓住了东西，尹瑜的动作这才停下来，但意识也已经从睡梦中醒来了。
　　他睁开眼睛，表情有些空白，显然没从睡眠中缓过劲儿来。
　　“接着睡吧。”张灵江拍拍他的头顶，温声道，“我去做饭，现在还早，你能再多睡一会儿。”
　　尹瑜迟缓地眨眨眼，重启的大脑用了好长时间来消化理解这句话。
　　“现在几点？”他问。
　　“六点零五。”张灵江刚刚看过时间。
　　“嗯。”尹瑜应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我也起吧。”再睁开眼，他显然清醒了很多。
　　“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张灵江笑着逗他。
　　尹瑜一向是喜欢睡懒觉的。放寒假那会儿，他们每天早上七点半出门，尹瑜一般会睡到七点才睁眼，然后才匆忙起床洗漱，是出了名的起床困难户。也正因如此，他们的早饭通常是张灵江来负责搞定的。
　　“我现在变勤快很多了好吧。”尹瑜从床上坐起来，接着看了看张灵江，“还难受吗？”
　　张灵江摇摇头。
　　尹瑜叹了口气：“昨天本来想给你弄杯蜂蜜水来着，结果我把你扔到床上，给你脱鞋脱衣服一顿折腾都没醒，把我吓的都上手摸脉搏了。”
　　想象一下当时的那个画面，张灵江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直接嘎掉。”
　　“还笑，你不知道当时给我吓的。”尹瑜决心要教训他，于是抬起双手，十指勾成爪状，朝他腰间的痒痒肉扑去。
　　张灵江见状，慌忙捂住自己的腰，麻利地翻身从床上跳下来，连衣服都没来及穿，一路乐着跑出卧室，把清晨起来喝水的张冬冬吓了一跳。
　　带上张冬冬，他们今天还是照常在八点钟左右抵达了动物园。
　　因为明天是周一，尹瑜必须得回学校上课，没有时间过来跟张灵江一起上班。所以两人决定提前营业，赶着今天尹瑜有空，先进行直播宣传，这样视频素材也拍够了，他在学校有空可以慢慢剪。
　　动物园的营业时间是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虽然还没到时间，但停车场内现在就停了起码五六辆汽车。看牌照，有的还是外地来的。
　　其实对于饲养员而言，开不开园对他们的工作流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只不过是动物园人多了一些而已。
　　但对于清扫和安保人员则大有不同。开园之后，客流量激增，为了保证安全，安保人员必须在园内各处维护秩序，尤其是园区入口处，更是一刻都离不开人。
　　对保洁人员来说，人一多，地上的垃圾也不可避免地增多。老郭洁癖症发作，从昨天起就提着扫把满动物园溜达，一看到垃圾就把它扫起来清理掉，一天都在没有歇息。
　　昨晚尹瑜睡前看手机的时候，微信运动的榜首赫然是老郭，足足有三万多步。
　　张冬冬现在跟凯泽的关系相当之铁。张灵江和尹瑜之前多少还有点不放心，担心凯泽会凭借力量欺负张冬冬。直到有一次看到两个家伙因为一点小事闹矛盾。
　　张冬冬抖擞着自己炸呼呼的毛，呲牙咧嘴地“邦邦”对着体型是它几十倍的凯泽就是一顿无影喵喵拳。
　　力度虽然跟挠痒痒似的，但后者还是被张冬冬打得毫无还手之意，甚至主动地翻出肚皮讨饶，丝毫没有身为一头狼的自觉。
　　自那以后，张灵江就渐渐开始敢让它们在没人监护的情况下在一起了。
　　把张冬冬安顿到凯泽那边后，两人在回去的路上开启了直播。
　　“好了，”尹瑜调试好相机后举起，对准张灵江，“开始直播咯。”
　　【我来啦！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第二！！】
　　【我昨晚激动的一宿没睡着，谁懂……】
　　【楼上，你是不是也看那个视频了？[偷看]】
　　【那个视频啊啊啊啊，短短一分钟，我循环播放无数遍，泪目了真的】
　　【杀了我给你们助助兴吧[流泪]】
　　【园长尹哥早上好！已经过去一夜了，请问结婚了吗？】
　　“早上好早上好，”尹瑜看他们满屏都在刷“视频”，疑惑道，“什么视频，你们说什么呢？”
　　难道他睡了一觉，错过了什么网络大事？怎么大家都懂的样子。
　　“什么啊？”张灵江也凑过来。
　　【咳咳。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下排网友接）】
　　【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超大声）】
　　【（清嗓子，整理领带）还有一位我特别想感谢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陪我——】
　　“啊！！”在意识到这是什么的下一瞬间，张灵江大喊一声，立刻捂住弹幕。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连带着耳朵尖也泛了一层粉色。
　　“噗。”尹瑜憋笑，“怎么了？小江园长。”
　　“……”这**的，也太尴尬了吧。张灵江心道，下次火星移民能不能带上他啊？
　　昨天开园典礼上说的这些话，他自己回想起来都害臊得脸皮发麻，结果粉丝们竟然都知道了。
　　纵使张灵江再装作脸皮厚，现在也做不到坦然面对。
　　强烈的情绪对冲，使得张灵江的内心在短暂的惊骇之后，恢复了诡异的宁静。俗称——人麻了。
　　“早上好，各位。”他语气毫无起伏道，“今天是动物园开园的第二天，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喜爱，今天我们将再次带领大家探索我们的动物园，谢谢。”
　　说完，他转身带路。
　　尹瑜没立刻跟上去，而是等他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低头对屏幕笑道：“你们小江园长最受不了肉麻，自己说完感谢的话想起来都得难受半天，这事儿你们别当他面说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OK】
　　【你懂我懂大家懂。】
　　张灵江最先去的地方是鸟鸣幽径。
　　刚一走近，就能听见鸟雀唧唧啾啾的叫声。
　　鸟禽馆对于鸟类的展览是半开放式的，一部分适应当地生存环境，且能及时有效召回的鸟类会在外面的长廊处进行放养，供游客近距离拍照观赏。
　　拐进小路，两侧仿木的柱子上爬着雕刻的绿色藤蔓，两根柱子上方挂着一块写有“鸟鸣幽径”大字的牌匾，结合后面优雅的青砖中式长廊，看着格外有氛围。


第214章 鸡哔你！！
　　还没等张灵江再多欣赏一下走廊，一道灰影就劈头盖脸地砸向他。
　　“哎呀，”张灵江的脸被大翅膀扇得眼睛都睁不开，忙侧过头躲避。张灵江还担心它站不稳摔下去，伸出一手扶住，“马路牙子，不带这么报仇的啊。”
　　尹瑜在一旁向直播间里不了解前因后果的观众解释：“我简单做个情况分析啊。过完年那几天，马路牙子它们一群鸟从笼子里打开锁跑出来了。小江园长呢，为了让它们长记性，就罚了它们三天水果，结果被记仇到现在。”
　　【上次直播恰好在现场，差点没把我笑死哈哈哈哈，小江园长幼儿园老师即视感】
　　【这大逼斗扇的，下手真狠啊】
　　【马路牙子：那可是三天的水果！！[发怒][发怒]】
　　马路牙子拍了拍翅膀，在张灵江肩膀上站定。
　　它歪过头，灰白的鸟脸上写满疑惑，假装听不懂张灵江对自己暗戳戳报仇行为的指控。
　　虽然当时确实是它们越狱有错在先……但三天的水果！整整三天的水果！有人知道没有水果的几天日子它是怎么过的吗？！
　　简直违背鸟性！惨绝鸟寰！！
　　马路牙子越想越悲愤，气得直接发出了一声狗叫。
　　【！！马女士突发变异】
　　听到动静的陆绵从里面走出来，见到两人一鸟，笑道：“你们来了？我还以为什么动静呢。”
　　她身上停着许多色彩各异的鸟类，小海棠最得宠爱，获得了捧在手心的待遇，小百合停在手腕，其他小鸟则见缝插针地停在她身上的各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像肩头和头顶这些面积比较大的地方，就被大型鹦鹉们占领了。
　　有点绿器宇轩昂地站在陆绵的头顶，神采高傲得仿佛自己正坐在镶金带玉的王位上一样。
　　跟在陆绵身后飞的，则是今天的饲养员头顶宝座之争失败的鹦鹉们，各个垂头丧气，看起来懊恼极了。
　　【哇，鸟王小姐姐】
　　【哈哈哈哈站小姐姐头顶上的那个鹦鹉，它好像知道自己很厉害欸】
　　【好幸福，跟这么多可爱小鸟生活在一起】
　　【私密马赛，说一句毁气氛的。这么多鸟，会不会不小心拉到身上？】
　　【嗯……嘶——好问题】
　　【养鸟人现身说法，已经习惯了……[泪目]】
　　“玩去吧。”
　　陆绵抖抖身子，小鸟们各自四散。它们在空中飞翔两圈，然后回到长廊两侧的绿化区，三三两两地停在它们喜欢的树枝上。
　　“昨天情况怎么样？能照顾的过来吗？”张灵江询问道。
　　“感觉里面可以，但外面走廊这边人手太少，看不过来。”陆绵拍了拍身上残留的鸟毛，朝他们走近两步，“其实我有一个想法。”
　　“绵姐请讲。”张灵江开玩笑道。
　　“咱们这里的装修是偏古风的嘛，我觉得可以让几个漂亮姑娘帅小伙穿上汉服来负责外面长廊，这样既能吸引游客，又能规范文明观鸟。”
　　陆绵想了想，又补充道，“还可以负责向游客介绍科普鸟类知识。”
　　张灵江点头，确实是个不错的注意。
　　“OK，我回头跟人事那边商量一下，可以的话就加。”张灵江朝她比大拇指，“可以嘛你现在，我回去就向阿姨着重表扬你，有想法了。”
　　“哈，”陆绵双手叉腰，“我本来就很聪明好不好。不跟你聊了，我干活儿，这么多张嘴等着我呢。”
　　说完，她就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身为鸟群中年龄最大的鸟，恐怕鸟禽馆所有鸟的年纪合起来加到一块儿都比不过马路牙子岁数的一半。
　　因为年龄和智商双高的原因，马路牙子在鸟群中还是很受尊敬的，这也导致它现在身上的偶像包袱越发的重了。
　　自从陆绵带着鸟群出来后，马路牙子就收起所有撒娇的亲密举动，严肃庄重地站在张灵江肩膀上，像倍儿有面子的领导人似的，用自己那双白多黑少、充满睿智的眼珠俯瞰着这一切。
　　尹瑜见它这幅样子，忍不住想上去逗它。
　　尤其是马路牙子来到鸟禽馆养老后，身子是越发圆润了，那胖乎乎的肚子总让人克制不住产生想戳下去的欲望，看看里面到底是实心的，还是羽毛蓬松显胖。
　　他这么想了，也毫不犹豫这么干了。
　　食指戳进松软的羽毛，还没等继续前进，指腹就碰到了温乎乎的肥肉。
　　得，破案了，实心的。
　　尹瑜“吭哧”一声，差点没憋住笑。
　　“……”
　　马路牙子歪头，用一种看似天真无邪，实则杀意涌动的眼神盯着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尹哥快跑！马姐要追杀你！】
　　【马路牙子：你礼貌么？我问你你礼貌吗？！】
　　【都说了不要试探女孩子的体重[发怒][发怒]】
　　【社会你马姐：对一个人类起杀心了家鸟们 [死亡微笑]】
　　尹瑜与它对视两秒，果断把摄像机塞进张灵江手里，接着转身就逃。
　　跟马路牙子相处那么长时间，他很熟悉这样的眼神。
　　——他曾经在这种目光中被大翅膀扇得七荤八素。
　　果不其然，在尹瑜转身逃窜的下一瞬间，马路牙子腾飞而起，吱哇叫着俯冲向他的方向。
　　“错了！错了！”尹瑜一边逃一边求饶。
　　盛怒下的马路牙子根本听不进去一句话，凌空给了尹瑜脑瓜一巴掌。
　　“鸡哔你！！”马路牙子怒喊道。
　　张灵江这下是真没憋住，笑得浑身发抖。
　　【鸡哔你——！！】
　　【我擦！马姐这么潮的嘛！？】
　　【你以为？马路牙子冲浪十级选手，比我这个2G网强多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救命它怎么知道这些的啊】
　　【回楼上，我记得之前好像说过，因为鸟禽馆的小姐姐喜欢在休息时间刷短视频，应该是慢慢听多了就学会了】
　　【学以致用！！吾辈楷模！！这才是真正的活到老学到老！为马姐鼓掌】
　　【抱头逃跑的尹哥：你们根本没有一个人在乎我 [爆哭]】


第215章 帅逼在民间
　　周日清晨，被老妈用连环夺命call叫醒的小妹一脸痛苦的从床上爬起来。
　　她穿着古早床单一样的大花睡裙，揉了揉睡得杂乱的头发，摇摇晃晃地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快点，”老妈把饭端到客厅桌子上，催促道，“你姐姐上班都快迟到了，她还得送你去补课老师家上课呢。”
　　“知道啦——”她应付道。
　　走进卫生间，她看看自己憔悴爆痘的脸，低头叹了口气。
　　高三，真他七舅大老爷的不是人上的。
　　客厅的电视上又雷打不动地播放着当地新闻，都是一些无聊的事情，一点意思都没有，也不知道老爸老妈为什么会喜欢看。
　　想起今天上午的补课，补习老师那张比石头还硬的心，她的心顿时比三九天的雪还寒。
　　她垂下头，双手捧起温水扑在脸上，开始慢吞吞地洗漱。
　　“加快速度，马小欣。”路过的姐姐见她磨蹭，停在卫生间门口，“上午学习完，下午我带你去动物园玩儿。”
　　她姐姐，马倩，当地动物园的一名员工。
　　“动物园？”马欣顶着满脸泡泡，抬眼看了看马倩在镜子里的倒影，撇嘴道，“不去。没意思，还不如我跟我朋友一起去逛街。”
　　马倩笑笑，摇摇头，到客厅吃饭去了。
　　纵使心里有千八百个不愿意，但马欣还是加快了速度。
　　她随意抹去嘴边的牙膏沫，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走到客厅。
　　早餐还是老样子，她坐下，随手拿了一个包子，然后双眼放空地开始咀嚼。
　　她脑子里乱七八道想着一些东西，比如昨晚她死活没求出来的导数、撞来撞去分析的她想死的小车滑块，以及压根背不完的英语单词，又或者娱乐圈哪个单身明星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孩子。
　　天气预报结束，片刻的广告后，新闻上的界面一换，变成了一张张灯结彩的动物园门口远景照片。
　　只听女主播字正腔圆道：“本市首家动物园于昨日正式开园营业，据统计，泰勒动物园开园首日接待游客七千余人次……”
　　老妈夹了一口咸菜，笑着指了指电视屏幕，对马倩道：“小倩，这就是你们动物园吧。”
　　“嗯。”马倩也一直在看报道，闻言点点头。
　　“哎呀，还上电视了呢，真厉害。”老妈盯着屏幕，骄傲地笑起来。
　　马欣咽下嘴里的东西，低头喝了一口粥。
　　真搞不懂这些大人，在动物园上班有什么好的？又累又臭，还是坐办公室吹空调的工作舒坦。
　　等她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将来找一个高薪工作，然后把老姐从动物园里挖出来，大不了自己养她，才不会让她接着去动物园伺候动物呢。
　　涉世未深、且信奉“学习至上”理念的少女天真地想。
　　电视的画面一转，切换到一片锣鼓喧天的热闹场面，似乎是在进行开业典礼。
　　“采访我？”屏幕里出现了一个短发黑裙的时尚小姐姐，面对记者的采访，她看起来又高兴又意外。
　　“对，听说今天动物园开园嘛，正好最近有空，就来这里玩玩。其实我是园长的粉丝来着，在网络上追了挺长一段时间了，很喜欢动物园里的小动物，所以就想过来亲眼看一下。”
　　小姐姐拿出自己的手机，向记者展示自己相册里的一张合影。“刚才我们还碰到园长了，跟他拍了一张合影。哈哈哈哈他真人真的好好看。”
　　说到最后一句，小姐姐显得异常开心，整个人已经快笑出屏幕了。
　　“我看上面还有一个人，他是你的男朋友吗？”记者看了看照片，上面是三人合影。除了小姐姐外，园长身后还有一个帅气的年轻人。
　　“啊？”小姐姐连忙摆手，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那是园长的、”她顿了顿，“朋友。”
　　“哈哈好的，感谢您能接受我们的采访，祝你玩得开心。”
　　镜头并没有放大拍摄女孩的手机，只能模糊地看出三个人影。
　　“唔，”老爸似乎又懂了什么，摇头晃脑地感叹道，“现在的小姑娘啊，真是……”
　　“园长？”刚才的采访画面成功吸引了马欣，她问马倩道，“你们园长很帅吗？他还有粉丝啊，他长什么样？”
　　马倩想了想，张园长的外貌条件确实没的说。“嗯，等会儿电视上应该可以看到。”她道。
　　这是马欣第一次对电视台上的新闻产生如此大的兴趣。
　　几段中年男人的采访过去后，一个穿着灰色西装，面带微笑的清俊男人出现在镜头前。
　　毫不夸张的讲，这个人一出现，好像跟前面的大叔根本不是一个频道的，那这个形象打包扔进全是俊男美女的青春偶像剧里也不会有任何违和。
　　要知道，电视台可不会有闲心给采访的嘉宾做美颜，更何况镜头里呈现的样子本身就要比实际上要丑，说明这位园长本人看起来肯定比现在这样好看。
　　真就帅逼在民间啊……
　　马欣张着嘴，一时连手里的包子都忘了咬。
　　“动物园是市民休闲娱乐，了解动物自然习性的场所，我们秉持“和谐共处，共同保护”的态度，将对动物的保护和发展贯彻到园区的日常工作中，关爱生命，尊重自然……”
　　电视里，张园长的笑容亲和得体，声音就像叮咚的雨点，隔着屏幕打在少女的心尖上。
　　“……”等屏幕上的张园长消失，马欣果断扭头看向自家老姐，目光坚定地像是下一刻就要去入党。
　　“下午动物园，我去。”
　　“有什么好看的？”老爸在一旁不服气地泼凉水，“细皮嫩肉的小白脸，看着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中国的年轻一代就是被这样的畸形审美给毁掉了！”
　　马倩没说话，她已经习惯了。
　　马欣却毫不留情地扭头怼到：“啊对对对。都像你一样抽烟喝酒，大黄牙、啤酒肚、秃头，就有男子汉气概了。”
　　老爸张了张嘴，刚想反驳什么，却被老妈看了一眼。他瘪瘪嘴，低头不说话了。
　　吃完饭收拾好书包出门，马倩把马欣送到补课老师家后就开车上班去了。
　　马欣今天上午补的是数学，从一进门开始就头疼起来。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她走到公交站下，低头刷手机放松。
　　突然，她快速滑动的手在一个长俩大眼睛的西瓜条视频停下。
　　只见那条西瓜开始在屏幕里扭动：“家人们谁懂啊~~现在动物园园长都是看脸选的吗？事情是这样的……”
　　背景播放的视频里，恰巧就是马欣今天早上在电视前见到的采访片段。
　　打开评论区，里面也是一片哭爹喊娘。
　　【你说他年轻吧，他还是动物园园长。你说他是园长吧，关键人家还长得好看】
　　【老天爷，你告诉我这种又帅又有才的男人到底是谁在谈……】
　　【他家动物园在哪儿？就凭这张脸我也要去看看】


第216章 泼天的富贵
　　这条视频的转赞评都有几十万，还挺火的。
　　关掉视频后，马欣还在为自己早上刚看的新闻，上午就成了社会热点而兴奋，于是打开与闺蜜的聊天界面，高兴地与她分享这件事。
　　【哪个？我还没刷到呢，你艾特我看看】
　　马欣立马在那条视频的评论区里@闺蜜。
　　片刻后，闺蜜发来两张截图。
　　【原来是这家动物园啊，我去年吃过他们的瓜，还上过热搜呢】
　　【当然现在也上了，哈哈哈哈哈，他们动物园还挺会宣传】
　　发来的截图中，一张是之前去年张灵江和尹瑜回复舆论的视频，第二张是现在的微博热搜。文娱第9，标题【现在的动物园园长都这么帅了？】后面还写了个“新”字。
　　马欣转到微博，找到对应词条，点进去一看，置顶第一条就是她刚才刷到的那条视频，评论区里也挺热闹。
　　【该说不说，这园长的颜值我吃】
　　【是时候拿出我存了半年的图了！当初万老师拍的神图】
　　【[图片][图片]】
　　【我靠！！这肌肉线条，光看脸没看出来啊，身材这么棒】
　　【他们动物园好像只在哔站有号，名字就叫“泰勒动物园”】
　　【挖敲，他们正好在直播欸，我过去凑凑热闹哈哈哈哈】
　　【来！都来！！我大泰勒出息了！动物园昨天刚刚开园，试营业期间门票打折哦，超好玩的~地址在……】
　　【这泼天的富贵，阿泰你可要接住啊[华子][华子]】
　　动物园，狮群散养区。
　　尹瑜和张灵江已经离开了鸟禽馆，现在正坐在狮子堆里，跟几只小崽子玩闹。
　　四个小家伙现在已经将近两个月大了，体型变成了成年缅因猫大小，不仅力气变大了很多，牙齿也差不多都长全了，咬人一不小心就是一圈红印子。
　　虽然牙齿已经长好，但小狮子在六个月左右才会彻底断奶。刚长出新牙的小家伙们还没有学会控制力度，吃奶时总会咬伤美娟，弄得它苦不堪言，每次喂奶都疼得呲牙咧嘴。
　　张灵江心疼美娟，最近安排了保育员用奶瓶喂，多少能缓解一些美娟的压力。
　　张灵江靠在美娟身上，随手把趴在美娟肚子旁边的戈林捞过来抱进怀里，用手指撑开它的嘴巴：“来，让干爹看看你的牙。”
　　第一次检查牙齿的生长状况时，只有它和小乐高还没有冒牙尖。小乐高情有可原，毕竟人家一出生身体就不太好，但戈林不长牙就有些让人头疼了。
　　嘴巴被人撬开，戈林不太舒服地扭身子，不断哼唧着，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朝美娟求助。
　　“乖，放弃吧，你妈是不会救你的。”张灵江微笑着吐出对戈林来说冰冷的话语，“它是我这边的。”
　　似乎是为了验证张灵江的话，美娟抬头看了戈林一眼，然后毅然决然地闭上眼睛，躺到地上睡觉去了。
　　半大的小狮子精力旺盛，不像以前那般好打发，闹起来能把狮群整的天翻地覆。今天偷袭马鸭的的屁股，明天拔了大花的胡子，小官司折腾不断。
　　最近它和阿瑟为了料理这几个小崽子，感觉都快精神衰弱了。
　　戈林的牙虽然长的比兄弟姐妹慢了一些，但整体看着挺健康，整齐白净的一小排。它不像皎皎一样喜欢到处乱咬东西，所以乳牙的排列很齐。
　　皎皎现在的小牙有些已经移位了，看着歪歪扭扭的，只能希望它换乳牙的时候可以长好。
　　“来，这位干爹，”张灵江对尹瑜招招手，“给大家看看戈林的牙口。”
　　尹瑜凑前，绕到张灵江身后进行拍摄。
　　戈林是张灵江个人认为三只小伙子中长的最好看的一个，上挑眼型，眼睫毛又浓又长，像是迪士尼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因为胆子小，眼神中总是透露出一股无辜纯良，看着就让人想欺负。
　　——难怪皎皎总逮着戈林咬。
　　【啊，这可爱的小嘴嘴，让姨姨嘬嘬臭不臭】
　　【没想到我会有一天羡慕狮子的牙齿，比我的整齐漂亮多了。戈林宝宝，把牙齿借给姨姨吧[流泪]】
　　尹瑜拍摄的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清张灵江的手部，因为是特写，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手上佩戴的饰品，话题也很快随之跑偏。
　　【嘎？小江园长戴戒指了？手表也好漂亮】
　　【楼上，戒指才发现啊[狗头]已经戴了好久了】
　　【你猜另一个戴在谁手上？[狗头]】
　　【有一说一，园长的手表真的好好看！在哪儿买的，我也想要同款】
　　【没见过唉，上面也不见有牌子标】
　　“手表？”张灵江松开戈林的嘴巴，低头回应弹幕。
　　戈林气哼哼地抱住他的手指，嘴里嗷呜嗷呜的叫嚷着，可能是在骂人，一边骂还一边把他的指头塞进嘴里当磨牙棒啃。
　　“之前我生日，你们尹哥送的。”
　　【喔～尹哥送的生日礼物啊】
　　【哈哈哈戈林好用力在咬园长，脸都皱了】
　　“嘶，疼，”张灵江把手从戈林嘴里拔出来，然后点了点它的鼻头，“你小子，玩的真狠。”
　　他转身，拎着戈林的后脖颈子，把它送回美娟身旁。
　　尹瑜往后退了两步，看见一旁蹲在草丛里伏低身子，蠢蠢欲动的皎皎和小乐高，笑着提醒张灵江道：“小心偷袭。”
　　话音刚落，两只小狮子就猛地窜出来，朝着张灵江背后袭去。
　　“哎呦。”身后的冲击力张灵江压得上半身往前一探。
　　小家伙们的爪子已经坚固到足以支撑它们的体重，指甲勾住衣服，两只小崽子牢牢挂在张灵江背上，用小乳牙胡乱咬着。
　　【嚯，刚来就看见凶狮袭人】
　　【从微博过来的～园长确实好看，关注了】
　　【卧槽，真的假的，直接坐在在狮群里？牛逼】
　　【哈哈哈哈这个园长6啊】
　　【园长比视频里看着还帅唉，狮子的状态看着也不错，有空我就带我爸妈过来玩[耶]】
　　直播间突然涌入大量新观众，这让一直待在直播间里的众人感到纳闷。
　　【？咋突然来这么多人？】
　　【不知道啊，啥情况？？】


第217章 园长吃小孩儿啊？那没事了
　　片刻后，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答案。
　　【破案了家人们，刚去微博逛了一圈，发现园长上热搜了】
　　【上热搜？？】
　　【嗯，好像是因为一段新闻采访[笑哭]结果因为长得太帅出圈了】
　　【哈哈哈哈哈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此时，一无所知的张灵江还在奋力跟自己背上的两个小坏蛋决战。其中皎皎的势头最猛，扒着衣服爬到张灵江肩头，侧头啃他的耳朵和头发。
　　小乐高则抱在张灵江腰间，又拱又蹭，虽然伤害值不强，但也在勤勤恳恳地为它姐姐分担火力。
　　外套和头发被咬蹭得乱七八糟，张灵江也不恼，一手揪住皎皎的后脖颈，一手托住小乐高腋下，把两个小狮子都抓到面前。
　　“不乖的小狮子是要被大怪兽吃掉的。”他用恐吓小孩的语气道。
　　两个小家伙滴溜溜地盯着他看，吐出半截舌头哈哈喘气，眼里没半点害怕。
　　张灵江见状，决定要吓唬它们一把，于是直接将它们扑倒在地，自己俯身压在它们上面。随着头部的缓缓逼近，张灵江面目凶狠，摆出一副真的要吃掉它们的架势。
　　或许是他眼神装的实在太像，两个小家伙先是挣扎了两下，发现没成功，然后就两眼一闭，张开嘴嗷嗷哭喊起来，四脚朝天不停扑腾。
　　这动静听着着实有些惨烈，像是在杀猪，引得美娟都坐起来看了一眼。
　　见恶作剧成功，张灵江哈哈大笑，低头在小家伙们的脑门上挨个亲了一口，然后才把它们放开。
　　逃离魔爪的小狮子翻身就跑，小乐高甚至因为跑得太急，还绊了一跤。
　　【……凶、凶残啊】
　　【看把孩子给吓的[笑哭][笑哭]】
　　【美娟起身：嗯？让我看看怎么个事儿？哦，园长吃小孩儿啊，那没事了（躺平）】
　　尹瑜刚才看了弹幕，到微博上看了一圈，然后把手机递给张灵江：“你看看。”
　　张灵江接过，大致翻了一下，明白情况了。
　　“这也能啊？”他把手机还过去，看表情有些意外和好笑。
　　“嗯哼，”尹瑜耸耸肩，然后恢复摄影小哥的工作状态，出言欢迎道，“欢迎来到直播间的新朋友，这里是泰勒动物园，带您线上沉浸式体验动物园的美好时刻，感谢您的喜爱和支持。”
　　“现在我和小江园长所处的是狮园的散养区，一片大草地——”说着，他相机缓缓扫视一圈，接着镜头下移，露出一只忙着扒他裤脚的白色小狮子，还有一旁放哨的帮凶。
　　“这些小狮子是狮王阿瑟和美娟的孩子，现在还不到两个月大，非常活泼好动。”
　　皎皎刚在张灵江那儿吃了瘪，所以暂时不敢再去招惹他，只能把玩耍的对象换到尹瑜身上。
　　小乐高显然还没缓过神来，虽然跟在皎皎身后，却没有跟着它一起扑上去，而是站在一旁观望。
　　【哇，白色小狮子欸，好可爱】
　　【不愧是我皎姐，上到园长摄影师，下到它亲爹的蛋蛋，没有一个是它不敢咬的】
　　【？！我新来的，这小狮子这么猛吗哈哈哈哈哈】
　　【粉色的小鼻子小耳朵，啊啊啊感觉它好香】
　　“好了，放过我的裤子吧。”尹瑜往后退了几步，接着蹲下身，把镜头放到皎皎面前，鼓励道，“来，皎皎，给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们狠一个。”
　　皎皎歪歪脑袋，不甚理解地往前走了两步，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用爪子拍拍镜头，又凑上前闻了闻。湿漉漉的粉色鼻尖在镜头前蹭了好几下，留下一些湿痕。
　　【它亲我了！它想跟我回家！！】
　　【啊啊啊啊啊啊血槽掉空，可爱攻击满分】
　　“还蹭，大鼻涕都弄上去啦。”张灵江笑笑，伸手翻翻口袋，想找找里面有没有可以擦的东西。可惜他平常没有往身上装纸巾的习惯，连半张纸都没找出来。
　　尹瑜则把摄像机拿起，毫不讲究地用袖口擦了擦，然后没心没肺地笑道：“行了，干净了。”
　　“……”张灵江无奈片刻。
　　“玛卡巴卡呢？一直没看见它。”尹瑜扭头问道。
　　“应该跟阿瑟在一起。”张灵江也四处望了望。片刻后，他们在不远处的灌木旁发现了玛卡巴卡的身影，不过不是和阿瑟在一起，而是和嘟嘟。
　　嘟嘟很招小孩子喜欢。估计是因为它本身很稀罕自己的这几个小侄子，加上它也刚成年没多久，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因此很能跟小家伙们玩到一块儿去。
　　虽然现在相处甚欢，但实际上它第一次跟小狮子们见面时，表现的比戈林还害怕。
　　阿瑟当时带着孩子们走到嘟嘟面前，寻思着介绍介绍呢，结果还没等狮开口，嘟嘟看见地上四只活蹦乱跳的小家伙，直接被吓得整头狮子躲到白雪身后，只敢露出半个大脑袋偷偷观望，紧张到连耳朵都飞起来了。
　　“它们干什么呢？”尹瑜眯眼问道。
　　他有些轻微近视，但平时不喜欢戴眼镜，现在只能看见一大一小两个模糊的身影站在一起。
　　“玩游戏，”张灵江解释道，“它俩最近开发出来的，大概规则就是玛卡巴卡藏到嘟嘟肚子底下，咬到嘟嘟的尾巴算胜利。在此期间，嘟嘟可以进行躲避和攻击，要是玛卡巴卡被咬到，就算游戏失败。”
　　尹瑜意外地看他：“知道的这么清楚？”
　　张灵江干笑着摸摸鼻子，搪塞过去了。
　　救命，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某天实在闲得无聊，钻到散养区，看这两个家伙玩这个玩了一下午吧。
　　那也太愚蠢了点。
　　直播持续到了中午十二点，中途他们又去看了丽丽，美颦一家以及不久前新开的小熊猫馆。
　　丽丽被董钰珍照顾的很好，因为年纪大了不爱动弹，所以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假山上的一块石板上。
　　那块石板是整个老虎山上光照时间最长的地方，石块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躺在上面就跟自热床垫似的，好不舒服。
　　美颦一家还是老样子，只不过阿闹快满六岁了，个头又窜了不少，看着也结实了。
　　进入象园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旁边多了很多游客的原因，阿闹这个人来疯的小鬼超级兴奋，差点把毫无防备的张灵江迎头撞飞。
　　至于小熊猫，则是在尹瑜开学之后引入的新动物，主要由马倩进行照顾和饲养。
　　尹瑜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可爱的生物，稀罕得不得了。
　　小熊猫又称红熊猫，是我国二级保护动物，长相憨态可掬，备受人们喜爱。它背部的毛发呈现出红棕色，越靠近腹部颜色越深。四肢短粗，尾巴长而蓬松，带有环状褐色花纹。
　　圆圆的眼睛上长着白色豆豆眉，更显得整头熊气质软萌，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捧着它的小脸蛋揉捏两把。
　　直播结束后，两人动身准备去凯泽那儿把张冬冬接回来吃午饭，没想到却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很久没见的老熟人。


第218章 简直像童话中的组合
　　对方扛着一个摄影机，有些驼背，肩上背着一个大包，看着还和之前的打扮一样。
　　“刘老师？”张灵江意外道，“你怎么在这儿？”
　　开园仪式那天，他其实是邀请过刘万的，但一整天也没见到他，还以为是有事没空过来，便也没有多问。
　　听到声音的刘万也转头，见来人是张灵江，立刻微笑着跟他握手：“哎呀，张园长，好久不见。”他主动解释道，“昨天有点事，没能来亲自参加动物园的开园典礼，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张灵江笑笑，“你今天什么时候来的？都不和我说一声。动物园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哎呀，真是大变样。早上刚来，就是过来随便看看。”刘万拿起自己的相机，邀请张灵江看他拍摄的照片，“这些都是我在那个……鸟鸣？”
　　“鸟鸣幽径。”张灵江提醒道。
　　“哦，对对，在鸟鸣幽径那里拍的。”他翻动相册，里面都是一些小鸟的特写，站在枝头的，振翅欲飞的，梳理羽毛的，看着格外鲜活灵动。
　　张灵江还看见了两张马路牙子，只见它目露凶光直视镜头，双翅展开，抬起一只脚，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看着就跟在表演金鸡独立似的。
　　“地方挺好的，很原生态，没想到不拴绳鸟也不会飞。”刘万乐呵呵地低头翻看自己的相册，接着想起了什么，收敛笑意，摁动按钮把照片停在某只灰鹦鹉上。
　　“就是吧，这只鹦鹉实在有些不礼貌。”
　　“啊？”张灵江和尹瑜同时看他。
　　刘万微微皱眉，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苦恼道：“我就说了一句这鸟好胖，它扭头就骂我‘老登’。”
　　老登……他们两个甚至能想象出马路牙子说这话的语气。
　　尹瑜绷不住了，直接扭头笑喷。
　　短暂的寒暄后，张灵江提出请刘万吃顿饭，后者摇摇头，拒绝了。
　　“我还是自己逛逛吧，就不麻烦你们了。”刘万看看他们。
　　现在已经是午饭时间，这里处于动物园深处，附近既没有出口又没有饭店，看两人的架势还要继续深入，于是询问道，“你们现在是要去？”
　　“接猫。”张灵江简短道。
　　“接猫？”刘万意外。
　　张灵江简单解释了两句，见他对这事感兴趣，干脆邀请他一起过去。刘万欣然同意，也想亲自见识见识一只能把公狼收为小弟的猫长啥样。
　　他们到的时候，正赶上田小豪给凯泽放午饭。
　　那小孩本来心情挺好，拎着小桶，一边走着还一边小声哼着歌，结果一转弯碰见张灵江等人，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全收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张灵江觉得他的双眼中此刻写满了“救命”。
　　为了不让他更尴尬，张灵江主动打招呼道：“中午好啊，小豪。”
　　田小豪如蒙大赦，也抬手低声打了声招呼：“园长好。”说完，他就盯着地面快步离开。
　　在路过三人时，田小豪的行走路线以他们为圆心，绕出了一个半径为三米的弧线。
　　凯泽的住址位置比较偏僻，因此路上很少有游客。
　　他们走到围栏边，低头向里面看去。
　　凯泽对刚刚投放下去的食物兴趣不大，百无聊赖地趴在一旁。不过张冬冬似乎在这段时间学会了欣赏生食的美味，抱着一坨有它半个身子大的肉卖力地啃。
　　为了能更方便地咬下一口肉，张冬冬侧过头，用自己侧面的牙齿来撕磨生肉的纤维。努力了半天，连腮帮子都咬酸了，那块肉也仅仅受了个皮外伤。
　　“冬冬，撒口，”张灵江趴在围栏上喊它，“回家吃饭了。”
　　虽然相隔的距离比较远，但这么大的声音，隔了半里地应该也能听见。而张冬冬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转头就钻进凯泽肚皮底下，假装自己不存在。
　　“张冬冬。”张灵江喊了它的全名，“快点出来，你这个年纪还不到跟着凯泽一起吃饭的时候。忘记上次窜稀了？”
　　尹瑜站在张灵江身旁，闻言扶额。
　　简直太印象深刻了。
　　那次张冬冬应该是吃了点生肉，一开始谁也没在意，直到晚上回到家后，它开始疯狂窜稀。他们大半夜把它抱到宠物医院检查，那边开了一些药，回家折腾完已经是一两点了。
　　最令人崩溃的是，那晚为了安慰张冬冬，他们把它留在了房间。
　　这是一个巨大的错误——他们第二天是被臭醒的。
　　其现场的惨烈程度不忍直视，尹瑜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起来第二遍。
　　张冬冬的屁股露在外面，尾巴摇了摇，继续装死。
　　张灵江无奈，只能转战下一个目标。
　　“凯泽，”张灵江拍拍手，试图用美食进行诱惑，“让张冬冬出来，中午我给你开一个它的罐头怎么样？”
　　凯泽眼神动了动，看看身下的小橘猫，明显有些动摇。
　　自从上次凯泽尝过猫粮和猫罐头后，它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那味道。但它毕竟是一头狼，食物还是得以生肉为主，更何况张灵江也没豪横到让它能过上顿顿有罐头的日子。
　　张灵江一见有戏，立刻增加筹码：“两个！”
　　凯泽迟疑片刻，在美食和张冬冬之间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坚定地守护在张冬冬身旁。
　　张灵江此刻就像一个孩子跑到别的小孩家玩，结果死活不愿意回家的家长一样无奈。
　　反观张灵江的头疼，刘万却挺兴奋地看着眼前的一狼一猫。
　　虽然是不同物种，但是它们的相处十分融洽，尤其是一大一小、一强一弱的鲜明对比，简直像是童话中才会出现的组合。
　　可能是觉得外面太吵，凯泽干脆叼着张冬冬，转身跑回狼窝里去清净了。
　　“它总是这样，贪玩。”张灵江叹了口气，对刘万解释道，“我现在去里面把它抓出来，耽误你时间了。”
　　“没有没有，”刘万摆手，接着试探性的问到，“你看……方便让我给它们拍几张照片吗？”
　　张灵江看到他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以及眼中闪烁着近乎痴狂的光芒，好像又回到了当初他问自己能不能露出那道疤的时候。
　　“可以，当然可以。”他点头道。


第219章 你最爱哪一个？
　　刘万一拍起照来就跟走火入魔似的，两人知道这次拍照时间肯定短不了，于是干脆拿来猫粮和罐头，就在凯泽的笼舍里把张冬冬的午饭给解决了。
　　秉持着见者有份的原则，他们也给凯泽开了一个罐头。
　　一狼一猫靠在一起吃午饭，好不快活。
　　刘万知道自己耗时长，让张灵江和尹瑜别管他，留他一个人在这里拍就行。
　　他们两个大中午还没吃饭，饥肠辘辘的肠胃确实急需慰藉，于是叮嘱他注意安全，指明食堂和饭店的位置后便先行离开。
　　等他们走进食堂后，里面的大部分员工已经用完餐准备离开了。
　　两人拿上餐盘走到窗口，里面大部分的菜只剩下一小半了。
　　“怎么现在才来啊？”王丽霞接过盘子，拿起饭勺往里面扣了一大勺米饭，“这个点还没见你们俩，还以为你们去隔壁新开的餐厅吃饭了呢。”
　　动物园新开了一家餐厅，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一家连锁店，算是宋鸣轩介绍来的。餐厅卖的菜品挺全，上到家常菜洋快餐，下到甜品冰激凌都应有尽有，而且就开在职工食堂不远处。
　　“中午有点事耽误了。”张灵江笑道，“没有，那哪儿能，我跟小瑜都可喜欢你做的饭了。”
　　尹瑜赞同地点点头，补充道：“除了芹菜。”
　　“就知道说好听的。”虽然嘴上嫌弃着，但王丽霞脸上的笑意还是多了起来，“选吧，吃哪个菜？”
　　张灵江随手选了腊肉炒西兰花和鸡蛋粉条，然后询问道：“这段时间小雨跟老郭怎么样，我看昨晚他们两个相处的挺好的。”
　　“他俩？”王丽霞一边往盘子里舀菜，一边笑道，“挺好的。之前他俩没处好，其实我也有很大的问题，我跟小雨的沟通太少了，不明白孩子的想法。现在我们母女俩已经说开了，这事儿也多亏了你跟小尹。”
　　“主要是他，”张灵江戳了戳尹瑜的腰，扭头看他，笑道，“这事儿我可没帮上什么忙。是不是，小尹同学？”
　　尹瑜在接受别人表扬这种事上脸皮特别薄，悄悄抓住张灵江在自己腰间为非作歹的手，接着故作镇定地干笑两声：“也没有……应该的。”
　　“哈哈，这孩子，还不好意思了。”王丽霞把盛好的餐盘递给张灵江，接着拿过尹瑜的，“说吧小尹，吃哪个菜？姨今天可一个带芹菜的都没炒，就怕你不吃呢。”
　　“谢谢王姨。”尹瑜扫了两眼菜盘，轻微有些犯选择恐惧症，最后选了跟张灵江一样的。
　　拿上餐盘后，两人随便挑了一个看起来干净一些的桌子坐下。
　　吃饭的过程中两人一般没什么事的话是不怎么说话的，尹瑜拿出手机，随手点开一个视频软件。
　　现在软件之间推算用户喜好的大数据十分可怕，很可能上午刚聊过的一个东西，中午就会出现在自己手机软件的首页推送上。
　　或许是由于他上午刚搜过张灵江热搜的缘故，每隔几个视频后面就会蹦出来一个动物园相关。
　　尹瑜本来是想找一个吃播充当电子榨菜，但在找到吃播视频之前，倒是先翻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东西。
　　“嘿，弟弟，你看这个，”尹瑜把手机转过去，“是你昨天早上跟那个记者的采访。”
　　什么采访？
　　张灵江停下筷子，嘴里嚼着东西，也没伸手去接，直接就着尹瑜的手看向屏幕。
　　直到听到视频里熟悉的声音，他才意识到原来是陶玥在鸟鸣幽径里给他拍的专项采访，再一看发表账号，露娱新闻社。
　　这条专访发布的时间和标题都很巧妙，借着那条热搜的热度，现在也有了大几十万的点赞。点开这个新闻社之前的视频，大多点赞数都是几百上下，也难怪陶玥说它不温不火。
　　昨天陶玥只问了他一些很常规的问题，比如是什么契机使他想创办这个动物园，以及自己前期为之付出的一些努力，最后又谈了谈他在动物园最喜欢的动物是谁。
　　前两个问题张灵江已经自己跟自己谈过很多次了，回答起来也算得心应手，但最后一个问题真就把他问住了。
　　他当时认真思考了很久，几乎每个动物的脸都在脑子里过了一边，“啊”了半天也没憋出来一个自己最喜欢的。
　　我能说它们都是我的最爱吗？他最后举手投降道，只让说一个太难挑了，我怕它们听到不是自己会生气。
　　陶玥当时还笑了，以为他在开玩笑，说张园长真幽默。
　　其实张灵江最后的担心绝对是有必要的，这些大家伙们虽然看着平时傻乎乎的，关键时刻醋劲儿特别大。
　　像他上一次在阿瑟面前夸嘟嘟是动物园最可爱最听话的狮子，气得阿瑟当场掉头就走，下次见面张灵江哄了阿瑟好长时间才重新开始搭理他。
　　马路牙子更不用说了，以它的脾气，不一翅膀呼得他找不着东南西北就算马姐当时手下留情。
　　“哈，拍的还挺好看。”张灵江笑笑。
　　视频一看就是调过滤镜的，比他现实中看着还要白一个度，都有点不像他了。
　　“那是咱张哥天生丽质。”尹瑜随口吹着彩虹屁，拿回手机，点开评论区继续翻看。
　　【我靠，看了热搜光知道这园长好看，原来之前还参加过野生动物保护组织，厉害厉害[点赞]】
　　【昨天带闺女去过他们家的动物园，确实动物福利做的挺好，造景一看就费了心，动物的状态也很活泼】
　　【支持！虽然离得有点远，下个周末就带我们家过去玩】
　　【我是这家动物园的员工，张园长真的没话说，不仅长得好看，人也超级好，昨天开园还给每个员工都包了红包嘿嘿】
　　【靠，社畜狠狠嫉妒了，朝哪个方向磕头能求来这样的老板？】
　　尹瑜虚举着筷子，一边看一边笑。
　　可能这就是身为男朋友的与有荣焉，他看有人夸张灵江，比夸他还觉得高兴。
　　反正在他心里，张灵江无论如何都是最好的，这一点是无条件的。
　　虽然评论区里也会有一些质疑网红作秀的声音，但毕竟是少数，大部分网友的发言还是以鼓励为主。
　　吃完饭已经是一点多钟了，两人慢悠悠地往外走。
　　今天是周日，尹瑜今天晚上还有晚自习，连晚饭都来不及跟张灵江一起吃。
　　“你下午打算几点回学校，”张灵江扭头问他，“不是说老师还布置了预习作业吗？”
　　尹瑜周五一下课就跑过来陪他，连着两个晚上都是在家里睡的，除了今天下午，也没有其他时间可以用来补作业了。
　　“啊……”尹瑜抬头望天，澄蓝的天空像是一块清水洗过的碧玉，“三四点吧，那会儿应该差不多。”
　　他叹了口气，又重复起之前他们聊过的话题：“真想早点毕业。”
　　张灵江失笑，揉了揉他的脑门：“先好好学习吧，小尹同学。这一学期读完，再开学你就是大三了，过司法考试就得脱一层皮。”


第220章 看好了，这才是无情铁嘴
　　“那倒也是。”尹瑜叹了口气。
　　他们学校的司法考试通过率虽然不低，但那场考试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通过的。大四还要忙实习和考研的事情，仔细算来，似乎只有大三一年能用来专心准备这个。
　　他低头想了想，接着转头认真道：“你说，世界上有没有那种时间快进魔法？能让现在的时间‘咻’的一下加快，直接跳到好几年后。”
　　张灵江又被他天马行空的想法逗笑了：“时间消失术？论我被偷走的那几年？”
　　这让他想起之前自己看过的一本书，里面有一个故事令他印象特别深刻。
　　大概情节是主角某天访问一个患有精神病，认为自己是自己笔下的主角的人。
　　主角认为病人的说辞十分离谱，于是询问各种问题，试图寻找出对方逻辑上的漏洞。
　　其中一个问题就是：书中总会用“xx时间后”来表达时间的流逝，那病人同时身为作者和主角，在写下这句话后，自己所处的时空是不是也会随之转变到那段时间之后？
　　没想到病人对他问出的问题十分鄙夷，似乎他说了一句非常蠢的话。
　　那句话只是读者看到的。病人解释道，我们身为书里的人物，那段时间对我们而言是真真切切经历过的，只是不描述给读者看而已。
　　“真要有不是很可怕吗？”张灵江想了想，道，“自己人生的部分时间突然就消失了。”
　　尹瑜也摇头：“美好的向往。”
　　正聊着，一道女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园长，尹哥，中午好。”马倩对两人打招呼。
　　她身后站着一个十七八岁，黑黑瘦瘦的女孩。女孩扎着高马尾，看着很精神，一双眼睛又圆又亮，好奇又高兴地看着他们。
　　“中午好。”张灵江挥手笑笑，然后看了看她身后的女孩，“这是，你妹妹？”
　　“嗯，”马倩把手放到女孩肩上，笑道，“我妹妹，马欣，今年高三了，带她来动物园放松放松。”
　　马欣在路上本来想着能见到crush本人还很激动，但现在真见到了，反而有些突犯社恐，腼腆地朝张灵江笑笑，接着就低下头去了。
　　“高三啊，”张灵江鼓励道，“妹妹加油，提前祝你高考可以考上理想的大学。”
　　马欣抓着姐姐后背的衣服，垂着头“嗯”了一声：“谢谢。”
　　短暂的交流过后，两伙人就各自离开了。
　　直到走出十几步，马欣才敢扭过头偷看一眼。她见到张灵江的时候心一直在跳，手脚冒汗，胸口里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少女青春的微小悸动，美好得就像一朵纯白花开。
　　“他旁边那个是谁啊？”马欣难掩心中的喜悦，蹦跶了两步，“园长的朋友吗？”
　　马倩点点头，又摇摇头。
　　马欣不理解了：“什么意思，不算朋友？”
　　“看到园长手上的戒指了吗？”马倩看向自己的妹妹。毕竟是相处了十几年的亲人，对方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虽然有些暴力，但她还是趁早在这朵小花骨朵还没绽开之前，提前把它摁住为好。
　　“没看到。”马欣眨眨眼，她连园长的脸都没敢多看几下，更别说手上的戒指了，“他已经结婚啦？”
　　“还没，”马倩拍拍她的脑袋，“不过已经有对象了，很恩爱的。”
　　“啊——”马欣的表情说不上遗憾和难过，甚至有些小激动，“谁啊？有照片吗？我想看！”
　　“？？”这个反应着实超出了马倩的意料，她意外地看了一眼马欣，“你不难过啊？”
　　马欣更觉得莫名其妙：“我难过什么啊？我才见过人家一个上午，刚才是第一次碰面，我有什么可难过的？”
　　说完，她眨眨眼，难得诚恳道，“……虽然我确实刚才有点点心动，但没必要、真没必要。”
　　倒是她把自己妹妹想的离谱了。马倩拍拍脸，果然平常还是得少看一些一见钟情、非你不可文学。
　　“哎呦你就说嘛，园长的女朋友是谁？我想看看她长什么样。”马欣满脸期待道。
　　“其实，”马倩摸摸脖子，移开视线，“你刚才已经见过了。”
　　“我见过了？”马欣瞪大眼睛，“不对吧，我怎么可能见过？我刚才一个女的都没看见啊，园长身边的不是个男——”
　　说到一半，马欣突然悟了。
　　说是对象，没说一定是女朋友啊。
　　格局还是要打开。她默默对自己道。
　　尹瑜是在三点半被张灵江送到校门口的，一路上，他叹了能有八百口气，即使是把车停到了东门门口，尹瑜也坐在位置上，继续叹他的气。
　　张灵江知道这小子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在尹瑜的第八百零一声气叹出来之前，他拽过尹瑜的领子，俯身在他嘴角上亲了好响亮一口。
　　“无情铁嘴啊你这是，一点感情都没有。”虽然目标达成，但这一声清脆的“啵”还是成功把尹瑜逗乐了。
　　“无情铁嘴？这可不算，”张灵江闻言，双手控制住尹瑜的脸，正色道，“看好了，无情铁嘴是这样的。”
　　说着，他的吻就劈头盖脸的下来了。
　　侧面车窗玻璃膜是单向的，车头朝向的是一堵墙，因此也不太担心车内这样的变态举动会被别人看见。
　　“唔……”尹瑜双眼紧闭，表情要多狰狞有多狰狞，胳膊在空中无助挥舞，“救命……”
　　比起亲吻，这似乎更像是一种攻击，起码他以前从来没有用“劈头盖脸”来形容过亲嘴。
　　张灵江苦练的铁嘴功夫真不是盖的，没过一会儿的工夫，尹瑜脸上的每个地方都盖满了他的吻。
　　这要是他涂上口红，尹瑜脸上肯定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不过即使没口红，尹瑜的脸现在也红的厉害，颜色相当之精彩，像是打翻了胭脂盒，连着脖子耳朵一起，红的一塌糊涂。


第221章 你脸怎么红成这样？！
　　张灵江对这样的效果很满意，后退欣赏了两秒，接着揉了揉尹瑜的两侧脸颊，好心情地回到驾驶位。
　　尹瑜愣了半晌没缓过神来，扭头看张灵江，嘴唇抖了抖，一句可以用来回击的骚话也没想出来，好像是大脑缺氧宕机了。
　　“拜拜，小尹同学。”张灵江跟他挥手，哈哈道，“好好学习哦。”
　　等尹瑜回到宿舍的时候，除了王博帅和陈大凯不在，其他人都待在宿舍里。
　　他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人味儿。
　　说不上特别臭，但闻着怪怪的，是宿舍里人多长期不通风捂出来的味道。
　　“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呢？”尹瑜皱皱鼻子，进屋打开窗户，“闻着跟腌臭豆腐一样。”
　　“啊？有吗？”朱治躺在床上玩游戏，闻言眼也不抬，吸了一大口气，品鉴似的感叹一嗓子，“没味儿啊。”
　　“闻的时间长了就没味儿了。”尹瑜走回自己书桌旁，准备收拾收拾东西上教室自习。
　　“你刚回来就准备走啊？”田成林坐在桌子前看小说，见他收拾书包，问道。
　　“没办法，我刑法后面的还没预习呢，”尹瑜无奈道，“这要是被发现了，我不得被她劈成两半？”
　　“啊，那倒确实。”田成林点点头。
　　两人口中心照不宣的“她”，是他们班的刑法老师。
　　此人在全校是出了名的严格，其实她最开始不是教法学院的，而是刑司。去年因为挂的人数太多，被她之前带的班联合全院同学举报了，这才被分配到法学院这边，并且第一年就教上了他们班。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不过有一说一，这位刑法老师专业技术确实牛逼，某知名高校博士毕业，已经从业二十年有余，在教室的时候经常有电话打过来谈论工作。
　　据她自己所说，低于四十万的案子她根本不接，给学生上课纯属兴趣爱好。
　　随着一记绝杀，朱治的游戏页面变成灰色。他沮丧地叹了口气，接着坐起身。
　　从他的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尹瑜的正面，以及他那张红的跟猴屁股似的脸。
　　“尹哥，你干啥了？”朱治一个机灵，趴到床边，震惊道，“脸怎么红成这样？”
　　张乐诚此时正坐在笔记本前，带着耳机沉浸式追番，听到朱治的话，立刻把耳机扯下一个，留出一个耳朵来监听情况。
　　尹瑜下意识抬手摸自己的脸，掌心传来的温度微烫。
　　卧槽，不是吧？现在还红着啊！
　　“那个，”他顿了顿，目光瞟向外面，打掩护道，“……外面太热了。”
　　“现在是春天哎，大哥。”朱治被这个蹩脚的理由气笑了，“二十多度的天你跟我说太热了？老实交代！背着我们干什么坏事了。”
　　此话一出，田成林和张乐诚瞬间扭头看过来，那四道目光明明如炬，瞳中熊熊燃烧着八卦之火，尹瑜的背都快被他们烫出四个洞了。
　　“就是就是，”田成林帮腔道，“尹哥你转过来，我看看多红？你刚进门我还没注意。”
　　尹瑜放下书包，无奈地转身面向他们两个。
　　“哇哦，”张乐诚挑眉，对他比大拇指，“果然红，跟比利兹似的。”
　　“谁？”田成林侧目。比啥玩意？
　　“一个红皮小恶魔，不过不重要。”张乐诚笑容神秘地微笑道。
　　尹瑜的关注点则不在什么红皮小恶魔身上，他翻出镜子，举起来照了照。
　　这一看直接把自己给吓了一跳，跟开了腮红特效似的，还是妆容拉到最满的那种。
　　他就是顶着这张脸从校门一路走回来的？难怪路过的好几个人都表情奇怪的回头看他。
　　尹瑜捂脸，低声哀嚎一嗓子。
　　在场三人都毫不留情地对他进行嘲笑。
　　“大凯和老王呢，怎么没见他俩。”尹瑜转移话题。
　　“老王找对象玩去了，”朱治爬到床边，准备从上面下来，“大凯在操场跑校园跑呢，你等会儿去教室路上应该能看见他。”
　　“现在去跑校园跑啊？”尹瑜看了一眼外面。
　　虽然气温不是很高，但这么大的太阳在外面照着，运动起来很容易出汗。除健身房以外的地方，他不太喜欢身上有汗，黏糊糊的感觉不舒服，所以一般都会选择晚上出去跑步。
　　“嗯哼，”朱治站在梯子上，用脚把被自己上床时蹬得老远的拖鞋勾过来，把一只脚塞进去，然后才单脚跳着去捡另一个，“大凯最近瘦了不少，你们发现没。”
　　田成林摸着下巴点头：“他还开始出门前抓发型了，以前他连镜子都很少照。我的直觉——不对劲。”
　　“还说人家呢，”朱治终于两只脚穿好了拖鞋，转身道，“昨天你哭着喊着想加微信的那个漂亮姐姐呢，加上人家了没？”
　　田成林脸色一红，反驳道：“我哪有哭着喊着！”
　　“什么加微信？”尹瑜意外地上前一步。他当时跟张灵江走在前面，不知道这件事，“你跟别人要微信了？”
　　“就是昨天找你跟张哥拍合照，过来跟你们打招呼的那个酷酷的美女。”朱治走到尹瑜旁边，哥俩好地搭上肩膀，“老田第一眼就看傻了，小鹿……现在应该是老鹿，在胸口咣咣撞墙，都快磕出脑震荡来了。”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田成林脸红了。
　　“就……就是刚加上，”他抓了抓头发，羞涩道，“还没聊过两句呢。”
　　“啧啧啧。”尹瑜摇头，眼神揶揄他。
　　“搞什么啊你们都，”张乐诚故作恼怒，起身道，“一个两个的，都有情况。老尹就算了，连大凯和老田都背叛了单身联盟。合着就我一个单身汉了呗。”
　　“不，舍长，”朱治冲上去，紧紧握住他的两只手，深情道，“你还有我！”
　　“小朱子……”张乐诚感动地对上他的眼睛，“幸好还有你陪我啊。”
　　朱治情绪激动地点头，看这架势，两个人恨不得下一秒就抱在一起抱头痛哭。
　　尹瑜选择远离这场闹剧，确认自己脸上的涨红已经下去后，他拿起书包检查了一下东西，然后出门：“我走了哈。”
　　“等，晚上吃啥？”身为对方饭搭子的朱治忙在他关门前问。
　　尹瑜想了想：“三餐的板凳面吧，六点。”
　　“OK。”
　　走出宿舍，尹瑜先进公共厕所洗了一把脸，然后才走出宿舍楼。
　　他们学校依山而建，山势蜿蜒，因此学校内部也多坡，又长又陡，每次从宿舍一口气走到教学楼，就跟要了半条命似的。
　　宿舍对面是一片小树林，里面放着几张乒乓球桌和长石凳，路灯稀少，因此一到夜晚就光线昏暗，通常是小情侣们互相黏糊的绝佳天堂。
　　尹瑜之前甚至还听校园集市上爆料说有人在那里打过野战，可谓是相当刺激了。


第222章 那张财神爷的脸实在印象深刻
　　他本来只是往那儿随便扫了两眼，没打算细看，却意外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竟然是陈大凯。
　　他对面站着一个个子不高的女孩，披散着头发，看不清样貌。
　　女孩双手交握在身前，手指紧紧绞在一起，还有一只脚尖在地面上不停扭动，从肢体语言来看，她有些扭捏和害羞。
　　陈大凯一身运动打扮，无袖上衣和大裤衩，看样子是刚跑完步，正摸着头和对面的女孩说话。
　　两人的站位还是有些距离感的，中间起码隔了一米多远。
　　尹瑜无意在这种时候上前打扰，多看了两眼后就离开了。
　　走到教学楼，他先在门口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瓶矿泉水，然后进入教室。
　　即使是周日，教室里也有许多伏案学习的同学。
　　他们有的甚至全天无休，周末也不给自己放假，整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教室里学习，这让尹瑜顿时有了不少紧迫感。
　　他们学校不是走班式，而是像中学一样是有固定教室的。尹瑜大一刚来的时候还为此失望了一下，觉得这跟自己印象中的大学完全不一样。
　　但后来时间长了，发现他们不用整天抱着书跑来跑去，学生也有固定的教室来进行自习，其实也挺方便的。
　　教室里除了写字和翻书声，几乎听不见别的动静。
　　在这样的氛围中，尹瑜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座位，收拾好书本，接着也赶紧戴上眼镜，掏出笔开始学习。
　　预习完下周的课本内容，补了一半诉讼法笔记后，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尹瑜拿起来一看，是朱治打来的电话。又看看时间，五点四十多，还没到他们之前约好的六点。
　　他快步走出教室，接通电话。“喂，怎么了？”
　　“意外情况，老尹。”朱治语气有些激动，“你现在先回来吧，老王人家对象在校门口等着呢。”
　　“啊？”尹瑜没搞明白情况。
　　朱治解释道：“人家给咱都买小礼物了。老王想让咱几个跟人家姑娘见一面，毕竟都成舍友两年了，认识认识。”
　　王博帅的女朋友是他念高中时就谈上的，两人一直好到现在，感情相当稳定。据王博帅本人说，自己的女朋友超级漂亮，人也超级好，但他们从来没见过真人。
　　“快点的啊，东门。”
　　尹瑜答应一声，回去把桌子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就朝校门口赶去。
　　尹瑜过去的时候，就剩下他一个没来了。
　　“来迟了。”他跑了一路，停下来的时候有一点喘。
　　“没有，来的正好。”王博帅朝他笑笑。
　　站在王博帅身旁的有两个姑娘，长发女孩挽着王博帅的胳膊，看样子是他女朋友。另一个站在长发女孩身边，应该是她的朋友。
　　“都来齐了，那我就正式介绍一下。”王博帅脸上挂着骄傲的笑容，拉起自己身旁女孩的手。
　　“她叫齐谷雨，是我对象。我之前也跟你们说过，我们是一所高中的，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接着介绍道，“这位是雨雨的朋友，陪她一起来的，叫于阳旸。”
　　听到提起自己，于阳旸腼腆地笑了笑，圆圆的眼下挤出两条可爱的卧蚕。
　　齐谷雨长得果然很漂亮，画着淡妆，大眼高鼻，个头高挺，看着有些明星相。抛去高跟鞋的加持，净身高起码在一米七以上，棕色的波浪卷长发披在胸前和背后，几乎齐腰。
　　这样的姑娘跟王博帅在一起，又是一对会被称为美女与野兽的组合。虽然王博帅自身也挺帅的，但放在齐谷雨身旁还是多少有些相形见绌。
　　“雨雨，这是我的舍友，这个是我们舍长……”王博帅开始一一给齐谷雨介绍。
　　尹瑜对这样的场合兴致不高，站在一旁保持微笑。他本身就不是一个特别喜欢交朋友的人，又慢热，因此从小到大也没有几个玩得特别铁的朋友。
　　——高中的那几个家伙除外，经过高中三年非人的磨砺和互相扶持，应该算战友。
　　齐谷雨送的是一家当地名气很高的糕点店的点心，用油纸和棉绳包着，看样子还有几分古典。
　　这家店尹瑜知道，之前跟张灵江一起买过，确实味道不错，张灵江很喜欢，就连他这个不喜欢吃甜的人都能接受。
　　“谢谢。”接过礼物后，尹瑜朝齐谷雨笑笑，余光却意外发现那个名叫于阳旸的女孩在看他。
　　看对方的表情，带着些怀疑和迟疑，似乎是之前见过，但不敢确认。
　　这么一想，尹瑜也觉得对方有点眼熟，不过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
　　“你们认识？”朱治注意到尹瑜的目光，戳了戳他。
　　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朱治当时可在张灵江面前夸下海口了，绝对不可能让尹瑜在他面前跟别的男男女女有任何勾结，算是自封的爱情保安。
　　“好像见过……”尹瑜小声道，“但不记得了。”
　　打完招呼送过礼物之后，齐谷雨就打算离开了。他们在外面完了一天，跑着一趟主要是为了送送王博帅，然后顺路见见他的舍友们，之后也计划回学校了。
　　双方告别后，齐谷雨就和于阳旸一起离开了。
　　大概走出校门十几米，于阳旸挽上齐谷雨的胳膊，偏头笑道：“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我摆摊买花的时候遇到的那对神仙客户吗？”
　　齐谷雨努力想了想：“多给了你好几百的那对？”
　　“嗯嗯。”于阳旸高兴地点头，“我刚才看见他了，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虽然之后就是没再见过了，但那张财神爷的脸我实在印象深刻。”
　　“谁啊？”齐谷雨也起了兴趣，“老王舍友里面的？”说着，她就要回头看。
　　“哎呀别看，你这样太明显了。”于阳旸觉得不好意思，赶紧把她拉回来。
　　“怕啥，”齐谷雨戳戳她的脑门，“哪个啊？你跟我说说，我也想知道。”
　　“中间穿黑衣服那个。”于阳旸描述道，“头发有点长，戴了个眼镜，长得特帅那个。”
　　“唔，”齐谷雨回忆了一下，确实刚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有印象，果然帅哥都是在内部消化。”
　　说完，她还惆怅地叹了口气。
　　“你担心什么，你都有王博帅了，他对你还不够好？”于阳旸笑着撞她。
　　“哎呀，臭丫头。”齐谷雨佯怒，伸手要抓她，却被后者灵活躲过。
　　“哈哈哈，打不着！”
　　两个姑娘沿着小路打闹，笑声撒了一路。
　　一周后，周四，动物园。
　　张灵江坐在办公室，看着李静刚才送来的财务报表。
　　经过开园那几天热搜的流量加持，动物园最近的客流量一直保持在一万五以上，最高还破过两万，但整体呈现下降趋势。
　　毕竟随着热度的过去，开学季也会对游客数量产生影响，三到五月本身就不是旅游旺季，人数的下降也在意料之内。
　　手机铃声响起，张灵江拿起来看了一眼，接通。
　　“喂？”


第223章 心动的具体时分
　　打来电话的是林志强，他想询问一下阿刀最近的状态和检疫证明的进度。
　　阿刀还是像以前一样，独来独往。自从皎皎那次之后，它也没有再和狮群起过矛盾。
　　为了提前让阿刀能适应出国以后的野化生活，张灵江还特意把它的宿舍隔离出来，每天给它循环播放动物世界。
　　给狮子看狮子纪录片，这件事虽然听着有些离谱，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张灵江也没有其他手段能让它提前接触野生狮子。
　　而检疫证明是动物出入境必须要有的证件，其办理流程也比较麻烦。需要先到当地的动物卫生监督所进行申请，等申请通过后再到监督所指定的兽医机构进行检测，最后检测通过后检疫证明才能下来。
　　并且证明是有时间期限的，通常有效期不会很长。
　　因此，在检疫证明下来之前，他们就要做好对阿刀出国的一切安排。
　　因为多了一个向上面申请批准的流程，阿刀的检疫申请一直拖到三月九日才去办。监督所听到要检疫的是一头狮子，感到十分意外，直到看到上面开具的证明后才让这个工作得以继续。
　　狮子个头太大，不可能亲自带到兽医机构进行检查，只能让对方跑到动物园来。阿刀脾气不好，整个过程一直不太配合，给工作人员吓个半死。
　　检疫的判定需要等待一段时间，保守估计得在四月份才会出结果。
　　这段时间，林志强除了在阿刀办理检疫程序时会过来帮忙，其他时间都用来拜访自己之前国内的朋友和同事。
　　他多年未回国，常年呆在非洲的动物保护机构，所处地区不算发达，对国内的一切新发展都感到新奇和感慨。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次回国给他带来了很多震撼和思考。
　　两人又随便聊了两句，之后便结束了对话。
　　张灵江向后靠到椅背上，放松身体，长长地吐了口气。
　　他盯着天花板，想了想，似乎没有什么紧要到他现在就要处理的事情，于是短暂地放空了一会儿。
　　现在这个时间，尹瑜应该在学校还在上课吧？
　　说起来，他还没见过这小子上课时候的样子。是戴着眼镜正襟危坐，认真听讲，还是撑着下巴，困得连眼睛睁都睁不开，或者会在临近下课时，背着老师偷偷跟同桌讨论今天下一顿吃什么。
　　无论什么样子，似乎都可爱的让人挪不开眼。
　　光是这么想了想，张灵江就失笑，接着抬起自己的手腕。
　　腕表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表盘反射出特殊的肌理光泽，像粼粼的海波。
　　他真的非常喜欢这块表，收到的当天晚上就偷偷在网上搜索了腕表该如何保养。
　　他还记得尹瑜当时从怀里掏出这块表时候的样子，激动又紧张，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其实生日礼物是手表的这件事，早在过年之前张灵江就已经有所预料了。虽然之前说好那辆车就算是尹瑜送给他的礼物，但按照尹瑜的性子，肯定是不愿意如此草率的。
　　尹瑜过年回家的那天，他闲得无聊收拾房间，不小心在地上捡到了一页笔记，上面画着的就是这块手表的最初设计稿。
　　他当初还纳闷尹瑜怎么会开始学这种东西，但并没有多想。直到后来临近自己生日，尹瑜鬼鬼祟祟地在门外不回家，进门的时候怀里似乎藏了东西，这才彻底证实了他的猜想。
　　虽然已经识破，但张灵江并不愿意破坏尹瑜精心为他准备的惊喜，并且一直假装自己毫不知情。
　　送礼物，尤其是送给自己在意的人，是最需要双向的情感反馈的。
　　自己的每一个反应都会被对方看到，并且再心中默默地解读和放大。在彼此心中地位越重要，这样的影响产生的通常越严重。
　　正如他仅仅是多看了手表几秒，没有及时给出反应，尹瑜就误以为他不喜欢这块表一样。
　　他不想在尹瑜脸上看见挫败和失望，尤其是他给他的。
　　摩天轮上的光线太暗，张灵江没有机会仔细看手表的外观，直到晚上回到家后才抱着手腕开始研究。
　　表盘上有一行字，张灵江本能地以为那是手表厂家的logo，直到他看清了上面的文字。
　　那是一行法文。
　　因为出国留学，他在那个国家度过了自己绝大部分的青春，也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淡忘那段记忆。
　　但如今回国一年有余，曾经熟悉的文字现在看起来，竟然已经有了恍如隔世之感。
　　张灵江努力调动了一下自己大脑内为数不多的外语细胞，翻译出了这句话的意思：
　　“你在我心中可爱得胜过盛夏。”
　　你在我心中可爱得胜过盛夏。张灵江心中默念了一遍，然后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笑嘻嘻盯着他看的尹瑜。
　　他当然记得这句话。
　　是什么时候义无反顾跳进这片海里的？张灵江心想。
　　是酷暑难耐，聒噪的蝉鸣响彻世界，自己盯着年轻人纯粹得似乎能装下整个宇宙的双眼，缓缓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还是当钢材砸落时，他下意识冲过来挡到自己面前，用不算宽阔结实的脊背抗下所有危险的时候；
　　或者说，其实根本没有某个具体的瞬间。
　　跟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自己都在无可救药的心动。
　　“什么时候知道的？”张灵江听见自己问。
　　尹瑜笑意还没收回去：“什么？”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的？”他又问。
　　“啊，这个问题嘛——”尹瑜拖长尾音，捏着下巴假装仔细回忆，但其实一直在用余光瞟张灵江的反应。
　　时间长了，张灵江等的有些着急，催促道：“你快说啊。”
　　“哈哈哈哈，”尹瑜哈哈大笑起来，跟恶作剧成功的坏孩子一样，向前把他扑倒在床上：“我也忘了！”
　　张灵江知道他这是在逗自己，于是气急，跟他在床上翻滚打闹起来。
　　手机的一声提示音，把张灵江拽回了现实。
　　是尹瑜发来的消息。
　　【刚下课，累死我了】
　　【猫猫躺平.jpg】
　　【想你】
　　张灵江弯了弯唇角，回道：【我也是】
　　【想你了】


第224章 这踏马还真是救赎文啊？
　　三月末，在网络上消失了很久的万寿无疆老师最新发布了一组照片。
　　这组照片的主题虽然同样也是动物，但跟他之前发的内容还是很不一样的。
　　因为它的主人公是一匹狼和一只猫。
　　【万寿无疆：@泰勒动物园 又一次见证了生命的新可能，感谢[抱拳][抱拳]】
　　照片不多，只有三张而已，正好组成了一横排。
　　那天，他一个人在凯泽那儿待了三个多小时，直到张灵江准备动身送尹瑜回学校时，他才心满意足地抱着相机从里面出来。
　　不得不说，刘万真的很会捕捉拍照的动态时机。
　　三张照片，视觉的重心分别集中在猫、狼，以及整体。
　　第一张的拍摄重心在张冬冬身上。小小的猫咪浑身炸毛，像一朵蓬松的橘子味棉花糖。它气冲冲地抬起自己的小爪子，似乎下一秒就要打出一套无影喵拳。
　　下一刻，众人才留意到小猫发怒的对象——
　　一头强大帅气的纯白公狼，体型几乎可以毫不费力的一屁股坐死小猫。
　　这带给人的强烈反差无异于原始人举着长矛干翻了三体文明。如此情景，不免让人心生担忧和怜悯：这只小猫还能活着吧？
　　但仔细看公狼的表情，耳朵低垂，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怒意，甚至还带着几分求饶，似乎在它们二者之间，小猫的地位远高于它一样。
　　狼打不过猫？这合理嘛？？
　　带着这样的疑问，网友们翻开第二张。
　　这一张的重点是凯泽。只见公狼侧身回眸，冷冷地盯着镜头的方向。
　　蓝色双眸如同万年冰窟中永世不化的寒冰，只消一眼，就会叫人汗毛倒立，似乎冰凉锋利的致命獠牙已经抵在喉间，与毙命只差轻轻一咬。
　　公狼身后是一只正在低头舔罐罐的小橘猫，身子和脑袋都圆滚滚、毛茸茸的。没了上一张的气势，众人这才发现，对于公狼的体型而言，这只小猫简直娇小到难以置信，似乎只需要一爪子就能把它摁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
　　公狼的姿态明显是保护，神态与上一张截然相反。
　　如果说上一张它是软萌可欺的小白兔，那么这一张就是凶态毕露、杀人于无形之间的雪中霸主。
　　人们向来是钟爱反差的。尤其是那种强大到人神共愤，连走路都散发着王霸之气的顶级大佬，在背后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婆奴。虽然这类设定已经快用烂了，但大部分人就是很吃。
　　刘万恐怕也没有想到，自己精挑细选筛选出来的照片正好戳中了当代某些网友的cp萌点。
　　最后一张，也是最温馨的一张。小小的橘猫窝在白狼最柔软温暖的小腹旁睡觉，睡得四仰八叉，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全。白狼蜷缩成一个圆圈，下巴放在距离小猫很近的地方，静静盯着它安眠。
　　气氛相当静谧美好，似乎身处在一个美丽的童话世界。在那里，没有伤害和仇视，食物链中的天敌也可以在这里成为朋友，分享彼此的生活。
　　不过，看完这些照片后，疑问也就随之产生了。
　　狼大多是群居动物，起码三五成一群，为什么这头白狼在照片中看着没有任何同伴，是动物园只有它一只狼吗？
　　第二个问题，这只橘猫跟白狼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白狼可以如此忍受和纵容这样一只跟它压根不是一个种族的生物呢？
　　评论区也很是热闹。
　　【这是AI吧，怎么好意思当摄影作品发出来，看着太假了也】
　　【空口鉴ai怪又来了……万老师摄影拿过多少奖项，屑于用ai尸块？】
　　【泰勒动物园？怎么又是这家，他们到底给了你多少宣传费啊，万老师？[狗头]】
　　【我见过这头狼哎，它是单独一个住大单间，但动物园其实是有狼馆的，为什么把它单独分出来啊，因为毛色？】
　　【啊啊啊啊家人们！为什么我现在看动物都能磕疯啊？！】
　　【私密马赛，但我为什么感觉第二张，白狼马上就要压低嗓音（带着烟草气息）：我看上的女人，你也敢动？】
　　【焯，我真的超爱这种设定的文！阳光可爱配冰山老总，最好后者再来点什么悲惨遭遇，让小太阳救赎你啊啊啊，给太太递笔orz】
　　【好有故事的感觉……谁能介绍一下吗，我好想了解了解】
　　【！！！朋友们，看万老师刚发的置顶评论！】
　　【万寿无疆[置顶]：跟朋友们介绍一下这一对特殊组合。白狼叫凯泽，因为毛发原因被前狼群排斥，被动物园接收后，仍然不被现有狼群接纳，并患上了抑郁症。
　　图中的小猫是张园长本人饲养的猫，叫张冬冬。一次意外让张园长发现，排斥任何动物接近的凯泽竟然与张冬冬很投缘。并且在张冬冬的陪伴下，凯泽的症状也得到了明显改善。
　　它们的感情十分要好，所以张冬冬经常会与它一起玩耍，没有任何虐待动物的现象。】
　　【我靠……这踏马还真是救赎文啊[目瞪口呆]】
　　随着热度逐渐攀升，有不少参观过泰勒动物园的人也出来现身说法。
　　【擦，上次去看到了，我还以为是我眼花，没想到是真的？】
　　【看过凯泽的那几期视频……孩子真的非常不容易[流泪]因为毛色特殊被前狼群抛弃，到动物园后也一直是底层狼，还差点被狼王咬死。
　　当时浑身没一块好皮，能活过来完全是捡了条命。之后又患上严重抑郁，绝食、撞墙，好几天都是靠输液续命过来的[暴风哭泣]】
　　【啊，这么惨啊？是泰勒动物园的号吗，问问姐妹啥时候的视频，我过去看看[流泪]】
　　【去年十二月，你稍微翻翻就能找到】
　　【凯泽现在展示的园区也很偏僻，估计也是为了减少游客数量吧。上次在动物园迷路才走到它那里，真的没几个人停下来看它，怪可怜的。】
　　【不过说实话，凯泽还是不对外开放的好吧？游客多了不会刺激到它吗？】
　　【同感……但是没有任何人关注它的话，它在园区里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很好吧？治疗抑郁症不是还要吃药吗，要是没人知道它，园方没有压力，将来放弃治疗的话，死了也悄无声息的……（没关注过这家动物园，纯属个人看法，冒犯致歉）】
　　【靠，我觉得楼上说得好对[石化]】
　　【真的……有些动物园会因为动物的名气高低，待遇也分成三六九等】
　　【不想引起误会，回复一下上面的，园长不是那种人，相反，他比谁都在乎动物园里的每一条生命。
　　当初凯泽受伤大出血，急需输血治疗，园长亲自跑遍了全城的动物医院，还高价联系符合条件的宠物主人，希望对方能捐血救命。前前后后亲力亲为，在凯泽疗伤期间也是园长冒着风险接近它，给它换药喂食……
　　知道你不了解，提出质疑也很正常，我只是不想让其他人因此误解一个尊重生命的人[抱拳]】


第225章 眼睛尿尿了
　　张灵江一向不太关注网上的一些事情，平时有空了，也只是刷一些动漫，或者看看书，顶多再拿上手机刷刷短视频。
　　因此平常很多网络热梗，或者社会热点之类的，他往往都比别人知道的慢一步，大多都是尹瑜或者周围其他人告诉他的。
　　马上就是四月了，最近有一家小学联系他，想在他的动物园里给小学生们举办一次集体春游，想看看张灵江这边能不能同意。
　　——毕竟在人家动物园聚集了那么多孩子，万一出了什么事，园方也是需要承担一定风险的。
　　小学的名字是育明小学，听着有些耳熟。
　　张灵江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不是赵金宝就读的小学吗？
　　校方那边也十分重视学生们的安全，十五人为一组，每组一个老师带队。全校六个年级，大概两千多人，分两天的时间来动物园游玩，且时间选在了工作日的周一周二。这个时间段动物园的游客通常最少，尽量减少对正常游客的影响。
　　从个人角度而言，张灵江十分鼓励校方的做法。小孩子正是三观有待建立的时候，通过对动物行为的观察和自我学习，有助于给他们树立起保护自然、热爱动物的观念。
　　但身为园长，他还是必须要考虑到孩子们的安全。为此，张灵江承诺会在孩子们春游期间，加大园区内的安保力度，并且会免费给他们配备导游。不过为了保持园区内工作的正常运转，导游最多只能做到每三组一位。
　　校方听到张灵江这么配合，也很高兴，保证同学们不会在春游期间乱丢任何垃圾，而且会鼓励孩子们对园区卫生进行清扫和维护。
　　因为学校那边的人数多，张灵江统统给他们打了半价。因为还在试营业期间，实际上是折上加折，合计每个人十块钱左右。
　　跟校方洽谈好时间和交通方式后，张灵江打开B站，想看看最近尹瑜新发的一期视频。
　　因为尹瑜又有一段时间没来动物园，上次屯的直播素材能用的已经都剪光了，所以这次发的是库存。
　　他这次是半唠嗑的形式，跟大家具体聊了一下凯泽和张冬冬这对奇妙搭档是如何机缘巧合凑到一块的。
　　张灵江看到标题时还觉得纳闷，这不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吗，为什么还要单独拿出来聊，还专门剪了一个五分多钟的视频。
　　翻开评论区，他才发现，应该是上次刘万给它们两个拍的照片发到微博了，尹瑜还在评论区专门@了刘万的B站号。
　　照片似乎得到了不少人的关注，这期视频的三连数据要比之前的视频多出几乎一倍。
　　尹瑜这期视频聊的确实事无巨细，把凯泽患病的前因后果、遇到张冬冬的事情都梳理了一遍，还放出了一些众人在手术室外等候的照片，以及凯泽刚出手术室的十几秒的视频。
　　视频里的凯泽浑身的毛发被剃光，为了过审，身上都打满了码，但还是可以露出一些皮肤缝合的痕迹，光是看着就叫人浑身难受。
　　因为是全麻，为了防止窒息，凯泽的舌头被扯出来耷拉到一旁，虚弱异常，看着格外令人揪心。
　　伤好后，被狼群围着撕咬的恐惧让它彻底精神崩溃，最后发展成为抑郁症，并且开始绝食，甚至有时候还会用身体和脑袋撞击坚硬的物体。
　　那段时间，为了防止它伤害到自己，它病房内的所有尖锐物体都被包裹上了柔软的海绵垫，以至于墙面也贴上了一层软垫。
　　整头狼在那段时间疯狂消瘦，几乎达到了皮包骨头的地步。
　　也正是这个时候，张灵江开始尝试给它强制喂食，本以为已经和它足够熟悉，结果刚进笼子就差点被凯泽咬死，在手臂上留下一嘴乌青。
　　伤好后，凯泽转入了单独的场地，并在那里遇到了病情的转机——张冬冬，张神医。
　　有时候不得不感慨缘分的奇妙，如果那个冬天，张冬冬没有钻进张灵江和尹瑜车的前机盖，那么也就不会有后来与凯泽相遇的这件事了。
　　说不定凯泽到现在还是一匹患有抑郁加绝食的狼，只能依靠每隔几天的输液来维持生命，能不能活的长久还没有定数。
　　【幸好凯泽后来遇到了冬冬，不然真的不敢想象】
　　【呜呜呜我的凯泽宝贝，原来以前受了那么多苦】
　　【有捐款通道吗？想给凯泽捐一点，改善改善孩子的生活条件 @泰勒动物园 [泪目]家里养了宠物，现在见不得这种事情，代入一下太能共情了】
　　【评论区里在那边捧的都是傻比吧，今天刚从微博过来，剧本痕迹太明显了……为了流量你们真是一点底线都没有啊，这可能吗？猫和狼做朋友？学过生物的都知道，违背生物法则的事你们怎么敢编的呀，当拍电影呐？[鄙视]】
　　【结合以前的视频一起看，真的超级感动。冬冬本身也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小猫咪，却还是在努力治愈生病的凯泽啊】
　　【眼睛尿尿了，感觉要不是园长他们拼命给凯泽寻找生的机会，它好像根本不会活下来，更不会见到冬冬】
　　【回应某个一口咬定说是剧本炒作的，凯泽和冬冬关系好是现实，凯泽病情好转也是现实。或许可能有为了视频效果夸大的成分，但大致情况绝对就是视频中那样。
　　不然怎么样，你当演戏呢？每天动物园游客来来往往，你能控制动物，让它们一直按你写的剧本进行表演？玩什么众人皆醉你独醒的优越感？】
　　【支持，只看了照片就过来看图说话的没礼貌小鬼，赶紧滚蛋】
　　【昨天去动物园专门看凯泽，可惜运气不好，没有见到冬冬跟它在一块儿……听我姐妹说，我离开后没多久冬冬就来了[爆哭]】
　　【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聊点开心的，刚才发现微博有人开通了cp超话，叫“白糖冬橘”，哪个有才姐妹干的，我只想说干得漂亮哈哈哈哈哈】
　　【！！我过去凑热闹】
　　大概翻到这里，张灵江想了想，最近几天动物园客流量确实有所增加，但这种事起起落落的，太正常了，他也就没在意。
　　不过凯泽那边观光量突然增加的话，他应该收到消息才对啊，可是也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件事情。凯泽的负责人是谁来着？张灵江目光一顿——田小豪。
　　让这孩子主动找他说句话，估计比登天还难，说不定是发的微信。
　　张灵江打开微信，里面满满的都是未读消息提示。因为加的联系人实在太多，还有很多是发广告的，尽管屏蔽，但还是会有红点显示。虽然他以前有点掉红点的习惯，但慢慢发现这东西根本消不完，便也渐渐放弃了。
　　果然，在工作群聊里，他翻到了一条田小豪@江民的记录，说最近来看凯泽的人突然变多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需不需要采取措施。
　　江民问了经理，经理让小豪直接通知园长，于是田小豪又默默在下面@了一遍张灵江。
　　张灵江：“……”
　　没想到这个消息被淹没到了红点海之中。


第226章 我有一个朋友……
　　为了确认凯泽的状态，他还是亲自过去看一下为好。
　　张灵江起身出办公室，朝凯泽场馆的方向前去。
　　不出意外的话，张冬冬应该跟凯泽在一块儿。
　　这小家伙现在的上班热情比他还高，本来张灵江还想给它放几天假，让它在家轻松两天，但冬冬一看见张灵江出门没带它，就抓着他的裤腿嗷咪嗷咪起来，非要他把自己也拉上才肯罢休。
　　“不好意思，借过。”挤过人贴人的通道，张灵江好不容易才赶到围栏旁。
　　说实话，刚来到凯泽场馆外面看到那么多人时，张灵江整个人都惊呆了。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一个场馆里面能围那么多人。
　　尽管已经有安保人员前来这边维持秩序，但目前看来似乎没什么效果。
　　不过好在，拥挤的仅仅是出入口的位置，里面虽然人多，但也没达到人山人海的地步。
　　现场的游客素质还是很高的，没有出现大声喧哗的情况，有些认出他来的也只是笑笑打个招呼，见张灵江一脸有事要忙的样子，也没有贸然上前打扰。
　　趴到围栏边，张灵江往下一看，在假山附近看见了张冬冬的身影。
　　只见它高高扬起尾巴，仰头看着围在自己头顶的两脚兽们，满脸骄傲地迈着猫步，向他们展示自己优雅的姿态，似乎是把这么多人的到来归功于自己的猫格魅力。
　　在上面的人群中见到了张灵江，张冬冬也只是矜持的“咪”了一声，接着晃晃尾巴，抬抬下巴，给了张灵江一个眼神。
　　这种打招呼的感觉非常像张冬冬在对他说：“嘿，bro！”
　　仔细在场馆内找了一圈，张灵江也没找到凯泽，猜测可能是回到笼舍里去了。
　　出于凯泽的特殊性，它的场地内外场和笼舍的通道是不会进行关闭的。这也就是说，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在外面让凯泽感到不舒服，它随时都能返回自己的笼舍进行休息。
　　但还没等张灵江转身前往笼舍，一道白色的身影就从假山的山洞里面钻了出来。
　　终于见到了凯泽本尊，游客中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欢呼。
　　凯泽似乎只是在山洞里小睡了一觉，雪白的毛发上还沾了一些落叶。
　　从姿态和眼神上来看，凯泽虽然看起来挺讨厌上面的那群人，动态呈现出有些紧绷的姿态，但整体没有害怕惊恐的应激反应，现场也没有不舒服到让它直接离开。
　　这种状态让张灵江松了口气，已经比他想的要好太多太多了。
　　张冬冬一见凯泽从洞里钻出来，就活力四射地蹦到它面前，迫不及待地向它展示上面，被它这只小猫咪吸引来的无数游客，看样子无比自豪。
　　凯泽从鼻子里喷了口气，似乎是一声叹息，然后舔了舔张冬冬的脑袋，表示它真厉害。
　　在猫猫的社会中，舔毛是低位者向高位者表示顺从的一种体现，于是冬冬老大很高兴地享受起它白毛小弟的舔毛服务。
　　在这么多人，尤其是它的两脚兽面前，张冬冬骄傲地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脯，闭着眼睛，下巴高抬。
　　瞧，这就是冬冬老大的地位，铲屎的以后在家里对我态度小心一点。
　　游客中传来善意的哄笑：“你看它，劲劲儿的，好像真的知道自己很厉害。”
　　张灵江啼笑皆非，不过确认这两个家伙还算适应后，他也总算放下了心。又留在现场看了一会儿，张灵江手机的电话铃声响了几秒，随后就自行挂断了。
　　张灵江低头一看，是宋鸣轩打开的电话，于是叮嘱现场的保安注意不要让游客随意投喂后便匆匆离开了。
　　宋鸣轩突然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自从上次他在开园典礼特别感谢过他后，这人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除了典礼当天中午一起跟嘉宾们吃了顿饭，之后也没有再主动联系过他，也不知道今天是有何贵干。
　　在打回去之前，为了确认不是误触，张灵江在微信上给他发了一个问号。
　　对方回的很快，并且开头第一句就是：【我有一个朋友……】
　　这个开头让张灵江以为接下来他会说一个劲爆的话题，于是盯着上面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等了好久。
　　【我朋友最近在看见微博上你们动物园的照片，里面不是有一只生病的白狼吗？】
　　【他一直特别喜欢白狼，知道我认识你，托我问问那头狼现在接不接受领养】
　　【领养？】张灵江反问。
　　是他想的那种，把凯泽接回家里养的那种领养吗？
　　动物园更常说的一种说法是认养。对动物园而言，不存在可以把动物带回家这种说法，因此领养和认养只是在称呼上存在一定的区别，但实际意义上都是自己出钱，支付自己指定动物的开支。
　　不过，他现在还真不敢小看那帮有钱人的脑回路，万一人家就是那个意思呢。
　　【意思就是包揽这头狼的所有开销】宋鸣轩解释道。
　　哦，那就是认养了。
　　关于动物园动物认养这件事，国内已经有很多动物园在做了，效果还是非常不错的，既可以节省园区相应的开支，也可以改善动物的生活，同时增加认养人对认养动物之间的羁绊。
　　但张灵江这家动物园刚刚起步不久，确实还没有机会搞类似的活动。
　　【可以】张灵江顿了顿，最后还是没忍住，发了一句，【你说的这个朋友真的不是你自己吗】
　　【？？？】宋鸣轩连发来三个问号。


第227章 清醒地堕落
　　宋鸣轩是个办事痛快的人，张灵江前脚刚同意，他后脚就在中午安排了他们见面，计划吃顿饭后再去动物园看看凯泽的情况。不过，片刻后又说对方那边有事，改成了下午直接过来看凯泽。
　　当天下午，动物园门口。
　　张灵江看着宋鸣轩身旁的青年，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啊……您好，您好。”
　　青年双手取下头盔，接着迈开大长腿从摩托车上跨下。
　　他走到张灵江面前，与他握手笑道：“你好，我叫余昊。你就是张园长吧，真年轻！我问阿轩之前还以为园长都是老头子呢哈哈。”
　　虽然是春天，但他的穿着却格外清凉。一身纯黑无袖上衣，胸口印着一只龇牙咧嘴的凶狠白狼。黑色皮裤，单边金属耳环，一条眉毛还剃了两条杠，不笑的时候看着像是能用棒球棍往人头上抡的那种类型。
　　余昊完全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狼控，从衣着打扮和随身物品上就能轻易看出来。不仅身上穿着白狼图案，摩托车上印着一只飞腾的狼，就连打火机都是精致的狼头样式，摁住能从嘴巴里喷火。
　　“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想领养凯泽的那位朋友。”宋鸣轩介绍道。
　　张灵江点点头。此人确实非常符合他之前对宋鸣轩交友的刻板印象。
　　不良，且阔。
　　余昊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烟盒往张灵江那边凑了凑：“来一根？”
　　张灵江摆摆手：“谢谢，不了。”
　　虽然动物园禁止吸烟，但这位初来乍到，不仅是预订的凯泽认养人，还是宋鸣轩带来的客人，张灵江也不好贸然制止。
　　宋鸣轩则没有这层顾忌，直接把他叼到嘴里的烟拔了，接着指了指一旁的禁烟标语：“欸，看见没，动物园内禁止吸烟。”
　　“哎呀，”余昊忙把打火机收起来，双手合十朝张灵江拜了拜，痞痞地笑道，“不好意思哈，没看见、没看见。”
　　张灵江摆摆手，直奔主题道：“没事，要不我们先去凯泽那边吧，就是您计划认养的那头狼。路上我先跟您介绍一下它的具体情况……”
　　政法大学，教室。
　　下课铃刚响，朱治就克制不住打了一声老长的哈欠，嘴巴张得巨大，都能直接看到他嗓子眼上面的小舌头。
　　尹瑜盖上笔帽，扭头：“你不是中午才睡了午觉吗，怎么困成这样？”
　　“你不觉得这种课真的很催眠吗，都是念PPT，”朱治迷瞪着眼，半死不活道，“反正是选修课，我又不计划要奖学金，不挂就行。”
　　尹瑜叹了口气，收拾自己桌面上的东西，准备起身。
　　“欸，你等会儿回宿舍吗？”朱治忙问道。
　　他们今天下午的课程已经结束了。
　　“不打算回，”尹瑜背书包的动作一顿，“怎么了？”
　　朱治往桌子上一趴，失望道：“我想直接去超市一趟，但我菜鸟有个快递。你要是回宿舍的话，我还想让你帮我拿了呢。”
　　菜鸟驿站距离他们宿舍的距离很近，步行200米不到就能抵达。但去超市的话，正好与宿舍的方向背道而驰。
　　“行行行，我帮你拿，那我回去接点水再走。”尹瑜妥协道，“你买的啥啊？重不。”
　　“不重，就是一件衣服，”朱治立刻高兴起来，朝尹瑜噘嘴抛了个飞吻，夹着嗓子道，“谢谢小瑜哥哥~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呦”
　　“咦——”尹瑜瞬间痛苦面具，远离这个油腻之人，“你别恶心我。”
　　“切。”朱治无趣扭脸，一副“你真没眼光”的样子。
　　收拾好书包起身，他问：“那你是要去哪儿？”
　　“我？”尹瑜摘下眼镜，随手放进口袋里，揉揉鼻梁道，“图书馆或者教室吧，哪里人少我去哪。”
　　朱治听完，低头“啧啧”摇头。看表情，似乎是又想说“又开始卷了”这种话。
　　“你这学期真的很不一样，”他顿了半晌，道，“或者上学期就开始有点变化……你好像更努力了。”
　　尹瑜没开口，走在他身边。
　　走出教室，周围是熙熙攘攘无数下课的同学，他们都各自与伙伴谈笑着，有的聊八卦，有的聊绩点，有的聊考公考研，似乎每个人都有既定的目标。
　　“我就觉得，大一的时候吧，大家都是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刚刚从高考那么大的压力锅里蹦出来，满脑子都想着玩，想着怎么弥补自己缺失的青春。”
　　朱治盯着自己的脚，缓缓道。
　　“大一那会儿大家在一起玩的可开心了，一起通宵去网吧，一起在路边吃烧烤喝啤酒，聊游戏，聊初恋，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笑笑，“我以为这样的生活就是大学，跟我梦想中的简直一模一样。”
　　“但是，大二开始后，我发现好像只有我还沉浸在这种生活里，大家都开始有了各自的目标。”
　　“像老张和大凯，一心就想考公，找一个安稳的工作，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老田呢，女朋友学习很好，准备跟人家一起备战考研，进同一所大学。至于你，目标也很明确，考研去个好学校，然后进一家律所，成为大律师。”
　　朱治摸摸鼻子，然后笑了笑。
　　“似乎只有我一个人特无聊，每天没课就躺在床上打游戏，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能干啥，也懒得想，就那么——”
　　他想了想措辞：“清醒地堕落。”
　　尹瑜一直静静地听他讲话，直到二人走出教学楼，又走到必须分道扬镳的岔路口。
　　朱治停下脚步，用从来没有过的认真神态看着他：“你说，我是不是挺无可救药的？”
　　“花着父母给的生活费，在学校里躺平摆烂。我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挺不是东西的。”
　　朱治家庭条件一般，母亲是家庭主妇，父亲在当地的一家小公司当员工，每个月的工资仅够支付他的生活费和家庭日常开销。
　　“我觉得，你能意识到这一点的话，已经算是一个开端了。”尹瑜拍拍他的肩膀，“别那么看轻自己，能从高考里杀出来的人都很厉害。现在才大二下学期刚开始，你现在开始努力根本不算晚，要是实在觉得自制力不行的话……”
　　尹瑜顿了顿话头，看向他，真诚询问道：“你是喜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还是暴力辱骂，人身攻击型的？”
　　“我觉得后者使人清醒的效果可能更强一点。”尹瑜的表情相当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朱治：“……”
　　他看着尹瑜跃跃欲试的表情，以及已经默默开始掰骨节的拳头，连忙举起双手，干笑两声：“那个……我、我还是喜欢温柔点的。”
　　尹瑜闻言，微笑着松开拳头。
　　朱治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
　　“行了，要不你以后跟我一起自习吧，自己心里也注意点，确实不该这么玩儿了。”尹瑜道，“我每次去之前叫你，省得你在宿舍打游戏。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你就直接问我，或者问大凯。别看他平常五大三粗的，上次他给我讲题的思路特别清晰……”
　　看着滔滔不绝的尹瑜，朱治突然有点眼眶发酸。
　　他用力眨眨眼，把酸涩都挤回去，接着张开双臂，朝尹瑜扑过去。
　　“我爱你啊——尹哥——！！”
　　这惊天动地的一嗓子表白，引来不少过路人侧目围观。
　　“靠！”尹瑜难得爆了声粗口，跟见了鬼似的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回头骂他，“朱治！你有病啊？！！”


第228章 轻舟已过万重山
　　张灵江对着手机，忍不住噗笑：“他真那么对你说的啊？”
　　“啊！可不咋地，”尹瑜一摆手，“我当即就拒绝了，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哈哈哈哈哈，”张灵江乐得直拍大腿，“挺好，鼓励朱治同学好好学习。可以啊你现在，小尹老师。”
　　尹瑜一手拿着筷子，另一只手低调地向下摆了摆：“哪里哪里。”
　　他现在正在食堂，刚打完饭坐下就给张灵江打视频，手机靠着杯子放在面前。
　　“你那边今天什么情况？”尹瑜见他还坐在办公室里，关心道，“吃饭了吗？”
　　“吃过了。”张灵江拿起手机，走到沙发旁坐下，整个人毫无形象地半躺在上面。
　　“欸对了，我跟你讲一件事情。”张灵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他清清嗓子，庄严宣布道：“我们凯泽，从今天起、就是一头有金主包养的狼了。”
　　“？”尹瑜眨眨眼，“哈？？”
　　包养？金主？凯泽？
　　这三个词分开他倒是能听明白，但合起来怎么就那么不对味儿呢？
　　张灵江见他这个反应，解释道：“其实是宋鸣轩的一个朋友啦。他是白狼狂热粉，在微博上看见凯泽的照片后就找了过来，希望能认养凯泽。我们还拍了照片，回头打算做一个纪念证书给他发过去。”
　　说着，张灵江就把照片传了过来。
　　是余昊和凯泽的合影，凯泽身后还冒出来半个张冬冬的屁股。
　　尹瑜点开一看，嚯，断眉耳钉，黑衣皮裤，这人看着相当不好惹。
　　“凯泽厉害啊，”他乐道，“傍上金主了，以后可就能吃香喝辣了。”
　　张灵江点点头，叹了口气，开玩笑道：“加油啊小尹老师，以后我也想过上这样的生活。”
　　“那没问题，”尹瑜拍拍胸脯，“放心，我割肾养你。”
　　“那还是算了，”张灵江失笑，“我良心上过不去。”
　　“你还记得咱们开通后一直没弄的微博号吗？”他重新躺下，头枕在沙发扶手上，“我打算让宣传部的人负责，还有其他平台的官方号。当然，B站那个还是你来弄，等你什么时候觉得累了跟我说一声就行。”
　　尹瑜点点头，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
　　“还有，”张灵江笑起来，“你猜今天还有谁给我打电话了？”
　　尹瑜咽下嘴里的东西：“生猜啊？太难了吧，给个范围？”
　　“春游。”张灵江放出一个关键词。
　　春游？
　　“公司团建？家人聚会？学校活动？”尹瑜一连猜了三个。
　　“最后一个正确，真聪明。”张灵江用手指比出一个对勾，笑道，“金宝他们学校最近准备在动物园举办春游，今天刚跟我打电话确认安排。”
　　尹瑜意外道：“金宝他们学校？”
　　想起赵金宝的性子，他笑起来：“要是那小子知道，估计能高兴得当场跳起来。”
　　张灵江也笑了，赞同地点头。
　　“说起来，阿刀检疫证明这件事快了吗？”尹瑜问。
　　“快了，”一提起阿刀，张灵江的表情正经了些，“估计再过一个礼拜吧。我们现在在检测阿刀能不能适应起降过程中的超重力，如果心脏可以承受的话，那飞机上就不用给它打麻醉了。你也知道，那种东西打多了对身体不好，尤其是胃。”
　　两人又有的没的聊了一会儿，后来因为尹瑜晚上要上晚自习才挂断。
　　次日，泰勒动物园微博号上线，在发布了一条常规的宣传动态后，又接着发出了余昊认养凯泽的认证通知。
　　泰勒动物园：【感谢这位有爱心的认养人对凯泽的喜爱，这也是泰勒动物园首个被认养的小动物~后续会更新凯泽的相关消息，如果大家也希望认养动物园内喜欢的动物的话，请关注动物园账号哦，有相关活动将会及时发布~[爱心]】
　　配图是一张认养证明和一张打了码的现场照片。
　　刘万见到后，直接就转发了。
　　毕竟时间间隔不长，还有之前的流量基础，这条消息很快在网络上流传开。
　　【夺少？？你告诉我他捐了夺少？？！】
　　【八十万……我老家一套房也不过如此了（生无可恋）（吐血）（倒地不起）】
　　【世上有钱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加我一个[流泪]】
　　【好耶！太好了，以后凯泽的后半辈子就不用发愁了。】
　　【致阿泽：轻舟已过万重山，以后的日子，你要好好跟冬冬一起过，明白了吗？（慈爱）】
　　【呜呜呜好感动，世上还是好人多，前两天刚担心这件事呢，就有好心人领养了凯泽。孩子下半辈子的生活起码有保障了！】
　　【凯泽努力生活！等姨姨放假就去动物园看你】
　　【@泰勒动物园 收钱办事，先把凯泽的布景条件改一下吧，有一说一，确实没有其他场馆布置的精细，起码给孩子建个水池吧，毕竟夏天快到了】
　　【同意！资金流向必须透明！】
　　【@泰勒动物园】
　　深夜，某条公路。
　　“哈！”余昊拨开头盔上的防风罩，得意地把手机递给身旁的同伴，“你看，我现在也是有狼的人了。”
　　同伴以为他在胡扯，接过来一看，竟然还是正经官方通告，连证书都有。
　　“可以啊，不愧是昊哥，这次养了个真的。”众人纷纷恭维。
　　余昊一脸嘚瑟，接着把手机拿过来，点出相册：“我给你们看，我上次去动物园给我家凯泽拍了好多照片。它真的特别帅，跟我想象中的白狼一模一样。
　　你看这张、还有这张，这个眼神，有没有睥睨天下那味儿了？你们不懂，它真的很特别，我从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彻底……”
　　身旁的同伴沉默地看着余昊在屏幕上疯狂滑动，耐着性子仔细看了半天，最终道：“不是……这些不都长一个样儿吗？”
　　“怎么可能？”余昊重新来回滑动，认真比对道，“这几张，眼睛看的方向变了，这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你看这个多可爱，这个多霸道，这个多悠闲。”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啊？”他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责怪。
　　“……”同伴沉默片刻，冷酷地戴上头盔，一拧油门。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直接拍屁股跑了。
　　“嘿！”分享欲被堵住的余昊气结，随即放下防风罩，握上车把，骑着摩托车去追，“老二，你给我站住！你听我说完啊！”
　　被两人甩下的同伴们相视一眼，耸了耸肩，接着也上车追了过去。


第229章 看动物世界呢
　　清明节假期后，阿刀的检疫证明终于下来了。
　　监督所给张灵江打电话的时候，他刚从老家祭祖回来没多久。
　　身为家中后辈唯一的成年男性，尽管不想碰上张怀博他们家，张灵江还是不得不回去。
　　不过好在他们家也算有自觉，可能是怕尴尬，只来了一个张怀博。路上两人一直没说过话，连眼神对视也很少，在沉默中完成了此次祭祖。
　　自从上次被张灵江联合尹瑜吓了一通后，这家人总算是老实了。听说何春华事后跟张怀博闹了一段时间离婚，但最后也不了了之。
　　尹瑜也趁着清明三天回家扫墓。
　　在他们家，他爹尹锋是独子。
　　尹锋靠做生意白手起家，小时候家里很穷，爷爷奶奶舍不得自己吃粮食，都留给了他，因此两个老人落下了不少病根。
　　但在尹锋终于打拼出一些成绩，认识许玉澜不久后，两位老人就相继离世，甚至没来及看到两人的婚礼。
　　这也是尹锋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光顾着在外挣钱，没能给双亲尽孝。他当时年轻气盛，只想着赶紧把事业做出成绩，好让家里的老人享福，却没有考虑到子欲养而亲不待……
　　接到监督所的消息后，张灵江很快就到达动物卫生监督所，领取了阿刀的检疫证明，随后又联系了林志强。
　　最近关于阿刀出国的事宜，他们近期一直都在紧密跟进，只要检疫证明一下来，阿刀立刻就能动身，空运出国。
　　经过之前的检查和训练，阿刀的身体素质和适应情况都很好。在最近的脱敏训练下，它已经达到了可以直接用笼子运送的水准，不需要额外打麻醉了。
　　虽然这一天是他们一直都在盼着的，但当检疫证书真的拿在手里，张灵江却迟疑了起来。
　　真的要把阿刀送去那种地方，过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吗？
　　虽然野化区是知名的狮子保护区，但难免会遇到盗猎，或者与其他雄狮撕咬争抢地盘的情况。如果阿刀出现意外，那做出这个决定的自己……
　　皎皎咬在胳膊上的一口打断了张灵江的胡思乱想，他吃痛“嘶”了一声，然后把快有他一臂长的小丫头托着腋下抱起来。接着把它放在自己怀里，伸手挠它毛乎乎的胖肚皮。
　　“又咬我，上次给你们几个买的皮球呢，又扔到哪儿去了？”他笑道。
　　皎皎虽然被制服，但却一点都不认输，张口就咬住张灵江垂下来的帽衫带子，用力向后扯，把他帽子都扯变形了。
　　两个多月大的小狮子不仅个头长大了不少，连胆子也变大了。对于皎皎这个打小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的小霸王而言，现在的它，几乎已经成为了称霸整个狮群的大魔头，尤其是从小被它欺负大的戈林，现在更是一见到皎皎转身就跑。
　　“松口，松口。”张灵江废了老大劲才把帽绳从皎皎口里抠出来，然后立刻把两条绳子都打好结，塞进了领子里。
　　皎皎这小姑娘越长越漂亮，刚出生没多久那会儿，俩眼睛都跟豆豆眼似的，丑得直让人发笑。现在长开一些，长出了眼线，睫毛也长，扑闪扑闪的，像蝴蝶翅膀。两个大耳朵，粉嫩嫩的鼻头和耳朵，看着竟然有几分迪士尼萌妹画风。
　　身后的草丛传来轻微的枝叶窸窣声，张灵江瞬间心领神会，提前先把自己的帽子戴上了。
　　一阵疾风刮过，后背一重，两只小狮子猛地窜到他背上。
　　是玛卡巴卡和小乐高。
　　两个小狮子在他背上装模作样地开始撕咬，张灵江无奈，一只一只地抓下来，挨个警戒式的弹了鼻子。
　　互相扑咬是小狮子之间比较常见的游戏，源自于对雌狮狩猎的模仿。小狮子们在玩耍中练习着自己的捕猎技能，即使身处动物园，小家伙们也没有忘记来自自己基因深处的本能。
　　但张灵江毕竟不是狮子，不能放纵它们跟自己玩这种游戏。
　　现在小狮子们还小，扑咬起来顶多是闹着玩，但等它们长大了，那力度就不是张灵江能承受得起了。说不定哪天就被跳起来跟他玩的狮子给嘎嘣了，所以这种习惯还是从小纠正过来比较好。
　　玛卡巴卡和小乐高并不是第一次因为这个挨打了，但还是不长记性，甚至以为张灵江是在跟自己玩闹，蹦跳着要去咬他的手。
　　“不可以，”张灵江压低声线，严肃道，“停。”
　　两个小笨蛋不知收敛，依旧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戈林趴在美娟身旁，听见这声动静，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不料却正好看见张灵江伸手打玛卡巴卡的脑袋的暴力场面，吓得又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小身子靠得母亲更紧了些。
　　无数经验告诉大众，孩子还是从小教育的好，不管是人还是狮子。
　　打的轻了不长记性，打得重了，张灵江也着实舍不得，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地把几只贪玩的小狮子教训了一通。
　　小乐高在其中胆子最小，挨了打就立刻嘤嘤着跑回美娟身边。
　　玛卡巴卡此刻也顾不上什么身为大哥的颜面，坚挺了两秒，然后也跟在小乐高后面一起哭着找妈妈去了。
　　皎皎一脸置身事外地窝在张灵江怀里。这小家伙精的很，一见张灵江低头看它，直接用水汪汪的碧色眼睛瞧着他，还蹭了蹭他的胳膊，一改刚才扯着衣带的跋扈模样。
　　怀里突然又钻进两个嗷嗷哭的孩子的美娟一脸懵，听完小家伙们的嘤嘤哭诉后，似乎理解了什么，朝张灵江看了一眼。
　　张灵江对上美娟的视线，毕竟刚才自己揍了人家的崽，多少有些心里没理，朝它笑了笑。
　　美娟的目光在张灵江脸上停留两秒，然后低头，举起爪子在玛卡巴卡和小乐高的屁股上不轻不重地补了两下。看两个小家伙实在委屈得不行了，才舔舔它们的脑袋安慰。
　　这就是支持张灵江教训的意思了。
　　小狮子玩闹心大，心智尚小，不懂分寸，也该让它们长长记性，最后则是身为母亲对孩子的安慰和慈爱。
　　“张园长，”隔离网外传来林志强的声音。他穿了一身冲锋衣，身旁站着饲养员王煊和几个熟面孔，“陪狮子们玩儿呐。”
　　“林老师来啦，”张灵江笑笑，把皎皎放到地上，起身拍拍衣服，“嗯，主要是陪小狮子，瞎闹。”
　　他现在身处狮园，其实主要就是为了等林志强。
　　林志强在收到他的消息后，立刻动身赶来动物园，准备安排阿刀出国的事情，他团队那边也飞来几个过来帮忙。
　　“打算什么时候走？”张灵江靠近几步，隔着铁网向他们询问道。
　　“主要还是看阿刀的情况。”林志强向里面张望了一下，“它在哪儿呢？怎么没看见。”
　　“现在应该在笼舍，”张灵江顿了顿，似乎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谬，“——看动物世界。”
　　“哦——”林志强刚想点头，随后张大嘴，“啊？”
　　众人：“？？？”


第230章 不该被禁锢的灵魂
　　阿刀是能察觉到自己身旁变化的。
　　自从上次园长带人来找过它之后，它就已经隐隐发觉了异常。
　　先是从鼓励捕猎活物开始，然后再测试咬合力、爆发力，最后还把它关进屋子里，墙上挂了一个奇怪的盒子，里面满是奔跑的同类和一些奇怪的、它从没见过的生物。
　　阿刀本来兴致缺缺，甚至有些困，但在看到几只狮子围攻水牛的画面后，它彻底精神了。
　　水牛扭动着自己笨重的身子，拧着脑袋，试图用自己头顶的角把背上的狮子捅下来。
　　包围在水牛身前和屁股后面的狮子不断上前骚扰，扑咬水牛粗厚的皮肤，借此来干扰水牛甩下背上同伴的动作。
　　狮吼声，水牛的怒吼声，在大草原的上空不断回响。
　　水牛背上的狮子伸出利爪，死死地把自己固定在它的背上，嘴巴紧紧咬着身下的皮肉，冰冷的眼神盯着猎物浑身最致命的后颈，静待时机。
　　阿刀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激动地站起身子，呼吸发快，恨不得自己能冲进去咬死那头水牛。
　　咬住它的前腿啊！别让它逃脱！
　　撕开它的肚子！叫它开膛破肚！
　　阿刀几乎能想象到热烘烘、血淋淋的脏器瞬间喷溅出来的快感。那种感觉叫它心急如焚，四肢不安地在地上动弹，探头探脑地反复确认盒子的后面能不能钻进去。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片刻僵持后，背上的狮子抓住机会，上前一口死死咬住水牛的后颈，随着犬齿刺入血管，滚烫的鲜血像一汪甘甜醇香的泉水，涌入口腔和咽喉。
　　水牛发出濒死时绝望的嘶吼，然后轰然倒地。
　　这段视频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它体内的魔盒。
　　阿刀从来没有那么渴望过鲜血，这几年被压制的本性似乎又无比鲜活地回到了它的身体。它能感受到自己肉体内蓬勃的力量，和心中即将喷涌而出的本能。
　　就像之前说的，有些灵魂天生不该被禁锢。
　　他们都相信，阿刀一定可以在草原中找到自己的归宿。
　　等几人走到阿刀笼舍旁时，阿刀正端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魔鬼雄狮联盟横扫草原”最后一集，神色无比认真，看得一旁众人惊奇不已。
　　最终在几人的商讨下，决定将阿刀在第二天凌晨转送到机场，然后乘坐他们的专机，直接起飞出国。
　　在得知他们竟然是专机接送后，张灵江倍感意外：“你们基地原来这么有钱啊？”
　　“没有……”林志强叹息道，“这是那边安排的，不属于我们基地的个人财产。”
　　很快，时间就到了次日凌晨。
　　尹瑜在得到张灵江的消息后，当天晚上很快就赶了过来。他也想送送它。
　　毕竟今日一别，此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除非他俩专门跑到非洲。不过草原偌大，即使他们到了，能不能见到还是另一码事。
　　还有不到一个月立夏，但夜晚的风还是带着些凉意。
　　天幕漆黑，为了方便照明运输，张灵江打开了动物园狮园附近的应急灯。灯泡的瓦数很足，照得周围一片犹如白昼。
　　下方带着滚轮的铁笼被搬运到阿刀笼舍门口，人们在里面放了鲜肉，试图引诱它进去。
　　“怎么了？”尹瑜站在张灵江身旁，看他静静地盯着铁笼的方向，眼神放空，于是搓搓他的胳膊，关切道，“冷？”
　　“嗯？”张灵江回神，也下意识摸摸胳膊，“不冷。”
　　“那你干嘛这种表情，”尹瑜笑了笑，“怎么，现在舍不得了？”
　　“……”张灵江沉默片刻，随即低头笑笑，“可能有一点。”
　　毕竟是相处了一年多的狮子，再怎么说，起码还有一个大逼斗的情分在。
　　那可是他第一次对阿刀动手，现在想起来还挺刺激的。
　　“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它吗，还跟我说它脾气可臭，叫我别轻易招惹它。”尹瑜笑着回忆道，“当时我第一次进散养区，你就跟我讲阿刀以前的恐怖故事，可把我吓了个够呛。那段时间看见它我就不敢动，生怕它把我也吃了。”
　　“当时嘟嘟还想偷袭你。”张灵江也被拉着带回到那段记忆，轻声道，“人总会改观嘛，跟小董聊过后，我发现之前确实对它有点……主观了。”
　　“我主观地用人类的好恶和善恶水准来评判一头狮子，”他笑起来，“现在想想还挺好笑的。”
　　“那有什么，很正常。”尹瑜道，“毕竟你是人，从自身角度来看问题有什么错。”
　　张灵江知道他是在宽慰自己，耸肩笑笑没说话。
　　那边的阿刀已经成功进入笼子，两三个人站在旁边，关笼门的关笼门，蒙罩子的蒙罩子，忙得井井有条。
　　阿刀在里面发出不安又狂躁的嚎叫，不时还伴随着撞击铁笼的动静，在漆黑的夜里，听起来有几分恐怖。
　　“你明天不上课吗？”张灵江转头问尹瑜，“明天周五哎。”
　　“没事，”尹瑜道，“还是这件事暂时比较重要。明天早上我喝咖啡，顶一天还是没问题的。”他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还是憋住了。
　　张灵江一眼看出他的意思，转身狐疑道：“你不会最近熬过通宵吧？”
　　“没有！绝对没有！”尹瑜立马否认，然后在张灵江的注视下气势渐弱，低声坦白道，“顶多四点……”
　　“……”张灵江无奈地看他。
　　后者自知理亏，解释道：“那天晚上失眠……”
　　“失眠？”张灵江语速快了几分，“怎么会，压力太大？心情不好？还是没写作业被老师骂了？”
　　“怎么可能！”尹瑜反驳他的最后一点，接着抓住张灵江的手就往自己心口摁，“你摸摸。”
　　张灵江还以为他是要表达他最近心律不齐，还仔细感受了十几秒。
　　跳动有力，节奏整齐，没什么不对的啊？
　　见他带有疑惑的目光抬起，尹瑜微微一笑：“里面都是你啊，宝宝。”
　　“！！”
　　张灵江一连后退两步，瞳孔地震，惊恐道：“你别整这出。”
　　“哈哈哈哈哈，”尹瑜大笑，忙顺着胳膊把人拉回来，“开玩笑、开玩笑。我就说这招不行，他们硬说这是什么撩人的顶级大杀招。”
　　“谁教你的？”张灵江问他。
　　“老田和老朱他俩。”尹瑜老实回答。
　　“……”
　　张灵江又细细回味了一下刚才尹瑜的表现，叹息道，“难怪他俩单身。”
　　远在宿舍的两人齐齐打了个喷嚏，然后抬头懵逼对视。
　　谁大半夜念叨他俩呢？


第231章 岁月静好
　　黑布已经整个罩住了铁笼，阿刀在里面渐渐冷静下来。工作人员们对铲车上的司机点点头，示意可以拉走了。
　　突然，一旁笼舍内传来一声微弱的幼狮嚎叫。
　　是皎皎的声音。
　　它此时正扒在围栏上，好奇地看着外面等灯光下的众人和黑箱子。小家伙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它只是听到了那头曾经给它抓过麻雀的狮子的声音。
　　虽然它因此挨了美娟的一顿打，还窜了两天稀，但它还是对这头大狮子很有好感的。只是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不仅父亲母亲严厉禁止自己与它接触。就连自己偷偷背着父母溜过去找它玩，对方也跟变了性似的，只会默默远离。
　　“皎皎？”张灵江上前。
　　他以为皎皎是被转移阿刀的动静吵醒了，于是蹲下来摸它的头：“吵到你了？没事，很快就结束了。找你妈妈睡觉去吧，小孩子不能熬夜。”
　　尹瑜跟在张灵江身后，往笼内望了一眼，发现阿瑟和美娟也没有睡着。它们都清醒着，眼睛像两双莹莹的磷火，沉默地看向外面的黑夜。
　　阿瑟缓缓起身，走到围栏旁边。它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庄重，目光沉沉地看向不远处那个用黑布蒙着的铁笼。美娟陪在阿瑟身旁，静静站立，眼神里满是说不出的情绪。
　　张灵江此时也明白了，它们不是被吵醒的。
　　这应该是一场道别。
　　“把笼布先掀开吧。”他转身对工作人员道。
　　工作人员照做。
　　黑布缓缓掀开，露出阿刀雄壮的躯体。那具皮肉上有很多伤疤，有的是早年与狮群抢食导致，有的是因为异党争斗，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与阿瑟打架留下的。比如那条腿。
　　隔着遥遥的距离，光影在两头雄狮之间割裂出两个时空。
　　什么霸凌之恨、夺妻之怨、食子之仇……似乎都即将化成一缕青烟，随着阿刀的离去飘散了。
　　互相怨恨仇视了半辈子，放在此生的离别面前，似乎显得无足轻重。
　　这是阿瑟第一次用没有敌意的眼神看着阿刀，平静得仿佛在看一头陌生的狮子。
　　就这样吧，没什么意义了。
　　它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似乎是一声叹息，然后率先转身，回到笼舍内部的房间。
　　美娟回头看看阿瑟的方向，转身欲走，却又返回去舔了舔留在原地的皎皎，像是在催促它。
　　皎皎眨了眨天蓝色的眼睛，又最后看了阿刀一眼，然后跟随母亲一起，回到温暖舒适的笼舍，跟它的几个哥哥弟弟挨在一起，靠着母亲柔软的身躯，很快就又沉沉进入了梦乡。
　　随着指示的声音，铁笼的黑布又被蒙上，彻底遮住了阿刀那双在灯光下闪烁的深色眼眸。
　　阿刀被小铲车送到运输车上，随后前往机场。
　　张灵江驱车跟在后面。
　　凌晨的街道没有太多的车，大部分路段都空荡荡的，只能看到明亮的路灯。
　　张灵江莫名觉得很闷，有些喘不上气，于是打开了车窗。
　　夜晚的凉风混合着夏天的味道，一股脑涌进车内。
　　因为凌晨少车，加上有运输车在前面开道，他们的车速有些快，风吹进来特别急。
　　发丝被吹乱，肆意地伴着风在头顶张扬。
　　“你觉不觉得，现在有点像从隔壁动物园接它们回来的那天晚上？”尹瑜坐在副驾驶上，看向窗外，突然笑了一下，“只不过那天晚上特别冷，你脸都冻红了。”
　　张灵江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接着才笑了笑：“是吗？我都快不记得了。”他后半句的声音很轻。
　　“对啊，那天不正好快中秋吗，我赶第二天的高铁。那晚我头一回跟你一个床睡觉，紧张得要死……”
　　他们一路送阿刀到机场，一直走到最后无法进去的地方才停下。
　　他们站在外面等了很久，漫长的好像要把整晚都等过去了，却又好像只等了半个小时。
　　承载着阿刀的飞机终于出发，从一个小小的像是飞机模型的大小，变成了天边闪烁的光点。
　　阿刀离开了。
　　在光点彻底消失在黑暗中后，张灵江转头看向尹瑜，笑了笑，握住他的手。
　　“回家吧。”
　　阿刀离开后，一切都在正常运转。
　　尹瑜因为熬了一晚上大夜，第二天早上猛灌一杯浓咖啡，本以为万事大吉，但最后还是差点在第二节课睡死过去。好在朱治发现，掐了他一把，直接把尹瑜胳膊上干了一块黑青，不过也因此彻底不困了。
　　张灵江开始为周一周二的育明小学春游做准备，全面检查园区的安全设施和消防设备，以防意外。
　　狮群里，似乎压根没有狮子发现消失的阿刀，每头狮子都按照平常一样，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晒太阳。好动些的，会凑近围栏跟发出奇怪尖叫的两脚兽互动。
　　嘟嘟躺在白雪身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如果它脸上没长毛的话，可能会看到眼下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它昨晚没睡好，一整晚都听到外面叽哩哐啷的，根本睡不着。
　　不过好在它还可以白天补觉。
　　看了一眼身旁闭着眼睛假寐，美得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白雪，嘟嘟刹那间又心花怒放，幸福地把自己的脑袋靠在白雪身上，还格外陶醉地蹭了蹭。
　　白雪感受到身上的重量，睁开眼，见到嘟嘟的举动，无语地往旁边挪了挪，嘟嘟的脑袋瞬间落空。
　　还没等嘟嘟委屈，阿瑟就从一旁缓缓走了过来。
　　白雪到底还是怵狮王的，见它过来，立马就跑开了。
　　嘟嘟一开始很不爽，嫌弃它哥过来把自己的亲亲女朋友吓跑了。但随后，它幽怨的目光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激动，或者说是狂喜也不为过。
　　为了确认这个消息，它飞快绕着散养区跑了一大圈。
　　嘟嘟的鬃毛和体型跟阿瑟几乎不相上下，奔跑起来，深色的鬃毛随风飘扬，气势十足，霸气非凡。
　　在游客惊喜又兴奋的惊呼声中，它又跑到阿刀最常待的角落，仔细嗅闻——没有新鲜的气味。
　　嘟嘟气喘吁吁地绕回它哥身旁，用力蹭了对方好几下。
　　它的开心十分简单。
　　阿刀是年轻一代狮子中对于狮王之位威胁最大的，现在它离开了，靠着阿瑟和它自己，起码还能再稳坐狮王之位五年，其他的雄狮根本不成气候。
　　阿瑟则显得淡定多了，从异常兴奋的兄弟旁离开，回头看了一眼阿刀常在的角落，随后走回美娟身旁躺下。
　　小狮子们很快爬到自己父亲身上玩闹。皎皎专注拔胡子，玛卡巴卡和小乐高喜欢扑咬阿瑟的尾巴毛，戈林则趴在美娟怀里，时不时抬头看它们一眼。
　　一派岁月静好。


第232章 你说它们语言通吗？
　　育明小学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不像其他学校，提前好几天就小道消息满天飞。
　　虽然春游事项早在一周前就已经定下，但直到周五放学的晚上才由班主任告诉学生们这个消息。
　　班主任在班会上宣布学校会在下周组织春游活动时，金宝高兴得险些蹦到桌子上。教室里满是孩子们的欢呼声、鼓掌声，喧闹得似乎要将房顶掀塌。
　　“好了，好了。”班主任在讲台上拍手维持纪律，笑道，“别高兴的太早，每人回来要交一篇五百字的春游日记。第二天上课班长记得收啊。”
　　刚才还大笑着的孩子们顿时哀声一片。
　　春游时间在周一周二，高年级和低年级分开去。他们四到六年级的学生得等到周二才能去，其原因主要是因为周一老师要检查他们的周末作业，以防他们以去春游为由偷偷不写。
　　尽管如此，赵金宝还是很开心。在得知春游的地点后，他更加高兴了。
　　竟然是他老爸工作的地方，泰勒动物园。
　　对于那家动物园，赵金宝可谓是一点都不陌生。听到这个名字从同学们的口中提出来，内心更是无比的自豪，像自己是动物园的半个主人一样。
　　“我们春游要去的地方是泰勒动物园。回家跟家里的父母说一下，我今晚在家长群里发一个接龙，想去的同学在群里报上名。
　　每个人交十五块钱，这些钱是门票加车费的，记得跟家长说清楚，群里稍后也会发……”
　　班主任在台上念叨着注意事项，什么少带零食，注意纪律等等之类的老生常谈。
　　班主任离开后，同学们难得没有一窝蜂跑出教室，而是火热地和同伴聊着春游的事情。
　　“啊，我不想去欸……我上周才跟家里去过那家动物园。”一位漂亮女孩满脸为难，对着身旁的同学道。
　　她的声音不小，旁边很多人都听到了。立刻有人投来羡慕又好奇的目光：“啊？那里好玩吗，里面有没有大狮子啊？”
　　她抿了抿唇，故作淡然道：“还好吧。不过里面有很多狮子，我还跟它们合影了。”
　　“那家动物园我刷视频见过，园长和摄影师真的好帅。”一旁的女同学凑过来，捧着脸道，“你上周去有没有看见他们啊？好看吗？”
　　“……”女孩目光闪烁一下，随后挺起胸膛道，鼓足底气道，“当然见到了。跟视频上一样，园长还亲自跟我打了招呼呢。”
　　“哇——好羡慕。”众人哗然。
　　“欸，我记得赵金宝家不就在那家动物园工作吗？”有人转头看向赵金宝，“是不是啊，大宝？”
　　“啊？”赵金宝从书包里扔课本的动作一顿，“嗯，我老爸在动物园上班。”
　　“哇，干什么的呀？”有同学问道，“是饲养员吗？每天喂狮子老虎，是不是还可以摸它们？肯定特别酷！”
　　“不是啦……”赵金宝挠挠头，笑了两声，“他是保安。”
　　“保安？”一个扎小辫的男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捂着肚子夸张地笑起来，“哎哟，原来你爸爸是看大门儿的啊！”
　　“不是看大门的，”赵金宝连忙纠正道，“他是一个保安，保安！”
　　“保安不就是看大门的吗？”小辫男孩大声道。
　　赵金宝确实不知道他老爸具体的工作内容，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他的脸迅速涨红起来，拳头捏得很紧，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男孩。
　　几个同学在不远处窃窃私语。
　　“他爸爸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成保安了？”
　　“嘘，小点声，你看他又要打人了……”
　　“怎么？没办法反驳了，”小辫男孩见赵金宝不说话，样子更加得意了，“要我说……”
　　“李宇！”刚才讲话的女孩高声打断他，“你过分了吧，保安怎么了？老师教我们职业不分高低贵贱，每个职位都是社会上的一枚钉子，是很重要的。
　　你要是再欺负同学，我现在就去告诉老师！”
　　李宇“啧”了一声，一副很嫌她烦的样子：“告老师告老师，你天天就知道打小报告！真讨厌。”
　　嘴上虽这么说，但显然李宇对打报告这种事还是很忌惮的，逞强了两句就匆匆离开了。
　　赵金宝眼眶发红，牙关紧咬，但一直没哭——他不想在同学面前丢面子。
　　“你没事吧，赵金宝？”女孩走过来安慰他，“你别理他，李宇一直脑子有病，别往心里去。”
　　赵金宝点点头，道了一声谢，随后快速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回家去了。
　　次日上午，动物园。
　　尹瑜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手里拎着两杯奶茶。
　　周五那天他实在太困了，一步路也不想多走，于是就睡在了宿舍。朱治他们集体调侃他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弄得他好像一放假就往外跑一样……不过事实貌似就是如此？
　　今天上午尹瑜九点多才赶到动物园，张灵江让他在外面坐着等会儿，自己马上就下来。
　　奶茶是尹瑜在学校附近的店里买的，动物园跟前没得卖。
　　没过几分钟，张灵江从办公楼下来，一路小跑着朝坐在对面长椅上的尹瑜挥手。
　　“别跑啊，小心摔倒。”尹瑜起身迎他，提醒道。
　　“我都几岁了，还能平地摔啊？”张灵江笑笑，低头看向他手里的奶茶包装袋，挑眉道，“还买奶茶了？”
　　“别装，”尹瑜看了他一眼，好笑地从中拿出他的一杯，递过去，“我在店里那会儿可发消息问你要喝什么了。当时是谁回复的我啊？”
　　“啊……”张灵江接过奶茶，移开视线，耍赖道，“我也不太清楚呢。”
　　尹瑜帮他拆开吸管，递过去：“说起来，阿刀那边呢，还是没有消息吗？”
　　张灵江刚插上吸管，闻言拿出手机：“有，林老师昨天半夜给我发了照片。”
　　尹瑜立刻凑上去。
　　【回基地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没有第一时间跟你说阿刀的情况，抱歉】
　　【我拍了一些照片和视频】
　　随后林志强发来几张照片和一段短短十几秒的视频。
　　照片是阿刀刚下飞机的，被装入运输车的，以及进入基地后的。
　　阿刀的状态看着不错，挺精神的。
　　他们在视频中见到了一只健壮的亚成年雄狮，长的眉清目秀的，应该就是林志强之前提过的塔亚，也就是阿刀野化后将要一起打天下的盟友。
　　不过，这对未来的雄狮联盟第一次见面显然并不怎么友善。两头狮子隔着围栏，龇牙咧嘴地对着对方一顿恐吓。
　　张灵江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扭头对尹瑜严肃道：“你说，阿刀跟那边的狮子语言相通吗？”
　　别它跟塔亚一个骂中文，一个骂英文，主打一个谁也听不懂谁，但是还吵的特热闹。


第233章 私下调情被人抓包的感觉？
　　“应该……听不懂吧。”尹瑜道。
　　阿刀跟塔亚一个生活在中国，一个生活在非洲，虽然是一个物种，但彼此之间估计听不明白，就跟地区的方言一样。
　　从视频上看，塔亚即使是亚成年，体型也没比正值巅峰的阿刀小多少。它的鬃毛还没有发育变深，但可想而知成年后的魁梧，说不定会比阿刀更加强壮。
　　看完林志强发来的消息后，两人的心都安稳了不少。
　　阿刀去往基地后不会很快放归，还会经历一段时间的专门野化训练。基地的野化训练可比张灵江动物园这边的正规多了。
　　如果它和塔亚合得来的话，日后两头狮子一起放归，这样成活的概率会比单枪匹马高上不少。
　　有趣的是，林志强觉得张灵江给狮子看纪录片的训练方法很有意思，说自己回头也给它俩安排一台电视，让它们学习学习野外前辈的捕猎经验。
　　“以后阿刀可有的忙了，”尹瑜喝了口奶茶，“那边的草原可大得很。”
　　“嗯，”张灵江笑笑，收回手机，“等动物园这边稳定了，我想飞过去看看。”
　　“好啊，我还没去过非洲那边呢。”尹瑜笑道。
　　因为刚才共看一台屏幕，两人靠的很近。尹瑜把下巴放在张灵江的肩膀上，后者被他的头发蹭得痒痒，缩着脖子躲。
　　尹瑜偏不遂他愿，非要追着过去痒他。
　　就在尹瑜抓住张灵江的下一秒，身后突然传来赵金宝的声音：“张叔！尹叔！”
　　两人一激灵，像是私下调情被人抓包，瞬间弹开。
　　“金宝？”张灵江回头，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微笑道，“你怎么来了？”
　　尹瑜现在也顾不上纠正是叔叔还是哥哥的问题了，也摆出同款微笑。
　　“张叔！”赵金宝蹦跳着跑到张灵江面前，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我们学校再过几天来这儿春游嘞，你知道不？”
　　“你们学校在咱们这儿组织春游？”张灵江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意外道，“什么时候啊，你来吗？”
　　“我当然来啊！”赵金宝兴奋道，但后半句表情就蔫巴下来，“不过我们周二才能来，周一低年级的先过来玩儿，老师那天要检查我们的周末作业。”
　　“姜还是老的辣。”尹瑜点头赞同道。
　　人随着自己立场的改变，一些观点也是会发生变化的。
　　如果他是学生，一定会对这种区别对待行为深表批判。但他现在已经逃离了苦海，再见到这种状况，反而会拍手鼓掌，说老师们真负责。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也想看别人在雨里撒丫子狂奔。
　　“毕竟五年级了嘛，马上就要升六年级小升初了，功课管的严也没办法。”张灵江拍拍赵金宝的肩膀，宽慰道。
　　“最近在学校里过的怎么样啊，我听你爸说，上次数学你考了九十分呢，真的假的？”
　　“嘿嘿，”赵金宝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低下脑袋，“最近我一直有在认真听课。”
　　“真厉害，”张灵江鼓励道，“我就说你脑瓜子聪明吧。今天中午张叔请你吃汉堡怎么样？好不容易上一次九十。”
　　一听可以吃汉堡，赵金宝的眼睛顿时亮起来：“好啊好啊！”但想起自己的老爹，又噘着嘴沮丧到，“可是我爸平常不让我吃……”
　　“没事儿，偶尔一顿两顿的，你就跟他说是我非要拽着你去的。”张灵江拍拍他的脑袋，“等会儿问问你老爸啊。”
　　“嗯。”赵金宝点点头，然后看向尹瑜，“尹哥也去吗？”
　　“当然了，”尹瑜挑眉，“怎么，不欢迎我啊。”
　　赵金宝嘿嘿一笑：“没有、没有。”
　　“臭小子。”尹瑜弹他脑瓜崩，笑道，“好好学习，下回考好了我也奖励你。”
　　“奖励什么？”赵金宝顾不得捂自己负伤的脑门，期待地看向尹瑜。
　　“现在就惦记上了？”尹瑜失笑，摁住他的脑袋左右摇了摇，“先考好再说吧——”
　　“啊啊啊张叔救命！”赵金宝抱着张灵江胳膊，好不容易从尹瑜手底下逃出来，缓了缓眩晕，接着抬头问道，“张叔，春游那天你在不在啊？”
　　“周二吗？”张灵江想了想，那天自己估计没什么事，“应该在，怎么了？”
　　听到他有空，赵金宝却嗫嚅起来，眼神闪躲，半点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就是、我……那个，你能不能——”
　　他盯着地板，手指挠了挠脸：“那天能不能陪我一会儿啊……”
　　“春游那天？”张灵江道，“行啊，这算什么事儿。看你刚才憋了半天，我还以为你要让我给你们班同学免门票呢。”
　　“那可以免门票吗？张园长。”尹瑜在一旁乐呵呵地接茬。
　　“达咩，”张灵江笑着拒绝，“我现在可是负债累累，要是真当了这个散财童子，今晚就得被财务暗杀。”
　　张灵江没钱这一点倒是不假。
　　动物园现在虽然有了可观的门票收益，但收益的大部分要还银行贷款，剩下的留给员工发工资以及维持动物园正常运转，实际上本人还是一穷二白。
　　说起那家银行，自从张灵江从他们那儿贷完款之后，银行的工作人员每隔几个月就要打电话过来慰问，关怀一下张灵江最近的生活情况，生怕他卷款潜逃。
　　“你先回去写作业吧，等中午我跟小尹哥哥再去找你。”张灵江拍拍赵金宝。
　　赵金宝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看看两人，又憋回去了。“一定要来哦。”他道。
　　“嗯，一定来。”张灵江点头答应。
　　赵金宝走后，尹瑜“唉”了一声，羡慕道：“真好，他们学校还有春游呢，甚至都不占用周末时间。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怎么没碰上过这种好事。”
　　“现在讲究教育多元吧，”张灵江咬住奶茶吸管，含糊道，“我以前高中倒是举办过活动，爬学校附近的一座山。从上午一直爬到太阳下山，差点累死在上面。”
　　“嚯，”尹瑜呲牙，“你们学校这么猛？”
　　“嗯呐，”张灵江叹气，吸了一口甜奶茶，“现在想起来都头皮发麻。”
　　“走吧，我们先回办公室坐会儿。”说完，他就转头向前带路了。
　　尹瑜点头，走之前，他又回头看了看赵金宝刚才离开的方向，
　　那小子最后那个表情不太对劲，欲言又止的，也不知道心里藏下什么事儿了。尹瑜心想。
　　记得第一次见的时候，金宝还是个只知道调皮捣蛋的小萝卜丁，现在竟然也变成一个愁眉苦脸的小家伙了。
　　果然，成长真不是什么好事。
　　尹瑜收回视线，看到张灵江走在前面的背影，又默默反驳了自己心里的话。
　　虽然但是，还是有一些好事的。
　　他向前疾走几步，拖着嗓子道：“弟弟，你等等我……”


第234章 春游
　　周二早晨，动物园门口。
　　“安静！各班整顿纪律……”年级主任拿着小喇叭，喋喋不休地左右巡视。
　　学生在动物园门旁排起长队，各班学生排成一列，班长和班主任不时在队伍间穿梭，维持着班内的纪律。
　　赵金宝背着大书包，满头汗的站在队伍里。
　　他面前是个大高个男生，跟一堵墙似的，挡得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焦急地踮起脚尖，试图朝前方看。
　　怎么没看见老爸？还有张叔呢，他什么时候来啊。
　　“你找谁呢？”站在他后面的女孩询问道。
　　还不等赵金宝回答，有人就替他开口了：“找他爸吧，他爸不是在这里当保安吗。”
　　“啊，”身后的女孩发出惊讶的声音。赵金宝听了，随即心里一紧，喉咙中间像是被堵了一块。
　　他本来都做好了听到嘲笑的心理准备，却听那女孩道：“真好，那他不是可以随便来动物园玩吗，都不用交门票。”说完，又轻轻戳了戳他，“是不是啊，你来这儿找你爸爸不用买票吧？”
　　“啊？”赵金宝回头看她，点头笑了笑，“嗯，不用。”
　　女孩满眼羡慕道：“我也想让我爸在这儿上班……”
　　转回来的时候，他的心还是在狂跳。
　　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紧张。
　　他从来没有感觉他爸爸的保安这个职业有什么不妥，更没有因此觉得丢脸。但那天李宇对他说的几句话，语气中的戏谑与嘲讽，深深刺痛了他的内心。
　　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思本就敏感，更何况是一直视自己父亲为榜样的赵金宝，侮辱他爸简直比侮辱他本人还要令他难过。
　　赵金宝随他爹，嘴笨，不会在受欺负的时候用嘴骂回去，所以以前他应对这种场面的方法，通常是举起自己的拳头。
　　把人揍得讲不出话要比把人怼得哑口无言要简单太多，这也是他以前一直喜欢打架的原因。
　　但打架带来的麻烦很多。道不完的歉，找不完的家长，鞠不完的躬。
　　后来他听他爹和张叔尹哥的，开始不用打架解决问题。
　　但他一旦放下拳头，就会有像李宇一样的家伙跳出来。虽然这种人很少，但已经足够让他困扰。
　　“好了，现场安静！”年级主任在面前扯着喇叭喊，“今天，我们有幸请来了动物园的张园长，在春游活动开始前，让张园长先给我们讲两句！大家鼓掌！”
　　张叔？
　　赵金宝拼命踮脚，才在人群中看到一点张灵江的影子。
　　在热烈的掌声中，张灵江接过话筒，看了看前方密密麻麻的人头，举起话筒。
　　“各位同学们早上好，欢迎大家来到泰勒动物园，我是这里的园长，大家可以叫我张园长或者小江园长。
　　很高兴今天动物园可以迎来这么多活泼可爱的孩子，今天的大家非常幸运，因为你们今天还有一个特殊的活动。”
　　“今天呢，是我们动物园内一头小象——阿闹的生日，大家如果喜欢阿闹的话，可以在中午时前往大象馆，届时会举办生日聚会。
　　聚会上有免费的新鲜水果，是提供给同学们的，不要随便投喂。小象还会根据自己的喜好，随机选择同学跟它近距离接触。”
　　此话还没说完，同学们就发出一片欢呼。
　　本来还抱怨凭什么他们周二才能来的想法，在此刻瞬间烟消云散。周一来的有什么好？他们没赶上小象的生日聚会啊！
　　太好了！幸好他们是今天！
　　张灵江面不改色地说完与昨天一模一样的台词，看着台下和昨天同样雀跃的同学们，脸上露出莫测的微笑。
　　“大家一定要跟好自己的带队老师，园区内会有穿黑色衣服的保安，如果不慎走丢，可以向他们寻求帮助……”
　　之后的内容，下面的同学们已经根本听不到了。
　　他们现在脑子里全是：小象生日会！亲密接触！只有今天！
　　张灵江讲完话后，年级主任又补充了两句安全问题，这才组织带队老师领着同学们如常。
　　张灵江站在动物园门口，仔细辨认每一张进入动物园的脸。因为学生们都穿着校服，人又那么多，乍一眼看过去甚至有些晕人，更别说从这么多里面识别出一张脸了。
　　最后张灵江眼睛都看花了，还是没找到赵金宝，倒是先见到了段小雨。
　　她背着书包，身旁挽着三两姐妹，高冷地与张灵江挥手示意。张灵江笑笑，也抬手朝她打招呼，没曾想却瞬间迎来那边小姑娘的一阵呼声。
　　虽然她们只是笑着冲他喊一嗓子，但张灵江莫名觉得自己就跟被调戏了似的。
　　他虽然脸皮不算很薄，但却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尴尬得简直想原地飞升，但却又不能在这么多孩子面前丢了身为园长的面子，只能脸上撑出淡定自若的微笑，实际上脚趾都用力到快把地板砖抠碎了。
　　不过好在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毫无征兆的，赵金宝跟小炮弹似的猛地撞在他身上：“张叔！”
　　“哎呦，赵金宝，”张灵江把他扒下来，“你张叔今天就交代在你手里了。”
　　“不会，我哪敢啊，不然小尹哥哥得追杀我。”赵金宝嘿嘿一乐，问道，“张叔，我咋没看见我爸呢？”
　　“你老爸最近在园区内巡逻，不在门口，等会儿说不定就碰上了。这两天孩子多，得多注意一下安全方面的问题。”张灵江敲敲他的脑门，“赶紧归队吧，你老师在后面看着呢，我等会儿跟着你们。”
　　赵金宝听话地点点头，转身回去。
　　刚在队伍里站定，他身后的那个女孩就戳他，小声道：“你认识园长啊？”
　　赵金宝点点头，周围便又是一片哗然。
　　早在赵金宝冲出去的时候，班里就已经有很多人在看他了。
　　“金宝，你可以帮忙让我跟张园长拍张合影吗？”
　　“他有没有女朋友啊，可以要微信吗？”
　　赵金宝旁边立刻围了不少人。
　　扪心自问，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冲过去，除了确实见到张灵江高兴以外，也是有一点想引人注目的私心在的。
　　张灵江自然也看得出，但小孩心性，大多如此，便也随他去了。


第235章 赵金宝的反击
　　赵金宝他们这支带队的老师是他们班的数学老师，是个年轻的男人，看着像是刚上任没多久，没什么架子的跟孩子们打成一片。
　　讲解员跟三个老师打了个招呼，接着就带领着大家朝观光路线去了。
　　张灵江跟两个老师一起跟在后面，确保没有人掉队。刚走没两步，见赵金宝在前面一个劲儿往后看他，于是上前：“怎么了？”
　　赵金宝又往四周瞅了瞅：“小尹哥哥没来吗？”
　　“他不在你倒是知道喊他小尹哥哥了？”张灵江笑道，“没，今天周二，人家也要上学呢。找他干嘛？”
　　“没什么。”赵金宝吐舌，接着问他道，“等会儿有自由活动时间吗？”
　　“有啊，”张灵江看了看前面，“到了场馆，讲解一会儿后就自由活动了，等会儿再集合去下一个地方。”
　　他们的观光路线是提前规划好的，且每个讲解员带领队伍路线都各不相同，以确保场馆不会出现人数太多的问题。
　　路上，同学们都是游玩心态，一路说说笑笑。数学老师告诉他们不能用手摸小鸟，即使它停到身上，也不要用手去抓，这样很容易弄伤它。同学们连连点头。
　　之前陆绵向张灵江提出的建议现在已经得到了落实，并且取得了不错的反响。除工作人员外，也经常能看到穿着汉服的游客来这里打卡拍照。照片里青瓦长廊，翠鸟停枝，看着真如同穿越一般。
　　进入长廊，清脆的鸟鸣声不绝于耳。
　　长廊两侧种植了灌木和小树，现在已经长得郁郁葱葱。光从树冠上照下，在地面投下破碎的影子。
　　由于枝叶繁茂，人们很难第一时间寻找到鸟鸣的来源，往往得屏息凝目，四下窥视多时，才能在叶片遮挡下寻找到一直挂在软藤上的鸟雀。
　　“这是鹦鹉吗？”同学新奇地指着停在树枝上的小百合，“它有腮红哎。”
　　“是的，这只是玄凤鹦鹉，名字叫小百合。”一旁身穿碧色荷塘青莲襦裙的员工姐姐微笑道，“小朋友的眼神很好哦，小百合一般很难找的。”
　　员工姐姐的这番话似乎打开了一个匣子，一时间，很多同学都开始四处寻找小鸟。
　　“看，这个是粉红色的！”
　　“那边树上也有，是金刚鹦鹉！”
　　“还有一只灰色的？只有尾巴是红的。长得好奇怪，这是什么鸟？”
　　“我知道，那是非洲灰鹦鹉。”一旁有同学解答道。
　　“鹦鹉？”提问的那名同学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只鹦鹉也正好也在看着自己，于是一时玩心大起，对着它试探道，“嘿，会说话不？”
　　那灰鹦鹉盯着他，缓缓张开嘴，一字一顿，字正腔圆道：“小屁孩，作业写完了吗？”
　　“？？”
　　不止那同学傻眼了，周围听到灰鹦鹉讲话的同学也都愣住了。
　　“它真的会说话？！”有人惊喜道。
　　“学舌吧……鹦鹉怎么可能真的会讲话。不信你再和它说几句试试。”
　　于是又有人问那鹦鹉：“你叫什么？”
　　灰鹦鹉沉默片刻，似乎非常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它一沉默，一旁立刻有人高声得意道：“看吧，我就说，鹦鹉肯定不能——”
　　“马路牙子。”灰鹦鹉认命似的闭上眼睛，语气平板道。
　　周围同学一顿：“什么？”
　　“……”
　　马路牙子半句话都不想再多说了，看到一旁给自己取名的罪魁祸首，当即怒从心头起，直接朝着张灵江俯冲过去。
　　“欸！”张灵江连忙抱头，躲避攻击道，“怎么聊天还突然急眼了，打我干嘛啊！”
　　“呔！”马路牙子又在他头上扇了一翅膀。
　　“哈哈，”一旁的员工姐姐笑起来，向同学们解释道，“这只鹦鹉的名字就叫马路牙子，是当初园长救助回来并取名的。它非常聪明，所以千万不要在它面前说它坏话哦。”
　　同学们看向一旁狼狈躲闪的张灵江，又看了看空中伏击的马路牙子，纷纷赞同点头。
　　鸟鸣幽径的长廊里，除了有鸟禽馆的鸟类，还有很多的野麻雀。动物园植被繁茂，这里又有很多开放的食物，引来的麻雀赶都赶不走。
　　本地的野麻雀本来面黄肌瘦，每日奔波寻找食物。但自从找到这块风水宝地之后，个个都肥得像个球。远远看过去，就像一群毛绒绒的蛋子在地上打滚。
　　张灵江好不容易把马路牙子哄好，抱在怀里顺毛，兜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他腾出一只手，拿出来看了看，然后收起笑容，把马路牙子放在一旁石桌上。
　　“我去接个电话。”张灵江摸摸它的头，随后转身离开。
　　讲解员通知同学们可以在鸟禽馆自由活动，半小时后集合，前往下一个场馆。
　　一听到自由活动，孩子们立刻拉上自己的小伙伴，高兴地朝自己即将探索的方向去了。
　　赵金宝也跟自己的几个哥们一起，他们对参观鸟禽馆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里面赵金宝也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于是几人商量着坐在外面的石桌旁，等着一会儿集合离开。
　　为了缓解无聊，他们准备一起玩蛋仔组队，算下来时间应该正好。
　　他们刚打开游戏没多久，李宇就带着两个男生过来了。
　　“呦，真悠闲啊，打游戏呢？”他笑呵呵道。
　　赵金宝一见他来，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就要扭头找张灵江的身影，不料却没有看到。
　　“找救兵呢？张园长刚出去了。”李宇道。
　　“你到底想干嘛？”赵金宝皱眉起身。
　　“金宝，别激动……”身旁的同学误以为他要动手，连忙拉住他。
　　“没什么，”李宇笑了笑，又想故技重施前几天羞辱他的把戏，故意大声道，“我又不像你，毕竟我没有在动物园当看大门的爹，这里的东西，你肯定都逃票看过很多遍了吧？”
　　他语气加重了“看大门”和“逃票”，显然是想在同学间引起议论。
　　现在来鸟禽馆参观的，可不止他们一个班的学生，还有许多是其他班级的。他们不了解状况，听到李宇这么说，也跟着窃窃私语起来。
　　李宇嚣张地看了赵金宝一眼，似乎确定他不敢反抗。
　　赵金宝想起上次同学对自己的维护，以及今天听到的女同学的话，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力量。他第一次对着李宇喊道：
　　“对，我爸爸在这里当保安！你说他是看大门的又怎么样？你看不起保安吗？还是活这么大没见过看大门的啊？！”
　　“你才逃票！这是我爸单位，张园长说过我随时想来就能来！诬陷我逃票？要不你亲自过去问问张园长，问他我逃过票吗？”
　　“李宇！你每天就抓着这点事儿过来烦我，你的人生就剩下这追求了？那么有空关心同学，怎么不先自己考试及格再说！”
　　李宇瞪大眼睛，满脸写着错愕。他似乎被赵金宝的回击吓傻了，半晌都没作出反应。
　　这还是那个被骂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屁的赵金宝吗？


第236章 阿闹的生日聚会
　　“你、”李宇用指向赵金宝，瞪着眼睛道，“你骂我？”
　　“是你先找我麻烦的！”赵金宝丝毫不惧，也挺身瞪他。
　　赵金宝的体型在同龄男生中算是比较壮的，毕竟他从小跟着他老爹锻炼，虽然身上还没练出明显的肌肉，但力气大却是公认的。
　　在打架这件事还没被规劝以前，赵金宝在年级里曾以“三班打架特厉害的那小子”出名。
　　李宇跟赵金宝对视，没一会儿气势就虚了下来。
　　“切，”马路牙子在一旁喝倒彩，“造谣鬼！”
　　有了第一句声讨，其他同学的嘘声也大了起来。
　　“最讨厌这种拿家长职业说事的人，谁不是为了养家糊口，有点臭钱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高贵少爷了？”
　　“还造谣人家逃票……”
　　“这家伙谁啊？这么拽。”
　　“好像是三班的，叫李什么……”
　　等张灵江回来的时候，只觉得现场的气氛有些怪，所有人的目光都隐隐看向赵金宝和另一个男生。
　　他一看赵金宝，只见那小子面色红润，昂首挺胸，就跟刚刚打了一场胜仗似的。另一个男生却蹲坐在角落，低着头打电话。
　　“怎么了？”张灵江走过去问赵金宝，“刚才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赵金宝道，“小问题，我已经搞定了。”
　　“那他？”张灵江指了指一旁的李宇，询问道。
　　这次回答的不是赵金宝了，而是跟他在一起玩的男生。男生气哼哼道：“李宇刚才骂金宝的爸爸，还诬陷他，被怼回去就成那样了。活该！”
　　张灵江挑眉，与一旁的几个老师对视一眼，后者朝他点点头，算是对这话的默认。
　　他又看向赵金宝，后者抬眼看了他一下，之后又低下头，开始不安地抠自己的手指。
　　自己在动物园闹了麻烦，还是在这么多老师同学和游客的面前，张叔会不会不高兴？
　　“赵金宝，”张灵江抬起巴掌，然后落在他的肩头，用力拍了拍：“好样的。”
　　赵金宝意外地抬起头，看见张灵江对他笑道：“受了欺负不憋着，还能用暴力以外的方式解决问题。你现在进步很大啊，赵金宝同学。继续保持！”
　　他愣愣地看着张灵江眼中的鼓励，那种眼神，跟许多帮助过他的人看向他的一样。
　　“嗯！”他狠狠点头。
　　一定会的！
　　鸟禽馆结束后，讲解员又带着同学们去了小熊猫馆，看过狼群，还去狮园看了四只可爱的小狮子。
　　时间很快来到孩子们最期待的中午——小象的生日聚会。
　　说起生日聚会，除了孩子们，最开心的肯定就是阿闹了。
　　小家伙不明白什么是过生日，只知道昨天和今天突然来了好多小孩子跟它一起玩。
　　这种机会可不多见，阿闹高兴得一刻也没有停下，特别热情地绕着围栏，探出鼻子，挨个跟外面的小朋友击掌。
　　在欢呼声和笑声中，刚满六岁的小家伙连走路都是蹦跶着的。
　　象园外，撑着几顶白色的帆布帐篷，还摆了十几桌水果。那些都是新鲜的应季水果，被切成小块放在防尘罩里，供孩子们和游客任意拿取。
　　“这位就是我们今天的小寿星，阿闹。”张灵江站在围栏旁，一边笑着介绍，一边用手控制住阿闹想往自己头顶上放的鼻子。
　　“它是个小男孩，今年六岁了，比你们年龄要小。”张灵江笑了笑，“但你们不一定长得有它高哦。有觉得自己比阿闹高的同学吗？请举手示意我。”
　　同学们都非常积极，纷纷举手：“我！”
　　他看了一圈，意外地在同学们举起的胳膊中发现一只特别高的。
　　顺着胳膊往下看，一张熟悉的脸闯入视线，正看着他笑。
　　张灵江心里一跳。
　　是尹瑜。
　　今天不是周二吗，这小孩翘课来的？
　　尽管内心抱着疑问，张灵江还是点了一位同学上来，让他跟阿闹比身高。
　　阿闹仿佛不知道什么叫做认生，起码对于小朋友而言，它对他们有天生的好感。在比身高过程中，阿闹的鼻子不停往人家小孩儿身上蹭，后者又喜又怕，一边躲一边笑。
　　把后面的流程交给讲解员后，张灵江就匆匆下台，朝刚才看到尹瑜的方向找去。
　　那小子就跟脚底抹了油似的，他刚才仅仅一眼没注意到，一个大活人就不见了。
　　张灵江在人群中穿梭，左右仔细寻找。
　　但他找遍了整个围观人群，都没有再看到尹瑜的半个影子，好像刚才看到的人是他的错觉一样。
　　相处这么久，张灵江对尹瑜那坏家伙的小心思心知肚明。于是他干脆不找了，转身走到水果桌旁，拿起草莓，掰掉蒂，开始慢悠悠吃起来。
　　不是躲吗？有本事最好一直别让他见着，看谁更能沉得住气。
　　张灵江刚拿起第二个草莓，就觉得背后有一阵风袭来，紧接着腰间一紧，天旋地转过后，自己被人掳到了帐篷后面。
　　那人从后面抱着他，两人紧紧贴在帐篷后。这个角度，恰好可以阻隔绝大多数旁人的目光。
　　被掳的人却一点都不意外，反而不紧不慢地把手里的草莓塞进嘴里。
　　“弟弟~”尹瑜见张灵江不说话，转到他面前，故意拧着嗓音喊他。
　　张灵江还是装严肃不过三秒，破功笑道：“干嘛，撒娇啊？撒手，外面这么多人。”
　　尹瑜见他笑了，迅速低头在他唇角亲了一口，接着乖乖松开胳膊，顺手帮他整理了一下弄乱的衣服。
　　“你今天不是有课吗，怎么过来了，”他笑道，“不会是翘课来的吧？”
　　“不是。今天下午一二节课的老师临时请假了，所以我才中午赶过来的。”尹瑜又用那种无辜的眼神看他，“昨天我就没来，今天必须得来看看。我长这么大还没在动物园春游过呢。”
　　后半句严重有卖可怜的嫌疑。
　　“行——”可张灵江偏偏就吃这一套，纵容地笑了笑，拉起他往外走，“这个点就过来，中午还没吃饭吧？”
　　“没。”尹瑜摇头道。
　　“先吃点水果垫垫，等会儿带你吃饭。”走到小桌旁，张灵江拿起几颗草莓，“喏，挺甜的。”


第237章 牛毛常有，机会难得
　　尹瑜从张灵江手里接过草莓，看向他的嘴角，眨眨眼，意有所指道：“我知道。”
　　这是在强调他刚才在张灵江唇角偷亲的那一下。
　　“吃你的吧！”张灵江用草莓堵住他的嘴。
　　前面，阿闹的生日会流程还在继续。
　　现在进行到与阿闹玩皮球的环节了。
　　那小家伙一点都不觉得累，兴冲冲地用鼻子把皮球卷起来，然后扔到外面。外面的一群同学欢笑着抢着去捡，然后再丢到围栏里。一来一往，玩得不亦乐乎。
　　小美女和老板不太喜欢热闹，夫妻俩躲在屋子里享清闲，时不时出来看一眼孩子。
　　美颦则卧在外面陪着阿闹，在孩子们的欢呼声和小象开心的叫声中，慈祥地闭着眼睛打盹。
　　现场的气氛确实火热，即使光是站在一旁什么也不做，脸上也会不由自主地带上微笑。
　　尹瑜从地上捡了一个掉下来的气球，颠了颠手感，然后瞄准十几步外的赵金宝，比划了一下，接着一球爆头。
　　气球打在头上轻飘飘的，倒是一点都不疼。
　　赵金宝被吓了一跳，抱住气球后，在伙伴中间扭头寻找，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尹瑜。
　　“小尹哥哥！”他笑着起身跑过来，“你也来啦。”
　　“嗯，刚来一会儿。”尹瑜笑了笑，“就跟你打个招呼，去跟你同学们玩儿吧。”
　　赵金宝跟着嘿嘿一笑，又颠颠转身跑回去了。
　　“有你这么打招呼的吗？”张灵江抱胸在一旁乐。
　　“意外。”尹瑜晃晃脑袋，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谁想到他今天老老实实叫我哥哥，本来是想提前报一下他喊我叔的仇的。”
　　两人坐在草地上，静静地看着前面嬉闹的孩子们。
　　片刻后，尹瑜把视线看向一旁的草地，手指闲不住地掐着手边的一片草叶，没一会儿就把那可怜的小草掐得浑身都是折。
　　“那个，”他迟疑开口，“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张灵江侧目，等他的下文。
　　“就是，嗯……”尹瑜挠了挠脸，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他的表情介于尴尬和紧张之间，张灵江看了一会儿，突然福至心灵，认真道：“救你，爱过。”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尹瑜失笑：“我不是要问那个啦。我是想说，我妈他们最近可能会过来谈生意，跟我说想见见你，所以我来问你的意见——”
　　说完，他瞥了一眼张灵江的表情，却看见对方已经木了。
　　张灵江浑身僵硬。
　　谁？
　　谁要来？
　　尹瑜他家？？
　　张灵江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说实话，他跟尹瑜家里唯一还算熟悉的，也就是尹瑜他老妈许玉澜了，不过也仅仅是聊过几句话得工夫，根本谈不上交情深浅。
　　至于尹瑜他老爸，自己更是只见过一张照片，甚至打视频都没见过活人，不过看样子是个很严肃的人。
　　而且，尹锋跟他初中时候总喜欢上课用木板打人的科学老师的气质一模一样，那眼神，导致张灵江一看见他就不自觉胆寒。
　　而尹瑜的姐姐尹岚，跟张灵江也算半个同龄人，虽然没怎么交流过，但据尹瑜说她一直很支持他俩，因此张灵江不算很担心。
　　所以现在最可怕的是——
　　尹瑜的爸爸……
　　那一瞬间，张灵江脑中闪过无数霸道总裁的经典桥段：
　　霸总翘着二郎腿，在烟雾缭绕中露出一双无情眼眸，冷冷地打量着他，然后扭头对着手下的人吩咐道：“给我把他沉河里。”
　　……不对，这是应该是黑帮。
　　霸总一般都是直接收购公司的——虽然他家也没有公司可供人家收购。
　　“你还好吧？”尹瑜见张灵江愣在原地，双目无神，仿佛失去了神智，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
　　张灵江回神，蜷起双腿，把脸埋进膝盖里，呻吟道：“还活着……”
　　尹瑜被他的反应逗笑了：“没事，哎呀，不想见就不见，我跟他们说一声就行。”
　　“不行。”张灵江吸了口气，抬起头道，“我得见。”
　　毕竟他俩谈了差不多大半年，尹瑜都见过他老爸老妈了，自己也该见见对方家长。
　　退一万步讲，就算尹锋不喜欢他，但有些事他起码得当面承诺一下比较好，让人家知道自己是个值得托付的正经人，不是贪恋他儿子美色和财富的老流氓。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讲，应该尹瑜是那个老流氓才对。
　　张灵江脑子里闪过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于是连忙甩甩头，把这些念头打包丢了出去。
　　“什么时候啊，定下了吗？”他问道。
　　“应该是五一放假的那几天。”尹瑜道，“不然我还得上课，没空过来陪你。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见我爸妈吧，那多可怕。”
　　张灵江无比赞同地点头：“确实。”
　　要是让他一个人去，他真的会害怕自己吃完那顿饭后，还能不能全胳膊全腿儿的回来。
　　“没事，我老爹那边你就放心吧。”尹瑜揽上他的肩膀，拍了拍，“我妈喜欢你，我爸在家里的家庭地位你也知道，我妈说一他不敢说二的。安啦，安啦。”
　　张灵江低头算了算日子，距离劳动节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他得赶紧筹备着准备礼物。跟人家家长见面肯定不能空着手，那多不好看。
　　但像尹瑜这种条件的家庭，物质上肯定不缺，一味送贵的肯定行不通，得具体了解一下情况，再有针对性的送礼物比较稳妥。
　　“你觉得你爸妈和你姐，他们还有什么想要的吗？”张灵江扭头问。
　　“他们？”尹瑜皱着眉，仔细想了半天，“应该……没啥吧？”回答完这个问题后，他才反应过来张灵江什么意思，“你要给他们送礼物？不用不用，我家那边不兴见面小辈送礼物，应该是他们给你。”
　　“还有这种说法？”张灵江有些意外，“空着手去不会感觉……不礼貌吗？”
　　“没有的事儿，放八百个心吧，啊。”尹瑜用胳膊撞了撞他，坏笑道，“琢磨琢磨，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咱俩趁这个机会，联合起来敲我爹一笔。”
　　张灵江睁大眼睛：“啊？？”
　　尹瑜“哎呀”一声，抓着他的手晃起来。“没事儿，我爹皮厚着呢，咱俩借此良机，小敲一笔，对他来说九牛一毛。”
　　“牛毛常有，机会难得啊弟弟，咱俩得及时把握。”


第238章 李宇失踪
　　尹瑜的一通话直接给张灵江干沉默了。
　　果然是亲儿子啊，实力坑爹。
　　两人又坐了一会，没想到数学老师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张灵江见状顿感不妙，立刻起身：“怎么了？”
　　数学老师表情焦急，呼吸急促道：“张园长，我们班的一个同学、他失踪了！”
　　“失踪？”尹瑜也站起来。
　　“你先别着急，”张灵江稳住数学老师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道，“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知道具体地点吗？他带手机了吗？”
　　“我确定把他带到这里了。”数学老师缓了两口气，“之后自由活动，孩子们都到处乱跑，我就没仔细看。
　　大概五六分钟前，我清点人数的时候没看到他，以为是去上厕所了，结果在同学里问了一圈，都说没见到他。刚才喔在厕所和场地都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打电话也没人接，不知道是不是关机了。”
　　“好，我知道了。没事，你先别紧张。”张灵江拍了拍他，“孩子肯定没事，时间也不长，肯定没走远，只是迷路了找不回来而已。
　　你跟我描述一下他的衣着特征，我让园区里的工作人员都帮忙留意一下，肯定很快就能找到。”
　　“好，好。”数学老师握住张灵江的手，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真是谢谢你了，张园长。”
　　“没事，应该的。你放心，孩子肯定没事。”张灵江再次安慰。
　　虽然他嘴上安慰着这位老师，其实他心里也是有些没底。毕竟就算是浅水滩也能淹死人呢，这里是动物园，可能发生的意外更多。
　　他迅速根据老师的描述，在工作群里发布了一则寻人消息，在调取监控的同时吩咐全园广播，让李宇不要乱走动，留在安全的地方等待救助。
　　“好了，老师你先回去照顾其他同学，李宇这边我来处理。”张灵江道。
　　刚把数学老师安慰走，赵金宝就一个人跑过来了。他身后不远处还跟着几个观察情况的同学，有的贴着身子藏在树干后，有的躲在帐篷后面，有的则假装无事吃水果。
　　总之，伪装的极其拙劣。
　　赵金宝的表情有些奇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尹瑜都替他憋得慌。
　　“怎么了？”张灵江问他。
　　“我之前看到李宇了，”赵金宝转身指向一个方向，“应该是往那边走了。他那时候鬼鬼祟祟的，我就看了他一眼，也不确定他到底去了哪里。”
　　张灵江顺着他指出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条小路。从小路穿出去，可以走到另一旁的主路上。主路四通八达，确实无法判断李宇是冲着哪儿去的。
　　不过现在寻人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了，查监控虽然还需要一段时间，但园区内监控无死角覆盖，360度红外线超清，肯定过一会儿就会传来消息。
　　赵金宝的表情也有些紧张，站在张灵江身边，等着第一时间的信息。
　　张灵江低头观察了一会儿他，猜测道：“李宇是不是就是在鸟禽馆欺负你的那个男生？”
　　“什么？有人欺负你？”尹瑜立刻从一旁冒出来。
　　“昂，”赵金宝挠挠头，“没什么，他欺负我的事儿我都解决了。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失踪，跟我有没有关系……”
　　他的语气渐渐沉下来，头也随之低下，两只手紧紧抠着自己的衣服纽扣。
　　“别多想，”张灵江拍拍他的脑袋，“这是两码事。别担心，他肯定很快就会被找到的。”
　　赵金宝闷声点头。
　　另一边，走失的李宇站在人群中，手里攥着没电的手机。
　　他用的手机是姥爷淘汰的老年机，功能不全不说，耗电速度还特别快。可以说是充电两小时，通话五分钟。
　　在鸟禽馆跟赵金宝起冲突之后，他实在气不过，委屈得给爸爸打了电话，结果却又被他爸以上班时间影响工作为由臭骂了一顿。
　　李宇憋屈了一路，抱着胳膊，低头拉脸，摆出一副冷酷孤僻的样子。更可气的是，赵金宝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路上跟同学有说有笑，看得他更难受了。
　　他一路都没有上厕所，直到众人到了象园，他才突然觉得尿急。
　　趁着自由活动的时间，他一个人跟着指示牌的指引，七拐八绕，可算找到了厕所。等好不容易解决完人生大事，他一出来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手机恰好没电，他又不记得同学老师的电话号码，只能询问路人象园怎么走。对方大概给他指了个方向，李宇走了半天，只觉得周围的路越来越陌生，然后便停在路中间，不敢再动了。
　　背后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李宇向前一个踉跄，接着回头。
　　他先看见的是一个中缝长着茂盛的毛发得肚皮，再抬头，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看着他，瞧着十分吓人。
　　“你谁家小孩儿啊？会不会走路！”那大汉瞪着眼睛，恶人先告状道。
　　李宇虽然刚才被吓了一跳，但也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回瞪道：“明明是你先撞上来的！”
　　大汉似乎是没想到他会反驳，伸出手指头隔空点他：“嘿，你他大爷的……”
　　这里的骚动很快引来了周围群众的注意，聚集成一圈。
　　大汉抓住李宇的衣服领子，李宇也恶狠狠地瞪他，一副随时要干仗的架势。
　　周围的人，有的看热闹，有的充当和事佬。
　　“这么大的人了，跟小孩计较什么。”
　　“怎么连小孩都打啊，现在的年轻人呦——”
　　大汉似乎是觉得周围这么多人不好收场，紧握的拳头也放下了。
　　“妈的，怎么今天这么多破事儿。”他小声嘀咕了一句，松开李宇的衣领，接着顺势推了他一把。
　　大汉的力气很大，李宇就像一个被丢出去的沙包，要是这个力度摔在地上，一片淤青都是轻的，就怕磕到脑袋。
　　李宇恐惧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剧痛的到来。
　　“等等，”背后一稳，耳边穿来低沉雄厚的男声，“干什么呢？”
　　李宇紧张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转头，却意外看见一个身穿黑色制服，面容坚毅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肌肉十分健壮，李宇刚才的冲击被一条胳膊稳稳化解，此刻正安然无恙地靠在对方怀里。
　　赵国盛先低头确认了一下小孩的安全，起身控制住大汉，直到自己的同事过来接手后，他才把目光重新投向刚才那小孩。
　　小孩穿着校服，看了看胸口的校徽，倒是和他儿子一个学校。回忆起园长刚发的寻人消息，他又打开微信确认了一遍。
　　“你叫李宇？”赵国盛问。
　　李宇直愣愣地盯着他，点了点头。
　　他现在脑子里乱嗡嗡的，像是后怕，又像是在放烟花。赵国盛此刻在他眼里的形象无比高大，比钢铁侠还厉害，简直就是在发光。
　　天降神兵也不过如此了吧！


第239章 小老虎
　　“喂？找到了……嗯，对，我们就在象园。”张灵江接着电话，一边交谈一边对站在旁边的尹瑜和赵金宝点头。
　　人找到了。
　　那小孩不知道怎么走的，竟然一路跑到了凯泽场馆附近，最后被巡逻的赵国盛找到。
　　“等会儿你爹就把人送回来了，”张灵江拍拍赵金宝，“去告诉你们老师，让他放心。”
　　赵金宝连忙跑过去，把消息告诉数学老师。
　　男人在得知李宇找到后才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敢松懈神经，瘫软地坐在地上，朝张灵江投来感谢又后怕的一笑。
　　后续的经过乏善可陈。
　　赵国盛把人送来后，李宇发现自己敬仰了一路的肌肉大叔竟然是赵金宝的爸爸——那个被自己嘲讽了很久的“看大门的老头”，震惊的心情难以复加。
　　不过碍于面子，他当时也没有表示什么，只是时隔几天后，偷偷用传纸条的方式朝赵金宝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表示自己不该乱讲话，并寻求他的原谅。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李宇整个人低调了很多，不像以前那样喜欢寻衅滋事了。
　　不过，李宇和赵金宝在那之后也不算毫无瓜葛。期间，李宇曾经殷勤地向赵金宝索求他老爸的联系方式。问其原因，这人支支吾吾，红着脸说自己想跟他爸学习练肌肉，觉得他老爸救人的样子真的很帅，要拜他为师之类的云云。
　　赵金宝更觉此人脑子有问题，躲得更远了。
　　春游过去几天后，泰勒动物园迎来了一个新的成员。
　　一头三个月大的小老虎。
　　据送它来的人说，小老虎的母亲应该是被盗猎者杀害了。当察觉到异常的护林员顺着痕迹找过去时，只找到一头躲在洞内昏迷的小老虎。
　　山上的野生老虎数量屈指可数，在查询盗猎痕迹后，基本可以确定有一头老虎受害，恰好是这小老虎的母亲。
　　野生雄性老虎一般只负责交配，单独由雌虎担任养育后代的责任。所以，在失去母亲后，这头三个月大的小老虎也算是暂时丧失了野外生存的能力。
　　在经过上报询问后，小老虎最终被送到动物园。
　　对于小老虎的到来，张灵江其实已经知道了。早在春游当天，相关部门就给他打过一通电话，询问他们动物园是否愿意接收一只小老虎。
　　问清楚情况后，张灵江果断同意，并且立刻就开始安排小老虎的笼舍。
　　盗猎，又是盗猎。
　　丽丽也是因为盗猎才来到他们动物园的。
　　尽管国家严令禁止，但这种现象仍是层出不穷，格外引人发恨。
　　虎头、虎牙、虎骨等制品销量惊人，并且利润奇大，供不应求。盗猎者为谋求暴利，不惜铤而走险，上山捕虎。
　　法律可以强压人们的行为，却不能控制人们心中对野生虎制品的渴望。
　　有市场，自然就有杀戮，这才是盗猎行为真正令人感到无力的地方。
　　压根无法根除。
　　就像肆虐的野草，即使已经焚烧殆尽，但春风一吹，就又会在荒原上重生。
　　接小老虎的当天，小家伙被装在一个方便面箱子里，看着像一只病猫。
　　虽然已经三个月大了，但看着还没有小狮子们两个多月的时候长得壮实。
　　“它生病了？”
　　张灵江把小老虎从纸箱里捏着后脖颈拎起来，只觉得手里轻飘飘的。小老虎没什么攻击性，没精打采的，被人腾空抓起来也不知道反抗。
　　“简单检查过，没什么问题，只是营养不良。这几天一点东西都没吃，我们只强灌进去一点肉汤，实在没辙了，只能赶紧送过来。”对方答道。
　　“好，辛苦了。”张灵江把小老虎递给杨锦锦，让他们先带回医院检查一下，自己又与他们交谈了一会儿，把人送走后也随即赶到了医院。
　　“怎么样？”体检结束后，张灵江问道。
　　“还行，跟他说的一样，只是饿坏了。”杨锦锦把蔫哒哒的小老虎抱出来，“绝食大概率是精神上的问题。它可能看到了母虎被人类伤害的样子，留下了心理阴影。我刚才检查过了，它吞咽能力和消化系统没有任何问题。”
　　“好。”张灵江点点头，看向对方怀里的精神萎靡的小老虎，“要先给它喂点葡萄糖吗？”
　　这小家伙的状态实在堪忧，按照正常老虎的脾性，就算脾气再好，被陌生人接触也会有抵抗情绪。
　　而这只小老虎自从他们见到以来，别说挣扎了，连叫都没叫过。若不是微弱的呼吸和心跳，简直就像是橱窗里精仿的幼崽玩偶。
　　“我已经喂过了。”杨锦锦把小老虎放进张灵江怀里，叹了口气，“它一直是这个样子，我有点担心。”
　　张灵江一手护住小老虎的后背，一手摸了摸它的肚子。肚子里空空荡荡，只能摸到一些刚灌进去的液体。身上的毛发像枯草一样，有些扎手。
　　小家伙的皮稍微有些松，可想而知之前应该是一个被母亲喂得很好的幼崽，只不过在经过这几天丧母奔波的巨大动荡之后，迅速饿瘦了。
　　小老虎灰蓝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灵江，水汪汪的，里面满是惊恐和害怕，却又一动都不敢动。感受着掌下不断发抖的身体，张灵江感觉心里有些堵得慌。
　　“没事了。”他轻轻揉了揉小老虎的头，柔声安慰道，“没事了。”
　　考虑到这只小家伙刚因为盗猎者失去家人，对人类的抵触情绪较大，张灵江决定让它先和丽丽进行接触，如果实在不行，再进行人工干预。
　　对于两只老虎的第一次见面，他们显得格外谨慎。先是将小老虎浑身涂满了丽丽的味道，之后张灵江和董钰珍亲自带着小老虎进去，以防丽丽误以为领地被闯，对小老虎发难。
　　两人进去的时候，丽丽正趴在石头上睡觉。见到张灵江和董钰珍来了，它高兴地站起身，慢悠悠从石壁上稳稳跳下来。
　　它一瘸一拐地靠近，尾巴高高翘着，随着脚步一晃一晃，足以彰显此刻高昂的情绪。
　　似乎是闻到了陌生的味道，丽丽的动作一顿，停在距离张灵江两米远的地方，仔细嗅了嗅空气，接着凝神观察起来。
　　为了放松丽丽的情绪，张灵江蹲在地上，从视觉上减少自己的体积，好让它不会感受到威胁。
　　“丽丽你看，一只小老虎。”张灵江手里抱着那只小老虎，用轻快的语气微笑道，“这是我给你找的伴儿。咱们以前不是商量过吗，成年老虎喜欢占地盘打架，你不喜欢，那这只呢？”
　　“小小的，又不占地方，闲的没事还能逗着玩儿。你可以把它当成自己的孩子。
　　不知是张灵江的哪句话触动了它，或者是因为老虎幼崽的刺激。
　　丽丽愣在原地，双眼紧紧盯着那只缓缓扭动身子的幼崽。
　　连张灵江都不知道，丽丽其实曾经是拥有过属于自己的孩子的。


第240章 世上最难用科学解释的东西
　　丽丽是由于被盗猎者夹断了后腿才来的动物园。它当时肚子里怀着孩子，但因为月份还不大，所以并不明显。
　　在丽丽受伤送到动物园后，尽管老园长悉心照料，但它最终还是因为短期内受的刺激太多以及所处陌生环境的不安早产了。
　　宫腔抽搐，在一滩血泊中，丽丽依稀分辨出三个还未完全成型的虎胎。粉白色的肉团，还带着母体内的温度，都能看清楚头部和四肢了。或许再过几个月，就能成长为活蹦乱跳的小老虎，嬉闹着陪伴在它身边。
　　但命运一向没有或许。留给丽丽的，最终只剩下三具冷冰冰的肉块和一片血迹。
　　董钰珍紧张地站在张灵江身后，观察着丽丽的反应。
　　毕竟这是头一次有同类进入丽丽的领地，他们两个都有些心里没底。
　　张灵江把小老虎给董钰珍抱着，自己走到丽丽身旁，把自己的手放在它鼻子前面，让它闻上面残留的小老虎身上的气味。
　　“闻闻，”张灵江蹲下身，抓了抓丽丽的耳后，让它放松一些，“是你的味道，对不对？”
　　母亲通常通过气味来识别自己的孩子，所以让丽丽接受小老虎的第一步，就是让它确认小老虎身上有自己的味道，让它下意识把这只小家伙归为自己的范畴。
　　丽丽仔细贴着张灵江的手闻了闻，然后又开始用舌头舔。
　　张灵江一手抱着丽丽的脑袋，一手摊开放在它面前，任由它又闻又舔。
　　或许是见到同类的缘故，一直没开过口的小老虎突然张开嘴，发出一声短促嘶哑的叫声。
　　那是幼崽呼唤母亲时特有的声音。
　　丽丽耳朵一抖，眼前幼崽的身影与模糊记忆中的艰难重叠。
　　它明白了什么——或者用“误会”更加合适。
　　丽丽难以置信地看了看那只小老虎，又抬头看向张灵江。
　　那是一个属于母亲的眼神，悲切，又满是温情。
　　仿佛是失而复得、久别重逢。
　　对上那双湿润的眼睛，张灵江似乎也意识到了些东西。他抿了抿唇，揉揉丽丽的脖子，接着站起身，松开了对它的禁锢。
　　张灵江刚才抱着它，不仅是为了安抚，更多的是为了防止丽丽突然爆冲，对脆弱的幼崽发难。不过，他现在已经相信，丽丽不会伤害那头小老虎了。
　　丽丽缓步向前走去。
　　面对它的靠近，怀抱小老虎的董钰珍还是有些担心地看了张灵江一眼。
　　“没事，”张灵江安慰道，“你抱着让丽丽闻一下，不会有事的。”
　　董钰珍自然是相信他的，只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但她最后一丝的犹豫，在看清丽丽的表情后就彻底放下了。
　　董钰珍跟丽丽相处的时间不短，对它更是尽心竭力的照顾。她曾经自诩，只要丽丽一张嘴，她就知道今天它是想吃猪肉还是牛肉。
　　丽丽所有的样子她几乎都见过，撒娇的，无聊的，生气的。但这是她唯一一次，看见丽丽流泪。
　　动物会流泪吗？或者说，它们会因为悲伤而流泪吗？
　　董钰珍曾经在网上跟人激情对线过这个问题。
　　但这一刻，在那头母虎噙着眼泪地朝着幼崽一步步靠近时，董钰珍觉得，这个疑问的答案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爱向来是世上最难用科学解释的东西，更何况是母爱。
　　丽丽在距离幼虎一步的距离停下，动作轻柔缓慢地将鼻尖凑过去，从它的头顶开始，一直嗅到尾巴末端。
　　自从见到同类后，小老虎的精神显然活跃多了。在丽丽闻它时，它一直努力地扭着脑袋看它，喉咙里哼哼着，听着像是啼哭。
　　闻完味道，丽丽伸出舌头舔小老虎的脸，发出一声又一声哀切又思念的悲鸣。
　　董钰珍眼窝浅，最受不了这种场面。她蹲在地上，当即就红了眼眶，眼泪在眼中不停打转。
　　丽丽尝试叼住小老虎的后颈，想把它从董钰珍怀里拎出来，但不知是角度的原因，还是这个久违的动作对于它实在太过生疏，反复几次都没有成功。
　　董钰珍见状，直接把小家伙放到地上，方便丽丽操作。
　　丽丽把小老虎带回了自己的笼舍，那是在它认知里最安全的地方。把小家伙放到床上后，丽丽自己也跳上去，寻找姿势趴下。
　　身为母亲的本能让它很自然地向小老虎袒露出自己的腹部，后者也哼唧着钻到它的小腹，寻找着可以留出芬芳乳汁的地方。
　　它含住，用力吮吸。
　　可惜丽丽不是哺乳期的雌虎，它现在的身体也不能为小老虎分泌出乳汁了。
　　但小家伙并不明白这些，它不懂为什么今天母亲的乳房如此干瘪，嘴里含着的似乎是一块死肉，不像以前那样柔软丰腴，只需要轻轻一吮，就会涌出醇香的奶水。
　　吃不到奶的小家伙有些着急，急得开始啃咬起来。这个年纪的小老虎牙齿已经长出来了，这一咬，当即疼得丽丽龇牙咧嘴。但它还是没有动，甚至为了不惊吓到小家伙，连痛呼都压在喉间。
　　乳头被咬破了，鲜血代替奶水，被小老虎吃进嘴里。
　　张灵江看不下去了。
　　他让董钰珍去冲一瓶奶粉过来，自己进了笼子，想先阻止小老虎对丽丽的二次伤害。
　　他的手刚摸上小老虎的身子，还没等用手指撬开它的嘴，丽丽就猛地回头，发出威慑性的一吼。
　　张灵江压根没想到自己会被吼，冷不丁被吓得一愣。
　　他的动作停在原地，也不害怕，静静地扭头与丽丽对视。
　　丽丽眼神中的凶恶在看到那人是张灵江后转瞬即逝，但还是坚定地没有移开视线，隐隐有与之对峙的气势。
　　“我明白你的意思，”张灵江对它道，“但不能这样，你已经伤到自己了。”
　　“你没有可以喂给它的奶水，现在的情况也没有残酷到必须你用血来喂它的程度。等会儿就冲好奶粉过来了，不要着急。好不好？”
　　丽丽看着他，半晌，把头转了回去。
　　得到允许后，张灵江捏着小老虎的嘴巴，把它从丽丽小腹处拔了下来。
　　小老虎刚一松口，一丝血迹就从丽丽的腹部流下，渗进毛发里。那里已经被咬出很多伤口，翘起的皮肉边缘泛白，每一个都缓缓往外渗着血丝，看得张灵江忍不住拧眉。
　　掰开小老虎的嘴仔细检查，它的牙齿基本发育完全，放在野外，已经是完全可以跟着母亲吃肉的程度了。


第241章 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董钰珍很快就拿着奶瓶跑了过来。
　　她这些冲奶粉的装备是之前照顾小狮子们时留下的。当时小狮子们才一两个月大，他们担心美娟的喂奶压力太大，每天都会额外给小狮子们喂奶粉。
　　等小狮子长大一些后，这部分小灶就被肉食代替了，于是这些东西也渐渐荒废下来，没想到现在却正好派上了用场，
　　“你先喂吧，”张灵江把小老虎放到笼子边，又摸了一下奶瓶的温度，确认没问题后起身出笼，“丽丽受了点伤，我去拿医药箱回来处理一下。”
　　“好。”董钰珍担忧地看了看丽丽，接着一手把奶瓶从围栏缝隙伸进去，一手把小老虎抓到奶瓶旁。
　　似乎是重见同类带给了小家伙生存的渴望，它闻到奶香，不再像之前一样置之不理，而是迅速地爬了过来，急不可耐地把奶嘴塞进口里，大力吞咽起来。
　　董钰珍见状也松了口气，摸了摸小老虎的背，叹息道：“吃东西就好。”
　　一瓶奶很快就被吃的精光，奶嘴同样被咬的不成样子。
　　张灵江处理完丽丽的伤口后过来看了一眼，摸了摸小老虎的肚子，道：“明天尝试一下用盆喂吧，加上点肉糜。它这么大，在野外肯定已经开始吃肉了。”
　　董钰珍点头应下，把奶瓶拿走清洗了。
　　吃完了奶，小老虎毕竟年纪还小，之前又担惊受怕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安稳些的地方，很快就趴在丽丽脚边睡着了。
　　毛绒绒的身子随着呼吸，上下轻微起伏。
　　小家伙睡觉的样子像只虾，紧紧地蜷缩成一团，两只爪子护住最脆弱的鼻梁和眼睛。若是不知情况，可能看着会觉得可爱，但这却是它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因为不安，所以连睡觉都在保护自己最容易受伤的部位。
　　张灵江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小老虎，之后又把目光投向丽丽。
　　它也正在看着他。
　　“怎么了？”他走到丽丽面前，蹲下来，揉它的脖子。
　　丽丽没有开口，只是在张灵江脸颊上舔了几下，又用脑袋蹭他的头。随着丽丽年龄的增长，它已经很少用这种热烈的肢体语言表达喜欢了。
　　今天它难得这样做，似乎是在为刚才的行为表达歉意。
　　“没关系，”张灵江笑着搓了搓它毛乎乎的腮帮子，接着顺势在它鼻梁上亲了两口，“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丽丽又要舔他，却被张灵江躲过去了。
　　“疼，”他笑道，“再搓两下就破了。”
　　在接下来几天的观察中，丽丽对这个捡来的虎儿子很好，事事都紧着它为先。
　　因为胆怯，小老虎在笼舍里待了整整两天两夜，丽丽也就在这里陪了两天两夜。随着双方的耐心等待和不断鼓舞，小老虎终于重新鼓起了对外界探索的勇气。
　　董钰珍给小老虎取名为火火。
　　原因是由于她在用湿毛巾擦洗干净小老虎的身体后，发现它的毛发比起寻常老虎颜色要发红许多。毛发末梢更是如此，在阳光下，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为了配合丽丽的两字叠词，就给它起了火火这个名字。
　　因为火火的到来，动物园暂时关闭了虎园的展出，对游客们表达歉意，并做出了解释。
　　尹瑜得到消息后，很快周末赶到动物园，张灵江配合其拍摄并剪辑出视频，发布到了社交平台。
　　经过短短几天的悉心照料，火火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连身子看着都胖了不少。只是它还是一样的怕人，只要有人靠近它三米以内，它就会惊恐地迅速躲到丽丽身后，吓得浑身发抖。
　　【草，年纪大了看不得这些，祝盗猎的人不得好si [微笑]】
　　【小动物只是想好好活着，有人却觊觎着它们身上根本没有科学验证的药用价值。有时候真觉得自私和贪婪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
　　【火火健康长大！你的妈妈一定会在天上保佑你】
　　【丽丽也是因为盗猎夹断了一条腿才来的动物园……感叹缘分的同时觉得好难过啊，它们本来可以自由地生活在野外，不用被关在笼子里供人类观赏】
　　【可是野外活着的危险很多啊，指不定哪天就发生意外了。我觉得动物园没什么不好，吃喝不愁，还有人伺候】
　　【那是福利好的动物园。把动物关进狭小的铁笼子里，不喂食，不准备丰容布景的动物园有的是。里面的动物就跟坐监狱一样，死的死，病的病，大多都刻板了，跟干尸似的。】
　　【像前几年送到大陆的那只大鳄鱼，那个老爷爷本来以为到那里可以给鳄鱼更好的生活，但那家动物园不给喂食，不给换水，听说都快病死了】
　　【靠，楼上说的这个我知道，那家动物园真的很ex】
　　【丽丽也很害怕孤独吧，自从火火来之后，对它像对自己的小孩儿一样】
　　【嗯，丽丽明显比之前活跃多了，以前总是躺着睡觉，现在眼睛里都有光了，跟着火火到处跑】
　　【话说丽丽今年多大了？我记得它年龄很大了】
　　【应该十七了吧……动物园饲养的老虎会比野外的寿命长一些】
　　虎园，尹瑜和张灵江趴在围栏上，看里面丽丽带着火火在水池里游泳。
　　“你说，放火火跟小狮子它们在一起玩儿会不会好一点？”尹瑜提议道，“毕竟是‘同龄人’，可能共同话题会多一点。”
　　狮和虎的习性比较相似，很多动物园也会采用狮虎幼崽混养的方式，让它们对方成为彼此的玩伴。
　　张灵江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想法。再过两天吧，等火火的状态一切都稳定了，我再试试。”
　　丽丽毕竟岁数放在那儿了，活动稍微一剧烈就会感到劳累。而火火却正处在精力旺盛的年纪，现在还好说，等再长大一些，上山下海，恨不得连夜把地皮都刨了。
　　“凯泽那儿装修的事儿怎么样了？”尹瑜扭头问道，“后台时不时就有人给我私信，想看一看进度。”
　　之前有人在微博上提出精修凯泽场馆的想法，宣传部负责人告诉了张灵江。在通过询问余昊后，对方二话不说，又豪横地甩来一笔捐款，大手一挥：【建！按最好的建！】
　　他可以没钱，但凯泽必须住最好的房子！
　　白狼脑残狂热粉心中如是说。
　　“在建了……”张灵江一想起余昊就想笑。
　　自从确认了认养关系后，余昊几乎每隔两三天就要来一趟动物园，每次来也不去其他地方，就一股脑往凯泽那儿跑，一坐就是一下午。
　　张灵江严重怀疑凯泽现在已经认识了余昊的那张脸，每次一见他来，凯泽就甩甩尾巴，把身子转过去，背对他。有时候被盯得烦了，干脆钻进山洞里，就算张冬冬在外面喊它都不出去。


第242章 再见黑豹
　　当然，身为凯泽的金主，余昊也曾经申请过一些特权。
　　比如亲手投喂。
　　不过，经过几次的尝试后，余昊发现投喂肉类似乎并不得凯泽欢心。
　　在张灵江的善意点醒下，余昊得知凯泽喜欢吃罐头，于是又立刻豪横地订购了一大批宠物罐头。
　　甚至为了分辨凯泽的喜好，这些罐头还都是不同品牌的，都是知名国内外大牌。说是等发现凯泽偏爱的牌子后，再进行大量采购。
　　他甚至还雨露均沾地也给张冬冬买了很多的猫罐头，说这是在为自己今后铺路，打点好狼际关系。
　　杨锦锦在得知这件事后，一脸嫌弃地吐槽张灵江是奸商，是万恶的资本家。
　　张灵江则双手合十地微笑表示，当事人很满意、当事狼和猫也很满意，他这个当园长的不图什么，只要它们开心就好。
　　所以说有时候人穷，脸皮就要适当厚一些。
　　少一些不好意思，世界就会变得美好。
　　“按照人家的要求，干脆重新修了一个。让凯泽先在旧的里面住着，等新场馆建好了再搬进去。”张灵江道。
　　“嚯，”尹瑜竖起大拇指，“豪横。”
　　“走吧，”张灵江拍拍尹瑜的肩膀，转身道，“再去看看黑豹吧，你很久没去看它了。”
　　尹瑜两步追上他，拉住他的手。
　　他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去熊馆了。自从开学以后，他通常只有周末的时间才能过来。
　　有时候为了不被他们年级里的那些学神甩太远，他会在周末抽出部分时间来动物园，不敢像刚开学一样两天都待在这里了。
　　“白月亮现在身体还好吧？”趁着这一路没什么人，尹瑜走路的时候几乎整个人贴在张灵江身上了，看样子恨不得把脑袋也靠在他头上。
　　白月亮在过年期间检查出怀孕，现在正在邓明泽的照顾下安心养胎。而黑豹的身体也在这段时间逐渐恢复，腿上的毛也差不多重新长好了。
　　自从开园以后，它们两个不在同一个展区了。黑豹所处的部分是不对外开放的，毕竟它本身是野生动物，是因为意外才来动物园暂时休养，过多接触人类对它未来的生活没有好处。
　　现在既然它的身体已经重归健康，也差不多到了它快离开的时候了。
　　“园长，”邓明泽见张灵江，笑着打了声招呼，“来看它俩啊。”
　　“嗯，”张灵江笑着点点头，“黑豹快走了嘛，再过来多看看。”
　　闻言，邓明泽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搓了搓手，有些不安地询问道：“这个我也知道，不过还是想再问一句。大概……是什么时候啊？”
　　见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张灵江询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邓明泽回头看了看笼舍的方向，忧愁道，“我只是担心白月亮会舍不得……早知道就不让它们两个合笼了。”说完，他懊恼地叹了口气。
　　当初是他第一个主张想让黑豹给白月亮当上门金龟婿的，光是考虑到一时，但却想到几个月后，白月亮必须经历的离别。
　　尽管遗憾，但张灵江也没有别的办法。
　　黑豹是野生动物，他虽然是园长，但也无权决定把它留在动物园，只能在它恢复健康后送回野外。
　　动物园只能尽到在野生动物需要救助时的救助义务，没有将健康的野生动物留在动物园的权利。
　　在野生动物通过相关部门检测，符合放生标准后，动物园就必须按照规定，将其在栖息地进行放归。
　　若家家动物园都各占各理，拒绝放生已经恢复生存能力的野生动物，那么真正生活在野外的动物只会越来越少，很多动物只有在动物园才能看见。
　　这并非是动物园建立的初衷，也绝非张灵江本意。
　　“大概是月底吧。”张灵江也不确定具体时间，只能估计道。
　　邓明泽点点头，然后就继续回去清扫笼舍的卫生了。
　　两人走到白月亮的展区。
　　可能是因为胎儿发育吸收母体营养的缘故，它看起来比上一次竟然瘦了许多。
　　黑熊的展区是一片山坡，山坡上层是生长有高大树木的密林区，中层是灌木区，下层则是草坪。白月亮性格亲人，向来是不避讳在距离游客最近的草坪区坐着与众人互动的。
　　为了保证动物的饮食健康和安全，动物园在一般情况下拒绝游客投喂。大家也都非常配合，很少有出现私自抛掷食物的现象出现。
　　白月亮坐在草坪上，旁边放着一篮子邓明泽给它准备的营养套餐，窝窝头加上各种新鲜的蔬菜水果。
　　那一篮子早饭不仅花样繁多，就连色彩都搭配得相当协调，看着就跟现在人们减肥吃的减脂餐似的，只不过没切丝摆盘而已。
　　白月亮吃饭的样子斯文，像小孩子似的，用手捧着食物，一口一口慢慢啃。因为吃相乖巧，模样可爱，它很快在动物园中另辟蹊径，开出一条吃播之路来。
　　很多人都喜欢挑白月亮吃饭的点来，专门看它坐在草坪上慢悠悠地吃东西。
　　白菜个头不大，却胜在新鲜。帮子新鲜白嫩，叶片青翠欲滴，外层老硬的菜叶已经被邓明泽提前掰去了，剩下的只有最嫩的白菜芯。
　　一口咬下去，鲜嫩脆爽，味道清甜，光是看着都叫人口舌生津。
　　围在白月亮展区外面的人不少，两人停留在这里看了一会儿，然后就向黑豹的方向走去。
　　黑豹的散养区在白月亮展区的后面，位置距离观光区比较远，视线也被茂密的树丛挡住了，只有从员工通道进去才能看到全貌。
　　为了保证安全以及黑豹的野性，两头熊的区域并不相通，之间隔着一层高高的铁网，即使爬树也无法翻越。
　　从员工通道一直往后走，四周的植被越来越繁茂，头顶的阳光逐渐被树冠遮挡，温度也变得凉爽起来。
　　通道两侧，放眼几乎是满满的绿色。
　　“你看，白月亮的展区就在这边。”张灵江指了指他们的左手边，对尹瑜道。
　　尹瑜眯着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枝叶的间隙中，还真看见了远处白月亮的影子。
　　“再往后走，就是黑豹的地方了。”


第243章 我好爱你
　　这条路与两侧的散养区是隔离开的，相当于从中辟出了一条用于观察和巡逻的通道。
　　两人向前走了大约五、六分钟，耳边人声渐隐，眼前绿意更浓。
　　在一旁丛林的深处，尹瑜又再次见到了黑豹。
　　它正靠着树干，旁边放着一个食盆，里面也是和白月亮同样的菜谱。
　　不过，尹瑜似乎在里面它的饭盆里看到了白月亮那边缺失的老白菜叶……
　　黑豹倒是和以前一样，浑身毛发黝黑发亮，眼睛上的旧伤疤给它增添了几分凶恶气质，整头熊往那儿一坐，像跟黑社会老大似的。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恢复，它终于长回了毛裤，总算不用以一条白丝袜示人了。
　　黑豹和他们的距离比较远，大概中间隔了有十多米。
　　它似乎早就远远的发现他们了，在他们看向它的时候，黑豹的目光也已经停留在他们身上很久。
　　虽然隔得很远，但尹瑜能感觉到，黑豹此时并没有任何想要靠近的意思，甚至在考虑要不要转移，让自己避开他们的视线。
　　黑豹并不亲近任何人，甚至于整天照顾它们的邓明泽，也很难能在外面靠近它。
　　这也是张灵江最想要的效果，不要让黑豹在动物园中养成亲近人的坏习惯。
　　要想回到野外生活，远离人类是最安全的选择。如果它的潜意识里认为人类都是好人，会给它食物，那么有一天当它真正遇到图谋不轨的坏人时，是很难对他们提起防备心的。
　　“它恢复的不错。”尹瑜笑道。
　　“嗯。”张灵江点头。
　　比起最开始被老乡打断腿送来动物园的时候，黑豹的变化很大。从瘦得肚子扁平，毛发枯槁杂乱，到现在膘肥体壮，一身黑毛油光水滑，跟绸缎子似的，要不是脸上那条吓人的疤痕，真的就跟换了一头熊似的。
　　他们来之后，黑豹就停下了进食的动作，一直警惕地盯着他们。片刻后，似乎是无法忍受被注视，它起身，连食碗都不要了，慢悠悠地向丛林深处走去。
　　等它彻底离开视野后，他们也转身走出了这里。
　　尹瑜伸了个懒腰，长长的打了一声哈欠，眼角都挤出来两滴泪。
　　“困了？”张灵江看他。
　　“倒也没有。”尹瑜揉了揉眼睛，“最近我们学校听说又要搞幺蛾子了，好像要搞什么……走读教学。取消了现在的固定教室，每天上课都抱着书到处找教室。这节课知行楼，下节课笃行楼，到处乱跑。”
　　他叹了口气：“能不能上成课我不知道，这样下来两年，腿儿肯定能被练瘦。”
　　张灵江笑他：“这不是你以前梦寐以求的大学授课方式吗？”
　　尹瑜立马苦了脸：“我为我以前的无知发言道歉。每天校园跑就跑够了，还要找教室。这个要是真发行了，我微信步数肯定每天轻轻松松上万。”
　　“那整挺好，直接霸榜朋友圈。”张灵江接道，自己先笑了。
　　尹瑜也跟着乐：“确实，每天他们打开微信运动排行榜封面都是咱俩合照。”
　　他朋友圈背景图设置的是他们两个人在摩天轮底下的合影。
　　“还是算了，”张灵江代入了一下，边乐边摆手，“这玩意容易挨揍。”
　　动物园内游客太多，时不时就会碰到前来拍合照的粉丝，路上连想牵手都不敢。在跟最后一个粉丝朋友合完照后，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互相给对方使了个眼色。
　　尹瑜比出“三二一”的手势，当食指竖起的一瞬间，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办公楼跑去。
　　他们刚冲进楼门口，就撞上迎面而来的李静。她正好准备下楼点杯奶咖啡，刚走到门口，险些被两个一路狂奔的男人撞到。停下来仔细一看，好像是园长和他对象。
　　跑啥啊？急吼吼的，吓死她了。
　　李静后退一步，用略带嫌弃和不解的眼神看了两人一眼，接着从他们身边绕过去，出门买咖啡去了。
　　尹瑜很少在外人面前发神经，更何况对方是李静，那个撞见过他跟张灵江在沙发上“纠缠不清”的女人。
　　他有些尴尬，但不知道为什么，同时又有点想笑。尹瑜觉得自己现在笑出声来显得更有病，于是憋着笑，扭头看了张灵江一眼。
　　没想到对方也是一副想笑却憋着的表情，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了了，各自扭头大笑，跟俩二傻子似的。
　　“你笑什么？”张灵江边笑边艰难的问他。
　　“那你在笑什么？”尹瑜反问。
　　“你刚才先笑的——哎呦，”张灵江捂住肚子，喘了口气，眼角泪花都出来了，“笑得我肚子疼。”
　　尹瑜缓了缓笑，上前揉他肚子：“没事吧？”
　　“没事。”张灵江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乐出声来，“估计是笑岔气了，一会儿就好。”
　　“笑岔气了你还笑？”尹瑜一手揽住张灵江的肩膀，稳住这个似乎要笑倒在地上的家伙，“走了走了，不笑了，路过的人看咱俩跟看神经病似的。先回办公室，啊。”
　　就这么半搀着，尹瑜把张灵江拉进电梯里。
　　其实后者根本没有到笑得走不动路的程度，之所以不起身，是因为他单纯地想那样做。
　　偶尔把身体的重量和支配权交给别人，好像自己的灵暂时不用接管肉，那种感觉令人感到放松和自在。
　　张灵江不清楚尹瑜刚才为什么会笑。但他刚才笑，是因为感受到了“逃离”。
　　似乎非常莫名其妙，但他就是从中感受到了纯粹的喜悦。
　　从人声鼎沸的人群，逃到被视为安全的领地。
　　不用再考虑他人的视线和看法，也不用劳心自己刚才的言行是否有冒失之处。
　　在尹瑜面前，他可以是全身赤裸，毫无保留的。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讲一个人的坏话（尽管他几乎不会这样做），而从不担心被斥责无礼；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躺在他身边，偶尔发疯似的突然大叫一声。
　　这种轻松和放肆与在父母家人面前是不同的。
　　对父母而言，他是子女，是一个永远需要管束的孩子，更是一个家庭未来的脊梁。
　　中国传统的父母与子女之间似乎很少有绝对坦诚的时候，大多数时间，彼此总是报喜不报忧。
　　这也导致很多的负面情绪被积攒。有的人选择自我消化，有的人会选择对朋友倾诉，但后者只是一个暂时之举。没有人会愿意长期接纳来自另一个人的负面情绪。这是人之常情，没有人能找出立场和借口来指责什么。
　　张灵江一般很少思考这些与现实无关的东西，太过虚无空泛，甚至有种无病呻吟的感觉。与其想些有的没的，还不如仔细想想怎么还债来的更有现实意义。
　　但一个人不可能一直活在现实里，灵魂总是会在不自觉的时候跑到旷野，逃到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在那里寻求片刻精神世界的宁静。
　　尹瑜带着张灵江走到门口，用他的指纹打开门锁，然后又抱着他的腰，像搬假人模特似的把人搬进去。张灵江倒也配合，一动不动地等着他转身关门。
　　关好门后，尹瑜面向他，叉腰笑道：“还需要我把您搬到沙发上吗，植物人先生？”
　　张灵江看着他，忽然笑了出来。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没头没脑地对尹瑜说了一句：“我好爱你。”


第244章 又一个园长
　　自宋鸣轩上次带余昊来之后，便再次没了音讯。等张灵江再听到他的消息，是在一则新闻报道上。
　　倒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新闻，只不过是报道一家新成立的游戏工作室，而宋鸣轩则是这家工作室的主要投资人。
　　报道上说，这家游戏工作室的成员几乎全是大学毕业不久的年轻人。有的是大学舍友，有的则是来自其他学校。一群天南海北的年轻人，因为对游戏的热爱聚到一起，试图用自己的技术和拼搏，创建一个全新的游戏帝国。
　　新闻公布的照片上，前面站着一排年轻的小伙子，穿着雷打不动的各色条纹衬衫，对着镜头露出质朴青涩的笑。虽然他们各个发际线告急，但眼中都充满了对未来无限的希望。
　　宋鸣轩站在几人后排的中央，穿着一身休闲装，看起来难得像个运筹帷幄的大老板，跟那个去年焦虑得乱找人喝酒谈心的小宋总似乎压根不是同一个人。
　　前面的几个年轻人张灵江觉得眼熟，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就是他上次生日跟尹瑜去酒店吃饭时，碰上的跟宋鸣轩在一起的那几个。
　　看来上次的合作是谈成功了。张灵江心想。
　　不过宋鸣轩的转变确实令人意想不到。短短一年的时间，是什么改变了这个名扬全市的情场浪子？感情受挫，还是突然被夺舍了？
　　张灵江其实也很好奇，但他又不好突然问，显得他这个人很莫名其妙。
　　他跟宋鸣轩的关系处在一个尴尬的范围。说熟，却不是那种可以闲暇时约出去吃饭喝酒的朋友。但说不熟，他们也确实打了不短时间的交道，并且互相认为对方是个不错的人。
　　之前跟宋鸣轩相处的时候，尽管自己明明是在跟他面对面讲话，但总是会有一种奇怪的割裂感，就像不是一个世界的一样。
　　张灵江现在想，可能那就是传说中金钱的壁垒。
　　关掉新闻页面，张灵江重新打开一个聊天框。他上下翻了翻，里面是他跟林业局那边相关部门的聊天记录。
　　今天，负责动物保护的机关已经前来动物园检查过了黑豹的情况，各项身体指标都很健康，符合野外放生的条件。因此，他们与动物园决定，两天后将黑豹运送到发现它的山上进行放生。
　　正想着白月亮那边的情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赵国盛打来的。
　　张灵江刚接通，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就传来赵国盛的声音。“张园长，外面突然跑过来一个自称园长的人，一直说这家动物园是他的，吵着要进来，现在被我们拦在门口了。你看现在怎么办？”
　　自称园长？？
　　张灵江先是觉得荒诞诧异，然后回忆起什么，紧接着坐直身子，沉声道：“他叫什么？是姓陈吗？”
　　“稍等我问问——”赵国盛那边喧哗片刻，“对，是姓陈，叫陈瑞。”
　　张灵江眼睛一闭。
　　没跑了，果然是他。
　　陈瑞，自己就是从他手里把这家动物园买过来的。
　　当初说好了，从他把钱交到陈瑞手里之后，这家动物园就跟陈瑞没有半点关系了。
　　他现在来是要做什么？
　　“你们等着，”张灵江起身，“我马上过去。”
　　其实，最初陈瑞并不是这家动物园的园长。真正把这些动物救助回来的另有其人——陈忠，也就是陈瑞的父亲。
　　两年前陈忠患癌，病情迅速恶化，短短几个月身体就迅速消瘦，最后住到医院进行治疗，因此不得不放弃了对动物园的管理，将它交给了自己唯一的儿子陈瑞。
　　在自己的大半段人生中，陈忠几乎把自己人生中的一切都交付在这家动物园身上。
　　动物园的票价很低，但因为地址和环境原因，几乎没有游客前来参观。每个月的收入别说维持家用，就连动物园日常的食物支出都周转不开。
　　为了保证动物园的正常运转，陈忠利用一切时间来做兼职，给别人打零工，甚至有时候好几个月不回家。
　　陈忠的妻子在陈瑞上中学后决定与丈夫离婚。她受够了陈忠这种不顾家、不对家庭负责的男人，并且直接在领到离婚证的第二天就坐火车回了娘家，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失去了母亲的照顾，年轻的陈瑞只能一边打工一边上学。他学习一般，没考上大学，成年后就留在本地打工。
　　陈瑞办事刻苦，又会迎合上级，很快就顺利转正。他每个月挣的薪水还算可观，这让他们家清贫的生活总算有了些好转。
　　但好景不长，陈忠突发恶疾。病来如山倒，很快就掏空了这几年家里的全部积蓄。
　　陈瑞快疯了，为了给父亲治病，他只能求着找亲戚朋友借款。
　　至于那家动物园里畜生的死活，说实话，他希望它们都死了才最好。
　　他从小就很少得到父爱，见陈忠的次数都寥寥无几。他的父亲把所有的时间和耐心都消耗在了那些畜生的身上，却从来不把目光投向他真正的家人。
　　他就是这样逼走自己母亲的。
　　于是陈瑞干脆关闭了这家动物园，眼不见心为净——直到几个月后一个年轻人的到来。


第245章 再看一眼
　　当时陈忠的病情正严重，外面欠了一屁股债。一听这年轻人要买下这家动物园，见他意志坚定，陈瑞也没跟他客气，直接狮子大开口，要了很大一笔钱。
　　这件事最终还是没瞒过陈忠，他当时十分生气，大骂陈瑞是不孝子。
　　陈瑞也火了，吼道：老子辛辛苦苦熬了半辈子，为了给你治病又求人又贷款，整天公司医院两头转。就因为卖了你的动物园，你就翻脸不认人了？你要是对我们有对你那些畜生半点耐心，我妈也不至于被你气走！
　　陈忠哑口无言，最终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让陈瑞把那个要买他动物园的年轻人叫来。
　　他跟那个年轻人讲了很多话，恨不得把自己了解到的每个动物的脾气和习惯都跟他讲上一遍。
　　在得知动物园死了不少动物后，老人背过身去抹眼泪，但却又无法责怪陈瑞。
　　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他。
　　聊完后，年轻人跟他承诺，他今后肯定会好好对待那些动物。
　　在得知自己守护了大半辈子的动物今后有所托付后，陈忠似乎了却了一大心愿，在年轻人离开没几天后就很快离开了人世。
　　陈瑞凭着那笔钱还清了外债，安葬了父亲，手里还剩下不少。如果这些钱妥善安排的话，完全足以支撑他接下来的大半段人生了。
　　但父亲离世后，他在朋友的诱惑下迷上了赌博。那种刺激感是他之前从来没体会过的，很快就赌博成瘾。
　　他也迅速彻底迷失了自己最后的理智。
　　在积蓄再次见底之后，他从新闻上看到了当初那个年轻人的消息。
　　他似乎把那家动物园经营的很好……看着屏幕里的画面，陈瑞心中渐渐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张灵江很快赶到了动物园门口，外面围了不少人，大部分是停下来看热闹的游客，还有几个堵在门口的保安。
　　陈瑞还在不停试图往里面闯，被堵回去后就一脸愤懑地坐在地上，掏出香烟抽了起来。一边吐烟一边说话，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看起来比一年多以前的样子更加苍老了，明明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现在却头发花白，脸色蜡黄发黑，皱纹比四十多岁的赵国盛都多。
　　看热闹的游客们站在一旁，有的是买票的时候顺带看两眼，有的手里捏着票，却还等在原地迟迟不进去。
　　张灵江快速上前两步，走到赵国盛身旁：“怎么回事？”
　　他是从售票厅走过去的，陈瑞暂时没看见他。
　　赵国盛见他来了，就把刚才的情况简单复述了一遍。
　　陈瑞来之后先是试图闯进去，等工作人员让他买票的时候，这人就开始大喊大叫，说他们知不知道自己是谁，然后就开始胡言乱语，说张灵江是趁他爹病重，逼着自己卖了这家动物园。现在他父亲去世，那点钱根本不够还医药费，还欠了一屁股外债，现在过来讨要说法。
　　关于之前的事情，赵国盛大概知道一些，但绝对不是陈瑞口中这个样子。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赶人又赶不走，实在没办法，只能先给张灵江打了电话。
　　张灵江听完这段讲述，心头一梗。
　　不说一模一样吧，简直是毫无关系。
　　他当初给陈瑞的钱，远远是这家动物园本身价值的好几倍。陈瑞当时的态度相当蛮横，一副不给这么多钱就不卖给你的样子。鉴于动物园里的惨状，再拖下去肯定又得有不少动物死亡，张灵江也只能咬着牙把钱给他。
　　这么一大笔钱，肯定足够他支付父亲的医药费了。
　　陈瑞对他父亲陈忠的态度一向很恶劣，起码在张灵江所见的几次中，陈瑞就从没对父亲摆出过好脸色。而且就在张灵江交出这笔钱后不久，老园长就很快离世了。这很难不让他怀疑，这是否是陈瑞为了独吞这笔钱，提前结束了他父亲的治疗。
　　“行，我知道了。”张灵江叹了口气，穿过人群，向坐在地上的陈瑞走去。
　　“好久不见了，陈园长。”他在陈瑞面前停下。
　　陈瑞抬头，见对方是自己要找的人，立刻站起身。
　　“听说你找我。”张灵江笑了笑，“太见外了陈园长，你要来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我号码一直没变过。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保安趁机在旁边疏散围观群众，众人见好像没什么热闹可看，也就很快散开了。
　　陈瑞张了张嘴，露出满口沾满了烟黄和茶渍的牙齿。
　　虽然在别人面前演的很流畅，但当这个人真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竟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瑞从小就不是一个听话老实的孩子。
　　母亲在他十几岁时回了娘家，把他丢给一个毫不在乎他的父亲。父亲每年给他交学费和书本费的钱都拿不出手，更别说生活费了。
　　陈瑞尝试申请助学金，但名额早已被所谓“关系户”占走。为了继续生活，他只能自己赚钱。
　　当时很多小店都不招童工，为了能留在那里，他刻意把自己打扮得很成熟。这个办法带来了成效，但也让他吃了不少的亏。有的店铺假意雇佣他，但却在月底发工资时以他谎报年龄为由，拒绝给他工钱。
　　陈瑞尝试过报警，事后却被店家打的更惨。
　　走投无路的他最后选择了抢劫，每天在放学时间蹲在小学附近，向比他弱小的学生索要钱财。他要的不多，学生们也大多怯弱怕事，为了不惹麻烦就直接给他了。
　　陈瑞年轻时也是要脸面的，知道这个行为不对，也因此偷偷在被子里一个人哭，觉得自己他妈真不是个东西。但他也确实想不到其他来钱的法子，最终只能选择了麻木。
　　现在，老爹死了，老娘二十多年没联系了。他曾经拥有过让他安稳度过下半辈子的钱，却统统扔进了赌博这个无底洞。
　　他很清楚自己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无非是为了闹事，然后向现在的园长胡搅蛮缠要点钱。
　　那些有钱人的心思都挺好懂的，他也曾经见识过。息事宁人嘛，能用钱解决的就给点钱打发走，对方也明白自己来的意思。闹得太过了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陈瑞眨动着他因为长期熬夜和酗酒而变得昏黄的眼，视线穿过面前人的脸，看向一旁的动物园大门。
　　它的变化真的很大，大到让他不敢相认。
　　“我……”陈瑞听见自己道，“我想再看一眼我爸当年的动物园。”


第246章 再找你喝顿酒
　　张灵江虽然感到意外，但面对陈瑞的这个要求，他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亲自带着陈瑞进了动物园，带他去看过狮群、丽丽，美颦，以及现在动物园新入住的一些动物。
　　陈瑞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安静得不像样子，跟张灵江之前认识的陈瑞几乎完全是两个人。
　　陈瑞的脚步走的很慢，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围栏里面的动物。
　　幼年时，他记得自己也曾经很喜欢这里。那时候动物园里有只老猴子，因为听得懂人话，从不乱跑捣乱，陈忠一般很少把它关进笼子里。
　　陈瑞当时六七岁，总是跟着父亲跑到这里来玩儿，每次陈忠都忙得顾不上理他，唯一陪他玩儿的就剩下那只老猴子。小孩子下手不知道轻重，经常不小心揪掉老猴子身上的毛，但它从来没跟他急过眼，像个温和耐心的长辈，纵容着他暴力的玩闹。
　　后来上学，母亲就不让他来了。
　　等再次得知动物园的消息时，是那只老猴子的死讯。
　　自那以后，陈瑞即使有空，也很少再去动物园了。长大后，童年那段关于动物园的记忆被生活的压力和对父亲的怨愤深深埋在回忆的深处。直到父亲死后，重归故地时，才突然从脑海里蹦出来。
　　陈瑞看着猴山里一群玩闹嬉耍的猴子，以及那些熟悉的动物身影，似乎隐约间还能看到在其中穿梭忙碌的父亲。
　　他忍不住咽喉堵胀，口舌发苦。
　　终究是时过境迁，景非旧时景，人也不是从前的人了。
　　直到此刻，他现在才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没爸爸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在送走陈瑞前，张灵江向他询问了老园长埋葬的地点。
　　虽然他们之间并不熟悉，但他还是想在有空时过去祭奠一下。
　　陈瑞在告诉他墓地位置之后就离开了，后来似乎是找了份工作，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送走黑豹的那天，难得的下了一场雨。
　　今年的天气似乎格外干燥，现在都快立夏了，下雨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都说春雨贵如油，也不知道今年田地里的收成是否会受到影响。
　　雨丝如幕，远远的看过去，又有些像雾。
　　尽管打着雨伞，但身上还是感觉湿哒哒的。
　　不远处，关着黑豹的笼子正在被打开，记者陶玥坐在车里，用镜头拍摄记录下这头第一只由泰勒动物园收容并且放归的黑熊。
　　黑豹窜出铁笼，在众人的注视中，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似乎是不敢置信。在确认自己的位置后，它快速朝密林中奔去，不多时就消失了身影。
　　邓明泽也来了，站在一旁，偷偷低头掩饰自己发红的眼眶。
　　深呼吸一口湿冷的空气，张灵江收起雨伞，转身回到车上。
　　这种感觉类似于阿刀离开的那天，但又似乎不太一样，总是，不是一种好受的滋味。
　　不过，人生本就是由一场又一场的离别组成，只要活在世上，都总是要习惯的。
　　电话铃声响起，张灵江拿起来一看，是宋鸣轩。
　　“喂，宋总？”张灵江接通。
　　“有空吗，张园长？”对面是宋鸣轩的声音，心情好像还不错，“再找你喝顿酒，你家那位不介意吧？”
　　张灵江挑眉。虽然不知道宋鸣轩又找他想干什么，但看样子不像是要聊正事。
　　“那我得问问。”张灵江道，“什么时候？”
　　明天是周六，他约好了跟尹瑜一起吃饭，然后第二天去见他的家里人。
　　“今晚，地方我已经订好了。”宋鸣轩道。
　　“行，我问问。”张灵江系上安全带，换了个手拿手机，“到时候联系。”
　　宋鸣轩应下，然后挂断电话。
　　没一会儿，他发来一个定位，是一家当地知名的酒店。
　　张灵江发了个OK，然后转到跟尹瑜的聊天界面。
　　【黑豹刚刚走了 我拍了几张照片】
　　【[照片]】
　　【它跑得可快了 我都差点没照上他[捂脸]】
　　【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下雨 天气预报也没写 走山路弄得脚底都是泥】
　　【[猫猫叹气]】
　　他知道尹瑜这个时间段应该还在上课，不能很快回复他，于是继续道。
　　【对了 今晚宋鸣轩叫我出去吃顿饭 地址发你】
　　【[定位]】
　　【有空来接我吧 估计会喝酒 不能开车了】
　　说完，他放下手机，准备跟着大部队开车离开。
　　没想到手机刚脱手，立刻噼里啪啦传来一通消息，把他吓了一跳。
　　一打开屏幕，是尹瑜的信息轰炸。
　　张灵江眼看着消息一条一条往外蹦。
　　【谁？？】
　　【宋鸣轩？？？】
　　【他又找你干嘛！】
　　【带伞了吧？淋湿没，最近换季小心感冒】
　　【[生气][生气]】
　　【下雨路滑，路上慢点】
　　【这家酒店啊？】
　　【那行，快结束给我发消息，我过去接你】
　　【他要是欺负你你叫我，我摇人过去帮你揍他】
　　张灵江哭笑不得。
　　【带了 没淋湿 放心吧】
　　【好 我有事一定告诉你】
　　【下课了没 你就哐哐给我发消息】
　　【[死亡凝视]】
　　对方沉默片刻，发过来一个表情包。
　　【[上课勿扰]】
　　“……”张灵江失笑。
　　这臭小子。
　　宋鸣轩选的这家酒店是张灵江之前从未去过的，不过也是一家比较高档、收费比较感人的地方。
　　在约定时间到达地点后，张灵江把车停到酒店后面的停车场。下车后，他撑着伞在停车场和酒店门口看了一圈，没看到宋鸣轩的身影。
　　【你到了吗？】他低头发消息道。
　　【马上】宋鸣轩回的很快，【你到了先进去吧，我预约好位置了】
　　【行】
　　收起手机，张灵江抬头，决定在酒店里面等宋鸣轩。
　　雨还是没停，断断续续下了几乎一整天，似乎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走到酒店门口附近，张灵江在看清里面的景象后，脚步却迟缓下来。
　　这里面是在干什么？企业排练？
　　只见门口两侧整齐的站着两排服务员，见门口有人走来，都面带微笑地转头，看着酒店门外的张灵江。
　　这场面实在有些诡异，吓得张灵江忍不住后退两步。
　　这是什么排场？
　　他想到自己以前小区隔壁的广场，里面的有一家家电公司的员工总会在大清早喊着喇叭，组织在广场里进行喊话跳操。
　　但这显然不是员工集训，他们似乎是在迎接什么大人物的到来。
　　不过都走到门口了，也没有再退出去的道理。
　　张灵江咬住牙，顶着两排人的目光，硬着头皮往里面走。
　　刚踏上酒店门口的台阶，一个身穿西服，看着像是酒店大堂经理的男人就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微笑着接过他手里还未来得及合上的雨伞。


第247章 寻回自我
　　“请问是张灵江，张先生吗？”他温声询问道。
　　张灵江点点头：“啊，是。”
　　看着男人的表情，他隐隐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男人接过雨伞后，转头朝服务员们使了个眼色。
　　服务员们瞬间心领神会，整齐划一地喊道：“张先生好——！”
　　声音在空荡的酒店大堂传来回音。
　　卧槽？？
　　张灵江头皮都麻了。
　　“张先生，您请进。”男人微微欠身，伸出一只手，做引领状。
　　“啊……”张灵江的声音都有点抖，“好。”
　　救命啊——
　　张灵江机械地往里面走着，两侧是列队等候的服务员，他几乎都能感觉到数道炽热的目光聚集自己他的身上。
　　这种窒息的环节是谁安排的？宋鸣轩吗？？
　　就在他想抱头而逃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一转头，是刚刚赶到的宋鸣轩。
　　“哟，”宋鸣轩穿着一身休闲打扮，稀奇地往两侧瞅了瞅，“张园长现在好大排场。”
　　总算见了一个熟人，张灵江如释重负地泄了口气，转身朝他那边走了两步。
　　不过看宋鸣轩的样子，似乎也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这不是你搞得？”张灵江问道。
　　“不是我，”宋鸣轩摊手以示清白，“我这人很低调的。”
　　不是他？那还能是谁？
　　不待张灵江继续猜测，一旁的男人上前，微笑道：“尹少爷提前吩咐过我们您会来。”
　　谁？张灵江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尹少爷？
　　尹瑜？？
　　他突然有种荒诞感，好像自己误闯了什么霸总娇妻剧本。毕竟是一直在自己身边嘻嘻哈哈的小孩，突然被外人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少爷”，才让他突然想起尹瑜的家世。
　　似乎，确实该被称一声少爷。
　　宋鸣轩则笑起来：“哈哈，这就对了。这家酒店是尹家控股，我倒是一时没想起来。”他走到张灵江身边，伸手拍了拍他，揶揄道，“走吧，张大园长。”
　　张灵江无法反驳，回想起自己给尹瑜发消息时，对方似乎发过一句“这家酒店啊？”想来是那时候就意识到了。
　　两人移步，背后火热的吃瓜目光一直跟随着。
　　等确认他们上楼后，议论的窃窃声才大了起来。
　　“这个张先生是尹家小儿子什么人啊？兴师动众的，长得倒是好看。”一个新入职的小姑娘好奇道。
　　旁边的那个她倒是认识，本市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听说是他对象——你别到处乱传啊，有钱人的事最好少打听。”身旁的女人告诫道。
　　小姑娘缩缩肩膀，又朝楼上的方向瞥了一眼。“有钱人玩的就是花……”
　　“你可说呢，在自家酒店安排对象跟另一个男的吃饭——”另一个男人啧啧咂舌，不可言说似的摇摇头。
　　楼上小包厢。
　　点好菜单后，服务员先上了酒。
　　张灵江事先说明自己明天有事，不能喝多，于是他们点的是度数比较低的气泡酒。
　　澄澈的淡金色酒液在高脚杯中摇晃，冒出不少晶莹的小气泡，从底部缓缓升上来，然后啵的一声炸裂。
　　“最近在新闻上见到你了，”张灵江先开口打破沉默，“事业发展挺不错啊，宋总。”
　　宋鸣轩闻言笑了：“全凭他们努力，我就是一个给钱的而已。”
　　“最近几年游戏行业发展迅速，但缺少有实力的原创团队，我觉得你们工作室能行。”张灵江道。
　　“但愿吧。他们的想法倒是不错，就看能不能实现了。”宋鸣轩举起酒杯，朝他示意一下，“现在哪能跟你比呢，当初决定投资你的动物园真是弄对了。期待你的年底分红哦。”他笑起来。
　　“行。”张灵江笑笑，也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有些话直说太干巴，必须伴着酒和菜才能说下去。
　　酒意微醺，宋鸣轩撑着下巴，问张灵江道：“你跟……尹家那小子，到底是怎么谈到一起去的？”
　　“你今天叫我来，就是为了聊八卦啊？”张灵江稍微有些晕，但整体还算清醒。
　　“也不全是，随便聊聊嘛。”宋鸣轩晃了晃杯子，看里面的气泡炸开，“有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你俩是我见过……谈的最长的了，稍微取取经。”
　　谈过最长的……
　　他跟尹瑜总用也就谈了大半年，宋鸣轩身边朋友的感情线都这么极速版的吗……张灵江默默腹诽。
　　“你又谈上了？”他问。
　　“没。”宋鸣轩摆摆手，直起身子，“没感觉了，最近几年不打算再找，还是先以工作为重吧。”
　　“哦。”张灵江点头，然后回忆了一下。他跟尹瑜应该算是顺其自然，除了尹瑜为了救他受伤住院的那一次，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惊心动魄的情节。
　　“我感觉，我跟他——应该是缘分。”张灵江沉思片刻道。
　　见宋鸣轩笑，他也跟着笑：“说真的，我还挺信这种东西的。虽然之前没有过类似的体验，但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觉得特别顺眼。慢慢相处着，就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
　　宋鸣轩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泄劲，但又接着问：“你们当时是谁先表的白？”
　　“应该算是他吧。”提起这个，张灵江又想起尹瑜当时拉着他的手，红着脸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的模样，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得得得，把你脸上的笑收回去。”宋鸣轩一眼都看不下去了，好像突然被人踹了一脚，连忙摆手，“我不问了，我就不该给自己找罪受。”
　　“行，那就不聊我了。”张灵江喝了一口茶水清口，“你呢，比之前变化挺大啊。想通了？”
　　“明明是你变化大吧……”宋鸣轩放松身体靠到椅背上，手肘搭着扶手，双手交叉，“底气明显足多了，上次咱俩喝酒的时候你还是一副恨不得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张灵江摇头笑笑，没应话。
　　“也不算想通，”宋鸣轩转头看向窗外的夜景，缓缓道，“年纪大点了，可能不像以前那么幼稚。之前光是想着逃离控制，反叛家庭，为此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但人生终归还是自己的，至于最后想活成什么样子，我现在好像明白了点。”
　　闻言，张灵江看向他。
　　确实，比起去年满脸写着糟心的叛逆富二代，宋鸣轩明显沉淀了不少。言行举止之间，也更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大人了。
　　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男人的成长是在一瞬间。或许不知道生活中的哪一个契机，让他找到了自己之前被压抑着的、丢失掉的自我。
　　“敬宋总找到人生目标。”张灵江举杯，笑道。
　　宋鸣轩看了他一眼，乐了，也举起酒杯：“敬张园长梦想实现。”
　　杯沿相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城市的灯火映入酒液，晃动间，仿佛把一切繁华都盛入其中。


第248章 恭送尹少和张先生！！
　　等尹瑜被喊来接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
　　快步走入酒店，之前迎接张灵江的大堂经理模样的男人又迎了上来。
　　“尹少爷，是来接张先生的吗？我给您带路。”
　　听见这个称呼，尹瑜眉头一挑。他之前曾经尝试过拒绝这种叫法，但后来见一个人被叫一声少爷，渐渐地也就放弃了。
　　“好，麻烦了。”他点头。
　　包厢内。
　　宋鸣轩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转头看张灵江：“你家那位过来接你？”
　　张灵江点头，看看手机里的消息：“应该就快到了。”
　　对方一口一个“你家那位”，好像他俩已经成两口子似的，听着还怪让人不习惯的。
　　“就是这儿了。”男人停在门外，象征性的敲了两声门，然后推开。
　　“来啦。”见到来人，张灵江朝他笑，看着怪没心眼的。
　　他这次喝酒没怎么上脸，只是眼神迷茫了些，嘴唇润润的，看起来很软的样子。
　　一旁的男人看了看尹瑜：嚯，这眼神，几乎都要黏在那个张先生身上了。心中感叹两句后，他很有眼力见地后退两步：“我这就给您下去安排。”
　　说完，他就匆匆转身离开了。
　　尹瑜压根没注意听男人在说什么，他的心思全在张灵江身上。
　　“嗯，来了。”他笑着，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宋鸣轩脸上一瞬，似乎想要挤兑他似的，朝他摆出一副不欢迎的表情。
　　宋鸣轩笑着耸耸肩。
　　尹瑜现在的威胁对他来说，跟一个幼儿园小朋友说要用拳头砸他没什么区别。一只羽翼还未丰满的雏鹰，还没学会怎么捕猎，他根本不带怵的。
　　“你既然来了，那我就放心地走了。”宋鸣轩穿上外套，朝张灵江笑笑，“今晚聊得很开心，再见。”
　　“再见。”张灵江跟他挥手。
　　嘴上说的乱七八糟的，离开的时候倒是痛快。
　　宋鸣轩走后，尹瑜想起他刚才出门前看自己的眼神，气得直牙痒痒。这人就是存心想给他找不痛快，所以才故意当着他的面气他。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宋鸣轩的恶趣味。
　　张灵江打了个哈欠，揉揉额角，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用手撑着桌子，稍微有些晕。
　　“喝了多少啊？”尹瑜上前扶他。
　　“这次真没多少，”张灵江笃定道，然后回头指了指两个空瓶，“低度数的，跟甜水饮料一样。”
　　尹瑜将信将疑地看看酒瓶，又看看脸上挂着些傻笑的张灵江，长叹一口气，接着捂住他的眼睛。
　　“咱以后还是少喝吧。”
　　被蒙住眼睛，张灵江也不挣扎，反而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在一片黑暗中眨了眨。
　　手心被眼睫划过，痒痒的，像掌心藏了一只蝴蝶。
　　尹瑜的心似乎也被这痒意拨动，目光不受控制地停留在那双唇上。
　　但毕竟是在外面，他还是有些心虚，抬眼看了看门口和监控。
　　四下无人，他微微侧身，用一个自己能挡住张灵江的角度，低头吻了下去。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张灵江的唇今天有些烫。
　　张灵江挣扎了两下，一手抓住他的胳膊。
　　尹瑜的心跳开始加快，揽着他腰间的手臂也逐渐用力。
　　紧接着下一秒：“嘶！”尹瑜捂着被掐的肚子肉，后退一步。
　　“你干嘛？”他有些委屈。
　　张灵江面色如常，伸手在自己刚才掐的地方又揉了一把：“再亲你也要酒驾了。”
　　他使的力气不大，挑的也是肉厚的地方，尹瑜这一声痛呼，多少带着点演技的成分。
　　单凭这一句解释似乎无法打发尹瑜，见他还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瞧着自己，张灵江只得继续道：“我刚才躲了，你没理我，我只能换种方式来提醒你。”
　　尹瑜回忆了一下，似乎在他刚亲上的时候，张灵江的确用了往后躲的劲儿。但他当时色心突起，再加上张灵江躲的力气并不大，所以就没怎么在意。
　　“……”他咂了咂嘴，确实有一点酒味，“没事儿，小问题。”说着，又低头在他唇角来了一口。
　　张灵江也被他搞得没了脾气，无奈地搓了搓脸，跟他一起下去了。
　　刚走出电梯，两人连步子都还没迈出去，就听见整齐的一声：“恭送尹少和张先生，欢迎两位下次再来！”
　　这一嗓子，直接把张灵江吓得酒醒了。
　　从电梯口，可以看到服务员们又在酒店门口排成了两排，站姿端庄，面带微笑地盯着他们二人。
　　这场景成功让张灵江想起了自己刚进酒店时的尴尬场面。当时他一度怀疑是尹瑜故意安排，想让自己社死的。
　　他刚想转头兴师问罪，却见尹瑜满脸惊恐，看样子比他还害怕，直接拉着他后退半步站回电梯里，疯狂按关门键。
　　这一动静很快吸引了酒店其他客人的注意，纷纷往他们那边的方向看，想见识见识究竟是何方神圣有这么大的排场。
　　电梯门关闭的速度比较慢，在众人的注视中，两个人一个低着头，一个捂着脸，各自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
　　“我靠，”好不容易等电梯门关上，尹瑜靠到电梯后壁上，后怕道，“这种社死环节是谁安排的？”
　　“ 不是你干的？我还以为这是你故意弄来整我的呢。”张灵江本来也尴尬得想死，但一看尹瑜的表情夸张成这样，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刚进酒店时也是这阵仗，整的我跟黑社会似的。现在看来，原来这是你们的企业文化啊。”
　　“不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当企业文化啊。”尹瑜捂脸，痛苦呻吟道，“我这辈子的脸都在这里丢尽了……”
　　这就是他为什么从不选择来自家酒店吃饭的原因。大多数管理层都认识他，有时候为了体现一些给他的特殊优待，反而容易闹出一些致命笑话。


第249章 你有本事偷人有本事出来啊！
　　最后两个人是手拉手一起从后门逃走的。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地上湿漉漉的。橙黄的路灯照在上面，水光粼粼一片。
　　黑漆漆的夜，天空蒙着一层厚厚的乌云，遮得看不见半点月光。
　　湿冷的空气中，满是泥土和雨腥味混合的气味。
　　现在已经过了晚高峰的时间，街上的车不是很多。尹瑜的车一向开的比较慢，以他个人的话来说是为了安全起见，毕竟十次事故九次快，就算后面的车疯狂赶超他，他也一点都不着急。
　　张灵江坐在副驾驶，摇下窗户。
　　徐徐凉风吹在脸上，路过烧烤摊，飘来一股诱人的孜然烤肉味儿。
　　张灵江转头，看向尹瑜的侧脸，问道：“你晚上吃的啥？”
　　前后左右都是车，尹瑜目不斜视道：“在食堂吃的拌面。怎么了？”
　　张灵江扭头看了看烧烤摊，微微一笑。
　　……
　　片刻后，尹瑜手里拿着装肉串的烤盘，放到桌上。
　　“你不是刚吃完饭吗？”他坐到张灵江身旁。
　　张灵江摇摇头，从盘子里拿起一串，咬了一口道：“你知道，我在那种地方吃不饱。”
　　尹瑜想了想，倒也是。为了显得高端上档次，通常一个大盘子上就放半两肉，其他东西都是摆盘，夸张点说，吃八份都不够塞满一张嘴的。
　　“你不来点？”张灵江把一串递到他嘴边。
　　新鲜出炉的烤串热气腾腾，油香四溢，非常适合在下雨后凉爽的氛围中来上一顿。最好再来上两听冰凉的啤酒，边喝酒边撸串，那才叫真正的享受。
　　尹瑜刚开始说自己健身，要控制饮食，以此拒绝了张灵江投喂。
　　但没过一会儿，他见张灵江吃的那么香，还没等对方再次进行美食诱惑，自己就先忍不住上手了。
　　两人在街边，坐在塑料矮凳上，吹着小凉风，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夜宵。
　　接下来的周末正好赶上劳动节和青年节的五天假期。
　　动物园那边已经基本稳定，并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关注的地方，张灵江也难得给自己放了几天假。
　　火火在这段时间很快适应了动物园的生活。它似乎真的把丽丽误认成了自己的母亲，没过几天就无时无刻黏在它身边。
　　丽丽老来得子，对火火更是宠爱，每天舔得小家伙身上湿漉漉的，害的董钰珍好长一段时间都以为火火每天掉水坑，观察了好久才哭笑不得地发现真相。
　　为了方便火火在与小狮子们玩耍，动物园又新辟了一块地，当做小家伙们的游乐场。游乐场里面放了不少儿童玩具，像滑梯，蹦床，摇摇椅之类的，反响相当不错。小家伙们自从学会怎么玩儿之后，每次都挤着闹着要上去。
　　火火在与小狮子们的接触中表现得也很不错，第三天就已经可以跟小家伙们打成一片了。
　　不过，打成一片这个词放在其他小狮子身上，只是用来形容它们玩得关系很好，但放在皎皎身上，可就是字面意思了。
　　自从这几个混熟以后，每天少不了扯着保育员来断官司。不是你咬到我尾巴，就是它踩到我屁股，搞得保育员相当无奈。
　　张冬冬也对这个新来的、跟自己毛色很接近的小鬼很感兴趣，于是在它的强烈要求下，它每天去动物园的行程除了找凯泽，又多了逗小老虎这一条。
　　虽然张冬冬和火火的年龄实际上差不多，但猛兽到底是猛兽，张冬冬往它跟前一站，就跟发育不良的小老鼠似的，脑袋瓜子都没人家一只爪子大。
　　尽管体型差异严重，但张冬冬当初在丽丽面前都丝毫没怂，更没有害怕火火的道理。
　　在它的观念中，这家动物园除了养它的那只两脚兽，压根没什么值得它忌惮的，其他生物全都是它的小弟。
　　所以，冬冬大王对火火的态度可谓是相当矜贵。挺着小胸脯，尾巴高高翘起，用鼻孔注视一切，巡视领地似的来回踱步。
　　火火倒是被它这一副地头蛇的样子唬住了，吓得躲到摇摇椅后面，只敢露出半只眼睛偷看。
　　不过，张冬冬倒是也因此吃了亏。张灵江有一天为了图顺路，先把它放到了火火那边。等张冬冬照例逗完橘毛小弟后，再颠颠地去找凯泽时，却被对方察觉了。
　　凯泽十分有十二分的生气。
　　张冬冬身上的虎臊味儿相当浓烈，一闻就是刚刚才沾上的。虽然它没有手表这种计时工具，但基本的时间观念还是有的。张冬冬这天来的明显比往日晚了很多，晚也就罢了，最过分的是，它迟到竟然是为了先见一只老虎！
　　凯泽气得要死，却又不愿意跟张冬冬发脾气，只能自己生闷气。
　　于是它把头塞进山洞口，任由张冬冬在外面怎么叫唤都不出来。
　　余昊当天正好过去看自己认养的好大狼，一脸期待地坐在旁边，结果却看了一天的白狼屁股。
　　现场有粉丝拍了照片：凯泽头藏在洞里，张冬冬用前爪拍它的屁股，张大嘴喊它出来。
　　照片还被发到“白糖冬橘”的超话里，由于这张照片中张冬冬的表情太过魔性，配文字为：【你有本事偷人有本事出来啊！】在超话中引起广泛传播。
　　但后来有人放出了那天在路上偶遇张冬冬的照片，这才扒出了凯泽生闷气的原因——原来是冬冬在找它之前先去看了火火。
　　“偷人”的双方突然对调，可怜的凯泽又狠狠招来一波嘲笑。
　　周六当天。
　　张灵江和尹瑜本来约好他们今天出去约会的，但两人早上醒来一睁眼，看了看时间，嚯，十点。
　　于是两人相视一眼，确认过对方眼神后，默契地继续闷头睡觉。
　　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中午十二点。
　　张灵江很少睡这么长时间，起床的时候只觉得腰也疼，腿也酸，浑身哪哪都不舒服。
　　尹瑜今天起的竟然比张灵江要早，起床的时候张灵江迷迷糊糊感觉到了。尹瑜好像跟他说了句什么，下床前又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张灵江穿好衣服，趿拉上拖鞋，一边做着上肢拉伸运动一边走出卧室。
　　“起来啦？”尹瑜坐在客厅沙发上，怀里躺着张冬冬，手里把着一本绿色小书。
　　张灵江“嗯”了一声，点点头，接着仔细一看尹瑜手里的书，英语六级高频词汇。
　　尹瑜大二上半学期把英语四级考过了，现在正在备战六级。他准备大二一学年把英语四六级解决完，后续大三专心备战法考，倒也挺省心。
　　张灵江走过去，顺手揉了一把张冬冬的脑袋。
　　“中午想吃什么？”尹瑜放下书，往旁边挪了挪。似乎是不满张灵江过来先摸了张冬冬，于是拉住他的手道。
　　“不知道，刚睡醒，不是很饿。要不我们吃面？”张灵江说完，笑着想把手抽出来，“别捏了，痒。”
　　自从抓住他的手，尹瑜就跟一直在捏他的手指头肚。
　　一开始挨个捏，然后又跳着。
　　松开的时候，从指腹滑到指尖，摩擦出些含有着特殊意味的痒意，好像要直勾勾钻进张灵江心里。


第250章 再笑我亲你了
　　尹瑜却跟没听到似的，笑嘻嘻地继续欺负他。
　　张冬冬看了一眼，表示实在看不下去，直接从尹瑜身上跳下来，到它的滚筒跑步机上玩儿去了。
　　“好了，”张灵江把手缩回来，“明天还得去见你爸妈呢，别闹我了。说起来，他们什么时候到啊，今天下午还是明天？”
　　“应该是今天下午。”尹瑜乖乖放下手，见他表情有些紧张，安慰道，“没事儿，他们到了得先处理公司那边的事儿，咱们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再说了，不还有我吗，我在那儿，谁能欺负的了你？”
　　说完，他还拍了拍自己，试图展示自己安全感满满的男友力。
　　张灵江看了两秒，然后扭头乐了。
　　倒不是因为尹瑜看起来没有男友力，而是因为这小子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臭屁。
　　跟张灵江在一起后，尹瑜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坚持健身的动力，从目前成果看来，效果相当显著。
　　张灵江还曾经提议让他练练胸肌，说大大的看起来很瑟，被尹瑜捂着胸大骂流氓。
　　毕竟是第一次见人家父母，虽然尹瑜明确表示不需要赠送什么礼物，但空着手去见终究还是觉得心里别扭。于是张灵江下午带着尹瑜出门，一起挑着买了一些见面礼。
　　不出意外，在即将面见对方家长的前天晚上，张灵江同志成功失眠了。
　　夜里，他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想什么。
　　虽然表面上不说，但实际上，他超级紧张——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因为尹瑜家的身份地位而紧张，还是单纯因为对方是自己爱人的父母，而自己却是个负债超多的穷小子而感到不安。
　　亦或者二者都有。
　　他忍不住把尹瑜代入了一下娇生惯养的白富美，而自己却是一个半路出家创业的野小子。
　　想象自己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宝贝公主，最后却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穷小鬼拐走了。这么一想，就算撇开性别问题不谈，尹瑜他老爹也没理由待见自己。
　　张灵江先是惆怅地叹了口气，接着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尹瑜穿着粉色公主裙，猛男娇羞的样子，又忍不住想笑。
　　尹瑜在一旁憋不住了，翻了个身：“怎么了？大半夜又叹气又憋笑的。”
　　他不转身还好，一转身，张灵江看着黑暗中尹瑜的那张脸，脑子里的画面更加清晰了。
　　他一边摇头一边抓住尹瑜的胳膊，把脸埋进他胸前，笑得浑身发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笑什么啊？”尹瑜也被他莫名其妙地整笑了，“大晚上整这出，很吓人唉，弟弟。”
　　“哈哈哈哈哈，没事。”张灵江伸出一只手，艰难地摇了摇，“我先笑完、不好意思哈哈哈哈哈——”
　　尹瑜看了他几秒，敏锐道：“我怎么感觉你在笑我？”
　　张灵江的心思被点中，没吱声，还是笑得发抖。
　　“又想我什么坏事了？嗯？”
　　见他不回答，尹瑜心里的猜想越发明确。他抓住张灵江的肩膀，把他从自己怀里拉出来。对着那张笑得眼泪都快出来的脸，他威胁道：“别笑，再笑我亲你了，”
　　可想而知，这样的威胁效果有多无力。
　　更何况被他亲本身又不是一件张灵江讨厌的事，显得这句威胁更加苍白。
　　见他还在笑，尹瑜果然信守承诺，闷头在他脸上胡乱亲了一通。
　　最后张灵江都被弄到缺氧了，脑袋发昏，手脚发软。他连忙拍尹瑜的肩膀，表示自己服了，这才被松开。
　　“呼——”一恢复唇舌自由，张灵江连忙侧过脸，总算喘了口气。
　　这小子什么时候肺活量这么大了？缓过神来后，他心里纳闷道。
　　还不等他开口问，尹瑜就揽着他的腰，把他抱进怀里，跟哄小孩子睡觉似的，轻轻拍了拍：“好了，没事，别担心明天。我爸看着凶了点，其实人还不错，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到时候他要是欺负你，我就让我妈收拾他。”
　　张灵江被他最后那句逗笑了，在他怀里动了动，找个了舒服的角度。
　　他们平常不会选择这种腻歪的姿势，都嫌热得慌，大多是只牵着手，或者腿压腿。但是今晚，或许张灵江心里是真的没底，需要额外一些身体接触来增加安全感，竟意外觉得这样子睡很安心。
　　在尹瑜平缓的呼吸声中，他杂乱的心绪逐渐平静，渐渐进入了睡梦。
　　次日，中午。
　　尹瑜把车停到约好的酒店门口，值得一提的是，尹锋他们选择的酒店，正是前天张灵江和宋鸣轩吃饭的那家。
　　张灵江打开车门，从后排拎上他们昨天买的礼物。
　　他今天穿了一件米色长袖衬衫，下面是黑色长裤。袖子挽到手肘处，衣服下摆整理进裤腰，显得整个人更干净利落。
　　这衣服也是他昨晚在衣柜前纠结好久才选出来的，既然是见家长，既不能显得太过正式，但也看着不能看着太松垮。
　　尹瑜锁好车，从他手里接过一个袋子。
　　“走吧。”张灵江深呼一口气。
　　酒店门口，又是熟悉的阵仗。
　　身穿酒店制服的服务员们乌泱泱在门口排成两列，微笑着等待他们过来。
　　为首的男人一见两人走近，立马就要转身再使眼色，尹瑜连忙打断施法。
　　“这位大哥，不用，真的。”他的眼神几乎算得上恳求。
　　男人眨了眨眼睛，接着露出一脸“我懂”的微笑。


第251章 这是什么操作？订婚宴么？
　　“尹总和夫人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二位了。”他想接过两人手中拎着的东西，在遭到婉拒后，他伸出一只手，引向前方，“请少爷和张先生跟我来。”
　　大堂里有不少客人，都有意无意用余光偷看他们。
　　张灵江人已经尴尬麻了，只能在心里默背自己待会儿要说的开场白来转移注意力。
　　跟着男人乘上电梯，电梯一路向上，最后停留在了八层。
　　八层也是餐厅，但一般不对外开放，通常只有酒店的至尊会员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才会在这里用餐。
　　这里的环境几乎符合张灵江对上流社会的一切幻想，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熏香气息，若有若无，但格外好闻。走在柔软无声的地毯上，感觉自己像是闯入了什么名流电视剧的拍摄现场。
　　这里几乎没什么人，路上遇到的零星几个，也都是酒店的服务员。
　　似乎是看出张灵江的疑惑，男人主动解答道：“这里今天被尹总包下来了，没有其他客人。”
　　张灵江点点头，收回自己探究的目光。
　　尹瑜往他那边靠了靠，用手指挠他的掌心。
　　张灵江无声笑笑，握拳抓住他的手指。
　　他们向前走着，四周十分安静，只能听到舒缓的轻音乐。
　　“哈哈——！”
　　突然传来的笑声把两人吓了一跳，而那男人却面不改色，想来是职业素养高超。
　　越往前走，那笑声就越真切。
　　男人上前两步，推开一扇门。
　　“哈哈，真的吗？我跟你讲我家儿子——”许玉澜穿着一身浅色长裙，外搭白色小针织衫，看起来格外贵气。
　　门开后，屋里的话头一顿，许玉澜见门口站着的两人，忙笑吟吟地招呼道，“哎呀，小张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啊……”
　　后面她再说什么，张灵江已经听不太清了。
　　他看着坐席上的刘黎和张怀锦，怔怔出口：“爸，妈？”
　　这是什么环节？尹瑜也没跟他说过啊！
　　房间的内部空间很大，而且设施配备齐全。除了餐桌，一旁还有茶桌，棋盘，电视和沙发，甚至还有一间小型KTV，娱乐设施应有尽有。
　　尹锋坐在许玉澜身旁，他穿着一身休闲西服，整体配色以黑白灰为主，整个人气场看着还是很压抑的。
　　两人进门时，他先是抬眼看了看张灵江，打扮干练，长相舒展大气，眉眼端正，看着的确像个会疼人的。
　　再看一旁的自家儿子，恨不得黏在对方身上。
　　尹锋顿感头疼，当即移开视线，眼不见心为净。
　　直到进门，张灵江整个人都懵懵的。
　　他老爸老妈明显是事先准备好的，两人打扮的都相当正式，刘黎甚至还化了淡妆。
　　至于开场白什么的，现在统统都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尹瑜站在一旁，他人也傻了。
　　他压根不知道张灵江的父母会来，本来还想着应付自家爸妈，压力应该会小一点，没想到现在让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直接就把张灵江的父母也见了。
　　这是什么意思，订婚宴吗？
　　趁俩人愣神的功夫，服务员上前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的沙发上。
　　“先进来坐吧。”许玉澜笑道，“你们两个都别紧张，今天就是我们一家人凑在一起吃顿饭，互相熟悉熟悉。”
　　尹瑜之前还想着，无论如何都得跟张灵江坐到一起，多少能给自己和他增加一些底气。但既然对方家长来了，张灵江在自家爸妈旁边，应该要比在他身边安心得多。
　　这么想着，尹瑜拉开张怀锦旁边的椅子，示意张灵江入座。
　　他本来想顺势在张灵江身边坐下，却被尹锋瞪了一眼，只得蔫蔫地回到自己爸妈那边。
　　这下好了，他跟张灵江之间横跨了大半个桌子，互相对望的时候，竟然还有一种苦命鸳鸯的错觉。
　　“爸，我姐呢？”尹瑜低声问尹锋。
　　“她马上就来。”尹锋道。
　　“唔。”他点点头，低头不再说话。在尹锋身边，他也不敢正大光明地拿出手机跟张灵江交流，只得装模作样地调整了一下自己面前的餐具，让它看起来更加整齐一点。
　　或许人无论多大，在父母面前都会回到孩子的心态。
　　张灵江又惊又喜，一入座就低声问老爸道：“你们怎么来了？”
　　老爸也压着嗓子，小声对他道：“前两天人家就给我跟你妈打了电话，说两家要一起吃顿饭，让我们收拾收拾，派车来接我们。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诈骗电话，还是后来你妈加上微信确认的。”
　　“这就是小瑜，”许玉澜坐在刘黎身旁，向她介绍起自家儿子。
　　“阿姨好，我叫尹瑜。”见cue到自己，尹瑜连忙起身，跟刘黎打招呼。
　　“好好，小瑜好，”刘黎笑道，“我记得我见过你呢。”
　　这是说去年车站，张灵江送他父母的那次。
　　尹瑜嘿嘿一笑，嘴甜道：“我也记得您，您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
　　任谁被这么俊的小伙子夸奖，心情都会好很多。更何况张灵江小时候可不会讲这种撒娇话，刘黎压根对这种魔法攻击没有一点抗体，还没两句，她就被尹瑜哄得心花怒放。
　　张灵江在一旁，对这样的结果毫不意外。尹瑜嘴甜，加上一张好看的脸，在他老妈那儿直接就拿了绿通卡，刷起好感度来事半功倍。
　　也不知道是见到了自家父母，还是被尹瑜侃侃而谈没有一点怯场的样子所鼓舞，张灵江的底气不自觉也足了许多。
　　在刘黎向尹家父母介绍自己时，他把自己套入了张园长的状态，带着礼貌得体的微笑，向对方进行了简短的问候。
　　他嘴笨，不会说那么多的漂亮话。这一点倒是随了张怀锦。


第252章 跟要把你嫁出去似的
　　等张灵江坐下后没多久，尹岚就进来了。
　　她之前似乎已经和张家父母见过了，朝两位家长笑着点点头，接着把目光投向张灵江。
　　“你好，我是尹岚，尹瑜的姐姐。听他跟我说了那么长时间，今天可算见到真人了。”尹岚勾唇笑道，“我比你稍微大一些，你就跟他一样，喊我姐姐就行。”
　　言下之意，这是已经把张灵江当自家人看了。
　　张灵江也听尹瑜提过他姐姐，不过大多都是尹岚趁他还小，欺负他的事迹。
　　在尹瑜眼中，他老姐跟血口利齿，惯会扒人血皮的夜叉没什么两样。但亲生姐弟之间，看对方有滤镜很正常。
　　今天一见，尹岚果然与传闻中的大不相同，整个人看起来矜贵又高雅，浑身散发着贵气。张灵江简直无法想象，她是如何顶着这样一张脸把尹瑜摁在地上摩擦的。
　　“岚姐好，”张灵江笑了笑，跟她短暂握手，“我也听尹瑜提过你，今天一见，果然比他说的还要有气质。”
　　“是吗？哈哈，你也要比照片里看着好看多了。”虽然面上笑着，但尹岚哪里会不知道自家老弟的德性，那臭小子肯定背着她说了不少坏话。
　　不过今天这种场合，不适合寻仇，还是等日后慢慢报吧。
　　尹岚和善地看了尹瑜一眼，露出春风细雨的一笑。
　　尹瑜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不寒而栗。
　　或许是张灵江上次说在这种地方吃不好饭的原因，今天的菜单都比较贴近中式家常菜，不存在吃不习惯一说。
　　饭桌上，还是一些见家长时常问的话题。
　　尹家的产业自然不用多问，刘黎只是关心了一下尹瑜日后的学业规划，以及对未来职业的安排。
　　尹瑜自然是要考研的。他现在本科就读的学校是五院四系之一，考研目标自然也在其中。毕业后，再到张灵江所在的城市进行就业。
　　对于就业问题，刘黎自然是不会质疑的。毕竟以尹家的财力地位，就算尹瑜不学无术，光凭关系尹锋都能把他塞进知名律所，只是重用与否的问题罢了。
　　等针对尹瑜的问题提问结束后，就轮到张灵江了。
　　张灵江浅吸一口气，压制着胸腔内的狂跳，看向尹锋的双眼。
　　他的年纪与张怀锦相仿，甚至还要大，但看起来却一点都不显老态。剑眉星目，五官深邃，轮廓清晰，身材管理也相当到位，毋庸置疑是个帅大叔。
　　他的眼中总会无意识地流露出生意人的精明和野心，有些像狼。
　　尹瑜的五官跟他长得很像，不过却少了几分男人经历风霜打磨的成熟魅力。
　　尹锋十指交叉，扣在身前。
　　“灵江，”他沉声道，“我了解过你的经历，也从你父母口中听到了他们对你的评价。你是个非常好的孩子。有事业心，有责任心。”
　　难得从老爸口中听到一句这种程度的赞扬，尹瑜的心顿时放松不少，听着比夸他自己还高兴，微笑着看向张灵江。
　　“但是，”尹锋话锋一转，“我还了解到，你为了建成这家动物园，向银行借了一笔数额巨大的贷款，你有考虑过如何还清吗？”
　　听到贷款，张家父母的表情顿时一愣，意外地看向张灵江。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张灵江从来没跟他们说过这件事。
　　“谢谢尹叔叔的关心，”张灵江正色道，“这笔贷款目前我已经开始着手归还了。动物园目前客流量已经基本稳定，如果按照当前趋势继续保持的话，这笔金额我会在五年内还清。”
　　“您放心，这是我个人的债务，绝对不会让尹瑜跟我一起负担。”张灵江看着尹锋的眼睛，不卑不亢道。
　　闻言，尹锋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
　　以他儿子的性子，要是张灵江此刻提出让他替自己还债，那傻小子估计真的会傻乎乎地同意，说不定掏了钱还躲在别窝里偷着乐，觉得这就是伟大的爱情。
　　这孩子肯定也清楚，同时明白他为人父母的疑虑，于是直接在这里说清楚了。
　　仔细看看，张灵江身上除了小瑜送给他的一块表，也确实没有其他特别贵重的东西了。排除他今天刻意这样打扮的原因，应该和小瑜一样，是个虚荣心不重的孩子。
　　虽然尹瑜平时是傻了些，但尹锋相信他儿子看人的眼光，绝对不会对一个单纯爱慕他钱财的人死心塌地。
　　“小瑜日后读研的话，肯定不能跟你在同一个城市了。这三年时间，你确定自己能接受异地吗？”尹锋道。
　　这个问题事关感情，就比较私人了。
　　“可以。”张灵江点头，看向对面的尹瑜，不自觉弯起嘴角，“他到时候念书忙，我每周肯定会过去陪他。即使不能见面，能离得近一点也是好的。”
　　尹锋还想问问尹瑜的看法，结果扭头就看见自家儿子望着人家孩子，两只眼睛含情脉脉，就差从这边飞过去扑到人家怀里了。
　　“……”尹锋默默地把头转了回来，接着偷偷看了许玉澜一眼。
　　他当初谈恋爱的时候，应该不是尹瑜这副傻样子……吧？
　　许玉澜察觉到视线，回望过去，疑惑地挑了挑眉尖。
　　尹锋像是干了坏事被抓包，连忙把目光收回去。
　　至于对未来的规划，张灵江暂时只想先把自己的这家动物园办好。
　　人的一生精力有限，能够在有生之年真真切切地办好一件事情，已经实属不易。
　　因为动物园的缘故，起码在这十年内，他离开这座城市的欲望很低。
　　不过，尹瑜的就业也应该不会离开他本科和硕士的两个城市。
　　律师这个职业，大部分情况下，除非是全国知名的大律所，否则绝大多数案子靠熟人介绍，同时也与当地的法律从业人士有着很大的关系。
　　一般就读法学专业，并且未来准备从事法律相关行业的人，往往是更愿意留在母校所在城市的。
　　特别是那些在当地认可度比较高的学校，学生就业后，往往会发现相关行业中大多数都是自己的学长学姐。有了校友这一层关系，做起事来肯定会方便很多。
　　就算尹瑜最后决定在自己读研的城市就业，两个城市相隔也不算很远，张灵江也完全可以跟他生活在一起，只不过通勤会麻烦一些。
　　“尹叔叔，许阿姨，我是认真想和尹瑜在一起的。”张灵江看着两位家长，认真道，“我知道，我的条件跟您家相差很远。但我会尽我所能，给他想要的生活。如果您二位对我有什么要求的话，可以尽管提。”
　　他的目光坚定，似乎已经将尹瑜认成了自己此生唯一的伴侣。
　　面对这样的承诺，尹锋看向许玉澜，意思是让她来决定。
　　许玉澜看向张灵江，温声笑道：“你们小孩的事情，就自己决定吧。我们身为家长的，能看到你们幸福就行。”她偏头，转向尹瑜，“你说呢，小瑜？”
　　“啊？”尹瑜被张灵江的情话砸昏了脑袋，一直到现在都迷迷瞪瞪的，听到老妈叫自己，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嗯，我没问题。”
　　“臭小子，”尹岚在一旁笑，眼底却泛了些红意，“明明是个男孩儿，怎么现在跟要把你嫁出去似的。”


第253章 感谢弟夫降伏妖孽，为民除害！
　　这顿饭他们吃了三个多小时，等结束的时候，尹家派人拉着满满一后备箱的礼物，送到了尹瑜的家里。同时，许玉澜又交给张灵江一把钥匙以及一本房产证明，说是给他的见面礼。
　　饭后，尹岚把张灵江拉到一边，从一旁神秘兮兮地拿过一个袋子。
　　她从里面抽出一个红色卷轴，接着在张灵江面前缓缓打开。
　　那是一个金穗红绸锦旗，上面写着两行大字——“感谢弟夫降伏妖孽，为民除害！”
　　“？？”张灵江没料到这个操作，愣在原地。
　　尹瑜好奇地凑过来，在看到锦旗上面的文字后，当即就不干了，气道：“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当然是感谢人家灵江啊。”尹岚把锦旗交到张灵江手里，转身跟她老弟怼道，“毕竟你长成这样，脾气还这么倔，人家能包容你多不容易。我这个当姐姐的，不得跟人家表示表示？”
　　“你！”尹瑜气结。
　　后面的两家大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在散席之后，众人走出房间。尹瑜却突然停下来，说自己有些话想单独对张灵江父母说。
　　张灵江有些不解，疑惑地看向他。后者冲他笑笑，表示自己心里有数。
　　因为尹瑜的特别要求，就连自家爸妈都没放进去，自己一个人和张灵江的父母待在屋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即使张灵江站在门口，也压根听不到里面谈话的内容。
　　交谈的时间并不长，大概五六分钟。
　　尹瑜出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
　　刘黎和张怀锦跟在后面，虽然脸上挂着笑，但两人的眼睛也湿漉漉的。
　　张灵江上前，走到尹瑜身旁，捏捏他的胳膊。“怎么了？”
　　“没事。”尹瑜反握上他的手，笑了笑，“就是跟叔叔阿姨聊了两句，没绷住。”
　　尹瑜不是一个很容易哭的人，一般也没什么事能让他真正感到特别难过。但今天这种场合，别说尹瑜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没掉眼泪的，张灵江的眼睛甚至都有些肿，就连冷酷如尹锋都偷偷低头用纸巾按了按眼角。
　　在被身边重要的人真心祝福时，真的会忍不住流泪。
　　“江江啊，”刘黎拉起张灵江的手，又拉过尹瑜的。她将两个手交叠放在一起，拍了拍，“小瑜是个好孩子，你以后可一定不能欺负他。要对他好，知道不？”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张灵江还是点头应下。
　　场面十分感人，但尹瑜总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嗯，我一定会对他好的，妈。”
　　张灵江说完这句话后，尹瑜才突然醍醐灌顶——总算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话都听着怪怪的了！
　　本来以为尹岚是开玩笑，但现在怎么越说越感觉，他真的要被嫁出去了？
　　为什么大家都默认是他嫁给张灵江？！
　　明明他是1欸！
　　……
　　几月后，暑假。
　　尹瑜拉着行李箱走出校门。一起出来的朱治他们几个舍友都各自租好了车，跟他挥手道别后就离开了。
　　他站在校门口，等张灵江接自己回家。
　　张灵江刚开完会，路上有点堵，跟他说过来估计还得有一阵。
　　为了消磨时间，尹瑜干脆坐在行李箱上，躲在阴凉地里，低头玩起了手机。
　　盛夏热浪翻滚，空气就像是被火烤过一样，烫得让人难以忍受。
　　东门两侧的植被繁茂，其中不乏高大的林木。夏蝉趴在树干上，不知疲惫地鸣唱着又一年的夏天。
　　尹瑜打开视频软件，突然跳出来一个“去年今日”的弹窗。点开一看，是他去年那个时候发的博文。
　　他这才恍然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原来已经过去一年了啊。
　　还记得去年暑假，他为了不去自家老爹的公司实习，在招聘软件上疯狂撒网，最后竟然被一家动物园录取。
　　说来缘分也是奇妙。若非他当时看见那条张灵江发布的招聘信息，自己和他还会认识吗？
　　毕竟一个大学生，一个动物园园长，似乎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正胡思乱想着，尹瑜眼前一暗，脑门突然被人敲了一下。
　　“想什么呢？”张灵江收回手，无奈地叉腰，“我都走到你面前了，半天没反应。”
　　尹瑜揉了揉脑门，从行李箱上站起来：“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是说路上堵车吗。”
　　“天气太热，我怕你等的时间长中暑，就抄近路了。”张灵江打开后备箱，把行李箱放了进去。
　　尹瑜点点头，蹑手蹑脚站在张灵江身后，从书包中掏出一瓶冰饮，猛地贴在张灵江脸上。
　　“嘶！”后者被冰得一躲。
　　“哈哈，”见自己的小把戏得逞，尹瑜高兴地笑起来，“给你，刚在冰柜里买的，怕放热一直塞在书包最里面。”
　　张灵江接过，确实温度很低，抓起来都冰手。
　　接触外界气温，瓶身上很快蒙上一层水雾，慢慢凝结成晶莹的水珠。
　　“走吧，”尹瑜率先坐进驾驶位，“又好久没开车了，我看看我忘了没有。”
　　张灵江笑笑，上车道：“那你可得悠着点，尹师傅，我惜命。”
　　“放心放心。”
　　“这次打算歇多久上岗啊，摄影小哥？”
　　“啊……放假第一天唉弟弟，你就忍心这么压榨我的劳动力吗？期末这几天背了一堆东西，超累的，我申请一个礼拜的懒觉，张园长。”
　　“哈哈，行，批准。这阵子你没来动物园，玛卡巴卡和火火它们都长大了好多，你见了肯定都快不认识了……”
　　（正文完）


第254章 完结感言
　　从夏天开始，在夏天结束。
　　首先，感谢每一位看到这里的朋友。
　　以下全部是个人的碎碎念，不想看的朋友可以直接跳过。
　　写到这里，思绪万千，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以下可能言语混乱，大家见谅。
　　我曾经无数次设想过我完结的场景，但真的到了这一刻，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这本书，从设想开始，我就没想到它会写这么长。
　　这是我第一次正式在番茄这个平台开始写作，这本书也算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本长篇完结。（以前的书都是我在初中高中时写的，不幸全部太监……现在想起来，非常对不起以前的读者orz）
　　我的印象还挺深刻的，这本书我是在春晚那天开始正式动笔。在客厅春节联欢晚会的背景音乐中，我躲进书房里，在电脑上敲下了它的第一行字。
　　今天是八月三十号，从动笔至今，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其中六月份，我因为复习期末的原因停更，也不知道有没有一路跟到现在的读者，真的是非常抱歉。裸更实在是个坏习惯，我一定改正。
　　再聊一聊关于写这本书的契机。
　　我从小就很痴迷看动物世界，沈石溪的动物系列，以及哔哩哔哩中的克里米亚动物园，其实写书的最主要灵感应该是来源于这个。（我有些害怕谈灵感原型之类的，还是不再多说了）
　　文采最好的时候可能就是初高中了，大学开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整个人一下放松了，觉得脑子都空了。
　　大家看我的文字估计也能看出来，我越写越觉得自己是个文盲。所以我一气之下，把自己的简介改成了“绝望的文盲”，这样大家万一以后骂我文笔不好，我也能拿出自己的简介，表示我自己也知道这个事实……
　　我这学期一定会好好读书的！增加自己的文学素养，文盲的感觉真的很糟糕，看着电脑一个字也打不出来的感觉实在太绝望了。
　　这本书的结尾有些匆忙，但他们的故事绝对不会结束，小尹会完成自己本科的学业，然后考上自己的目标考研学校，张哥的动物园也渐渐发展壮大，在三年内还完了银行的贷款。
　　至于这本书最开始的名字，终究还是错付了……
　　之前定大纲的时候没细想，但写到最后发现，似乎视频平台的粉丝成就并不是他们的重点，于是我就把这一点给削掉了。
　　其实我还曾经想过，再写一个动物园综艺。就几个明星，在动物园里拍摄综艺的这种。但最后还是pass掉了。先不说写娱乐圈非常容易翻车，我本人其实也并不算了解内娱，自认为无法掌握这种类型，于是最后还是放弃了。
　　正式开始动笔之前，我压根没想到自己能想到我能写这么长，五十四万，老天爷，这个数字对我这个十几万就太监的人来说实在太可怕了。虽然写的中途就意识到这本书会刹不住车，但以为撑死三十……现在已经超了二十多万。（含泪望天）
　　完结的念头从很久之前就有了，但为了给这本书一个比较完善的结局，我度过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暑假——每天晚上疯狂码字，几乎没有感觉到休假。
　　在写这本书的期间，快乐是有的，但更多的是痛苦。（虽然这么说不太积极，但确实是我真实的感受）
　　在前几十万，我几乎是没有读者的，完全是一个透明的扑街（虽然现在也是）幸运的是，有一个印象非常深的读者，ta一直支持着我，并且也算是见证了我从无人问津，到稍微有几个读者。
　　虽然现在已经很久没有见到ta的留言，不知道还在不在，哈哈。
　　当然，还有经常发段评的朋友们，我也都已经眼眼熟啦！特别是其中两位哈哈哈，看大家的段评确实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大家都非常可爱。
　　数据是非常磨人的，时升时降。我也有一段时间特别emo，觉得自己真的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学习中等，长相中等，父母无意的打压说教，都让我感到非常痛苦。我曾经发过牢骚，当时有很多读者朋友安慰我，真的感到非常感动。
　　不过其实我父母还是比较支持我的啦，我爸还说，要是我这本书在暑假内完结，给我全家来个庆功宴，但很可惜没有实现哈哈哈。
　　还可以讲什么？
　　跟大家聊聊张哥和尹哥吧，感觉聊书里的内容大家会更感兴趣。
　　其实他们两个的性格，跟我最开始写的人物简介还是有所出入的。我很喜欢一个说法，人物被创造出来之后，他们就会产生自己的意识。有时候故事的走向，实际上不是由作者本人控制的，更多是角色本身的意愿。
　　这是我最希望获得的一个状态，为此我还学着写人物日记，代入角色的角度，试图理解他的行为逻辑和内心。
　　小尹我最初给他的描述是“做事稳重、外表淡定、内心吐槽帝”，多少还是有点出入的哈哈哈哈哈哈。写完之后返回来再看，有时候真是不忍直视
　　张哥呢，我感觉他们两个的性格写出来就正好对调了。我对他的描述是 性格脱跳，有点幼稚，但人很靠谱。虽然还是不太贴，但似乎更适合小尹一点。
　　我是不喜欢在文中写纯粹的坏人的，文中有很多发生争吵的地方，那是我在试图融入番茄的氛围……这是我对番茄的刻板印象，我道歉。
　　不过我确实该学一学吵架的情节。我本人不会骂人，情绪一激动就泪失禁，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常常在晚上辗转复盘，气得能吐血，特别崩溃。
　　……
　　写了这本书这么长时间，我的键盘和输入法已经记住了他们存在的痕迹。
　　他们名字对应的字母，已经被磨得看不清了。
　　每每看到那些磨痕，心里就有些怅然若失。
　　写最后一章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在狂跳。
　　我很紧张，很茫然，不知道该如何给他们的故事收尾。
　　这是我第一次完结一部作品，虽然这本书已经完结，但我现在并没有什么实感，应该是还没反应过来。
　　它陪伴了我很久，好像已经融入进了我的生活。每天白天上课，晚上就抱着电脑，哐哐哐码字。
　　但张哥尹哥也需要属于他们自己的空间，我只能偶尔进去，看一眼，然后再出来。
　　大家不用担心，明天我还会继续更新番外，短时间内是不会很快和大家说再见的。
　　番外第一篇是未来的尹律师和张园长。
　　律师这个职业真的非常辛苦，没有固定的休息时间，时常游走在警察局和看守所之间，接触形形色色的人。
　　尹哥的性格也会随着成长发生一定的变化，大家可以期待一下。其实我也很期待，这是我的坏毛病，在正式码字之前，我也很难预判他的具体性格……可能是笔力原因，我反思。
　　最后再宣传一下我的第二本书。这本我不会很快开，会屯文，可能会在寒假开。大家感兴趣的可以预收一下。
　　《失忆后，全师门骗我以前是个好人》
　　【双男主年下修真师徒】
　　【失忆美强惨师尊 X 重生大魔头弟子】
　　陈泫是个恶贯满盈、人人喊打的大魔头。
　　一场意外过后——他失忆了。
　　失忆的陈泫被曾经背叛的师门捡了回去。为首的掌门兼大师兄一心认为，陈泫之所以变成这样，肯定是他们教育不当的原因。
　　于是在发现陈泫失忆后，全师门决定，重新养号！立志把他培养成一个真善美的五好青年。
　　茶馆里，说书人绘声绘色的讲《白仙尊二打魔头陈泫》《骂陈鬼》，骂得唾沫横飞，好不痛快。
　　陈泫：？好热闹，我也过去听。
　　师兄师姐：！！不！你不想听！
　　魏重林前世是陈泫座下的唯一亲传弟子，却不慎意外入魔，人人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生死关头，竟然是往日最痛恨的师尊救了他。
　　离开仙盟几年后，陈泫发动仙盟叛乱，并于大战后殒命，留得百年骂名……
　　重来一世，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了解师尊叛乱真相，魏重林又寻着拜入他的门下。
　　但，这个在掌门训话时偷偷睡觉的人，真的是他上一世薄情冷傲的师尊？！
　　————————————
　　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大家明天见！！！


第255章 【番外1 未来线】尹律师
　　本市看守所，律师会见室。
　　灯光昏暗，密闭的房间里，电风扇在头顶吱扭扭的转，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怪怪的味道。
　　窗口两侧，隔着玻璃和铁栏，坐着两个打扮截然不同的人。
　　窗内的青年身着深蓝色囚服，看着二十上下的年纪，一头坑坑洼洼的光头——应该是被关进来后新剃的，看发茬颜色，之前似乎是黄毛。
　　窗外的男人身穿西服，带着眼镜，容貌俊朗。他的手里拿着卷宗，坐在会见桌前的圆凳上。
　　他是青年家属给青年找来的律师。
　　青年上下打量了一遍，一扯嘴角，内心满是不屑。
　　找这么年轻的一个，能有什么用？
　　“徐大民先生是吗？我是你家人给你请的辩护律师，你可以叫我尹律师。”对方的鄙夷的表情相当明显，但尹律师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对他笑了笑，“事先确认一下，你同意我们之间的委任关系吗？”
　　“我们之间的每次谈话都会被记录，所以请你务必确保自己每句话的真实性。如果你有什么想对家人说的，可以在我了解完案情后告诉我，我会帮你转——”
　　“别说那么多废话。我很快就会被放出来吧？”徐大民一脸不耐地打断他的话。
　　尹律师顿了顿，被无礼打断也不恼，面不改色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也就不会看见我了。”
　　徐大民的脸色慌了一瞬：“不应该啊，怎么会？我就是开了个玩笑！怎么可能，你肯定是在骗我。”
　　“我没有骗您的必要，徐先生。”尹律师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坐姿，“那不如我再给您复述一遍案情。
　　本年五月六日，你利用AI换脸技术，将公司女同事蒋女士的脸换成某淫秽视频主角，并在社交平台以及某黄色网站上进行大量传播。
　　五月九日，蒋女士在亲友提示下发现该视频，并选择报警。在此期间，你在网络上肆意传播谣言，谎称蒋女士与你有某种不正当关系，并恶意泄露她的个人信息和账户，使得蒋女士遭受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网络暴力。你的行为损害了对方的个人名誉，对她造成了严重的心理伤害。
　　现在对方执意上诉，你如果再不配合我的工作——”
　　尹律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徐大民的表情已经变了。他面色铁青，双眼瞪得很大，里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
　　进入看守所后，没有一个人是不怕的。他刚才所有的虚张声势像纸老虎一样，被尹律师的话瞬间捏碎。
　　“你、不，尹律师，你的意思是，我…我会坐牢吗？”他颤抖道。
　　尹律师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徐大民狠狠一抖，镣铐声被玻璃内侧的扩音话筒散的很大，像是一声惊雷。
　　他情绪突然崩溃，弯下脊柱，双眼压在掌心，呜呜道：“我不能坐牢啊，那只是一个视频而已……就因为个视频，她要毁我一辈子吗——”
　　那哭声像是夜半的群鬼呜咽，听得人不寒而栗。
　　尹律师静静看着他，面无表情。
　　……
　　从会见室出来，尹律师脸色有些难看。
　　“出来啦，尹律师。”看守所的警官跟他打招呼，接着从窗口递出他的律师证，“大清早的就来了，你们这一行也不容易嘞。”
　　尹律师接过证件，道了声谢，叹气道：“是啊。现在干哪一行都不容易。”
　　在寄存处取回手机，尹律师松了松肩膀，深呼吸一口气。
　　外面的空气要比看守所里面的清新很多，让他终于感受到了些许放松。
　　低头打开微信，置顶联系人发来几条未读消息，大多是两个小时前的。
　　【走这么早 刚睁眼就发现你人不见了】
　　【中午不忙吧 我找你吃饭】
　　【你们律所附近不是新开了一家烤肉店吗 咱俩去尝尝】
　　尹瑜勾唇笑笑，回道：【今天要来看守所，地方比较偏，所以提前走了，没叫你】
　　【行啊，我也早想吃那家烤肉了，一直没顾上】
　　【刚见完那个当事人，快给我气完了……】
　　回到律所，尹瑜坐回自己的工位上，靠着椅背，长长吐出一口气。
　　隔壁工位的青年见他回来，忙坐在椅子上滑过来，撞在他扶手上。
　　他是在尹瑜后几年进入律所的实习律师，是尹瑜研究生时同一个学校的学弟，曾经有过几面之缘。
　　“怎么样，尹学长？”他笑嘻嘻地询问道，“我还跟师父没去过看守所呢，里面什么样儿啊？当事人吓不吓人？你有没有在里面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他刚接触这个行业不久，对一切还都保持着好奇和热情。
　　尹瑜抓住青年椅子的扶手，不动声色地把他推得离自己远了些。“好奇啊？过几天我跟你师父说说，让她下次进去的时候把你也带上。行不？”
　　青年两只眼睛直冒星星，连连点头。“行啊，太谢谢你了学长！”
　　“好了，干你自己的事儿吧，我这儿还有一堆卷宗等着处理呢。”尹瑜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眼角。
　　青年见状也不再多说，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继续忙活起来。
　　即使他是实习律师，要干的工作也一点不比尹瑜他们干的少，甚至工作量还要更大。
　　“……他在外面包小三，现在我跟他提离婚，还想反过来倒咬我一口！”一个女人怒气冲冲地推开玻璃门，她浓妆艳抹，穿着一身华贵的紫红色长裙，身材富态。
　　“呸！狗男女，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林女士，您先冷静一下，这里是我们的工作间，您不能进来的……”一旁的接待员陪着笑脸，见众人投来疑惑的目光，无奈地冲他们歉意笑笑。
　　不是他不想拦，而是他不敢。这位林女士是本地知名的阔太，平时没别的不良爱好，就是喜欢花钱泡男人。年纪差不多了，就挑了一个最顺眼的结婚。
　　没想到那个男的竟然用她的钱，在外面偷偷养小三，还倒打一耙，离婚时声称要分走林女士的一半财产。
　　林女士实在气不过，这才找来了这里。
　　听到外面的骚动，工作室里面的门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打扮干练的短发女士。
　　她就是青年的师父，同时也是这家律所的明星律师之一——孟皎。
　　跟皎皎同一个名字，尹瑜刚进来的时候也感到意外，这倒是个有趣的巧合。


第256章 【番外1 未来线】
　　“好了，没事，林女士来之前已经跟我联系过了，我忘记告诉你了。”孟皎走到两人身边，解围道，“你先回去吧，小王。”
　　接待员小王如释重负地点头：“好嘞孟姐。”说着，便飞快带上门离开。
　　“林女士，您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向您确认，您先进来跟我聊聊吧。”孟皎对林女士笑笑，想将她带入自己办公室。
　　林女士点点头，跟在她身后。在走到办公室一半的途中，她无意中瞥到一个帅哥。
　　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特意转头再看。
　　嗬！林女士睁大眼睛，当即站在原地，不动了。
　　只见那帅哥宽肩窄腰大长腿，五官精致深邃，即使只是坐在椅子上，浑身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性感气息。他穿着一身工整西装，鼻梁上戴着细框眼镜，低头工作时无意识皱眉，更能勾出人内心最隐晦的念头。
　　孟皎察觉到身后无人，转头，就见林女士停在原地，似乎正在盯着某一位律师看。
　　她反身绕回来，顺着林女士的目光，看到了正在工作的尹瑜。
　　她事先也了解过林女士的性格，此时再看林女士的表情，显然是有动了些心思。
　　“林女士？”她提醒道。
　　“孟律师啊……”林女士看得目不转睛，拍了拍她，“你们的这位律师小哥，有家室了吗？”
　　“还没有，不过，有一个感情很好的伴侣。”孟皎如实道。
　　“是吗？”听到她这么说，林女士露出一抹微笑。对她而言，就没有用钱砸不来的爱。就算是装，也得在她面前装作爱得死去活来。
　　“不过，有件事我先提前跟您知会一声……”孟皎把嘴附在林女士耳旁，低声对她说了几句话。
　　林女士当即脸色大变，看尹瑜的目光再也不带有任何想法了，反而像是在看什么了不得的洪水猛兽。
　　“哎呀，竟然是他？真是要命。”她连忙转身，心里暗自庆幸。
　　幸好自己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早就听说尹锋的儿子离经叛道，长大后不继承家业，反而跑出去打工，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了。
　　想起自己刚才想用钱砸他的想法，林女士自己都觉得好笑。恐怕尹瑜随手掏出来的零花钱都比她砸的要多。
　　这事要是传出去，她会被圈子里笑死不说，要是让尹锋知道她骚扰自己儿子，可能会对他们之间的合作产生影响。
　　不要因小失大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不过……
　　“你刚才说他有女朋友了？”林女士看向孟皎。没听人说过呀。
　　孟皎笑笑，没有认同，也没有否认。
　　尹瑜跟张灵江的事儿，在这里并不是秘密。
　　主要也是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要藏，尹瑜经常加班，那位张园长总是会开着车停到事务所楼下等着接人，还曾经豪爽地请过全律所的员工吃饭，就此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提起尹瑜，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一个超级有钱大方的男朋友。
　　但他们大多不知道的是，尹瑜实际上背景也不是那么简单。
　　尹瑜当初以综合排名第一的成绩来到他们律所实习，孟皎和几个上级都了解过这个年轻人的身世。
　　他的父亲是一个知名企业家，论实力，在全国肯定是名列前茅的。
　　孟皎当时有些诧异，跟其他知情人吐槽过，这是她头一次见放着好好的家产不继承，跑出来当律师的，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想的。
　　律师这个职业，外表看着光鲜亮丽，西装革履的，社会地位也高。但实际上，挣钱的永远是那部分少数，大部分都是普通的法律民工，又苦又累。
　　本来以为他只是富二代体验生活，没想到这年轻人既肯吃苦，理论知识又牢固，自学能力也很强。在当初孟皎带他的时候，工作方面从来没有出现过纰漏。
　　她也很期待，想看看这个年轻人能走到哪一步。
　　很快来到中午。
　　下班时间一到，尹瑜就从工位上起来，急匆匆地往下走。
　　众人见此场景，早已见怪不怪，笑着调侃他：“男朋友又来找你了？真幸福。”
　　尹瑜冲他们笑笑，三步并做两步向楼下冲去。
　　刚走出大门，就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车停在路边不远处，一道人影正站在街道旁，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尹瑜的微信提示很快响起，是张灵江发来的消息：【我到了 下班了吗？】
　　尹瑜没急着回，而是把手机调成静音，悄悄从背后蹑手蹑脚地靠近。配着他一身价值不菲的得体西装，场面看着有种诡异的和谐。
　　“哈，抓到你了！”
　　尹瑜一个箭步，双臂环在对方腰间，大笑着将他抱起来，原地转了两圈。
　　“你还来这招，多大人了。”张灵江被吓了一跳，然后拍着他的胳膊笑道，“快放我下来，晕。”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小子还是那么幼稚，每次都喜欢用这招吓唬他。
　　“忙完了？”站稳后，张灵江转身看他道。
　　“嗯。”尹瑜点头，伸手整理了一下张灵江刚才被自己弄乱的头发，“今天动物园那边怎么样，我听说皎皎好像又打架了。”
　　张灵江现在蓄起了头发，带着些自然的卷度，长度正好可以扎一个小揪揪。平时在家里的时候，他就把上面的头发随意扎起来，看起来有些像忧郁文艺男青年。
　　一提起皎皎，张灵江立刻头痛起来。“别提了，快气死我了，那臭丫头又把它二哥屁股上干了俩洞，美娟和阿瑟现在根本管不了它。”
　　时间一晃过去就是七年，阿瑟现在早已功成身退。
　　他们之前一直担心的狮王争夺战后果并没有很惨烈，嘟嘟一边护着它哥，一边浴血奋战，最终在一众雄狮中脱颖而出，成了狮群当之无愧的新一代狮王。
　　——————（全书完）——————


第257章 番外 【未来线】鹦鹉嘴毒，请勿挑逗
　　动物园在这几年间稳步发展，现在已经成为了本市的知名招牌，一般人们从外地过来旅游，都会来这家动物园参观。
　　凯泽现在已经住进了它金主余昊给它专门打造的豪华单间，里面布景和个体占地面积可以说是全动物园中最豪华的。
　　高山瀑布，密林花田，溪边青苔，处处美的都能入画。
　　狼是群居动物，但凯泽一直没有接纳过其他同伴。之前看凯泽恢复的状态不错，他们曾经尝试过让它与一头妙龄母狼接触。但凯泽对其的抵触情绪很大，一闻到对方的气味，就呲牙低吼，一连一周都是如此，众人只得作罢。
　　就这么一直让冬冬与它作伴，也没有什么不好。
　　更何况它俩现在的白糖冬橘超话在微博上依旧热度犹存，仔细想来，还是不要拆人家cp的好。
　　火火在丽丽的养育下，很快就从丧母的伤痛中愈合，在与小狮子们的打闹中长大，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头雄壮漂亮的公虎，活泼好动，很受游客喜爱。
　　不过这家伙对人类有自己的偏爱，只有当呼唤它的对象是漂亮的年轻小姐姐时，它才会积极地走过去跟对方隔着玻璃贴贴。
　　因为它的颜控属性，甚至有一段时间网络上海流行过一个颜值测试挑战。就是观察在虎山喊火火时，对方会不会过来，如果它来了，就证明你的颜值得到了动物园第一大sai迷的认证。
　　丽丽如今已经23岁了，作为一头老虎，相当于已经人类一百多岁的高龄。
　　虽然它现在能吃能喝，但董钰珍还是非常担心，每隔两三个星期就会拉着杨锦锦给它做一次体检，预防各种突发疾病。
　　美颦这个老太太也一切都好，只是前些年有一阵突然食欲不振，连续几天不吃东西，还呕吐，这把众人都吓了一跳。所幸检查后发现是积食导致，对症下药解决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象园最近几年扩建了一下，毕竟阿闹现在已经长大了，正是能跑能闹的时候，为了满足它的习性，动物园扩建了一片水池，还曾经尝试在水池旁边种植过一些小树，不过最后不是被阿闹一屁股坐歪，就是被它坏心眼地用鼻子拔出来，使得那片小树林始终枯黄荒芜。
　　最后是张灵江实在忍不下去了，亲自找美颦和小美女告了它的状。被混合双打后的阿闹这才老实，让那些植物成功残存了下来。
　　至于黑熊馆，现在里面住着幸福的一家三口。
　　白月亮在当年的八月中旬产下了它和黑豹的孩子，邓明泽给小黑熊取名为大宝，希望它的一生可以健康快乐，无病无灾。
　　黑豹在放生后的第三年又跑进一家村民的院子，据当时报案的农户说，那头黑熊跑进来后，什么也不干，只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像在等什么人。
　　黑豹被带走后，当地的动保组织了解到这是一只已经放生过的黑熊，而且看它并没有什么外伤，以为是饿了想向人类讨食，于是就给了它一些食物，想让它吃饱后赶快离开。但黑豹仍然不吃，并且在他们打开笼子大门后，丝毫不动，被人用棍子捅也不跑。
　　面对这样的异常情况，他们只能联系当年收容这头黑豹的动物园，试图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张灵江接到消息，双方一合计，估计是在外面野够了，想回来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养老生活，于是对面就把黑豹又送了回来。
　　果然，一进动物园的大门，黑豹的精神就立刻高涨起来。众人把它送到黑熊馆，隔着笼子，阔别三年的夫妻俩相见。
　　黑豹温柔的嗷嗷呼唤着当年的妻子。
　　白月亮似乎是不敢相信，直愣愣地盯了它半晌，确定是黑豹后，又突然赌起气来，躲到房间里不看它。
　　大宝不认识黑豹，却觉得它身上的气味格外亲切，黑漆漆的小爪子伸出笼子，试图想触碰它。
　　确定了黑豹的心思，张灵江经过反复上报审核后，最终把它留下了。
　　白月亮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理过它。
　　它当年被突然带走，在白月亮眼中，就是抛妻弃子，不辞而别。
　　不知道黑豹是如何解释的，它为此费了很大一番心思，才终于挽回了白月亮的心。
　　马路牙子如今已经成为了鸟禽馆一景，凭一鸟之力，带偏了很多鹦鹉。
　　这也导致鸟鸣幽径在外面特意挂了一块牌子：“鹦鹉嘴毒，请勿挑逗”后面还带着一行小字，和一张马路牙子的照片：“尤其是这只非洲灰鹦鹉，脾气暴躁，曾数次殴打游客，见到请立即远离！！！”
　　后面的三个红色感叹号，看着格外凶残。
　　不过，还是要为马路牙子辩解一下的。
　　它曾经殴打的几名游客，都是在游客对讲解员姐姐出言骚扰的前提下，并不是随便逮着一个不顺眼的就揍。
　　……
　　烤肉店。
　　此时正是饭点，烤肉店生意红火。
　　烤肉在隔网上噼噼啪啪冒着油泡，油烟顺着管道口，在飘散之前就被吸走。
　　两人相对而坐。
　　张灵江剪开一块半熟的烤肉，好让它熟得更快一些。
　　尹瑜早上没来得及吃饭，只是在从看守所回律所的路上啃了一个包子。本来是没觉得饿的，但在踏入烤肉店，闻到里面的香味儿的时候，恐怖的饥饿感顺着他的胃，一路攀升到脑子里。
　　毫不夸张的说，他当时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匆匆点完菜，肉刚一烤好，先给张灵江夹了一些后，尹瑜就开始快速进食。
　　虽然吃的快，但并不是如饿虎扑食一般，只是咀嚼的时间短了些。
　　张灵江见他饿得狠，忙叫他吃的慢些，自己又重新烤上一盘。
　　直到三盘烤肉下肚，那要命的饥饿感才缓和了些。
　　“早上没吃饭吧。”张灵江淡淡戳穿道。
　　“……”尹瑜心虚狡辩，“吃了一个包子。”
　　见张灵江还要说话，尹瑜忙包了一个生菜包肉，塞进他嘴里，笑道：“最近我看你又瘦了，多吃点。”
　　我看是你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又精进了……张灵江默默腹诽。
　　这几年，张灵江在得空后，重新拾起了健身。
　　这并非他本身有多热爱运动，而是他觉得自己要是再不锻炼消耗一下，迟早会被尹瑜给喂成胖子。
　　即使是尹瑜在外省读研究生的那段时间，他投喂张灵江的大业也从未停息过。他是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除了避免寝室住宿麻烦，更重要的是方便做饭。
　　尹瑜每次研究出一道新的菜系，都会真空打包寄给张灵江。
　　只要他敢说一句好吃，那么接下来的三天内，他一定会收到连续几个相同菜品的包裹，都是尹瑜做完寄过来的，让他放心大胆的吃，干净卫生，不够还有。
　　张灵江感动的同时又哭笑不得，说他一下做这么多，自己会吃腻。尹瑜说吃不完的冻冰箱，等什么时候想吃了，什么时候拿出来解冻，方便得很。


第258章 番外【未来线】毕业，夏天，向日葵
　　提及尹瑜的学业，总会让张灵江想起他大学毕业时候的场景。
　　临近毕业的那几天，学校里早早就搭起了各种快递公司的帐篷，一大堆毕业生的行李摆在里面，路边停靠着运输快递的大货车。
　　答辩结束后，为了纪念这四年的时光，尹瑜他们宿舍一起合伙买了学士服，在法治广场的标志性雕塑旁边合照。
　　平常学校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但毕业的那几天管得相对松一些，于是张灵江就抱着一大捧向日葵进去了。
　　夏天似乎已经成了毕业季的代名词。热烈的阳光下，是一群和太阳同样热烈的青年。
　　抱着花的高挑帅哥总会格外引人注意，尤其是产生浪漫的联想。
　　张灵江拿着花，在学校的小路上慢慢走着。
　　尹瑜的大学生活一共有四年，自己陪着度过的，就有三年。
　　很多地方，即使他没有真正来到过，但因为是尹瑜母校的缘故，也总让他感到熟悉。
　　这里的每一条路似乎都留有尹瑜的痕迹。
　　那条连通教学楼和宿舍的陡坡路，尹瑜每天都会很多次的走上它。
　　有时是睡过头后，临近上课时的狂奔；
　　有时是结束一天的课程，放学后慢悠悠地踱步；
　　还有在夜晚时分，从即将关门的教学楼中踏出，在黑漆漆的星幕下，迈出疲惫不堪的脚步。
　　一幕幕，似乎都恍在眼前。
　　顺着那条斜坡一直往上走，路过一面铺满绿藤的花墙，就看到了法治广场。
　　说是广场，其实就是一片不大的空地，中央立着一个象征着司法公正的小锤，后面是一排小亭长廊。在那里，总能看到学生背书的身影。
　　还未走近，张灵江就听见了朱治的叫嚷声。
　　“靠近！欸，老王你把手放在锤子上——哎呀比爱心也行。看镜头！好好好。”
　　“大凯，笑得开心点，咱们是毕业又不是上吊，干什么呢。”
　　“头再凑近一点，摆个pose。”
　　张灵江贴着花墙又向前走了两步，总算看到了画面。
　　朱治在前面举着相机，尹瑜和张乐诚站在陈大凯两侧，雕像另一边的田成林和王博帅呲着大牙，高举双臂比爱心。
　　摁下快门后，朱治快步跑到王博帅和田成林两人中间，不等他们拒绝，时光已然定格——他们精心摆出的爱心里多出傻乎乎的一个大脑门。
　　两人气得想揍他，朱治就往尹瑜他们那边躲，一手拽住张乐诚，一手拽住尹瑜，躲在他们后面，如同铠甲护体一般，探出头对他们“略略略”做鬼脸。
　　正闹着，朱治的余光无意间瞟到站在下面的张灵江。
　　见自己被发现，张灵江笑笑，朝他挥手。
　　“嘿！”朱治也不躲了，站直身子，猛拍了尹瑜一巴掌，“看看谁来了。”
　　尹瑜满脸懵逼地回头，视线中撞入那道熟悉的、立在花墙旁的身影。
　　他捧着花，鲜亮的向日葵躺在他的怀里，一时分不清是花朵更明媚，还是他的笑容更加让人心动。
　　尹瑜想不明白，也没有心思去想。
　　思绪在此刻被清空，尹瑜没有感到身体的移动，似乎更像是面前的环境在向他逼近。
　　张灵江脸上的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愕。但那抹异色也并没有存在多长时间，因为他很快就被抱住了。
　　黑色的学士服微烫，带着些新衣服的特殊味道，还没来得及染上洗衣液，以及尹瑜自身的气息，整体不算好闻。
　　这股气味混合着花香，融化在拥抱之中。
　　“怎么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张灵江拍他，“吓得我还以为你要摔了。”
　　尹瑜松开拥抱，但手仍在张灵江身上环着。听到这话，不以为意地笑道：“怎么会。看见你高兴，那是最快的路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想以最快速度见到你，连绕路的那几秒都不愿多等。
　　张灵江听了这话，心里发烫。但当着后面那五张吃瓜群众的脸，又觉得有些害臊，于是挣了挣肩膀，想让他把自己放开。
　　“花都被你压塌了。”张灵江道。
　　尹瑜闻言一低头，果然，尽管他已经收了力道，但那束可怜的花还是不免被挤压到了一些。稍稍有些变形，不过无伤大雅。
　　“这是送给我的吗？”尹瑜笑着指了指自己，明知故问道。
　　张灵江却看着他，摇头，表情是十二分的正经：“不是。”
　　“啊？”
　　尹瑜张大嘴。
　　见他满脸错愕，显然是信了自己方才的胡言乱语。张灵江快活地笑起来，不再多逗他，把花塞进他手里。
　　“毕业快乐，尹同学。”
　　祝你走出大学，依然能保持最初的热忱。
　　见张灵江送花，后面的五个就开始吱哇乱叫，其中尤属朱治喊得最欢。
　　听到这鬼动静，尹瑜转身，半羞半恼，让他们不要乱喊，打扰学弟学妹们上课。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尹瑜现在已经拿到了目标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只等九月份开学报道。现在是一个准研究生了。
　　他们宿舍中，考公和考研的比例是三比二，其中夹着个田成林。他不喜欢体制内一眼看得到头的生活，也没有继续深造的打算，是他们寝室中唯一一个决定毕业后直接外出找工作的。
　　朱治最终决定跟着陈大凯和张乐诚一起考公，如今已经跟着考公大军全国巡考过几次了。
　　王博帅计划和女朋友齐谷雨考同一所大学，但能力有限，人家姑娘考进去了，他却不幸落榜，现在已经开始筹备第二年再战。
　　他们各自都有各自规划好的人生。
　　据说，人与人之间，本就像一条条相错的直线。因为同窗几年的短暂相遇，让大家以为这段友谊会持续一辈子。
　　但毕业后，他们中的大多人被生活的洪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走向距离彼此更远的远方。
　　即使偶尔停留，也再也找不回当初交错的节点。
　　“老王要结婚了，”尹瑜把烤好的芝士玉米锡纸碗夹下来，放到张灵江面前，“定下这周末。也不远，就在临省。咱俩要不要一起去？”
　　“老王？”
　　“王博帅，我大学舍友。你不记得了？”尹瑜道。
　　张灵江用筷子挑起几颗拉丝的玉米粒，费力地从回忆中挖出这个人的形象。
　　似乎是瘦瘦的，一头卷毛。
　　“想起来了，记得。他跟谁结婚啊？我记得他大学那会儿好像有对象。”
　　“还是跟那个姑娘。”尹瑜道，“他当初考研第一年没考上，第二年才跟那女孩上了同一所大学。后来两个人就一直谈着，直到最近才决定结婚。”
　　“谈了那么久？真不容易。”张灵江吹了吹热气，“去呗，咱俩周末又没啥事。你也好久没跟你大学的那群同学聚了吧？”
　　每年的同学聚会，尹瑜不是在上学就是在加班，这么多年了，只去过一两次。
　　“是啊。”尹瑜叹了口气，撑住下巴，重复道，“好久没见了。”


第259章 番外【假如穿越时空】
　　故事发生在一个奇妙的晚上。
　　尹律师出差归来，许久未见的两人小别胜新婚，在房内好好交流了一番感情。
　　当晚，张冬冬走到紧闭的卧室门前，伸爪子想敲出一个两脚兽来给它添夜宵。刚在门口站定，就听到屋内传来急促的喘息声。
　　张冬冬甩甩尾巴，不满地叫了一声，接着果断转身离开了。
　　以它在这个家这么多年的经验，一旦发出这个动静，起码在一两个小时之内，那扇房门不会再被打开了。
　　这次出差，两人都憋了很久，自然闹得要凶一些。
　　张灵江在那方面也不是非常害羞的人，要是兴致到了，却又久久没被搔到痒处，说不定还要对尹瑜的姿势动作指导一番，总归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想起最初时候的坦诚相见，他们两个生瓜蛋子都害羞的要命。面对眼前赤裸的身子，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看，手脚也无处安置。只觉得看这里好冒犯，摸那里也不合适，别扭了好几次才褪去羞耻。
　　……（看章末评论）……
　　“还好吧？”尹瑜接着凑过去，手攀上他的侧腰，下巴贴在他的肩膀上。
　　方才他们已经做过清洗，床单也换过一轮了。
　　尹瑜刚从飞机上下来，回到家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就一通胡闹，现在只觉筋疲力尽，但身心却在此刻感到极为熨帖。
　　月色朦胧，两人渐渐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张灵江睁开双眼，眼前却是一片老旧的街道。
　　虽然建筑破旧，地面脏污，但街上却分外热闹。路边卖菜吆喝的商贩，骑自行车穿行而过的学生，以及台阶上拿着大蒲扇，穿着汗衫晒太阳的老人。
　　太熟悉了。
　　张灵江环顾四周，暗自心惊。
　　这是他的老家……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样子。
　　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传来些异样。
　　低头一看，身上穿的赫然是他小学时候的校服。还未抽条的身体，稚嫩的双手，无一不彰显着张灵江现在的处境。
　　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竟然也赶上了时髦的尾巴——他穿越了。
　　这简直是对张灵江前几十年坚定唯物主义地羞辱。
　　是梦吧？张灵江下意识想。
　　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上一秒还在家里跟尹瑜睡觉，下一秒就回到自己的小学时候了？
　　总不会真是尹瑜一不小心把他给攮死了吧？这种死法多少有点……丢人。
　　别人问他怎么嘎的都不好意思直说。
　　张灵江又转念一想，合着他前几十年白干，到头来还得再念一遍书！？
　　那也太恐怖了！
　　一回想起自己的中学时代，张灵江不免毛骨悚然。那种感觉，他这辈子只经历一次就足够了。
　　既然来了，他还是决定先确认一下情况。
　　根据鉴别梦境法则第一条，检验痛觉。他掐住自己的胳膊，用力一拧——
　　不疼。
　　谢天谢地！这是梦！！
　　张灵江感动得热泪盈眶。太好了，不用重新上学了。
　　既然是自己的梦，他就权当是一场时光旅行了。
　　这么想着，他颠了颠自己背上沉重的书包，看看四周前往学校的学生，果断把书包脱下来，连着自己身上的校服外套一起，放在路边。
　　谁家好人在自己梦里还去上课啊。
　　脱掉那层闷热不透气的皮，张灵江长舒一口气。
　　刚才看书包里的课本，自己现在应该还在读六年级。
　　他们家是在他念中学时才搬到省会的，所以现在应该还住在老房子里。
　　凭着记忆，他走回了自己曾经的家。
　　楼道是昏暗的，水泥地的墙角似乎从来没干过，墙上贴着禁止随地大小便的标语，但显然并没有什么用处。
　　墙上长出一些泛绿色的白斑，散发出恶臭的气息。
　　张灵江屏住呼吸，快步从那里通过。
　　他父母平时工作很忙，常常不在家，因此他脖子上总是挂着一串家里的钥匙。
　　打开房门，家里果然空无一人。
　　张灵江在门口的红色门垫上脱下鞋，然后走了进去。
　　他们这时候的房子不大，只有两室一厅，总共算起来都没有六七十平。
　　厚厚的电视摆在客厅，上面盖着一块粉白色的方形蕾丝布——他老妈当时特别迷恋这种东西。
　　走进自己的房间，整洁得几乎看不出来有人居住的痕迹。
　　被子被规矩的收纳在柜子里，床单平整，书桌上除了一块闹铃，其他都空无一物。书架上，除了学校推荐的阅读篇目外，几乎看不到任何课外书的存在。
　　张灵江像突然想起什么，走到床边，蹲下身，伸手向床底摸出。
　　摸索的手没两下就碰到一个箱子，他拉出来。那是一个不大的纸箱，上面落了些灰尘。
　　张灵江也不嫌弃，随便吹了吹，就打开了盖子。
　　果不其然，里面装着半箱碎纸。
　　他从里面捡出两片。边缘毛边，折皱明显，显然是人为撕碎的。
　　破碎的人物，戛然而止的对话，黑白分明的画面。
　　——那是一箱被撕碎的漫画书。
　　即使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张灵江还是忘不了当时的画面。
　　母亲站在他面前，手里举着一本被他不慎遗忘在书桌上的漫画书，表情狰狞而恐怖。
　　跟你说了多少次，别看这种东西！母亲愤怒地对他咆哮道。
　　这次成绩又下滑了，什么原因你自己心里比我清楚！以后别再让我在你手里看到不三不四的书！
　　她像是变成了怪兽，当着张灵江的面，把他偷偷从零花钱里抠出来买的漫画书撕了个粉碎。
　　张灵江没什么表情，合上箱子，把它重新塞回床底。
　　毕竟是过去的事了，旧事重提也没什么意思。
　　离开家，他突然想起曾经的那家卤肉店，以及那个和善的秃头大叔。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回到老家后，第一次听到关于卤肉店大叔的消息，竟然就是死讯。
　　尽管是点头之交，张灵江甚至都不知道老板的名字，但他还是想再去看一眼。
　　那家店离家很近，只需要十分钟不到的脚程。
　　掀开油黄的浑浊帘子，一股肉的咸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玻璃柜台里面，摆放着各种卤货，店里的生意很好，每每到下午五点多钟，他们当天准备的所有卤货都会卖的一干二净。
　　店老板是个很实诚的人，从来不缺斤少两，甚至有时候觉得跟你聊得来，还会免费送你几个鸭掌、鸡胗。
　　踏进店门，里面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让张灵江意外的是，卤肉店老板比他记忆里的样子要年轻很多，头发似乎也不是那么秃，只是有些地中海而已。
　　“小同学？你怎么来了，”老板见张灵江进来，笑呵呵道，“今天是周三，你不用上课吗？”
　　张灵江张了张嘴：“……我今天请假了。”
　　老板看了看他，不知道是否看穿了他的谎言，但还是照旧拿出一块猪蹄，切下一大块，隔着柜台想递给他。“喏，拿着吃吧。”
　　张灵江接过，小声道了句谢谢。
　　他暂时也无处可去，就坐在店里的椅子上，一边吃卤猪蹄，一边听老板跟他讲话。
　　老板似乎把他误以为是逃学的学生，对他语重心长的一番劝解，说学习才是最好的出路，以后的人生是自己的，不要一时冲动云云。
　　张灵江正听着，只听外面传来一声嚎哭，似乎是小孩。
　　这声哭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纷纷转头向街边看去。
　　只见一个小孩捂着手，大哭着跑过店门，看身高，应该不过六七岁。
　　店老板不以为意，以为是寻常孩子闹脾气，张灵江却瞳孔一缩，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大叔，你叫什么名字？”冲出店门前，张灵江扭头询问道。
　　店老板不明所以，但见他行色焦急，还是答道：“我叫毛军。”
　　张灵江点头记下，然后匆匆跑出店门，朝刚才那个小孩追去。
　　他呼吸急促，心跳如雷。
　　如果自己没看错，刚才跑过去的那孩子，跟尹瑜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第260章 番外【假如穿越时空】小尹瑜
　　刚冲出店门，街道上的人流突然密集起来，架势看起来跟春运一样。摩肩接踵的人群像一堵高墙，把拥有十二岁身体的张灵江的视线牢牢堵住。
　　他只能一边奋力从众人的腰腿间挤出，一边高声喊着尹瑜的名字。
　　虽然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找到尹瑜，他终归还是能安心一些。
　　不知道在人群中挤了多久，周围一松，光线一亮，他终于走出了人群。
　　他向前走了两步，四周的环境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这里不是他熟悉的老家街道，而是一个繁华的城市。
　　又继续向前走，走过几个商铺，在前方不远处的人群中，他看到了小尹瑜的身影。
　　正是他刚才一晃眼看到的打扮，此刻正可怜兮兮地蹲在地上，肩膀上下耸动着，似乎是在哭。
　　仔细一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血，已经染红了他穿的上衣前襟。
　　张灵江心里一惊，脑子里立刻闪过豪门绑架案的种种情节，犯罪分子为了尹家的高额赎金，趁机对他们家的小儿子下手，却不料人质却逃了出来……
　　尽管知道这是梦，但他还是匆忙跑了过去。
　　“尹瑜，怎么受伤了？”他扶住尹瑜的肩膀，下意识急切道。
　　“啊？”小尹瑜抬起自己的脸，用两个泪汪汪的眼睛瞧着他。
　　尹瑜小时候是很讨长辈喜欢的长相，圆脸蛋，大眼睛，脸颊两侧的童膘软乎乎的，看着就像让人抱起来哄逗一番。
　　这一眼，张灵江的心简直都要化了。
　　不过，虽然可爱，但尹瑜看向他的眼神中却充满了陌生，这也意味着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六岁小孩，不像张灵江一样带有成年后的记忆。
　　见如此情况，张灵江只能松开自己的手，接着弯下腰，放软了语气：“你是谁家的小朋友啊，怎么蹲在这里哭，是哪里受伤了吗？”
　　“我、我没事。”小尹瑜有些紧张。他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虽然看着比他大不了多少岁，但爸爸妈妈和老师都不让他和陌生人讲话。
　　他很快站起身，用左手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右手却一直缩在怀里。
　　这是右手受伤了？张灵江瞥了一眼。
　　“是有坏人欺负你吗？”他询问道。
　　小尹瑜张了张嘴，又抿住。看得出来，他几度努力想要忍住，最终却还是全面崩盘，可怜地大哭起来：“没有……我是、手指被咬了……”
　　张灵江久违地体会到了哄孩子的感觉，蹲在一旁，一边用袖子给擦眼泪，一边拍他的背安慰。“不哭不哭，现在没事了……你被什么咬了呀？”
　　小尹瑜哭着道：“鹦鹉——”
　　“……”张灵江沉默几秒。
　　他突然想起来，尹瑜之前似乎跟他聊过这段经历。
　　尹瑜小学附近有花鸟一条街，当初他就是因为在逗鸟的时候被狠狠叨了一口，这才对鹦鹉这种鸟类产生了阴影，自那以后再也没主动靠近过。
　　看样子，现在多半就是他当时说的那个时候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梦啊？
　　张灵江好笑地心想。
　　“啊，这样啊。疼不疼？我看看伤口，然后我带你去医院包扎好么？还是你想给爸爸妈妈打电话，我可以把小灵通借给你用。”张灵江用指腹擦过他脸上的泪水，哄道，“不哭了，乖。再哭就要变成小花猫了。”
　　一听到可以和爸爸妈妈联系，小尹瑜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些，又抽泣几声，接着乖乖把右手伸了出来。
　　张灵江一只手衬在下面，把尹瑜的小手翻过来一看，小小的食指上面糊满了血迹，指腹上有一道不大的口子。
　　不过好在血液已经凝固了，衣服上的血也都是之前留下的。虽然出血量看着吓人，但幸好不是张灵江想象的那种绑匪剧本。
　　“还好，伤口不是很严重。”张灵江松了口气，摸了摸尹瑜的小毛脑袋。跟长大后的手感不同，这个缩小版的要更加柔软一点。
　　“哥哥，小灵通。”小尹瑜黑溜溜的眼珠盯着他，像是在催促他兑现承诺。
　　“好——”张灵江被这句哥哥喊得浑身舒畅，从口袋里翻出小灵通，递给他。
　　喊哥哥这一点，小尹瑜可比成年版的听话多了。
　　尹瑜平时不是喊他弟弟就是喊他江江，更别说哥哥了。喊这个称呼的场合最多就是在床上，一边顶一边在他耳边叫他哥哥，似乎真的是自己在带坏小孩子一样，坏得要死。
　　回忆起少儿不宜的画面，张灵江看到小尹瑜那张童真纯洁的脸，立刻甩了甩头，把那些黄色的东西都甩到脑后。
　　小尹瑜那边刚输完号码，抬头见张灵江瞧他，于是天真无邪道：“哥哥，你怎么脸那么红啊？”
　　“……”张灵江移开视线，把脸埋进双掌中。
　　——哥哥有罪，哥哥该死。
　　“喂？姐姐，妈妈呢，我有事找她。”小尹瑜拨通电话，沉稳道。结果他小大人的范儿还没撑几秒，在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声音时，他立马憋不住了。小嘴一咧，眼泪又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妈妈——我被鸟咬了，流了好多血，疼……”
　　对方似乎安慰了一通，小尹瑜的情绪很快稳定下来。
　　“嗯，现在已经不流血了。我在解放路这边……”
　　“一个哥哥的电话，我不认识他……”小尹瑜看了他一眼，擦擦眼泪，似乎还有些害羞，“我妈妈想跟你说话。”说着，他把小灵通递到张灵江手边。
　　张灵江有些意外，把听筒放到耳边后，电话那头传来许玉澜温温柔柔的声音：“谢谢你啊，同学。你方便在这里等一会儿吗？我想当面谢谢你。我很快就到了，真是多谢你照顾小瑜……”
　　张灵江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在说这是自己应该做的。
　　不过，这话似乎也没毛病。关照自己未来的男朋友，好像确实是分内的事情。
　　挂断电话后，张灵江收回手机，叹了口气。“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会儿你妈妈吧。”
　　他蹲到尹瑜身边，扭头看他现在还稚嫩的眉眼，依稀能从中找出几分以后的模样。
　　真可爱啊，张灵江心想，就像现在这样，不长大也可以。
　　“哥哥。”小尹瑜冷不丁叫了他一声。
　　“嗯？”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小尹瑜转过头，看向他的眼睛，“你见我第一面就喊了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