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少爷被赶出豪门后失忆》作者:溪南有竹【完结】   季星然从小就在想一个问题:爸爸妈妈好像不太喜欢他。   他觉得一定是因为他还不够好。所以小小的季星然咬着牙,拼了劲儿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只为了得到爸爸妈妈的一个笑容。   十八岁生日时,季家宴请全城,他穿梭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中,他想告诉爸爸妈妈他不太喜欢这样的生日,但回头看到父母脸上满意的笑,他决定像以前一样,要开始喜欢这种场合。   十九岁时,季星然已经做好准备,在自己的生日宴上和来往宾客推杯换盏,继续做那个让父母满意的好孩子。   但直到生日来临时,他才知道今夜主角并不是自己。   在他们真正一家三口团圆的温馨氛围中,季星然没入暴雨之中。   路归舟雨夜从公司回来,在路边捡了个漂亮美少年。   美少年失忆了,无家可归,眼角含泪可怜巴巴的,路归舟一时心软收留了他。   本想着暂时收留,找到少年的家人后就送他回家。   只是相处之中,美少年从小心翼翼到越来越粘人,路归舟觉得自己好像养了一只乖巧貌美小猫咪,十分招人疼。   路归舟改变主意,算了,一个乖小孩而已,养着吧。   直到某一日,路归舟被乖小孩羞红着脸扑着啃了嘴角。   路归舟错愕之下只觉无奈,推开了季星然。   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错把感恩当喜欢。   可是,当季星然真的离开他后,路归舟却是第一次品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商界皆知,路家掌权人路归舟年轻有为,高高在上,不近人情。   直到某日,有人看到路归舟和一名貌美青年走在一起,轻声细语,追着青年的脚步。   业内未婚的已婚的都震惊了,有生之年,他们竟然等到了路家的冷面阎罗坠入爱河的一天。   年上,酸酸甜甜小甜文。   后面可能有少量娱乐圈内容。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 因缘邂逅 娱乐圈 甜文 HE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星然,路归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为你撑起一把伞。   立意:即便身处困境,也依然保持乐观。   https://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4979295 第1章   暴雨   “轰隆——轰——”   倾盆大雨中,路上唯一一辆黑色迈巴赫缓慢行驶,司机高度警惕,双手握着方向盘,紧盯着前方的道路,内心嘀咕着,这雨下得可真大。   凌冽的闪电划过天空,惨白的光将黑暗得几乎压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夜晚照亮了一瞬。   “哎……前面好像有个人?”借着闪电,司机看到路边似乎有个人在雨中,晃晃悠悠地向前走着。   这条城市大道通往别墅区,车子开到了这段路,两边已经没有商场娱乐了,这么晚了,又下这么大雨,怎么会有人淋着雨走在路上呢?   由于过于匪夷所思,司机开口十分迟疑,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司机通过车内后视镜暗中观察坐在后座的西装革履的男人,男人双眸轻闭,仿佛没有听到司机小声的嘀咕,也没有注意到那个十分异样的路人。   司机收回视线,重新放到道路前方。   过了前面最后一个红绿灯,就马上进入别墅区了。绿灯闪烁,雨天路滑,司机不敢抢红灯,他的脚放在刹车上,提前减速,视线又不受控制地往路旁移去,这么大的雨,那个路人是不是需要帮助?   然而道路两旁的人行道空空如也,司机愣了一下,难道真是他的幻觉?   下一秒,他睁大了眼睛,将刹车踩到底。雨天路滑,好在司机早已提前减速,车子虽然猛地颤了一下,还是稳稳地停了下来。   坐在后座的男人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眸深邃,仿佛深不可测的潭底。   司机透过车内后视镜观察老板的神态,小心翼翼道:“呃——先生,有个人在车前面晕倒了……”   他十分理解老板此刻糟糕的心情,路归舟这段时间天天熬大夜加班到凌晨,直接睡在公司里,他作为司机倒是白得几天带薪假。   今天路归舟终于能早些下班,却又被有事才联系的所谓家人叫回老宅参加家宴。以他看着老板从老宅里出来时的脸色,这所谓的家宴想必也不太愉快。   终于能回住处休息了,中途却突然下起了暴雨,回去的速度变慢了,现在还出了这样的意外。   路归舟的视线转到窗外,看到车前那个倒在泥泞柏油路上纤弱的身影,默了几息,皱着眉,薄唇轻启:“碰瓷?”   “应该不是……”司机估摸着车子和地上那个人的距离,怎么说呢,这么晚了,雨又这么大,如果那人是为了碰瓷,属实是太不专业了。   暴雨倾盆而下,砸在车窗上噼里啪啦的响,虽然已经入夏,但这样的雨水砸在人身上想必不会太舒服。   路归舟拧着眉:“下车看看。”   司机得令,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撑着伞往外走。路归舟坐在车里,看的是车外的磅礴大雨和孤零零的黑色人影。   司机快步走到躺倒在地的人身旁,蹲下身说了什么,又推了推地上的纤弱的人,而后又折回,为避免雨进入车内淋到老板,他打开驾驶座的门,和后座的路归舟汇报:“先生,他晕倒了,叫不醒。”   路归舟尚未开口的间隙,司机再次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路归舟听:“这么晚了,雨又这样大,这样躺在这儿,这人瘦瘦弱弱的,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天亮。”   路归舟视线再次望向磅礴雨幕中,躺在地上的身躯那么脆弱,仿佛随时会被黑夜和暴雨吞噬。   他从不喜多管闲事,但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人死在他眼前。   路归舟拿过一旁的伞,推门撑伞进入雨中,纯手工定制皮鞋被泥泞的雨水浸湿,步履不减缓丝毫,几息之间就到了那躺在地上的人的身边,为他遮去了些许刺骨的雨水。   走近了,路归舟才看清躺在泥水里的个长得十分昳丽的少年,少年乌黑浓密的短发被打湿,雨水顺流而下,滚过少年精致的五官,浓密卷翘的睫毛也被雨水打湿,更显得他苍白而脆弱。   路归舟伸手触碰到少年的皮肤,冷得几乎感受不到人体的温度,是真的脆弱。   路归舟收回手,正想回头叫司机过来,却被攀上他指尖的触感打断了动作。   路归舟垂眸,那只冰冷而僵硬的手只是虚虚地抓着他的指尖,那双藏在鸦羽般睫毛下的双眸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茶色的瞳孔映着明亮的车灯,澄澈得好像能直接从他的眼里探到心底,那么漂亮。   眸子湿漉漉的,像是雨水,又像是泪水,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虚弱而无助的小鹿,小鹿的眼睛过分干净,只装满了一个人。   路归舟望着少年眼眸中的自己,一瞬间仿佛被摄走了魂,突然忘了此时此刻他身处何方。   少年微微张开苍白的唇,好像说了些什么,微弱声音却完全被淹没在哗哗的雨声中,只那双水雾蒙蒙的眼睛里盛满了脆弱的祈求,而后许是体力不支,他艰难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最后支撑不住再次缓缓闭上了眼睛。   “先生,他情况怎么样了?”司机赶上来,打断了路归舟的短暂失神。   路归舟锁着眉,对自己竟然大意失神有些不满,他正想起身让司机把人抱进车里,却感受到衣角传来一股阻力,阻止了他起身的动作。路归舟垂眸看去,一只修长的手紧拽着他的衣摆,指尖几乎白得透明,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用尽了全身仅剩的力气。   路归舟顺势再次蹲下身,拽了拽自己的衣角,然而少年确实是用尽了全身仅剩的力气,路归舟这一下竟然没能成功解救自己的衣角。   司机等着路归舟好一会儿没动静,路口信号灯绿了又红,虽然现在没有车子经过,但他们毕竟还在路中间,他忍不住开口提醒路归舟:“先生?”   路归舟没说话,只把当机立断放弃解救自己的衣角,把伞塞进司机的手里,手臂穿过少年的颈后和膝弯,雨水将他的衬衫打湿,布料紧紧贴在手臂上,刻画出线条漂亮的肱二头肌,两人的肌肤之间隔着湿透的布料紧紧相贴,少年被抱起离开了冰冷脏污的马路。   司机微微睁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路归舟会亲自把人抱起来。   震惊归震惊,司机这么多工资也不是白拿的,他很有眼力见地一声没吭,举着伞贴着他们走,直到把他们送上车,关上车门,迅速坐上驾驶室,将空调温度打高。   司机挂了档,向路归舟请示:“先生,我先送您回去,然后再送他去医院。”   “不用,联系医生。”路归舟无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他怀里还抱着湿漉漉的少年。   不是没有尝试过把人放下,只是少年虽然已经到了温暖安全的地方,但是手上的力道是一分没卸。   也不是不能强行掰开,但是看着少年紧皱的眉和不安地呓语,路归舟难得善心大发,下意识选择了放弃。   算了,就让他抓着吧,也不碍事。   司机得了路归舟的吩咐,立刻拨出私人医生的电话。路归舟住的小区,配备有私人医院,医生24小时值班,随时上门。   这里离路归舟的住宅不远了,司机小心开着车,十五分钟后,车子驶进别墅车库。管家早已从司机的三言两语中得知了情况,叫了家里的厨师园丁等在车库里。   车子一停稳,管家就上前拉开了车门:“小少爷有没有淋到雨?厨房已经备好了姜汤,您快去洗个热水澡就喝了吧。听老赵说您在路上捡了个人,医生等会儿马上到,您先把人交……”   头发花白的老管家焦急地滔滔不绝在看到车里的景象时戛然而止。   是雨太大了吧?还是他真的年纪太大了戴着眼镜都挡不住老花眼了?他怎么看到他家高冷无情的小少爷抱着个人啊?   “吴叔,麻烦你找一套干净的衣服。”路归舟一直维持着抱人的姿势,修长的双腿迈出车门,稳稳地抱着男孩走进房子里。   站在旁边准备接人的厨师和园丁没了用武之地,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名为“震惊”的情绪。   “啊……哎!衣服已经准备好了,我这就让人给您拿。”管家吴叔跟上去,还有些回不过神,刚才听着司机老赵电话里说的,说小少爷捡了个不省人事的男孩回来。   刚才时间紧急,老赵只是三言两语交代了就挂了电话,徒留老管家在这短短十几分钟里脑补了无数可能。小少爷怎么会捡个人回来呢?除非这是不得不带回来的。最坏的可能就是人是小少爷开车撞的,所以把人偷偷带回来处理了。   现在看这情况,应该不像是小少爷把人撞了的样子。   吴叔虽然心里脑补到天边了,面上没有泄露丝毫,一直跟在路归舟身后,一直跟到了路归舟的卧室门口。   路归舟突然停下,吴叔也站定在路归舟身后。他刚才已经从家政阿姨的手里拿到了干净的衣服,他捧着衣服,有些疑惑:“怎么了,小少爷?”   路归舟没有说话,只是脚步方向一拐走了几步,停在客房门口。吴叔了然,上前帮他打开客房的门。   路归舟将人在床边放下,虽然方才在车上吹了十几分钟的暖风,但雨太大,男孩在雨中太久,衣服完全湿透,衣服并没有能被吹干,还是要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   路归舟的手放在男孩的衣襟上,眸光不自觉落在男孩精致的面容上。   暖黄色的灯光洒在男孩苍白的脸上,给他添了几分温度,更映得他皮肤白皙,像个漂亮易碎的瓷娃娃,掌心下的胸膛微微起伏,彰显着这不是个娃娃,而是一个人,一个陌生人。   像是被妖精迷了心智的人突然清醒一般,路归舟将手收回,站直身子。   吴叔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不解:“小少爷?”   路归舟却没有解释,双腿修长几步就走到了门边:“吴叔,你给他换。”   吴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又连连点头:“哎,好,小少爷你快先去洗个热水澡吧。”   吴叔看着路归舟从他的视线里消失,还看着他十分体贴地带上了门。   吴叔也看不懂路归舟的想法,自从路归舟的父母离婚后,路归舟就越来越冷了,他也越来越看不懂路归舟的想法了。   方才他看着路归舟一系列反常的举动,还以为小少爷终于要开窍了呢。虽然对方是个男孩。男的怎么了呢,好歹是个人,如今路归舟最温柔的时候是对着家里的萨摩耶,他还真怕那天小少爷牵着耶耶的爪子说要和它结婚呢。   但是刚才小少爷突然又走了,兴许是小少爷今晚在路家家宴上被气昏了头吧,所以行事都怪怪的。吴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抱着衣服走到床边。 第2章   失忆   路归舟接连开了好几个视频会议,等终于结束时,天光已大亮。   早餐一直备着,等路归舟下楼时,就被迅速摆上了桌。   连日连夜的疲惫,路归舟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后就放下了刀叉,只端着咖啡,靠在餐椅上,享受难得的清净。   “汪!”   路归舟仅仅获得了两分钟的清净,他也不恼,放下咖啡,张开双手,嘴角微微上扬:“椰子,来。”   毛茸茸的白色大团子如一颗小炮弹般准确无误地砸到路归舟的怀里。   “小少爷,你要不要上去看看他?”吴叔神出鬼没,突然出现在路归舟身后。   路归舟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开了一晚上的会,他都忘了,他昨晚捡了个人回来。   路归舟搓着萨摩耶的狗头,垂眸思索片刻,人是他捡回来的,是该去看看,要是人没什么事的话也该让他离开了。   路归舟起身,椰子摇着尾巴跟在他身后,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主人了,它显然非常想念路归舟。   “他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昨晚忙着开会,医生来了他也没有空出来看看。   “医生说没什么事,可能是淋雨走太久了,他身体又比较弱,体力不支晕倒了。”吴叔和椰子一左一右跟在路归舟身边,“凌晨的时候他烧起来了,医生给他挂水,刚拔了针离开呢。”   路归舟微微颔首,压下客房门把手,将门推开一条缝,动作一顿,转身,微微弯腰和椰子说话:“椰子,你在外面等着,不要跟进来。”   萨摩耶不知道为什么不让进,有些失落地呜咽了一声,还是很听话地坐在门口前,两颗黑亮的葡萄眼乖乖地看着路归舟。   吴叔依旧和椰子排排站:“小少爷,我也不进去了。”   路归舟点了点头:“吴叔,昨夜也辛苦你了,你快去休息吧,家里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就好。”   吴叔是家里的老管家了,以前跟着路归舟的母亲一起到了路家,后来路归舟的父母离婚,路归舟的母亲常年居住海外,他就跟着路归舟了。路归舟一直把吴叔当做长辈看待。   吴叔微微一笑:“那就要麻烦小少爷多看着那个孩子了。”   路归舟进了房间,关上门,光线骤然降低。厚重的窗帘严丝合缝地合着,房间里仅床边一盏落地夜灯努力地驱散这白日里的黑暗。   路归舟走到床边,床上的男孩安静地躺着,身上盖了一条薄被,一只胳膊搭在被子上,露出过分白皙的手腕和修长精致的指节,手背还贴着医用胶布。   男孩柔软的墨发散在白色枕头上,过高的体温将他如白玉瓷般的面颊烧出不正常的粉红,但同时也给他添了几分生活的人气。   路归舟看不到那双如小鹿般清澈透亮的双眸,只能看到他浓密卷翘的睫毛,他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好像个乖巧的洋娃娃。   看这样子,人今天应该是走不了了。   吴叔说他身上什么都没有,手机也没有,只能等人醒来才能联系他的家人或者朋友。   路归舟微微倾身,离男孩更近了一些,男孩精致的眉心紧紧锁着,路归舟伸出手,下意识想要抚平男孩眉心的褶皱。   指尖触及男孩的皮肤,传来的触感细腻温热。   这是路归舟第二次接触到他的皮肤,第一次是昨天晚上在雨中,男孩的皮肤冰冷得不似常人。   本来这次应该是第三次了,昨晚他像是被迷了心智一般,差点要帮人换了衣服,还好及时清醒。因此,这次是第二次。   路归舟手上还没有动作,男孩卷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那双让路归舟惊艳过的眸子缓缓显露出来。   路归舟愣了一下,收回手,轻轻一笑:“睡美人还需要一个吻才醒过来,你倒是只需轻轻一碰就醒了。”   季星然一睁眼看到了一个陌生男人,他吓了一跳,撑着身子猛地坐起来,动作太大,身体又太虚弱,这一个动作几乎耗尽了季星然所有的体力。   他无力地靠着床头,眼前的一切都糊成虚幻的影子,他浑身难受得厉害,脑袋神经突突地疼,他缓了一会儿,视线终于能聚焦,他看向站在床边高大挺拔的身影,茫然又戒备:“你……你是谁?”   路归舟刚才看着男孩如受惊的小鹿的动作,很体贴的在一旁没有发出声音,此刻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漫不经心:“一个路人,你现在醒了,联系你的家人接你回去吧。”   “家人……”季星然想要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发现自己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只是内心升起巨大的恐慌和莫名的悲伤。   路归舟本以为男孩沉默这么久是因为刚醒来还有些发懵,他表示理解,男孩低垂着脑袋,他看着男孩头顶的发旋,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   但是路归舟渐渐发现了不对劲,在看到一滴泪水将被子氲湿了一块时,他终于维持不住淡漠的神情:“你怎么了?”   季星然几乎被莫名其妙的悲伤淹没,他的声音克制不住地颤抖:“我不知道……”   路归舟眉心拢起,什么叫不知道?   季星然的脑袋几乎埋进膝弯里:“我不知道我的家人和朋友是谁,我不知道……我是谁。”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过,泪腺仿佛失控一般,季星然只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座漂浮在茫茫大海中的孤岛,不知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飘零无依。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说了一连串专业术语,最后给出能听得懂的结论:“初步诊断可能是受到重大刺激后应激性创伤导致的短暂失忆。具体的还要进一步详细检查。”   连日的忙碌,过于离谱的消息,路归舟太阳穴止不住突突地跳动。   吴叔得到消息后十分不放心,再也无心休息,听到医生的诊断,看向靠在床头垂着眸的男孩,有些心疼。这孩子看着年纪那么小,究竟是受到了什么打击,才会一个人走在暴雨夜里,还失去了记忆呢?   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要离开回医院准备检查事项,吴叔跟着出去准备送一送医生,经过路归舟身边时,小声交代他:“小少爷,你安慰安慰他。”   安慰?怎么安慰?   路归舟这辈子都没安慰过人,倒是曾经椰子和别家狗打架输了哼哼唧唧的时候他安慰过它。   应该叫安慰吧?   路归舟目光落在仿佛遍布乌云的男孩身上,感觉他和难过时候的椰子差不多,那安慰的方法也差不多吧?   路归舟刚才把床边的位置让给了医生和吴叔,这会儿要安慰人,于是再次走到床边,伸出手,放在男孩头上,控制着力度轻轻揉了揉,尽量放轻了声音:“别难过了。”   季星然正自顾自地沉浸在茫然的悲伤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路归舟靠近了他,直到脑袋上传来干燥温暖的触感,低沉的声音似乎一下子将他从悲伤之中拉了出来。   季星然顿了一下,而后缓缓抬起头,顺着那双搭在他脑袋的手看过去。窗帘在刚才医生进来时被拉开了,明亮的光线完全将屋内的昏暗驱散,也清晰地照亮了男人俊美无俦的面庞。   男人很高,双腿笔挺修长,宽肩窄腰,挺拔高大的体型此刻却为他倾下了身,剑眉星目,深邃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无奈的温柔。   季星然似乎无法招架这样的温柔,情绪渐渐从悲伤中抽离,心跳莫名其妙加快了几分。   刚才弄清楚了,这是救了他的人,季星然自然而然对他卸下了防备。他抿了抿唇,又垂下眼眸 :“对不起。”   路归舟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是为什么,他有些疑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季星然低着声音:“你救了我,我不应该让你再担心的。我不会再难过了。”   路归舟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再次体会到了“无奈”的情绪,上一次体会到这种情绪好像还是母亲把还是幼崽的椰子硬塞到他房间里的时候。   路归舟收回手,心里还有些留恋温暖毛绒的触感,面上却是一片淡漠:“你看你这样像是不难过的样子吗?”   季星然缩了缩肩膀,声音哑了几分:“对、对不起,我会尽量克制我的情绪的。”   路归舟心底有些诧异,男孩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换下来的衣服也是上好的料子,应该是生活在一个富足家庭里,即便现在失忆了,也不应该下意识这样……   路归舟思索片刻,才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小心翼翼,甚至到了有些卑微的程度。   路归舟有些见不得这样漂亮的脸蛋露出这样可怜的表情,他开口:“不要和我说对不起。”   季星然猛地抬头,只看到男人冷漠的面容,他攥紧了手下的被子,张了张嘴,下意识想道歉,却想到路归舟的命令,他闭上嘴,牙齿咬着内里的唇肉。   路归舟将他所有的细节活动看在眼里,突然自我怀疑起来,他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不然他怎么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   路归舟不是一个擅长解释的人,事实上,他也几乎不解释自己的话语和行动,但是此刻他竟然忍不住开口解释:“我不是在责备你。”   “算了。”他果然根本不擅长解释,“收拾一下,先起来吃点东西。”   季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不再惹怒路归舟,只敢无声地点点头。 第3章   谨慎   季星然洗漱好下楼时,路归舟正在客厅和椰子玩游戏。   路归舟坐在面向院子的沙发上,随手向前抛球,椰子的葡萄眼紧紧追逐着球,毛茸茸的身躯十分灵活,准确无误地接住了它的球。   “汪!”接球成功的白色毛绒大团子显然十分兴奋,尾巴几乎甩成风扇叶,咬着球往回跑,却无情地路过了路归舟,冲到季星然身前,还用力过猛刹车不及撞在季星然的腿上。   几十斤的大胖狗子的冲击力不可小觑,至少对此刻的季星然来说。   季星然被冲击力往后推,后腰撞在栏杆上,有点疼,但还能忍受。   季星然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又舒缓开了,椰子显然对自己的体重毫无所觉,咬着球硬是塞到季星然的手里,又十分自来熟地把毛脑袋往他怀里拱。   季星然也对这种大型毛绒生物十分喜欢,他一只手拿着沾了口水的球,一只手几乎是克制不住地想放在椰子的脑袋上,但却又极力克制着没有去触碰可爱的毛绒生物,漂亮清亮的眼里流露出新奇和喜欢。   “你可以摸一摸椰子,他很喜欢你。”路归舟对椰子这副简直不要钱的样子看不下去,他移开视线,落在季星然的衣服上。   季星然还穿着昨晚换上的睡衣,是路归舟高中时候的衣服。   路归舟隐约记得,这套衣服刚买的时候就买小了,那时候他又正是身体迅速抽条的时候,只穿了一两次就闲置了,没想到吴叔收起来了放到了现在。   季星然对路归舟的话不止可否,他拿着球,迎着路归舟的目光,他发觉路归舟正在看他身上的衣服,他也猜到这是路归舟的衣服,他有些无措:“我、我没有别的衣服穿了。”   这小孩又是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了。   路归舟望着季星然,心里这样想着。   “对不……”季星然感觉在路归舟的目光下,他好像一个做错了事被推到刺目灯光下接受审判的犯人,他下意识要道歉,话到嘴边又记起来男人说不能说“对不起”,于是又把剩下那个字咽下去了。   季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抿着唇,决定当个哑巴,无论男人等会儿怎么说他,他都不要说话了。   然而季星然迟迟等不到路归舟开口。他悄悄掀起眼皮看向客厅中的男人,只见男人眉头紧锁,本来浑身的气息就很冰冷,现在更像是身处什么风暴漩涡之中。   季星然看不懂,只觉得好可怕。季星然赶紧把视线收回来,低着头,摆足了任人磋磨的姿态。   路归舟坐在沙发上,难得有些苦恼,他从来没碰到过这么难应付的人。   若眼前的人是他的下属,或是家族里任意一个小辈,他都能冷着脸下达指令,让对方按他的想法来做。   但现在在男孩面前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个会吃人的怪物,把小孩吓得不敢说话不敢动。他真怕一开口就不小心把男孩吓哭了,他是真的不会哄人。   “哎呀,是我疏忽了,你的衣服昨天给李姨拿去洗了。”吴叔适时冒出来,“没事,现在在家里,这衣服你穿着正合适,就穿着吧。”   吴叔笑眯眯地转而看路归舟:“小少爷不介意的吧?”   路归舟破天荒地从心里涌上了一种名为“感激”的情绪,他微微颔首:“当然。”   吴叔朝季星然招手:“孩子,快过来吃点东西吧。”   季星然面对吴叔显然放松多了,他僵硬的肩膀肌肉放松下来,刚想抬腿走过去,这才突然想起来手上还拿着萨摩耶的球球。   季星然是不敢抛出去的。虽然心里很想这么做。   季星然低下头,和萨摩耶透亮的黑葡萄眼四目相对,椰子吐着舌头,毛茸茸的脑袋歪了歪。   椰子可不懂复杂的人类在想什么,它只想和这个漂亮小哥哥玩扔球游戏。   季星然的心脏被萨摩耶这一歪头会心一击,差点绷不住抱着椰子亲亲蹭蹭。   他到底还是克制住了,蹲下身,把球放在萨摩耶的爪子旁边,还趁狗子不注意悄悄伸出一根手指头摸了摸毛毛软软的爪子。   手感真好。   季星然本来只想摸一下下,碰到就放开的,但是内心的留恋让他忍不住多停留了一秒,椰子反应也很快,以为季星然是在和它玩,也开心地抬爪按在季星然的手背上,印下一个独一无二的梅花印。   季星然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路归舟将季星然的一系列动作都纳入眼底,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深处浮现几分笑意。男孩到底年纪不大,这个时候就漏出了几分年轻人该有生命活力。   季星然怕被其他人发现他的小动作,也不敢玩太久,只是反手捏捏椰子的肉垫就站起身了,走向餐桌。   椰子不知道为什么季星然不和它玩了,它赶紧叼起球追上季星然的脚步。   季星然余光也向下看,粘着椰子,走向餐桌的动作却丝毫不停顿。   路归舟都有些看不下去,开口:“椰子想和你玩。”   季星然脚步一顿,看向路归舟,想从路归舟的表情获取他的情绪。   路归舟表情淡淡的,几乎是没有表情,季星然获取失败了,摸不准路归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让他和椰子玩?还是不喜欢他接触他的宠物?还是不高兴他的宠物和他亲近?   没法准确获取路归舟的情绪,季星然也就无法确定应该采取什么动作去回应,那就只能采取最保险的方法——什么也不做。   而且,季星然的身体隐隐告诉他,不能摸这只可爱的毛绒生物,他刚才只是悄悄捏了捏爪子,心里就莫名涌上了一种恐慌。   季星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季星然轻轻摇了摇头,故意不搭理椰子,余光粘着椰子,迈着脚步到餐桌边,吴叔在那里。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菜肴,凳子也已经拉开,就等着人坐下。   季星然却没有坐下,他站在餐桌旁,看向路归舟,犹豫着开口:“先生,您不吃吗?”   路归舟刚才吃过几口,现在也没有食欲,他微微摇头拒绝,然后就看着男孩脸色好像变得更加苍白了几分。   路归舟再次开始自我怀疑,他刚才是做了什么很过分的动作吗?   路归舟没动作,季星然也没动作,就是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吴叔开口打破这短暂的僵局:“小少爷,你也过来吃吧。”   路归舟觉得总要有个人先动,不能指望这只担惊受怕的小鹿,那就只能他先动了。   路归舟起身,走向餐桌。   “小少爷,我去给你拿一副餐具。”吴叔眼底涌现出笑意,转身进厨房。   直到看着路归舟坐下,季星然心底才松了一口气,也跟着坐下了。   路归舟的前面没有餐具,因此还没动作。   季星然一直以自以为隐蔽的目光偷偷观察路归舟,他注意到路归舟桌前的空白,又低头看着自己前面精致的餐具。   一套餐具缓缓进入路归舟的视线里,路归舟顺着餐具的来向看去,看到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正慢慢把餐具推过来,男孩接触到他的视线,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您先吃。”   路归舟觉得有些好笑,也很有礼貌地说:“谢谢。”   季星然看到路归舟脸上的笑意,心里轻松了一些,他回头看向厨房的方向,吴叔去拿餐具了,但是是不是他自己去拿餐具比较好?   还好吴叔没有给季星然太多犹豫的时间,季星然还没有得出结论的时候,吴叔就端着餐具出来了。   吴叔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桌上的餐具变了位置,有些惊讶,看向男孩乖巧的端坐着,又有些无奈和疼惜。   这孩子,可以说是家教好,但是也过于小心谨慎了,也不知道哪家的孩子,这么乖巧漂亮的孩子,联系不上,家里人应该很着急吧。   吴叔心里想法虽然多,面上依旧是和善的笑容,装作没有发现什么变化的样子,把餐具放在季星然的前面。   季星然微微笑着认真道谢:“谢谢吴叔。”   吴叔乐呵呵地:“不用这么客气。”   虽然接触时间很短,吴叔却对季星然喜欢得紧。   路归舟小时候还没有褪去婴儿肥的时候也是个乖乖软软的孩子,他也曾想象过小少爷长大后是怎样的温润公子,没想到啊,小少爷最后成了这样冷酷难以接近的样子。   吴叔心疼,若是小少爷在一个温暖和睦的家庭里长大,现在也会是一个翩翩公子吧。   吴叔已经提前吃过了,餐桌这边没事后他就离开了,餐厅只剩下路归舟和季星然。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照顾季星然的考虑,餐桌上的菜色都很清淡,季星然虽然不太喜欢吃,但依旧静静地吃菜喝粥。   路归舟观察着季星然的动作,男孩吃饭的动作不慢,动作却优雅得赏心悦目,像一只漂亮的布偶猫。   他们两个几乎是同时放下了餐具,季星然觉得走之前应该说点什么:“饭菜很好吃,谢谢先生的帮助,昨晚麻烦你们照顾了。”   路归舟看向他,没说话。他有些好奇男孩还会说什么。   季星然抿了抿唇,继续说:“谢谢先生的衣服,我洗好了会亲自送回来的。我自己走就好,不麻烦你们了。”   路归舟没想到季星然要说的就是这个,他挑了挑眉:“走?去哪儿?”   季星然也不知道该去哪,但是他只觉得不能再麻烦路归舟了。   路归舟轻笑了一声,继续说:“睡好了,吃饱了,就要走,你当我这儿是酒店?” 第4章   出门   季星然睁大了眼睛,连连摇头:“没、没有!”   路归舟这次嘴没软:“你的脑子现在还不灵光,能去哪里?”   季星然垂下眼眸,逃避路归舟凌厉的视线,他回答不上来。他下意识想要说对不起,又想起来路归舟说不能说对不起。   吴叔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适时救场,带着些对路归舟无奈地谴责:“小少爷,怎么能对病人这么凶呢?”   他很凶吗?路归舟微微蹙眉。   路归舟看着季星然眉眼低垂仿佛受了欺负的小动物一般,意识到那个欺负小孩的人竟然就是他自己后,路归舟不知道是第几次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不应该用那种语气和他说话。   路归舟看着季星然,他猜想或许会从他脸上看到不悦,或是对他的不满,却完全没有。   这小孩难道完全没有负面情绪吗?   路归舟第一次觉得他竟然看不透一个人。但他也不敢轻易再开口了,万一等会儿小孩哭出来了,场面不好收拾。   吴叔走到季星然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少爷刀子嘴豆腐心,他的意思是想让你留下来呢,你不用有压力。”   季星然闻言,抬起头,看了看吴叔。吴叔脸上依旧是慈祥温暖的笑容,很好地安抚了他。他又鼓起勇气看向路归舟,男人没反驳吴叔的话。   季星然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感觉灰扑扑的世界好像都明亮了几分,他眼里含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雀跃和期待:“先生,你想让我留下来吗?”   路归舟有些无奈,微微颔首。   季星然注视着路归舟,语气郑重:“谢谢您。”   路归舟怔了一下,他好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纯粹的情绪了,竟然觉得有些稀奇。   路归舟嘴角微微上扬:“举手之劳。”   场面重归和谐,吴叔再次圆满解决了一个小危机,他在内心为自己竖起一个大拇指。   他看向季星然,笑道:“你就放心留下来吧。”   季星然还有一丝犹豫:“那……你们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吴叔哄小孩:“暂时没有,如果有,我一定会不客气的叫你的,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于是季星然就上楼好好休息了,许是身体虚弱,他本来没想睡,但是回到房间刚一沾床就开始迷迷糊糊了,梦里光怪陆离,闪过无数场景,却一帧画面也看不清。再醒来时就是吴叔来叫他吃晚餐。   季星然发现晚餐的餐桌上少了一个人。   “吴叔,先生不在吗?”   “小少爷去公司了,也不知道今晚回不回来呢。”吴叔虽然早已习惯了,但还是担忧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在公司里有没有好好吃饭。”   季星然感叹:“先生这么忙呀。”   吴叔微微点头,又说:“你也别总叫小少爷‘先生’了,都把他叫老咯,他今年也就二十八,年轻着呢。”   吴叔又笑呵呵着继续说:“小少爷名字是路归舟,我看,你叫他哥哥正合适。”   季星然是万万不敢叫路归舟“哥哥”的。他也没有当场反驳,只是笑了笑,安静吃饭。   翌日,季星然起得很早,陌生的环境,空白的记忆,他根本睡不安稳。   这里远离闹市,夏日清晨很安静,空气也格外清新。   季星然洗漱好下楼时,吴叔也刚从房间里出来,他看到季星然,有些惊讶:“孩子,怎么起这么早,还没到去医院的时间呢,你身体虚弱,怎么不多休息休息。”   “我昨天白天睡太多了。”季星然拽着自己的衣角,“吴叔,我的衣服在哪里呀?”   昨天晚上吴叔给他送来了又一套路归舟以前的睡衣,但是他原本穿着的衣服却不知道在哪里。   吴叔愣了一下:“哎呀,瞧我这记性,你的衣服已经烘干了,忘记给你送过去了。”   他又笑了笑:“没事,现在这么早,也不出门,这衣服在家里穿舒服着呢,出门再换吧。”   吴叔这么说,季星然也只好点头称是了。   路归舟下楼时,季星然正和吴叔在院子里剪花枝。   吴叔发现路归舟的身影,笑着和他招了招手:“小少爷起来了。”   季星然也打招呼:“路先生,早上好。”   “小少爷先去吃早饭吧。”吴叔又看向季星然,“衣服刚才让李姨送到你房间了,你也差不多该上楼换衣服去医院咯。”   季星然顿了一下,有些踌躇,“真的要去医院吗?”   吴叔知道季星然在想什么,他宽慰季星然:“当然要,身体问题可不是小事情。放心,医药费我们先垫付,你之后有钱了再还给我们就好。”   季星然闻言神色果然轻松了不少,乖乖上去换衣服了。   路归舟一边佩服吴叔的哄人技巧,一边觉得不可思议:“他难道还怕我们不付钱?吴叔,我看着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小少爷,你想岔了。”吴叔笑着摇了摇头,又叹息一声,“他怕的就是我们给他付钱。”   路归舟顿了一下,这么多年来,他身边从来不乏怀着各种目的接近他的人,无一例外全是为了利益。   这还是第一次碰到生怕从他这里免费获得好处的人。这小孩还真是单纯得可爱。   季星然很快就换好衣服再次下楼,楼下却不见吴叔的身影。   季星然想要自己去医院,但是他现在搞不太清楚情况,不知道怎么去,去哪家医院。   这些问题他更倾向于问更和蔼可亲的吴叔,路归舟虽然看起来好像只比他年纪大一些,浑身的气势却很有压迫感,季星然很难在他面前放松下来。   但是现在吴叔不在,季星然站在原地,干巴巴地等了一会儿,没办法,只好绷着精神问路归舟:“先生,请问我应该去哪个医院?”   路归舟刚吃好早餐,正拿着一杯咖啡坐在沙发上看企划书,听到动静,他微微抬眸:“吴叔会带你去。”   季星然闻言松了一口气。   虽然很不好意思麻烦吴叔,但是不是路归舟和他去就好。   “吴叔去做出门准备了。”路归舟看着季星然准备就站在那里等人,有些无奈地开口,“你坐着等吧。”   季星然目测着客厅几个沙发之间的长度,找到一个和路归舟有安全距离的沙发,走过去坐下了。   路归舟余光一直悄悄观察着季星然的动作,看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有那么可怕吗?这两日路归舟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思考这个问题了。   虽然好像在公司里下属们和路家小辈见到他的时候总是战战兢兢,但路归舟从来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相反,他觉得这样很好,这样就可以保持他和其他人的距离。路归舟不太喜欢和别人靠太近。   然而此刻他竟然生出了对季星然和他之间的距离的不悦。   路归舟思索片刻,好像找到了原因。   就好像椰子刚来的时候总躲着他时,他也产生过这样不悦的情绪。   所以他这是把这小孩也当成大型毛绒动物了?   说实话,却是挺像,不一样的是小孩更漂亮,也更乖一些。   片刻后,吴叔回来了,他脸上带着几分为难之色,和路归舟说:“老赵说家里突然有急事,先生,能否麻烦您亲自送我们去医院?”   吴叔不常开车,昨夜又没休息好,谨慎起见,现在他也不打算开车出门。   而另外派司机过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还需等待。   路归舟顿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文件。   他理解吴叔的为难,也无法忽视吴叔脸上的疲惫之色。   “我可以自己去的。”   “我和他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吴叔脸上的笑容扩大:“哎,那太好了,小少爷办事我放心,那你们去吧,我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路归舟微微颔首,起身准备出门。   很显然,有一道声音被忽视了。   季星然垂下脑袋,有些挫败。   吴叔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孩子啊,你别看小少爷表面上冷冷的,其实他心可热着呢。”   季星然抬头看他,半信半疑。   其实从路归舟把他带回来,还二话不说陪他去医院来看,应该是个热心肠的人。   但是路归舟浑身的气质太冷了,季星然虽然很感激他,却不太敢接近他。   “你和他多相处相处就知道了。”吴叔这次没有过多解释,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慢慢走远,“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啊,熬不起夜了,昨天没休息好,现在倦得厉害了。”   季星然只能巴巴地看着吴叔的背影消失,然后绞尽脑汁想想该怎么面对气势十足的路归舟。   然而路归舟动作很快,在季星然还没想好怎么和他相处的时候,路归舟就已经换好外出的衣服下楼了。   “老吴啊,为什么不让我送你们去医院啊?”   司机老赵和吴叔躲在院子的角落里,目送路归舟亲自开车和季星然出门了。   老赵继续疑惑:“而且,说不让我送你们,怎么连你也留下来了啊?”   说着要回房休息的吴叔此刻脸上堆满了神秘莫测的笑容:“这你就不懂了吧,老赵啊,这是在给咱小少爷一个机会呢。”   “啊?”老赵眼里满是疑惑,什么机会,他怎么听不懂。 第5章   好香   黑色迈巴赫行驶得很稳,季星然坐在副驾驶,想着吴叔刚才说,多相处相处,就知道了。   但是……怎么相处啊?   季星然偷偷瞄路归舟,午后阳光穿过车窗,漏下几缕映在男人俊朗的脸庞上,明暗交错,更显得男人五官深邃标致,仿佛雕刻一般完美。   路先生长得可真好。季星然有些羡慕,这就是他向往的成熟男人的模样。   季星然想到这里不自觉一愣,他为什么要向往当个成熟男人呢?   他想了想,也说不上来,好像这就是他身体的本能想法。   应该是还有记忆的时候他的想法吧,但是他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路归舟时刻留意着季星然的状态,看到他此刻眉心紧拧,神态失魂落魄,怕他身体不舒服,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季星然回神,对上路归舟关切的眼神,摇了摇头。   他想不明白的事,又怎么开口说给他听呢。   但是,路先生在关心他哎,季星然心底升起一点小雀跃,这么冷的路先生原来也会关心人吗。   医院不远,季星然还没想出来怎么进一步和路归舟相处,就到了医院门口。   停好车,两人走进医院。   身体检查的事情早就安排好了,私人医院有专门的护士带着季星然走完全程,路归舟什么也不用做,只用在休息室里等季星然回来。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路归舟放下手里的闲书,眉眼间还残存着被这本随手拿到的闲书中的故事情节雷到的情绪,眉心紧锁,抬眸看向季星然:“检查都做完了?”   高级私人医院服务态度极好,陪医护士是个温柔开朗的小姐姐,全程都在全方位安抚季星然的情绪,因此整个检查流程下来,季星然不仅没有疲惫紧张,脸上反而还多了几分笑容。   然而,笑容在见到路归舟的一刹那就肉眼可见的停顿了一下,而后缓缓消失,眼底升上了谨慎。   怎么感觉路先生好像心情不佳的样子?是不是等太久了,觉得被耽误时间而不开心了?   护士小姐姐也感觉到路归舟身上实在算不上和善的气势,这会儿不管有多想看帅哥,为了自己的身心安全着想,还是当机立断和季星然说再见了。   休息室的门被护士小姐姐体贴的关上了。   和路归舟独处一室,季星然开始紧绷起来。   路归舟阅人无数,更别说看季星然这样如一张白纸一般什么情绪都藏不住的人了。   事实上,他并没有任何不悦,只是小孩太胆小。   他有些无奈,起身:“检查结果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出来。早上没吃东西,饿了吧?”   季星然这两日都吃得少,今早又空着肚子一项一项检查接着,刚才被路归舟的气势吓住了没感觉,这会儿路归舟一提起,不论季星然主观上想怎么控制,客观上他的肚子都不争气的“咕噜”了两声。   季星然尴尬得脸颊漫上一层霞云,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   路归舟第一次见到季星然脸上出现这样的情绪,倒是觉得他多了几分该有的少年生气,他轻笑出声:“走吧。”   季星然自觉丢人,微微垂着脑袋,像只犯错的小狗一样跟在路归舟身后。   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直到坐上了路归舟的车,引擎发动,路归舟一句“安全带系上”才把季星然拉回尘世。   季星然拉过安全带扣上,双手放在膝头,十分乖巧:“回家吗?”   路归舟听到“家”这个字眼时不自觉愣了一下,很快又想到这个失忆的小傻子应该没有对“家”的复杂定义,他笑着摇了摇头:“去吃午餐。”   季星然微微睁大了眼睛:“在外面?就我们两个吗?”   路归舟目视前方路况,微微颔首:“你还有其他想邀请的朋友?”   季星然连自己是谁都还没搞清呢,哪里来的其他朋友。他有些泄气。   “你现在可以想想等会儿想吃什么?”路归舟虽是这么说,却不指望能得到他的回答的。   事实上,他也已经定下了要去的餐厅,福广楼,云市一家有名的粤菜餐厅。   福广楼离医院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也许是路归舟车子开得太稳,也可能是车里太过安静,总之季星然昏昏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季星然迷迷糊糊地醒来,眼睛看到车窗外整整齐齐地停满了车,才意识到车子已经停在了停车场。   季星然一下子就被吓清醒了,猛地转头看向驾驶座:“对不起,路先生,我睡着了。”   路归舟的双手还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眼里还映着电脑屏幕的荧光,忽略掉季星然的道歉,轻启唇:“睡够了吗?”   季星然也摸不准路归舟此刻的心情,他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小声嘀咕:“您怎么不叫醒我?”   路归舟从容不迫地合上电脑,漫不经心:“我看某人睡得太香,怕扰人清梦遭天谴。”   不用说也知道这里的“某人”指的是谁。   “某人”喃喃解释:“没有做梦呢。”   季星然没想到路归舟还有这样幽默的一面,他有些不好意思,却也觉得这样的路归舟好像没有那么严肃得吓人了。   路归舟不再逗他,率先推门下车,季星然也赶紧解开安全带紧随其后。   路归舟比季星然高半个头,腿也比季星然的长,看似大步流星地走着,其实步伐频率迈得刚好和季星然地步伐匹配上。   季星然不紧不慢地跟着,好奇:“我们去吃什么呀?”   福广楼是一家百年老店,自开业起就没搬迁过,开在闹市,地址很接地气,虽然它家的价格和装修非常不接地气。   福广楼附近还有不少餐饮店。路归舟还没说话,就看到季星然突然停下了脚步,双眼放光地看着旁边一家商铺,粉透色的薄唇微张,好像说了什么。   路归舟辨认了一下,依稀能辨出来这小孩说的是“好香啊。”   路归舟顺着季星然的视线看去,看到了一家不起眼的街头小店,红色的招牌上书“陈记麻辣烫”五个金色大字,直截了当。   这小孩眼里的心动毫无遮掩几乎都快溢出来了。   路归舟虽是看在眼里,但他绝不会去这样的街边小店吃东西的。   他只是礼貌性地开口问道:“你想吃麻辣烫?”   反正这小孩肯定不会说“想”的,多半会说依他决定。   季星然艰难地将视线从红油汤锅转到路归舟身上,他有些犹豫该如何回答,虽然他身体反应很诚实地告诉他他应该是很想吃的,但是他也不敢想象让路归舟陪他坐在这样的街头小店。   更何况,他已经够麻烦路先生了,这种小事还是不要说了。   季星然轻轻摇头:“我都听您的安排。”   得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路归舟面不改色:“你身体还没好,不好吃这样刺激的食物。”   然后路归舟就看着季星然眼里的光不可遏制地黯淡了几许,整个人好像被泼了冷水的毛绒动物,柔软的毛发悉数耷拉。   路归舟:……   他好像又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但是无论如何,从小养尊处优、吃穿处处考究的路归舟绝不会走进这样的油腻的街头小店的。   路归舟抬腿,向福广楼古朴厚重的门头走去,走了两步发现后面的人没跟上来,他顿了一下,微微侧步回头,看到了一只好像盯着猫薄荷的波斯猫。   路归舟脑子空白了一瞬,差点不受控制地往回走带着季星然去吃麻辣烫。   好在季星然在他之前回过神来了,他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眼里满是遗憾,壮士扼腕般把眼神收回来,转向福广楼,步伐铿锵有力而迅速,像是生怕再犹豫一秒就会后悔而后飞奔向麻辣烫。   此时他们的顺序调转,路归舟跟在季星然身后,好像看到了椰子和他赌气时候的样子,气鼓鼓的,只留个后背给他。   虽然不是同一个物种,但是有些时候路归舟有时候总能发现这小孩和椰子的共同点。   福广楼既然能生意红火百年,食材和厨艺自然都是一流的,只是到底比较清淡,某人还惦记着红油香辣的味道,多少有点食不知味了。   当然,刻在骨子里的餐桌礼仪,即便多不喜欢桌上的饭菜,季星然的餐桌动作依然很优雅得体,没人能看出他对桌上的菜真实评价。   除了路归舟。   路归舟放下汤匙,注视着他,“你是不是很喜欢吃辣?”   “嗯?”季星然端着汤碗正小口喝着,听到路归舟突然开口,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即便他听清了路归舟的问题,他还是有些迟疑,蹙起眉,“应该……是的吧?”   记忆的空白,让他甚至连喜欢吃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怎么了路先生?”季星然不明白他们坐在粤菜馆里,路归舟怎么突然问了这个问题。   “没事,突然想到问问。”路归舟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却也无需进一步探究,季星然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却早已被路归舟看透了。   喜欢吃辣。路归舟心里暗自揣则,云市本地人口味都比较清淡,因此粤菜馆生意不错,很多本地人都是粤菜馆的常客。小家伙可能不是本地人。 第6章   牵绳   吃完午饭后,两人也没再去别的地方,路归舟开车回湖湾别墅了。   季星然本来只是想在房间里歇会儿,然后就起来看看这里有什么他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在这白吃白喝好几天,还让人费心照顾他,季星然没有付出什么,总感到很惶恐。   然而可能是吃饱了就容易犯困,也可能是季星然身体还比较虚弱,总之,他又不小心睡过去了。   季星然心里惦记着事儿,睡得极其不安稳,刚睁眼时还有些迷茫,看到外面的太阳已在缓缓西落时,终于反应过来了,睁大了眼睛,自己竟然一觉从中午睡到了现在!太不礼貌了。   季星然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后下了楼。   季星然下楼后首先想到的就是厨房,快到晚餐的点了,这会儿厨房应该可以帮得上忙。   季星然还没走到厨房门口就被阻拦了脚步,试图拦下他的是一只大型毛绒动物。   “椰子,你怎么在这里呀?”季星然被成功拦下,蹲下身和椰子平视,心脏好像被无数只蚂蚁爬过,痒痒的——好想rua!这个毛毛这么干净,这么柔顺,这么厚实,手感一定很好!   厨房里。   “先生,你今晚想吃麻辣烫?”厨师姓余,擅长云市本地菜和粤菜,为路归舟服务已经有几年了,自认为他的厨艺应该还是比较符合主人家口味的。   这几年路归舟就算偶尔指定菜品,也都没有超出这两种菜系的种类,怎么今天突然提了个这么大跨度的?   余大厨突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也隐隐为自己的职业生涯担忧,自己现在是不是要开始进修川菜了?   “不,就是想问问。”路归舟沉吟片刻,又问“有不辣的麻辣烫吗?”   余大厨再度怀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出了问题。   但是面对老板,余大厨还是十分认真思考了一下:“有的吧,清汤麻辣烫。”   虽然他觉得清汤麻辣烫不应该叫做麻辣烫了,但是确实有的人也这么叫。   路归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余大厨揣测着反常的雇主,迟疑着问:“先生,所以今晚要做麻辣烫吗?”   路归舟摇头:“不,今晚正常准备就好。”   路归舟从厨房里出来,准备按计划去遛狗,走出厨房,就看到自家的狗儿子正没脸没皮地躺在地上,肚皮向上,歪着头,露出粉色的舌头,浑身上下都释放出“快来摸我呀”的信号。   路归舟的视线往前移。   季星然蹲在地上,双手很克制地放在膝头,脑袋却是在向前探,眼里的心动都快溢出来了,路归舟丝毫不怀疑,只要有人在季星然身后稍微给他一点力,季星然的脸就会埋到椰子的肚皮里狠狠吸。   路归舟手里拿着牵引绳,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你可以摸摸它。 ”   季星然像是被吓到一般,迅速把脑袋收回来,像只鹌鹑一般缩成一团,抬头看路归舟。   刚才的样子被路归舟看到了,季星然有些不好意思,小声打招呼:“路先生。”   路归舟几步走到季星然身边,和他一起蹲在椰子身旁,将手放在椰子的肚皮上,轻轻顺了顺毛,椰子兴奋地“汪”了一声,葡萄眼盯着季星然,眼里竟然透露出“鼓励”的情绪。   路归舟一边给椰子顺毛一边问:“你怕狗吗?”   他不太理解,除了怕狗,在主人同意的情况下,季星然已经表现出这么明显的喜欢,为什么不肯摸椰子。   如果是狗毛过敏,那早该有症状了。   季星然摇了摇头。   他觉得自己应该很喜欢猫猫狗狗才对。   路归舟:“椰子对你露出肚皮,它很喜欢你,也希望你可以摸摸它。”   季星然听到路归舟说椰子很喜欢他,他很高兴,眼里闪着光,看向路归舟:“真的吗?”   路归舟微微颔首,继续劝:“所以,如果你摸摸它,它也会很高兴。”   路归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椰子真的很喜欢这小孩,他觉得自己为狗儿子操碎了心。   季星然将手从膝头抬起,缓缓伸出去,却又停在半空中,季星然皱起眉,他感觉他的手像是被什么虚幻的东西阻碍了一般,不能再向前一寸。   路归舟以为季星然是一贯的小心翼翼在作祟,索性抬手搭在季星然的手腕上,轻轻握住,施了些力气往前送。   在准备碰到椰子时,季星然却仿佛要碰到烫手山芋般猛地撤回手,咬着唇,有些语无伦次:“不行,我、我不可以摸。”   掌心温润的触感骤然消失,路归舟缓缓拧眉,季星然的样子好像是突然被吓到了一般,可是现在这个场景根本没理由。   路归舟只能猜测是和季星然失忆前的经历有关。   季星然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好像做错事了一样,莫名惹人心疼,路归舟起身,没有再问,而是给季星然一些缓和的时间。   良久,季星然像是找回丢失的魂魄一般,轻轻动了动,却又好像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只能暂时悄悄假装冬眠。   路归舟捕捉到他的小动作,体贴地为他解围,给他找事情做:“要和椰子一起去散步吗?”   季星然连声应下:“好呀!”他觉得路归舟真的太好了,不仅没有因为他刚才的失态不悦,还愿意带他一起去和椰子散步。   季星然生怕自己动作慢了路归舟会反悔,迅速起身,却没想到因为蹲久了突然起身导致眼前一黑,腿部也像是触电一般酥麻得无法操控,季星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摇摇晃晃地要栽倒。   又要在路先生面前失态了啊!   季星然这下不仅眼前发黑,他觉得这个世界都是那么黑暗。   然而预想之中的冰冷疼痛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温暖柔软的怀抱,还带着令人安心的淡淡的香味。   季星然只是失忆了,不是傻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   他惊慌失措抬手想要推开路归舟,路归舟并没有限制他的活动,季星然很轻易就脱离了他的怀抱。   只是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力,而他还没有这么快恢复操纵身体的能力,于是摇摇晃晃又要往旁边栽倒。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再次有人捞住了他。   “别动,等会儿摔了又得去趟医院。”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季星然这次是真的不敢再动了。   他双腿失力,几乎是完全依靠路归舟。   两人紧紧相贴,季星然能感受到路归舟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好像每一下都砸在他的心上,托着他身体的掌心隔着轻薄的衣料贴在他的后腰,温度高得好像能将他灼伤。   季星然觉得自己应该从来没有和别人这样亲密接触过,这种感觉很陌生,但是他不反感,只是觉得很新奇,甚至为之吸引,隐隐有些贪恋这样的温暖和安全。   路归舟却没能让他贪恋太久,那低沉悦耳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缓过来了吗?”   季星然有些不舍地离开路归舟的怀抱,他觉得自己的贪恋有些奇怪,他不太理解是为什么,只觉得这应该不能让路先生知道。   没关系,路先生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季星然脸颊和耳尖还染着粉色:“对不起,路先生,又麻烦你了。”   怀里骤然落空,路归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适应怀里突然由热变凉的温度,他压下这种突如其来的异样的感觉,面上平静:“不需要道歉。走吧,椰子在等我们了。”   椰子只是一只毛绒动物,虽然不懂它爸和它很喜欢的那个漂亮小哥在干什么,但是它是一只懂事的耶耶,乖乖地蹲在旁边,也不催着出去玩,装得跟一只玩偶一样安静。   直到听到路归舟提到它的名字,它才高兴地“汪”了一声以示回应。   经过刚才那一连串的耽搁,他们终于出门时,太阳已经完全成了橙红色,低悬在西边,散去了白日的酷热,只伴着微风留下微醺的暖。   椰子一出门开始撒欢,虽然它平时也有个大院子可以撒欢,但是自己玩和朋友玩毕竟不一样,尤其是最近来了一只新的萨摩耶,它很喜欢这个新朋友。   别墅区里有个宠物公园,是毛崽子们的聚集地,椰子的目的地也是那里。   季星然好像被椰子欢快的心情感染了,眼神粘着椰子,脸上的笑容和萨摩耶的天使微笑脸简直如出一辙。   路归舟发现自己还是更愿意在季星然的脸上看到笑容。   他抬了抬手中的牵引绳,问季星然:“你想不想牵着它?”   只是碰一碰绳子而已,牵着绳子和椰子之间的距离可比季星然今天蹲在那和椰子之间的距离要远得多,总不会还有什么问题吧?   季星然闻言,有些犹豫:“椰子愿意给我牵吗?”   这就是没问题了。   路归舟不由分说把牵引绳塞进季星然的手里,季星然下意识握紧了。   路归舟暗暗观察着季星然的神情,确定他没有任何不适,只是有点对牵狗绳的陌生,熟悉熟悉就好了。   只是椰子没有给他太多熟悉的时间,季星然一开始走得比较慢,毕竟是散步,后来椰子不耐烦了,或者说椰子担心自己的小伙伴回家了,于是拽着季星然往前跑,成了狗遛人,一路跑到了宠物公园门口。 第7章   不悦   椰子目标明确,直奔大草坪上那只毛色和脸都很漂亮的萨摩耶。   椰子已经心满意足地和另一只漂亮萨摩耶在草地打滚了,只留季星然在旁边累到喘气。   路归舟也已经跟了上来,站在季星然旁边,呼吸平稳。   季星然暗暗羡慕,路先生腿长,体力也好得多,追上来好像一点力气都没费。   季星然感叹:“椰子真活泼。”   路归舟微微颔首:“从小到大都一样。”   季星然好奇:“椰子小时候也是路先生在照顾吗?”   路归舟点头:“它刚来的时候,走路都还不太稳,那时候只和我亲近。”   季星然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路归舟竟然是亲自照顾的,他有些想象不到,总是面若寒霜的路归舟是怎么照顾这么软乎乎的小椰子的。   他又暗暗佩服椰子,在这么多和蔼可亲的人中选中了最冷的那一个亲近,他就不敢,他一开始还有些害怕路归舟呢。   不过现在他觉得不一样了,季星然觉得,椰子比他会看人,路先生虽然表面很吓人,其实很温暖。   夕阳已完全隐落,橙红余晖释放着回家的信号。   路归舟:“该回去了。”   季星然就等着路归舟发话,他也不好意思说,他已经感觉到饿了。   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季星然已经放松了很多,从草坪上站起来,冲椰子拍了拍手:“椰子,回家啦!”   椰子听到自己的名字,追逐着小美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向季星然,又看了看小美,决定先忽视一下季星然,继续追着小美。   小美是季星然取的名字,这只萨摩耶脖子上还套着狗绳,主人却不知道去哪里了,只留小美和椰子在这里玩,所以也无从问起,季星然觉得这只萨摩耶这么漂亮,叫小美很适配。   见惯了椰子乖巧听话的样子,这次却被无视了,季星然微微睁大了眼睛,和路归舟告状:“椰子不听我的。”   路归舟思索片刻:“它可能又陷入爱河了。”   季星然捕捉到关键词:“又陷入爱河?”   路归舟微微颔首,回想曾经椰子恋上别家的狗时怎么都拽不回去的样子就有些头疼。   季星然没想到还能吃到椰子的瓜,好奇追问:“那怎么上次没成功呢?”   路归舟:“可能主人是搬走了,没再见过那只萨摩耶了。”   季星然突然有些同情椰子了,上一段感情竟然结束得这么突然,他都有些不忍心叫椰子回家了。   “小寻!”   一道有些急切的女声传来,小美像是感应到召唤,四肢同时迈开跑向声音的来处,后面还追着个大尾巴。   季星然眼睁睁看着椰子追着小美,转头看向路归舟:“椰子跑了。”   路归舟有些无奈,和季星然一起跟上去。   小美贴着一个穿着低调的女人,她戴着口罩和帽子,无法看清她长什么样,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却明媚动人,声音也温润悦耳,她一手牵着小美,一手摸了摸椰子的脑袋:“这是你们家的狗狗吗,真可爱。”   路归舟上前把椰子套住,面上不动声色,实则用了力气把椰子拽了回来。   季星然回应她,拐着弯提醒:“是我们家的狗狗。你家的耶耶是叫小寻吗?椰子很喜欢和它玩,但是主人还是陪在毛孩子身边比较好。”   “真是不好意思,我最近太忙了,都是我的助理在带小寻。”女人的声音透露出些许愧疚,她的视线一直落在季星然的脸上,“这次回去我就换一个助理。”   这么干脆利落的回应,倒是让季星然有些不知回话,他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一句话就让人了丢了工作了:“嗯……可能助理突然有急事吧。”   “即便有急事也可以有别的应对方案,这不是他跑下小寻不管的理由。”女人淡淡地说,她的视线一直没离开季星然,又扬起笑容,语气转而亲切,“刚才是你们在帮我照看小寻吧,我们加个好友吧,我之后请你、你们吃饭当作感谢吧。”   “啊?”这么突然,季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看向路归舟。   路归舟不动声色地站在季星然身前,隔绝季星然和女人的视线:“不必,你以后看好你家的宠物就行了。”   “这样啊,好吧。”没能拿到他们的联系方式,女人虽然面上有些遗憾,也没有纠缠,而是笑道,“我叫林长烟,最近刚来这边,以后我们还会有机会见面的吧。”   路归舟微微皱眉,没有搭话,拽着依依不舍的椰子:“走了。”   季星然对他人情绪变化高度敏感,他觉得路归舟好像有点不高兴,而且直接这样子走掉也不太礼貌。   季星然不太理解路归舟为什么对这个女士这样的态度,但是他到底分得清亲疏远近,朝那位女士微微点头示意后紧跟上路归舟的步伐。   椰子被路归舟强行拽走了,硬是将脑袋拗回去“汪”了一声,真名叫做小寻的萨摩耶也回“汪”了一声。   回到家,季星然还想关心路归舟为什么好像突然不高兴了,却一直没找到机会,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感知错了,因为路归舟神色一直很平静,好像他觉得路归舟不悦只是他的错觉一样。   直到晚上路归舟准备回卧室休息,拧开书房的门,一个人影随着门向后移动而往后栽。   路归舟身手矫健,抵住了季星然。   季星然后背靠着路归舟的小腿,双颊一红,赶紧爬起来,有种被抓包的窘迫,揉了揉后脑勺,腼腆笑道:“路先生,谢谢你,你又救了我。”   路归舟周身还带着刚开完会的冷肃,冰冷的金属边框和镜片,更添了几分不近人情,他面无表情:“你在这儿干什么?”   季星然张了张嘴,嗓子好像被冻住了一般,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是想问问路归舟今天下午为什么不高兴的,可是路归舟这样的状态,感觉不适合说话。   路先生这是怎么了呢?   季星然又回想起了醒来时刚见到路归舟时的样子,今天一整天和路归舟在一起,看到了路归舟温柔的一面,他以为路归舟是面冷心热,吴叔也是这么说的,所以他才敢过来问路归舟为什么不高兴。   但是现在路归舟这样的冰冷和不好接近,季星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决定还是不要问了,于是双唇又合上了,抿着唇,轻轻摇了摇头。   路归舟顿了一下,意识到面前的不是给他汇报工作的下属,而是个失去记忆无家可归容易被吓到的小孩。   路归舟垂下眼眸,摘下眼镜,将不合适对着小孩的情绪收敛。   路归舟声音平静:“抱歉,刚才在开会,还没转换情绪。”   季星然没想到路归舟竟然会对自己道歉,刚才冷冰冰的路先生好像其实是他看错了一样。   季星然微微睁大了眼睛,他好像从来没有被这么对待过一样,有些手足无措:“不、不用和我道歉,是我突然打扰。”   路归舟没有和季星然过多纠结这件事,只是问:“怎么不去休息?”   季星然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目的,这会儿他又敢问了,他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直接问了:“路先生,下午在宠物公园,准备回来的时候,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呀?”   路归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季星然竟然能如此敏锐地捕捉到他人情绪的微小变化。   路归舟否认:“没有。”   他自己都不明白他情绪突然不悦的原因,也并不想让季星然知道和探究。   路归舟觉得,这样一个乖巧漂亮的孩子,就该和椰子一样,自在无忧无虑就好,无需为那么多无关的情绪担忧。   季星然有些怀疑:“没有吗?”   路归舟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阻止了季星然追问:“很晚了,你身体还没恢复好吧,早点休息。”   季星然暗中观察路归舟的神色,确定没有异样后,悄悄松了一口气。   路先生没有不高兴就好,回来后路先生的心情也很正常,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看来是他想多了。   “谢谢路先生关心,那我先去休息啦!”季星然卸下了担忧,浑身轻松,倦意也再也压制不住地涌上来。   他一蹦一蹦地回到自己房间门口,停下朝路归舟招了招手:“路先生你也早点休息!”   翌日。   季星然昨晚睡前了却一桩心事,白天又活动量大,晚上难得睡得还算安稳。   季星然下楼时,一楼客厅空无一人,他站在客厅,有些茫然。   最先发现季星然动静的是椰子,白色萨摩耶吭哧吭哧冲进客厅,然后在季星然身前急刹车,蹲在季星然身前冲着他露出天使微笑脸。   椰子身后,老管家拿着玩具球跟进来,看到季星然,和他打招呼:“乖孩子你醒啦,早餐在厨房,我去给你拿出来。”   “吴叔,我自己来就好。”季星然赶紧跟上去,不想一大早就麻烦别人。   吴叔也不和他抢活干,何况他刚才才和椰子玩耍,手上还拿着狗玩具,不适合接触食物。他站在厨房门口,指挥季星然把早餐从保温箱里拿出来放到桌上。   桌上只有一套餐具,早餐看着也只是一人份的。   “吴叔,路先生不在吗?”   吴叔笑呵呵道:“小少爷已经去公司了。”   季星然很意外:“路先生这么早就出去了吗?”   现在还没到八点,他应该下来得不算晚吧。   “是呀,应该是公司有事。”吴叔轻叹一口气,“他总是很忙,总是不好好吃饭,让他把早餐带上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吃。”   季星然有些无地自容,他在这白吃白喝,路先生却是一大早就已经出门工作了。 第8章   蛋糕   吴叔没有陪季星然吃早餐,而是继续和椰子在院子里玩。季星然吃完早饭后,自己把餐具收拾进了厨房。   余大厨一般只管午晚餐,早餐是由李姨做的。季星然进厨房时,李姨戴着围裙,面前摆满了厨具。   李姨看到季星然端着餐具进来,有些诧异,放下手中的东西:“乖宝,吃好了喊我收拾就好啦!”   “没事的,我可以自己来。”季星然动作更快把餐具放到应该放的地方,而后好奇地看着料理台上摆满的东西,“李姨,你在干什么呀?”   李姨笑道:“先生说让我们给你准备些好吃的,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想着准备烤些小蛋糕。”   小孩子嘛,总喜欢吃些甜滋滋的东西,她自己做些小蛋糕,控制糖量,健康又好吃。   季星然听到这是路归舟吩咐的,还没吃上蛋糕,这会儿心里倒是先甜起来了。   路先生真的很好呢。   季星然一边感动一边有些苦恼,路先生帮了他这么多,他却什么都没有为路先生做过。   季星然突然灵机一动,他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李姨,我可以和你一起做吗?”   李姨有些惊讶:“乖宝还会做蛋糕呀?”   他们这些在别墅里干活的人都知道季星然是路归舟捡回来的,也都知道他失忆了。   李姨也是有孩子的人,季星然长得那么漂亮乖巧,又过分懂事,特别惹人心疼。   季星然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了,别墅里的都是长辈,看着季星然就像是看着个小孩子一样,所以他们私下里都叫他乖宝,但是李姨不小心当着他的面叫出这个称呼后,见季星然只是有些害羞,并不反感后,大家都这么叫他了。   季星然微微摇头:“李姨你可以教我吗?”   他看出李姨有些犹豫,于是进一步说明了自己的想法,他有些腼腆地笑道:“我想做些小蛋糕给路先生送过去。吴叔说路先生经常不好好吃饭,我就做些吃的给他送过去,没吃就刚好垫垫肚子,吃了也可以当做下午茶。”   李姨愣了一下,而后笑道:“乖宝有心了。”   她心里对季星然更加怜惜了,回想家里那个皮孩子,应该比季星然大几岁,却没个定性,这么大了还是会气死人。   李姨一开始犹豫只是怕季星然累着,但是季星然既然有这份心,而且她也看出以季星然的性子,让他什么都不做好好歇着才会更让他不安心,倒不如给他找点事情做。   于是李姨往旁边让了让,给季星然也套上了一条新围裙,开始教季星然怎么烤纸杯蛋糕。   季星然学得很认真,很投入。   在他空白的记忆里,他不知道过去的他是什么样的,喜欢什么,经历过什么。   但是在醒来后,他觉得这个世界一切都充满色彩,很多事情都很生动有趣。   就像是和路先生出门时,虽然没能吃上心心念念的麻辣烫,但是只是闻到那个味道的记忆也是彩色的。   虽然没能摸摸椰子软乎乎的毛,但是和椰子一起出去玩的经历也是彩色的。   就像现在,他学着怎么烤小蛋糕,他觉得这是最有意思的事情,这样的经历是五彩斑斓的。   季星然突然很想恢复记忆,只是醒来的短短几日就会有这么多有趣的事情,他忘了过去那么长的记忆,一定也忘了很多快乐的回忆吧。   “时间到了,让我们看看乖宝第一次烤的小蛋糕怎么样。”   李姨打开烤箱的门,戴着隔热手套,热气腾腾的蛋糕出炉,丝丝甜香由厨房蔓延至整栋楼。   他们这一炉烤的不多,季星然想先练练手,于是第一炉只烤了四个小蛋糕。   季星然眼巴巴地盯着李姨把烤盘从烤炉里拿出来,看着蓬松柔软的小蛋糕,高兴得眼角都微微翘起,形成一个漂亮的月牙。   李姨哄小孩一样不吝夸奖:“乖宝的第一炉小蛋糕很成功呢。”   她越看季星然心里越是喜欢,这小孩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家人应该很着急着找吧。   季星然轻轻吸了吸鼻子,内心突然有前所未有的充满成就感,他现在特别想让路先生尝到他烤的小蛋糕,特别期待路先生的评价。   季星然迫不及待,转身又开始准备下一炉的蛋糕:“李姨,这一炉你们分一下吧。我想自己再烤一炉。”   季星然如白纸一般,李姨轻而易举就猜透了他的想法,笑道;“不需要姨帮忙啦?”   季星然点点头,很认真:“谢谢李姨刚才倾囊相授。”   “哎哟,这算什么倾囊相授啦。”李姨看他这样认真地道谢,反而觉得有点担不起,“姨还会做好多甜品呢,你想学,我全都教你。”   季星然双眸发亮:“真的吗!”   被这样漂亮璀璨的眸子注视着,李姨突然就理解了电视剧里那些被迷得五迷三道的那些男人们。   这样一个乖巧漂亮的孩子满目期待地看着你,真是想要摘星星摘月亮她都想答应。   她郑重点头:“那当然,只要你想学!”   “谢谢李姨!”   纸杯蛋糕工序简单,季星然又是个聪明孩子,李姨很放心地拿着蛋糕出去分了。   季星然满心都是要为路归舟做出世界上最好吃的小蛋糕,专注地对待手里的面团,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一般。   季星然亲自做出的第一炉纸杯蛋糕,有点焦黑色,不够完美。   下一炉。   第二炉,弧度有点凹陷,不够蓬松饱满。   下一炉。   ……   这一天,别墅里的各位员工们都被小蛋糕塞满了肚子,季星然连午饭都没吃,光吃着不够完美的小蛋糕了。   到了下午,其实小蛋糕的形状已经够完美了,但是季星然又觉得过于单调了,于是开始学习怎么给纸杯蛋糕制作漂亮的裱花和装饰。   于是,这一天,季星然没能成功给路归舟送去下午茶。   到了晚餐时间,季星然有些遗憾地收拾烘焙用具,把厨房留给准备做晚餐的余大厨。   季星然想给路先生一个小惊喜,所以要把烘焙用具藏好了,虽然路先生应该不会来厨房,更不会注意到这些厨具,但是万一呢。   季星然藏好自己的烘焙用具后,余大厨已经将今晚要用到的食材都准备好了,季星然有些好奇:“今晚吃什么呀?”   余大厨笑呵呵道:“做个鱼汤,给你补补。”   “谢谢余叔。”被关心的季星然感觉很温暖,他笑着,继续好奇,“那给路先生今晚准备什么呀?”   余大厨:“先生今晚不回来吃。”   季星然愣了一下:“为什么呀?”   余大厨叹了一口气:“公司忙着呢,先生经常不回来吃的。”   所以他一身手艺经常用不上,白拿这么高工资,他有时候都觉得受之有愧。   “这样啊。”季星然点点头,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怅然若失。   今天可能都见不到路先生了。   这一天晚上,季星然确实一直到睡前都没有见到路归舟。   吴叔说,路归舟今晚住在公司了。   第二天,季星然继续他的小蛋糕事业。明明没有人催他,也不需要测试考核,季星然却做的很认真,这两天倒成了在厨房待着的时间最长的人。   季星然发现自己很喜欢做甜点这件事。   不仅是期待路归舟品尝到他亲手做的点心时的反应,也是因为当他看到自己做出这样一个个漂亮美味的蛋糕时心里涌起的成就感。   季星然在等到烤箱时间倒数的间隙会想,失去记忆前的他应该也很喜欢烘焙吧,就是不知道他的手艺如何。   他现在感觉对烘焙很陌生,所以很不熟练,如果恢复记忆了,应该做得比现在更成熟更好看吧。   季星然在家苦练烘焙,这两天路归舟一直没回家,季星然做得更认真了,像是憋着一口气,一定要带着最完美的作品去见路先生。   自季星然开始接触烘焙后的第三天下午。   季星然画好最后一笔裱花,站直了身体,动了动僵硬的肩膀,默默欣赏了好一个会儿自己的作品,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小心翼翼地把蛋糕包装好,转头看向站在厨房门口一直看着他的吴叔:“吴叔,可以送我去路先生的公司吗?”   吴叔点了点头,惊叹道:“乖宝这蛋糕真漂亮,像艺术品一样,外面蛋糕店卖的都不如你做得精致,先生肯定会喜欢的。”   得到夸奖的季星然抿唇笑了笑,而且还是吴叔的肯定。   吴叔从小照顾路先生,他说路先生会喜欢,季星然悬着的心稍微有了些底。   坐在去往路归舟公司的车上,季星然心里满是期待。   等会儿路先生看到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好几天没见了,他要怎么和路先生打招呼呢,路先生会喜欢他做的小蛋糕吗?   吴叔是路归舟身边的老管家,前台向总裁办公室通报后,就放人上去了。吴叔还有事情,让季星然自己上去了。   路归舟还在开会,助理引着季星然坐在会客室,给他上了一杯花茶,暗中观察季星然。   实在是季星然长得太漂亮了,还会乖巧地和她说谢谢姐姐,她心都要软化了。   不知道这样漂亮的小孩和路总是什么关系呢,她从来没听说过路总有这样招人喜欢的亲戚。   季星然把装着蛋糕的盒子放在桌上,安静端庄地坐着,耐心等待。   他看着墙上挂着的简约的时钟,这个时间,下午两点,听助理说应该快开完了,也不知道这个会开了多久,路先生有没有好好吃饭。 第9章   不耐   会客室太安静了,温度又很舒服,还有让人放松的很好闻的香味。   季星然这几日都起很早,他其实是个很喜欢睡懒觉的人,但是季星然一直记着这不是自己家,怕落下个不好的印象,他一直强行让自己早起。   这会儿百无聊赖地等着,坐着坐着就开始昏昏欲睡,季星然怕自己真的在路先生的公司睡过去了,怕路先生几日不见,一见到就是他在偷偷睡觉,这样的印象不好。   于是季星然加快眨眼的频率,试图唤醒随时要罢工沉睡的双眼,发现用处不大,一咬牙,又按了一下手指上的创口贴——这是他做蛋糕时不小心被烫出的水泡。   “嘶——”季星然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眼里迅速泪花打转,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有人欺负季星然呢。   不过这个方法效果显着,季星然确实瞬间清醒了。   季星然又等了好一会儿,他都已经记不清掐了多少次自己手上的水泡了。   睡意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季星然有时都感觉有些恍惚了。   虽然很困,但季星然一直竖着耳朵,会议室就在会客室旁边,他听到外面突然变得嘈杂的声音,想着应该是会议终于结束了,他迫不及待地起身,没多想,捧着食盒就打开会客室的门,兴冲冲地想要见到路先生。   “路先生!”但是季星然刚踏出会客室的门,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路归舟后,看清眼前的场景,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地僵硬在原地。   一群西装革履的人站在会议室门口还未散去,路归舟被环绕在中间,挺拔的身姿如鹤立鸡群。   方才还略微嘈杂的人声瞬间像是被人按下了一键静音,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转向季星然。   季星然抱着食盒,像是被钉住了一般,被瞌睡淹没的理智后知后觉地回归。   路归舟看向他,他神色冷峻,浑身透着不好接近与高高在上。   季星然迎着他的视线,他在那双深邃如幽潭般的眸子里感受不到一丝温度,甚至冻得伤人,季星然被冻得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凉了。   季星然咬着唇里的软肉,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开。   季星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做错事了。   最先打破沉静的是一个长得和路归舟有两分相像的年轻男人,他挑了挑眉,视线毫不掩饰地将季星然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语气含着几分轻佻:“哟,路总,这位小美人是?”   路归舟没有看向那个人,也没有回应无数或者疑虑或是看热闹的视线,他面不改色,声音和面上一样冷:“大家没事散了吧,有事下次开会再汇报。”   众高管面面相觑,也不敢挑战路归舟的权威,很快离开这一层楼。   偌大的空间只剩下季星然和路归舟。   陌生人都走了,那些不友好的视线也都消失了。   季星然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肩膀还没放松,路归舟薄唇轻启,却是让他刚稍微松弛一些的心弦再次绷紧。   “你来干什么?”   路归舟眉心微微拧起,连日的忙碌与周旋没有让他眼里染上疲惫,只是好像变得更冰冷了。   其实路归舟应该一直就是这么冷冰冰的,只是季星然之前没见过。   不是,他见过的,只是忘记了,应该说是那个温柔的路先生把冰冷的路先生覆盖了,所以他忘了。   路先生本就是一直这么强大,冷漠。   季星然一腔热血与期待被刚才那一处浇得一片冰凉,他垂着眼眸,掩去心里的失落和难过,声音也低低的:“我想给你送些小蛋糕,当做下午茶。”   路归舟的视线终于落在季星然捧着的精致食盒上:“你和我过来吧。”   路归舟走在前面,季星然乖乖地捧着食盒跟在后面,跟进了总裁办公室。   季星然走进了路归舟的办公室,好奇心暂时将其他情绪都压下了,他用自以为隐蔽的目光打量着这间办公室。   这是路先生办公的地方,办公室整体色调以黑灰色为主,简约,冷硬。   季星然在内心叹了一口气,这就是路先生本人吧,之前对他温柔,才是戴上了一副假面。   “别抱着它了,放在桌上吧。”   路归舟在沙发上坐下,看着这小朋友还紧紧抱着食盒,漂亮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视线在四周跳跃,好像生怕自己的宝贝被抢了一样。   路归舟觉得有些好笑,连日的高强度工作的麻木此刻都得到了些放松,冷峻也随之散去几分。   季星然看着路归舟微微上扬的唇角,和以往完全沉溺在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的心境不同了,季星然想,路先生又戴上面具了吧。   但是路先生真的好温柔呀。   季星然突然就释怀了,算了,他有什么资格要求路先生怎么对待他呢?   路先生救了他,还管吃挂住,不求回报,他感激还来不及呢,愿意在他面前戴上温柔面具,也是他的荣幸了。   怎么不见路先生在别人面前戴温柔面具呢?   看刚才,路先生在那些穿西装的人前,脸冷得多吓人!   季星然一面劝说自己,一面想开了,刚才的失落也顿时扫去大半,他不提前打招呼突然来路先生的办公场地,多少也有点不对嘛,也不能怪路先生。   路先生刚才肯定只是因为在那些人面前要维持一个威严的样子,这不,回到办公室,没有别人在了,路先生又温柔了。   刚才是他在钻牛角尖了。   季星然像是把无谓的困扰一扫而空,他听话地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露出里面一个个精致的小蛋糕。   季星然对他的作品还是很满意的,他的期待重燃,看向路归舟。   路归舟却是看着小孩的那双修长漂亮的手上多了两个创口贴,像是完美的白瓷艺术品上多了个瑕疵,他眉心微微拧起,伸手握住季星然的手腕:“手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被划到了。”   季星然抽回自己的手,故作不在意,这是他做蛋糕时不小心被烫出的水泡,但是他不想让路先生担心,他现在只想让路先生关注他亲手做的小蛋糕。   “路先生,你看这个蛋糕怎么样?”   路归舟终于把视线放在季星然带来的东西上,六个圆形的纸杯蛋糕,放在两层金色摆台上,每个蛋糕的装饰都独一无二,赏心悦目,和明显做蛋糕的人费了心思的。   甜香将办公室填满,彰显着这不仅是个漂亮的艺术品,味道也会是上乘的。   路归舟给出评价:“很漂亮。”   虽然评价很简短,但是也是个肯定的评价。   季星然很高兴,他没有告诉路先生这是他做的,不然要是路先生照顾他的心情,不合口味还要说假话,那就不符合他的初衷了。   季星然只是眉眼弯弯,继续说:“路先生快尝尝好不好吃。”   路归舟此刻却没有胃口。他早上没有吃,中午也只是随意吃了几口冷餐,会议开了很长时间,和各个讨人厌的老家伙斡旋更是让人倒胃口。路归舟此刻什么都不想吃。   路归舟一贯是个可以丝毫不流露内心想法的人,尤其是在个小朋友面前。   他轻轻笑了一下,应下:“好,我等会儿尝尝。”   季星然见他嘴上说好,手上却没动作,有些急着催促:“路先生,为什么不现在吃呀?”   路归舟向来说一不二,但是对着这个他捡回家的乖小孩,他总是会多出几分耐性,他哄小孩:“你先吃,我等会儿就吃。”   “那一起吃嘛。”季星然怕自己的心意路归舟领会不到,他拿起两个小蛋糕,把其中一个送到路归舟眼前,“现在吃嘛路先生。”   路归舟不喜欢别人违抗他的意思,他认为他对季星然的耐性已经足够多了。   他没有心思探究本来乖巧听话的小孩今天怎么这么倔强,但是小朋友只有听话,大人才会喜欢。   路归舟的眸子温度凉了几分,嘴角还维持着微微上翘的弧度:“听话。”   季星然手上的动作微微一僵,明明路先生是笑着的,但是他却觉得路先生这么冷。   季星然垂眸,又咬住了唇里的软肉,他默默收回手,把小蛋糕放回他精心挑选的金色摆架上。   “对不起路先生。”   季星然才说完又想起来,路先生说不要和他说对不起。他又不小心说了,路先生应该又要教他一次了吧。   虽然也是禁止他做某件事,但是季星然觉得如果现在路先生能再告诉他一次不需要说对不起,他就原谅路先生刚才对他那样无情了。   然而季星然并没有等到预想的对话。   “以后不要来公司了,人多眼杂。”   季星然感觉心里好像被扎了一下,他抬头看向路归舟,路归舟却已经从沙发上起来了,回到办公桌后,在宽大的椅子上坐下。   路先生神色如常,季星然看不出异样的情绪,好像就只是随口的一句交代,季星然却感觉心里酸疼得厉害,感觉鼻子都酸了,眼眶都热了。   “哦。”季星然又将脑袋垂下来了,他不想让路先生看到他的表情,他只是很听话地点点头。   季星然很委屈,他是不是见不得人啊?   季星然不敢问,他今天已经让路先生不高兴,他攥紧了拳头,小声问:“路先生,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第10章   委屈   路归舟顿了一瞬:“没有。”   路氏集团在风雨飘摇中生存壮大百余年,集团里各方势力盘根错节,那么多人藏在阴影里盯着他,想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想把他从最高处拉下深渊。但是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越来越多的人臣服于路归舟,不敢再挑战权威。但是还有那么一些人,藏在阴影里,如阴沟里的老鼠,等待时机企图将他一击致命。   在路归舟眼里,这些人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足为惧。路归舟让他们先跳着,跳够了,就该下地狱了,路归舟不会让他们轻松下地狱,他等待着时机,要榨干他们身上每一滴价值。   但是他也讨厌麻烦,不想节外生枝,所以不让别人知道他捡了个漂亮而脆弱的小孩。   这才是对季星然最好的做法。   但是这些他不好和小朋友解释。路归舟知道敏感的小孩多半是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路归舟看着季星然耷拉着脑袋,整个人像是被阴霾笼罩住了一般。   他有些无奈,算了,小孩还是很懂事的,还担心是不是给他惹麻烦了,刚才也只是想让他吃东西,还是温柔一些,哄哄吧。   路归舟刚坐下,又起身,走到季星然身边,倾身而下,捉住了季星然低头藏起来的眼睛。   “这么委屈呀。”   路归舟和他靠得很近,低醇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耳边响起。   路先生的声音好温柔,季星然的心像是被触电一般酥酥麻麻的,他觉得今天心脏受的刺激有点多,所以现在不堪刺激,心跳扑通扑通的,有点紊乱。   季星然不想被路归舟看出来,于是生硬地移开视线。   路归舟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孩闹别扭。   他有些头疼,哄小孩这事儿还是吴叔比较擅长。   路归舟站直身体,他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他也已经足够耐心了:“乖,今天辛苦你跑这一趟了,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好好休息,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季星然扑通乱跳的心脏几乎是停滞了一瞬,而后恢复了平稳。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都变弱了,好像感觉温度都低了一些呢。   季星然觉得他今天给路先生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这不对,所以路先生应该是觉得他不听话了。   路先生是不是不喜欢他了,是不是讨厌他了?   季星然越想越难过,要是他今天没有来就好了,他也不该劝路先生现在吃蛋糕的,他要做一个听话的孩子。   季星然乖巧地点头,起身:“好,路先生,那我就先回去了。”   确认季星然已经坐上回湖湾别墅的车后,路归舟算是松了一口气。养个小孩真费劲。   路归舟莫名想到自己小时候,又自嘲地摇了摇头,被小孩传染了,他竟然会想自己小时候不高兴是不是也需要人哄了,小时候哪有人关心他高不高兴呢,更别说哄他了。   办公室里还弥漫着蛋糕的甜香,路归舟让助理进来,把蛋糕拿出去分。   助理小姐看到桌上的金色甜品架和精美的小蛋糕,又想到刚才小孩视若珍宝抱着食盒等了这么久,有些不忍心,壮着胆问路归舟:“路总,全部拿出去分了吗,您不留一个吗?”   路归舟闻言,在飞速浏览文件的视线停顿了一下,而后移到茶几上,那些像艺术品一样的蛋糕彰显着小孩来过的痕迹。   路归舟起身走到茶几前,拿起一个,就是季星然刚才想让他吃的那一个,他盯着手中的蛋糕看了一会儿,蛋糕又小又甜,又是独一份的漂亮,就像那个小孩本人一样。   路归舟嘴角微微上扬:“这个我留下了,其他的你们分了吧。”   “乖宝回来啦。”季星然回到湖湾别墅,李姨听到动静,乐呵呵地迎上来,“怎么样,路先生说好吃吗?”   不等季星然回答,李姨继续说下去:“路先生是云市本地人,口味偏淡偏甜,乖宝做的蛋糕又好吃又漂亮,路先生肯定喜欢。”   季星然也不知道路先生喜不喜欢他做的蛋糕,但是他觉得路先生可能不喜欢他了。   不过路先生可能本来也没喜欢过他,路先生这么冷,这么高高在上,能把他带回来已经很不符合他的性格了,又谈何喜欢他呢。   季星然无法回答李姨,他勉强笑了笑,说:“李姨,我刚回来呢,好累呀,我先上去歇会儿。”   李姨看着季星然噔噔噔往上跑的背影,好像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他一样。   她有些疑惑,乖宝今天出门的时候兴高采烈的,这是怎么了?   季星然一直在房间里闷着,直到有人来喊他下去吃晚餐。   季星然在房间里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要是在餐桌上看到路先生,要做出什么样子对待他,反正一定要乖,要听路先生的话。   但是不能再奢求路先生的温柔了,也不要被路先生的温柔欺骗了,只要尊敬路先生就可以了。   季星然好不容易在房间里将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预演了一遍,做足了心理建设,下了楼,才发现路先生今晚也没回来。   也算不上意外,毕竟路归舟最近没有没回来。   季星然心里也谈不上高兴或是失望,他已经决定好了,只要把路先生当做恩人尊敬就可以了,别的什么都不想了。   第二天,路归舟依然没有回湖湾别墅。第三天也没有。   到了第四天,季星然就觉得自己有点想路归舟了。   但是路归舟不让他去公司,他又不回来,季星然就算想见他,也没办法。   季星然和吴叔在花园浇花,试探着问:“吴叔,路先生今天也不回来吗?”   虽然觉得自己真是个不坚定的人,明明说着只要尊敬路先生就可以了,这才没几天,就还是忍不住关心他。   这几日见不到路归舟,季星然有好好想过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路归舟。   终于,季星然得出结论,因为路先生真的很好啊。   不仅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愿意陪他去医院,带他一起和椰子玩,会告诉他,不要说对不起。   虽然有时候路先生对他很冷,但是路先生对谁都很冷,又不是刻意针对他。   吴叔说,路先生的父母关系不太好,而且从小就要学很多东西,很辛苦。   所以路先生才这样冷漠而强大吧。   季星然想,这样的路先生,却会在暴雨中捡一个陌生人回家,好生照顾,会温柔的对他。   这样好的路先生,谁不喜欢呢?   季星然觉得自己很想和路先生成为朋友,所以才这么在意他吧。   虽然路先生应该看不上他这样的朋友,但是他还是想接近路先生。是他主动想的,所以他主动一些,多费些心思,也是应该的。   而且路先生长得这么好看,又高又帅,身材也是极好的,这样完美的人,高傲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小少爷今晚应该不回来吧。”吴叔也不太清楚,“他如果要回来吃晚餐的话,会提前通知我们,但是现在还没通知,我也不知道。”   “乖宝,叔这几天都没找着机会问呢,那天送下午茶过去,小少爷什么反应?”   吴叔关心的当然不仅是蛋糕口味,更是路归舟对季星然的态度。   季星然虽然想着他对路归舟好,路归舟对他什么态度都是应该的,但是提起蛋糕他还是有一些些失落。就一点点,大部分他已经治愈了。   季星然故作轻松:“哎呀,那天路先生太忙了,都没时间见我,我只是把蛋糕送到了就走啦,这几天路先生都没回来,也没机会问他合不合口味呢。”   吴叔当管家这么多年,揣摩情绪的本领一流,轻而易举就把这个白纸般的小孩看透了。但是他没有戳穿,只想着找机会试探一下路归舟这是什么情况。   季星然见吴叔没有再问,心里松了一口气,糊弄过去了。   门口突然传来汽车的动静,季星然愣了一下:“这是?”   路归舟回来了,季星然感到意外又惊喜,他放下水壶兴冲冲地跑到客厅。   路归舟西装革履,领带一丝不苟地系着。季星然好几天没见路归舟了,今天再见,发现他还是那样夺目。   季星然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想看到路先生。   他上前去,路归舟比他高了近一个头,季星然微微仰头看他:“路先生,好久不见。”   路归舟垂眸,那双他为之惊艳的眸子依然闪着让人动心的澄澈,这样纯净的眸子里偏偏只装下了他一个人。   路归舟觉得连日的高强度工作带来的疲惫和麻木都得到了消解,他好像在满是污秽的世界里看到了一朵纯净的鲜花,这朵鲜花却偏偏只注视着他。   路归舟忍不住抬手,像是摸椰子一般,把手放在季星然柔软的发顶轻轻揉了揉,手感好到忍不住轻叹。   路归舟笑道:“好久不见,有没有好好休息。”   季星然发现自己很享受路先生抚摸自己头发的感觉,就好像他在温柔的爱护他,就像是有人将他视若珍宝。   季星然微微眯起眼睛,眼角翘着,心里很是满足,点点头:“有。路先生放心吧。” 第11章   想家   “路总,东西已经取好了。”   路归舟的助理从楼上下来,手上拿着文件袋,出声弄碎了季星然沉溺的温柔。   路归舟收回手,点了点头。一身风尘仆仆还未卸下,又要转身离去。   “啊……”季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才见上面呢。   上次做的蛋糕不知道路先生有没有吃,他最近又跟李姨学着做了好多甜品,他都已经想好了,就算路先生不喜欢蛋糕,他也可以做别的给路先生吃。   今天他学着做了云市本地的传统糕点,就放在厨房,想着要是路先生回来,可以让他尝尝。   路先生现在是回来了,但是……   季星然有些失落和不舍:“路先生,你又要走了吗?”   季星然抓着他的衣角,眼巴巴的看着他,双眸湿润莹亮,藏满了眷恋。   路归舟心里被润得软了几分,他转回身,注视着季星然,声调轻柔:“要出差几天。”   “路先生好忙呀。”季星然叹了一口气,而后又扬起笑容,“那路先生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和睡觉。”   路归舟又抬手揉了一把季星然的脑袋:“好,你也是。”   “路先生等一下!”季星然灵光一闪,冲进厨房,也顾不上摆盘,迅速把点心装进食盒里,又拎着食盒跑回客厅,塞进路归舟手里,轻轻喘着气笑道,“路先生在路上可以吃。”   路归舟提着食盒,也不扫小家伙的兴,有些无奈地笑道:“好。”   路归舟走了,匆匆忙忙,短暂停留,就好像季星然做了个梦一样。   但是他看到厨房里消失的点心和食盒,他知道,这不是在做梦。   不知道这次的路先生喜不喜欢吃,刚才太急了,也没找着机会问路先生上次的蛋糕他吃了没有。   这几日和吴叔在一起,吴叔说,路先生小时候很喜欢吃甜食,虽然现在吃的少了,但是口味依然偏甜和偏淡。   季星然做的甜点都是特意控制了糖量,别墅里的叔叔阿姨们都说他做的好吃,路先生也会喜欢的吧。   翌日,季星然起床下楼时,发现家里来了客人。   是一个年轻男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姿态闲适得好像是在自己家,吴叔坐在他旁边,笑容和善。   季星然脚步停顿,站在楼梯中间,思考自己是应该下去打个招呼还是原地返回。   还没思考出结果,客厅上的那个男人听到了动静,转头看向季星然。   男人挑了挑眉,看向吴叔:“叔,这位是?”   吴叔面不改色,依然笑得和善:“这是我家里的小朋友,来云市玩几天,暂时住在这里。”   “是吗?”男人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原来是吴叔家里的亲戚呀。”   “那也是我的亲戚了。”男人朝季星然招了招手,“小朋友,过来坐坐。”   季星然有些犹豫,下意识看向吴叔,却被男人的身躯隔绝了他和吴叔之间的视线。   季星然其实见过这个人,上次他去公司的时候,开完会出来的那群人里,就有这个男人,因为他和路先生有三分相像,所以季星然有些印象。   当然,远远没有路先生好看。   反正这是在家里,吴叔还在呢,能有什么危险不成?   季星然其实心底还有一点小小的疑惑,为什么吴叔要说他是他的亲戚呢。   季星然暂时没想明白,但是肯定也是为了他好吧。   季星然没有再犹豫,他走到客厅,刻意和男人保持了一些距离,在男人旁边的那个沙发上坐下。   上次没仔细看,只是一眼惊艳,这次男孩坐近了,路良哲发现男孩细看更加貌美。   即便他阅男女无数,这个孩子的漂亮都是独一份顶尖的。   路良哲面上一片亲切,声音也很温和:“小朋友你好,我是归舟的哥哥。”   果然是路先生的亲戚呀,难怪长得有点点像呢。   季星然心里的防备卸下了一些,有些好奇路先生的家人是什么样的,他保持着疏远的礼貌:“你是来找路先生的吗?他不在呢。”   路良哲轻笑一声:“我知道他不在。我是来找吴叔叙旧的。我小时候吴叔照看过我,也是我的长辈。”   季星然看向旁边的吴叔,吴叔维持着微笑,没有反驳:“这位是路先生的堂兄。”   季星然知道,吴叔看着路先生长大,既然吴叔还照看过这位堂兄,那他是不是也和路先生在一起住过呢?   季星然对和路归舟有关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当即对这位堂兄的防备又卸下了一些。   他问路良哲几个有关路归舟的问题,路良哲都笑着告诉他了。   看来他确实和路先生很熟。   “也别老说归舟了。”聊了一会儿,路良哲笑着,突然提起,“小朋友,听说你做的甜点可好吃了,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也尝尝?”   季星然愣了一下,而后有些害羞:“真的吗,良哲哥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路良哲让季星然这样称呼他的,季星然也没有过多犹豫就用上了这个称呼。   他们俩都姓路,都叫路先生怎么区分呢。   季星然心底隐隐期待,应该是路先生说的吧,看来路先生那天尝过了他做的小蛋糕,还很喜欢,路良哲才会知道很好吃。   季星然心底的开心简直要藏不住,这些天记挂着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并且是个好的结局。   “梁助理说的。”路良哲脸上的笑容依旧,“乖宝做的蛋糕获得了总裁办的几位助理的一致好评。”   季星然脸上的笑容一僵,涌起的欣喜像是突然被按了暂停键,让季星然感到几分不知所措的茫然。   他甚至都没注意到路良哲学着别墅里的长辈叔叔阿姨们喊他乖宝。   怎么都是助理们说的呢,他们是怎么知道呢,是路先生告诉他们的吗?季星然语气都有些急切:“助理们是怎么知道的呀?”   路良哲笑着,好像觉得季星然这个问题有些愚蠢,却还是耐心解答:“当然是助理们吃过,觉得好吃。”   没关系,他做了六个呢,路先生一个人吃不完,分一分也是应该的嘛。   季星然心里的火还在挣扎着奋力燃烧:“那……路先生怎么说呢?”   “归舟呀……”路良哲声音拉长,像是在思考,“他好像没吃呢,说他没胃口,让助理都拿出去分了。”   路良哲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归舟胃不太好,可能那时候胃病犯了吧。”   心底的火苗像是被冷水“唰”地一下浇下来。   但是火苗很顽强,还有一点小火星。   路先生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这样对待他的心意的。   季星然攥紧了拳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呢。”   路良哲无奈地笑了一下:“乖宝,这有什么好骗你的。你大可以去问问助理处的人,他们可不会听我的话。”   季星然还是不愿意相信,虽然他也知道路良哲没有必要骗他,也骗不了他,但是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季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只是说了一句不相关的:“你不要叫我乖宝。”   路良哲好脾气:“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季星然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他觉得很难过,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就闭口不言了。   路良哲像是在看闹脾气的小孩:“吴叔他们都叫你乖宝,你年纪小,我比你长十岁,厚脸皮也能当得起你哥哥,叫你一声乖宝也没关系吧。”   季星然不想让他这样叫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他在迁怒路良哲,因为是路良哲告诉他这个坏消息的。   季星然自欺欺人,如果路良哲不告诉他这个消息,路先生在他心里,还是那个对他很好的路先生。   司机从外面进来,经过客厅,季星然虽然心情低落,却还是眼尖地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季星然这下也顾不上回应路良哲了,他起身,急匆匆拦下司机,明知故问:“叔,这个是什么呀?”   这个司机是昨天开车送路归舟去机场的那个,不是路归舟常用的司机赵叔,也不知道这是季星然用来装他亲手做的糕点的食盒。   司机说:“这是先生落在车里的,应该是保温盒吧。”   季星然忘了要礼貌,几乎是将食盒抢过来:“给我吧,我拿去厨房放好就行。”   季星然拿到食盒,却没有第一时间打开,心脏跳得厉害,脑海里满是刚才路良哲和他说的话。   不会的,路先生那么好,不会辜负他的心意的。   路先生可能是吃完了,把食盒留下了。   或者是吃了一些,没吃完,所以剩下了一些。   总之是尝过了,怎么样都好,这样就可以了。   季星然给自己打气,动作干脆地打开食盒。   里面是他做的云片糕,整整齐齐得码放在食盒里,他怎么装进去的,现在就是什么样的,一点也没动过的痕迹。   心底的那一点火星子也被彻底浇灭。   他一无所有,仅有最纯真的心意,他捧着心献出去,却被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视如敝屣。   难过的情绪如洪水猛兽将他侵袭,眼前好像一下变得天旋地转,季星然捏着食盒的盖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指尖发白。   他好想回家啊,他看到书里说,爸爸妈妈是世界上对孩子最好的人,家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   可是,他的家在哪里呢? 第12章   出门   “哇,这个云片糕做得也太好看了,哪里买的?”   一阵惊叹声把季星然从无边的黑暗中拉回现实。   季星然顿了一会儿,像是终于找回自己的魂魄一般,声音低落,毫无起伏:“我自己做的。”   “竟然是乖宝自己做的,乖宝不仅会做小蛋糕,连云片糕都会做,太厉害了!”路良哲像是没发现季星然的异常,语气里满是期待,“我可以尝一尝吗?”   “你都拿去好了。”   季星然毫不犹豫,把整个食盒都塞给路良哲,他现在不想看到这个东西了,一点也不想。   季星然转身离开,他现在好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自己静静地待一会儿,什么也不想了。   但是季星然刻入骨子里的礼仪却不能让他任性,客人在这,这也不是他的家。   季星然走了几步,最后回到客厅,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下。   “真好吃,比我从小到大吃过的云片糕都要好吃。”   路良哲的声音由远及近,季星然感受到路良哲在他旁边坐下了,季星然却没有抬头看他。   他像是被一团乌云笼罩住了,内心都变得阴暗起来。   好吃吗?好不好吃的又怎样呢,他为了路先生特意做的,路先生却是一点没动。   做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这是不是乖宝特意给路归舟做的?”   季星然突然听到路归舟的名字,下意识抬起头来。   看到路良哲一副“被我猜中了吧”的表情,抿了抿唇,又低下头去,声音小得像是自言自语:“不要叫我乖宝。”   路良哲恍若未闻:“别难过了,路归舟没吃,是他不识好歹,这么好吃的云片糕,倒是便宜我了。”   “不要这么说路先生。”季星然抬头,先是下意识维护了一句路归舟,看到路良哲脸上满足的笑容,抿了抿唇,忍不住问,“真的这么好吃吗?”   路良哲笑意很真实:“那当然,我是云市本地人,云片糕是我从小就吃的,你做的,能排上第一名。”   季星然听到他这么不留余力地夸奖,一下子反而有些觉得被夸得太过了,有些害羞地笑了一下。   路良哲见他笑了,如释重负般:“乖宝终于笑啦?”   季星然知道了路良哲是在哄他开心,也知道刚才因为路良哲带来的坏消息让他迁怒于他了,他乖乖道歉:“对不起,良哲哥,刚才我没有控制住心情,对你态度不好了。还有,谢谢你安慰我。”   路良哲摆了摆手,状似毫不在意:“漂亮小宝贝脾气大些都是允许的,何况归舟这么伤人,乖宝只是这样子,脾气已经很好了。”   季星然抿了抿唇,没有再反驳什么。   路良哲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我知道有个最近有个国际烘焙展,今天是展览的最后一天了,你想不想去?”   国际烘焙展?季星然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心动了。   季星然一开始做蛋糕,确实是为了想亲手给路归舟做下午茶,但是后来,他发现自己是真的很喜欢烘焙,特别想做出好吃又好看的食物,让他在意的人都能品尝他的精心制作。   虽然他现在最在意的路先生一点都没尝过。   季星然压下心中的怅然若失。路良哲问他想不想去,说实话,他是很想去的。   “在哪里呀?我自己去就好了,不麻烦良哲哥了。”   路良哲耸了耸肩:“这有什么麻烦的,我对烘焙也很感兴趣,本来今天看望过吴叔后就要去烘焙展大吃特吃的。带上你,还能有个人陪我一起。”   如果季星然要自己去的话,还是得麻烦吴叔或者司机赵叔,毕竟他自己不会开车,也没有钱,现在没办法独自出门。   路良哲都这么说了,和他一起去才是最方便的做法。   而且路良哲说了他对烘焙也感兴趣,比起一个人去,季星然也想有个人和他一起去。   如果那个人是路归舟就好了。   季星然也只是这么想了一下。   他知道,路先生不会和他去的。路先生这么忙,对烘焙也没兴趣。   路良哲看他思考得差不多了:“怎么样,去不去?”   季星然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路良哲笑道:“你能陪我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季星然被他的笑容感染,也笑了起来。良哲哥人也很好呢,这个世界还是很温暖的。   路良哲和吴叔打招呼:“吴叔,乖宝我就带走了啊。”   季星然站在路良哲身旁,小脸乖乖地:“吴叔放心,我会听良哲哥的话的。”   吴叔面上笑着,站在门口送他们离开,内心却惆怅。   虽然他也不想让乖宝和路良哲离开。虽然都是路家的小辈,但是他是跟路归舟的母亲来到路家的,自然和路归舟更亲近一些。   但是季星然都已经表明了要和路良哲去烘焙展,他又怎么能不顾季星然的意愿把他拦下来不让他去呢。   吴叔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只能选择给路归舟发了一条短信,告诉路归舟季星然和路良哲出门了。   小少爷,你不抓住机会,这么招人疼的小宝贝就要离开你了。   路归舟收到短信时,刚结束一场会议。   他看到短信的内容,眉心拧起。   梁助理作为拿着高薪的助理,时刻注意着老板的变化。面对刚才数十亿的谈判都面不改色的老板,怎么这会儿眉头皱得这么紧?   梁助理的心头也跟着一紧:“怎么了路总,刚才的谈判有什么不对吗?”   路归舟锁着眉,研究吴叔发过来的短信,回答梁助理:“没事。”   什么意思?路良哲是怎么和乖小孩搭上的,还一起去逛展?   路归舟升起几分心烦意乱,想亲自问问季星然,让他离路良哲远点,打开通讯录才发现他没有联系方式。   路归舟第一次发现这个问题,他之前从未想过要主动联系季星然,所以也没想过,季星然失忆了,身份不明,也没有手机。   这是个大问题,比如他现在就没办法交代季星然,让他不要和路良哲在一起。   这小朋友真厉害,和他隔着大洋彼岸都能让他体会到无可奈何的感觉。   路归舟无法,只能打电话给吴叔,问清楚情况,暗中派了保镖赶过去。   路归舟没有去想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季星然和谁在一起。   这还用问吗?路良哲这么一个虚伪狡猾的人,接近家里的乖小孩肯定没安好心。   季星然一个失去记忆人,比一张白纸还要单纯,随随便便就被哄走了。   路归舟就像得知自己养着的小猫咪被坏人拐走了一般,心里升起几分烦躁。   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吴叔像是不经意般提起:“小少爷,乖宝可喜欢烘焙了,所以才想要去烘焙展。他在家天天做好吃的,就想着你能喜欢呢,上次练习了好几天,才带蛋糕去公司给你当下午茶,你觉得口味怎么样?”   路归舟愣了一下,他想起那天季星然抱着食盒,满目星光想让他尝尝蛋糕的样子。   那时候他只以为是季星然精心挑选买来的蛋糕,因为确实很独特精致,所以应该费了些心思,才邀功一样献到他眼前。   却没想到,这样好看的蛋糕,竟然是他自己做的。   他又想起那天在办公室看到季星然手上的创可贴,说是不小心被划到的,现在想来,多半是做蛋糕时被伤到的。   吴叔没有等路归舟回应,又继续往下说:“对了,昨天你回来了一下,乖宝不是还给你塞了个食盒嘛,那是他刚做的云片糕。他问我你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吃云片糕,就告诉他了,他马上就去学着做了。我们都尝过,都觉得很好吃。小少爷,你觉得合不合口味?”   那个食盒……路归舟没有打开。   他当时被季星然硬塞进手里,带上了车,当时有几份合同需要他过目,路归舟拿起合同,食盒随手就放在旁边了,下车时忘了带走。   季星然仰着头眸子湿润地看着他的样子宛在眼前,路归舟甚至还能回想起他发顶柔软的触感,记得小朋友对他的满目依赖。   季星然不会躲起来偷偷抹眼泪了吧?   路归舟这会儿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他是如何伤了季星然的心了。   挂了和吴叔的电话后,路归舟没有动,而是思考着回去要怎么哄小孩。   梁助理在刚才路归舟打电话的时候就自觉站到一边去了,这会儿看到老板结束通话后一副头疼不已的样子,她内心更是如临大敌。   完了,不会是路氏集团要变天了吧?   “梁助理,你知道怎么哄小孩吗?”   正在思考路氏集团会怎么变天,他们的未来该何去何从的梁助理听到路归舟叫她,然后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她脑袋无意识地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啊?”   她被震撼得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老板不是在和她开玩笑。   拿着业内顶薪的梁助理迅速平复地震的心脏,致力于为老板解决各种问题。她保持着职业微笑:“路总,请问是什么样的小孩呢?”   “十几岁吧。”路归舟想了想,描述季星然,“很乖,很漂亮。”   梁助理面对老板的描述沉默了一瞬。   而后又问:“路总,小朋友怎么不高兴了呢?”   路归舟顿了顿,坦诚回答:“我惹他不高兴了。”   这么点信息,让她能给出什么建议啊!   梁助理心里很崩溃,面上笑容依旧很完美:“请问,路总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第13章   礼物   什么关系?   季星然是他捡回家的,这算是什么关系呢?   路归舟微微皱眉:“这重要吗?”   他并不想耗费精力去思考这种无谓的定义。   这当然重要啊!   十几岁的小孩,可以是长辈和小辈的关系,可以是朋友关系,也可以是金主和情人的关系。   这几种关系的哄人方式能一样吗!   但是梁助理也看出了路归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称职的打工人是不会去找老板的不痛快的。   梁助理给出了一个万能答案:“那就和他道歉,给他送些他喜欢的东西吧。”   路归舟琢磨着梁助理的话,想着,这不就和哄椰子差不多?   不过椰子不需要道歉,小朋友会需要。   路归舟可以理解,漂亮的东西总能得到更多的偏爱,小孩这么漂亮,他确实也伤了小孩的心,比椰子多偏爱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路归舟像是解决了一桩大麻烦一般,感觉比谈下数十亿的生意都要轻松。   现在就等着回去哄哄小朋友了。   路归舟破天荒对眼前的工作产生了几分不耐,此刻他竟然有些想赶紧结束这些工作,回去见一见家里的小孩,享受小孩用那双湿漉漉地眸子看着他,满眼纯真和依赖。   路归舟没考虑过季星然会不会原谅他。季星然那么乖,脾气像只小兔子,温温吞吞的,从不会和人闹脾气。   梁助理在一旁无声站立,看着老板从心烦意乱到如临大敌又到现在的愉悦期待,默默推了推眼镜,老板今天真奇怪啊,她的感觉应该不会错,是要变天了。   只不过变天的不是路氏集团,而是老板的世界。   一转眼路归舟已经离开了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季星然的生活很平静,从烘焙展回来后,季星然受到了很多灵感启发,又开始了自己的烘焙创作,几乎没有时间再去想路归舟了。   吴叔看不得他整日泡在厨房里,于是现在遛狗成了他的工作,每天下午,季星然都要带椰子出去玩。   椰子精力旺盛,说是遛狗,其实是椰子遛季星然,季星然每次和椰子回家时都累得够呛,大量消耗体力的后果就是晚上睡得挺香,都没精力去想别的了。   所以,当路归舟出现在宠物公园,再次站在季星然眼前的时候,季星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椰子好久没见到路归舟,高兴得“汪”了一声。   路归舟伸手摸了摸他的狗儿子,抬头看着季星然有些呆愣愣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一个星期不见,小孩还是那么可爱。   路归舟嘴角微微上扬:“怎么,不认识我了?”   季星然抿了抿唇:“路先生。”   预想之中的季星然兴高采烈地扑向他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路归舟面对反常地小孩也只是感到意外了一瞬,就记起来了,小孩伤心了。   路归舟正想开口哄他,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先一步将他还未出口的话打下去。   “弟弟!”   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性牵着萨摩耶挥着手往这边走来。   路归舟记得,这是第一次和季星然来宠物公园时碰到的那个女人。   弟弟?   路归舟抓着这两个字琢磨,不过短短几天,他们关系这么亲切了?   季星然看到了林长烟,脸上露出笑容,牵着椰子走过去:“长烟姐!”   椰子见到了那只叫做小寻的萨摩耶,当即抛下路归舟,跑得比季星然还快,扑倒小寻,两狗在草地上打滚。   这下,他的狗和他家的小孩都站到了林长烟那边。   “长烟姐,这是昨天说给你带的草莓布蕾。”季星然打开手里提着的篮子,拿出一个包装得精致的盒子,递给林长烟,“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希望你不要嫌弃。”   林长烟接过,看到里面令人垂涎欲滴地草莓布蕾,惊叹:“哇,太好看了,看着就很好吃!”   季星然有些害羞,抿唇笑了笑:“长烟姐喜欢,我再继续研究,精进一下。”   林长烟满脸佩服地看着季星然,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弟弟真厉害。”   路归舟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们的互动,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插不进话。   不过一个星期没见,怎么好像世界都变了个样。路归舟有些无奈,原来小孩闹脾气起来是这样的吗?   还挺可爱的。   晾了路归舟一会儿,林长烟好像这才发现他的存在一样,面上露出诧异:“这不是路总嘛,听说你刚和海安特谈下了几十亿的大单子,真是恭喜你啊。”   上次见过林长烟后,路归舟就让人查了她。林长烟是当红影后,他和海安特刚谈下的生意,林长烟又怎么对商圈变动这么敏感。   “林影后真是消息灵通。”路归舟面不改色,却已经更警惕林长烟。对于一切想接近乖小孩的人都要重点关注。   “算不上灵通。”林长烟轻笑一声,“只是,弟弟暂住你家里,所以对你多关注了一些。”   路归舟莫名觉得“暂住”这个词不太顺耳,脸色冷了几分。   季星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只是感觉好像他们因为自己而针锋相对。   季星然不想这样,他不希望有任何不好的情绪因他而起。   季星然想了想,决定把他们分开。   “路先生,你刚回来,累了吧,椰子我带着就好,你先回去休息吧。”   虽然很委婉,但是确实是在赶他走。   由于这是他怎么都没设想过的场面,哪怕在商界身经百战,杀伐果断,路归舟这会儿都沉默了一会儿。   “噗嗤。”不知道是克制不住还是故意的,林长烟轻笑出声,“路总,看我们弟弟多关心你,还不快回去好好休息。”   路归舟没有理会林长烟的暗讽,而是看向季星然。   虽然一星期不见小孩好像变了好多,但是他的情绪还是那么好懂。   比如,此刻季星然眼里是真切地希望他能离开。   路归舟只能归咎于这次是真的把小孩惹毛了。   路归舟是不会和别人上演抢人戏码的,他笑容淡漠,举手投足姿态很是得体:“好,那我先回去了,你也不要在外面待太晚。”   季星然点点头,挥挥手:“路先生再见。”   这样子看着,还挺迫不及待地要把他送走。   路归舟接受了这个事实。   于是,下飞机后就赶回来,让司机直接把车开到宠物公园,连家门都没回的路总,没和小朋友说上几句话,就被赶回去了。   季星然和椰子回家时,路归舟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端着一杯咖啡,旁边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幽荧光。   季星然心里感慨,路先生真忙啊,刚回来,又在工作了。   路归舟看到季星然,放下咖啡,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过来:“给你带了些礼物。”   季星然微微一愣:“礼物?给我?”   他走过去,在路归舟旁边坐下,刚才被沙发挡住了,这才发现路归舟脚边放了很多盒子,几乎将沙发环绕的范围内全部填满。   季星然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些……”   路归舟面不改色:“都是送给你的。”   季星然当即有些不安,路先生为什么要给他送这么多东西呀……   心底还有一点隐秘的雀跃,路先生从外面回来给他带了礼物,是不是说明,路先生其实是一直在记挂着他的。   想到这,季星然又迅速打住。   都说了不要再对路先生有别的想法了,说不定其实路先生出差回来就是会给别人带东西,他只是顺带的。   可是……顺带的会给他一个人带这么多东西吗?   路归舟正垂眸思考要先展示哪个礼物,没有看到季星然心里的弯弯绕绕。   他弯腰,拿起一个盒子:“这是Connor的最新一套烘焙模具。”   季星然双眼一亮,他上周去了烘焙展,他知道,Connor是享誉全球的烘焙行业品牌,季星然当时在展会上就对这套最新模具心动不已,但是工作人员说,这套模具只在国外销售,国内还没上线,只有一套用于展览。   季星然当时很遗憾,却也没办法,还心心念念了好一段时间,没想到,愿望这么快就实现了,还是路先生送的。   路先生是记挂着他的。   季星然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捧着,双眸莹润地看着路归舟,眉眼弯弯:“谢谢路先生。”   路归舟接收到这个熟悉的眼神,心底莫名积起的郁气散了一些。   他知道,礼物送对了。   给梁助理加奖金。   路归舟陆陆续续地拿起包装好的盒子,一个个往季星然旁边送:“这是巧克力,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做蛋糕的时候用。”   “烘焙工具。”   “……”   没等季星然反应,一个一个的盒子被送到季星然手边,很快几乎要将他淹没。   季星然回神,赶紧摆摆手;“路先生,你能送我这套模具我已经很感激了,这些太多了,我怎么能都收下呢?”   他本来就是先生收留的,什么都没帮上过先生的忙,怎么还能白拿这么多东西?   路归舟动作一顿,停下动作,垂眸像在思考什么。   季星然一下子有些紧张起来,他不肯接受他的礼物,路先生是不是生气了。 第14章   手机   路归舟向来是个当机立断的人,季星然没能紧张多久,路归舟就给出了处理方案:“那就当我为厨房添置的东西好了。”   季星然愣了一下。   路归舟继续补充:“用厨房的人都可以用。”   路归舟都这么说了,季星然好像确实没有别的话可以讲了。但是他心里明白,路先生这些都是为了他准备的。   季星然抿了抿唇,露出笑容:“路先生,谢谢你。”   路归舟消减季星然的心理负担,面上淡然:“这是为厨房准备的,你何必谢我。”   路归舟是真的觉得这些礼物根本不值得小孩道谢。梁助理问他,他要哄的小孩喜欢什么的时候,路归舟难得一遇的出现了一瞬的脑子空白。   路归舟很快想到了解决方案。他当即又打了个电话给吴叔,得知季星然最近喜欢烘焙后,告知梁助理,让她去搜集有关信息。   但是当路归舟买了一圈最贵的东西下来,发现这些礼物只是数量多,价值却实在拿不出手。   “对了,还有这个。”想到这里,路归舟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一样,刚才中断的送礼物环节又继续,他从盒子堆里找出一个包装精致但体积很小的盒子。   “Connor Cathy的亲签和她送你的一柄刮刀。”   路归舟把东西塞进季星然怀里,又贴心地补充了一句:“Connor Cathy你认识吗?不认识也没关系,就当是一个朋友送了你刮刀吧。”   季星然当然认识!虽然也是在一个星期前的烘焙展上认识的。   着名的烘焙师Connor Cathy,即便她没有参展,展会上都有专门一个展位是介绍她的作品的,季星然当时就为这位烘焙大师所折服,这周也了解了不少她的作品。   季星然激动得缓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精美的明信片上果然是几个优雅的英文字母,还写了一句祝福,祝愿他能创造出他想要的甜蜜作品。   季星然捧着明信片,高兴得有点晕乎乎的:“Cathy几乎从不在公共场合露面,路先生,你是怎么说服她给你亲签的。”   路归舟第一次发现,原来给别人送礼物是一件这么有乐趣的事情。   以后可以多送送。   路归舟回答季星然:“碰巧遇见,聊得比较投缘。”   季星然悄悄观察着路归舟的表情,感觉他说得随意又认真,季星然都辨别不出来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这个礼物能收下吗?”   季星然犹豫着,没有回答。虽然他真的很心动。   路归舟像是有些苦恼:“你要是不收下,我也不需要,这张亲签就是一张废纸了,归宿只有垃圾桶了。”   !   那怎么行。   季星然怕手里珍重无比的签名真的会被扔掉,赶紧收好,郑重点头:“谢谢路先生,那我就收下了。”   路归舟看着季星然宝贝地将签名放回盒子里,关上盖子,放在自己的腿上,手还压在盒子上面,像是怕他的宝贝会被人抢走一样。   他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到底是小孩子,悲喜全写在脸上。   路归舟觉得,现在的氛围终于对了,看着季星然脸上的笑容,他觉得,季星然就该这样开开心心的才对。   路归舟:“还有没有生我的气?”   季星然脸上露出疑惑:“生气?”   路归舟解释:“你那天去公司给我送蛋糕,我态度不太好,还有我出差前你给我做的云片糕,走得匆忙,落在车上了。”   原来路先生都知道。   季星然抿了抿唇,又从心里拽出那个被深埋的问题:“那路先生,那天的蛋糕你吃了吗?”   路归舟微微颔首,笑道:“尝了一个,剩下的让他们拿出去分了。”   路归舟声音里含了几分歉意:“抱歉,我不知道是你做的,不然我一定会全部吃完,一个都不分给别人。”   路先生不像是骗人的。   好像这么些天的困扰一下子得到了解决,季星然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甚至感觉身体都轻飘飘的了。   路先生真好。他就知道,路先生其实是个很温暖的人,他是不会辜负他的心意的。   季星然嘴角无法控制地上扬,双眸明亮闪烁,笑意盈盈:“路先生,那你觉得味道怎么样呀?”   路归舟很真诚地评价:“味道很好,是我吃到过的味道最好的蛋糕。”   “真的吗?说实话哦,不要哄我。”季星然虽然这么说,心里已经相信了。这段时间他经常做甜品,身边的人都尝过,都说好吃。季星然对自己的水平还是有点自信的。   路归舟点头,语气郑重:“不哄你。”   虽然他今天送礼的目的是为了哄小朋友,但是他说的确实也是实话。   季星然又高兴有些羞涩,双颊泛起红晕。路归舟怀疑,要不是自己还在,小朋友这会儿高兴得可能要起来转圈圈。   这样应该算是哄好了吧。   路归舟被季星然的笑意感染,嘴角也含着笑,又拿起一个早就想拿出来的盒子,递给季星然:“这个是手机,可以用来联系别人,可以获取很多外界的消息。我用我的信息开了副卡,已经装上去了。”   季星然却没有马上接过,而是愣了一下,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什么东西,展示在路归舟面前:“手机?是这个吗?”   路归舟顿了一下,笑意淡去。   他再次感受到了意外,但是久经风浪的路归舟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是这个。你怎么有手机的?”   季星然腼腆地笑了笑:“良哲哥借给我的。”   去完烘焙展后,路良哲说他没有联系方式,不方便也不安全,就把一部手机借给了他。   季星然那时候本来要拒绝的,但是路良哲说,只是“借”,等以后他有手机了再还就可以了。   路良哲还说,他们已经是朋友了,朋友之间帮点小忙是应该的,而且,有了手机,季星然可以看到更多的烘焙相关的信息。   总之路良哲诸多劝说之后,季星然收下了手机。   然后某人的心情就不太愉快了。   良哲哥……   路良哲?   路归舟的眉心锁起,小朋友竟然叫路良哲哥。   怎么他不过离开了一个星期,好姐姐好哥哥都出来了。   路归舟的面色和声音都冷了几分,语气里夹了几分命令:“路良哲给的东西你都不要接受。”   季星然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怀疑自己激动过头,所以出现幻觉了。   “路先生,你说什么?”   路归舟没由来的烦躁,他眼里仿佛都覆上了寒霜,声音毫无起伏:“我说,路良哲的东西你都不要接受。以后也不要再和他接触了。”   方才温暖和煦的气氛如泡影消散。   季星然能感觉到路归舟不高兴了。如果是之前的季星然,此刻他一定不问为什么,乖乖听话。但是或许是刚才的路归舟太温暖,给了季星然一些勇气。   季星然抿了抿唇,声音很小,却很清楚:“为什么?”   路归舟惯常是个下命令的人,对于自己下的命令,他一般不解释,他只需要别人的听从。   但是对待季星然,他愿意多一些耐心。   “路良哲不是好人,离他远点对你好。”   “可是,我觉得良哲哥挺好的呀。”   季星然觉得路良哲不是路归舟说的那样,但是他只是失忆了,不是傻了,他也看出路归舟对路良哲的不喜。   无论怎样,孰近孰远季星然还是能分清的。   季星然的那句话声音太小,小到坐在旁边的路归舟都听不清。   莫名来的烦躁像是要将他拖下深渊,但路归舟可以控制得很好。他平静地问季星然:“你刚才说什么?”   季星然以为路归舟在质问他,他哪里还敢再说呢。季星然藏在礼盒下的手偷偷攥紧了,又咬上了唇里的肉,说:“没有说什么。”   路归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小孩太胆小,他又吓到小孩了。   路归舟抬手,放在季星然柔软的脑袋上,想要轻轻揉一揉,像安抚受惊的椰子一样,却感受到了掌心下的人瑟缩了一下。   路归舟的手微微一顿,若无其事地收回来,路归舟担心声音太大会把小朋友真的吓得掉眼泪,控制着放轻声音:“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温柔低醇的声音犹如春风拂过心芽,安抚了颤抖不安的心尖。   季星然接受了路归舟的温柔,缓了一会儿,等待着心灵被治愈,季星然摇了摇头:“先生是为了我好。”   “是为你好。”路归舟微微颔首,耐心和小朋友解释,“虽然我不该干涉你交朋友,但是如果会涉及你的安危,那我也只能让你不高兴了。”   季星然似懂非懂,只是下意识点头,表明自己听到了。   “手机……”路归舟看向季星然手里的手机,葱白的指尖捏着手机,因为太过用力,指尖都失了血色。   路归舟再次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你想拿,就拿着吧。但是要交给我检查一下。”   季星然眼里有几分茫然。   路归舟解释:“你放心,不会偷看你的隐私,只是检查有没有监听监控。”   季星然并不是担心这个,他刚才真的只是没听懂要检查什么。   季星然抿了抿唇,他现在知道了路归舟对路良哲的防备,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乖巧点头,伸手,把手机送出去,交给路归舟。   路归舟接过手机,又伸出一只手,如愿以偿地搭在季星然地脑袋上揉了揉,嘱咐:“早点休息。”   路归舟带着路良哲给季星然的手机上楼了,估计是要开始处理了。   季星然借口整理礼物,多在客厅留了一会儿。   上楼前,季星然看着那个路归舟要给他的装着手机的盒子,思索了好一会儿,像是下了什么决定,拿起盒子,带回了房间。 第15章   还你   翌日,路归舟打开房门,一股甜香扑鼻而来。下了楼,发现是季星然在厨房里忙活。   吴叔看到路归舟下楼,把早餐都端上了餐桌。   “小少爷,请用早餐。”   路归舟在餐桌前坐下,目光却是在厨房里忙碌的人影上:“他什么时候起来的,吃早餐了吗?”   吴叔笑道:“乖宝今天起得很早,吃完早餐就进厨房忙活了,说是要做甜品给别人吃。”   昨天刚收到了那么多关于烘焙的好东西,小朋友迫不及待起个大早用起来也不稀奇。   路归舟一边觉得小朋友可爱,一边升起几分期待,不知道季星然会给自己做什么好吃的。   这次他一定会细细品尝,让小孩的期待不落空。   季星然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身上系奶棕色小熊围裙,又软又乖地和路归舟打招呼:“先生,早上好。”   平常乏味的早晨似乎都变得生动起来。路归舟嘴角微微上扬,朝季星然微微点头。   季星然只是和路归舟打了声招呼,又钻回厨房里忙碌了。   烘焙需要一定的时间,路归舟慢条斯理用完早餐后,季星然还没从厨房里出来。   他的耐性一向很好,路归舟交代吴叔,如果季星然要找他,就让他来书房。交代好后,路归舟就回书房处理工作了。   心里怀着隐秘的期待,连枯燥的工作都变得生动了几分。   过了一段时间,路归舟果然等到了敲响书房房门的声音。   “进来。”   季星然先是半个身子探进来,像是在确认此地安全后,才走进书房。   路归舟一直在暗暗观察着季星然,看到他已经把小熊围裙摘下了,有些遗憾。   但是这是不是也意味着——甜点做好了。   他没有看到季星然手里拿着东西,是不是不方便带上来,在叫他下去吃?   路归舟心底活跃,面上仍然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   “怎么了?”   季星然在路归舟面前站着,迅速打量了一圈这个房间。   这是路归舟的书房,他从未涉足过的地方。   路先生的书房和他一样,又冷又严肃。   季星然在心里感叹,被这样严肃的书房带着都更紧张了几分。   但是不论如何,季星然还是要把想说的话说出来的。   “路先生,可不可以把手机还给我呀?”   ?   路归舟怎么也没想到,小朋友找到他要说的是这个。   行,现在的人有了手机后确实很难离开手机,他理解。   路归舟面不改色,依然平静:“可以。”   他拉开旁边的抽屉,将手机交给季星然。   昨天拿到手机后,他直接交给了手下的人,让他们排查隐患。路归舟手下从不养闲人,因此手机在他昨晚开完一个会议后就排查好交回他手里了。   季星然拿回手机,松了一口气,也没问路归舟有没有检测出什么不好的东西,只是笑着:“谢谢路先生!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看着季星然转身就要走了,路归舟久违地反应慢半拍。   “等一下!”   季星然体贴地要为路归舟关上书房门的时候,被叫住了。   季星然歪头看他:“怎么了路先生?”   “你……”路归舟难得说话都卡壳了,“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了吗?”   比如说烤了小蛋糕什么的……   “哎?”季星然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意外,“嗯……谢谢路先生的烘焙工具和食材,都特别好!”   这确实是和小蛋糕相关了,但明显不是他想听到的回答。   季星然感觉路归舟有点反常,他心里疑惑,犹豫着问道:“先生,怎么了吗?”   高高在上的路总是不会去乞求一块小蛋糕的。   路归舟还得克制着不能在小朋友面前沉下脸,不然等会儿又要吓到小孩了。   路归舟深吸一口气:“没事。”   季星然回想了一下,路先生把手机给他的时候表情很正常,他没有惹先生不高兴。   他猜那可能是工作上遇到了棘手的事儿,这也不是他能帮上忙的。   于是他乖巧地点点头:“那我先走了,先生注意休息。”   书房重归安静。   路归舟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房间的隔音太好了,关上门,外面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片刻后,路归舟起身,走出书房。   路归舟想,坐久了,总要起来活动一下。咖啡也需要补充一下。   路归舟下楼时,季星然已经换好了要出门的衣服,手里提着一个盒子,正在和吴叔说什么。   路归舟有点诧异,失去记忆的小朋友竟然要有要去的地方。而且看着还是自己出门。   路归舟出声,打断季星然和吴叔的对话:“要出门?”   季星然看到路归舟突然出现,愣了一下,而后悄悄避开了他的视线,点点头。   走近了,路归舟看清了季星然手里拿着的盒子是一个食盒,装了几个精致的小蛋糕。   所以,小朋友确实烤了蛋糕,但是是送给别人的。   用他送的礼物,做送给别人的蛋糕。   路归舟心里升起几分莫名的不悦和自己都没发觉的酸意,但还在保持面上的冷静,甚至为了降低小朋友的警惕,还露出了几分笑容:“要去哪儿?”   季星然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又看向远方,就是不看路归舟的眼睛。   “之前和一个朋友约好了,今天一起出去吃饭。”   对不起呀路先生,不是不想告诉你的,但是怕说了你又不高兴。   他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主动见路良哲了。   路归舟又怎么会看不出季星然的刻意逃避。   他保持着浅淡的笑容,声线轻柔:“交了新朋友?”   季星然忙不迭地点点头,而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哎呀,时间要到了,路先生,我先不和你说,晚上回来见!”   不等路归舟反应,季星然就抱着食盒脚步匆匆往外走,越走越快,几乎是要跑起来,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追着他一样。   小朋友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路归舟站在原地,需要他伪装的人不在了,路归舟不再刻意控制表情,面色冷了下来。   离路归舟最近的吴叔是习惯路归舟这副样子的。他心底叹了一口气:“小少爷。”   路归舟沉着脸,声音平静:“他去哪儿?”   吴叔面上露出几分犹豫,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和路良哲少爷一起。”   路归舟微微点头,没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只是转身上楼,回到了书房。   书房里,又一场线上跨国会议开始了。   他很忙,没有精力为一个不知来路的小孩子操心。   湖湾别墅区。   季星然抱着食盒跑了一小段路,时不时回头看,等到那栋熟悉的别墅离开视线,确定没有人跟上来后,季星然松了一口气。   季星然体力不佳,只是跑这么一小段路,都累得停在路边喘气。   “滴滴——”   一阵轻促的喇叭声在身边响起。   “哪里来的小朋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季星然看过去,一辆银色轿跑停在他旁边,车窗降下,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手肘撑在窗边,翘着嘴角看着他。   季星然笑了一下,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打招呼:“良哲哥。”   “怎么不在家门口等我?”   季星然不想让路良哲知道路归舟不喜欢他们俩见面的事情。   他假装看窗外的风景,避免眼神接触:“嗯……想让你少跑一段路。”   季星然在心里微微叹气,他不擅长撒谎,也不喜欢撒谎,但是今天却是对谁都不说实话。   路良哲倒是没有注意季星然的状态对或者不对,他的注意力似乎落在季星然带的东西上。   “这是个……给我带的?”   季星然点点头。“上次你说想尝尝,这段时间一直没机会见面。这是我今早刚做好的。”   上次和路良哲一起去烘焙展,聊到蛋糕,路良哲说,羡慕秘书办的人都吃到了他做的蛋糕,他也想吃,季星然当时就答应了,下次见面给他做纸杯蛋糕。   路良哲面露惊喜,声音里甚至有几分感动:“谢谢乖宝还记着我们的约定。”   季星然有些腼腆的笑着,心里却有些发愁。   这样,怎么和良哲哥开口说要把手机还回去呢,还要以后都不主动见良哲哥了。   两人今天约的是探店。   先去一家咖啡店吃午餐带下午茶,听说这家咖啡店的面包和甜点做得特别好。然后再去吃晚餐,是一家精品云市本地私房菜,口碑也很好。   季星然那时候还想着多了解一下路归舟的口味,虽然更想尝尝红火的重口味菜品,但当路良哲说出要吃这家菜的时候,季星然还是一口应下了。   咖啡店。   季星然对咖啡兴趣不大,随便点了一杯招牌拿铁,然后就蹲在柜子前,看着明亮橱窗里的蛋糕,纠结了好一会儿,才点好了两个。   要不是真的吃不下了,季星然还得再来俩,恨不得把所有蛋糕都来一遍。   路良哲看他这样好笑:“好吃我们下次还可以再一起来。”   季星然听到这,动作微微一顿,而后干巴巴地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他怎么告诉路良哲呢,他们以后不会一起来了。   路良哲发现了季星然的刻意回避,疑惑着问:“怎么了乖宝?”   该来的总要来的。   季星然从昨晚想到此刻,只能想到一个比较委婉的迂回战术。   路良哲借给他的手机就放在他的口袋里,季星然时不时就伸手进口袋摩挲着,这会儿终于拿出来了。   季星然还是很难神态自然去伤了别人的好意,他开口,声音很小,也不敢去看路良哲的表情:“良哲哥,这个手机,还给你。”   放在手心的手机并没有被马上拿走。   季星然地手停滞空中。   片刻后,路良哲开口,语气也能听出低落:“乖宝,怎么了,不是说好了我们是朋友,我看到朋友没手机不方便,所以我借给你,朋友之间这是应该的吗?”   “谢谢良哲哥。”季星然声音尽量轻松自然,“现在我有手机啦,这个是你借给我的,所以现在可以还给你啦。”   季星然露出笑容,不想让朋友伤心:“谢谢良哲哥借我手机,这段时间确实方便了不少呢。”   路良哲拿起静静躺在季星然手里的手机,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是不是路归舟让你不要拿?” 第16章   蛊惑   季星然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还没想好怎么说,季星然的手机就响起了。是昨晚路归舟给他的那部手机,放在口袋里。   季星然仿佛得救了一般,赶紧低头避开路良哲的视线,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路归舟”后,又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将手机屏幕向下,防止路良哲看到。   季星然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笑道:“良哲哥,我出去接个电话。”   路归舟打来的第一个电话,因为太久没有人接起,已经自动断掉了。在季星然走出咖啡馆门口后,路归舟打来的第二个电话响起。   季星然接起电话,那头除了浅浅的呼吸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沉默了一会儿,季星然试探着问:“路先生?”   路归舟仿佛才接起电话一样,没有和他寒暄,而是直切主题:“你在哪里?”   “我……”隔着手机,路归舟的声音有些失真,季星然听不清楚他的情绪,但还是心虚地顿了一下,“我和朋友在外面咖啡馆呢,这家咖啡馆的蛋糕可好吃了。”   “朋友?”路归舟轻笑了一声,“路良哲?”   被扎中要害,季星然一下子无言以对。   路归舟没有发火,他的声音甚至很平静:“乖宝,我昨晚和你说,不要再和他来往了,对吗?”   季星然咬上了他唇内的软肉,他知道,所以他今天不是来把手机还给路良哲了吗,不是就要和路良哲断联了吗。   为什么要逼他这么紧呢?连个和朋友道别的机会都不给他。   这是他记忆里唯一的朋友了啊。   口腔内蔓延出丝丝血腥味,季星然沉默着,电话那头的人也没有说话。   良久,季星然声音低落,带着几分沙哑:“路先生,我知道。”   “知道,你就该回来了吧。”路归舟仿佛没有听出季星然声音里的异常,“你在哪个位置,我派人去接你。”   “不用了路先生,我会自己回去的。”   季星然挂了电话,做了几个深呼吸,抬手拍了拍脸颊,让表情变得自然一些,重新走进咖啡馆。   “谁打来的?怎么看你情绪不太好,发生什么了吗?”   季星然摇了摇头,扯出一丝笑容:“是吴叔打过来的,说不小心把我最喜欢的那只玻璃碗打碎了,有一点点伤心。”   季星然真的很不愿意撒谎,今天却一直在违背自己的本心,一桩叠着一桩,他感觉很不好受。   路良哲眉头微皱,打开手机:“什么样的碗?乖宝你告诉我,我给你再买一只。”   季星然笑道:“不用啦,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这个世界上还有好多漂亮的碗呢,我可以喜欢别的嘛。”   “确实是,乖宝能这样想也很好。”路良哲放下手机,顿了一下,又开口,“你还没有回答刚才那个问题呢,是不是路归舟让你不要拿我给你的手机的?”   季星然以为经过刚才的打岔,路良哲能忘记这个问题呢。   他不知道路归舟和路良哲之间的恩怨,但是他不愿意自己成为加深矛盾的契机。   季星然只能再次撒谎,压下心里所有的委屈和难过,故作轻松:“没有呀,良哲哥你别多想了。”   季星然从口袋里拿出路归舟送给他的手机展示给路良哲,增加自己的话的可信度:“良哲哥,你看,我是真的有新手机啦,刚才还用这部手机接电话了呢。”   路良哲没有如季星然所愿揭过这个话题。   “归舟是不是还说让你以后不要和我来往了?”   季星然没想到路良哲这么直接,又这么准确。他脸上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变得有些僵硬。   路良哲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充满忧愁:“我知道,归舟不喜欢我。虽然我们小时候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但是后来叔叔婶婶,也就是归舟的父母,他们离婚后,归舟和他父亲一起生活。”   “可能是归舟性格太冷,对他亲生父亲都太冷漠,叔叔总在他那里碰冷脸,然后我呢,你知道的,我对谁都比较热情,所以,叔叔也喜欢和我亲近。”   路良哲又深深叹了一口气,话里带上遗憾和愧疚:“归舟可能是不高兴了,所以和我也渐渐疏远了。”   季星然无意识地拿着叉子戳瓷碟里的蛋糕,垂着眸子,没有给路良哲说的话什么回应。   他不知道路良哲说的话的真实性,但是路先生心底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所以,这些也只是路良哲的猜测。   路良哲又说:“乖宝,你现在住在归舟家里,寄人篱下,身不由己,我知道,我不怪你。”   季星然听到这话终于有了反应,他抬眸看向路良哲,看到他满脸的关切。   季星然摇了摇头:“良哲哥,你别多想,我没有寄人篱下和身不由己,路先生对我挺好的。”   季星然接着补充,很认真:“你们都很好。”   路良哲失笑:“乖宝,你太乖了,招人疼。”   “你从路归舟家里搬出来吧,我也有很多房子,随便你挑一套喜欢的住着,住多久都可以,你想干什么都可以,我不会像路归舟一样干涉你交朋友或者干别的事。”   “一切都随你开心,我也只想要你开心,不求回报。”   路良哲的声音很轻,好像充满了蛊惑性。   季星然抿了抿唇,轻轻摇头拒绝:“良哲哥,谢谢你的好意,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开心。但是先生真的对我很好。”   路良哲顿了顿:“既然,他对你很好,那你离开他,不是给他减轻负担了吗,怎么不愿意了呢?”   季星然微微一愣,而后蹙起眉头,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可是路良哲说得对,先生对他这么好,他又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给先生的,只能给先生添麻烦。   可是,他为什么不愿意离开先生呢。   路良哲见季星然眉头紧锁,好像是在想什么人生重大困难问题,他伸手,想要抚平季星然的眉心。   季星然虽然几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问题里,却在路良哲的手即将碰到他的时候下意识躲开了。   路良哲的手僵硬在半空,而后他缓慢收回,声音有几分受伤:“乖宝这么不喜欢我吗……”   季星然反应过来了,赶紧摇头:“不是的,我只是……不太喜欢别人的触碰。”   “那路归舟碰你,你会躲开吗?”   季星然听到这个问题,微微一怔,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当然不会,甚至当路归舟轻抚他的头顶时,他还很喜欢。   季星然从前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对,直到此刻路良哲问出这个问题。   于是,还没想出上一个问题答案的季星然,又陷入了新一轮困惑。   季星然没有回答路良哲的问题,路良哲却已经从季星然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   “不说了,今天就好好享用美食吧。”路良哲端起咖啡杯,“为我们最后一次约会举杯纪念。”   季星然放下心中思绪,赶紧端起自己的咖啡杯和路良哲的轻轻碰了一下。   晚上,两人一起吃完晚餐后。   两人坐在车上,路良哲发动引擎,目的地却不是湖湾别墅区。   “乖宝,时间还早,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玩玩吧。”   季星然愣了一下:“去哪儿?”   路良哲没有直接说,语气神秘:“去个你没去过的地方。”   季星然皱起眉,这样遮遮掩掩的,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已经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你就当是……和朋友最后的道别。”   季星然刚想开口拒绝,就被路良哲一句话堵回来了。   季星然张了张嘴,想了想,还是说:“可是,良哲哥,我觉得现在时间有点晚了。”   路良哲笑道:“怎么,路归舟还给你设置门禁时间吗?”   季星然想到被他刻意忽视掉却又时不时萦绕在他脑海中的那个电话。中午的电话,现在夜幕已至,他还在外面。   路先生让他马上回去,他只是说知道了,没有说好的,所以……也不算是欺骗路先生吧?   路先生完全不关心他是怎么想的,那他干嘛还要考虑路先生的心情啊。   季星然想着,一咬牙,决定继续和路良哲去新的地方。   他抿了抿唇,回答路良哲:“没有门禁,就是觉得太晚回家了不好。”   路良哲失笑:“知道了,乖小孩。”   银色轿跑一家黑字招牌为“MIST”的楼的门口。   路良哲率先下车,随手把钥匙抛给泊车服务生,又绕到一边,亲自为季星然拉开车门:“走吧,乖宝。”   “谢谢良哲哥。”季星然下意识道了谢,下车后却没有跟随路良哲挪动脚步,而是有些警惕地看着眼前神秘的大门。   路良哲发现季星然没跟上来,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怎么了?”   “良哲哥,这是什么地方?”   “就是来放松的地方,这在里你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开心就好了。”路良哲说,“在这里,你可以唱歌,喝酒,玩游戏。”   “如果乖宝不想喝酒,也可以喝果汁。”   路良哲一步步打消季星然的疑虑:“还是说,你不信任我,没有把我当成朋友,所以才对我有所防备?”   季星然是把路良哲当好朋友的。自他失忆后,他不记得他的过去,他也没有朋友了。   别墅里的吴叔、李姨都对他很好,但是是长辈,和朋友不一样。   路归舟对他很好,他想和他成为朋友。   但是路先生太冷了,高高在上,他的所有主动好像都无法接近路先生。   所以,路良哲,是他唯一的朋友了吧。   季星然还有些疑虑,却已经被路良哲拽着往里走了。   路良哲语气轻快:“放心好啦,如果你不想待着了,就告诉我,我们就走,好不好?” 第17章   戾气   进了门,季星然还没有来得及打量这栋楼的大厅,就被路良哲带着上了楼,轻车熟路地推开了一间包厢的门口。   推开门,吵闹的声音将季星然淹没,几乎占据整个房间的回字形长沙发上,零零散散地坐了很多男男女女。   “路哥,来晚啦!”   “哟,今天带的小美人真是绝色啊,难怪来晚了!”   “路哥好福气,兄弟看得眼红,来来来,罚三杯!”   “都别闹了,别吓着我们家小朋友了!”路良哲笑着不轻不重地制止他们,他视线环绕一圈,看中了沙发上一块地方,想要牵着季星然走过去,伸手却扑了个空,回头看到季星然谨慎警惕的眼神。   路良哲也不强求,轻轻笑了一下:“好吧,那乖宝跟着我。”   路良哲向前走,跨过地上混乱的酒瓶,在沙发上坐下,旁边还留了一个人的位置。   季星然跟着路良哲,却没有随着他坐下。路良哲坐在沙发的边缘,靠着扶手,旁边留了一个空位,再旁边,是一个脸上有道浅疤的男人。   季星然不想坐这个位置。   路良哲没有看出他的顾虑,而是拍了拍他旁边留空的沙发:“乖宝,别站着了,坐下吧。”   季星然开口:“良哲哥,我想和你换个位置。”   “别人进出都要从我这个地方过,你坐这,我怕别人会撞着你。”路良哲伸手拉着季星然坐下,“放心,我知道,这里陌生人多,你比较害羞,但是我这不是就在你旁边吗,我会保护好你的。”   周围的人一直都在观察着季星然,他站着,好像更加成为了众人视线的靶子。   季星然只想缩起来,不想站在这样或是好奇或是不友好的视线漩涡中。   “好了好了,都别看了,都没事做啊?没事做就做事去。”路良哲挥手,包厢里发出一阵笑声,大部分人都很给面子的收回视线。   “他们就是对你好奇,不用在意。”路良哲让人上了一杯鸡尾酒和一杯果汁,将果汁递给季星然,“这家店的特调果汁,我尝过,很好喝,你也尝尝。”   失去记忆不知道要在这种场合对饮品具有警戒心的季星然,本着应该对朋友予以信任,接过了果汁。   路良哲看着他喝下去:“怎么样,好喝吗?”   味道确实还不错。季星然微微点头:“有点酸酸甜甜的。”   路良哲笑着点点头:“你满意就好,我就说吧,我不会骗你的。”   果汁酸甜解渴,似乎无形之中缓解了季星然的情绪。   包厢里有个年轻男生在唱歌,季星然觉得他唱得很好听。男生旁边也坐着个男人,男人的手放在唱歌男生的腰间。   “好听吗?”   路良哲的话将季星然的视线吸引回来,季星然点了点头:“好听。”   路良哲抬了抬下巴:“想听什么歌,和他说,他给你唱。”   季星然摇了摇头。   包厢嘈杂,路良哲凑到季星然耳边,说:“在这里不用害羞呀,乖宝。”   季星然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依旧拒绝:“良哲哥,我没有想听的歌。现在时间不早了,我想回去了。”   季星然起身:“如果你不方便送我回去,我可以自己回去的。谢谢良哲哥今天和我出来玩。”   “才来呢怎么就要走了?”路良哲伸手掐住了季星然的手腕,一用力,季星然跌回沙发上,“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赵哥,平市贵少,最近刚来云市,你们认识认识。”   路良哲说的“好朋友”正是季星然旁边的那个脸上有道浅浅刀疤的男人。   刀疤男人本来就在打量季星然,看到季星然看过来,他动作自然地拿起酒杯,朝季星然举了举,露出笑容。   忽略掉脸上刀疤,男人长得其实还算端正,笑起来也应该是如沐春风的。   但是,他脸上的刀疤,给这样的笑容添了几分可怖。   “你好,我是赵仕回,我听到良哲叫你‘乖宝’,我可以这样叫吗?”   寂静的书房。   放在桌边的手机连连震动了好几下,已经高强度工作了一天的男人被扰了心绪。   但他没有忽视掉这几声震动消息,也没有露出不耐,他伸手将手机拿过来,解锁,进入消息列表。   看清发送消息的人是乔斯木后,男人眼里变得兴致缺缺,随手点开,目光却又很快变得凌厉。   虽然路归舟今天一直没回复,但是发消息的人似乎也不介意唱独角戏,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波消息。   【今晚MIST组局,给赵仕回捧场,你去吗】   【赵家开始开辟云市的市场后赵仕回第一次组局,你不来我可就自己去看热闹了】   【好好好,我就知道你不会来,忙得回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放心吧,有什么瓜我一定给你分享,唉,谁让我是路归舟最好的兄弟呢】   【哟,看我看到了谁,你那傻X哥也在啊】   【啧,还带了个小美人,是真的漂亮啊,路良哲真好福气】   【这小美人看着懵懵懂懂的,看着怎么像是第一次来,你那傻X哥不会是拐骗小孩吧】   【……路良哲真,看着是要把小美人送给赵仕回】   路归舟迅速编辑消息发送。   【他带的人长什么样?】   乔斯木还没回复,路归舟却像是再也等不了一样,起身下楼。   路归舟没有让司机送,而是决定亲自开车。刚发动引擎,乔斯木的消息就过来了。   【?哟,你竟然会好奇小美人长什么样?这还没天亮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喏,刚拍的】   照片上,过分单纯漂亮的少年安静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高脚杯,里面装着色彩艳丽的液体。   他正看向旁边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透过照片也能看出少年眼里的懵懂。   照片里,神色各异的男男女女都看向少年,少年就像是误入凡尘间脏污之地的那个最纯净的天使。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看到图片后,路归舟心底的火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彻底燃烧凶猛向上窜。   路归舟并没有让人跟着季星然,即便他知道今天和季星然出去的是路良哲。   他知道,昨天让季星然不要再和路良哲接触,让小孩不高兴了。   今早特意做了甜点,然后逃也似的出门,他从吴叔那里得知季星然是去见路良哲,他当时几乎控制不住要立刻追出去把那不听话的小孩抓回来。   但是他没有。   不听话,那便算了吧。   当初只是罕见心软,把人带回了家。并不代表他真的就要对他负责。   小孩听话,看起来又赏心悦目的,他不介意给些注意力,给些糖吃。   如果不听话,他对教育小孩没有兴趣。   育儿的事应该交给他父母。   他很忙,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处理。   所以,路归舟当时没有阻拦季星然出门和路良哲见面,这是转身回书房开会。   然而,从前不管他认为会议上发言的人有多无知可笑,他都只是冷眼看着,从来没有这样烦躁得想立刻结束会议。   一场会议终于结束后,路归舟摘下眼镜,靠在椅背上休息,拿着手机浏览还有什么需要他处理的工作。   然而,当他反应过来时,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季星然的声音隔着电话响起时,他所有的烦躁似乎一瞬间被抚平了。   他让季星然回来。虽然能听出那头的季星然不太高兴,但是依旧乖乖地回应他了。   不高兴就不高兴吧,先让人回来,再好好哄就是了。   他要派人去接,却被季星然拒绝了。他说,会自己回来。   行,小孩已经答应他了,也不要把人真的惹哭了,他让一步。   没有人喜欢被控制。   但路归舟也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他很清楚,即便他拦着不让季星然出门,或者派人跟着季星然,或者真的直接去把季星然带回来,季星然不管怎么委屈,都不会闹脾气,只会可怜巴巴地自己闷声吞下所有情绪。   但是不管愿不愿意承认,路归舟让步了,第一次,为了他人的感受让步。   所以,他没有再打电话催促。   所以,他在家等着。   在他给季星然的那部手机里,他早已存了自己的号码。   季星然不愿接受他给的手机,那他昨晚便在路良哲给季星然的那部手机里存入自己的号码。   他也已经用自己的号码拨给了季星然。他知道,季星然把他送的手机带出去了。   小孩这么乖,一定会听话地早早回来的。   季星然出去后,他一直把手机放在桌边,生怕错过一点消息。   但是等了一天,手机的每一次响动,都不是他希望的那个人发来的。   路归舟更是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七上八下”的心情。   夜幕来临,季星然还没有回家。   小孩又不听话了。   在路归舟终于忍不住要不管什么照顾小孩心情和想法的时候,终于有季星然的消息了。   虽然不是季星然发过来的。   虽然是这样的消息。   路归舟一路卡着交通规则飞驰而行。   无名火在心中烧,向来冷静自持的路归舟,第一次放任戾气,想不管不顾地把季星然关起来,哪里也不许去。   等他把小孩带回家,他就要这么做。 第18章   决定   混乱嘈杂的包厢里。   包厢里空气不流畅,季星然捧着酒杯,感觉有些闷热,又像是做梦一样,眼前的场景好像都不那么真切,一切画面好像都是在漂浮的一样。   他听着赵仕回分享他的各种或是有趣或是惊险的经历,也不知道听清楚了没有,反应很迟钝,他感觉眼前的人好像化出了分身,他一边皱起眉头,一边慢吞吞地点头回应:“这样啊……”   旁边的路良哲看到季星然的反应,轻笑出声:“乖宝,你喝醉了。”   “喝醉了?”季星然反应不过来,看向自己手里的杯子,“可是,我喝的不是果汁吗?”   路良哲面不改色:“给你的那一杯果汁你已经喝完了,你是不是误拿了新上的鸡尾酒?”   季星然皱着眉头,他也不知道呀。   路良哲拿过季星然手里的酒杯:“乖宝,喝醉了就不要再喝了,去休息吧。”   季星然点点头,缓缓起身:“良哲哥,我要回家了,谢谢你今天带我出来玩。”   “太晚了,湖湾别墅区那么远,太折腾了。这里楼上就是酒店,就在这里休息吧。”   路良哲看向季星然旁边的赵仕回,拿出一张房卡,递给他,笑道:“赵哥,你送乖宝去房间吧。”   赵仕回看到路良哲手里的房卡,挑了挑眉,又看向路良哲。   路良哲回之一笑。   赵仕回收下房卡,起身,一只手绕过季星然的背,搭在他的肩头,揽着他往外走。   季星然皱起眉,缩了缩肩膀,不想让别人碰他:“我自己可以走的,不用扶我。”   “你看你,站都站不稳,还逞强呢。”赵仕回并没有如他所愿地收回手,他忽视季星然微不足道的挣扎,施加了几分力气,带着季星然往外走。   空无一人的电梯厅,和混乱嘈杂的包厢仿佛是两个世界。   赵仕回依旧是揽着季星然肩膀的姿势。即便季星然在挣扎,他依旧轻松地腾出一只手按下了电梯上行键。   电梯厅有冷风吹过,季星然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瞬,他抬起胳膊,想要按另外一个键:“我要下楼,你按错了。”   赵仕回伸手将季星然的手拦下收回,搭在他肩头的手往下移,停至腰上,将季星然的手也桎梏住了。   季星然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不对劲了,他挣扎着:“你、你放开我……”   无奈季星然本来无论是体型还是力气都和赵仕回差了一截,更何况他现在还在醉酒状态。   赵仕回只觉得季星然像一只挣扎的小猫,在他怀里给他挠痒痒。   赵仕回被挠得身体和心都痒痒,低头哄着季星然:“宝贝,你喝醉了,我带你去休息,听话。”   季星然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即便身体并不不清醒,季星然的身体意识也在告诉他现在有危险。   季星然更用力的挣扎,桎梏却纹丝不动,反而让他们贴得似乎更紧了。   电梯的字数跳动着,马上就要停靠这一层楼了。   季星然心底升起绝望。   “叮——”   电梯轿厢门缓缓开启。   电梯里有人要出来,赵仕回揽着季星然往旁边让了让。   “弟弟?”   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   季星然看到来人,一瞬间好像看到了救世主一般,双眸发亮:“长烟姐。”   林长烟看到环在季星然腰间的手,皱起眉头:“弟弟,你怎么在这里,他又是谁?”   季星然张了张嘴,还没出声,赵仕回阴冷地声音率先回答林长烟:“林影后,我不管你们什么关系,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林长烟挑了挑眉:“哟,你认识我?”   “当红明星,新晋影后,怎么会不认识。”赵仕回笑了一声,“你也不想因为多管闲事而葬送星途无限吧。”   被威胁的林长烟表情不变,甚至嘴角轻轻上扬,露出笑容,正准备开口说话,却被一句话给堵回来了。   轻软的声音响起:“我们不认识。”   楼梯间的冷风吹过,季星然似乎被冻得从酒醉状态中清醒了。   林长烟愣了一下,微微睁大了眼睛:“……弟弟?”   赵仕回也是一愣,而后笑出了声:“林女士,听到了吗?他说不认识你。”   赵仕回眼里有几分嘲弄:“既然认错人了,就不要再挡路了,林女士,请让开吧。”   季星然垂下眼眸,逃避林长烟的视线。   他知道,是他自己推开了希望。   可是他不能连累长烟姐。   林长烟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她并没有让开,而是露出浅淡的笑容:“那现在不就认识了?”   赵仕回面露不耐,扯出的笑容都有些扭曲:“林影后喜欢什么样的小美人,告诉我,我帮你物色物色,改日送到你府上,今日,就没必要夺人所爱了吧?”   林长烟不为所动,笑容依旧:“不巧,我就喜欢这一个。”   “软硬不吃,林长烟,你别给脸不要脸。”好事在前,却被不识趣的人再三阻挠,赵仕回也没有耐心再装什么绅士风度,他沉下脸,“你以为影后算个什么?一个戏子罢了,在我们面前什么都不是。你现在让开,刚才你拦我的事我就当没发生。”   “这么可怕呀。”林长烟虽然明面上这么说,面上却不见一丝害怕,“那我这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你的气势。”   赵仕回还没理解林长烟的意思,一个拳头迎面而来,直击眼睛。   “啊!”   赵仕回吃痛,下意识松开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季星然感觉被一道力量拉扯,回过神来后已经站在了林长烟身后。   赵仕回咬牙切齿怒视他们:“林长烟!”   “小姐。”   林长烟身后的电梯门打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出来,似乎对眼前的场景毫不意外,他们站到林长烟和季星然身前,将两人挡得严严实实。   赵仕回脸色铁青,但他确实不敢再上前去。   “林长烟,你考虑清楚了吗,你还想不想在云市混下去了?”   林长烟轻笑一声:“云市是你说了算?”   “弟弟,我们走吧。”林长烟一只手抓着季星然的手,一只手按下电梯下行键。   季星然回头,看到赵仕回比毒蛇还要阴狠地眼神,被吓得瑟缩了一下,收回视线,犹豫着开口:“长烟姐……”   林长烟伸手轻轻拍了拍季星然的肩,露出柔和的笑容,安抚他:“弟弟不用担心,我能保护好你,也能保护好自己。”   可是,刚才在包厢里,别人对赵仕回好像都很尊敬,路良哲也好像在捧着他。赵仕回和他讲他的事情的时候,也能感受到赵仕回是个很有势力的人。   也是个很睚眦必报的人。   真的不会连累长烟姐吗……   季星然垂眸,林长烟好像怕他拒绝,所以抓着他的手腕。她的手指细白修长,季星然却能感受到她用的力气,抓得很紧。   电梯数字往上跳,停靠在他们这层楼,电梯门缓缓向两边开。   电梯里有人要出来。   季星然垂着眸子,一双黑棕色皮鞋进入他的视线,然后停下来了。   季星然愣了一下,缓缓抬头,对上一双冷冰冰的眸子。醉意萦绕,季星然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那双冷冰冰的眸子下,好像还有几分后怕和无奈?   季星然看不太懂。   但此刻他感觉心跳有些紊乱。   如果是刚才看到这个人,季星然的心情一定是惊喜和庆幸,庆幸他得救了,能有人来带他回家了。   然后再是心虚,因为他没有乖乖听话,让自己陷入了危险境地,重点是,又给他添麻烦了。   但是此刻,林长烟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即便季星然还不是很清醒,他也能感受到此刻剑拔弩张的气氛。   路归舟和林长烟面对面站着,两人眼神交汇,季星然好像看到了两把锋利的剑在空中交锋,气氛肃杀,压抑得他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季星然感觉在手腕上的那只手抓得更紧了。   林长烟面色不善地看着来人,说出来的话也很不客气:“好狗不挡道。”   被比喻成“狗”,男人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变化。   “放开他。”   “啧,这话说的,挺有气势啊。”林长烟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怎么,在我面前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啊?”   林长烟已经失了耐心:“你早干嘛去了?你没保护好弟弟,在这装什么英雄呢?弟弟我要带走。”   这番话可以说是直接将路归舟的脸面按在地上,路归舟只是眸色沉了几分:“带走?带去哪里?”   林长烟:“你管我带去哪里,反正不是送回湖湾别墅区7号。”   湖湾别墅区7号是季星然正在住的路归舟的房子。   林长烟不想再和路归舟废话,她按下了电梯。   路归舟不让路就不让吧,电梯门这么大,他又挡不全。   路归舟没有阻止林长烟的动作,只是看向季星然,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和我回去。”   自路归舟出现后,季星然一直在当缩头乌龟,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过。   直到路归舟这句话是对着他说的,季星然缓缓抬头,看向路归舟,又垂下眼眸。   路先生是在说让他和他回去吗?   可是他今天没有听话,现在又给路先生惹麻烦了,路先生怎么没有丢掉他呢?还在说和他回去。   是不是他喝醉了,所以听错了呀。   醉意一阵一阵的,季星然感觉好像又晕起来了。   林长烟往旁边站了站,挡住路归舟看向季星然的视线。   她轻嗤一声:“命令谁呢路总,他不是你的所有物。”   “这句话,对你也同样适用。”路归舟淡淡地看了一眼林长烟,又将视线落在季星然身上,他在看季星然有没有哪里受损,在看季星然怎么反应。   “林小姐,不如我们让他自己做决定。”   林长烟顿了一下,眉心轻拧又很快松开,抓着季星然的手却没有松开。   “行啊,弟弟,你自己决定。”   “乖宝,你要和谁走。” 第19章   红痕   所有人的视线焦点一下子转移到自己身上。   季星然下意识肌肉紧绷。而后缓慢理解了刚才他们的话的意思。   季星然抬起头,先看到的是林长烟期盼又担忧的眼神。   他再将视线缓缓往旁边移转,对上他刚才一直不敢看的那个人的眼神。   路归舟站得稍稍远一些,静默地看着他,那双眸一如潭底般深不可测,也如冰冷的幽潭一般刺骨。   季星然想起他和路归舟刚见面的时候。   他一睁眼,就是这样冷冰冰的眼神,他如置冰窟。   那时候,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还以为遇上什么坏人了,眼神冷得好像要把他冻死,他很害怕。   但是现在,他好像不会觉得害怕了。   虽然这双眸子还是那么冷。   可是路先生会在夕阳下带着他和椰子一起玩,出差回来会给他带他喜欢的东西,会很认真地告诉他,不要说对不起,会很认真地和他说对不起,也会很温柔地摸他的头。   今天打电话让他回家,也只是为了他的安全。   即便他不听话了,路先生也没有不管他,还是出现了。   这么这么多彩色温暖的记忆,在季星然的心里,早已将路归舟那双冰冷的眸子填满了暖色调。   因为酒精麻痹神经,季星然思考得很慢,安静了很久也没出声。   林长烟担心有隐情,怕他受委屈,再次开口,给季星然打消疑虑,为他当后盾:“弟弟,你不用害怕,姐姐会保护你,没有人可以强迫你。”   季星然又沉默了片刻,而后像是做下了决定一般,看向林长烟,露出笑容,声音又慢又软:“谢谢你,长烟姐。”   林长烟注视着他的眼神:“弟弟,你做好决定了吗?”   季星然缓缓点了头。   林长烟抿了抿唇,松开了手。   季星然回头看了一眼,赵仕回依然被林长烟带着的两个保镖拦着,只是比起刚才的阴冷怨毒,他的眼里还多了几分忌惮。   季星然收回视线,迈动脚步。   “先生,我们回家吧。”   路归舟一直绷紧的心弦,终于放松了。   路归舟抬手轻轻抚摸季星然的脑袋,眼里如冰雪消融,溢出仅一人可见的温柔。   “乖宝,等我一会儿。”路归舟收回手,抬起脚步向前走,路过了林长烟,停在赵仕回身前。   赵仕回眼里没有刚才对上林长烟的轻蔑,对于这位路家掌权人,他眼里显然更多的是忌惮。   赵仕回脸上露出几分商业交往时的笑意:“路总,怎么这么晚才来,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捧场了呢。”   路归舟没有说话,甚至面上的表情都没有起伏。   赵仕回面色僵硬了一瞬,而后继续笑道:“原来这是路总看上的人啊,早说嘛,我肯定不会和路总抢人的。名花有主……”   “啊!”   赵仕回话音未落,替之以一声惨叫,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赵仕回躺倒在地,捂着身体下面某处部位,疼得脸色发白,浑身冒冷汗。   路归舟慢条斯理地收回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转身回到季星然的身边。   路归舟伸手,先是抓着季星然的手腕,轻轻摩挲,似乎是想拂去什么印记,再重新盖上自己的印记。   而后,他修长的手指向下移,覆盖住季星然的手,握着季星然的手心,牵着手。   “乖宝,我们回家。”   牵着他的那只手温暖干燥,又充满力量,给予他无限安全感。   原来牵手是这样的感觉,好舒服。   到了停车场,路归舟为季星然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松开手,还没有感受到夜风微凉,又被那只温暖柔软的手追上来,握住了他的掌心。   路归舟看着不愿放开他的手的季星然,觉得小孩十分可爱,忍不住嘴角上扬:“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季星然全是身体下意识的动作,这会儿甚至不知道路归舟在问什么。   路归舟很乐意季星然牵着他。   如果这里不是随时会有人来往的停车场的话。   路归舟知道季星然喝了酒,看平常他乖巧的样子,也能知道他从前很少或是没喝过酒,这会儿正醉醺醺的。   方才一路上赶来积攒的戾气在见到季星然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悉数抚平,此刻的路归舟很有耐心,微微弯下腰,和季星然平视:“乖宝,我们先回去,你想牵多久都可以,好不好?”   季星然安静地注视着他,而后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路归舟看着他上车,季星然乖乖的,系好安全带,双手搭在膝头,歪着脑袋看向他,说话慢吞吞的:“路先生,我坐好了。”   路归舟没忍住,听从心意又揉了一把季星然柔软的发顶,而后为季星然关上车门,绕到另一侧上车,启动引擎。   已是凌晨,马路上车流稀疏,车里更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路归舟没有打开车载广播或是音乐,安静得过分。   季星然也没有去打破车里的静谧。   他目视前方,一直维持着刚上车坐好的姿势,只是可能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了,醉意重卷,双肩像是渐渐失去支撑力一般松懈下来,眼皮好像越来越沉重,眨眼的速度越来越快,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困了?”路归舟刚才虽然也沉默着,却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季星然的状态。   将近半梦半醒的季星然突然听到了声音,好像被吓了一跳,瞬间坐直了身体,后知后觉地看向声音来源,眨了眨眼睛:“什么?”   不需要得到回答,路归舟也知道答案了。   MIST会所离湖湾别墅区确实不近,顺利的话也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今晚就在外面休息吧。”   路归舟顿了顿,又开口:“可以吗?乖宝。”   季星然没有注意到路归舟短暂的停顿,乖巧地点点头:“我听先生的。”   季星然不问,路归舟然而在意起来:“你就不问问去哪里吗?”   季星然眼里满是信任和依赖:“我相信先生。”   如小鹿的眸子般湿润纯净,路归舟看着季星然眸子里的倒影,心底好像被颤动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收紧。   绿灯恰好亮起,路归舟收回视线。   二十分钟后,路归舟带着季星然进入市中心的一处临江住宅区。   “这是我的一处房子,离公司比较近。”   如果不是住公司的话,路归舟平常更多时候是住在这里。那天雨夜回湖湾别墅,也只是因为那天刚参加完家宴,路家老宅离那边比较近。   把季星然带回家后,路归舟回湖湾别墅的频率高了很多。   或许是因为带了个人回去,作为屋主应当表达适当关心,又或许是那双眼睛太漂亮生动,眸子的主人也太乖太招人疼,所以他总想着多看看。   路归舟觉得原因倾向于后者。他自己也知道,他并不是个有爱心、喜欢关心别人的人。   如果路家也有个这样的小辈,想必每回参加家宴,都不至于让人那么没胃口。   路归舟站在门口,看向季星然:“把手伸过来。”   季星然虽然不理解,依然还是乖乖把手伸出来。   路归舟录入季星然的指纹。   “好了,以后你随时可以来这里。”   他今天不听话,路先生不仅没有骂他,还给了他这里房门的钥匙。   季星然感觉鼻子有点酸,他哑着声音:“路先生,你真好。”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人好”。   路归舟失笑。也只有这样天真单纯的小孩才会觉得他人好。   “好了,先别说这些,先去洗澡吧。”   路归舟带着季星然认了几个房间,最后停在浴室前。   “浴室里有浴袍,都是干净的。你先穿着,我去给你找睡衣,找到了我直接放到客房,你记得换上。”   “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我不在卧室的话就是在书房,刚才带着你认过了,记得吗?”   季星然一直乖乖地跟在路归舟身后,听到路归舟问他,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要洗太久。”   路归舟最后嘱咐了一句,看着季星然进了浴室,关上门。   路归舟站在浴室门外,听着里面响起水声,自嘲地摇了摇头。   他以前都不知道,他原来还会这么细心地叮嘱一个人,好像怕哪里没有注意到位,小朋友又要受什么伤害。   房子里有两个浴室,路归舟回了房间,迅速洗好了澡,回到书房,打开电脑。   今晚动手打了赵仕回,自然是要及时做好安排,应对可能出现的情况。   虽然赵家的势力比不上路家,根基也不在云市。   但赵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赵仕回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今天动脚时没有保留力量,估计伤得不轻,赵家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还有路良哲。   他本想让这些人再苟活一段时间,在最佳时点将他们一击致命,顺便榨干他们身上的每一滴价值。   但是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现在就是最佳时点。   电话和邮件接二连三的来往,都部署好后,路归舟终于短暂得闲。   手机震动了一下,路归舟拿起手机,是乔斯木的消息。   【我的哥,你今晚来MIST了?还把赵仕回揍了一顿?】   【不是吧,我以为你只是好奇小美人长什么样,没想到你为了他直接杀过来了】   【好家伙,你和林影后为了一个美少年大打出手的瓜在圈子里传遍了】   【赵仕回好像伤的不轻,好像不能那个了……还得是你啊我的哥,刮目相看!】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乔斯木吃瓜激动得像只上窜下跳的猹。   路归舟没有回复他,而是放下手机,出了书房。   书房隔音很好,虽然刚才进书房时他想留条门缝以便能听到外面的动静,但是为了避免季星然听到他的电话后又要愧疚难过,他又将书房门关紧了,   也不知道小孩睡了没有。   客房离书房比较近,明知道房间隔音很好,路归舟还是刻意放轻了脚步,静静地在客房门口站了一会儿。   应该睡了吧。   他刚才工作了很久,小孩刚才困成那样,应该早就已经睡着了。   路归舟挪动脚步,准备去客厅接一杯水。路过浴室时,却发现浴室的灯还亮着。   路归舟停下脚步,微微蹙头,他抬手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答。   路归舟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又更用力地敲了敲门。   里面隐隐传来一阵水流声。   路归舟的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乖宝,你在里面吗?”   浴室里无人应答。   路归舟不再犹豫,按下门把手,推门而入。   灯光昏暗温暖,湿气氤氲,模糊了视线,路归舟像是误入了某个梦境。   但是路归舟清楚这不是梦境。   他走向浴室最里面的浴缸处。   洁白浴缸线条流畅,少年靠着浴缸边沿,发梢被打湿,耷拉在额间和脸侧。   他闭着双眸,头靠在后面,下巴抬起,展示着漂亮的脸部线条。   他的肤色几乎陶瓷浴缸还要瓷白,又透出被蒸出的红晕,秀色可餐。   浴缸水面上铺满了泡沫,挡住了再往下引人遐想的美景。   路归舟心跳下意识漏了一拍,而后控制着自己移开视线,不去看季星然露在外面的肌肤。   他此刻也没有心情欣赏这番诱人美景。   他弯下身子,拉近了和季星然的距离,开口尝试唤醒季星然:“乖宝?”   水中的睡美人好像听到了,被打湿的睫羽轻轻颤了颤,又复归平静,似醒未醒。   路归舟伸手,戳了一下季星然的肩膀:“乖宝,醒醒。”   温软如玉,手感很好。   季星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好像在叫他,他挣扎着从混沌梦境中逃离,喉咙间漏出轻微声响:“唔……”   季星然艰难地睁开眼,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眨着眼,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声音沙哑而缓慢:“……先生?”   那双明亮的眸子似乎也被氤氲雾气蒙上了一层透明的纱,他茫然地看着路归舟,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这小孩是彻底醉了。   路归舟有些头疼:“不是让你不要洗太久吗?怎么还泡上了。”   喝酒后泡澡只会加重醉酒程度,所以他特意嘱咐了季星然不要洗太久。没想到,这小孩今天是要将叛逆贯彻到底了。   季星然没有说话,只是双眼巴巴地注视路归舟,看着有些委屈。   路归舟拿他没办法:“好了,快起来吧,别感冒了。”   浴缸有恒温模式,但是季星然没有打开。路归舟虽然没有伸手试探水温,也能推测此刻浴缸里的水温度已经偏低了。   季星然没有听话,而是皱着眉,语速很慢:“可是,我感觉很不舒服。”   路归舟皱起眉头,眼里显出担忧:“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季星然抬手,带起一片水流声,修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点光洁圆润的肩头,留下透彻的水珠。而后手指往下移,再次没入水里,指了指自己的纤细柔软的腰。   被季星然指出的肩头和腰,都有大片红痕。   方才被迫“非礼勿视”而勾起的旖旎还未聚起就迅速消散。   路归舟眉头紧锁:“这是怎么回事,过敏了,还是别人伤害你了?”   季星然反应缓慢,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抿了抿唇,声音委屈:“这是……赵仕回碰过的地方,我想洗干净。” 第20章   惩罚   路归舟心底窜起一股无名火。   但他不能对着眼前的人发作。   路归舟将心底的火压下去,放轻了声音,安抚季星然:“我知道了,乖宝,我会替你教训他的。水凉了,你先起来。”   季星然摇头,身体没有动作,像是在自说自话,又像是给路归舟解释:“我感觉……这些地方很不舒服,好像怎么搓都洗不干净。”   季星然面露苦恼,垂眸看向自己身上的红痕:“所以,我就给浴缸放水,想泡一下,再洗。但是不小心睡着了。”   季星然抬头,看向路归舟,一滴水珠从脸侧滑落。   “先生,你帮帮我吧。”   那双形状漂亮的唇,如樱桃般红而水润,一张一合,是在说话,更像是在勾人品尝。   那双眼却澄澈依然,如世间最纯净透彻的宝石,不含一丝杂质。   如最纯洁的天使,又如诱人堕落的妖精。   路归舟的眸色暗了几分。   心底升起几分最原始的冲动,叫嚣着要冲破他的理智。   但他是路归舟,他是冷静而克制的。   “你喝醉了。”   季星然缓缓点头,很认真:“嗯,我知道,我喝醉了。”   而后他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小声嘟囔,面上显露出迷茫和怀疑:“所以……才洗不干净的吗?”   季星然这么说着,又伸手在自己的肩头挠了一下。   并没有因为会感觉到疼就保留力气,季星然很用力,在肩膀上留下几道刺目的红痕。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路归舟伸手抓住了季星然的手,让他没办法再伤害自己。   季星然以为路先生终于要帮他洗干净了。   他任由路归舟抓着他的手,乖乖地等着。   等了一会儿,发现路归舟只是抓着他的手,却没有动作。   季星然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先生?”   路归舟深吸了一口气,耐心哄着季星然:“乖宝,你很干净。”   平常的季星然总是最相信路归舟的话。   但是今天的季星然好像很有自己的想法。   他摇了摇头,很坚持:“不干净,要洗干净。”   他抿了抿唇,看向路归舟的眼神有几分委屈:“路先生不帮我洗吗?”   水已经凉了,再和小朋友纠扯不清,会感冒的。   所以这个时候不适合再和小朋友讲道理,最好先顺着他,哄着他先起来。   路归舟这样告诉自己。   路归舟一只手抓着季星然的手腕,另一只手覆盖在季星然光洁圆润的肩头,轻轻抚动,像是在帮他擦去脏东西,又像是在安抚他。   水温确实已经凉了,季星然刚才还不觉得冷,此刻路归舟的手抚摸着他的肩头,他的掌心温度很高,纹路有些粗糙,季星然感觉像是被烫了一下,忍不住轻轻颤抖。   心底的火似乎愈烧愈旺,火苗往上窜,烧得嗓子都干痒。   路归舟声音喑哑:“这样,算是洗干净了吗?”   季星然的脸色变得更加红了。   他感觉路先生的眼神好像有些可怕,在路先生的眼里,他好像成了猎物,而路先生就是那个捕猎者。   路先生好像要把他吃掉一样。   怎么会呢,路先生对他这么好,是他想多了。   季星然点点头,经过路归舟抚摸过的肩头好像真的不再难受了。   季星然伸出手,握住路归舟停留在他肩头的手,抓着往下移:“还有这里呢,路先生。”   路归舟的手被季星然带着浸没入已经微凉的水里,停在他的腰间。   明明是季星然自己抓着路归舟的手放在腰上的,他却怕痒地缩了缩。   只是腰间软肉太敏感而下意识的瑟缩,那双眼睛依然直白灼热地看着路归舟,满是期盼和催促:“路先生,这里也要洗干净。”   路归舟却仿佛招架不住一般,偏移了视线,不敢再看。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手上分布着这么多神经,只是一只手触碰到了少年湿滑细腻的肌肤,却好像牵一发而动全身,全身都如被蚂蚁噬咬,又麻又痒。   那只手明明被泡在微凉的水里,却好像烫得厉害,烫得路归舟几乎要忍不住缩回手,又眷恋着想要继续探索。   本能一瞬间冲破理智,路归舟的掌心游走在少年腰间,少年的腰盈盈可握,柔软细腻,轻抚已经不足以慰平心中燥热,原始的冲动引着路归舟加重手下力气,揉捏着手里上好软玉。   少年下意识往后躲了躲,音调拉长,声音软绵绵的,就好像是在撒娇:“路先生,痒……”   这一声轻甜像是唤醒了路归舟出走的理智,那双纯净透亮的眸子里依然是信赖和欣喜,却好像化成了一把谴责的利剑,刺入路归舟的心脏。   路归舟猛地抽回手,站起身。   由于用力过猛,还站不稳地踉跄了一下。浴室地面湿滑,路归舟不得不扶着瓷墙,避免摔倒。   这是他难得一见的狼狈模样。   季星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看着路归舟好像要摔倒了,有些着急,手扶着浴缸,看着像是要站起来查看路归舟的情况。   他刚才进浴室的时候是想让季星然赶紧起来没错,但并不是现在,不是他还在场的时候。   “别起来!”路归舟不敢去看季星然,他只能看着地面。   路归舟这一声声音很大,即便是醉酒的季星然也能感觉到路归舟的失控。   这次他听话了,坐在浴缸里,很是担忧:“路先生,你怎么了?”   “没事。”路归舟深吸了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的声音,“现在算是洗干净了吗?”   季星然已经没有刚才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了。   他点了点头,发现路归舟没有看着他,也看不到他点头的动作,于是开口:“干净了。谢谢路先生。”   “干净了就好,赶紧起来吧。”   路归舟转身离开浴室,犹如落荒而逃。   季星然觉得路先生好反常。   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   他打了个喷嚏,乖乖听路归舟的话,起身冲洗身上的泡沫。   路归舟脚步匆匆回到卧室。   他的衣服已经被浸湿了将近一半,此刻他却不是马上换下身上的湿衣服,而是进了主卧的浴室。   很快,浴室里响起哗哗水流声,却没有产生任何腾腾雾气。   季星然洗好了,走出浴室,茫然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迈开脚步,走向客厅。   主卧里。   路归舟靠着床头,拿着一本书,他的注意力却不完全在书上。   卧室的房门没有关紧,路归舟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知道季星然已经听话地洗好后,他算是松了一口气,带小孩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敲响。   “进来吧。”   季星然先是探了个脑袋进来,确定环境安全后才走进来,他站在路归舟床前,好像在思索什么。   “路先生,你好像换了一件衣服。”   季星然眼里没有任何别的情绪,好像只是单纯指出了一个事实。   “刚才的衣服湿了。”路归舟的身上还泛着冷水冲刷过后的寒气,他将视线从少年白皙漂亮的锁骨和胸膛上移开,“倒是你,怎么还穿着浴袍,不去把睡衣换上?”   “睡衣?”   季星然眼里是显而易见的茫然。   喝醉的小孩显然没有记住他刚才的嘱咐。   路归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没办法和小醉鬼计较:“你洗澡前我告诉你了,在客房里。”   季星然点点头:“好的,先生,我等会儿回去就换上。”   也许是季星然今天将叛逆贯彻到底了,突然变回这样乖巧听话的模样,路归舟一下子竟然觉得不太习惯。   “找我有什么事?”不知道这小孩还有什么招式要折腾他。   路归舟注意到季星然进门后手一直背在身后,他偏了偏头,试图看到季星然的身后。   “你的手背在后面干什么,拿了东西?”   季星然抿了抿唇,点点头,张了张嘴,面上是显而易见的踌躇,还有一些害怕。   路归舟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他也没有开口催促。   季星然既然过来找他,那就是选择了信任他,他应该耐心等待小孩敞开心扉告诉他。   良久,季星然仿佛终于鼓足了勇气,咬着唇,抬眸看向路归舟,将藏在身后的东西递到路归舟面前。   橙棕色的硬质长条皮具和葱白的手在暖黄灯光下交映,晃得路归舟有些眩晕。   季星然拿着的是一根马鞭,之前去马场回来后,他随手把马鞭放在了玄关处,不知道怎么被他找到了。   季星然捧着马鞭,献到路归舟眼前,声音依然是那么软和慢吞吞:“路先生,您要惩罚我吗?”   少年身上穿着白色浴袍,很显然他是随意穿上的,腰带凌乱地系着,领口大敞,露出引人遐想的无限美景。   季星然是相当漂亮的,路归舟不得不承认,当初把季星然带回去,就有被这张脸蛊惑的成分在里面。   而此刻,这样漂亮的少年,衣衫不整,拿着一根马鞭,说让他惩罚他。   路归舟好一会儿都没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闭了闭眼,再次做了一轮深呼吸,压下心里的暴虐冲动,调整自己的情绪,不能吓到小朋友。   片刻后,路归舟再度睁开眼,轻声问:“惩罚你?” 第21章   道歉   单纯无害的小孩是不会有那些肮脏的想法的。   所以,他也不应该有那些龌龊不堪的想法。   一定是是有人教坏了小孩。   季星然点了点头,抿着唇,虽然有些害怕,想要退缩,但他还是忍住了,诚实着回答:“今天我没有听话,不听话的孩子是要被惩罚的。”   路归舟耐心柔着声音步步引导:“乖宝,是谁告诉你的?”   季星然有些茫然地看着路归舟,似乎这个问题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   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做错事了是要受到惩罚的。”   不知道。   路归舟推测,这是季星然失去的记忆中强硬留下的身体本能。   他眼底冷了几分,面上还保持着温和,温柔地问季星然:“要怎么惩罚呢?”   季星然垂下眼眸,声音很低,声线也不太稳:“您想怎么抽打我都可以。”   路归舟拿起马鞭,举到空中。   季星然下意识闭起双眼,缩着肩膀,等待马鞭落下带来的疼痛。   等了好一会儿,无事发生。   季星然悄悄睁开眼睛。   他看到路归舟已经把马鞭放在了旁边,眸色深沉地看着他。   季星然疑惑不解:“先生?”   路归舟抬了抬下巴,示意季星然说话。   季星然不知道说什么,有些无措,结结巴巴的:“您、您不惩罚我吗?”   路归舟起身,走到季星然身前,举起手。   季星然以为路归舟要扇他巴掌,他害怕地闭起了眼睛。   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来临。   季星然只听到一声叹息,而后头顶传来温暖的触感。   路归舟轻轻抚摸季星然的发顶:“乖宝,你做错什么了呢?”   季星然一下子忘了此时情境,他享受地眯起双眼,像一只餍足的猫咪。   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回应路归舟:“我没有听路先生的话。”   路归舟不知道季星然以前的经历,但他不喜欢季星然这样小心翼翼又害怕的样子。   他应该站在太阳下,迎着光,露出最灿烂的笑容,一直当最纯洁天真的天使。   路归舟向来是直接下命令,从不需要别人理解。   但显然,他不打算这样对待季星然。   “没有听我的话就是做错了吗?”路归舟很耐心地引导季星然,“你为什么一定要听我的话呢?”   季星然愣了一下,他不知道。   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没等季星然回答,路归舟又接着问:“世界上又有谁的话是绝对正确的呢?”   季星然觉得他听不太懂路归舟在说什么。   但是路先生在问他问题,那他得思考着怎么回答。   季星然微微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一一回答:“路先生救了我,给我提供住处,对我有恩。所以,我应该要听路先生的。”   “如果我今天听了路先生的话,我就不会陷入危险,也不会给路先生添麻烦。所以,先生的话是正确的。”   听着逻辑还挺清晰。   路归舟觉得有些好笑,继续耐心引导:“那又如何,不听话的后果你不是已经承担了吗?”   季星然眨了眨眼,他听不太懂:“我承担了?”   “今晚是不是被吓坏了,是不是……被弄脏了,洗了好久。”路归舟中间停顿了一下,他不想这么说,但是为了让季星然理解,他还是选择了沿用季星然自己的说法。   “所以,后果你已经承担了。你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不需要向谁道歉,也不需要接受谁对你的惩罚。”   季星然似懂非懂,还在最后坚持着自己最在意的事情:“可是……我给路先生添麻烦了。所以,我做错了,要向路先生道歉。”   “乖宝,这不叫给我添麻烦,我保护你是应该的。”路归舟轻叹一声,“相反,因为我没有保护好你,所以,我应该向你道歉。”   路归舟注视着他,认真而庄重:“对不起,乖宝。”   季星然微微睁大了眼睛,突然感觉心脏被烫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疼,疼得他几乎要克制不住想哭,眼眶已经无法克制地被染红了,视线也逐渐模糊。   原来他没有做错。   原来可以不是他的错。   原来可以不用挨打挨骂。   路归舟出现了一瞬的手足无措,而后迅速稳住心神,有些哭笑不得:“乖宝,我给你道歉,你怎么还要哭了?”   这句话成了催化剂一般,催着盈满眼眶的泪珠溢出。   美人垂泪,最是让人心疼。   路归舟捧起季星然的脸,如对待易碎的瑰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拂去珍贵的晶莹泪珠。   但是泪水却是越擦越多,如断线鲛珠,一颗又一颗顺着精致的脸庞蜿蜒而下。   好像一直悬在空中的心,毫无遮挡,风雨飘摇,任人磋磨。   突然有一天,有一个人出现了,撑着伞,为他遮风挡雨,把这颗心捧在手里,小心地呵护着他。   “对不起,路先生,我不该哭的。”季星然声音都有些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明明没了记忆,却还是这么委屈。   路归舟将季星然按入怀里,轻轻抚摸他单薄的脊背:“没事,不用道歉,哭吧,想哭多久都可以。”   或许是得到了庇护,也或许是得到了许可,季星然似乎真的不再克制,泪水很快将路归舟的衣襟打湿。   时间好像陷入静止,有个人将他纳入最安全的地方,为他撑起一片小小的天地,让他可以放肆地宣泄自己刻骨的委屈。   路归舟见惯了季星然乖巧听话的样子,也见惯了他如绽开的花儿一样的笑容。   却从未见过季星然这样失控流泪。   他觉得见过这一次就可以了,以后不应该再出现了。   这样漂亮可爱的孩子,就应该是笑着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泪水好像都已经流干,季星然终于缓缓找回自己的魂魄。   路归舟虽然看不到季星然的脸,却能时刻感知着季星然的情绪。   等着他从哭泣的抽动复归平静,路归舟轻抚他的脊背的手也停下来:“哭好了吗?”   季星然窝在路归舟的怀里,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觉得此刻应该退出路归舟的怀抱了。   可是他刚才哭得太过了,有点不好意思面对路归舟此刻的表情。   也可能是贪恋这温暖可靠的怀抱,无论是何种原因,季星然都磨蹭着,缩着,不肯出去。   路归舟好像没有发现季星然的小心思,也没有推开季星然,放在他背后的手继续轻轻抚动。   “但是乖宝,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多听听我的话,我不想你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路归舟不敢想象,如果乔斯木没有给他发消息,如果林长烟没有拖延时间,如果他来晚了,会发生什么后果。   路归舟第一次尝到了“后怕”的味道。   季星然在路归舟的怀里点头:“好。”   季星然一直认为,“听话”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但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其实“听话”也可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两人又抱着站了一会儿,路归舟最先回过神来。   “乖宝,现在还难过吗?”   季星然在路归舟的怀里轻轻摇头:“谢谢先生,我现在很高兴。”   路归舟内心挣扎着,片刻后,理智稍微占据上风。   他强硬地命令自己将小朋友从自己怀里扒拉出来:“已经很晚了,乖宝,该休息了。”   路归舟下了指令,季星然不得不执行了。   季星然恋恋不舍地退出路归舟的怀抱,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几乎将全身的重量转移到了路归舟的身上。   这会儿离开了支撑力,他一下子竟然站不稳了,踉跄了一会儿,眼看着就要摔。   路归舟眼疾手快,伸手捞住季星然。   季星然再度跌回路归舟怀里,冲击力将路归舟逼得往后退了一小步,两人贴得似乎比刚才更加紧密了。   季星然躲在路归舟怀里,脸色微红:“路先生,你又救了我。”   虽然是意外,季星然却仿佛偷香成功的小贼,趁此机会在路归舟怀里深吸了一口气,汲取安全的味道。   回过神来后,又暗暗懊悔自己贪得无厌。   季星然的一切小动作都被路归舟纳入眼里。   他只觉得小孩像只偷吸猫薄荷的猫,可爱得过分,惹人心怜。   路归舟忍不住又揉了揉季星然柔顺地发顶,轻声哄着小孩回房间睡觉。   虽然只有短短几步路,路归舟还是送季星然回客房了,站在门口,一直目送着小孩躺上床,盖好被子,才离开,为他关好房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路归舟坐回床上,那本没看几页的书还放在床头柜上,路归舟的心却好像无法回归平静。   那根被季星然带来的马鞭被他随手扔在床上。   路归舟视线落在马鞭上,静默地站着,片刻后,他有了动作,他将马鞭拿起来,放在手里,垂着眸细细把玩起来。   夜深热静,明明一直住着这个房间,路归舟此刻却觉得,这房间有些太空旷安静,应该需要什么将房间填满。 第22章   好烫   翌日。   生物钟将路归舟唤醒,起床后照例为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早餐已经有人备好了,放在保温箱里,路归舟却没去动。   房子里有两个人,他不打算一个人吃早餐。   就是不知道小朋友什么时候起床,希望不要让他等太久。   路归舟端着泡好的咖啡回到书房,一边等待季星然醒来一起吃早餐,一边开始处理工作。   昨夜他们从“MIST”离开后,赵仕回很快就被送到了医院,半夜的时候已经有消息出来了。   他那脚踹得非常到位,赵仕回以后某方面就有障碍了。   手机上有一堆未接来电,有合作方的电话、赵家的电话,也有路家各个长辈的,还有他亲生父亲的来电。   路归舟一视同仁地忽略掉了。   他只回拨了一个电话。一个小时前刚打来的。   电话回拨过去后,过了一会儿对面才接通。   “小舟。”电话那头是个低沉成熟的女声。   路归舟开口:“妈。”   周若曼并没有和他寒暄,而是直切主题,语速很快,口吻威严:“昨晚发生了什么,怎么和赵家的人发生冲突了?还有路家,我不是说过不要心急吗?怎么一个晚上就把路家和云市商界弄得腥风血雨的?”   路归舟仿佛早已习惯女人的态度,面不改色:“放心吧,我有分寸。”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周若曼沉默了一瞬,“但是,小舟,这不是你的作风。”   路归舟没有否认:“嗯。”   似乎因为路归舟承认得太过干脆,女人反而再次陷入沉默。   片刻后,周若曼再次开口:“我听吴叔说,前段时间你带了个男孩回去?”   “对。”想到那个小孩,路归舟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女人的感官很敏锐,即便没有看到路归舟的表情,她也从这一声中感受到路归舟轻快的情绪。   实在是太难得一见了。   尤其是她也听了那个很匪夷所思的八卦——赵家赵仕回和林影后为一美少年针锋相对,路家掌权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横刀夺爱带走小美人顺便一脚爆蛋赵仕回。   但是路归舟很快就安排封锁消息了,即便她安排了人时时刻刻盯着路家的一举一动,也不知详情,甚至连这个小美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此刻,周若曼合理推测,这个小美人,就是吴叔说的,路归舟带回去的男孩。   周若曼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路归舟也没有任何时间被浪费的不耐,他不催促,等着女人的声音。   良久,周若曼试探着问:“这……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她是周家独女,父母却没有拿她的婚姻做筹码,让她自由恋爱。   路归舟的父亲是她的大学同学,她以为找到了真爱,笑着步入婚姻的殿堂。   生下路归舟后,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虚幻的想象,恩爱的丈夫私底下怨恨她,他是为了夺权才选择和她结婚,指责她破坏了他和初恋的幸福。   她婚姻失败,离婚后,借口开拓周家海外市场常居海外,这么多年,对她唯一的孩子实在亏欠良多。   她也不敢对路归舟未来找伴侣有什么要求,她只希望他可以幸福就好。   路归舟轻笑了一声:“很乖很漂亮的孩子,有机会您亲自见到他就知道了。”   路归舟不知道母亲的想法,只当她是对他反常举动的好奇。   路归舟当然知道自己的反常,他也欣然接受了自己失控的举动。   美丽的事物总是能得到偏爱,他也是人,免不了世俗。   就像当初母亲带来椰子的时候,小萨摩耶品相极好,毛发蓬松柔软,不含一丝杂质,歪着脑袋看着他。   他收下了,亲自驯养,将椰子从一只走路都还不稳的幼犬养成如今精力过剩的模样。   现在他偏爱这样乖巧漂亮的孩子,又有何不可呢。   如此美丽的事物就应该得到世人的偏爱。   “是个好孩子就好。”周若曼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话里早已没有了刚才的盛气,“相信你是个有分寸的。”   周若曼又如一个母亲一样关心了路归舟几句,母子俩便结束了通话。   路归舟顺手拿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   放了太久,咖啡已经失了温度。   路归舟也不在意,将杯子里最后一点咖啡一饮而尽,起身,走出书房。   已经快中午了,小家伙怎么还没起床。   路归舟停在客房门口,敲响房门。   等了一会儿,房间里才传来动静,季星然发出一个音节应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隔着门板,季星然的声音有些闷:“路先生,麻烦等我一会儿。”   路归舟嘱咐:“乖宝,洗漱好换好衣服就出来吃早餐吧,我在餐厅等你。”   季星然隔着门回复:“好的,路先生。”   路归舟回到餐厅,把早餐从保温箱里拿出来一一摆上桌,特意调了个赏心悦目的角度,拿出手机拍了一张,随手发给了一个人,当作回复。   那头秒回。   【乔斯木:?】   【我发了那么多消息,路总大忙人终于想起来回我了?】   【这图是干什么,炫耀有人一起吃早餐?】   【让我猜猜,这个人不会就是昨天那个小美人吧?】   【兄弟你真不够意思啊,搞出云市第一瓜,我还没吃清楚呢,消息就被封死了,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三人夺一美的画面,但是有幸见到了赵仕回被抬走的画面】   【所以具体是什么情况啊?我是不是你最好的兄弟?是就告诉我!我一定为你保守秘密!】   【得,又不回是吧?都日上三竿了还忙着和你的小美人耳鬓厮磨呢】   乔斯木经常在网上发疯,多年前路归舟还会礼貌性回复,后来发现此人消息过于频繁且让他无言以对,并且乔斯木并不在意他回不回消息,只是喜欢发疯后,对于这种消息,路归舟看到了就完事儿了,一般不怎么回复了。   路归舟这次本来也想照例将乔斯木放入后台冷处理,但是看到乔斯木发来的最新消息后,下意识皱起眉头,打字回复。   【路归舟:不要胡乱猜测,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他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乔斯木:……】   【阳光开朗大男孩?】   路归舟没有再看他的消息。   因为季星然终于出来了。   季星然走到餐厅,看到餐桌上摆好的餐具以及一动未动的早餐,意识到路归舟正在等他后,愣了一下,才在路归舟对面坐下来:“路先生,你在等我吃早餐吗?”   “当然。”路归舟微微颔首。   季星然有些懊悔:“你不用等我的。早知道我就动作快点了。”   可能是他酒还没完全醒,季星然被路归舟叫醒后,睁开眼还有些晕乎乎的,动作也被拖慢了。   但是除了这个原因以外,季星然也清楚,其实他是有意放慢动作的,他就想等着路归舟吃完后他再出来,避免和路归舟正面碰上。   因为,虽然昨晚确实真的喝得挺醉的,但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他是记得一清二楚啊!   季星然一边恨自己,怎么没有醉酒后失忆的功能,忘记昨天晚上是怎么和路先生撒娇的,忘记昨天晚上怎么将路先生拽入水里让他帮他洗澡的……简直太不知羞耻了!   但是另一边,季星然又不希望自己忘记昨晚的事。   路先生温柔地摸着他的头,耐心地任他胡闹,轻抚他,告诉他,他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不需要接受任何人的惩罚,抱着他,任由他在他怀里放肆地流泪。   这样温柔的路先生,他又怎么舍得忘掉呢?   当然,如果可以选择忘掉最后哭得一抽一抽的那段记忆就更好了。   季星然头顶好像有好几个虚幻的小人在打架,把本来就晕乎乎的他搞得更加头大,于是动作就更加慢了。   拖了好久,出来发现路先生还在等着他,季星然的心情又变成愧疚了。   他怎么能让路先生饿着肚子等他这么久呢?   路归舟坐在季星然对面,看着小孩的脸颊红扑扑的,脸上的神色如幻灯片播放,可爱得他的嘴角都被带得微微勾起。   路归舟起了逗小孩的心思:“你再不出来,我又要把早餐端进去热一遍了。”   季星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对不起,路先生,让你久等了。”   路归舟假装收敛神色,变成一副严肃的样子:“嗯,是的。”   季星然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路先生,你不高兴了吗?”   路归舟绷着脸,点头:“如果你能吃完早餐,我就高兴了。”   季星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路归舟在逗他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着小孩露出笑容,路归舟一直微悬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两人几乎是同时吃完早餐。   “路先生,我来收拾吧。”   路归舟没有打击小孩的积极性,这段日子他也摸清了一些季星然的想法,知道得让他做点什么事才能更好地放松。   路归舟:“你收进厨房就好,剩下的会有家政上门处理。”   季星然乖乖应下了,端着盘子站起身,身形却明显地晃了一下,又跌坐回椅子。   路归舟神色一凛:“怎么了?”   季星然感觉这酒意怎么还越来越醉人了呢,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的。   季星然晕晕乎乎的,还不忘安抚路归舟:“没事,路先生,我可能还没酒醒。”   路归舟已经来到了他身边,看着少年红晕明显的脸颊,眉头紧锁,伸手探了一下季星然的额头。   好烫。   根本不是什么害羞的脸红。   季星然发烧了。 第23章   哄睡   直到被推着躺回床上,盖上被子,季星然才反应过来。   他发烧了。   他说呢,这酒怎么这么厉害,也没喝多少,一个晚上过去,他更晕乎乎了。   路归舟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39.3.   路归舟看了一眼季星然,有些无奈:“都快烧熟了,也不知道告诉我。”   季星然缩在被子里,委屈地哼哼唧唧:“我还以为我还没酒醒呢……”   路归舟叹了一口气:“怪我。”   小家伙昨天晚上喝醉了,又在微凉的水里泡了这么久,最后还在他怀里大哭了很久,一层一层的叠debuff,他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健壮,第二天感冒发烧了也很正常。   季星然虽然发烧了,话倒是好像变多了:“这怎么能怪路先生呢?应该怪我,谁让我身体这么脆弱,这样就生病了。”   “怪我没照顾好你。”路归舟捏了一把季星然滚烫的脸,“小嘴叭叭的,生病了就好好休息。”   季星然:“我没有叭叭,路先生,我是说不能怪你,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怪你没照顾好我……”   季星然还没说完,双唇就突然被捏在了一起,变成了鸭子扁嘴的模样,声音也被迫中断了。   路归舟满意地收回手,回味了一下季星然双唇柔软的触感,如果不是那么烫的就好了。   然后在季星然控诉的眼神下哄小孩:“乖,好好休息,医生等会儿就来了。”   家庭医生很快就上门了,诊断一番后,确认了就是着凉发烧,给季星然挂上点滴,叮嘱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路归舟给季星然接了一杯热水,轻轻放在放到季星然的床头柜上,而后驻足床边。   季星然几乎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那双漂亮的眼眸轻轻闭着,好像睡着了。   露在空气中的脸被烧得红扑扑的,像是可口的苹果。只是精致的眉毛轻轻蹙起,像是正在忍受病痛折磨,惹人心疼。   路归舟准备离开,过会儿再过来看看季星然的情况,刚转身,身后有声音响起。   “路先生,谢谢你。”   路归舟转回身,季星然已经睁开了眼,他抬了抬下巴,压下被子,完整露出自己的脸。   路归舟走回床边:“没睡着?”   季星然轻轻摇了摇头,感觉有点头晕,缓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些鼻音:“没有,我不困。”   路归舟忍不住抬手,放在季星然的脑袋上,不敢用力,只是虚虚地摸了摸:“小可怜。”   “有路先生照顾我,我一点也不可怜。”   明明发着高烧,都快被烧熟了,身体这么难受,那双眼睛却还是那么亮晶晶地看着他。   路归舟觉得心脏好像被什么戳了一下,轻轻颤动。   这样惹人心疼的孩子,他的一点偏爱算什么。   他值得世界上一切最美好的事物。   路归舟感觉自己也被烧迷糊了一瞬。   他很快回过神来,柔声叮嘱:“但是生病了还是要多休息。我就在书房,有事情可以打电话告诉我,我马上就会过来。”   季星然静了一会儿,像是在吸收反应路归舟说的话。   片刻后,季星然眨着眼睛,看向路归舟,声音软软的,像是无意识撒娇:“路先生,我不想你走,你陪陪我好不好。”   平常的季星然是绝对不会提出这种要求的。   也许是生病使人脆弱,或是高温将理智燃烧,季星然此刻随着本能而动。   他现在不想自己待着,他想让路先生陪他。   于是他就说出来了。   路归舟虽然有些意外,但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心底甚至升起他自己也不知道的隐秘的欢欣。   “当然可以,乖宝,你等我一会儿。”   路归舟带着笔记本电脑回来了,搬了张椅子坐在季星然的床边:“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你有什么需要告诉我就好。”   季星然望着他,嘴角上扬,乖巧点了点头。   路归舟开始处理工作了,季星然的视线却一直没有移动,一直落在路归舟身上。   路先生戴着眼镜的样子真好看。   当然,不戴眼镜的样子也好看。   路先生工作好认真,一丝不苟的,好严肃哦。   季星然一直看着路归舟,看了一会儿,又有点不高兴了。   他开口打破此刻的静谧:“路先生,你在看什么?”   看什么这么专注呀,都不看他一眼的。   路归舟看似专注于工作,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刚才走了多少次神。   小家伙像是不会隐藏目光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犹如有实质,毫无收敛,热烈滚烫。   这还是路归舟第一次被人盯得生出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因此,当季星然突然开口,路归舟也没有感觉思绪被打断。   路归舟回答他:“在看工作报告。”   季星然点点头:“这样子呀。”   他没有工作,也不知道工作报告是什么,一时之间不知道再说什么了,说完这句话后,又继续直勾勾地看着路归舟。   小朋友生病了,情绪好像也变得多变了。   路归舟很包容,既然季星然不说话了,路归舟便继续投入工作之中,只是到底投入了多少精神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路归舟的余光一直时不时扫过季星然,看着季星然那双漂亮的嘴唇张开,他知道,小孩又要有什么主意了。   季星然昏昏沉沉地思考了好一会儿,慢吞吞地开口:“路先生,你可以给我讲故事吗?”   生病了,倒真的像个小孩子了。   路归舟愣了一下,而后失笑,答应下来:“好,你想听什么?”   “唔……”季星然想了一会儿,脑袋空空,没有想法,“什么都可以。”   他听说,在小孩子要睡觉的时候,爸爸妈妈都会在孩子的床边念睡前故事。   他失忆了,不记得爸爸妈妈是怎么给他念睡前故事的,但是他偷偷想象过无数次,他确定,这一定是一个很温馨的画面,一定是很幸福的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   他问过医生,医生说,他这种情况可能很久都恢复不了记忆,也可能明天就突然恢复了,只能顺其自然,让他放平心态。   季星然想,等这次病好了,他就去找爸爸妈妈吧。   虽然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了,但是他相信,如果能见到他们,他一定会认出来的。   “乖宝?”路归舟等了好一会儿,看着季星然思考着然后好像灵魂出走了一般,轻声将他唤醒。   季星然愣了一下,而后露出笑容:“只要是路先生给我念的,我都喜欢。”   小孩生病了,情绪表达都变得直白得多。   路归舟确实也很受用。   他切掉电脑文档,打开浏览器,搜索哄睡故事。   他清了清嗓子,放轻声音:“这是一个冒险童话故事。在一片遥远的森林里,生活着麋鹿一家。有一天,麋鹿妈妈又生下了一只小麋鹿。小麋鹿特别漂亮,活泼又机灵。”   “但是,小麋鹿被坏猎人看到了。麋鹿一家曾经为了保护森林,用强壮的鹿角将猎人顶伤,将猎人赶出了森林,但从此也遭到了猎人的记恨。猎人将小麋鹿从爸爸妈妈身边偷走,带回村子里,准备卖掉这只小麋鹿,报复麋鹿一家。”   季星然听到这,心里一紧:“麋鹿爸爸妈妈一定很着急吧?”   路归舟顿了顿,他只是随便搜了一个哄睡大全,根本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季星然问了,他突然意识到,小朋友是代入自己了。   路归舟没有看后续情节,按着自己的想法,也是顺着季星然希望的那样。   “麋鹿爸爸妈妈应该会着急,不过它们也会信自己的孩子,小麋鹿这么聪明勇敢,它最后一定会冒险成功和爸爸妈妈团聚的。”   季星然露出笑容:“路先生说得对。”   路归舟继续念下去:“小麋鹿一开始以为猎人带走它是想要和它玩,所以把猎人当成朋友……”   “后来,小麋鹿终于发现猎人其实是个坏人,想要卖掉自己。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它逃走了。”   季星然再次拧起眉头,很是担忧:“雪这么大,小麋鹿这么小,它会不会受伤啊……”   路归舟想了想:“小麋鹿这么可爱,一定会遇上很多好心人保护它、帮助它。即便受伤了,它这么坚强,也一定会好起来,完成它的冒险。”   看着季星然眉心舒展,路归舟放了心,继续念下去。   路先生好温柔啊。   季星然盯着路归舟的侧脸,暖黄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将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磨得柔和。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给他讲童话故事,仿佛将他捧上了梦幻的云端。   季星然感觉他好像被温柔的爱意包围,几乎要将他暖化了。   “……最后,小麋鹿回到了森林,和爸爸妈妈团聚了。”   路归舟半念半自己编着念完童话故事的结局,房间里不再有说话的声音,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   路归舟看着季星然。他面朝自己,脸颊通红,睫羽轻颤,蜷缩着身子,盖在他背上的被子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路归舟静静欣赏着他的睡颜,拿起床头柜已经放凉了的水。   本来是给季星然接的水,他念了这么久的故事,口干舌燥,倒是全部进了他的肚子。   路归舟好像彻底放弃工作了,即便季星然已经睡着了,他也没有离开,或是继续处理工作。   他只是坐在季星然的床边,如一座山,守着他,一瞬不落地看着他,好像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第24章   季星然   季星然不知道睡了多久。   厚重的窗帘紧闭,让人看不到外面的天色,只留一盏暖黄夜光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季星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醒着还是梦着,他感觉他刚才看到了很多东西,好像有小麋鹿,好像有他的爸爸妈妈,模模糊糊的,飞快闪过,他想抓住,想看清楚,拼尽全力却是徒劳。   季星然下意识转头看向床边。   那张椅子还在,但是房间里却只有他一个人了。   季星然瞬间清醒了。   路先生去哪里了?   无边的寂寞突然将他吞噬,季星然感觉他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乖宝……”房门突然被打开,路归舟走进房间,话完没说还突然就卡壳了,他视力极好,大步流星走到季星然床边,皱着眉,轻声问, “怎么哭了?”   季星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而后路归舟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   直到路归舟伸手抚上他的脸,为他拂去眼泪,温暖的触感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季星然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覆盖在路归舟的手背上,声音有些沙哑: “路先生,你去哪里了?”   “出去接了个电话。”   路归舟无奈又心疼,听说人生病的时候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会变得脆弱,之前他抱着怀疑的态度,现在他知道这是真的了。   “你以后不要随便离开我嘛。”   季星然软着声音,脸也轻轻蹭着路归舟的掌心,与其说是提要求,不如说是在撒娇。   路归舟对正在生病的脆弱的小孩百依百顺: “好。”   路归舟一直观察着季星然的一举一动,看着小孩已经缓过来了,才收回手。   “乖宝,吴叔来看你了。”   路归舟话音落下,门外就传来了季星然熟悉的声音。   “乖宝。”   季星然双眸一亮,看向门口: “吴叔!”   “叔听说你生病了,担心得不行,赶紧过来了。李姨也知道了,熬了汤,让我带过来给你。”   吴叔其实来了有一会儿了,只是季星然在睡觉,他便在客厅等着。路归舟过来看季星然的情况,他也想跟过来看一样。   只是刚才路归舟开门后,他看着情况好像不太对,不太适合他出声,于是,他就安安静静在门外等着,直到此刻季星然看到他才进来。   刚才还感觉被全世界抛弃的季星然这会儿又感受到了暖暖的关爱包围着他,黑暗的世界一下子被染上了色彩。   季星然和吴叔说着话,路归舟回书房工作。   今天几乎一天都没处理工作,已经有很多文件积压着等他处理和签字了。   季星然睡了一天,和吴叔聊了一会儿,就到了晚餐时间。   吴叔在厨房里把李姨做好的饭菜分好准备上桌,季星然想去帮忙的,吴叔没让,他只能坐在沙发上,视线一直时不时朝书房望去。   “乖宝,吃饭啦。”   季星然坐上餐桌,路归舟还没出来。   “路先生不吃吗?”   吴叔: “我已经给小少爷发过消息了,他没有出来的话,应该是在忙。”   忙得吃晚餐的时间都没有呀。   季星然在叹了一口气,虽然确实有点饿了,却完全不想动筷子。   “我想等路先生一起吃。”   吴叔笑了一下,他是高兴见到季星然和路归舟感情好的。   但是过了一会儿,书房完全没有动静。   吴叔还是更加挂念季星然的身体。   “乖宝,小少爷忙起来是不关心时间的,你先吃吧。”   季星然看着书房的方向: “可是,我想和路先生一起吃。”   吴叔面不改色,脸上依然是慈祥的笑意: “行,乖宝等,叔也陪你一起等。”   听到吴叔这么说,季星然果然陷入了两难境地。   他可以自己饿着肚子等路先生,但是他不能让吴叔也饿着肚子呀。   季星然拿起筷子: “吴叔,那我们先吃吧。”   吴叔轻而易举就拿捏了季星然的心态。   他拿起筷子,笑呵呵道: “好,乖宝陪我一起吃。”   “乖宝,喝碗汤,李姨特意给你炖的。”   “乖宝,这是余大厨给你卤的鸡腿,可香可入味了。”   “乖宝,青菜也要多吃点。”   季星然本来想着先和吴叔吃一点,留着肚子等路归舟一起吃。   但在吴叔接二连三的攻势之下,季星然不知不觉将肚子彻底填满了。   吴叔仿佛不知道季星然心里的想法,只是一个单纯关心小孩的长辈: “乖宝吃饱了吗?”   季星然点点头,有些无奈,却也觉得很暖。   吴叔真的好像他的长辈,真切地关心着他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   “那就好。”吴叔起身, “我给你切了水果,放在厨房,你等会儿,过半个小时左右,记得吃。”   吴叔又唠叨了好一会儿,让季星然注意身体,也没久留,就回湖湾别墅了。   睡了一天,季星然已经退烧了,吃过晚饭,虽然身体还虚弱,但也已经精神不少,此刻,他的烦恼就成了要不要叫路先生出来吃饭。   虽然真的很担心路归舟的胃,但是季星然不太敢打扰路归舟的工作,路过了书房好几次,也不敢敲门进去。   晚上八点多,季星然已经是第9次路过路归舟的书房了,他站在路归舟的书房,第无数次犹豫要不要敲门,叫路归舟出来吃饭。   于是,等路归舟结束一场线上会议,准备出书房接一杯水时,打开门,一个人影扑向他。   路归舟下意识展开双臂,稳稳地接着他,将人抱紧了,过了几秒,嘴角上扬,逗他: “投怀送抱?”   季星然就感觉好像偷听被抓包一样,虽然他并没有偷听。   正窘迫着,听到路归舟的话,脸一下就红了: “没有,正想敲门呢。”   季星然站太久了,有点累,他就靠着门,想着即便这扇门隔音再好,他都贴着门了,路先生要开门的时候他肯定能听到。   思路是没错的,就是他走神了,完全没注意门那边的动静,门一开,失去支撑力,就这么一下栽到了路归舟的怀里。   好吧……忽略掉他的心路历程不谈,还真的挺像投怀送抱的。   路归舟怕真的把小孩惹急了,很好心地放过了他,回归正题: “是找我有事吗?”   季星然站直了身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路先生,都八点多了,你还没吃饭呢。”   路归舟挑了挑眉: “所以,是来叫我吃饭的?”   季星然点点头: “对呀,我想敲门叫你,但是又怕打扰你工作,都路过你房间好多回呢。”   路归舟一下子心都被软化了,这小孩也太乖了。   他揉了揉季星然的脑袋: “下次无论什么事,都可以敲门叫我,不用担心这些。”   季星然双眸一亮,像是得到了什么珍贵的礼物: “真的吗,路先生?”   路归舟微微颔首: “当然。”   季星然感觉一下子感冒都好全了,高兴得需要找点事干: “路先生,那快来吃饭吧,我帮你热!”   路归舟被季星然拽着到餐厅,又被按着肩膀坐下,还被送上了一杯热水,坐在餐厅看着季星然在厨房里忙活。   热菜很快就被送上桌,季星然也没离开,坐在路归舟对面。   “晚餐没吃?”   季星然摇摇头: “吃了。”   他倒是想一直等着路先生的,但是吴叔不高兴了,他拗不过。   路归舟挑了挑眉: “那是饿了?”   季星然笑着: “没有。就是晚上没有和路先生一起吃,现在想补回来。”   餐桌上,吴叔一直劝他,说这饭菜,这盅汤是李姨辛辛苦苦做了好久的,他不多吃点,李姨多伤心呀。   然后,不知不觉,他吃了好多,一点也吃不下了。   路归舟不置可否,心里却已经在暗暗打算,以后如果和季星然在一起,还是尽量在饭点吃饭比较好,不然小家伙吃饭都老惦记着他,吃不好。   “既然要补回来,你也别只看着我吃了。”路归舟抬了抬下巴,看向厨房, “吴叔给你带了水果,都已经切好吧,拿来吃吧。”   “对哦,我都忘了!”   吴叔走之前和他说过的,让他过一会儿再吃水果。结果他光想着怎么叫路先生吃饭了,都忘了这回事了。   季星然跑回厨房,端着两个果盘出来。   季星然将其中一盘放到一旁: “我吃一盘,这一盘留给路先生等会儿吃。”   路归舟笑道: “真乖。”   灯光柔和,洒下温暖的金色光晕,空气中仿佛都是暖融融的甜香。   季星然吃下果盘里的最后一颗草莓,犹豫着开口: “先生,我想取一个名字。”   路归舟顿了一下: “怎么了,是不喜欢我们叫你‘乖宝’吗?”   “不是的,我……我是不想让路良哲这样的人这么叫我。”季星然摇了摇头,神色又有些落寞, “但是,他问我要叫我什么的时候,我也不知道。”   路归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里好像被揪了一下,有些酸疼。   “会想起来的。”   季星然郑重点头: “嗯,路先生说会,那就一定会的。”   路归舟也吃好了,他放下餐具。   “乖宝想取什么名字,有想法吗?”   季星然摇了摇头,然后双眼发亮看着路归舟: “路先生,你给我取一个字怎么样?”   路归舟愣了一下,有些出乎意料。   取名字,是有特殊意义的。   虽然只是一个临时名字。但是对于季星然来说,他那么向往温馨的家庭,他也很在意别人对他的称呼,名字对他来说,不仅只是一个代号,在他眼里,名字更是取名的人对他的爱的象征。   现在,季星然说,让他给他取名字。   路归舟神色也郑重起来,开始调动自己的知识储备,认真思考。   季星然撑着下巴看着他,即便路归舟思考了很久,他也不催促,甚至觉得很高兴。   路先生想了这么久,说明路先生真的对他很上心,就算不是正式名字,没有随意对待呢。   路归舟确实是在真情实意地思考。   乖小孩对他这么信任,那双漂亮湿漉的眼睛这样认真地注视着他,他又怎么敢随意对待小孩的真心。   路归舟眉头紧锁,脑海里浮现无数寓意美好的字符,又被他一个一个划去。   良久,路归舟斟酌着开口: “‘昭’字怎么样,日字旁的那一个字。”   季星然看路归舟看得出神,他突然开口,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眨了眨眼。   路归舟以为他不理解,继续解释: “‘昭’代表着光明,我希望你未来的路是光明的。我也希望你永远发着光,永远笑容灿烂。”   在路归舟看来,季星然本身就是光,那么闪耀夺目,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他希望季星然永远发着光,永远露出最灿烂的笑容,没有一丝阴霾能接近他。   季星然理解了。   是很美好的一个字,含着取名的人对他的无限祝福。   季星然的眼眶突然有些热。   他郑重地点头,目光如炬,小声念着这个字,好像要把这个字刻入骨髓里。   他嘴角上扬,欢欣溢满,好像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   路归舟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嘴角也微微上扬: “那你是想我叫你‘乖宝’还是‘小昭’呢?”   季星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这倒是个新问题。   但是季星然并没有思考太久,他脸上的笑意没有淡去,抿了抿唇,好像有点害羞,声音也小了一些。   “乖宝。”   路归舟压下拼命上扬的嘴角,假装没听清,露出疑惑: “什么?”   季星然稍稍提高了一些声音: “乖宝。”   说完这两个字后,低下头,不敢看路归舟的视线。   明明这个称呼已经听习惯了,路先生,吴叔他们都是这么叫他的,但是当自己念出来时,感觉实在是太羞耻了。   路归舟嘴角上扬的弧度已经无法克制了,他笑着,轻声说: “乖宝。”   明明已经听路先生叫过很多次这个称呼了,季星然却觉得,这次好像格外不一样。   路先生的声音就好像一朵柔软香甜的棉花糖,将他包围,团在棉花糖的糖心,甜蜜得令他沉溺其中,几乎要将他溺晕了过去。   季星然是个控制不好自己表情的人。   路归舟看着他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实在忍不住,上手捏了一把他柔软的脸颊,而后满意地点点头,滑嫩软弹,手感还是这么好。   季星然被这一下捏得如梦初醒,他下意识抬手捂着自己的脸,脸颊染上薄红: “路先生,你在做什么?”   路归舟面色如常: “你脸上有东西。”   季星然自我怀疑起来,这样吗……是他大惊小怪了。   翌日。   季星然睡到了自然醒,走出房门时,路归舟已经吃好了早餐,端着一杯咖啡坐在沙发上。   季星然看到路归舟身上的衣服。   “路先生,你要出去吗?”   路归舟微微颔首: “要去公司。”   季星然走到路归舟旁边坐下。   之前从来没有和路归舟一起待这么久,现在,他有点舍不得路归舟离开了,只想再多靠近他一些。   路归舟示意季星然看向厨房: “厨房保温箱里有早餐。”   季星然点点头,没有行动: “好的路先生,我等会儿就过去吃。”   他想等路先生走了再去吃,现在只想多和路先生待会儿。   路归舟也没有催促,而是拿起桌上的电视遥控。   “等会儿我去公司了,你无聊可以看电视,电视有点播功能。”   他靠近季星然,告诉季星然电视怎么控制。   “财经早班车,路氏集团内部人事变动,一众子公司经理被免职或辞退,股价动荡,股民惶惶不安……”   电视里传来声音,穿着干练的女主持口齿很清晰,她背后的动态画面上是一个皱着眉头的男人。   季星然微微睁大了眼睛,他认识这个男人,是路良哲。   季星然还想继续看女主持人分析,画面却突然跳转到了电影频道。   季星然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路归舟。   路归舟神色如常,仿佛换台的人不是他。他还在认真地教季星然怎么用家里的电视,好像对刚才的新闻丝毫不关心。   “按这个键,就可以跳到电影频道,然后再选中这里,就可以搜索你想看的电影,或者别的。”   季星然却不能不在意,他皱着眉,犹豫了一会儿,决定直接问: “先生,刚才那个新闻,路良哲……”   说到这,季星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路归舟动作一顿,心里有些无奈。   这局面就是他亲手安排下的,当然不意外。   只是他完全不想让季星然接触到这些事情,以他对季星然的解,这小孩多半又要多想,然后消耗自己过于细腻的情感。   路归舟叮嘱了吴叔等可能会和季星然又接触的人,没想到,竟然是他自己翻车了。   路归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有直接回答季星然,而是说: “刚才教你的,你学会了吗?”   季星然点了点头。虽然刚才一直纠结在意那则新闻,但是只要是路归舟说的话,他都会认真听。   “路先生,那个新闻是怎么回事?”季星然虽然看出来路归舟不想说,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就是公司的正常人事变动,早就安排好了的。”   路归舟不想让季星然想太多。   季星然虽然不知道公司管理,但他不是不上网,自从有手机后,除了看烘焙教学,他也经常刷各种杂七杂八的内容。   正常的人事变动怎么会造成刚才新闻里说的那么严重的后果呢?   “可是新闻说,股价动荡……”   “新闻总是夸大其词的。”路归舟看着季星然紧锁的眉,心里升起几分不悦,只想抚平那看着很不舒服的褶皱。   路归舟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一边抚着,还一边假装伤心: “你是在担心路良哲?”   眉心突然感受到温暖,季星然先是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做别的动作,又被路归舟的话扰乱了心绪,他急忙摆手: “不是的。”   “我是担心你,路先生,公司现在会不会很乱,你会不会很忙,这对你有什么影响……”   “好了。”路归舟失笑,打断季星然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 “放心吧,这些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季星然顿了一下将信将疑地看着路归舟的神色: “真的吗?”   路归舟微微颔首: “骗你是小狗。”   季星然被路归舟一本正经的玩笑逗笑了,眼角弯弯的: “好,路先生不是小狗。”   把小孩哄好了,路归舟也要出门了。   “想出门的话联系司机,手机号码我已经发给你了。”路归舟起身,还在继续叮嘱着, “最近可能不太安全,我派个人保护你。”   季星然跟着路归舟走到玄关,有些疑惑: “不太安全?”   “路良哲和赵仕回都不是什么好人,虽然他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但是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所以,以防万一。”   路归舟这话就不是在哄小孩了,他认为,这件事和季星然说清楚了,才能让他重视起来,也可以让小孩不要反感有人跟着他。   虽然他说的这些只是其中一个理由。   更重要的原因是,季星然这次没听话,和路良哲出去,差点受到伤害。   将他带回来后,路归舟一直在后怕,他恨不得把这个不听话的小孩关小黑屋,哪里也不能去,就再也不会受伤了。   但是他毕竟不能真的这么做。他知道,这么做的话,季星然是不会高兴的,他应该生活在太阳下,像太阳一样耀眼。   所以,路归舟只能安排人替他保护季星然。不管季星然愿不愿意。   好在季星然这次很乖。   季星然知道路先生是为了他好,虽然有个人一直跟着他他会觉得很不自在,但是,他也知道,如果拒绝了,路先生会担心他的。   他不想让路先生担心他。   路归舟心里松了一口气: “真乖。”   季星然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他还是很舍不得路先生: “路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晚上我会尽量回来的,你也不要等我吃饭,乖乖按时吃。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两人在玄关来来回回说了几句话,季星然还是只能恋恋不舍地挥手和路归舟说“晚上见”。   路归舟最后揉了一把季星然的脑袋,出门了。   季星然站在门口,看着路归舟走进电梯,然后缓缓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视线转移,他又看向电梯跳动的数字,数字一点一点变小,然后停止。   路先生这个时候已经出电梯了。季星然想着。   季星然还是没舍得回去,他站着,看着电梯数字静止,又看着数字跳动,来来回回,不知道看了多久,看到小腿都有些僵硬了,才失魂落魄地关上门。   季星然坐在客厅沙发上,用刚才路归舟教他的方法,随便打开了一部高分电影,看了一会儿,灵魂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季星然视线在偌大的房子里转了一圈,仿佛还能看到路归舟的身影。   那是在餐桌上和他一起吃晚餐的路先生,那是站在书房门口接住差点摔倒的他的路先生,那是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的路先生……   季星然叹了一口气,路先生不在,感觉房子好空旷。   季星然终于待不下去了。   季星然起身,拿出手机,拨出司机电话,他要出门。   季星然回了湖湾别墅。   他想学做新甜品,给路先生做。   说来惭愧,路先生给他从国外带回来的厨具和食材他用来给路良哲做蛋糕了,还没有给路先生做过呢。   他想做好了给路先生带过去,这次他会提前打招呼的,如果路先生不方便,他就等路先生方便的时候再做了带过去。   一路畅通回到了湖湾别墅,季星然远远的就看到家门口有个人,牵着一只狗,时不时往别墅里面看。看着挺可疑的。   季星然变得警惕起来,盯着门口的那个人,还交代司机兼保镖也一起盯着。   保镖视力极好,跟季星然汇报他看出来的线索: “小先生,那是个女人。”   车子靠近,季星然看清了女人的长相,赶紧叫停,推开车门。   “长烟姐!”   “弟弟!”林长烟听到季星然的声音,本来还在往别墅院子里看,迅速回头。   “长烟姐,你怎么在这里呀?”季星然很高兴,上下打量着林长烟。   那天晚上在“MIST”,林长烟把他从赵仕回里救下来,虽然他最后他没有和她走,但是季星然对林长烟还是非常感激的。   这几天他也很担心林长烟的情况,但是他又没有林长烟的联系方式,只能在社交平台上看到她的消息。   他看到她昨天还接了个采访,知道至少她是安全的。   但是知道归知道,还是亲眼见到人好好的,他才真正放下心。   林长烟也是同样的。季星然还能在新闻上看到她的消息,而她除了来别墅门口碰运气以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林长烟看到季星然完好无损,松了一口气: “弟弟,你这两天都不在,给姐担心死了。”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季星然为了让林长烟彻底放心,在她面前转了个圈,展示自己的活蹦乱跳。   林长烟被他逗笑了,心底却依然还有些不放心。   季星然也察觉到她还有话要说。   “长烟姐,我们进去说吧。”季星然又看向乖乖蹲坐着的萨摩耶, “椰子应该也想和小寻玩吧。”   小花园里,季星然和林长烟面对面坐着,桌上放着两杯果汁,椰子和小寻在院子草坪上打滚。   季星然: “长烟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林长烟眼神迅速瞥了一眼站在季星然身后不远处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她挪了挪凳子,凑近季星然,压低了声音: “那个跟着你的人是谁?”   见她这么小心翼翼,季星然有些疑惑: “是路先生给我安排的保镖。”   林长烟微微蹙眉: “真的只是保镖?”   季星然愣了一下,点点头。这有什么真的假的。   林长烟的眉没有舒展,见季星然好像没懂,索性直接挑明: “你是自愿的吗,是不是路归舟派他监视你?”   季星然反应过来了,赶紧澄清: “不是的长烟姐。我当然是自愿的。”   他把路归舟告诉他的说辞和林长烟说了一遍,林长烟依然有些将信将疑。   虽然这个理由她也能接受。   但总感觉路归舟那个老狐狸不是这么单纯。   林长烟像是聊八卦一般提起: “赵仕回被家里叫回去了,坐着轮椅被抬回去的,没功夫找麻烦了。”   季星然早上看新闻,只知道路良哲是被踢出公司了,别的都不知道。   他抓住一个关键词: “坐轮椅?”   林长烟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出声: “对呀,那天晚上,路归舟不是给了赵仕回一脚嘛……爆了。”   季星然听着都感觉疼。   但是也是真的挺解气的。   “路良哲呢?”季星然只今早在新闻上看到了一点消息。   “他啊……”林长烟沉吟片刻, “怎么说呢,总的来说,就是他和他爸那一派被大清洗了,都被卷包袱踢出路氏集团了,而且正在接受警方调查,估计准备进去蹲个十年八年的吧。”   季星然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是路先生今早说的所谓的“只是正常人事变动”的范畴吗?   季星然不太懂,虽然可能有点自作多情,但是他觉得,这多少和他也有关系的。   “不说他们了,晦气。”林长烟摆了摆手,问, “弟弟,你有手机了吗?没有的话,姐这里有几部闲置的,你挑一个拿去用吧。”   林长烟早就问过季星然的联系方式了,只是之前季星然推脱说手机坏了。   现代社会,竟然有人可以离得开手机。   林长烟只当是季星然的借口。   她打听过,季星然是吴叔家的亲戚,身体不好,来云市看病,暂住在这里。   她能看出来,没有人限制季星然的自由,不然他不会笑得这样单纯。   所以,她只当是季星然警觉性比较强,他们认识的时间不够长,季星然不肯告诉她。   对陌生人有警惕是好事,林长烟也不会在意。她本来想,慢慢来,等季星然对她卸下防备,季星然会把联系方式告诉她的。   但是她现在不想等了,她想,如果她在季星然的联系人列表里的话,至少,当季星然有需要的时候,会想到她。   听到林长烟也想给他送手机,季星然愣了一下,而后赶紧点点头: “有的。”   这么顺利,反而变成林长烟感到意外了。   她卡壳了几秒: “手机号码是什么?”   林长烟把手机拿出来,新建联系人,塞到季星然手里: “你直接输进去吧。”   季星然接过,将数字输进去后,视线落在“姓名”那两栏上,犹豫了一会儿,在“名”那一栏上认真输入了两个字,还给林长烟。   林长烟拿回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字,愣了一下: “小……昭?”   她不是没问过季星然的名字,只是季星然没告诉她,她也当作季星然对她还有防备。   季星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是我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用上路先生为他取的名字。   林长烟看着季星然,神色有些恍惚,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   季星然第一次看到林长烟走神,他有些疑惑: “长烟姐?”   林长烟如梦初醒,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最近没睡好,刚才突然犯困了。”   她看着手机上新出现的联系人,语气也很认真: “‘昭’,很好的字,为你取名的人一定对你有很多期待和祝福。”   听到林长烟这样肯定他的名字,季星然很高兴: “谢谢长烟姐。”   “弟弟。”林长烟顿了顿,神色郑重, “小昭,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我的弟弟了,所以,如果你需要帮助,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做到,姐姐都会帮你。”   林长烟突如其来的严肃,让季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凝了片刻,消化着林长烟对他的承诺,他觉得有些惶恐,他什么都没做,怎么能受这么大的情呢?   季星然抿了抿唇,犹豫着开口: “长烟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对一个人好需要什么理由?”林长烟失笑, “就是觉得你合我眼缘。再说了,小昭这么好的孩子,谁不想对你好呀。”   见季星然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林长烟只好硬扯一个理由: “就当是小昭给姐姐送蛋糕的回报吧。”   “哎,不要觉得蛋糕不值,吃蛋糕的人是我,值不值我心里当然有数。小昭,你自信点,你做的蛋糕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蛋糕!”   季星然想说的话都被堵回来了,张着的嘴只好闭上。   他的嘴角又无法抑制地上扬,眼眶却感觉一片湿热。   “谢谢你,长烟姐。”   林长烟伸手轻轻捏了捏他柔软的脸蛋,笑道: “谢什么,既然你叫我一声姐,罩着你,我应该的。”   林长烟是真想过把季星然带走的,总感觉路归舟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季星然毕竟是吴叔的亲戚,她也没理由越过人家带走季星然。   算了,从这次路良哲和赵仕回的下场来看,有一点应该是没错的,路归舟会保护好季星然。   装修冷硬的顶层办公室里。   路归舟刚结束一场董事会议。   虽然这两天安排下去的事情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但毕竟提前了太久,速度又太快,安排得再好,也免不了引起动荡。   助理在旁边给他念今天的行程安排,从早到晚,排满了会议。下一场会议就在二十分钟后。   路归舟表示知道了,助理离开办公室,开始准备下一场会议。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梁助理拿着一份薄薄的文件走进来。   “路总,这是您之前要的……”梁助理顿了顿,才想到一个称呼, “那个孩子的资料。”   路归舟顿了顿,很快反应过来“那个孩子”指的是谁。   梁助理文件送到后离开了。   路归舟翻开文件。   薄薄的几页纸,是他过往十余年的人生。   季家只有季星然一个孩子,不论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   倒不是因为季家夫妇多么恩爱,也不是因为季父对婚姻有多忠诚,只是因为后来季父生病了——那方面不行了。   虽然他也没少在外面沾花惹草,但是有播种的心,没播种的能力。   季星然并不知道这些,所以在身边很多富二代朋友应付私生子时,季星然还总庆幸还好自己的父母恩爱。   也或许是因为季星然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所以季家夫妇对他寄予厚望,从刚开始学说话时就请了外教老师,双语教学,还没开始上幼儿园就已经被各种课程塞满,几乎从来没有自己的时间。   他好像一个机器人,除了学校安排的活动,季星然所有的时间都被学习各种课程塞满了。母亲忙着交际和吃喝玩乐,父亲忙着工作和花天酒地,季星然从来没有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玩过。   他在往父母期待的完美的孩子的方向成长。或许其实父母也并没有“期待”,他们只是想起来时就给季星然提出要求,当季星然做到了父母提的要求时,却从未得到过夸赞。   小小的季星然追着父母的脚步,只希望爸爸妈妈可以对他露出一个夸赞的笑容,为了这个笑容他咬着牙什么都逼自己做到最好。   从蹒跚学步到优雅少年,季星然看到的却是父母对着一个他不认识的孩子露出了他最期待的笑容。   他是假的。   季星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家门没入暴雨之中呢?   季星然小时候也离家出走过,那次爸爸妈妈没有找他,最后是他自己回家的。   后来无论季星然怎么样委屈,都没有再想过离家出走。   这次,他直接没入暴雨之中,他是不是期待着爸爸妈妈能出来拦着他呢?   但是这么多天了,警方从来没有接到过关于季星然失踪的报案信息。   ————————   可不可以让我康康还有哪些小宝贝在陪着乖宝和路总呀我让路总给大家发红包!   ——   我的专栏预收《签下合约后变幸运了》求个收藏   郁醉生来好像就是个不幸的孩子。   他出生后,家里本来好好的生意急转直下,生意不顺,父亲脾气也变得暴躁,对母亲和小小的他拳脚相向。   在他15岁那年,工厂倒闭,他也没了父亲。   后来,母亲再婚。他过了两年勉强安稳的日子。   但好景不长,他刚上大学,继父意外离世,母亲的医药费和他的学费突然没了着落,还背了一笔债务。   这次,连母亲都指责他是个丧门星。   郁醉也认为自己是个丧门星。   他开始了同时打三份工的日子,但他只是个还在读书的学生,这点收入根本不足以填补庞大的开支账单。   当医疗费催缴单再次送到郁醉手中时,他终于做了决定,签下某个男人给他的合约。   霍彦迟是公司掌权人,最近,他发现有个男孩总是在他面前晃。   便利店,酒吧里,甚至打个桌球也能碰上他。   他让助理把合约送到郁醉面前,却被郁醉丢进了垃圾桶。   Ok,就当是他会错意。   无论是欲拒还迎还是强人所难,对这些剧本,霍彦迟都没兴趣。   后来,郁醉拿着皱巴巴的合约找上他,问他,合约还作不作数。   霍彦迟觉得好笑,果然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两人开始了合约上的关系。   霍彦迟以为,这次也会像之前的一样,最多三个月,他就该找下一个人了。   可是这次,拖着不愿解约的人,却成了他。   ——   预收《今天成功离婚了吗》求个收藏   苏时沅长了一张娃娃脸,漂亮乖巧,这张脸骗了不少人。   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身处豪宅,已婚。   苏时沅穿书了,原主和他同脸同名,是豪门主夫,性格嚣张跋扈,爹不疼娘不爱,而丈夫事业繁忙,心里好像还有个白月光,夫夫两人结婚一年都没见过几次面。   是天下没有好男人吗?苏时沅不当炮灰,这盘他不接,离婚!   然而离婚不是这么容易的,装乖卖惨,甚至联系了白月光,一不小心还和白月光成了兄弟,最后豪门老公依旧不同意。   苏时沅解了一下了这个世界的法律,分居一年可以单方解除婚姻关系。苏时沅立即收拾包袱拍拍屁股走人。   搬出去后的当晚就泡吧蹦迪,喝多了非要拉着个帅哥唱歌跳舞唱了一晚上。   一夜过去,苏时沅捂着醉酒的脑袋醒来,发现身边还躺了个人。   仔细一看,苏时沅越看这帅哥越觉得眼熟,紧接着心肝颤了颤,这不是,他那死不愿意离婚的便宜老公吗??   苏时沅颤颤巍巍轻手轻脚掀开被子,在男人醒来前开溜。   ·   撩汉事业遭遇滑铁卢,苏时沅决定先搞搞事业,这才发现原主原来是个歌手,被泼了脏水后直接退圈了,现在是个全网黑。   苏时沅忍不了这委屈,将脏水盆子扣回始作俑者头上后,在众人看好戏的眼神中斩下一项又一项的音乐大奖,顺便发展了一下公司,一不小心将公司发展成了业内巨头。   记者:网传您和明元娱乐公司老总有不可言说的关系,是真的吗?   苏时沅:您是说我和我自己有一腿?   记者:……噢噢,不好意思。那听说您和风易集团总裁有不可言说的关系,是真的吗?   苏时沅:哦那是我前夫,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封易:???我什么时候同意离婚了? 第25章   看海   “季星然……”   路归舟嘴里默默念着这三个字。   没想到,昨天刚给他取了名,今天就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了。   路归舟觉得,虽然这个名字也很好听,但是还是他取的更好。   寓意更好。   看完这份资料根本不需要二十分钟。   当助理敲门提醒路归舟会议准备开始的时候,路归舟早已将这份资料看完了。   路归舟起身,准备去开会,手机突然响起,看到来电显示,毫不犹豫地接起。   “路先生。”   电话那头,熟悉的柔软的声音响起,带着些期待。   “我想烤些蛋糕带过去,你那边方不方便呀?”   路归舟顿了顿,他想到连吃饭时间都没有的行程表。   “乖宝,今天不行,下午一直要开会。”   “……哦”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失落,顿了顿,又燃起期待问, “那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呀?”   路归舟再次沉默了几秒: “你吃晚餐的时候。”   电话那头停顿一瞬,然后声音提高了几分。   “真的吗?”季星然显然很惊喜, “我还以为你今晚不能回来呢!那我等你回来吃饭!”   挂了电话,路归舟推门走出办公室,一边走向会议室,一边吩咐助理修改行程表: “下午第三个会议往后推,改成线上会议。”   夕阳西落。   季星然今天一直待在湖湾别墅,到了傍晚,吴叔把带椰子出去玩的任务交给了他。   椰子还是这么精力旺盛,遛得季星然气喘吁吁的,一直到吴叔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回家吃饭。   “椰子,你说路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呀?”   季星然一边带着椰子回家,一边和它聊天,夕阳将一人一狗的影子拉得很长。   椰子“汪”一声,季星然自顾自地翻译汪星语: “你说马上就回呀。”   季星然叹了一口气: “真的吗?椰子,你说路先生会回来吗?”   季星然又深吸一口气: “反正,我会等他回来的。”   季星然没有注意到,有一道影子悄悄加入了他和椰子的队伍。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季星然身后响起: “等谁回来?”   季星然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惊喜地转过身: “路先生!”   季星然快速眨着眼睛,辨认眼前这个路归舟是不是他的幻觉。   路归舟掐了一把季星然的脸,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不是错觉。   路归舟失笑: “不是在电话里告诉过你了,今晚会回来和你吃晚餐的。”   季星然捂着自己的脸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欢笑: “但是感觉路先生太忙了嘛,赶不回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宝贝真乖。”路归舟又轻轻揉了揉季星然柔软的发顶。   这样好的孩子,怎么会有父母忍心不管不顾这么多天呢?   即便发现了不是亲生的孩子,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这样惹人心疼的孩子,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路归舟自认为他是一个不屑于世俗情感的人,但是当他看到季星然的资料时,却还是难免心疼。   季星然从小就乖巧懂事,无论是学业还是礼仪,艺术或是其他的精英培养课程,季星然都完成得很好。   在他十八岁生日时,季家夫妇还为他举办了声势浩大的成人礼。   只过了一年,发现了他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生日那天,季星然没入暴雨之中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季家的房子离湖湾别墅区不算近,那天晚上那么大的雨,季星然身上什么都没有,他是怎么从家里走到那里的呢,他会不会害怕,他是不是一直在期待父母追出来呢?   这些路归舟都不知道。现在的季星然也不知道。   路归舟甚至希望,季星然最好一辈子也不要想起来了,他可以养季星然一辈子,让他一辈子都快快乐乐的。   路归舟知道,有的人天生冷漠,有的父母就是不爱自己的孩子。   但是,当这些发生在季星然身上时,他却无法克制自己的心疼和怒气。   路归舟选择将季星然的身世暂时瞒下。   这段时间,他很清楚季星然对温暖的家庭的向往,如果季星然知道这一切,他不会高兴的。   就算是虚幻的愿想也好,路归舟只想让季星然的脸上存在纯粹温暖的笑容。   季星然发现路归舟好像在走神,他有些疑惑,脑袋上还顶着路归舟温暖的大手,自己伸出手在路归舟眼前晃了晃: “路先生,你在想什么?”   路归舟恍然回神,对上季星然纯净无暇的眸子,笑道: “没事,乖宝太好看了,我看出神了。”   季星然脸色一红: “路先生怎么也喜欢开玩笑了。”   “没有开玩笑。”路归舟没有再解释,迈动步伐, “走吧,回家吃饭。”   季星然牵着椰子跟上,脸上的笑容比日中的太阳还要灿烂: “嗯,我们回家吃饭!”   温暖的橙金色夕阳下,两人一狗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出去玩?”   餐桌上,季星然刚放下筷子,听到路归舟的话,有些惊讶。   “可是,路先生不是很忙吗?”   明明眼里的期待都藏不住了,却还是在为他着想。   “再忙也总得有休息的时间。”路归舟笑道,直接为季星然拍板决定出行,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季星然摇了摇头: “我都听路先生的。”   他顿了顿,又说: “路先生,我不急的,也不是一定要去,你有空了我们再去玩吧,不要为了陪我去玩特意加班哦。”   “是我想出去放松的。”路归舟减轻季星然的心理压力, “你就当陪我去好了。”   季星然将信将疑,但是他又看不出路归舟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路归舟: “你先看有没有哪里想去的,没有的话,就都交给我,我都安排好。”   季星然乖乖地点头: “我都听路先生的。”   路归舟最近本来就忙碌,现在突然决定要出去玩几天,让原本就日程表变得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   虽然路归舟也很想每天回去见见季星然,但实在是过于忙碌,他这几天都是睡在公司里的。   等季星然再次见到路归舟的时候,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星期。   季星然正在厨房里研究新甜品,一抬头,看到厨房门口那个熟悉的人影正笑着看向他,愣了一下,眨了眨眼,人影还没消失。   “路先生!”季星然马上放下手里的点心,一个箭步冲上去。   路归舟展开双臂,迎接他的小朋友。   季星然下意识准备扑进路归舟怀里,却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急刹车。   两人不过一个小臂的距离,路归舟怀里空空。   “怎么了?”   季星然: “我刚刚揉面粉,身上不干净,不能弄脏路先生。”   路归舟看着季星然身上系着的棕咖色小熊围裙,上面沾了几道白色痕迹,估计是面粉。   路归舟伸手,长臂一揽,将季星然按入怀里。   季星然小幅度挣扎: “路先生,我要弄脏你衣服了。”   “别动,乖宝。”   低沉悦耳的声音就擦着耳边响起,季星然好像被按中了哑穴,一下子安静着任由路归舟抱他。   也不是特别安静。   季星然的双臂也自然而然地抬起,环住了路归舟强劲有力的腰。   路归舟感受到腰间传来的柔软温热的触感,那双手仿佛带着细微的电流,让他们相贴的地方变得麻麻痒痒的。   路归舟抱了一会儿,好像枯槁的树突然汲取到了水分,滋润回春,连夜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有些沉溺于这样舒适的感觉,他也放任了自己沉溺,肌肉也不知不觉松懈下来,头往下移,埋到了季星然的颈窝,深吸了一口气。   季星然的颈窝很敏感,突如其来的灼热的温度把他吓了一跳,他不自觉惊呼出声: “路先生!”   路归舟如梦初醒,很快意识到这样的动作好像有些越界了。   他放开季星然,大概是连日的精神紧绷,一下子放松下来让他突然失去了理智。   路归舟微微蹙眉,满是歉意: “对不起,乖宝。吓到你了?”   突然离开的怀抱让季星然感觉有点冷。   正在让体温慢慢恢复,听到路归舟的道歉,他有些疑惑: “没有。路先生为什么要道歉呀?”   小朋友太单纯了,不知道那个动作在大人的世界里代表的暧昧。   路归舟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没事。乖宝,收拾一下衣服,我们今晚出发。”   这下子季星然也没有功夫纠结那么多了。   “这么突然呀?”   路归舟看着季星然傻愣愣的样子,失笑: “不突然,也不用收拾什么,到那边再买就可以。”   于是,上一秒还穿着小熊围裙在烤蛋糕,下一秒就被匆匆打包出门了。   “路先生,我们去哪里呀?”   在季星然亮晶晶的期待的眼神下,路归舟保持神秘: “到了你就知道了。”   于是季星然期待了一路,他好像第一次出远门一样,对一切都很好奇。   当一望无际的海边出现在眼前时,阵阵浪潮拍岸,季星然好像一个得到了心爱的玩具的孩子,反而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不喜欢海吗?”   季星然转过头,昏黄的灯光下,路归舟的眼神好像格外的温柔。   季星然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喜欢的。谢谢路先生带我来看海。”   季星然的表情做不了假。   路归舟松了一口气。   路归舟在考虑出行目的地的时候看了很多地方,最后选择了带季星然来看海。   选择来海边的原因也很简单,季星然刚高考完不久,夏日海边,应该是很多中学生想象中的毕业旅行吧。   既然季家夫妇不要这个孩子,那他会好好照顾好季星然的。   别人家孩子有的,他家的小朋友也要有。   无论季星然想要什么,只要他有,他都会满足。   ————————   路总,乖宝说他就要你的人,你就说你能不能满足吧!   本章评论区依然有红包掉落哦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26章   出行   他们住的是海边度假村,住在视野最好的那一栋现代式别墅里。   第二天,季星然一起床就迫不及待地走到阳台上,眺望碧蓝海景。   昨天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只能看到黑漆漆一片。海浪声倒是听得清楚,季星然伴着潮汐声睡得很安稳。   “哈喽,小美人!”   季星然正看着海浪出神,突然被一个有些轻佻的声音拉回来思绪。   季星然顺着声音来处看去,楼下的院子里,一个男人仰头看他,龇着个牙朝他挥手。   男人旁边还站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脸上看着有些无奈,也抬头向季星然挥了挥手当做打招呼,然后像是再也忍受不了身旁的人了一样,拽着他往别墅里走。   好奇怪的两个人。   季星然先给出评价,然后反应过来,他们进屋子了。   所以,他们是路先生的朋友?   季星然返回屋子洗漱换衣服,然后赶紧下了楼。   季星然环视四周,发现楼下只有路归舟一人在厨房里,他先和路归舟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路先生。”   “早上好,乖宝。”路归舟发现他飘移的视线, “怎么了,在找什么?”   季星然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刚睡醒出现幻觉了: “……刚才是不是有人来了?”   路归舟蹲了一下,微微颔首: “对的,我朋友。如果乖宝不想有别人在的话,我可以马上把他们请走。”   路归舟这话反而让季星然沉默了。   “我的路哥哥,人家才来呢,都还没坐稳,这就要把人家赶出去啦?太残忍了吧。”   季星然还没有说话,有个略显幽怨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季星然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刚才那个在楼下和他打招呼的男人。   男人冲他眨眼睛: “小美人,你忍心把我赶走吗?”   季星然本来还有点说人坏话被抓包的窘迫感,这会儿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乔斯木,再逗他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乔斯木挑了挑眉,稍微站直了身子: “啧,就这样对你的好兄弟。”   路归舟没搭理,而是向简短地季星然介绍: “乔斯木。”   季星然看得出来,虽然路归舟对乔斯木的态度很不客气,同时也是对乔斯木没有防备,是真的把他当朋友的。   既然是路先生的朋友,季星然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好,叫我小昭就可以。”   “好的,小昭小朋友”乔斯木笑着,尾音拉长,然后手臂揽上季星然的肩,半拖着他往旁边走了几步,瞥了一眼路归舟,凑到季星然耳边, “小朋友,你和路归舟是什么关系?”   季星然被拖着远离路归舟,他不太明白这个问题的意思: “啊?”   乔斯木神色变得诚恳一些: “上次在‘MIST’,我也在,但是那时候我不知道你和归舟的关系,所以没出手,先和你说声抱歉。”   难怪季星然看着这个人有些眼熟呢,原来真的见过。   季星然摇了摇头: “没事,和你也没关系呀。”   “怎么会没关系,我舟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乔斯木动作夸张地拍了拍胸口,正经不了多久,语气又变得轻浮起来, “所以,你和归舟进行到哪一步了?”   季星然迷茫: “啊?什么哪一步?”   乔斯木索性直接挑明,不给季星然装傻充愣的机会: “亲了没,做了没,不能只是牵牵手吧?”   季星然愣了一会儿,听懂了大部分,他脸上迅速升温,像是熟透的苹果,他赶紧摆手: “别,别瞎说!我和路先生……我和路先生不是那种关系!”   季星然想说他和路先生的关系,但是话到嘴边又卡壳了一瞬,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们的关系。   从客观来说,路先生应该是他的恩人,但是说出来感觉太奇怪了,于是他只能干巴巴地否认。   乔斯木也跟着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他盯着季星然的表情看了几秒,确认了,这小美人不是装的,是真纯情,并且他刚才举的例子,是真的一个都没发生。   这一下直接把可以不断“花言巧语”的乔斯木搞沉默了。   乔斯木拍了拍季星然的肩膀,决定放过这位仿佛已经被煮熟的小朋友,直接去问问路归舟。   他可不信,路归舟动作这么大,为了季星然把云市搞得血雨腥风的,结果其实什么都不图,只是改行做慈善家了?   乔斯木转身准备去问路归舟,却在看到楼梯上走下来的人时把所有事情都抛之脑后了。   “清清!”   季星然只感觉好像有一阵风从耳边刮过,转头过去一看,乔斯木已经出现在了楼梯下,巴巴地望着从楼梯上下来的人。   男人走到楼梯下,捏了捏乔斯木的脸,面上有些无奈: “叫那么大声干嘛,我又没聋。”   乔斯木脸上的笑容比太阳还要灿烂: “见到你就忍不住高兴嘛。”   季星然还没从刚才被乔斯木的问题冲击中回过神,又看到了乔斯木突然从花蝴蝶化身大型犬,更加恍惚了。   “你好,我是温于清。”   温和悦耳的声音将季星然拉回现实,男人已经站在了他面前,笑着向他打招呼。   刚才在阳台上看他的时候,温于清戴着墨镜,季星然看不清他的脸,现在他站在他眼前了,季星然才看清了他的长相。   季星然赶紧回应: “你好,我叫小昭。”   温于清笑了一下,再次和季星然打招呼: “你好,小昭。”   温于清长得很好看,五官柔和,没有丝毫锐气,好像古代官家的小公子,和他说话时,感觉好像一阵令人心旷神怡的微风。   温于清的声音也很好听,让人忍不住多和他说些话。   季星然好奇地问他: “你是不是明星呀?”   他感觉温于清很眼熟,而且刚才戴着个大墨镜,就好像当初第一次见林长烟一样,明星的经典装扮。   温于清愣了一下,没有否认: “一个唱歌的。”   乔斯木本来在靠着温于清的肩膀安静的当哑巴,听到温于清这么说,他不乐意了: “是的,我们家清清是大明星,最近很火的那个《我要唱》看过吗,清清刚拿了金奖。”   难怪觉得眼熟呢。季星然虽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消息,但是这个综艺节目最近确实很火,少不了刷到过几条视频。   季星然由衷佩服: “真厉害。”   其实他还有些羡慕。都好厉害,好像只有他,什么都不会。   “乖宝,来吃早餐了。”   季星然还没能惆怅几秒,就被路归舟的声音吸走了。   路归舟端着两个餐盘出来,放在餐桌上,和乔斯木说: “厨房还有,你们自己去端出来吧。”   乔斯木和温于清进厨房了,季星然在路归舟身边坐下。   “哇,路先生,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白色餐盘里,金黄色煎蛋和培根还滋滋冒油,散发着令人垂涎的香气。   路归舟: “嗯,很久没有自己动手了,尝尝味道。”   季星然第一次吃路归舟做的食物,无论是什么味道,他都会笑着吃完,然后狠狠夸路先生的。   出乎意料的,这顿早餐并不是徒有其表,味道也是不咸不淡刚刚好,很符合刚起床的季星然的口味。   季星然满眼佩服: “路先生,你真厉害。”   路归舟露出笑容,这样就能得到小朋友由心的夸奖,好像满眼都是小星星,这样的小孩谁能不喜欢呢。   吃完早餐就要开始今天的出游了。   季星然完全没有问过路归舟他们的出行计划是什么,去哪里都可以,只要和路先生一起就可以。   “路先生,乔斯木和温于清不一起去吗?”   刚才乔斯木还说也要一起出门的,现在他和路归舟已经站在门口准备走了,却没看到两人的身影。   路归舟解乔斯木的性子,想一出是一出,估计现在是想到了什么,所以又不急着出门了。   “不管他们,他们也有车。”   季星然却想着直接抛下朋友走了不好。   “我上楼叫一下他们吧。”   季星然又“噔噔噔”地上楼了,楼上正好有四个房间,季星然先敲了乔斯木的房门,没有人应。   季星然有些疑惑,不在吗?   季星然转身又去了另一个房间,温于清的房间。   他敲了敲门,发现房门直接就被推开了,原来是房门没有关紧,只是虚掩着。   房间里有两个人,温于清和刚才没找着的乔斯木。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没有拉开,昏暗不清。   季星然只看到乔斯木和温于清面对面站着,站得很近,温于清的领口大敞,乔斯木的手放在温于清的胸口。   房门突然被打开,光线漏进来,乔斯木率先发现有人来了,他收回手,迅速换了个站位,下意识将温于清藏在身后。   乔斯木身形比温于清高大,这一下把温于清遮得严严实实的。   乔斯木看清了来人: “小昭?”   季星然隐隐有种感觉,他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嗯……我们要出发了,你们不走吗?”   乔斯木面对单纯的季星然,诡异地沉默了片刻。   “……换衣服呢,我在帮清清扣扣子。你们先去吧,不用等我们。”   “哦哦,好。”季星然退出去了,还体贴地帮他们把门关好了。   虽然不太懂为什么,但是季星然的直觉告诉他,刚才的情境不适合他再待下去。   下了楼,路归舟还在原地等他。   “怎么样?”   季星然神色带着些疑惑: “乔斯木说,他们在换衣服,让我们先走。”   路归舟和季星然一起往外走,季星然脑袋里的问号简直要化为实质,路归舟觉得好笑: “怎么了,表情这么困惑?”   “路先生……”季星然停顿了一下,才组织语言, “温于清是不是手受伤了呀?”   这是个有些突然的问题,路归舟愣了一下,问: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刚才看到乔斯木好像在帮温于清换衣服。”   季星然确实很困惑。   虽然他能看出来乔斯木和温于清的关系很好,但是其实他不太确定,如果是关系很好的朋友的话,是会这样贴得这么近帮忙换衣服的吗?   他想象不出来乔斯木帮路归舟换衣服的场面……   所以他只能想到一个解释,就是温于清的手受伤了,不得已,乔斯木才帮他换衣服。   路归舟沉默了一瞬,想了想,解释: “他们的关系非常好,所以乔斯木才会帮温于清……换衣服。”   路归舟特意在“非常”两个字加了重音强调。   原来是这样啊。   季星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又想,如果他和路先生关系也慢慢变得非常好的时候,路先生是不是也会帮他换衣服呢?   季星然想得耳朵都红了。   不过也不是不敢想呀,毕竟,那晚他喝醉的时候,无理取闹让路先生给他“洗澡”,路先生也顺着他了。   ————————   是的是的,乖宝,路总不仅会帮你换衣服哦   本章评论依然有红包掉落哦   ——   我的专栏预收《签下合约后变幸运了》求个收藏   阮郁生来好像就是个不幸的孩子。   他出生后,家里本来好好的生意急转直下,父亲脾气也变得暴躁,对母亲和小小的他拳脚相向。   在他15岁那年,工厂倒闭,他也没了父亲。   后来,母亲再婚。   没过两年安稳日子,继父离世,母亲的医药费和他的学费没了着落,还背了一笔债务。   这次,连母亲都指责他是个丧门星。   阮郁也认为自己是个丧门星。   他开始了同时打三份工的日子,但这点收入根本不足以填补庞大的开支。   当医疗费催缴单再次送到阮郁手中时,他终于做了决定,签下某个男人给他的合约。   霍彦迟是公司掌权人,最近,他发现有个男孩总是在他面前晃。   便利店,酒吧里,甚至打个桌球也能碰上他。   他让助理把合约送到阮郁面前,却被阮郁丢进了垃圾桶。   Ok,就当是他会错意。   无论是欲拒还迎还是强人所难,对这些剧本,霍彦迟都没兴趣。   后来,阮郁拿着皱巴巴的合约找上他,问他,合约还作不作数。   霍彦迟觉得好笑,果然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两人开始了合约上的关系。   阮郁认为,长大就是在不断地失去,成长到现在,他除了尊严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他以为,签下自己的名字后,他将失去最后的尊严,却没想到等待他的不是无尽羞辱,而是他期待已久的宠爱。   霍彦迟以为,这次也会像之前一样,最多三个月,他就该找下一个人了。   可是这次,拖着不愿解约的人,却成了他。   ——   预收《今天成功离婚了吗》求个收藏   苏时沅长了一张娃娃脸,漂亮乖巧,这张脸骗了不少人。   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身处豪宅,已婚。   苏时沅穿书了,原主和他同脸同名,是豪门主夫,性格嚣张跋扈,爹不疼娘不爱,而丈夫事业繁忙,心里好像还有个白月光,夫夫两人结婚一年都没见过几次面。   是天下没有好男人吗?苏时沅不当炮灰,这盘他不接,离婚!   然而离婚不是这么容易的,装乖卖惨,甚至联系了白月光,一不小心还和白月光成了兄弟,最后豪门老公依旧不同意。   苏时沅解了一下了这个世界的法律,分居一年可以单方解除婚姻关系。苏时沅立即收拾包袱拍拍屁股走人。   搬出去后的当晚就泡吧蹦迪,喝多了非要拉着个帅哥唱歌跳舞唱了一晚上。   一夜过去,苏时沅捂着醉酒的脑袋醒来,发现身边还躺了个人。   仔细一看,苏时沅越看这帅哥越觉得眼熟,紧接着心肝颤了颤,这不是,他那死不愿意离婚的便宜老公吗??   苏时沅颤颤巍巍轻手轻脚掀开被子,在男人醒来前开溜。   ·   撩汉事业遭遇滑铁卢,苏时沅决定先搞搞事业,这才发现原主原来是个歌手,被泼了脏水后直接退圈了,现在是个全网黑。   苏时沅忍不了这委屈,将脏水盆子扣回始作俑者头上后,在众人看好戏的眼神中斩下一项又一项的音乐大奖,顺便发展了一下公司,一不小心将公司发展成了业内巨头。   记者:网传您和明元娱乐公司老总有不可言说的关系,是真的吗?   苏时沅:您是说我和我自己有一腿?   记者:……噢噢,不好意思。那听说您和风易集团总裁有不可言说的关系,是真的吗?   苏时沅:哦那是我前夫,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封易:???我什么时候同意离婚了? 第27章   化解   他们没有请司机,路归舟亲自开车,载着季星然,开了十几分钟后就到了目的地。   季星然看着充满童趣的“欢乐农场”的招牌,非常惊讶地看向身旁的路归舟。   怎么都觉得这样可爱的招牌和路先生的气质格格不入呢!   路归舟注意到季星然的眼神,失笑: “怎么了?”   “路先生,这真的是农场吗?”   季星然猜测,有可能这只是打着农场的幌子,其实是一个红酒庄。   路归舟仿佛看透了季星然的想法一般,轻笑出声: “脑袋里都在想什么,这当然是真的农场。”   旁边,一家三口路过他们,小女孩拽着爸爸妈妈的手往里面跑: “爸爸妈妈快点,我要喂小兔兔!”   实锤了,这真的就是一个有很多小动物的农场。   知道了里面会有很多小动物后,季星然眼里闪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光: “路先生,怎么会选择来这里呀?”   路归舟知道这个地方没有选错。   他曾经疑惑过,为什么季星然明明很喜欢椰子,却不敢触碰,甚至在准备碰到椰子时,表现出一种恐惧。   那时候路归舟没有追问下去。而现在,他想让季星然自由快乐,既然喜欢小动物,那就应该尽情地触碰。   从季星然的资料和体检结果来看,季星然并没有对任何宠物的毛发过敏,他也很喜欢宠物。   路归舟只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窥到真相。   资料里说,季星然在小学时曾经有过一次“离家出走”。   那年冬天很冷,季星然抱了一只流浪狗回家,却被母亲嫌弃地让人丢出去了,理由是她对猫狗毛发过敏,并严厉地训斥了季星然。   小小的季星然很难过,满眼泪,离家出走去找被丢掉的流浪狗。   猫没找到,他自己也迷路了。   天很冷,他走了很久,又冷又饿,实在走不动了,抱着腿在不认识地街上瑟瑟发抖,最后被好心人送到警察局。   警方没有接到儿童失踪的报案记录,最后还是季星然告诉了警察他的家庭住址,坐着警车被送回家了。   小孩真的很单纯,很好猜。   路归舟猜测,季星然虽然现在不记得了,但是对那只流浪狗的愧疚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所以他再也不敢接触小动物,怕母亲过敏,更怕又不小心害了毛茸茸的小家伙们。   短短的几句话概括了季星然小时候的这段“离家出走”,路归舟心里却升起莫大的寒意。小小的季星然独自出门了这么久,爸爸妈妈却完全没有找他。   在路归舟看来,不论季家夫人是不是真的对宠物毛发过敏,都有很多种处理方式,而不是当着季星然的面让人在天寒地冻之时把小狗扔出去。   既然季家夫妇不要这个孩子,现在他养着了,他就要让季星然开开心心的,喜欢小动物,那就尽情地亲近。   “别看了,走吧。”   路归舟捞起季星然的手腕,带着季星然走进农场。   虽然叫做“农场”,其实是度假村的新项目,养了很多可爱亲人的动物,按照动物的种类划分成了一个个小园区。   路归舟: “你想先看哪个动物?”   季星然看着指向不同方向的路牌,上面画着兔子,猫,狗,羊驼等,说实话,季星然很纠结,他每一个都很心动。   路归舟看破了季星然的想法: “都想看?那我们先去最近的,每一个都看过去。”   最近的园区是“小狗公园”。园方圈了一大块草地,里面散养着一群各个品类的小狗。   季星然刚走进去,就有一只博美犬凑上来,吐着舌,尾巴摇得好像螺旋桨。   小博美蹭着他的裤腿,季星然走不动道,也不想走,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又有一只像烤得蓬松的吐司面包的柯基犬跑过来,两只小狗一左一右蹭着季星然的裤腿。   路归舟: “它们很喜欢你。”   季星然嘴角上扬,他也很喜欢它们,他蹲下身,拉进了和两只小狗的距离,他很想摸摸,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他还记得,他不敢摸。   小柯基很会来事儿地翻出了肚皮,两只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季星然。   小柯基没有等到季星然的手,等到了路归舟的。   路归舟伸手轻抚小柯基的肚皮,好像在给季星然做示范,看着季星然: “怎么不摸摸它们?”   季星然面上出现几分犹豫,他摇了摇头: “路先生,我看着就好了。”   “为什么,你不喜欢小狗吗?”路归舟明知故问。   季星然摇头,选择性回答: “喜欢的,很喜欢。”   路归舟循循善诱: “那你不想摸摸它吗?”   季星然抿了抿唇,眼中闪过挣扎,最终决定,要在路归舟面前说实话: “想的。但是我不可以摸。”   路归舟神色如常: “谁说你不能摸?”   季星然张了张嘴,面露几分困惑,他答不上来。   他根本就不记得了。   路归舟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 “乖宝,手给我。”   路归舟的声音很轻,仿佛带有蛊惑力一般,引着季星然把手伸出去,放在路归舟的手心。   路归舟握着季星然的手,看似轻柔,实则快速准确地放在了小柯基柔软的肚皮上。   季星然先是被吓了一跳。   而后,柔软,温暖的触感从掌心经过血管传输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甚至好像感受到了狗狗的呼吸和心跳。   好新奇的感受。   小柯基似乎也很喜欢这种感觉,圆溜溜的葡萄眼湿润透亮,自带微笑弧度的嘴微微张着,充满快乐和安心,这样的情感传给了季星然,他也感受到了平静和愉悦。   掌心是小柯基的肚皮,手背被路归舟干燥温暖的手覆盖着,阳光温暖,微风和煦,就连那只没有被“宠幸”的小博美也安静地贴着他的小腿。   没有不安,没有恐惧。   没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   只有前所未有的治愈和满足。   季星然不知道维持了这样的姿势多久,久到腿都好像已经没有了知觉。   “谢谢你,小柯基。”季星然声音很轻松,两只手一左一右放在两只毛茸茸的身上, “谢谢你,小博美。”   他仿佛灵魂出窍一样摸了两只毛崽子这么久,两只小狗也安静地陪了他这么久。   “谢谢你,路先生。”季星然笑意盈盈地看着路归舟。   路归舟好像看到有一缕若隐若现压在季星然身上的阴霾消散在阳光中。   他最喜欢的那个笑容,变得更纯粹,也更轻松了。   路归舟嘴角微微上扬,也露出了笑容。   “走吧,我们去买点宠物零食喂这两只小家伙。”   季星然点点头,要站起来,却失败了,摔回草地上。   旁边,一个人影也又上又下地摔回了草地。   季星然坐在草地上,双腿发麻的感觉让他握紧了拳头,漂亮精致的脸都皱在一起,他扭着脸,看向旁边同样没能成功站起来的路归舟。   路归舟向来淡定的表情也控制不住了,面露苦笑: “腿麻了。”   季星然难得见到路归舟这副模样,脸还皱着,又认不出笑: “我也是。”   两只小毛崽子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也跟着他们的笑容,高兴地“汪”着,加入他们。   季星然彻底克服了对摸猫猫狗狗的恐惧,好像压抑了许久的天性一下子得到释放了一样,逮着草场上的每一只狗狗都撸了一遍。   他好像自带什么吸引小动物的体质,每一只狗狗也都很配合,都对季星然露出肚皮,随便他摸,甚至还排起队等顺毛,形成了在季星然身边围绕一圈翻肚皮毛茸茸的壮观情景。   连路归舟都不得已被挤到了旁边。   路归舟也没什么意见,嘴角保持着微微上扬的弧度,他拿出手机,框下这道风景,按下快门。   要不是季星然还想去看看别的小动物,他能在这里待一天。   确定已经给每一只小狗顺毛后,季星然离开了小狗乐园。   季星然的依依不舍简直有如实质,路归舟失笑: “不想走的话,可以继续待在这里,明天还可以再来的。”   季星然摇摇头: “还要看别的小动物呢。”   他知道,路先生这么忙,能抽出一两天时间陪他已经很好了,难得休息,总不能让路先生陪着他就在这里把几天都耗完了呀。   离小狗公园最近的是猫屋。   猫屋是一栋小洋楼,还带了一个玻璃房,几只猫咪正在玻璃房里晒太阳,悠悠的甩着尾巴。   家里有椰子,季星然也经常遛狗,所以接触狗狗的机会比较多,他还真没怎么撸过猫。   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猫咪,季星然双眼发亮,脚步都默默加快了,走在路归舟前头,迫不及待推门进入猫屋。   猫咪们显然要比狗狗们高冷多了,散布在房子里的各个角落,丝毫不关注来了新客人。   季星然的兴致一点也没受到影响,他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锁定了一只窝在猫爬架上悠闲摇尾巴的布偶猫。   猫爬架很大,几乎有一面墙那么高,稳稳立在房子中间,向两边延伸。   季星然走过去,和布偶猫蓝色的双眼对视。   季星然正想着要怎么哄小猫咪自愿进入他的怀里的时候,透过猫爬架的格子,他看到了两个熟人,背对着他,蹲在角落里,其中一个人怀里还抱着一只猫。   那两个人靠得很近,好像在窃窃私语。   季星然正想打招呼,嘴都已经微微张开,下一秒,看到两人的互动后,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季星然看到乔斯木亲了一下温于清。   猫屋里人不多,他们在的角落里正好被猫爬架挡住了,乔斯木也只是亲了一下,如蜻蜓点水,除了季星然,没有其他外人看到。   ————————   乖宝: O。O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 第28章   心跳   “乖宝,怎么了?”   从猫屋出来后,路归舟就发现季星然时不时在走神,好像在思考什么难题一样。   此时喂着兔子,又突然走了神。   “啊?”季星然被路归舟叫回了神,发现手里的青菜都已经被小兔子啃完了,小兔子嗅着他的指尖,看着好像还要来一口。   季星然赶紧收回手,朝路归舟笑了笑: “没事,路先生。”   路归舟追问: “没事怎么一直在走神?”   季星然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他怎么解释呢?   要说他刚才看到乔斯木亲吻了温于清,他被冲击到了吗?   也不知道路先生知不知道乔斯木和温于清的关系,要是不知道,他直接说了,岂不是泄露了他们的秘密吗?   季星然的生活圈子其实很单纯,单纯到了在一些人看来有些单调的程度。   所以季星然从来没在现实中见过别人恋爱是什么样子的。   他今天还以为乔斯木和温于清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呢,所以乔斯木才会帮温于清换衣服。   他那时候觉得这样的行为也合理,毕竟他喝醉的时候路先生不也帮他“洗澡”吗,所以关系很好的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换个衣服也不是什么事儿。   现在后知后觉,根本就是因为他们不是普通朋友嘛。   季星然还是知道亲吻的含义的。   季星然突然就克制不住思维发散,那他和路先生呢?   他们是普通朋友吗?   但是,如果乔斯木喝醉了,路先生会像对待他这样对待乔斯木吗?   季星然想象不到这个画面。   这个问题对季星然来说太难了,不是普通朋友,他们还能是什么关系?   总不能是和乔斯木和温于清一样吧?   季星然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赶紧打住。   这个问题季星然想不明白,他也不敢问路归舟,只能藏起来。   季星然随便想了一个理由: “哦,我是在想,乔斯木和温于清还没有来吗?”   刚才在猫屋里不小心看到俩人,季星然莫名“做贼心虚”一样躲着他们,拉着路归舟躲到玻璃房里去了,从玻璃房里出来后,已经看不到他们了。   所以季星然直接装作不知道他们已经出门了。   “他们有自己的想法。”   路归舟能看出季星然拙劣地遮掩,但他也没有直接揭穿他,路归舟知道,就算是小孩也需要有自己的秘密和烦恼。   路归舟顺着季星然的话题: “乖宝很关心他们?”   季星然摇摇头: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感觉他们关系很好的样子,好羡慕。”   路归舟挑了挑眉: “羡慕什么?”   “唔……”季星然本来也只是随便转移的话题,路归舟这么一问,倒是让季星然愣了一下,他脑速运转飞快, “羡慕他们可以有关系这么好的朋友。”   这话也不算假,在知道他们的关系之前,季星然是真的羡慕的。   他就没有朋友。   “他们啊。”路归舟停顿了一下, “他们不算是普通朋友。”   季星然愣了一下——路先生这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季星然试探: “不是普通朋友是什么意思呀?”   路归舟想了想,没有正面回应小朋友: “你还小,以后你就知道了,总之就是他们的关系很好,但是和普通朋友又有些不一样。”   季星然眉毛微微皱起,路先生为什么要说他还小呢,这有什么联系吗?   季星然摇头: “路先生,我不小了,我知道的。”   路归舟挑了挑眉: “知道什么?”   季星然抿了抿唇: “他们是在谈恋爱,对不对?”   路归舟顿了一下,他一直把季星然当小孩,差点忘了,小孩子也是知道“谈恋爱”这三个字的。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点头: “是的。”   季星然轻而易举得到了答案,一下子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沉默了几秒,又问: “路先生,那你……谈过恋爱吗?”   季星然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如此出乎意料并且直白的问题,路归舟有些猝不及防,愣了一下,诚实地摇头: “没有。”   季星然感觉心里莫名雀跃起来。   路归舟观察着季星然的反应,开玩笑一样问他: “怎么了,乖宝想谈恋爱了?”   季星然愣了一下,他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   听说谈恋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会一直有人陪伴,有人照顾,有人倾诉,可以一起做很多好玩的事情,吃很多好吃的东西,会很开心,也可能会吵架,吵完架后感情会更好……什么什么的。   季星然想着,感觉这些事情不一定要谈恋爱呀,这些事情,代入他和路先生,也毫无违和感嘛。   路归舟本来只是开玩笑,看到季星然真的想了很久还没有回答,他生出了几分警惕,语气也严肃了几分: “乖宝,你还小,还不可以谈恋爱。”   季星然正认真思考着,听到路归舟这么说,又开始疑惑了,这怎么又和“他还小”扯上关系了?   季星然没能问出口,路归舟像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一样,带着季星然往下一个园区走去。   本来路归舟计划在“动物世界”待一个上午,破解季星然莫名的心里恐惧。   计划成功了一半,季星然的心里恐惧确实被克服了,就是可能后劲比较大,他们在这个不大的小动物园待了一整天,踏着夕阳回去的。   乔斯木和温于清早就已经回到度假别墅里了。季星然还没进到院子里,一阵食物的飘香和悠扬的乐声就先传出来。   乔斯木听到动静,看向他们,手里还拿了两串肉,挑了挑眉: “回来得真巧,炭刚生好。”   季星然突然想到乔斯木亲吻温于清的画面。   他耳尖一红,往屋子里走: “我先进去洗个手,就出来帮忙。”   走进屋子里,季星然愣了一下,他这才发现原来悠扬的琴声不是有人在放CD。   季星然以为那架放在客厅旁的钢琴是个装饰品,现在才发现原来是真钢琴,能弹出声的。   季星然没有打扰温于清,脑海中甚至完全抛弃了乱七八糟的想法,他仿佛完全沉醉在悦耳的旋律之中。   “小昭。”   季星然回神,身体动作比脑子快,手举起来开始鼓掌: “太好听了,真厉害。”   季星然是衷心赞美,他知道温于清是个歌手,但他不怎么关注娱乐圈,只偶尔刷到过温于清唱歌片段,觉得他唱歌很好听,却从来没见到过温于清弹钢琴的样子。   什么接吻画面一下子都被抛至九霄云外,只剩下温于清腰背挺拔而直立,仿佛与钢琴融为一体,优雅和谐的画面。   温于清迎着季星然的星星眼,忍俊不禁: “小昭喜欢吗?”   季星然以为温于清是在问他喜不喜欢他弹的曲子,季星然想都没想,点点头: “当然啦,很好听。”   温于清: “小昭想来试试吗?”   试什么?   季星然愣了一下。   温于清拍了拍琴凳。   季星然微微睁大了眼睛,连忙摆手: “我不会呀。”   “我教你。”温于清依然笑得温柔, “又不用考试,想玩就玩玩,开心一下。”   季星然眼里的犹豫徘徊了又消失,抬起脚步,坐在温于清旁边。   季星然的视线落在黑白琴键上,眼睛微微瞪圆,好像想碰又不敢碰,眼里满是好奇和期待。   温于清觉得他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挺可爱,笑道: “先把手放上来,摸摸琴键感受一下。”   季星然伸出手,动作僵硬,好像机器人操纵机械臂一样,搭在琴键上。   温于清失笑: “这钢琴质量不错的,不会被碰坏的,不用怕。”   季星然好像没听到一样,呆呆地坐着。   温于清只当季星然是在紧张,准备简单带季星然认一下,弹一小段: “先简单认一下,这个是中央C键……”   过了一会儿,温于清发现季星然神色恍惚,锁着眉,好像在沉思。   “小昭?”   季星然好像在喃喃自语: “我好像……认得这个。”   温于清没听懂: “什么?”   温于清和乔斯木并不知道季星然失忆的事。   温于清只当季星然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孩子,单纯天真,从没往失忆上想。   “乖宝,好了吗?可以出来烤肉了。”   路归舟在门口唤了一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季星然的回应。   他走进门,看到季星然和温于清坐在琴凳上,温于清脸上有几分担忧,季星然眉头紧锁,盯着自己的手和琴键。   路归舟变了脸色,大步向前: “怎么了?”   温于清看到路归舟过来,从琴凳上站起来,摇了摇头。   “乖宝?”路归舟取代了温于清的位置,坐在季星然身旁。   身边突然换成了熟悉的味道,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响起,季星然终于回神了。   季星然才发现路归舟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他有些惊讶: “路先生。”   路归舟有些担忧: “乖宝,怎么了?”   季星然听到路归舟这么问,反而觉得疑惑,转头看到温于清担忧关切的表情,才反应过来,估计是自己刚才突然走神,吓到他们了。   季星然微微笑了一下,摇摇头: “没事,我就是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对不起,让你们担忧了。”   温于清不知真相,路归舟却是知道的,这个“想起了什么”的份量。   路归舟面色严肃起来,起身: “我去找医生。”   季星然赶紧拉住了路归舟的袖子: “不用,路先生,我没事的。”   季星然这话也不是假话,他现在确实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只是刚才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些弹钢琴的画面,光怪陆离,好像突然把他拽进了一场模糊梦境。   所以他才突然晃了神。   不是什么大事,出来度假好好的,让路先生陪他进医院做什么。   季星然为了增强可信度,起身蹦了蹦,露出笑容: “路先生你看,我好着呢。”   路归舟盯着季星然,好一会儿,季星然本来心里没鬼,被路归舟盯得都快觉得自己有鬼了。   季星然脸上的轻松笑意都快维持不住了: “路先生,我真的没事。”   路归舟确定季星然确实没有“隐瞒病情”,当过他了: “行,有事要和我说。”   温于清在刚才季星然起身蹦蹦跳跳的时候确认了季星然没事就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路归舟起身: “外面的火都已经生好了,肉已经放上去烤了,一起来吧。”   季星然垂眸看了看黑白琴键,眼底闪过几分不舍和挣扎,最终还是“不想让大家担忧”的念头占据了上风。   季星然从琴凳上起身,转身看向路归舟时脸上已经带上了笑容: “一直都是做点心,还没烤过肉呢,难不难呀,我要是烤得不好吃怎么办?”   路归舟笑道: “你想烤我就教你,不想烤就坐着吹海风,等着吃。”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走向院子。   “那谁烤呀?”季星然心里含着隐隐的期待,刚才那些突然涌上的对钢琴的复杂情绪都暂时被他压下去了。   “明知故问。”路归舟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你想让谁给你烤?”   “唔……”季星然抿了抿唇,有些羞涩,心里虽然有答案,却别扭地看向别处,小声说, “还是我自己烤吧。”   路归舟忍不住上手揉了一把季星然的脑袋: “我给你烤。”   季星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有点得意,又不想让路归舟看到,于是又用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   路归舟在他旁边,将季星然飞快变换的表情都纳入眼底,失笑: “高兴就笑出来吧,忍得多辛苦。”   到底是个小孩子,情绪变化得快,也很好猜。   季星然被看透了,感觉有点窘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耳尖微红,笑容如初绽放的花: “那就先谢谢路先生啦!”   ————————   路总,你舅宠他爸!   —— 第29章   喂你   路归舟和季星然慢悠悠地走到院子里时,空气里已经弥漫着炭火和烤肉融合的香气。   乔斯木夹着一块烤得正好滋滋冒油的牛肉,放在嘴边吹凉一些,又送到身旁的温于清嘴边。   温于清手里正拿着一支笔,低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着什么。乔斯木的烤肉送到嘴边,他眼睛都没抬一下,微微张嘴,乔斯木俯下身,夹着烤肉送入温于清的口中。   两人动作自然,配合得很好,显然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合作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柔和的月光混着温暖的灯光披洒在他们身上,微咸的海风吹拂他们的衣角,扬起浪漫的弧度。   季星然心底涌起了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眼前好像突然一晃,场景主角被替换,乔斯木变成了路归舟,温于清变成了季星然。   季星然恍惚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吓了一跳,用力揉了揉眼睛,把惊人的画面揉散了,恢复真实。   季星然眨了眨眼,确定了刚才的场景确实只是他的想象。   好奇怪,怎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的幻象,真是太奇怪了。   “乖宝,眼睛不舒服?”   身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季星然转头看去,路归舟手里拿了一个瓷碟,铺了几片色香味俱佳的肉片。   季星然摇了摇头,微微张嘴,下意识就将他正在思考的问题说了出来: “路先生,我刚才好像产生幻觉了。”   刚才在钢琴前季星然说“好像想起了什么”,此刻又说“好像产生幻觉”。   路归舟微微皱眉,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正想问季星然的情况,就见小孩锁起精致的眉心,那双澄澈透亮的眸子注视着他。   “路先生,我好像……看到你在喂我吃烤肉。”   季星然的尾音微微拉长,像是有些迟疑和苦恼,又好像……在撒娇。   路归舟只感觉有什么一下子击中了他的心,带着他端着瓷碟的手都颤了一下,差点将瓷碟摔落。   路归舟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下心跳,拿起筷子将温热的烤肉送入小孩微微张着的嘴里。   季星然微微睁大了眼睛,脑袋还没吸收转换当下的情况,舌尖已经先一步采取动作,将烤肉卷起,牙齿也开始工作,鲜嫩多汁的味道填满味蕾。   “还想吃什么,和我说,我给你烤。”路归舟微微停顿, “喂你。”   季星然将烤肉咽下,被惊诧到出走的灵魂终于回归,见路归舟误解了他的意思,季星然慌乱地想要澄清: “路先生,我不是……”   话没说完,又突然生硬地停顿。   路归舟好像没听清季星然在说什么: “嗯?”   路归舟刚才不小心看到了季星然卷起烤肉时粉嫩的舌尖,只是一点点粉红,却很强硬地敲击着路归舟的心智,以至于他难得一见的反应迟钝。   “没什么……”季星然硬生生地把未说完的话咽下去,不太自然地转移重点, “那就谢谢路先生啦,烤得很好吃!”   路归舟竟然也没发现季星然的异常,好像接受了什么重大任务一样,神色郑重地点头,端着空盘子重新回到烤架前。   乔斯木正在烤架前专心烤肉,温于清吃烤肉不喜欢放调料,喜欢吃差一点点熟的,要求挺多,又懒得动手,只能乔斯木亲力亲为。   乔斯木抬眸看了一眼路归舟,看到他神色严肃,将烤肉放在烤架上的动作比签上亿的合同还要慎重。   乔斯木挑了挑眉: “怎么了,小昭不喜欢吃?”   路归舟淡淡地瞥了一眼乔斯木,轻笑一声: “他很喜欢。”   乔斯木:?   喜欢就喜欢,这表情是什么意思?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   乔斯木一边觉得莫名其妙,一边又觉得新奇,抬头朝季星然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奇刚才路归舟送个烤肉的功夫发生了什么。   一抬头,只见季星然和温于清坐在一起,两人的头靠在一起,好像在讨论着什么。   乔斯木更加疑惑了。什么情况,虽然他知道小昭很招人喜欢,但是他们不是昨天才见面吗,应该是刚认识吧,今天接触也不多,现在看着怎么也挺亲近的?   他是穿越吗?感觉好像一下子错过了好多剧情。   若是别的人,乔斯木是不会在意的。但是如果当事人一方是温于清的话,就不一样了。   乔斯木特别想凑过去看看两人在聊什么,但是顾着手里的烤肉,又走不开,只能抓耳挠腮,看一眼烤肉,再看一眼温于清和季星然。   温于清手里拿着一份曲谱: “小昭,你是不是对钢琴很感兴趣?”   季星然没有犹豫,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感觉我应该很喜欢。”   季星然一向很少直接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现在却用“很喜欢”来形容他的感觉。   温于清对他的回答并没有感到意外。   “小昭之前学过钢琴吗?”   季星然摇了摇头,又点点头,顿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温于清见状笑道: “好了,别把自己晃晕了。”   他能理解季星然矛盾的状态,虽然他们接触时间不多,他也能感觉到季星然是个不太自信又过于懂事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即便学过一些钢琴,有时候也会说自己“不会”,可能是谦虚,也可能是自卑。   温于清无意探究季星然的过去,所以也没有对季星然矛盾的反应刨根问底。   温于清: “小昭,你觉得我刚才弹的那首曲子怎么样?”   季星然垂眸思考片刻后,认真道: “很好听,而且特别有代入感,好像让我一下子就站到了静谧森林里的潺潺溪流前。”   “那只是一个片段。”   没有人不喜欢听到赞美,尤其是当发出赞美的是这样一个真诚纯净的人时。温于清笑道: “那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弹奏这首曲子?”   温于清将手里的曲谱交给季星然: “可以看懂吗?”   季星然还没反应过来温于清是什么意思,手里就被塞了一份有勾画笔迹的琴谱。   形状独特的音符在五线谱上跳跃,如果是没学过的人是看不懂这些专有符号的。   季星然看着琴谱,觉得这些符号很眼熟,他应该是会的,脑袋却好像被蒙了一层纱一样,这层纱轻薄微透,却成了他追捕失去的记忆的阻碍。   季星然垂着眸子的样子像是在看琴谱,温于清也不出声催促,安静地坐在旁边。   手里的谱子交出去了,温于清突然无事可做,抬起视线,落在前方不远处正在勤勤恳恳烤肉的人的身上。   乔斯木本来就一直盯着温于清,于是第一时间和温于清的视线相撞,乔斯木方才乱七八糟的想法立刻就被撞出九霄云外,只记得对温于清露出大大的笑容。   温于清被乔斯木透着傻气的笑容逗笑了。   看到温于清笑了,乔斯木的笑容也跟着加倍扩大。   路归舟在乔斯木的旁边,他也在一直注意季星然,但季星然却一直没有抬头看他。   路归舟之前已经派人查到了季星然的过去,他知道,乖小孩为了成为父母眼中的好孩子,从小就被各种课程塞满,钢琴自然也是会的,还参加过很多钢琴比赛,拿了不少奖项。   或许在数不清的不得不学的课程中,钢琴课是为数不多季星然真的喜欢过的吧。   路归舟不知道,他只能这样猜测。   季星然自己现在也不知道了。   所以路归舟可以理解,季星然今天碰了钢琴后异常的反应,可以理解季星然低头看琴谱一直不看他。   但是旁边这人眉来眼去的,表情那么夸张,影响心情,他看不下去。   路归舟将烤好的烤肉放进瓷碟中,远离让他看不顺眼的乔斯木。   路归舟走到季星然身边,看了一眼温于清。   温于清很有眼色地起身让位。   路归舟在季星然身边坐下,夹起烤肉,送到季星然嘴边。   “乖宝,张嘴。”   季星然正在苦苦思索手里的抽象符号们是什么意思,他完全沉浸于混乱漩涡中,但是对路归舟的信赖几乎已经刻入骨子里,即便灵魂出走,他也听从指令张开了嘴。   口腔里微烫的温度唤回了季星然的心神。   季星然抬眸,对上路归舟深邃的视线。   嗯?路先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季星然视线偏移,看到站到旁边的温于清。   ……怎么感觉这场面似曾相识。   某道冰冷的视线如利箭一般扎在他身上,温于清求生欲很强地遁走: “没事,小昭慢慢看,有看不懂的地方随时问我。”   温于清走开了,季星然的视线回到路归舟身上。   这块地方终于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路归舟动作自然地又夹起一块肉,送到季星然嘴边: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虽然季星然心里还是羞涩,但是又贪恋这样的亲密,不舍得真的推开路归舟。于是他只能压下羞涩,一回生二回熟地张开嘴,也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自然。   季星然诚实道: “温于清给我的琴谱,我感觉我能看懂,正在想呢。”   路归舟面不改色: “那是好事,说明你的记忆正在苏醒。”   路归舟并没有透露更多他知道的季星然的过去。   他知道季星然想要恢复记忆,因为天真的小孩设想了自己有温暖的过去。   但是路归舟知道真相不是这样的。   他宁愿小孩一直生活在美好的幻想中,也不愿将来有一天季星然想起一切后,失去最纯净明亮的笑容。   但是路归舟也知道小孩需要鼓励,如果顺着季星然的想法能让他更开心的话,他也不介意说些小孩爱听的话。   ————————   路总已经被乖宝拿捏了嘿嘿 第30章   灵魂   夜色渐沉,在规律的潮汐声中,月光下的庭院只剩下残存的炭火和缕缕余烟。   路归舟处理完了今天的工作,从房间里出来,准备下楼接一杯水后就休息。   走廊很安静,环境里只有忽远忽近的海浪拍岸的声音。路归舟不紧不慢地走到楼梯口,两声清脆的琴音打破了寂静。   只是一瞬。房子里再次归于安静,就好像那两声琴音只是路归舟的错觉。   在这样无人的夜里,凭空出现的两声琴音莫名显得诡异。   路归舟脚步微顿,皱起眉,原本慵懒的身姿端正起来,继续向下迈。   客厅的一角起了一个圆台,白色三角钢琴就摆在圆台之上。   别墅一楼所有主灯都暗着,只有照向钢琴的一盏射灯发出温暖明亮的光,聚集向钢琴前的少年。   穿着柔软浅蓝色睡衣的少年坐在琴凳之上,发梢也乖巧的搭在脸侧,他眼眸低垂,注视着自己与黑白琴键相贴的指尖。   随着少年低头的动作,一片白皙的后颈从黑发和衣领中悄然露出,被灯光染出温暖的色泽,落在捕猎者眼里显得那么诱人和脆弱。   单纯的少年不知道已经有人闯入了这方僻静的小天地,他的眼里只有手下的黑白琴键。   琴谱架上是温于清今晚塞给他看过的琴谱,后来路归舟占了温于清的位置,温于清索性直接走远了,和乔斯木专心吃烤肉,一直没有问季星然要回琴谱,就好像这份他亲手写的谱子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样。   虽然温于清表现得毫不在意,但是季星然却是不敢怠慢,一直小心地收好这份谱子,带回了房间,放在床头柜上,打算明天还给温于清。   季星然本来是这么想的。   但可能是床头柜的位置实在是过于醒目,于是季星然走到床边准备睡下时,这份带这几道折痕的琴谱撞入了季星然的视线。不是季星然保管不善折到的,温于清把琴谱给他时就已经存在了。   这份琴谱短暂占据了季星然的视线就算了,还填满了季星然的脑子。   当季星然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要伴着潮汐进入梦乡时,无数音符好像突然活了过来,在他的脑海子漫步跳舞,任凭季星然怎么驱赶它们也没有用。   季星然做了好一会儿的无用功后,终于决定接受现实,翻身坐起,一掌拍亮了房间里的灯,又被突然明亮的环境光刺得睁不开眼。   即便如此,季星然依然强硬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伸手拿起床头的琴谱。他怕再晚一些,就要被脑海里萦绕不去的音符们淹没了。   季星然是认得这些音符的。   虽然他记忆一片空白,但是他能看懂这些抽象符号的含义。   跳动的音符从纸上进入他的脑海里,又从脑海中跳出来,化为实质,推着季星然起身下楼。   当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坐在了钢琴前。   季星然感觉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在指引着他,他把琴谱放在谱架上,调整坐姿,抬起双手放在琴键上,一切动作都那么自然流畅,一切都好像已经刻入了身体记忆中。   季星然还没忘记现在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手虽然放在琴键上,却不敢真的用力按下去,只是看着琴谱,手指流畅地抚摸着琴键。   只偶尔到了情绪投入得忘我时刻,季星然才会短暂失去对手指力度的控制,不小心将琴键按下漏出几声清脆。   这个时候,季星然会被漏出的声响吓一跳,被迫从音符中抽出心神,继续小心地控制力度,随后又不知不觉地浸入自己的世界,将琴键按出乐声。   如此循环往复,要是换了旁人,多半早就失去耐心了,季星然却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还是那么轻而易举地没入音符世界中。   “乖宝。”   季星然正愧疚着刚才又不小心按出两个音了,身后突然传来人声,季星然被吓得缩了缩肩膀,回过头: “路先生……我是不是吵着你了?”   路归舟微微摇头: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季星然眼底升起几分不舍,面上却是乖巧应答: “我马上就去睡了,路先生。”   路归舟张了张嘴,没有接季星然的话,而是说: “乔斯木和温于清出去了,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在。”   看着季星然有些疑惑的眼神,路归舟顿了顿,补充道: “你可以弹出声。”   季星然明白了,路归舟不是要赶他回房间的意思。   季星然的双眸像是突然被点亮了一样,眼里的惊喜盛满了溢出来。   但是季星然并没有马上开始动作,刻入骨子里的礼仪让他不会在这寂静的夜里轻举妄动。   “路先生,我真的可以弹出声吗,会不会吵到你,会不会吵到邻居?”   一连串的问题如枪林弹雨袭来,路归舟失笑: “不会,我现在不睡,这里也没有邻居。”   季星然完没还,换了个角度继续问: “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弹得怎么样,可能不……”   “好了。”路归舟看不下去了,双手按在季星然肩上,强制打断季星然,将他转了个方向,面对钢琴, “弹吧。”   季星然再次面对钢琴,心态却有些不同。   他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弹琴给别人听。   失去的记忆里的人不算。   季星然其实已经将这份琴谱看了很多遍了,旋律走向都已经铭记于心。   听众只有路归舟一个人,场地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季星然的双手放在琴键上时竟然有些紧张。   季星然听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修长的指尖轻触琴键,清脆的琴声从他手下流泻。   季星然的动作一开始还有些不自然,坐得很端正,甚至有些板正,双手的动作虽然很流畅,却不那么放松,抬手间的动作也显得有几分僵硬。   只是很快,他就陷入了跳动的音符世界中,终于忘记了唯一的观众的存在。   他指尖的动作变得轻盈跳跃,悦耳的琴声如叮咚泉水流淌,划过心尖,一瞬间仿佛将人拉入静谧而梦幻的森林。   他的身体也随着乐声节奏轻轻摇曳,如盛开在森林中的那一株最美丽纯净的花儿,随风舒展着自己优雅的姿态。   一曲结束,季星然收回手,放在膝头,做了一个深呼吸,缓缓从由乐声构造的世界中抽身。   季星然好像终于想起了这里还有一个人,他转头看向路归舟,声音里藏着期待: “路先生,好听吗?”   金色聚光灯将白色的钢琴晕染出柔和的颜色,季星然的眼里好像燃起了火焰,那双本就明亮透彻的眸子似乎变得更加耀眼。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圆台,但是聚光灯下,穿着睡衣坐在钢琴前的少年是那么璀璨夺目。   路归舟从来没见过季星然这副样子。   一开始,他觉得季星然是个漂亮的小孩,忘记了过去,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招人心疼。   后来,他知道了季星然的过去,他更加怜惜季星然,决定要保护好这个乖巧天真的孩子,让他笑容常在。   但是此刻,他好像看到空灵纯净的天使,被填上了炽热的温度,乖巧精致的洋娃娃好像突然注入灵魂,变得鲜活生动。   或许季星然失去的过去里确实有非常多不高兴,但是那也是构成季星然的一部分。   季星然确实是个很乖的孩子,但他并不是个被设定好的NPC,他是一个人,他会哭会笑,有自己所热爱的东西,也有讨厌的东西。   他对季星然的解好像更多了一些。   路归舟曾经甚至希望季星然不要想起过去,因为过去的记忆不是季星然自己所期待的那样温暖,不如彻底重新开始,从此让记忆里只有快乐。   路归舟从来不会怀疑自己。   但是此刻,他竟然开始不确定过去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季星然等了一会儿,却一直没等到路归舟的回答,他只看到路归舟眸色深沉,却看不懂藏在幽深眼眸下的心思。   季星然有些不安,难道是自己弹得太难听了,把路先生都弄沉默了?   季星然暗自纠结一会儿,忍不住开口了: “路先生?”   路归舟从自己暗涌的心绪中抽回神,幽深的眸子转看向季星然。   路先生刚才没听到他的问题呀……   是太难听了吗?把路先生都震惊得灵魂出窍了。   季星然抿了抿唇,刚才还眉眼上扬的弧度都往下压了压。   “路先生,你觉得我弹得怎么样呀?”   路归舟诚实给出评价: “很好听。”   季星然不太信: “真的吗?”   只有三个字的评价,而且路先生的表情看着不像很好听的样子。季星然感觉他好像被路先生敷衍了。   路归舟看着季星然狐疑的样子,失笑: “当然,这没什么好骗你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等温于清和乔斯木回来,我相信他们也会给出和我一样的肯定评价。”   评语变长了,可信度变高了。   季星然如释重负,笑容重新回归脸上: “没想到我还会弹钢琴呢。”   路归舟微微颔首,语气十分理所当然: “乖宝这么聪明,会什么都不奇怪。不仅会,而且还特别厉害。”   季星然被夸得有些脸红,羞涩地笑了笑,眼里亮晶晶的,准备和路归舟分享自己的新想法。   “路先生,清清邀请我出演他的新歌的MV,你觉得怎么样?”   路归舟第一关注的不是季星然话里的内容,而是一个不太顺耳的称呼——怎么就成“清清”了?   前有“长烟姐”, “良哲哥”,现有“清清”。   是不是马上就要有“木木”了?   而他,就叫“路先生”。   “乖宝,你觉不觉得一直叫我‘先生’……”路归舟停顿一瞬,找到一个形容词, “有些疏远了?”   ————————   路总:不要叫路先生,要叫老公! 第31章   哥哥   路归舟答非所问,让季星然有些转不过来的愣了一下,他疑惑地眨了眨眼: “这代表我很尊敬路先生呀。”   小朋友对他还挺有礼貌。   路归舟假装没听到季星然的回答,而是替季星然回答了自己提出的问题: “确实疏远了。”   “……好吧。”季星然也没想着反驳路归舟,他挠了挠头, “那我应该叫路先生什么呢?”   这会儿轮到路归舟卡壳了。   别人都叫他“路总”或是“先生”,吴叔会叫他“小少爷”,路家那些人直接叫他的名字或是阴阳怪气的也叫他“路总”,母亲会叫他“小舟”。   路归舟感觉这些称呼都不合适,他不想让季星然这样称呼他。   路归舟飞快思索片刻后,爽快地将问题抛回给季星然: “乖宝想一个。”   季星然正等着路归舟下指令,他听着改称呼就是了。   这会儿天降大问题,季星然愣了一下,然后有些苦恼: “我想不出来……”   他觉得称呼“路先生”挺好的呀,表明他一直记着路先生的恩情,一直尊敬他。而且,都这么叫习惯了,怎么突然要改掉了呢?   “你对别人的称呼那么多样。”路归舟轻叹一声, “对着我时,却想不出来了。”   路归舟垂下了眼眸,失落之情已经溢于言表,季星然一下子慌了神,连连摆手: “不是的路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   路归舟眼里飞快闪过一丝笑意,面上依然挂着些隐隐的失落: “那乖宝愿意想一个新的称呼吗?”   “愿意的。”季星然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想想。”   季星然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他的心底其实有些隐隐的雀跃,路先生说,感觉这个称呼有些疏远了,这个意思是不是说,路先生希望他们能更亲近些呢?   季星然突然想起来,他醒来的第二天,吴叔和他说,路先生比他大几岁,叫“哥哥”正合适。   哥哥。   季星然在心里唤了一声,耳尖悄悄爬上粉色。   虽然这应该是个很正常的称呼,但是放到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身上的时候,在现代影视剧和小说的渲染下,总感觉有些旖旎的意味。   季星然微微张了张嘴,又咽了下去。   真的很肉麻,从“路先生”跨越到“哥哥”,这步子迈得太大,叫不出来呢。   再想想。   路归舟欣赏了好一会儿季星然的脸色,小孩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微笑,从黑发中露出的耳垂里还透着浅浅的粉色,看着可爱至极。   路归舟也不催他,一直看着季星然的脸色逐渐趋于平静,才开口: “怎么样,乖宝,想好了吗?”   季星然抿了抿唇,试探着开口: “……归舟哥?”   怎么他和路良哲竟然是一个待遇的吗?   路归舟微微蹙眉,拒绝: “不太好。”   哪里不太好啊?   季星然觉得挺好的,既有名字又有哥,亲近又不失礼貌。   季星然小声嘟囔着: “总不能真的叫‘哥哥’或者‘舟舟’吧。”   “乖宝在说什么?”   路归舟听力敏觉,他其实听到了季星然的自言自语。   他甚至开始想象小孩声音软软甜甜地叫他“哥哥”的模样,然后他发现他竟然出现了跟季星然一样的反应——耳尖发热。   路归舟决定放过季星然,也放过自己。   至于“舟舟”这个称呼,路归舟都没考虑一下就排除掉了。   季星然当然不会把那句话再重复一遍的,他摇了摇头,苦着脸,又想了一会儿,最后向路归舟求饶: “路先生,我真的想不出来别的了。”   路归舟看着季星然皱巴巴的脸,小孩确实想不出来了,路归舟只能放过他。   放过了小孩,就只能自己想。   路归舟垂眸沉思片刻后,启唇: “把‘哥’去掉。”   季星然顺着路归舟的话在心里念了一遍,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不就是直呼路先生的名字了吗!   季星然摇头: “路先生,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路归舟反问他: “哪里不好?”   季星然皱着眉,诚实: “就是,不太尊敬您。”   路归舟失笑: “我不过是个普通人,用不着什么‘尊敬’。”   季星然这就不赞同了。   “路先生这么厉害,又这么善良,才不是什么普通人呢。”   小孩真诚直白的赞扬听着令人愉悦。   “乖宝的嘴真甜。”路归舟的嘴角微微上扬,话锋一转, “但是,这些都不影响你叫我‘归舟’。”   季星然的脸色上一秒笑,下一秒就垮了下来。   很少有人会这样叫他,就连从小就认识的乔斯木也是叫他“路哥”或者“舟哥”。   正因如此,路归舟才想让季星然这样称呼他。   季星然是独特的。   路归舟笑道: “乖宝,叫一声听听。”   季星然张了张嘴,顿了顿,抬手挠头,有些尴尬地朝路归舟笑了笑: “……路先生,要不然我们再想想?”   路归舟一秒也没犹豫: “不想。”   季星然突然觉得此刻的路先生能用一个匪夷所思地词形容——任性。   季星然发誓,在此之前他是觉得路先生和这个词怎么都不会沾边的。   “乖宝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路归舟眼睫微垂, “是我太为难乖宝了。”   季星然感觉到路归舟有如实质的难过,赶紧开口: “没有!不为难。”   路归舟依然眼眸低垂: “不用勉强自己。”   季星然顿时感到有些后悔,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平常路先生对他多好啊,他都忘了吗,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路先生难过。   季星然深吸一口气,微微启唇,声音偏轻: “归舟……”   季星然在心里悄悄在后面补了一个“哥”。   路归舟自然是听不到他的心声的,那张漂亮的唇里轻柔吐出两个字,好像化为蜜糖将他包融。   路归舟轻咳一声,点点头,回应季星然: “嗯。”   路先生这下满意了吧。季星然松了一口气,只是说了两个字,感觉脸都热了。   “路先生……”   季星然张嘴正想说什么,还没说,就被路归舟一个眼神看过来,逼得季星然把话咽下去了。   “嗯?乖宝叫我什么?”   “……归舟。”季星然硬着头皮,努力适应新称呼。   “嗯。”路归舟满意地点了点头, “乖宝要说什么?”   季星然回归正题: “就是,清清和我说的那件事,想邀请我出演他的新歌MV的主角,你觉得怎么样呀?”   路氏集团涉猎众多,娱乐行业自然也有所涉及,但几年来路归舟主要参与管理的是科技行业,对娱乐行业的解有限。   即便如此,顶不住自从乔斯木认识温于清后高频率给他发有关温于清的消息,他对温于清的实力和人气也有一定的了解。   如果想进娱乐圈,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但是路归舟也有自己的私心,这么漂亮,这么乖的宝贝,他不舍得让那么多人看到。   但是路归舟也清楚,虽然他把季星然带回了家,但是季星然并不是他的所有物。   他曾经觉得季星然和椰子很像,那时候他的想法是就当又养了一只椰子。   但是他现在很清楚,季星然虽然很乖,比椰子还乖,却并不是椰子,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乖小孩身上。   路归舟压下自己阴暗的心思,露出温和的笑容,轻声问: “乖宝想去吗?”   季星然抿了抿唇,说: “不知道呢,清清说这个工作很轻松,他会一直陪着我,而且可以认识到很多玩音乐的人。”   季星然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而且,还能拿不少钱呢。”   前面的理由路归舟只能听着,无法反驳。最后这一个理由路归舟找到了反驳的点: “乖宝的钱不够用了吗?”   他给过季星然一张副卡,不限额的。   季星然摇头: “不是,但是我也不能一直花路先,归舟的呀。”   路归舟的关注点全部都在季星然的话里面了,甚至没发现季星然中中间因为改称呼出现的卡壳。   “为什么不能,我很乐意给你花钱。”   季星然垂眸思索片刻后: “嗯……那如果我想给归舟买礼物。”   “总不能拿你的钱给你买礼物呀。”   路归舟愣了一下,好像突然被一个惊喜砸到了,罕见的有些发晕。   几息后,路归舟回过神来,嘴角无法克制地上扬,抬手轻轻揉了一把季星然的脑袋: “乖宝真乖。”   “乖宝有这份心意已经比什么都好了。”路归舟只是短暂的在蜜罐中沉溺一下了,理智很快就回归, “娱乐圈很复杂,我不希望你陷入网络漩涡之中。”   季星然没说话,不甚明亮的客厅角落突然陷入了沉寂。   路归舟向来耐心十足,他也没有催促,他说的是对的,只是要给季星然一些思考的时间。   片刻后,季星然率先开口。   “其实还有一点。”季星然垂下眼帘,声音低落了几分, “我知道清清的人气很高,如果出演他的新歌MV的话,应该会有很多人看到吧?”   路归舟微微一顿,他明白了季星然的意思。   季星然抬眸看向路归舟,眼里含着希冀: “归舟,这样的话,爸爸妈妈会不会也可以看到我呢?”   可是季家夫妇根本就没有找过季星然。   甚至还以庆祝高考结束为由,在和刚认回来的亲生儿子在国外度假。   路归舟心里升起几分燥意,他躲开了季星然的视线,看向那台洁白的钢琴,控制着自己的声线: “乖宝放心,我已经在让人打听你的父母了,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温于清的新歌还没发,更不要说拍摄和发布MV了,没这么快的。”   “如果是想认识一些音乐人的话,你想认识哪些玩音乐的人,告诉我,我帮你约他们见面。”   “至于赚钱,乖宝你不用担心,首先,我是非常乐意为你花钱的。”路归舟顿了顿, “其次,乖宝这么乖,也没花什么钱。你要是想送我礼物,比起外面买的礼物,我更喜欢你亲手做的蛋糕。”   路归舟一句接一句,把季星然所有的理由都堵回去了。   季星然虽然不是他的所有物,但是他既然把季星然带回了家,他就会好好养着他,不让外界的风风雨雨有接触他的可能。   他是为了小孩好。   路归舟把心里升起的那点不舒服归结为他不愿看到季星然可能被娱乐圈的污浊侵扰。   后来路归舟才明白,原来是他的占有欲作怪,他不想让季星然暴露在大众视角之下,不想让别人可能觊觎他的乖宝。   季星然只是失忆了,不是傻了,他看得出来,路归舟并不想他出演温于清的新歌MV,或者说,路归舟不愿意他进入娱乐圈。   路归舟向来风轻云淡的,季星然没见过他这么着急的样子。所以,路先生是真的很不愿意。   季星然很听话。   “好吧,我知道了。”   ————————   路总表面:娱乐圈太乱了,我是为了你好。   路总内心:啊啊啊这么漂亮的老婆怎么能让别人看到!不行!绝对不可以!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做个发财梦1瓶;   非常感谢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怕冷   翌日。   昨天晚上睡得晚,和路归舟各自回房间后,大概是藏了心事,季星然躺在床上也没睡着,辗转反侧得肩膀都疼了,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过去。   早上的时候路归舟有过来敲过门,让季星然起床吃早餐,季星然应了一声,转头又睡过去了,路归舟也没有再催。   于是等季星然走出房门时,已经是中午了。   季星然走在楼梯上,看到正在客厅沙发上看书的路归舟,打了声招呼: “路先生,早上好!”   路归舟回头,看到季星然,笑道: “中午好。还有,乖宝叫我什么?”   “归舟。”季星然摸了摸后脑勺,笑道, “只有你一个人在吗?”   “乔斯木和温于清在房间里,应该也起了。”   昨天他和路先生上楼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都还没看到乔斯木和温于清回来,季星然有些好奇: “这附近晚上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他们玩到了这么晚?”   路归舟耸了耸肩: “不清楚。等会儿他们下来了乖宝可以问问他们,真有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   “归舟你真好。”季星然甜甜地笑道, “那我们中午吃什么呀?”   路归舟抬了抬下巴,示意季星然看向厨房: “餐厅刚送来的,还热着,等你起床呢。”   “让归舟久等了。”季星然有些不好意思,又问, “那你早上吃了吗?”   他隐隐记得路先生今早好像叫过他吃早餐来着?   “吃过了。”路归舟先回答了季星然的问题,又觉得有些好笑,不请自来地回答, “是的,叫过你了,你还应了我一声。”   季星然也没想到他不小心把心里的小话说出来了,脸颊窘迫地一红,干咳一声,缓解尴尬: “我现在也不怎么饿,我烤几个蛋糕,等他们起来了再一起吃吧。”   不等路归舟回应,季星然就一股脑扎进了厨房。   做纸杯蛋糕并不麻烦,等季星然把蛋糕送入烤箱时,乔斯木和温于清从楼上下来了。   季星然拍了拍手,笑道: “正好,等我们吃完饭了,蛋糕也好了,正好当餐后甜品。”   温于清看着是刚醒,整个人透着一股慵懒的劲儿,即便如此,还是非常真诚地开口: “小昭这么厉害,还会做蛋糕。”   季星然嘿嘿一笑: “做蛋糕不难的。”   几人在餐桌上桌下,午餐一直温着,放上桌就能动筷。   季星然坐在路归舟旁边,对面坐的是温于清。   季星然还想着让路归舟带他出去玩呢,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清清,你们昨天晚上去哪里玩啦,是不是很好玩,这么晚都没回来?”   温于清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乔斯木抢答: “没去哪儿,就海边走了走,散步。”   季星然有些疑惑,散步可以散这么久的吗,一直走,不累吗?   “晚上海边是不是有什么好看的景色呀?”   季星然合理猜测,他之前有在网上刷到过,在晚上,有的海会发光,一大片,很壮观。   温于清和乔斯木还在思考对季星然的话术,季星然又先一步开口: “哎,清清,你脖子上怎么了,是被虫子咬到了吗?”   温于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在餐桌下踩了一脚乔斯木。   乔斯木的眉毛狠狠一拧,又很快扯出笑容: “是的,晚上虫子多,清清的血甜,招虫,一直被咬,他怕痒,忍不住挠,就成这样了,没事的。”   季星然有些担忧: “这样啊,如果不舒服的话,要去看医生哦。”   温于清笑意温柔,点了点头: “好,谢谢小昭关心。”   季星然还念着要和路归舟去玩。   “那你们昨天晚上是去哪片海滩了呀?”   温于清依然维持着笑容: “没什么特殊的海滩。就是沿着附近的海滩走了走,然后又走回来了,所以回来得比较晚。”   真的吗?季星然脸上依然困惑,那得走多久啊。   路归舟此时开口: “乖宝,乔斯木是话唠,爱说话,能跟人唠叨一个晚上也不累,所以说这话不小心走远了也不奇怪。”   季星然看向乔斯木。   乔斯木连连点头: “是的是的。还是我舟哥了解我。”   原来是这样呀。   季星然有些失望,漂亮的发光海滩见不到了。   季星然还真没有怀疑他们的借口。   一是这个理由是路归舟说的,季星然总是无条件相信路归舟。   二是,虽然认识乔斯木的时间不长,但是他已经感受到了乔斯木的话唠属性。   路归舟: “乖宝想看发光的海?”   季星然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也不是,就是刚才听到他们说,我就突然想起来,之前在网上看到过,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路归舟若有所思,微微颔首: “下次带你去。”   季星然双眼一下子亮起,心里已经在雀跃了,面上矜持着: “不用了,归舟能陪我出来玩这一次已经很好了,你那么忙,有时间多休息才是,怎么好老麻烦你陪我呢。”   路归舟抬手揉了一把季星然的脑袋: “不麻烦,漂亮的东西,我也喜欢看。”   “归舟?”乔斯木最是耳尖,眼里闪过吃瓜的光芒, “昨天还‘路先生’呢,今天就‘归舟’了?我都没这么叫呢,你们发生了什么?”   特意改的称呼被发现了,路归舟心里有几分得意,面上依然云淡风轻: “我乐意听,乖宝乐意叫。”   “嘶——”乔斯木转头靠在温于清肩上, “清清,清清,我突然牙齿酸酸的,你帮我看看怎么回事呗”   温于清一把推开乔斯木的脑袋,没有理会他的故意搞怪,而是看向季星然: “小昭,昨天说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季星然刚才被乔斯木的调侃弄得脸颊微红,这会儿听到温于清的话,他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将酝酿了一晚才组织出来的简短语言说出来: “对不起啊清清,我感觉不太合适,你还是找更适合你的人吧。”   温于清挑了挑眉,他发现了季星然的不自在。   “我找了很久,就你最合适。”   季星然继续说: “我真的什么都不会,还是不要拖累你了。”   太明显的推脱了。   温于清没有让步: “你什么也不需要会,你能来就是帮上我的忙了。”   季星然抿了抿唇,只好将最后的说辞托出。他飞速看了一眼路归舟,然后说: “我其实没什么兴趣,就是不太想去。”   温于清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季星然的视线。   原来如此。   温于清虽然抓住了问题的线索,却不好解决。这是季星然和路归舟的事儿,他不能贸然插手。   温于清很是遗憾: “好吧,那你要是改变主意了,或者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联系我。”   虽然他觉得路归舟应该没有强迫季星然什么,因为季星然的状态看着还是比较健康的。   即便路归舟真的强迫了季星然什么,说实话,以路归舟的地位和他的地位,他最多只能吹吹乔斯木的耳边风,让乔斯木去劝路归舟,或者顺手报个警,他也做不了什么。   但是他确实很喜欢季星然,如果季星然真的遇上麻烦了,他也愿意伸出援手。   季星然不知道温于清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却也感受到了温于清话里的温度,他笑着道了谢: “谢谢清清。不过就算我改变主意了,到时候你的MV也拍完吧?”   “另一个主演都没找好呢,没那么快。”温于清有些无奈, “就算这个拍好了,我未来还是会发歌的,随时有位置等着你。”   他们起得晚,吃完午餐和餐后甜点后,乔斯木和温于清回房间补觉去了。   季星然也有点困,但是他不想去睡觉,因为路归舟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回房间睡午觉,傍晚再去海边游泳。二是下午去水上乐园,去玩水上乐园后再去海边。   第一个选择只能去一个地方,第二个选择能去两个地方。   季星然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一项。他失去了记忆,好多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去过,都只能在手机上看着图片和视频,有机会他当然要多去看看。   水上乐园就在度假村里,住在度假村里的游客一般都是在住的房间里换好衣服后直接过去。   两人各自回了房间换衣服。   季星然自然是没有泳衣的,但是有路归舟的“钞能力”在,几件款式不同的泳衣早就挂在了房间衣柜里。   “乖宝,好了吗?”   路归舟已经换好了泳衣,站在季星然的房间门口,敲了敲房门。   房门从里打开,探出一颗害羞的脑袋。   路归舟看到季星然的装扮,挑了挑眉: “只是去水上乐园,不用穿这么专业。”   季星然选了一套深蓝色的泳衣,全套的,长袖,短裤,冲浪选手们经常这么穿。   衣服微微贴身,路归舟看得出季星然的肌肉线条柔和流畅,没有锻炼过的痕迹,短裤下露出两条细白修长的小腿,和深色的泳裤形成分明对比,显得更加白皙。   季星然感受到路归舟的视线,他脸颊微红,快速瞥了一眼路归舟形状漂亮的腹肌,低下头,有些结结巴巴: “我,我怕冷。”   临时想出来的理由是比较容易有破绽的。   路归舟失笑,顺着季星然: “好,乖宝怕冷。”   路归舟怎么会看不出来季星然就是害羞了呢。不过他也没有揭穿季星然,要给小孩留些面子。   就是在心里暗暗可惜,见不到季星然柔软的肚皮了。   上次“被迫帮”季星然“洗澡”,场景不合适,他移开了视线,没有去看季星然没有遮掩的肌肤,只一抹闪过的白皙留存在记忆中。   ————————   好好好路某人又要开始热血沸腾了!   —— 第33章   海浪   度假村有接驳车,直接送到水上乐园门口,比直接开车去还方便。   两人走了一小段距离,到了接驳车站点,接驳车十五分钟一趟,他们得在这儿等一会儿。接驳车站点有遮阳棚和休息椅,季星然和路归舟一起坐下来。   路归舟看到一颗汗珠从季星然的发间落入衣领里。   “乖宝,热不热?”   现在是夏天,今天比昨天要闷热些,季星然穿的还是长袖,他其实感觉到热了,但是他还是故作轻松地摇摇头: “不热呀。”   路归舟到底还是于心不忍,开始劝说: “热的话就把衣服脱了吧,水上乐园里的男人大多都不穿上衣,乖宝不用害羞。”   季星然听到这话,下意识视线偏移看向路归舟的腹肌。每一块腹肌都线条分明,彰显着健康和力量。   真漂亮呀。   季星然有些自惭形遂地收回了视线,咽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来的口水,摇摇头: “我真的不热呀。”   小孩某些时候也挺犟的。路归舟拿他没办法,手上也没什么东西,只能在季星然身边挥手,给他扇风。   还好此时这个接驳站点没有别人在,给路总留足了面子。   接驳车很快就来了,带着风,给季星然带来了几分清凉,将他们送到水上乐园门口。   水上乐园很热闹,季星然还没走进乐园大门,欢笑声伴着水浪声先进入了耳朵里。   季星然被快乐感染了,迫不及待,拽着路归舟的手往里面冲。   进了乐园大门,各式各样的游乐设施映入水帘,这边是曲折回转的滑水道,那边是舒缓的漂流河,季星然眼里满是好奇,他几乎看不过来了。   “爸爸妈妈我要玩那个!”一个小男孩拽着一对年轻夫妻往前走,小两口无奈地笑着,跟上孩子的步伐,一家三口脸上都是幸福的笑意。   季星然想,自己小时候应该也是这个样子的吧。   路归舟拉回季星然的思绪: “乖宝,想玩哪个?”   季星然回头,眼里亮晶晶的: “都想玩!”   路归舟眼里藏着宠溺,笑着点点头: “好,那我们就都玩。”   季星然第一次来,于是选择了一个比较缓和的滑水道,和一群小孩子排着队。   路归舟虽然对这些小孩玩的项目没什么兴趣,但他十分乐意陪季星然,于是跟着季星然混在一群矮萝卜头中。   一次一次加难度,季星然把坡度最大的滑水道玩过后,仿佛彻底解放了天性,拽着路归舟一个接一个的项目刷。   路归舟昨晚还看着季星然坐在钢琴前,优雅得像个小王子。   现在季星然头发湿漉漉的耷拉着,蹦蹦跳跳,像只在雨中玩水的小鹿,可爱得让他想抱着狠狠揉一揉。   只有他才能见到季星然这么多面。   路归舟心里有些骄傲。   “归舟,我们下一个玩这个!”   两人又刷完了一个项目,季星然又拽着路归舟加入下一个项目的队伍中。   这个项目的队伍明显比之前玩的都要短很多,是个两米多高的跳水台。水上乐园里有好几个跳水台,别的高度都比这个低,趣味性也更强,季星然一下子先选中了最高的。   路归舟已经被季星然拽着进入非常短小的队伍里了,排着队,路归舟有些顾虑: “乖宝,你会游泳吗?”   跳水台比较高,池子旁边站了好几个救生员。虽然如此,要是不会游泳,跳进水里后应该会很难受。   季星然愣了一下,之前玩的项目水都不深,季星然还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挠了挠头,诚实回答: “嗯……不知道呢。”   “那里好多救生员呢。”季星然探头看着, “而且你看,那个人跳下去后救生员马上就来捞他了,会不会游泳也没关系吧。”   路归舟有些无奈,话是这么说,但是等会儿难受地还是季星然自己。   路归舟想先去泳池试一试,确认会游泳了再来,但是只是他们几句话间就排到了他们,路归舟还没开口,季星然就高高兴兴地冲上去了。   季星然“噔噔噔”地跑到跳板前,回头朝路归舟挥了挥手,笑容灿烂: “路先生,你就放心吧,记得看我的帅气的姿势!”   季星然把话说完后便毅然决然地往前走了,他站在跳板上,往下看了一眼,好吧,好像是有点高。   季星然往旁边看了看,两个救生员泡在水里,时刻准备着捞人。   所以他会不会游泳都没关系的。   季星然深吸一口气,用力蹦了一下,跳入水中,很快溅起巨大的水花。   冲击力把季星然往池底带,季星然感觉他好像被水灌满了,被水压着,怎么也上不去。   季星然终于知道了,他,不会游泳。   救生员训练有素,动作迅速把季星然捞回了岸边。   “咳咳咳——”季星然呛了不少水,这会儿正在岸边拼命咳着,感觉肺都快咳出来了,模糊的余光看到一个人影在往这边走来。   季星然抬头,眼里含着因为呛水咳出来的泪,看到路归舟身上淌着水走到他身前,他勉强着开口: “咳咳,原来我,咳咳,真的不会游泳。”   路归舟看着季星然化成泪花的双眸,有些无奈又心疼,轻轻拍了拍季星然的背: “回去我教你游泳。”   “啊?咳咳,现在就回去吗?”虽然现在很难受,但是他还想玩,他只要歇会儿,还能玩。   路归舟看透了季星然的想法,他觉得有些好笑,都这样了还要玩,真是小孩子心性。   “那乖宝想什么时候回去呢?”   季星然声音因为咳嗽变得沙哑: “再玩会儿吧,还有些项目没玩呢。”   路归舟顺着他: “好,那我们就把这些项目都玩完。”   小孩以前没玩过,现在终于玩上了,喜欢玩就让他玩吧,总归他在旁边盯着,这些项目也没有要求会游泳,不会游泳也没什么危险。   季星然坐在岸边缓了一会儿,再次恢复了活蹦乱跳,开始排下一个项目了。   季星然很快把别的项目都刷完了,拉着路归舟到最后一个项目,造浪池。造浪池就像是大海的缩小版,可以模拟海中的波浪起伏。   下一波造浪正好在五分钟后,季星然兴冲冲地,拉着路归舟没入水中,一直往前走,直到水位堪堪到了他的胸口,才停下了步伐。   “这里会不会太深了?”路归舟看着旁边双眸亮晶晶期待水浪的季星然,好心提醒, “等会儿浪会很大,可能会把你按进水里。”   “不深,这才好玩呢。”季星然摇头,兴冲冲地看向前方风浪前平静的海面, “就算真的被按进水里了,不是还有你嘛,归舟会捞我的。”   路归舟听得心软,点点头: “好,我会保护好乖宝的。”   浪来了。   伴着水流翻滚的声音,平静的水面开始有了起伏,他们前面的人少,季星然能看到,一股水柱翻滚着冲他而来。   前面的浪都比较平缓,随着浪轻轻一跃就过来了。   水流声突然变得更响,大浪要来了。   身前身后传来欢呼起哄的声音,季星然也跟着激动,在水里轻轻蹦跳,等着浪到来的。   一股气势汹涌的水柱出现在水面上,冲季星然卷来。   就在眼前了。   季星然甚至想张开双臂迎接浪花,手却突然被禁锢住,季星然低头看了一眼,是路归舟抓住了他的手。   季星然张了张嘴,刚想说不用那么紧张,还没说出口,就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撞翻。   季星然失去了平衡,他真的被浪按入了水里。   巨大的水流波动让季星然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强大的水压让他根本无法向上挣扎。   季星然正在水里慌乱地划动四肢时,腰间突然传来温暖的触感,一双强壮有力的臂膀环住了他的腰,带着他向上游动,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   季星然软软地站着,刚才在水里胡乱挣扎时用力过猛,又“潜水”了好一会儿,他有些缺氧,只能趴在好心捞他的人的胸口喘着气。   “乖宝,还玩吗?”   耳边贴着“好心人”的胸腔,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胸腔中传出,微微震动,带着季星然的相贴的额头都震麻了。   季星然的魂魄缓缓回归,他慢慢意识到了,他的手臂刚才因为抓“救命稻草”正紧紧地抱着路归舟的腰。   因为双腿没什么力气,站不直,低着头,额头正好贴在路归舟的胸肌上。   身体的触感突然变得敏锐起来。   季星然感觉额头贴着的胸肌是饱满而柔软,又充满弹性的,他能感受到自己双臂环着的腰是健壮有力的,手掌接触到后腰肌肤的地方也是温暖的,带着些颗粒感,手感很好。   季星然突然有点可惜,他怎么穿了上衣,还是长袖,导致他和路归舟的腹肌间隔了一层布料。   奇怪,他为什么要觉得可惜啊?他这么尊敬路先生,为什么会想直接触摸路先生的腹肌呢?   路归舟时刻关注着季星然的状态,季星然的头埋在他的臂弯里,他只能看到季星然的耳朵,他看着就季星然的耳朵一点一点染上粉色,路归舟挑了挑眉,出声试探: “乖宝,缓过来了吗?”   “缓过来了。”季星然不敢细想为什么他想摸腹肌,也不敢再在路归舟怀里多待了,多待就会多想,不能再想了。   季星然退出路归舟的怀抱,眼神四处乱瞟,一双耳朵被染得粉红,就是不去看路归舟。   小朋友又害羞了。   路归舟然,这次决定逗逗小孩: “乖宝,耳朵怎么这么红,哪里不舒服吗?”   季星然下意识抬手捂住耳朵,摇头: “没有没有,可能,应该是热的,太热了!”   路归舟没有放过他,憋着笑意: “在水里怎么也会热,是不是失温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没有,我好着呢!”季星然不得不看向路归舟,他在原地蹦了蹦,抬抬手臂,展示着自己的健康状态。   季星然不等路归舟说话,直接转过身,往岸上走: “好了好了,今天玩够了,我们回去吧!”   “好,回去教你游泳。”   路归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强有力地进入季星然的耳朵里,让季星然一…个脚步不稳,差点在水里摔了一跤。   ————————   路总!你小子最好是单纯教游泳!   ——   祝各位姐妹家人们国际劳动妇女节快乐!   明天更新前留评都有红包掉落哦~ 第34章   相触   路归舟说要教季星然游泳还真不是单纯为了逗小孩的。   除了学会游泳后能更加好的玩水外,更重要的是,游泳也是一项重要的保命技能。   两人直接穿着泳装来的,也不用去更衣室换衣服,直接坐着接驳车回到了他们住的别墅。   他们回得比较早,太阳还没下山,坐在接驳车上吹来的风暖暖的,无声间带走些微身上的水气,也不觉得冷。   乔斯木和温于清已经出门了,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人在。   “先休息一会儿,再开始学游泳。”路归舟询问季星然的意见, “或者,乖宝想马上开始?”   季星然并不累,但是他觉得他需要做点准备,刚才造浪池里,浪太大,把他拍到路归舟身上,力度太大,震得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感觉现在还没平复下来呢。   季星然做了一个深呼吸,继续平复心跳,然后才回答路归舟: “那我们先休息一下下吧。”   路归舟看着季星然好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他轻轻揉了一下季星然的脑袋: “好,那乖宝休息好了来叫我。”   两人分别回了房间。   季星然退下身上还带着潮意的全套泳衣,扔进脏衣篓里,进浴室冲了一把,站在衣帽间前,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季星然在心里说,今天在水上乐园穿的那套泳衣还没洗,不能穿了,要换一件干净的。   其实没有什么能不能穿的,先不说有没有被弄脏,那是泳衣,完全可以在水里冲一把,不用烘干,直接下泳池。   但是季星然不去想这个可能性。   衣柜里,剩下的几件泳衣是款式和长度不同的泳裤。   路归舟也换了一条泳裤,在房间里等季星然。   房门被敲响,路归舟起身开门,先映入眼帘的一大片柔软葱白,明晃晃的,晃得路归舟出现了一瞬间的晕眩。   路归舟以自己强大的定力迅速稳下心神,视线稍稍偏移,放在季星然粉红的脸颊和柔软的发梢。   “乖宝怎么换泳衣了?”   季星然有些不自然地干咳一声,解释: “……刚才那套衣服脏了,衣柜里没有别的了。”   “这样啊。”路归舟不疑有他,只当是小孩很爱干净, “那我们去泳池吧。”   季星然也不知道路归舟对他的理由有什么想法,他没有去看路归舟的眼神。他知道泳池在哪里,不需要带路,转身走在了前面。   路归舟跟在季星然身后,仿佛突然没了顾忌一般,视线肆意落在季星然的身上。   从浓黑柔顺的发梢往下,是细白修长的脖颈,而后是圆润莹白的肩头,再往下,是微微凸起的线条漂亮的肩胛骨,是很适合长出两双洁白羽翼的形状。   顺着笔直的脊骨往下,是向里收窄的腰,路归舟用眼神衡量比划着,感觉他的两只手掌就可以将他圈住。   他试过用一只手臂揽过季星然的腰,下次,要用两只手试试。   视线再往下,是被深色泳裤贴紧包围的两座圆润山丘,随着主人行走的动作,微微上下晃动。只是看着,就能感受到那底下的手感一定和柔软Q弹。   圆润山丘的主人突然停下脚步。   路归舟也跟着停下。   季星然回过头,他总感觉背后凉凉的,自己好像成了猎物,有垂涎的捕猎者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但是季星然回头只看到了路归舟。   是他太紧张了,出现错觉了。   季星然深吸一口气,看着路归舟: “归舟,你怎么走这么慢呀,怎么不和我并排走?”   他完全不提是自己率先抢在路归舟之前走的。就算他先走的又怎么样,路先生腿这么长,追上他不是轻而易举嘛?   路归舟突然对上季星然的双眼,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如世界上最干净的镜子,可以映照出一切污浊与肮脏。   他在季星然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路归舟心里突然闪过一道惊雷,一瞬间将他劈中,重击之下,他猛地回过心神。   他下意识狠狠皱起眉,谴责刚才的自己。   路归舟突然意识到,他对季星然,有着不应该有的欲念和冲动。   不是现在才开始有的,而是在很早之前就出现过了。   路归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和理性,足以摒弃掉那些动物的性的原始冲动。   在此之前,他确实也都做到了。   但是自从遇见季星然后,他自信的理性被打破了。   把季星然带回家养着,是他破的第一次例。   或许一开始只是出于对美的欣赏,后来是享受小孩真挚的对他的信任和依赖,享受小孩纯粹笑容给他无趣的生活中带来了一些生动活泼。投桃报李,他决定护好季星然。   但是他不应该生出别的想法,他应该把季星然当成孩子,这是在玷污小孩的纯真。   终究是他还不够强大,才会短暂地被本能夺去了理性。   路归舟深吸一口气,强硬地将头脑清空,迈开脚步,走到季星然身边: “刚才在想事情。走吧,乖宝。”   季星然莫名感觉路归舟的眼神坚定了很多。好奇怪,他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也没有追问,和路归舟一起往泳池走去。   泳池在别墅的顶层天台,度假别墅的泳池无论使用率如何,都一直有人维护,水质清澈。   屋顶的视野极好,能眺望到远处的海洋和金黄的沙滩。泳池边上摆了几个舒适好看的躺椅,小茶几上有刚切好的新鲜果盘。   抛去他们是来学游泳的不谈,这个环境度假风满满,很适合躺着消磨时光。   但是他们就是来学游泳的。   路归舟此刻已经摒除一切杂念,成了一名尽职尽责的游泳教练,看都没看那些舒服的设施,直接带着季星然在岸边做了几个热身动作。   “好了。第一步,先下水感受一下,熟悉一下水下的环境。”   路归舟就好像一名真的游泳教练一般,认真上课,季星然本来莫名的紧张和羞窘,这样仿佛真的在课堂上的氛围反而让他放松了一些。   季星然点了点头,从浅水区处,踩着梯子下水,路归舟也跟着下水。   这里的水不深,只刚到季星然的腰部。   路归舟伸出双手: “乖宝,把手给我。”   虽然不知道要干什么,季星然还是听话地把双手搭上去,交给路归舟。   “现在,抓紧我的手,跟着我,我们慢慢往前走。”   季星然紧紧握着路归舟的手,随着他的引导,一步步向水更深的地方迈进。   路归舟明明可以让季星然自己扶着岸边往前走的,但他还是选择了伸出双手,亲力亲为。   季星然其实也并不怕水,完全可以从容地自己往前走的,但是他也并没有挣脱路归舟的手。   于是两人手牵着手,在水里一起一步一步没入更深的地方。   一直到水位没过了季星然的胸口,路归舟才停下来。   两人的手依然紧紧相握着。   “乖宝,怕不怕?”   要是说季星然刚才确实很从容,但是随着水位的加深,水压挤着胸口,让他呼吸都渐渐变得有些吃力,季星然从一开始的轻松从容变得谨慎起来,紧紧抓着路归舟的手。   但是还说不上害怕。   季星然摇了摇头: “不怕。”   “勇敢的乖宝。”路教练采取的是鼓励式教学,不会吝啬对学员的夸赞。   季同学显然也很受用这种鼓励式教学,绷紧的嘴角也微微放松了。   “好,接下来随便动一下,感受一下在水里活动的感觉。”   季星然得到指令,先是在水里动了动手臂,又轻轻踢了踢腿,站立又下蹲。   在水里不易保持平衡,好在有路归舟强有力的支撑,总能在季星然快要站不稳时,给他一股力,让他保持平衡。   等季星然在水里四肢乱动适应得差不多了后,路归舟带着他往浅一些的地方移动,开始进一步教学。   “下面教你怎么在水里换气。用嘴巴吸气,在水里用鼻子呼气。不要在水里憋气,也不要在水里用嘴巴吐气,小心呛水。”路归舟讲了一下要点, “乖宝试试。”   季星然大致听懂了,但是他对换气没有概念,有些不确定。   “归舟可以做一遍给我看吗?”   路归舟微微颔首,演示了几遍。季星然跟着做,很快也学会了。   路教练依然不吝夸奖: “乖宝真聪明。”   季星然嘴角上扬,有些得意,学游泳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嘛。   “接下来是很重要的一步,乖宝需要学会在水里漂浮。”   听着是重头戏,季星然点点头,认真听路归舟的教学。   “深吸一口气,憋住,收回双脚,身体放松,舒展开来,形成一条线。”   季星然看着路归舟完全没入水中,然后漂浮起来,他看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路归舟重新站直,胸口露出水面: “乖宝试试。”   这个好像挺有难度的。   季星然郑重地点了点头,学着路归舟的样子,深吸了一大口气,憋在胸口,然后缓缓收回双脚。   虽然看着路归舟一套动作自然流畅,这个环节却不如季星然想得那么轻松。   两人紧握的双手早已经在呼吸训练中松开了,手上没有了支撑点,双腿离开地面的一瞬间,季星然就失去了平衡,在水中跌倒。   他感觉好像被无形之力拽着往水底去,溺水的濒危感让他瞬间只剩本能,忘了刚才路归舟的嘱咐,手脚下意识胡乱拼命挣扎起来,呼吸也乱了,只想着把头向上昂起,迫切着呼吸空气。   “乖宝,放轻松,手脚舒展。”   “乖宝,不要慌!这里的水不深,你可以站起来。”   季星然完全浸没在水里,他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有人在说什么,却听不真切。   季星然感觉更急了,挣扎得更加厉害,体力流失得很快,他感觉快没有力气了。   季星然心里隐隐升起了绝望,他是不是要再也见不到路先生了?他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呢,怎么就要死了吗?   绝望中,一个人出现在他的身后,一双手握住了他的腰,稳稳地将他向上托起,让季星然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咳咳咳——”   季星然如获新生,大口喘气,一边喘一边咳着,刚才喝了不少水,呛得厉害,咳得肺好像都要烧起来了。   季星然喘着气,慢慢缓过来,庆幸还好身后有一堵墙给他靠着,不然他都要站不稳了。   等等,这里哪里来的墙?   而且这墙怎么还……热热的?   温热到几乎发烫的触感贴着他柔软的腰侧,季星然终于回过神来了,身后根本不是什么墙,而是一个人。   藏在内心深处的脱下上衣的目的达到了——他的肩膀正紧贴着路先生的胸肌,他的后背也正在贴着路先生的腹肌。   这次没了衣料的隔阂,肌肤直接相触,带来的触感是那么清晰,清晰得他能感受到背后的肌肉线条形状和随着呼吸而起伏的弧度。   这完没还。   季星然感受到有两只手掌正牢牢禁锢着他的腰,那双手掌的温度比背后相贴的温度还要高一些。   季星然的腰侧肌肤很软,触感也很敏锐,他几乎能感受到那双手的指尖有些粗糙,磨着他的腰,握着他的腰的双手力度好像越来越大,让他忍不住颤栗,也让他觉得有点疼。   ————————   路总不愧是路总,高效率的代表,刚想着要摸腰,马上就摸上了!但是也太用力了吧,把乖宝都弄疼了! 第35章   合照   路归舟的双手掐着季星然的腰,掌心的触感确实如他所想的柔软细腻,比上好的羊脂玉摸着还要舒服。   怀里的人正在用力喘着气,动作很大,身体也跟着起伏,肌肤相贴,没有一丝空隙,分属于不同的人的皮肤贴着轻轻摩擦。   路归舟感觉好像有一股电流通过相贴的肌肤传过全身,电光火石,带起了一簇火苗,随着怀里的喘息愈燃愈旺。   路归舟再次短暂的失神。   “疼……”   细弱如小兽般的声音响起,将不断上窜的火焰瞬间浇熄成小火苗。   泡在冷水里,路归舟用尽所有理智克制不应该出现的欲念。   火苗彻底熄灭。   路归舟松开双手,微微向后撤了一步,水流从他们之间穿过。   路归舟的声音有些喑哑: “对不起,乖宝,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环绕着他的温暖突然消失了,季星然感觉心里好像也空了一块。   季星然的声音也很沙哑。但是他是刚才咳得厉害导致的。   他摇了摇头: “没有,归舟只是担心我。”   路归舟深吸一口气,将声线稳住: “乖宝,怎么样,还可以往下学吗?”   路归舟所期望的回答是否定的,在他成功克服本能冲动之前,他应该和小朋友保持适当的距离。这是为了他好,更是为了季星然好。   季星然的嗓子好像要冒烟了一般的疼,刚才剧烈挣扎将体力消耗得很快,最重要的是,他感觉心脏跳得非比一般的快。   但是这些都不是问题,他可以克服,可以继续学下去。   季星然还没回答,问问题的人就率先给出答案。   “学游泳不着急,今天先到这里吧,之后再继续。”   “哦……好的。”   路先生这是不想教了吗?   季星然心里有些失落,是不是他表现得太差了,路先生不耐烦了。   路归舟看着季星然垂下了眼眸,身上的光好像都黯淡了一些。   “乖宝今天已经很棒了,学游泳本来就很难速成,这才开始没多久,乖宝已经超过很多人了。”   季星然抬头,眼眸的光亮一些,将信将疑: “真的吗?”   路归舟郑重点头: “当然。”   季星然眼里的光更加亮了,追问道: “那……归舟当年呢?”   路归舟没想到季星然会问到自己身上,他委婉地回答: “我当年学得比较快。”   季星然没放过他,眼里有些期待: “有多快,多少天学会的?”   路归舟默默沉思了片刻,最终决定诚实回答,采用了季星然给出的计量单位: “一天。”   季星然眼里的期待破灭了,整个人如石化般僵硬。   本来是要安慰小孩的,这会儿好像更加打击了。   路归舟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要为了维护在小朋友之前的面子而说实话了,适当偏偏小孩也没什么。   路归舟正想着怎么补救,组织语言安慰安慰小朋友,同时做好准备,在小朋友提出要继续学游泳时强力栓住心里的欲念。   没想到小朋友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没事,归舟这么厉害,这是应该的。”   路归舟愣了一下。   季星然像是已经接受了现实一样,眺望金黄海岸: “太阳快下山了,归舟,我们是不是说要去海边看日落来着?”   路归舟微微颔首: “计划是这样。但是乖宝可以随时改变计划。”   季星然摇头,嘴角上扬,眼里重拾期待: “不,我们现在就去海边吧。”   游泳之后可以学,泳池哪里都有。   但是明天就要返程了,下次和路归舟一起来海边,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路归舟确认了季星然确实没有不高兴后,同意了季星然的计划,两人离开泳池,分别回房间换了衣服。   两人坐着接驳车直达海岸边。   此时正是下午接近六点,太阳的威力已经削减许多,微风带着海洋特有的味道吹向岸边,轻轻带起衣摆和发梢。   季星然迫不及待地跳下接驳车,往前跑了几步,停下来眺望着蔚蓝的海,深吸了一口海的味道,迎风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   他转头看向路归舟,双眸亮晶晶的,嘴角上扬,眼角都微微弯起,转回身朝路归舟招了招手: “归舟,是大海!超大!”   路归舟很少见到季星然这样肆意张扬的样子。   季星然很爱笑,乖巧的,腼腆的,高兴的,双眸湿润水亮,像精致的洋娃娃。   现在,季星然还是很爱笑,但是路归舟发现季星然的笑有些不一样了,还是那么好看,富有感染力,不同的是,现在的季星然好像变得更加活泼了,笑容变得更生动和张扬,好像精致的洋娃娃注入了灵魂。   路归舟笑着点了点头,迈步向前: “嗯,超大的海,一望无际。”   这片沙滩上有很多人,还有人拿了乐器演奏,各种声音混杂形成交响乐。   季星然丝毫不觉得吵闹,他只觉得热闹极了,站在弹吉他的乐手旁摇头晃脑地听了一会儿,又移动到旁边蹲下来看几个小孩子搭建城堡,还时不时给小孩子提出建议和点评。   路归舟全程陪同,嘴角一直保持着上扬的弧度,毫无怨言。   季星然看着在自己指导下造出的城堡尖尖,满意地点点头: “这样就更漂亮了嘛!”   两个小女孩赞同地欢呼: “谢谢你,大哥哥!”   季星然拍了拍自己手上沾染的细沙,站起身: “归舟,我们也搭一个吧!”   路归舟看着季星然的表情和那两个小女孩简直如出一辙,不由失笑,顺着他: “好。”   但是季星然又有些苦恼: “但是搭城堡要很多时间,搭完天都黑了吧……”   路归舟: “没事,我们不赶时间。”   季星然摇头: “但是还没逛那边呢……”   如果要搭城堡,这是他和路归舟第一次搭沙滩城堡,那当然要搭个最漂亮的城堡。那搭完城堡天都该黑了吧。   季星然思考了一会儿,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 “有了!”   “我们只要挖个坑就好啦!”季星然兴冲冲地比划着, “挖个爱心形的坑!”   季星然之前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很流行的在沙滩上拍照的方式,就是挖一个爱心形状的深坑,把手机放进去,金色海沙和蓝色的天空就会构成他们的取景框,他们站在爱心中间,这一定会是一副特别漂亮的相片。   也将会是他和路归舟的第一张合照。   季星然越想越高兴,他已经迫不及待了,眼神四处转了转,发现目标,噔噔噔地冲上去,蹲下身,笑眯眯地和一个小女孩说了几句话,小女孩点点头,胖乎乎的手里一手一个握着两塑料沙滩铲,向前伸,递给季星然。   季星然仿佛拿着战利品回来一样,将铲子举到路归舟眼前晃了晃,分给路归舟一把,眉飞色舞: “现在工具有啦!”   路归舟看着活泼得真的和小孩子一样的季星然,也跟着笑容扩大: “好,乖宝教我怎么做。”   两人往旁边走了走,找了人没那么多的地方。季星然回忆着在网上看到的教程,率先下了铲子。   “就是往下挖坑,二三十厘米这样吧,形状要爱心形的。”季星然突然想到路归舟“忙碌总裁”的身份,于是谨慎确认, “归舟知道爱心形是什么形状吗?”   路归舟看着季星然试探的眼神,自己被小朋友小看了,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当然。”   事关他们第一次合照,很重大。   季星然小心接着追问: “什么形状?”   路归舟顿了一下,他没想到季星然还会追问他,他有些哭笑不得,抬起双手,放在胸口,比了一个心形: “这个形状。”   “归舟在向我比心呢。”季星然第一次见,笑得眉眼上翘,也抬手比了个爱心, “礼尚往来。”   路归舟好像是第一次做这么幼稚的动作,和季星然在一起,好像真的会发生很多出乎他意料的事情。   好在,大多都是开心的。   两人手上的爱心解开,换成了小巧可爱的儿童塑料铲,正式开始挖沙工程。   两人一边挖坑,季星然一边时不时拿手机比划着,测量着合适的大小。   季星然一开始就分了工,一人挖爱心的一半,合起来就是一颗漂亮的爱心。   现在,爱心坑的深度够了,大小也合适,但是,这颗爱心和“漂亮”好像不沾边。   季星然站起身,拉远距离,观察整体。   并不是王婆卖瓜,从客观来说,季星然怎么都觉得他负责的那半边爱心更好看,无论是圆润的弧度还是收尾的尖尖,都很完美。   反观路归舟那边,爱心的弧度拐得生硬,线条凌厉,几乎像是挖了个多边形。   两人安静地观察了片刻,路归舟率先打破沉默: “……乖宝,要不你自己挖一个?”   路先生都这么说了,说明真的不是他的错觉,路先生负责的那一半,真的不太好看。   季星然挠了挠头: “第一次我们可能不太熟练,我们一起再挖一个吧。”   路归舟沉默着点了点头。   两人把这个不太和谐的爱心坑填上,在旁边又找了一块空地,开始挖坑。   这次动作确实熟练了很多,具体表现在挖坑的速度快了很多。   施工结束,从结果来说,坑的大小和深度达标,其他的,除了速度,毫无进步。   路归舟有些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 “乖宝的爱心真漂亮。”   “归舟的爱心也……很有艺术感。”季星然委婉地安慰路归舟,继续挠头, “就是我们两个好像不是一个……风格的,是不是需要统一一下?”   路归舟点了点头,季星然竟然从这个微小的动作中品到了一丝沉重。   错觉错觉。   两人又往旁边移动,找好位置,季星然深吸一口气,准备重新施工。   这次路归舟的动作却不太积极。   儿童塑料铲突然从他的手中掉落。   季星然疑惑地看向路归舟。   路归舟眉头紧锁,声音都带着几分虚弱: “……我的手腕,突然有点不舒服,乖宝,这个坑,你来吧。”   “手腕怎么了?”   季星然第一反应是担忧。他紧张地盯着路归舟的手腕,想上手抓来检查检查,却又不敢贸然行动,唯恐加重路归舟的“伤情”。   好像不小心用力过猛,吓到小孩了。   路归舟干咳一声,声音恢复了力度: “没事,可能是刚才挖坑太用力,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季星然将信将疑地盯着路归舟,竟然敏锐地从路归舟的脸上捕捉到一丝窘迫。   季星然心里有了一个离谱的猜测——路先生不会是为了逃避挖坑装疼吧?   但是这怎么都不像是路先生会做的事情啊?   季星然有些迷糊了,他选择相信路归舟。   季星然抿了抿唇: “那我们不挖了,回去休息吧。”   虽然有些失望,但是比起拍照,他更在乎的当然还是路归舟本人。   路归舟愣了一下,赶紧解释: “我真的没事。”   他又转了转手腕: “就是刚才有点疼,现在已经好了。”   “真的吗?”季星然有些疑惑,前前后后才两分钟,这么快就好了?   季星然盯着他,小孩太难缠,不太好骗,路归舟只能迎着头皮继续转手腕: “真的,刚才只是突然疼了一下。”   季星然盯了好一会儿,确定路归舟的手腕确实活动自如后,松了一口气,笑容重回脸上: “保险起见,归舟还是不要再用力了,这个爱心坑就交给我吧。”   路归舟的目的拐着弯终于达到了。   他也松了一口气,他感觉这比合同谈判的难度可大太多了,小孩现在是越来越不好哄了。   于是路归舟就在旁边“养伤”,看着季星然挖坑,一个漂亮的爱心坑逐渐在他手中诞生。   季星然放下铲子,拍了拍手中的沙,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大功告成。”   路归舟点头: “厉害的乖宝。”   季星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打开广角,放入沙坑,调整了一下角度,设置定时拍摄,一边调整一边先给自己拍了几张。   确定效果满意后,季星然向一直在旁边观看的路归舟招了招手。   “归舟,我们一起拍照吧。”   路归舟很少拍照,尤其是这样的生活休闲照。   “乖宝想拍什么样的照片,我给你拍。”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拍呀。”季星然眼里满是期待,带着些微请求,让人不忍心拒绝。   “我和归舟还没有过照过相呢,这是我们第一次合照。”   季星然特意在“第一次”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这三个字确实很有吸引力,路归舟没有犹豫太久,不再推脱,再次破例。   路归舟确实很少拍照,虽然同意了站在沙坑前,却也仅仅是站在了这里。   季星然完全没有被影响心情,他学着在网上看到过的沙坑拍照攻略,拉着路归舟对着小小的坑洞摆了很多造型,光是爱心就比了好几种。   拍照结束,季星然从沙坑里拿出手机,把沙子拍干净,开始看刚才拍的照片。   照片里,天空从湛蓝变得太阳落山后的五彩斑斓,爱心框里,两人的动作也从一开始的生疏变得亲密和谐。   路归舟站在季星然身边,头挨着头,和他一起看他们新鲜出炉的照片。   “这些照片都发我一份。”   这句话对季星然来说就是莫大的肯定。   “拍照是不是很好玩。”   路归舟笑着点了点头。   他没说出口是的,是因为一起拍照的人是季星然,拍照才有了意义。   季星然迅速把照片都发给了路归舟,满意收工,捡起两把儿童沙滩铲: “好啦,我要把小铲子还给小妹妹啦。”   季星然抬眼扫视四周,确定借铲子的小朋友的位置。   他眼睛突然一亮: “那里有冰淇淋,我去买冰淇淋几个,给借铲子的小妹妹也买一个,归舟你在这里等我!”   季星然扛着两把儿童铲,加入冰淇淋小摊的排队队伍。   路归舟听话地留在原地,视线却跟着季星然奔跑跳跃。   一切都很平和温馨,一个站在离季星然不远处的男生却引起了路归舟的注意。   ————————   新人物上线了! 第36章   认识   冰淇淋小摊排的队伍不长不短,季星然探着头,看着招牌上的图片,默念着等会儿要买哪种口味的冰淇淋,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不远处暗中观察他。   “你认识他?”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尚祺山被吓了一跳,他转回头,看到一个面色冷漠的男人。   尚祺山警惕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路归舟又重复了一遍,话音里多了几分冷硬的气势: “我问你,你是不是认识他?”   路归舟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季星然身上,对那些盯着季星然看的人,他也带着加入自己的观察之中。   尚祺山就是这样进入了路归舟的暗中观察之中。   他穿着一件度假风花衬衫和沙滩裤,是海边非常常见的装扮。他的年龄看着和季星然差不多,染了一头棕色头发,发梢卷曲,有些凌乱,看着像是刚烫不久。   这些原本都不足以引起路归舟的注意。只是因为路归舟注意到了,他原本的步伐很快,应该只是要路过,却突然好像看到了什么一样停下来,盯着一处地方,面色疑惑又纠结,脚步向前微动又停下。   他盯着的人是季星然。路归舟确定后,没有过多犹豫,直接上前。   突然有个人出现,还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尚祺山先是感觉莫名其妙,后来一股冷峻的威压向他袭来,他差点忍不住把自己的心理想法全部交代出来。   尚祺山强行将被逼到嘴边的答案咽下去,硬着头皮回答: “你是谁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从这句话里路归舟已经得到了答案。   “我劝你不要上去打扰他。”路归舟神色淡漠,却在不声不响间调整了站位,隔绝了尚祺山看向季星然的视线。   尚祺山感觉好像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座山,明明这个男人没有比他高多少,身材却健壮魁梧得多,不仅将他向前看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更是几乎将他的呼吸都掠夺走了。   尚祺山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这一退,让尚祺山觉得他本来就不占优势的气势更加落败了。虽然如此,他依然梗着脖子: “凭什么?你说不要就不要,你是星然的谁啊?”   这小子果然认识季星然。   路归舟并不意外: “我是星然的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不会想见到你。”   路归舟眼神平淡,声音也毫无起伏,这样的姿态却是让尚祺山信上了七八分。   尚祺山愣了一下,他开始回忆过去的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   那天他在家里填完了志愿,给季星然发消息,确定了他和季星然报了同一所学校,并且是同一个专业。   虽然他对这个专业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因为季星然报了这个专业,所以他也报了。反正他也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专业。   悬了许久的心终于得以放松,他躺在床上,和季星然聊着要开始毕业旅行,以及毕业旅行要去哪里,怎么安排。   他知道季星然家里管得严,所以季星然很少出去玩,但是现在高考结束了,季星然家里又不缺钱,来一个毕业旅行,怎么都不过分吧。   季星然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很积极地和他讨论毕业旅行的计划。   季星然提了很多次海边,尚祺山记下了,季星然应该很喜欢海吧,那海滨之旅是必须要安排起来的。   尚祺山兴高采烈地做好了初版毕业旅行计划,发给了季星然,期待着他的回复。   他记得,那天是季星然的生日,他本来想亲自给季星然庆祝的,也早就看好了蛋糕,挑好了礼物。   但是季星然不让他去他家,说是他买了蛋糕,想到以后上大学了可能不能经常见到爸爸妈妈了,所以这次生日想和爸爸妈妈庆祝。   尚祺山理解,反正他们报的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有的是机会见面。但是他还是想给季星然过生日,季星然说,那他们约好,明天再一起过一次。   于是尚祺山没有非要今天上门庆祝,一边刷手机想再给季星然多挑些礼物,一边等待季星然的回复。   只是这次等待回复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尚祺山一开始以为季星然只是一时被什么绊住了脚步,可能忙着和爸爸妈妈过生日,等会儿空下来了就会回他的。   旅行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出发的,所以不急这几个小时。   但是后来一个小时又过了一个小时,尚祺山觉得有点不对了。   再怎么忙,回个消息的功夫都没有吗?   窗外突然闪过一道刺目白光,接着落下一道惊雷。   刚才关着窗,房间里又放着音乐,直到现在尚祺山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倾盆大雨。   他心里有些不安,给季星然发的上一条消息还没得到回复,他又发了一条,询问季星然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消息还是没得到回复。   尚祺山有些坐不住了,他抓起手机下楼,想要去季星然家里看看。   尚祺山的母亲正在客厅看电视,看到尚祺山匆匆下楼,直冲门口,看着是要出门。   她站起身,跟着尚祺山: “宝宝,外面下这么大雨,你要去哪里?”   尚祺山一边换鞋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星然一直不回我消息,打了电话也没接,我担心他出事。”   尚母挡在门口: “外面那么大雨,你要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办,不可以出去。”   尚祺山已经换好了鞋,站直身: “妈妈,我让司机送我,不会出事的。”   尚母毫不退让: “星然没事的,他妈妈今天还跟我说了,家里要办家宴,他多半是忙着招待客人呢。”   尚祺山将信将疑: “家宴?星然怎么没和我说。”   季星然明明说的是想和爸爸妈妈庆祝,那应该只有三个人——这是家宴吗?   “妈咪难道还会骗你吗?”尚母拿出手机,将她和季星然母亲的聊天界面调出来给尚祺山看。   尚祺山很谨慎地点了一下季母的头像,确定是她本人,聊天记录确实是真的。   尚母有些无奈: “妈妈不会骗你的,星然估计是忙得脚不沾地了,你也不要去打扰他的,乖乖在家待着吧。”   尚祺山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在母亲半劝半强制的情况下,他还是换回了拖鞋,继续回房间等季星然的消息了。   晚上九点。不论宴会怎么热闹忙碌,晚上总该要休息吧。   还没回,可能是正在善后收拾。   晚上十点。还没回,可能是还没收拾好。   晚上十一点,十二点……还没回。   可能是太累了,直接休息了,等第二天吧。   但是第二天尚祺山也没收到季星然的回复。   第二天是个晴天,没有人阻拦,尚祺山找到了季星然家门口,却没能见到季星然。   季母说季星然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约好的一起过生日自然是无法完成了。   尚祺山一连去了季家好几天,都没见到季星然,后来季母说,他出去旅游了,这段时间都不在,不用来找他了。   说好一起出去旅游,怎么季星然抛下他自己去了?有什么情况不能和他说清楚吗,连消息都不回!   尚祺山咬着牙,还是去问了他最不愿意问的常河。   常河说,他出去旅游了,不清楚。   什么不清楚,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常河肯定和季星然出去旅游了!   季星然之前还说常河没有空,所以不和他们一起去旅游呢!   尚祺山感觉自己之前被季星然耍了,现在又被他背叛了。   他再也没有找过季星然。   不就是毕业旅行吗,他自己去好了。   尚祺山按着旅行计划玩到了海边,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季星然。季星然的身边也不是常河,他刚才四处观察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到常河的身影。   他其实设想过如果再见到季星然会说什么,一开始他还想着要在季星然面前保持高冷,谁让季星然这样对他。   后来,他想着,只要能再见到季星然,怎样他都愿意,就算常河在身边,为了季星然,他也可以给常河好脸色。   现在真的见到了季星然,竟然生出了“近乡情怯”的感情,纠结犹豫了好久,终于决定上去和季星然打招呼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说季星然现在不想见到他。   尚祺山不信,他又没做错什么,反而是季星然一直不回他消息,还放他鸽子自己先去旅游了。   尚祺山不愿意错过这次和季星然说话的机会。   他和季星然初中就认识了,要是是常河那家伙说的这话也就算了,现在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从来没听季星然说过的男人出现对他说了这话,他心里有些不爽。   路归舟气势太足,尚祺山其实不太敢和他对视,他眼神飘忽,脚步往旁边绕: “你说他不想就是不想吗,他就在这,我要亲自问问他。”   路归舟跟着移动步伐,他不会让尚祺山上去的,软的不吃他就只能来硬的了。   路归舟余光往冰淇淋小摊那儿看了一眼,准备确认只要季星然没有注意到这边,就要把尚祺山强行带走。   但是冰淇淋小摊那儿已经没有季星然的身影。   “归舟,这位是谁呀?”   路归舟回头,看到季星然拿了两个冰淇淋站在他身后。   “我本来买了三个的,分给借铲子的小妹妹一个了。”季星然解释,他看向路归舟对面的人,微微皱起眉,他觉得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但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季星然犹豫着问: “归舟,这是你的朋友吗?”   路归舟没有回答,尚祺山呆呆地看着季星然,也没有说话。   季星然感觉现在的气氛好奇怪,虽然他不认识这个人,但是他觉得这应该不是坏人。他是不是要把冰淇淋分给他一个?   季星然只犹豫了短短几秒,向尚祺山递了一个冰淇淋: “刚排队买的,你要不要尝尝?”剩下一个给路归舟,这次他就不吃了。   尚祺山视线动了,看向季星然手里形状漂亮的冰淇淋,还没有动作,冰淇淋就被拿走了。   “不是,只是个问路的游客。”路归舟一只手拿过季星然手里的冰淇淋,淡淡地看了一眼尚祺山,另一只手揽过季星然的肩, “走吧,我们继续往前走。”   季星然被路归舟带着转身往前走了,他有些疑惑,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那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人停留在原地,表情沉重,好像受到了什么打击。   但是他并没有否认路归舟的话。   所以他们俩是真的不认识吧。   应该是认错人了。季星然疑惑消散,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冰淇淋,继续他们的海边散步。   尚祺山站在原地,如遭雷击,呆呆地看着那个陌生男人动作亲密地揽着季星然的肩膀,两人紧靠着的背影逐渐在他视线中远去。   尚祺山不敢相信,他刚刚发现了一个事实,季星然竟然不认识他。   尚祺山看得清楚,那双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对陌生人的好奇和疏远。   他发现这个事实时有一瞬间怀疑他是不是认错了人,这其实不是季星然,只是一个和季星然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甚至怀疑自己穿越到了平行时空,这个时空里季星然不认识他。   但是他很快清醒了,这就是季星然,他曾经是那么专注地看着季星然,他对季星然的神态和动作无比熟悉,虽然一月未见,但是他不会认错的。   可是,季星然怎么会不认识他的呢,是故意装的吗?   好不容易才终于又见到季星然了,不清不楚的,要就这样错过了吗?   他不甘心。   尚祺山抬起脚步,追着季星然和路归舟逐渐远去的步伐。 第37章   思念   尚祺山在两人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想要找机会接近季星然。   他看着两人在夕阳下的海边慢悠悠地走着,海水时不时漫过他们的脚面。   他看着季星然仰着脸,那张他曾经用眼神描摹过无数次的唇一张一合,笑容肆意张扬,神态显露出放松和对那个男人的依赖,在分享什么很高兴地事情。   这曾经是他构想过无数次的画面。   现在他亲眼看到了这幅画面,但是另一个主角却不是他。   尚祺山看着季星然对那个陌生男人毫无设防,心里的嫉妒几乎要将他吞噬。   即便曾经对着常河,尚祺山也没有过这么强盛的感情,因为他觉得虽然常河占着个“男朋友”的名号,但是季星然并没有很喜欢他,只是常河死缠烂打,季星然才会和他才一起的。季星然对他和对常河没什么不同。   但是今天见到了他从未见到过的季星然。   季星然对这个男人的态度和对其他人都不一样,包括他和常河。   尚祺山很想冲上去问问为什么季星然不回他消息,他和这个男人又是什么关系。   但是那个男人几乎是寸不离身地跟着季星然,尚祺山跟着他们很久,却一直找不到机会接近季星然。   尚祺山不知道的是,他自以为隐蔽的跟踪早已经被路归舟看得一清二楚,他当然不会有机会接近季星然。   尚祺山一直跟到了太阳彻底落入海里,晚霞都已经失去了颜色,前面的两人已经要离开海滩了,还是没能靠近季星然。   算了,赌一把。   尚祺山闭了闭眼,咬紧牙关,盯着目标,迈大脚步直接冲了上去。   冲劲太大,一下子就冲到了目标人物身前,在惯性之下甚至来不及刹车。   季星然眼睁睁看着有个人如炮弹一般冲上来,目标竟然还是他,速度太快,季星然反应过来后马上就要被撞上了,他手忙脚乱想往旁边躲躲,还没动作,路归舟就将他拉到了身后。   有路归舟挡在前面,季星然安然无恙,路归舟却也因此闪躲不及,被撞到了肩膀。   尚祺山被反冲击力一弹,跌跌撞撞地摔倒在沙滩上,沾了一身沙子。   路归舟揉了揉肩膀,他有些头疼,他刚才已经安排好了,等会儿会有车来海滩出口接他们,并且会有人在后面拦下尚祺山,他是不会让尚祺山跟到他们住的别墅里的。   只是没想到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初生牛犊不怕虎,刚才畏畏缩缩跟了一路,现在像是突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直接冲上来了。   季星然看着路归舟揉肩膀的动作,紧张起来: “归舟,你没事吧?”   “没事。”路归舟常年保持锻炼,也没有直接受力,这样的冲击力对他来说确实无伤大雅。反倒是季星然,小孩身体柔柔弱弱的,要是被撞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路归舟沉着脸看向正慢吞吞爬起来的尚祺山。   季星然确认路归舟确实没事后也看向沾了一身沙子的人,他有些惊讶: “你不是刚才想吃冰淇淋的那个人吗?”   难道是冰淇淋被路先生拿走了,他不高兴,所以追上来了?   代号“想吃冰淇淋的那个人”歪歪扭扭地站着,狼狈地拍着身上的沙子,顶着来自路归舟强大的威压,硬着头皮只看着季星然: “星然,我有话和你说。”   季星然愣了一下,他听到这个人叫他“星然”。   季星然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 “你认识我?”   尚祺山心中越发觉得怪异,他发现,季星然好像不是装的,好像是真的不认识他了。   这怎么可能呢!   尚祺山声音有些颤抖: “当然。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但是我还是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的。”   这个人说他是他的朋友。   季星然突然有些无措,下意识看向路归舟。   路归舟难得陷入了两难境地。他不想让季星然想起过去不开心的记忆,即便季星然一直想恢复记忆。   但是,那晚季星然给他弹钢琴后,他意识到,这是季星然的记忆,不管开不开心,都是构成季星然的一部分。   路归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即便他最后妥协了,要帮助季星然找回记忆,也不应该是在此刻对着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放松警惕。   “乖宝,我们是出来旅游的,记得吗,我们在外地,突然跑出来这样一个人,太可疑了。”路归舟微微倾身,抬起一只手臂环过季星然的肩膀,嘴唇靠着季星然的耳畔, “乖宝想找以前认识的朋友,等回去了,我会安排人去找的。”   季星然只感觉耳边有湿湿热热的风吹过,吹得他有些迷糊了,只记得听话地点点头,然后跟着路归舟抬起脚步往前走,绕过尚祺山。   路归舟只是把季星然往前带后就将手臂收回来了,下午在泳池里意识到他对季星然有不该存在的欲念时,他告诉自己,要记得保持和季星然的身体距离。   尚祺山呆愣愣地看着季星然好像喝醉了一样,那个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他走就跟着走。   尚祺山想要追上去,那个男人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尚祺山只感觉好像有强大的压迫袭来,冻住了他的双脚,让他无法再向前一步。   尚祺山还发现,迎面走来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一左一右在他旁边不远处站定,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尚祺山这次是真的一点也不敢再动了。   尚祺山垂下头,再怎么看,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星然走远。他自欺欺人,不想看了。   “哈喽。”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前响起。   尚祺山猛地抬起头,眼前的果然是季星然。   季星然抿了抿唇,说: “如果你真的认识我的话,之后你就去云市湖湾别墅区找我吧,如果没事的话,我每天下午会在小区的宠物公园遛狗。”   留下这句话,季星然转身离去,回到路归舟身边。   “和他说了什么?”   路归舟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季星然的动作。隔得太远,他听不到季星然和那人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是说如果他真的认识我的话,让他到家里来找我。”季星然笑道, “如果他来找我了,我们应该就是真的认识吧。小区治安好,他也伤害不了我。”   “乖宝真聪明。”路归舟揉了揉季星然的脑袋。看着季星然眼底藏着的期待,他想,这次,他多半还是会向小朋友妥协的。   第二天中午吃过最后一顿海鲜大餐,路归舟和季星然启程回了云市。   刚回到湖湾别墅,梁助理就拿着公文包,拖着行李箱在客厅里等着了。   季星然知道,路归舟这是又要出去工作了。   和路归舟待在一起了这么些天,这么快就要分别,季星然心里很失落: “这么快就要走呀。”   路归舟没什么要收拾的,来回折腾这一趟大多还是想亲自把季星然送回家。   路归舟点头,抬手揉了揉季星然的脑袋,安抚粘人的小朋友: “嗯,出差几天,乖宝在家好好休息。”   季星然很是舍不得,忍不住环住了路归舟的腰,埋在路归舟的怀里,脸颊贴着路归舟的胸膛,声音也变得黏糊糊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路归舟抬手回抱季星然,他还记得给自己下的命令,不能和小孩有太过亲密的动作,只是很克制地轻轻一抱,就收回了手。   他不动声色地将季星然从怀里推开: “还不确定,不过我会尽快回来的。”   季星然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他只以为路归舟是为了赶时间,所以不能抱太久。   季星然虽然理解路归舟的不容易,却还是失落加倍,像是被抛弃的小狗,整个人都耷拉下来了。   “等我回来,乖宝。”路归舟又是无奈又是怜惜,却也没有办法。   季星然重重点头,站在门口,朝路归舟挥挥手道别,目送载着路归舟的车子消失在视线里。   季星然这一夜睡得很不好,梦里梦外都是路归舟,醒来后想起来路归舟不在家,失落得不想起床面对现实。   要是能一觉睡到路归舟回来就好了!   但是这个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季星然最后接受现实,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季星然走出房间就听到从楼下传来的巨大的声响。   他疑惑地加快脚步,飞速下楼,看到工人们正在把一架漂亮的黑色三角钢琴往客厅腾出的一个角落里搬。   季星然微微睁大了眼睛,他这是出现了幻觉吗?   他转头看向指挥工人的吴叔,吴叔接收到他的视线,笑眯眯地朝他点了点头: “早上好,乖宝,这是小少爷送你的礼物。”   路归舟送他的。   季星然眼里的震惊逐渐转为惊喜,等着工人把钢琴放好,调音师也调好钢琴后,迫不及待地坐在钢琴前,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然后慎重地按下第一个音。   真好听。不愧是归舟送他的礼物。   季星然深吸一口气,开始弹奏第一首乐曲。   一曲落毕,掌声响起。   季星然愣了一下,转头往声源看去,笑眯眯的吴叔旁边多了个人。   季星然有些惊喜,他站起身: “清清!你什么时候来的?”   温于清笑道: “你开始弹琴的时候。”   季星然弹琴的时候太沉浸了,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现实的动静。   他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你听完了一整首呀……你觉得我弹得怎么样?”   温于清点头: “很好听。”   季星然松了一口气,嘴角上扬: “那就好,我还怕在原作面前出丑呢。”   他弹的正是那一首温于清创作的想让他出演MV的曲子。   两人移步到客厅,吴叔备好了待客的茶水。   温于清: “小昭真的很适合这首歌的气质,还是来出演我的MV吧。”   季星然的表情一顿,笑意淡去,摇了摇头。   “为什么?”温于清问。即便他曾经也问过这个问题,季星然也回答过他。   季星然张了张嘴。   “路归舟不在,你可以不用那些理由搪塞我了。”   于是季星然只能把已经用过的理由咽回去,但是又不知道什么,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季星然觉得尴尬,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清清你是不是误会了,和归舟没有关系呀。”   温于清失笑: “小昭,你很不擅长撒谎。”   “小昭,你拒绝我后我和我的团队又筛选了很多人,确实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了。”温于清垂下眼眸,一副很难过的样子, “如果你不答应我,这个MV我就拍不了了。”   温于清有些完美主义,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他会选择毙掉这个剧本。但是他又觉得这个剧本很好,所以,如果有可能,他还是希望季星然能答应出演。   并且在一开始他向季星然发出这个邀请时,季星然是感兴趣的,所以,问题多半是出在路归舟身上。   季星然确实很吃这一套。   看到温于清难过,他一下子着急了,赶紧解释: “清清,我是很想帮你啦,但是归舟不想让我参与娱乐圈的事儿。”   不出他所料,果然是路归舟。   温于清: “他是怎么说的?”   季星然: “嗯……归舟说,娱乐圈太复杂了,怕我受到伤害,所以不想让我接触。”   这套说辞他都听腻了。温于清失笑: “小昭,你不觉得他太霸道了吗?”   季星然愣了一下,摇摇头: “归舟也是为了我好嘛。”   温于清挑了挑眉: “为了你好,所以即便是你想做的事情,他不让你做,你也觉得他好?”   虽然感觉温于清的问法不是很友善,但事实确实如此,即便不是为了他好,只要是路归舟想让他这么做,他就会这么做。   季星然认真地点点头: “只要我这么做他会开心,我就会去做的。”   温于清愣住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昭,你真的很爱他。”   ————————   乖宝瞳孔地震!什么?什么爱?我爱?我爱谁? 第38章   名字   爱?   季星然一双漂亮的眼睛睁得像小鹿眼一样圆。   蓦然听到这个很有分量的字眼,季星然说话都磕磕巴巴了: “什,什么爱?”   温于清端着茶杯,漫不经心: “你,对路归舟。”   他对路归舟什么爱?   季星然更加迷糊了,求助温于清: “清清,你在说什么呀,什么爱,能不能说清楚一些?”   “就是我和乔斯木之间的那种爱。”温于清挑了挑眉: “你和路归舟不是恋人关系吗?”   什么什么关系?   季星然脑子一片空白,他怀疑自己幻听了,不然他怎么会听到这个形容词用来描述他和路归舟的关系呢?   温于清看着季星然如遭雷击般呆滞的表情,反而有些惊讶,他知道季星然比较单纯,但是路归舟不能也单纯吧,他们俩那么亲密,竟然没有确定关系?   嘶——   他不会不小心破坏了路归舟的进度吧?   温于清本来就是抱着最后的希望来的,他本来想着,只要是季星然想参演,他只要劝得动季星然就可以了,路归舟那边不用管他。   季星然是个独立自由的个体,路归舟又不能真的强制他做什么。   但是今天这么一聊,温于清放弃了。   这么爱,他劝不动。   温于清起身,拍了拍还在呆滞的季星然的肩膀: “好了,我要回去毙掉这个方案了。不用送我。”   季星然真的没送温于清。   不是对温于清有什么意见,是他还没缓过来。   他和路归舟,是温于清和乔斯木的那种关系?   季星然眼前突然浮现出他不小心看到过的温于清和乔斯木亲吻的画面。   他和路归舟也可以这样吗?   季星然脸颊迅速被染得通红,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挥散眼前不存在的画面。   季星然开始思考着他对路归舟的感情,到底是哪一种。   他确定,一开始他对路归舟的感情是感恩的。   后来呢?   后来他会因为路归舟摸他的头感到开心,路归舟抱着他的时候会很舒服,在不小心喝醉酒陷入危险时想到的是路归舟……   这些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季星然沉思着,从天光明亮思索到了日暮西沉。   吴叔看着季星然呆呆地坐一天了,有些担忧,牵着椰子走到季星然身前: “乖宝,今天你要不要带椰子出去玩?”   “汪!”虽然只是几日没见,但是椰子觉得它好久没有见到季星然了,开心地围着季星然打转。   “好。”季星然起身,接过牵引绳,亲自给椰子套上,伸手揉了揉椰子的毛脑袋。   本来想给椰子套绳的吴叔看到季星然的动作有些惊讶: “乖宝……”因为之前季星然一直避免去触碰椰子或是其他猫猫狗狗,吴叔也不问,毕竟季星然失忆了。   椰子的表现就激动得多。它一直想让季星然摸摸它的,但是无论它怎么撒娇卖萌打滚,季星然一直对它避之不及,椰子可失望了。   没想到季星然竟然愿意摸摸它了!   椰子高兴得当场躺下,露出柔软地肚皮,吐着粉色的柔软舌头,一双黑色葡萄眼充满期待地看着季星然。   季星然没有让它失望,嘴角微微上扬,温暖的手放在椰子的肚皮上,轻轻抚摸。   椰子高兴得发出绵长的呜咽声。   季星然又想到路归舟了。   是路归舟鼓励他,帮他破解了莫名的恐惧。   一人一狗玩了一会儿后,季星然带椰子出门了。   季星然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什么是爱。   想不明白,先出去透透气也好。   季星然坐着冥思苦想了一天,这会儿站起来开始走动了,才发现坐得腰酸背痛的。   椰子一出门就开始撒欢,拖着季星然往宠物公园冲。   季星然勉勉强强地拽着椰子,跟着椰子小跑,也没有空再去想别的了。   到了宠物公园,椰子更加高兴了,征得季星然的同意后,在草地上狂奔,和它的狗朋友们一起打滚。   季星然也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他在旁边看着椰子,被欢乐狗狗们感染心情,嘴角也跟着上扬。   “星然!”   季星然一开始还没意识到这个声音是在叫他,直到尚祺山出现在眼前,神色激动,他才反应过来。   “我等了你两天!”   尚祺山不知道从哪里突然蹦到了他面前,眼下青黑一片,状态憔悴,把季星然吓了一跳。   “对,对不起啊,我昨天回来晚了,没有出来遛狗。”   尚祺山神色警惕地又把周围的人看了一遍,确定路归舟不在,他绷紧的心弦顿时放松了很多,肆无忌惮地盯着季星然看,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一样。   季星然被看得有些不自然,他打开话题,想让尚祺山转移注意力: “那天在海边没有说清楚,我们是不是认识呀?”   尚祺山还没看够,没说话。   季星然很不自在地晃了晃身子,他开始觉得这个人有点冒犯了,就算是朋友,哪有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的。   季星然暂且先忍下了,他干咳一声,思考了一会儿后说: “那个,我前不久摔了一跤,脑震荡,忘一些事情,所以有的事情记不清楚了。”   尚祺山终于有了反应,他叹了一口气: “我猜到了。”   其实不是猜到了。   那天在海边见过季星然后,他立马订了最近飞回云市的机票,下了飞机,他马上打车去了季家,季家的主人都不在,管家说他们一家都出过度假了。   季家一家出去旅行了,但是季星然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尚祺山又去了常河家,常河不在,常河的母亲说他出国旅行了。   尚祺山回家了,他的妈妈和季母是好友,他去问母亲,知不知道季家是什么情况。   尚母叹了口气,说她也不清楚,只是隐约听说季星然不是季家的亲生孩子,他们前不久找回了亲生孩子。至于季星然的情况,她是真的不清楚。   过去一个月,尚祺山一直在外面旅行,出于逃避,他一直没有去关注季星然的消息。   此刻他却无比后悔,季星然当时一定很无助,他却没有在他身边,还怪季星然不回他消息!   尚祺山一刻也等不了,他立刻就去了季星然说的那个地方等他,想要见到他,向他道歉,好好安慰他。   他等到了天黑,等到整个湖湾别墅区都陷入了沉寂,依然没有见到季星然的身影。   尚祺山失望地准备明天再来,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有新的消息进来了。   有个人申请添加好友。尚祺山不认识这个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通过。   来人是路归舟——也就是海边在季星然身边的那个男人的助理,态度还算和善,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后就直切主题。   通过助理的消息,尚祺山才知道,季星然失忆了。难怪季星然看着他的眼神这么陌生。   助理说,路归舟知道了他们是同学关系,但是希望他能照顾季星然的心理,不要刺激他,暂时不要把一切都告诉他,比如季星然的家庭。   助理告诉他,季家父母不在云市,是带着新认回来的孩子出过度假了。   尚祺山刚才从母亲那里知道季家的事情,即便路归舟不这么要求他,他也不打算主动向季星然说。现在知道了这些事实,他更不会说了。   他要怎么说呢,要告诉失忆的季星然,你不是你爸妈的亲生孩子,现在他们不要你了,带着他们亲生孩子出去玩了……   他和季星然认识很多年,他们从来没有带季星然出去玩过。   助理又转述了很多路归舟交代的话,尚祺山虽然很不爽,但是确实每一句话都是为了季星然,尚祺山忍下了。   此刻见到视他如陌生人的季星然,尚祺山又是心疼又是后悔,后悔落人一步,没有在季星然最脆弱难过的时候出现,被路归舟抢占先机。   尚祺山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复杂的情绪,微微笑着回答季星然: “认识的。”   季星然看见尚祺山终于没有盯着他不放了,微微松了一口气,又迫不及待地问起他关心的事情来: “可以给我讲讲一些我们的事情吗?”   尚祺山移开视线,沉默了一会儿。   季星然觉得他好奇怪。   他们到底认不认识,讲讲他们之间的事需要思考这么久吗?   季星然还是倾向于相信他们是认识的,因为他看尚祺山觉得眼熟。   季星然试探着问: “……怎么了吗?”   尚祺山开口了: “我们认识了很久,是……同学。”   季星然等着尚祺山继续说,等了一会儿,尚祺山却没有再开口了。   季星然迟疑着问: “没了吗?”   原来他们其实不是很熟?但是那天尚祺山说会把他当最好的朋友呀。   尚祺山顿了一会儿,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 “不知道怎么说,星然,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答。”   季星然觉得这样也好。   季星然点点头,决定从最简单的开始,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那……我叫什么呀?”   他听过尚祺山叫过很多次名字,但是他并不知道具体是哪几个字。   “星然,季星然。天上的星星,怡然自得的然。”   怡然自得的星星。   季星然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嘴角忍不住上扬。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路归舟给他取名“小昭”,他说,希望他能如太阳一般温暖明亮。   爸爸妈妈给他去这个名字,也是希望他能像星星一样闪耀吧。   季星然又问了尚祺山的名字。   两人聊了几句后,季星然一开始觉得尚祺山很奇怪的想法都消散了,估计是他们太久不见,有发现他失忆了,太震惊了,所以表现得才这么奇怪吧。   “祺山,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季星然觉得时机已到,终于可以问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了。   尚祺山脸上的笑意顿了一下,他移开视线,挠了挠头,装作很无奈的样子: “初中毕业后就搬家啦,高中的时候虽然我们也联系,但是我也没去过你现在的家呢。”   他刚才和季星然说,他们从小认识,是小学和初中同学。   实际上,他们小学的时候还不认识。   这是路归舟给他提供的建议,这样的身份,季星然问起小时候的事情的话,他可以说太久了忘记了,问起高中的事情——也就是最近的事情的话,他可以说不知道。   这样子,就可以先不告诉季星然季家的事情了。   尚祺山接受这样的说辞,除了不想让季星然突然受到刺激,他其实还有私心,这样的话,就不会记起常河了,季星然会重新认识他,这次,他出现在了常河前面。   虽然他慢了路归舟一步,那又如何,时间也不长,路归舟年纪大季星然这么多,只是因为在季星然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了而已,他也会对季星然很好的,到时候季星然缓过神来了,不一定还会喜欢路归舟。   尚祺山虽然心里想了很多,面上只显露出一片愧色: “对不起啊,星然,没帮上你的忙。”   他脸上的愧疚倒是发自内心的,他是真的欺瞒了季星然。   季星然心里有些大起大落的失望,但是他的也不能向尚祺山表现出来,他垂下眼眸,控制着嘴角上扬: “没事的,祺山,这不怪你。”   尚祺山有些不敢面对季星然,他也移开了视线: “我也会帮你多留意的。”   季星然点点头: “好,谢谢你,祺山。”   季星然想着,路归舟也说了在帮他打听爸爸妈妈的消息了。尚祺山是他的初中同学,也会帮他多留意。   他应该很快就就会见到爸爸妈妈吧。 第39章   醋了   家里都已经做好了晚餐催他回去,小狗们也陆陆续续地回家了,椰子都主动回到了季星然身边。   两人暂时分别,约着下次见面。   晚上,季星然躺在床上,给路归舟发消息。   【归舟,我今天又见到我们在海边见到的那个想吃冰淇淋的人了,原来他真的认识我!】   【他是我的初中同学,我们聊了很久,知道了好多我以前的事情】   【对了对了,我终于知道我的名字了。你想不想知道?】   季星然一连发了几条,恨不得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给路归舟分享。   才一天不见,他好想路归舟啊。   但是他没有告诉路归舟今天温于清来过的事情。   一是因为路归舟不想让他出演MV,而温于清这次来为的又正是这件事,他不想让路归舟不开心。二是,温于清说的话给了他很大的冲击力,事关路归舟,他还没想明白呢,暂时不要告诉他吧。   季星然又想起白天没想明白的事情了,他那么想念路归舟,想见到路归舟,想听到他的声音……这是什么感情呢?   感恩一个人的话,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吗?   或者如果是把路归舟当成朋友的话,对朋友会有这样的想法吗?   季星然开始代入今天见到的两位朋友——温于清和尚祺山。   他发现,他不会有这么热切地想要见到他们的想法。   所以路归舟是不一样的。   季星然感觉有一层纱蒙在眼前,真相就在这层纱之后,他看得隐隐约约的,想要掀开这层纱去一探究竟,这层纱却好像没有边际,他怎么都找不到掀开的入口。   就在此时,手机震动,季星然立刻把飘远的思绪拽回来。   路归舟回复他了。   【太好了乖宝,恭喜你找到了认识的朋友】   【乖宝的名字叫什么?】   路归舟拧着眉,手指下在输入“恭喜你”。   他知道尚祺山今天见到了季星然。   早在他们见到尚祺山的那一天晚上,他就派人去查了尚祺山,知道了尚祺山是季星然的同学。   他不愿意他们相见,他还不想那么快就破坏季星然构建的美好愿想,他也并非做不到把尚祺山绑起来不让他接近季星然。   但是当他知道尚祺山昨天就出现在湖湾别墅区的时候,他就猜到了那天季星然在海边跑回去和尚祺山说了什么话。   如果是季星然想要见到尚祺山呢。   意料之中的,他最后还是妥协了。   所以他在尚祺山见到季星然之前,让梁助理给尚祺山发了信息。   半是警告半是命令,还夹杂着些请求,请尚祺山为了季星然,按他吩咐的那样去做。   他不觉得他是在欺骗季星然,这是为了他好,最多是善意的谎言。   他知道尚祺山今天会见到季星然,从季星然发给他的聊天内容看,尚祺山也确实按他说的那样去做了。   【季星然】   【怎么样?好听吗!】   路归舟看到季星然发来的消息,只是从文字里,他好像已经看到了小家伙如月亮般明亮又弯弯的眼睛。   路归舟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语音回复。   【好听。】   【小昭也好听。】   季星然还想着听路归舟的声音呢,这就有语音消息来了。   季星然迫不及待点开语音消息,来来回回听了好多遍。   【嗯,归舟取得名字也很好听,我也很喜欢!】   季星然想,以后这两个名字他都要用,大名季星然,小名小昭。   季星然又捧着手机和路归舟聊了一会儿,最后以被路归舟催着去睡觉结束。   季星然和路归舟说晚安,等着那头也给他道了晚安,季星然满心欢喜地放下了手机。   梦里,他和路归舟还在海边,踩着被夕阳染成金黄色的海水散步,沙滩一眼望不到尽头,他们手牵着手一直走一直走,季星然也不觉得累,只希望这样的时光能再慢一些。   翌日,季星然刚下楼,就看到有个熟悉的人坐在客厅沙发上。   尚祺山听到下楼的动静,起身朝季星然招了招手: “星然,早上好!”   季星然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高兴地飞速下楼: “祺山,你怎么来了,这么早!”   昨天他就已经告诉了尚祺山他住在哪一号楼,尚祺山说明天会来找他,季星然说好,就是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早。   尚祺山这几天感觉像是做梦一样,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出现,他怕真的是梦境一场,一晚上睡都睡不安稳,一大早就起床找了过来。   尚祺山直言,眼里满是深情: “我想你了。”   曾经碍着常河在,为了不让季星然困扰,很多话他都只能憋在心里不能说。   现在他想通了,季星然忘了以前的一切,等于重新开始,曾经不敢说的话他要尽情说出来。他不会再错过季星然了。   季星然眨了眨眼,他感觉有点奇怪,虽然“想你了”这话朋友之间也可以说,但可能是因为这两天他总在想着恋爱相关的事情,所以他觉得尚祺山这话说得有些暧昧。   应该是他想多了,尚祺山都说了他们之前是很好的朋友,所以会说这话很正常。   即便如此,季星然并没有回应他,只是笑了笑: “你吃早餐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季星然回避了这个问题,尚祺山有点失望,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没关系,季星然现在重新接触他也才短短几天,对他生疏是正常的。   尚祺山重燃动力,挂起微笑: “好呀,那我就不客气了,星然。”   餐桌上,季星然和尚祺山面对面坐着。   尚祺山想照顾季星然吃早餐,但是吴叔今天安排的早餐是西式的,摆在餐桌上整整齐齐,没有可以照顾的机会。   尚祺山有些遗憾,没关系,以后总有机会的。   尚祺山开启新话题: “星然,最近有没有空闲?”   季星然点点头,现在不上学不工作,他确实没什么事。   尚祺山双眼发亮: “那我们出去旅游吧。”   季星然一愣: “可是……我刚回来呀。”   尚祺山劝他: “现在暑假,正是旅游的好时机,开学了可就没时间了。而且你才去了海边玩几天呀,可以再去玩呀。”   季星然还是不太想去,他有很多理由,他知道,最大的理由是这次不是和路归舟一起去了。   尚祺山看出他的犹豫,继续劝说: “星然,惠市历史悠久,有很多漂亮的古建筑,以前我们上课的时候你说想去的,还有惠市的天兰寺,你之前说特别想去看天兰寺的古莲来着,我前几天刷到了,古莲开花了,你不想去看看吗?”   尚祺山劝得口干舌燥,终于欣喜地看到季星然的脸色逐渐从“不想去”变成了“有兴趣”。   季星然最后给出答案: “那我问问路先生吧。”   季星然其实没有听全尚祺山的长篇大论,他抓到了一个关键词,但是又不太确定,于是在尚祺山叭叭叭的时候,虽然表面上点点头,心里一直在反复确认惠市是不是他想的那个地方。   尚祺山本来还在兴冲冲地给季星然介绍惠市,还在因为季星然的态度缓和而高兴,此刻听到季星然这么说,神色瞬间耷拉了下来,眉头皱起。   “怎么又是路归舟,这也要问他吗?”   他今天听季星然讲了很多路归舟的事情,每每说到路归舟,季星然的眼睛就迸发出不一样的光芒,让尚祺山看得很不舒服。   季星然看着尚祺山突然变脸,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回答道: “路先生毕竟对我有恩。”   “他是对你有恩,但是你又不是卖身给他了,不用什么事都需要他的同意吧?”尚祺山听到季星然还在维护路归舟,好像积压许久的情绪突然爆发, “星然,他根本就不尊重你……”   季星然听不下去了: “可以了,祺山,你别说了。”   尚祺山被季星然突然拔高的声音打断了,他看着季星然紧锁的眉,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了什么,虽然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也知道,季星然这么维护路归舟,这些话不能当着季星然的面说。   尚祺山脸上出现了慌乱,他怕季星然会因此不理他了,他赶紧道歉: “星然,对不起,我只是怕你受委屈。”   季星然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没事,祺山,我知道的。”   季星然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情,露出笑容: “我知道你只是关心我,但是路先生真的是很好的人,你不要把他想得这么坏。”   什么他把路归舟想得这么坏?路归舟那个老狐狸,明明就是路归舟把季星然骗得团团转!   尚祺山压下心里的阴郁,扯出一丝笑容: “我知道了星然。”   这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两人又继续开始聊天。   送走尚祺山后,季星然找到了吴叔: “吴叔,归舟出差的城市叫什么来着?”   吴叔: “好像是惠市。”   季星然双眼一亮,进一步谨慎确认: “哪个惠市呀?”   吴叔简单描述了一下,季星然一比对,很好,是同一个城市。   “乖宝想去惠市旅游?”吴叔今天路过零星听到了他们的聊天。   季星然说: “还在想呢。”   吴叔眉眼里透露出笑意: “想念小少爷了?”   心底的小心思一下子就被戳穿了,季星然没有承认,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吴叔没有揭穿他,笑呵呵道: “想去就去,趁年轻,多出去走走。”   季星然脸颊微红: “那吴叔可不可以给我保密呀?”   吴叔抬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好,我不会告诉小少爷的。”   晚上,季星然躺在床上,和路归舟聊天。   【滴滴滴,呼叫归舟!】   路归舟回复得还算快。   【在,怎么了乖宝?】   【在干什么呢】   路归舟正靠在酒店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合同审阅,手机亮着屏幕放在旁边,界面上是和季星然的聊天记录,新的消息跳出来的一瞬间,他就拿起手机,看到季星然发来的那句话后面跟着的小波浪号,笑容忍不住爬上嘴角。   他随手拍了一下合同封面,发送过去。   【这么晚还在工作,辛苦的路总!】   【不辛苦。】   季星然不想让路归舟看合同了,他想让路归舟休息,想让他和他聊天。   但是季星然不直说,而是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   【那我会不会打扰到路总工作呀?】   【不会,不打扰。】   意料之中的回答。季星然忍不住嘿嘿笑出声,和路归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归舟,祺山约我出去旅游,我可以去吗?】   那边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乖宝想去吗?】   季星然回复。   【想!】   路归舟看着季星然肯定的回复,还跟了一个感叹号,心里没来由的烦躁。   季星然想,但是他不想。   【乖宝,等我下次陪你去吧。】   虽然季星然更想和路归舟出去玩,但是他知道,路归舟真的很忙,陪他去海边几天,回来马不停蹄地就要出差了,这么晚了还在看合同,他不想让路归舟这么忙碌。   所以季星然想了想,输入回复。   【可是归舟好忙哦,什么时候才有空呀?】   小孩发过来的话很软,文字都好像在撒娇,却让路归舟无法回复。他烦躁地看了一眼手边的合同,觉得非常碍眼。   路归舟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心情,回避了这个问题,开始找尚祺山的错处。   【你才认识尚祺山多久,和他出去玩不安全。】   【我们认识很久了呀,归舟你知道的呀,我们小学就认识了,只是我忘记他了……】   季星然昨天见到尚祺山后还有些不放心地问过路归舟,路归舟说,尚祺山没说谎,他调查过了,他们就是小学和初中同学。   路归舟那时候为了让小孩相信他和尚祺山串好的说辞,拖着不让季星然去打探季家的事情,才这样向他做出保证。此刻路归舟却开始后悔了。   路归舟另找理由。   【你们两个年纪小,自己出去玩不安全。】   【我们都成年了呀,而且祺山经常自己出去旅游呢,他很有经验的】   季星然又反驳他了,还在为尚祺山说话。路归舟感觉心里的燥意更盛,他面色冷凝,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回复。   【之前是他自己去旅游,不一样,他不会照顾人,照顾不好你。】   【祺山很细心的,聊天的时候会注意我杯子里的水,帮我倒茶水呢】   【他今天还跟我一起带椰子出去玩了,椰子也很喜欢他】   【而且我都多大了,也不用别人照顾呀】   季星然尽量帮尚祺山说好话,以使路归舟放心,同意他们一起出去旅游。   路归舟只看到季星然一口一个“祺山”,话里话外都在说尚祺山的好。   他坐不住了,心里烦躁得厉害,站起来走了两步。   ————————   某人醋了,不敢对乖宝怒,只敢怒视毛茸茸的耶耶:狗儿子,怎么见谁都贴贴!   椰子:只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天使耶耶罢了 第40章   偷跑   路归舟在套房里来回走了几轮,他简直忍不住立刻回云市,看住自家小孩,不让莫名其妙的人靠近。   路归舟把自己心里的烦躁归咎为对小孩的关心和保护,就像自然界里家长对孩子的“护崽”心理一样,他只是因为尚祺山突然出现接近季星然而感到不爽。   但是小孩终归要长大,总要出去交朋友的,家长不能绑着孩子一辈子。   何况再过一个月季星然就要开学了,他知道尚祺山和季星然报了一个学校,现在提前熟悉,也能缓解到时候季星然去学校的陌生感。   路归舟一边理性地分析,一边回复季星然。   【不可以。】   家长怎么就不能绑着孩子一辈子了?   季星然不需要成长,他完全可以保护季星然一辈子。   【为什么呀归舟?】   刚才的理由都被季星然一句一句反驳了,路归舟暂时找不到新的理由。   【不为什么,听话,你想出去玩,等我回去带你出去。】   季星然看到路归舟的回复,他没有告诉她为什么,只是这样说,让他不要去。季星然竟然生出了一种路归舟在无理取闹的感觉。   太离谱了。   季星然摇了摇头,把这种荒谬的错觉晃出了脑袋,嘴唇紧抿,最后回复路归舟。   【……哦】   【我困了,先睡了!】   路归舟收到季星然的消息,只是从文字中就能感受到季星然的不高兴。但是这次他不会因为季星然不高兴就妥协了。   路归舟只是回复了两个字。   【晚安。】   等了一会儿,没有收到季星然的晚安,应该是直接睡了吧。   这几天他每天都会收到季星然的早安晚安的,看来小孩是真的不高兴了。   季星然没有睡,他只是暂时不想再看到路归舟的聊天框了。   他打开和尚祺山的聊天框。   【祺山,我们明天就出发吧!】   【尚祺山:!】   正躺在床上刷手机的尚祺山直接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   确认不是他的幻觉后,尚祺山赶紧回复。   【尚祺山:,好呀!】   【尚祺山:明天几!点?我去接你!】   尚祺山的手都在抖,生怕回复慢了季星然就改变主意撤回了。   【季星然:都可以】   尚祺山发了一份惠市的景点大全过去。   【星然,你看看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告诉我,剩下的我来安排!】   季星然闷着脸,还在因为路归舟的话不高兴,和尚祺山说随便他安排。   他也不是真的想去旅游,他只是想去见路归舟。   但是刚才路归舟的态度好凶。   季星然不知道为什么路归舟不让他去,路归舟也没给出个足以说得通的理由。   季星然暗自想了很久,只当路归舟是不放心他出去玩。但是这次是和尚祺山出去的,路归舟都确认过了,说尚祺山没问题。   他刚才也没答应路归舟不和尚祺山出去,不算是骗人。   尚祺山激动得近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又是一早就到了湖湾别墅。   惠市离云市不远不近,开车两个多小时就可以到达,自驾游玩得更方便。   但是无论是他还是季星然,都没有独立开车上路的资格,于是尚祺山只能让家里的司机跟着一起出发了。   尚祺山和季星然坐在后座,宽敞的后座中间放了个小桌,小桌上是一台笔记本电脑。   “星然,你想看什么电影,选一部,看完就差不多到了。”   “这是你之前喜欢吃的零食,还有这些,我准备了好多口味的。”   “星然你想喝汽水还是果汁?”   一上车,尚祺山就忙活着招待季星然,把吃的喝的都拿了出来,堆满后座。   “对了,还有这个,这个小猫抱枕是新买的,没用过,特别软。”   车子已经发动引擎往前开,季星然都还一句话没能说,怀里还被塞了一个小猫抱枕。   “谢谢你,祺山。”   季星然心里想,路归舟还说尚祺山不会照顾人呢,这明明很体贴细心呀,为什么路归舟对尚祺山意见这么大呢?   季星然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心里摇摆不定,他又不听话了,路归舟不让他跟尚祺山出门,他还是出了,还不告诉他,他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吧。   尚祺山兴冲冲地忙活了好一阵,突然发现季星然好像兴致不高,他安静了下来,小心着问: “星然,你是不是不开心呀?”   季星然愣了一下,他看着尚祺山小心翼翼地眼神,有些愧疚,明明是他答应了尚祺山要出来玩的,尚祺山这么高兴,他这样的态度多扫兴呀。   路归舟连个不让他出来的正经理由都说不出来,说不定只是当时下意识的反驳而已。他网上冲浪的时候刷到过的,这些当总裁的,就喜欢命令人。   他当然相信路归舟不会这样对待他的,但是他当时在看合同,可能还陷入在总裁思维里,所以才无理由地拒绝他了。   反正都出来了,再想那么多也没用了,还不如好好玩,也不算是浪费时间和尚祺山的心意。   季星然想通了,抿了抿唇,将嘴角向上扬: “没有,我很高兴,只是刚起床不久,反应比较慢。”   这个原因很合理,尚祺山松了一口气,心情重新高昂: “我懂的,那星然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季星然不想让尚祺山的准备都白费,摇了摇头: “不用啦,我们看电影吧。”   电影结束后,他们也快进入惠市地界。   尚祺山将手机递给季星然: “星然,这几个酒店你想住哪个?”   季星然接过手机,尚祺山让他选的都是五星级酒店,装潢各有特色,季星然飞快划过,没有做出选择。   “怎么了星然,都不喜欢吗?”尚祺山挠了挠头, “没关系,那我们再看看好了,你喜欢什么样的酒店?”   “也不是不喜欢……”季星然想了想,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一张图片给尚祺山看, “祺山,这个是哪个酒店呀?”   图片是路归舟昨晚给他发的照片一角中露出的酒店logo和英文名。   尚祺山看着图片上模糊的logo和英文,猜测道: “应该是……沃伊尔酒店?”   他在手机上搜出沃伊尔酒店,给季星然看: “是不是这个?”   季星然点开酒店的房间图片,和路归舟给他发过的房间装潢是一个风格的。   他点点头: “是这个!”   尚祺山: “星然想住这个?”   季星然: “刷到过这家酒店,听说环境不错。”   “沃伊尔酒店各方面是挺好的。”尚祺山不疑有他,马山开始订房间,他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低着头,语态自然, “星然,我订一个双床房可以吗?”   季星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点点头: “好。”   沃伊尔酒店在惠市的中心CBD区,司机将车在开到酒店门口。   等待办理入住的间隙,季星然站在角落,视线一寸一寸将整个酒店大厅扫视了一遍,然后看一眼门口,看一眼电梯口,观察着每个进出酒店的人,心跳比平常更快一些。   尚祺山走过来,看到季星然一双眼睛又亮又圆,好像在好奇地四处张望,他觉得很可爱,笑道: “星然,在看什么?东张西望的。”   季星然抿了抿唇,笑着挠了挠头,像是很不好意思: “第一次来,好奇。”   尚祺山没有怀疑,他动作自然地抓起季星然的手: “走吧,我们上楼。”   只是还没挪动脚步,还没能细细感受手心里的触感,季星然的手就抽了回去。   尚祺山回头看向季星然,眼里有些失落和难过。   季星然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对上尚祺山受伤的眼神,他一下子哑口无言。   但是他也不能再把手塞回去吧……季星然在心里连连摇头。   尚祺山没有掩藏自己的失落,他抿了抿唇: “星然,对不起,你是不是讨厌我?”   季星然赶紧摇头: “没有没有,我只是不太喜欢身体接触。”   “这样啊……对不起,我只是想给你带路,是我冒昧了。”尚祺山也没有怀疑,因为以前季星然和常河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看到过他们有什么亲密接触,连牵手都很少。   他会继续努力的。尚祺山深吸一口气,重新挂起笑容: “那我不碰你了,我们上楼吧。”   还好尚祺山没有过多纠结,季星然松了一口气,最后回头环视了整个酒店大堂一圈,还是没看到路归舟的身影。他压下心里的失望,和尚祺山一起上楼了。   按照计划,他们在酒店放下行李,简短休息了一会儿,在尚祺山预订好的餐厅吃过饭后,出发古镇。   千年古镇,著名景点,热闹非凡。   夜幕低垂,天空被染成深邃的蓝黑色,古镇街道两边,古朴的屋檐下挂着一排排红色灯笼,亮起暖黄色光晕,小河两岸的灯带也已经点亮,沿街商铺上摆满了特色小吃和琳琅满目的手工艺品,游人在青石板路上穿行,古镇上满是喧闹而欢愉。   尚祺山兴致很高: “哇,竟然和网图差不多呢!”   网络上很多景点都套了厚厚的滤镜,难得看到个不算是网骗的景点,不免感到惊艳。   季星然也觉得这个地方很漂亮,是和海边不同的风景。   他不禁想起陪他在海边散步的那个人。   他存了一些赌气的心思,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和路归舟说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来。   应该没有吧,因为他今天就发了几条消息,每一条路归舟都回得很慢,他也故意回得很慢,但是路归舟也没问过他。   季星然叹了一口气,路归舟这么忙,让他感觉赌气也赌了个寂寞。   ————————   乖宝的错觉,某人马上要急得跳脚! 第41章   冲击   尚祺山没发现季星然的走神,他已经完全融入了古镇热闹的氛围,四处打量两旁的商店,看中了一家香甜四溢的商店,拍了拍旁边季星然的胳膊: “星然,那家糕点店听说很正宗,要不要去买点?”   季星然收回思绪,顺着尚祺山的视线看过去,店里挂着“百年老字号”的招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传统糕点,还有个透明的窗口,展示着正在现场制作糕点的后厨。   季星然点点头: “我们进去看看。”   不大的店里塞满了游客,季星然跟着尚祺山费劲的挤进去,也没能停留下来好好挑选,顺着人流,走了一个流程,很快出来了。   尚祺山没买东西,只是在里面转了一圈就出来了,两人被拥挤的人流冲散了,他站在门口等季星然。   尚祺山看到季星然提着袋子出来了,赶紧迎了上去: “星然,你买了什么?”   季星然也低头看自己袋子里的东西: “云片糕。”   他刚才看到这个东西,几乎没有多想,拿了几盒在手里。   尚祺山一拍大腿,很是遗憾: “不知道你要买东西,不然我就跟着你,买来送你了。”   季星然摇了摇头: “不用送我呀。”   虽然不愿意承认,他还在和路归舟不高兴,但是看到吴叔说的路归舟小时候喜欢吃的云片糕,还是下意识买了。   要送给路归舟,怎么能让尚祺山付钱。   虽然他刚才付的钱也是路归舟给的。   尚祺山也能猜到现在季星然的开销多半是路归舟在支持,这代表着他又落后路归舟移步。   尚祺山摇头: “不行,是我让你出来玩的,不能让你花钱。”   不能花路归舟的钱,要花他的。   季星然笑着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道理。”   尚祺山不解释: “听我的就是了。”   “走吧星然,我们继续逛。”   尚祺山抓起季星然的手,想要继续走。   季星然想把手抽回来,却没成功,依然被尚祺山抓在手里,被他拖着往前走。   季星然伸出另一只手戳了戳尚祺山: “祺山……干嘛要拉我的手啊?”   尚祺山头也不回,依然紧紧抓着季星然的手,怕季星然挣开。   “星然,这里人太多了,我怕我们等会儿走散了,找人也不方便。”   季星然还是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不会的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会跟紧你的。”   尚祺山不依不饶: “怎么不会,刚才在店里你就没跟紧我。”   季星然抿了抿唇: “走散了我再找你就好了呀。”   尚祺山依然没有回头,向前走: “不要,看不到你我心慌。”   季星然叹了一口气,拗不过尚祺山,只能这样被尚祺山拖着往前走了。   尚祺山喜欢热闹,什么店铺都想进去看看,季星然也只能跟着他一家一家地逛,最后买的东西比尚祺山还要多。   季星然想着,上次去海边没有机会去逛街,这次出来旅游,总想着给身边的人带些礼物回去,不知不觉就挑了不少。   他们逛的速度不快,等将古镇主干道逛完后,游客已经散去了大半。   “星然,这条街差不多逛完了,你还有别的想去的地方吗?”两人的手里都提了东西,也算是收获丰盛。   季星然已经把送给每一个人的东西都挑好了,时间已晚,他也逛累了。   季星然摇了摇头: “我们回去吧。”   司机一直在附近等着,他们很快就坐上了回程的车。   马上就要到他们住的酒店了,酒店在马路对面,等这个红绿灯过了就到了。   “星然,买了这么多东西,有没有我的份呀?”尚祺山看着季星然收拾大包小包的东西,开玩笑着问。   季星然说了是给别人带的礼物,他都和季星然一起出来了,他就在季星然身边,用不着带礼物。   尚祺山这么问只是开玩笑,没想到季星然真的点了点头,低头开始翻找手里的袋子。   “给你买了一个的,不过我不记得放在哪里了……”   “有了,这个!”   季星然抬起头,手里拿了一个东西,双眼在黑暗的车内环境中显得格外明亮。   “这是什么?”尚祺山很惊喜,从季星然手里拿过那个盒子,放在手里低头研究, “这是在我们刚才逛的那家手工艺品店买的吗?”   尚祺山等一会儿,没有等到季星然的回答,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正想再问一遍,却看到季星然眼神直愣愣地盯着一个方向,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连灵魂都陷入呆滞。   尚祺山愣了一下,没有出声,而是顺着季星然视线的方向看过去。   季星然看是的马路对面,对面是沃伊尔酒店的宴会楼,他们应该是正好赶上酒会结束,一辆又一辆的豪车停在门口接送。   这有什么好看的?至于看得这么震惊吗?   尚祺山疑惑不解,难道是有什么他没看出来的门道?   尚祺山继续仔细看,视线扫过门口的每一个人。   嗯?这个人眼熟……   尚祺山愣了一下,路归舟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季星然在看他。   尚祺山突然想到,季星然特意点名要住这个酒店,是不是因为知道路归舟在这里?   尚祺山心里升起几分怒气,对着路归舟的,他继续盯着路归舟,眼神多了几分怨气。   路归舟旁边怎么有个女的?   金碧辉煌的门厅,路归舟西装革履,他的身边站了一个穿着晚礼服的美艳女人。   女人穿着的晚礼服比较清凉,无袖,低胸,女人和路归舟站得很近,白皙的胳膊几乎快贴上了路归舟的手臂,她脸上满是笑意,一双红唇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旁边的路归舟微微低垂着头,好像在专注地听女人说话。   女人的手突然抓住了路归舟的领带,路归舟倾身而下,竟然亲吻了那个女人!   尚祺山睁大了眼睛,还想再看,信号灯却在此时变了颜色,旁边车道开始流动,旁边的轿车变成了一辆小货车,将他们的视线完全遮住,他们这条车道也开始动了,和小货车同步向前。   等能够再次看清马路对面的情况的时候,路归舟和那个女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尚祺山突然有点不敢看季星然的表情,他不敢想象季星然看到这样的画面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但是这对他来说也是个机会,就算季星然喜欢路归舟又怎么样,他们才认识多长时间,现在路归舟做出了这种事情,季星然肯定会不高兴,他在这个时候好好安慰季星然,对比之下,季星然一定会给他加分。   他好好对季星然,再时刻提醒他路归舟做了什么,季星然最后肯定会喜欢他的。   尚祺山的心里已经千回百转了,终于决定看向季星然。   然而,尚祺山想象中的崩溃或是流泪的场面都没有出现,季星然已经收回了视线,眼眸低垂,手里紧紧抓着刚才收拾好的购物袋,指尖泛白,很安静,甚至连呼吸好像都变轻了。   尚祺山看不到季星然的眼睛和表情,看不出他什么心情,他犹豫了一会儿,开口打破车厢里的沉寂: “星然?”   季星然没有动作,好像没有听到声音一样。   尚祺山有些担忧,他抬高了声音,同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季星然。   季星然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来,看向尚祺山。   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漂亮精致,湿润透彻,如最纯净的清泉,不掺任何杂质。   但是尚祺山没有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任何感情,就好像洋娃娃的眼睛,漂亮但没有灵魂。   这样的反应反而更让人担忧,好像是受到的打击过大而失了魂了一样。   尚祺山语气着急起来: “星然,你还好吗?”   季星然的反应很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微微张开嘴,语速低缓,眼神透着迷茫: “我很好呀。”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很好的样子!   尚祺山抓心挠肺,索性直接挑明: “星然,你刚才是不是看到路归舟了?”   突然听到那个在心尖萦绕的名字,季星然睫羽轻轻颤了颤,微微点头: “嗯,归舟。”   尚祺山小心试探着: “那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季星然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他刚才看到路归舟低下头亲了那个漂亮的陌生女人,那一瞬间,好像有人在他面前丢了一个闪光弹,让他的视线和大脑只剩一片白茫茫。   季星然只感觉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身体的一切都停止转动,只有那一幅画面停留在脑海里,让他不知如何应对。   尚祺山看着季星然仿佛丢了魂的样子,心烦意乱: “星然,你刚才也看见了,路归舟亲了那个女人。”   季星然垂下了眼眸,没有说话。   他不是近视眼,看得一清二楚。   “路归舟有什么好的?星然,你没发现吗,他把你带回家,他高兴的时候哄你,他不高兴的时候就对你不耐烦,完全不顾你的心情,总是要管你,要你听话,他根本就不尊重你,他根本就只是把你当成他的宠物!”   这些话尚祺山早就想说了,早在季星然和他说路归舟说个不停的时候就想说了。   季星然讷讷地摇头: “不是的,归舟对我很好的。”   都这样了,季星然还在维护路归舟,尚祺山气不过: “他对你好,他的那些对你好对他来说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季星然不愿意别人这样说路归舟: “祺山,你不了解他,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要再这样说了。”   尚祺山简直要气死了,他忍不住按着季星然的肩膀摇了摇: “星然,路归舟就是个渣男,不值得你喜欢!”   “喜欢?”季星然好像突然抓住了什么关键词,他眉头紧锁, “祺山,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什么是喜欢?”   “啊?”这个问题的出现不合时宜,和此时的氛围也格格不入。   尚祺山愣了一下,在季星然迫切的眼神下,下意识选择了回答: “喜欢就是时时刻刻都想见到他,想要和他有身体接触,想到他就会开心,看到别人接近他就会不高兴,情绪会随着他波动,想让他开心,只要他能开心,做什么都愿意,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这就是喜欢吗?   所以他迫不及待想见到路归舟,甚至直接追来了惠市。   他喜欢和路归舟的身体接触,喜欢抱他,路归舟摸他的头的时候,他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他想到路归舟的时候就会开心,他也希望路归舟可以开心,他可以为此做任何事,他想和路归舟永远在一起。   所以他看到路归舟身旁有个女人离他很近的时候会不高兴,看到路归舟亲她的时候他的世界好像都爆炸了一样。   季星然恍然醒悟一般,其实早就有人告诉他那层蒙在眼前的纱的背后是什么了,是他在逃避,所以才找不到掀开纱的入口。   他,喜欢路归舟。   “原来如此。”   季星然眼里的迷茫逐渐散去,空灵的眼眸里逐渐注入灵魂,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祺山,谢谢你。”   尚祺山愣了一下,谢他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车子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口。   季星然迫不及待地推门下车,好像追着什么东西,向前跑去。   “星然,你去哪里?”   尚祺山反应过来追着下车时,季星然已经跑出了好一段距离,尚祺山追着跑,他心底隐隐有种感觉,好像又要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而去。   季星然没有回答,头也没回,一边向前跑一边挥手: “别跟着我了,放心吧,我有地方去,不用等我回来了!”   ———————— 第42章   喜欢   季星然一边向酒店里跑去,一边给路归舟打电话。   他很着急,急到根本停不下来,看到电梯正在运行,他也等不了,转身就跑向楼梯口。   季星然一边跑上楼一边给路归舟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路归舟那边很安静,季星然只能听到自己吭哧吭哧爬楼梯的声音。   “归舟,你在哪里?”   “我在酒店。”路归舟听到电话那头带着回音的高频率脚步声和季星然的喘气声,微微皱眉, “乖宝,你在做什么?”   季星然没有回答,而是问道: “归舟,你住在哪个房间?”   路归舟愣了一下: “什么?”   季星然喘着气: “我是说,你的房号是多少?”   “8901.”路归舟虽然不明白季星然的目的,还是下意识报出房号,而后疑惑地问道, “乖宝,怎么了?”   季星然爬楼的脚步没有停下来过,还一边和路归舟打电话,上气不接下气,也不回答路归舟的问题,只是说: “我知道了。   季星然挂了电话,确定了目的地后,他的脚步更加坚定,虽然双腿的肌肉已经开始沉重酸疼,他向上的脚步却没有丝毫迟疑。   楼梯间里只有季星然一个人,脚步声如鼓点一般,空旷回响,如战斗的号角,鼓励季星然无畏前进。   季星然终于站在了8901号房门口,他一刻也没停下,直接按下了门铃。   没有让他等待太久,房门从里面打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路归舟在接到季星然电话的时候就觉得很不对劲,季星然只问不答,直接挂了他的电话,路归舟再拨过去后季星然也不接。   结合季星然问的内容,路归舟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他一边觉得季星然很听话,是个乖孩子,不会这么做,一边准备打电话问吴叔季星然的情况。   吴叔没接电话,路归舟准备等会儿再打一个。   路归舟打开和季星然的聊天界面,昨天他不同意季星然和尚祺山出门旅游,小孩明显不太高兴了,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给他发消息。   路归舟正准备给吴叔再打一个电话时,门铃响起,路归舟其实早在季星然打电话问他房号的时候就做好了开门的准备,他很快起身去开门。   打开房门,看到那个令他挂念的身影,路归舟既是意料之中,又是颇为无奈。   “乖宝,你怎么……”   路归舟的话完没说还,就被季星然扑着进了房间,他的手刚才还抓着房门,被季星然一扑,下意识手上用力,推上了房门。   季星然很用力,路归舟猝不及防被推得撞到玄关上,后腰遭受撞击,路归舟闷哼了一声,又担心季星然用力过猛会摔倒,抬起双臂准备接着季星然。   路归舟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季星然一口气爬了那么多层楼,累得够呛,刚才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路归舟推进房间里,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随着惯性的方向跌入路归舟怀里。   路归舟看着趴在自己怀里喘气的小孩,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一条脱水的鱼,可怜兮兮的。   路归舟也顾不上追究季星然怎么不听话会出现在这里了,他身上还穿着晚宴的西装,他拿出口袋里的方巾,给季星然擦拭额角的汗水,动作轻柔。   “这是怎么了?”   季星然几乎是将全身的重量全部卸在了路归舟身上,他大口吸取氧气,他其实一刻也等不了,想马上就把自己的心意告诉路归舟。   但是他实在是太累了,嗓子好像要冒烟了一样,根本说不出话来。   路归舟一只手给他擦汗,一只手放在他背后,上下抚动,给他顺气。   “归舟。”季星然很急切,呼吸还没顺畅,开口说了两个字,又深吸一口气, “我有话,想和你说。”   路归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被季星然的情绪挑得跟着有些着急,但是他看着季星然话都说不顺畅的样子,又只剩无奈: “什么事要这么急,先休息一下,缓口气。”   季星然摇了摇头,从路归舟的怀中退出,看着路归舟的眼睛,本来就没有平复下来的心跳又跳得更快了。   他又是深吸一口气,把已经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压回去。   路归舟站直了身子,在季星然热切又严肃的目光下,也跟着紧张起来,心跳加速。   季星然却在这个时候闭起了眼睛,好像在做什么重大决定一样。   路归舟抿了抿唇,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种猜测,难得的也有些着急,忍不住开口询问: “怎么了?”   “路归舟,我喜欢你!”   季星然睁开了眼睛,声音清亮,毫不含糊,震得路归舟脑海一片空白。   季星然的眼睛很闪很亮,干净透彻得像一面镜子,倒映着他有些呆滞的面容。   路归舟垂下眼眸,不去看季星然那双过于透亮的眼眸。   没有了季星然漂亮精致的面孔的干扰,路归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更加明显了,又快又乱,他呼吸都不稳了。   季星然看到路归舟垂眼的细微动作却有些不安,他扯了扯路归舟的衣角: “归舟?”   路归舟无法,只能抬眸面对季星然: “……乖宝,你喝酒了?”   季星然摇头: “没有。归舟,我很清醒。”   路归舟强大的脑细胞正在全力分析季星然刚才说的那几个字,但是今天脑细胞的工作效率好像不太高,也可能是心跳紊乱,让脑细胞无法冷静的工作,所以分析了这么久还没有结论。   季星然看着路归舟又陷入了沉默,他很着急,抬起双手按着路归舟的肩膀,声音急切: “归舟,你听到了吗?我刚才说的。”   双肩被施加了不大不小的压力,路归舟罕见地出现了无措的状态。   他当然听到了季星然刚才说的话,季星然离他这么近,声音这么清晰,他又不能突然性耳聋,想装听不见都难。   路归舟很头疼,他发现了,季星然平常真的很乖,但也也不是完全乖,偶尔一次不听话,每次不听话都能给他带来不小的震撼。   路归舟心乱如麻,想抽支烟,他没有烟瘾,平常也不抽烟,只偶尔烦闷时会抽上一支。   但是季星然在这里,他不能当着季星然的面抽烟。他身上也没有烟。   路归舟捻了捻指尖,从玄关和季星然的中间走出来,走到大落地窗前,背对季星然,看着繁华的夜景。   季星然咬着唇,追上路归舟的步伐,硬是挤到路归舟前面,后背紧贴着落地窗,抬眸盯着路归舟,一定要听到一个答案一样: “归舟,你可以说一句话吗?”   两人的距离再次拉得很近,路归舟垂眸看着季星然,看到那双漂亮的眼里藏着倔强。   路归舟好像突然发现,季星然其实根本就不是柔软的乖小孩,为了自己想要的,他很固执。季星然曾经为了得到爸爸妈妈的爱,学着去当一个听话的小孩,这么多年始终如一。   所以为了得到一个回答,无论他怎么躲,季星然都一定会追上来。   季星然在路归舟沉默的注视下站了很久,他抿了抿唇,不肯低头,只是眼里除了倔强,渐渐漫上几分乞求: “归舟,你说话。”   路归舟叹了一口气: “乖宝,今天怎么突然说这些话,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季星然顿了一下,脑海中再次浮现路归舟亲吻那个女人的画面。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的目标很明确。   于是季星然摇了摇头,再次很郑重地强调: “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小孩的情感热烈又真挚,路归舟好像被灼伤了一般,本就不稳的心跳又是颤了颤。   季星然可以对他热烈,也可以真挚,但不应该是这样的情感。路归舟很无奈,好像一切都失去了控制,无论是季星然对他的情感,还是他的心跳。   路归舟的脑细胞结束了工作,胡乱给出结论,将季星然的语出惊人归结为小孩子情窦初开,认知模糊;将紊乱的心跳归结为季星然带给他的震撼。   路归舟向后退了一步,拉开和季星然之间的距离,好像觉得还不够远,于是转身离开落地窗前,走到书桌后坐下。   “乖宝,你还小,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路归舟又说他“还小”了。   季星然抿了抿唇,跟着路归舟移动,站在书桌前,和路归舟隔着一个桌子的距离,一个人坐着,另一个人站着。   虽然距离变远了一些,季星然的坚定却丝毫不减,反而因为路归舟的退却而攻势更猛: “归舟,我不小了,我也知道什么是喜欢。”   “你刚离开我就很想你,我一直很想见你,想听到你的声音,干什么都想着你,看到你接近别人我会很不高兴,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所以,我真的很喜欢你。”季星然深吸一口气, “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路归舟几乎要招架不住这样来势汹汹又赤诚的感情,他的身体差点就要失控,差点就要点头说好了。   还好是差一点。   路归舟控制住了。   小孩不懂事,难道他也不懂吗?   路归舟不得不承认,这样漂亮的小孩,那么软那么乖,又那么坚定地说喜欢他,即便他自诩理性,不屑爱情,也产生了动摇,心跳失控,想答应季星然,和他在一起。   但这对季星然不公平,也不负责。   理智只是短暂出走,路归舟回归冷静: “乖宝,你只是把对我的依赖错当成喜欢。”   依赖?   季星然愣了一下。   路归舟理性分析: “因为我把你带回家,带你出去玩,所以你对我产生了依赖,才会想念我,这是很正常的感情,并不是喜欢。”   季星然微微皱起眉。   “可是,我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我会很不高兴。”   路归舟也跟着皱眉: “我和谁在一起了?”   季星然嘴唇紧抿,盯着路归舟: “我看到了,在楼下,你亲了一个漂亮的女人。”   路归舟抬手揉了揉额角,无奈地解释: “我没有亲她,她突然扯了一下我的领带,我是惯性弯下身,我控制着往旁边错开了,没有碰到她。”   很在意的事就这么轻飘飘地解释通了,季星然心里的郁结突然解开,即便路归舟还没有答应和他在一起,季星然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路归舟看到季星然脸上出现了笑容,觉得不能给小孩莫须有的希望,不得不再次解释: “乖宝,这也不是喜欢,这只是你对我的依赖的延伸。”   路归舟尽量用小朋友能理解的方式去解释: “朋友之间也会有这样的情感,比如一直相处得很好的朋友突然和别人玩了,你也会感到不开心,但这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   季星然差点就被路归舟迷惑了,但是他很快就清醒了。   季星然觉得不是的,根本就不是依赖,也不是什么依赖的延伸,因为他想和路归舟有身体接触,他看到路归舟的腹肌的时候会想摸,他也会想亲路归舟。   而无论是对尚祺山还是温于清,他都不会有这种想法。   季星然想了很多,却害羞的不敢把这部分内容说给路归舟。   他脸颊被染上粉色,目光坚定: “不是的,我就是喜欢你。”   路归舟迎着季星然的目光,好不容易勉强稳定的心跳又乱了。   他移开视线,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算了,乖宝,你现在情绪上头,我说的你听不进去。”   路归舟一而再二三地拒绝和躲避,季星然地满腔热情早已经一点一点被浇灭。   路归舟的这句话好像根本没有把季星然当回事,更是会心一击,将季星然柔软的心击穿,豁开了一个大洞。   季星然垂下了眼眸,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拳头,牙齿咬上柔软的唇,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   季星然的难过溢满开来,隔着一张桌子,路归舟也能感受得真切。他很心疼这个可怜巴巴的小孩,虽然小孩的难过是由他造成的。   路归舟忍住了想要安慰季星然的心,他知道,如果现在开口安慰,就是又给了季星然希望,但是他知道他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所以路归舟没有出声,只是很沉默地看着耷拉着脑袋的季星然。   房间里安静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   片刻后,季星然动了。   他抬起眼眸,隔着桌子,注视着路归舟,嘴唇上还有清晰的齿印,渗着刺目的红,眼眶也红红的,眼眸湿润,好像一汪清泉。   清泉底下是炽热的岩浆。   “那我可以追你吗?”   ————————   某人现在说得一套一套的,日后可不要后悔! 第43章   拒绝   明明看着像是哭了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这么气势十足。   路归舟确认了,今晚和季星然说什么都没用。   小孩表面乖乖的,真是执着得要命。   路归舟认输: “季星然,你不会有结果的。”   季星然第一次从路归舟的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路归舟的声音很好听,低沉磁性,好像世界上品质最好的大提琴,只是短短地念了他的名字,都悦耳得季星然短暂地陷入沉醉。   但是第一次听到路归舟念自己的名字却是这样的情况,冷冰冰的。   季星然咬了咬唇,还没愈合的伤口再次被咬破,清晰的疼痛让季星然微微皱眉,话却没有变软和: “谁说不会有结果。”   这是一句有些孩子气的宣言,路归舟觉得小孩挺可爱,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再和季星然继续这个话题。   他问起自己关心的事: “你怎么会在这里?”   季星然不想聊别的话题,但是他也知道再继续“他喜欢路归舟”的话题也不会有结果,反正他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路归舟也已经知道了,他还有好多时间,一定可以打动路归舟的心的。   “来旅游的。”季星然后知后觉开始心虚了, “归舟,我先回房间了,你好好休息。”   路归舟没让他走,继续问: “回什么房间,你和谁一起来的?”   季星然抿了抿唇,诚实回答: “和尚祺山。”   路归舟拧起眉: “你和他一间房?”   季星然点点头,他不知道为什么路归舟突然好像生气了。   路归舟感觉一股莫名的火气突然从心底涌起,他深吸一口气,将火焰压下,他不能对季星然发作。   强忍怒火,路归舟的脸色变得阴郁: “我不是说不能和他出来旅游吗?乖宝,你又不听话了。”   季星然有点害怕,他感觉路归舟变得好凶。季星然的声音小了一些: “祺山挺好的呀,归舟,你不要对他有偏见嘛。”   季星然还在为那小子说话,路归舟听着十分刺耳,声音更加冷硬: “你和他才相处几天,就这么为他说话,还和他出来旅游。即便我不同意,你也要跟他出来,他是用什么花言巧语迷惑你的?”   季星然皱起眉,声音提高了一些: “归舟,祺山是我的朋友,你不要这么说他。”   “朋友?”路归舟轻笑一声,心底的火却是愈烧愈旺, “才认识几天就成了这么好的朋友,现在要为了他和我吵吗?”   季星然是真的不高兴了,也忍不住发泄心里的委屈: “那你和那个女人认识了几天啊?就和她站那么近,都快贴一起了!人家轻轻一拽你就要跌倒,就要亲上去了!”   季星然向来温声细语的,即便是刚才大声表白,也是像太阳一样热烈暖和。此刻的突然爆发却如狂风骤雨,震得路归舟都愣了一下。   季星然知道自己情绪失控了,他也不是真的想和路归舟吵架, “我要回去了。”   路归舟起身: “不准回去!”   季星然脚步微微一顿,又恍若未闻一般继续向前走。   路归舟迈开脚步从书桌后出来,他的腿比季星然的长,几步就追上了季星然,抓住他的手腕,强迫季星然停下脚步。   季星然不去看路归舟,破罐子破摔: “不让我回去那我去哪里,留在这里和你睡吗?”   路归舟被这话烫了一下,下意识松开抓着季星然的手。   桎梏解开,季星然抬起脚步继续向前走。   还没走两步又被抓住了手腕。   季星然几乎是没了脾气,又是无奈又是心累: “路归舟,你到底要怎样?”   季星然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路归舟感觉自己的气势已经输给小孩了。   他抿了抿唇,说: “我走,你留下,今晚你就住这里。”   季星然的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就这样,明天我们一起回云市。”   路归舟说完后就离开了房间,关上房门。   偌大的行政套房里只剩季星然一个人。   季星然站在房间中间,环视了一圈宽敞明亮,装修气派,视野极好的套房,他有些茫然,所以,今天的结果是他成功升级了房型?   第二天一早,季星然是被门铃声唤醒的。   他昨晚没怎么睡好,前半夜想着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想着要怎么追路归舟,想得翻来覆去。   后半夜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想的还是路归舟,一下子和路归舟甜甜蜜蜜地在一起了,一下子又吵起来了,光怪陆离的,被吵醒时他都还以为没睡醒。   季星然不管门铃声,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门铃声安静了下来,过了几秒,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然后就是卧室的房门被推开了。   季星然抬眸看去,梦里的人和眼前的人重叠在一起。   他坐在床上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人嘴唇一张一合。   “起来吃早餐。”   路归舟站在门口,看着坐在床上头发乱翘,脸色发懵的季星然,觉得有些好笑,闷在心口一晚上的郁气都消散了一些。   一番洗漱后,季星然坐上餐桌,和路归舟面对面,路归舟沉默着帮他摆好餐具和早餐,季星然也低头吃饭,谁都没说话。   沉默的早餐结束后,按照路归舟昨晚安排好的行程,两人一起坐上回云市的车。   车后座很宽敞,季星然和路归舟一左一右,一个刷手机,一个架着电脑,沉默从餐桌延续到了车厢。   季星然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偷偷用余光看路归舟,看到路归舟神色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手指放在键盘上时不时敲打,好像完全忘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季星然收回视线,感觉有点生气。   路归舟是不是真的完全不在意昨晚的事情,不会真的忘吧?   他总说他还小,不会真的把他昨天晚上说的话当成小孩子的玩笑了吧?   季星然越想越郁闷,低着头,手指一直在滑动手机屏幕,心却不在上面,什么也看不进去。   等一下。   季星然手指停顿,眉头锁起,视线停在热搜榜第一的词条上。   #张音音路氏集团夫人#   路氏集团,是他想的那个路氏集团吗?   季星然点进热搜,一张有些模糊的图片撞入视线里,图片里的主人公是一男一女,高大的男人俯身亲吻着红裙女人。   图片的背景是季星然认识的,就是沃伊尔酒店宴会厅大门口。   图片上的主人公之一是季星然熟悉的,是路归舟。   虽然路归舟解释过了他没有碰到那个女人,但是这样的图文并茂,还是让季星然脑袋“轰”的一下懵了。   季星然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路归舟,然后飞快收回视线,低头继续刷手机看评论。   路归舟一直在用余光暗暗观察季星然,自然也没错过季星然的视线。他只觉得要是目光能化为实质的话,他身上已经被季星然剜下几块肉了。   路归舟继续用余光暗中观察季星然,看到季星然眉头紧锁,越来越生气的样子,手指用力飞快地戳着手机屏幕,戳一下,停一下,好像是在聊天。   路归舟皱起眉,和谁聊天,情绪这么激动?   还时不时看他一眼,聊的内容和他有关?   “你在和别人聊天?”路归舟并不是个会自我纠结太久的人,他直接开口问季星然,打破了车厢里的安静。   季星然正在互联网上和网友们激情对线。   反驳那些说路归舟和张音音很般配,恭喜张音音嫁入豪门,祝路归舟和张音音百年好合等诸如此类说辞的网友们。   其实大部分并不是网友,而是那个女明星张音音找的水军,在各个评论区里刷热度。但是季星然很生气,他也没有去分辨什么水军和真人,只是一个个回复反驳。   尚祺山正好发来消息,于是季星然听到路归舟的话,头也没抬,一边回复尚祺山,冷冷地说: “是啊,和别人聊天。”   路归舟知道小朋友在不高兴,也没有计较季星然的态度,只是问: “在和谁聊天?”   季星然打字的手顿了顿,虽然还在气网上的热搜,连带着气路归舟,但是他又下意识不让路归舟知道他在和尚祺山聊天。他知道路归舟不喜欢尚祺山。   季星然继续动作自然地打字,依然是头也没抬,不去看路归舟;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路归舟深吸一口气,合上电脑: “是不是尚祺山?”   季星然打字的手再次停顿,抿了抿唇: “都说了不告诉你了。”   路归舟心里已经有了定论,莫名的烦躁从心底升起。   他想说什么,想让季星然不要和尚祺山聊天,又想到季星然一定会因此不高兴,季星然现在本来就在不高兴。   车厢里的空气似乎很沉闷,路归舟将视线放在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上,想要理性回归。   他最近没来由的烦躁的频率有点太高,他想找到原因,目前的线索是每次烦躁都和季星然有关,终极结论未知,还需要进一步分析。   路归舟真的就自我分析了一路,没有再和线索人物季星然说话,一路安静回到了云市湖湾别墅区。   车刚停稳,季星然就推门下车,扯出笑容和吴叔还有别墅的一众常驻人员打招呼,然后就回了房间。   路归舟落后他一步,走到客厅时,已经连季星然的背影都看不见了。   吴叔和他打招呼,路归舟锁着眉回应了他,也跟着上楼,但是是进了书房。   吴叔看着空旷的客厅,挠了挠头,有些疑惑和苦恼,这两位……是吵架了?   ————————   某人表面上:你不会有结果的。   实际:不准和他(尚祺山)在一起! 第44章   不安   虽然两人陷入了莫名的“冷战”之中,但是饭还是要吃的。   他们下午回到的云市,晚餐吃得比平时更早,吴叔发消息告诉路归舟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当路归舟从书房里出来时,看到客厅里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而季星然正在和这位“不速之客”聊天。   尚祺山坐着的位置正面对着楼梯,比季星然更早看到路归舟的身影,他愣了一下,礼仪性地站起来,朝路归舟点了点头: “路……总,你好。”   季星然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继续和尚祺山说话: “祺山,对不起,破坏了你的行程。”   尚祺山发觉季星然对路归舟态度明显转变,他心里暗喜,压抑着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收回视线,坐了下来,和季星然说: “没事,这也不怪你,你也不想突然回来的。”   尚祺山已经知道了,季星然是被路归舟强行带回来的。   季星然抿了抿唇,没有提路归舟,只是和尚祺山说: “下次我们再出去旅游好了。”当作是对尚祺山的补偿。   路归舟正好走到这里,正好将季星然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停下了脚步,季星然背对着他,他的视线落在季星然圆润的后脑勺上。   季星然已经感受到路归舟的视线了,但是他假装没发现路归舟站在他身后。   尚祺山更是不会主动让季星然去注意路归舟的。   尚祺山看着季星然,嘴角上翘: “好呀,那我再计划一下,看看我们下次去哪里旅游。”   路归舟被当成了透明人。   路归舟站了一会儿,没有说话,绕过客厅,坐在餐桌上,等季星然聊好了过来吃饭。   季星然虽然没有回头,耳朵却一直竖着,听着路归舟的动向。   他心底升起几分疑惑,他和尚祺山聊天,路归舟怎么没有表现反对了?   他又有些不安,路归舟是不是已经不在意他和谁聊天了?是不是已经不想管他了?   路归舟坐在冷硬的餐椅上,脊背挺直,垂眸注视着白净的餐盘,耳朵里接收着客厅相谈甚欢的动静,内心的一团火正在扑腾着向上燃烧,叫嚣着要冲破理智的防线。   路归舟还是忍下来了,对季星然,他颇为无奈,他怕季星然又要不高兴,怕季星然真的会因此疏远他。   不知道等了多久,客厅聊天的两人终于起身。   “祺山,连累你赶路回来,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   路归舟眉心的褶皱更加深了,还没聊够,还要留下来吃饭?   尚祺山顿了一下,下意识用余光看路归舟,果不其然看到了路归舟面若冰霜的神色。   尚祺山顶着路归舟如利箭般的视线,面露喜色: “真的吗?星然,那我就不客气啦。”   路归舟听到这小子还真的要留下来吃晚餐,坐不住了,靠着椅背,冷声开口: “不好意思,晚餐没有准备三人份的量。”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逐客令了。   季星然顿了一下,看向路归舟。   路归舟回看他,目光寒冷,季星然却从那双深如潭底的眸子下看出几分……委屈?   季星然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再看过去时,路归舟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尚祺山身上,浑身透着寒意。   果然是他看错了吧?   季星然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面上保持微笑: “那我不吃了,我下午吃了零食和点心,一点也不饿,你们吃好了。”   尚祺山和路归舟同时看向季星然。   季星然笑着看向路归舟: “你们吃,不用管我。”   路归舟起身,走到季星然身前,话却是在对尚祺山说: “尚同学正在长身体,吃得多,一人吃两份也没问题吧。”   尚祺山愣了一下,没听懂。   路归舟轻笑一声: “尚同学来做客,是我们作为主人家的怠慢了,还要星然提醒。桌上的,你尽情吃,我让大厨再给我们做就好。”   这话听得尚祺山很不舒服,好像路归舟和季星然成了一家人,他是来他们家做客的人了一样。   尚祺山咬着牙,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不用了星然,我妈其实已经在打电话叫我回去吃饭了,我还是回去吃吧,不然她又要念叨我了。”   季星然也不强留,他已经感受到了路归舟和尚祺山针锋相对,万一等会儿这两人真的打起来了怎么办,他可劝不动。   季星然点了点头: “好,那你到家了给我发消息。”   季星然送尚祺山到门口,回到屋子里时,路归舟已经坐回了餐桌前。   桌上的饭菜还是分毫未动,路归舟身前摆着的餐盘洁净依旧。   他看到季星然回来了,望着季星然: “乖宝,来吃饭。”   季星然抿了抿唇,走了过去,在路归舟对面坐下,拿起筷子,低头开始吃饭。   一顿饭吃得颇为沉默。路归舟吃得更快,放下筷子后也没有离开,而是靠在椅背上注视着季星然。   季星然感受到了路归舟的视线,默默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很快也吃好了,放下筷子,朝路归舟点了点头: “我吃好了。”   也不等路归舟说话,就起身离开了餐厅。   回来得匆忙,尚祺山给他送来了放在他那边的东西,包括他带出去旅游的行李和刚买的礼物。   季星然提着一堆袋子,给吴叔等一众别墅常驻人员分发,得到了长辈们一连串的夸奖,季星然被夸得脸颊红扑扑的,一转头,碰上了路归舟。   路归舟靠着墙角,视线落在季星然手里剩下的几个礼品袋上,嘴角弧度微微上扬,小意温柔: “乖宝,没有给我的吗?”   季星然握紧了手里的袋子提绳,移开视线,故意说谎: “你把我抓回来得太快了,没买。”   路归舟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但他还在保持微笑: “那这些是?”   季星然的手臂向后缩了缩,把袋子藏在身后: “买给祺山的,刚才忘记给他了。”   季星然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态,明明和路归舟表白了,说喜欢他。   但是今天心里好像总有一股气,驱使着他不和路归舟好好说话。   路归舟垂下眼眸,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这样啊。”   季星然眼睫颤了颤,有点后悔,他好像让路归舟失望了。   两人面对面无声站立了一会儿,路归舟先开口了: “乖宝,那些娱乐新闻都是假的,是那个女明星买的,今早我没有及时关注,我看到的时候就让人全部撤下了,也让路氏集团发了声明。”   路归舟叹了一口气: “星然,我和你说过了,我没有碰到她,我没有骗你,照片是错位的。”   路归舟说这话有些突然,季星然愣了一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路归舟也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他看着路归舟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季星然回神了,他拿出手机,连着点开了几个社交app,早上看到的那个词条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路氏集团的澄清声明,要追究造谣者的法律责任。   季星然捧着手机,看着上面的文字,眉头紧锁,又出神了。   早上在车里看到绯闻,又激情和网友或水军们对线完后,私信里有很多来自张音音粉丝或者看热闹网友的阴阳怪气的回复。   季星然一开始不知道,还点开回复了几条,对面回过来的话更加难听了,季星然又气又急,后来发现这些人就不是正常人,根本说不通,他就再也没有打开过那些社交app了,看着心烦,不想看。   所以他都不知道舆论已经变成了这样。   季星然心乱如麻,他看向手里的礼品袋,这些其实不是给尚祺山的,给尚祺山的礼物早就给出去了,这些都是要给路归舟的,只是刚才赌气,才这么说。   他昨晚明明说要追路归舟的,刚说完就因为子虚乌有的“亲吻”和路归舟大吵一架,还延续到了今天,故意和路归舟赌气了一整天。   路归舟也没有因为他今天态度不好和他不高兴,反而还处处顾及他的心情。   这哪里是在追人?   他刚才那样对路归舟,路归舟都还和他好好解释,而且他昨晚说要追路归舟后,路归舟虽然放了狠话,但其实也没有拒绝他的追求,所以,他还是很有希望的。   季星然心里的郁气好像被路归舟一句话就化解了,虽然已经是晚上,天空已是墨色,但季星然内心小世界的天空阴霾消散,一片晴朗。   季星然提着几个礼品袋, “噔噔噔”地跑上楼,一口气跑到书房门口,敲了敲书房的门。   书房的门很快打开,露出路归舟有些疲惫的面庞。   季星然双手猛地抬起,将几个礼品袋送到路归舟眼前。   “归舟,对不起!”   路归舟都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看到一堆东西速度极快朝自己袭来,他肌肉下意识紧绷,差点做出反击,还好听到了季星然的声音,又硬生生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礼品袋和自己的眼睛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路归舟做了一个深呼吸,向后退了半步,看着季星然,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了乖宝?”   季星然举着礼品袋,声音可以说是铿锵有力: “这是送你的礼物!”   路归舟挑了挑眉: “不是送给尚祺山的?”   “我刚才骗你的。”季星然不由分说地把袋子一股脑塞进路归舟怀里, “这些有吃的有玩的有摆着看的,都是给你挑的。”   路归舟把东西抱了个满怀,拼命压制正在上扬的嘴角,垂下眼眸: “刚才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我今天在和你生气,因为张音音的事情。”季星然抿了抿唇, “对不起归舟,我怕你会喜欢别人,所以才太着急了。”   ————————   乖宝怎么这么乖呀,某人不珍惜我可要亲死了! 第45章   追人   成功将礼物送出去,又和路归舟表白了一回,季星然回房间,开始思考,要怎么追人。   季星然没想法,善用互联网,拿出手机开始搜一些“追人小技巧”。   网上的信息五花八门,乱七八糟。比如一个热门帖子里, po主在教什么要包装自己,男人都喜欢会撒娇的,还展示了变嗲声技巧。   季星然代入了自己和路归舟,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决定还是问问身边的人有没有建议。   季星然将并不长的联系人列表从头到底过了一遍,选中了温于清,开始戳手机屏幕打字。   【清清,我有一个朋友有个问题,你知道怎么追人吗?】   温于清估计在忙,过了一会儿才回复。   【不知道,怎么了?】   【你要追人?】   【你要追谁啊?路归舟知道吗?】   温于清甩了一连串的问题过来,季星然赶紧手忙脚乱地回复。   【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你怎么会不知道,那你和乔斯木怎么在一起的?】   温于清回复得很快。   【他追的我啊】   【所以路归舟知不知道你要追人啊?】   季星然选择性回复。   【那他怎么追的你啊?】   【都说了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温于清:你先说路归舟知不知道,我再告诉你。】   不愧是温于清,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死穴。季星然牙痒痒,搓了搓手机,纠结一会儿,投降了。   【他知道……】   温于清看起来很激动。   【他知道?!】   【那他啥反应!】   【我要追的就是他……】   季星然发送过去后才惊觉自己暴露了什么,又很拙劣地补充。   【都说了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不等温于清回复,季星然又追着发了一句。   【好了问题回答了,你快告诉我他怎么追的你】   这次那边沉默的时间长了一些,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温于清:额……投其所好,死缠烂打?】   这是什么回答!   季星然感觉他被温于清白白套话了。   季星然抓狂了一会儿,冷静下来后又琢磨了一下温于清的话,觉得好像也没说错,网上的追人小技巧也这么说的,要投其所好。   死缠烂打应该也没错?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   季星然把这两个关键词记在了自己的小本本上,决定再多问一个人,广征建议。   季星然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联系人列表,决定再问问尚祺山。   虽然路归舟和尚祺山好像不太合,但是尚祺山和他年龄相仿,应该能给出一些具体的建议吧?而且,现在的年轻小伙子应该懂很多这方面的吧。他不告诉尚祺山他要追路归舟就可以了。   【祺山,在吗?】   尚祺山回得也很快。   【怎么了星然?】   季星然先寒暄一下。   【到家了吗?】   【尚祺山:刚到家。】   季星然开始切入主题。   【那就好。】   【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他拜托我问问,你知不知道怎么追人呀?】   屏幕上很快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季星然捧着手机,急切又期待地等待回复。   但是显示输入中很久,季星然还是没有收到新消息,过了一会儿,没有再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了,也没有弹出新消息。   季星然疑惑地挠了挠头,可能尚祺山打字到一半,突然被叫走吧,他刚才说他妈妈叫他回去吃饭呢。   季星然放下手机,决定先开始实施已知的方案——投其所好。   这是一个高度概括的方案,季星然摸着下巴思索了半天,又开始刷手机看看多才多智的网友们有何说法,最终将自己的脑袋抓成了鸡窝头,得出结论——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一个男人的胃。   再结合一下高频率词“创造浪漫”,季星然快速制定好第一个方案,给路归舟安排一场亲手做的浪漫晚餐。   季星然开始搜索浪漫晚餐食谱,心里有了数,敲定要准备的菜品,决定明天就开始实行。   尚祺山这个时候终于回复了。   【不好意思,刚刚在吃饭,才看到。】   【星然你要追人吗?】   季星然摸了摸鼻子,怎么尚祺山也这么问,他的表演应该没有露什么破绽呀?   【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噢噢,这样】   尚祺山回了一个没有什么意义的回复,过了一会儿,才有新消息过来。   【你的朋友要追什么样的人?】   季星然看到尚祺山相信了他的说辞,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路归舟,概括着回复。   【很高很帅,平常工作很忙,性格比较冷冷的,话不多,但是其实很温柔,很会照顾人】   那边又陷入了沉默,季星然也没有催促,他觉得尚祺山应该是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尚祺山的新消息过来了。   【你觉得他喜欢什么样的人?】   季星然挠了挠头,开始回想路归舟有没有对什么人感兴趣过,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来,路归舟平时好像从来没有特别关注过任何人。   倒是挺关心他的。   季星然想到这里,嘴角不禁微微上翘,笑着打字回复。   【不知道呢,他好像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偏好】   【尚祺山:根据我的经验,这样的人都不喜欢乖乖男,一般都喜欢热辣性感会玩的】   季星然嘴角的笑意一僵。   【但是我觉得他对乖乖男的时候很温柔呢,怎么会不喜欢?】   【尚祺山:多半是把乖乖男当小孩子了吧,我们对可爱的小孩子一般也会比较宽容的,对吧】   季星然抿了抿唇,他想到路归舟总说他“还小”。   所以……问题其实出在这儿了吗?   他太乖了,所以路归舟把他当小孩,他表白,路归舟觉得他是小孩子不懂事,纵容他也只是把他当小孩子在无理取闹了。   季星然觉得这样就说得通了。果然是当局者迷,还是得问别人。   季星然觉得尚祺山很靠谱,他很急地敲键盘求助。   【那我那个朋友应该怎么办?他平常还挺乖的,有没有什么具体可行的方法让他想追的人喜欢他?】   【尚祺山:那就不要那么乖,往会玩的方向学习】   这个真的太为难季星然了,他根本不会呀。   【可以具体一点吗?】   【尚祺山:这样,你把你那个朋友带出来,我带他去酒吧】   哪有什么朋友啊,要追人的就是他本人。季星然抱着手机纠结半天,最终为了学习还是决定向尚祺山坦白。   【其实……不是什么我的朋友,我说的就是我】   【对不起,祺山,刚才骗了你,因为我有点不好意思】   季星然还是保留一点,他没说要追是的路归舟,万一尚祺山因为和路归舟不和就不教他了怎么办!   【尚祺山:没事,其实我已经猜到了。我知道的,这种事会害羞也很正常,理解】   季星然抠了抠手指,为什么他们都能猜到,他哪里露出了破绽吗?   【尚祺山:不过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的,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接你去酒吧】   季星然双眼一亮,不再纠结,欣喜地回复。   【谢谢你祺山!你真是太好了】   【后天晚上吧,可以吗!】   季星然想着明天晚上已经安排好了,要和路归舟进行浪漫晚餐。他打算多线方案进行,既要制造浪漫,也要一边学习怎么“性感”。   亲手准备烛光晚餐和给路归舟弹钢琴,怎么都和“还小”不沾边吧。   【尚祺山:星然有喜欢的人啦?是谁呀】   季星然脸颊红扑扑地回复。   【我想先保密,追到手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和尚祺山约好后天晚上见面后,季星然放下手机,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开始选择明天晚上要弹的钢琴曲。   另一边,虽然已经没有再回复了,尚祺山却没有放下手机。   他坐在角落里,幽幽荧光照在他的脸庞上,显得有些阴郁。   不用问也知道,季星然要追是的路归舟。   尚祺山一开始就猜到了,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强迫自己在回复季星然时表现得冷静平和。   他并不知道路归舟喜欢什么样的人,但是肯定不会是喜欢喝酒泡吧的人,以他看到的路归舟对季星然的保护程度,路归舟要是知道季星然去酒吧了,他们肯定会闹矛盾。   只要他们俩吵架,他就有机会安慰季星然,趁虚而入。   至于带季星然去酒吧会不会有安全问题,尚祺山也考虑过,反正他会一直和季星然在一起,就算有人来搭讪季星然,也会被他拦下来,他会保护好季星然的。   第二天,季星然起床时路归舟正好要出门上班,没能赶上两人一起吃早餐,他觉得有点遗憾,站在门口挥着手和路归舟道别,转身就开始准备实施他的浪漫晚餐计划。   季星然已经问过路归舟了,路归舟说今晚会回来吃饭。他还追问了几点会回来,路归舟说,下班就回来。   先练习一下钢琴曲,再把食材准备好,需要提前腌制的都腌制好,还有餐后甜点,也要花很多时间和心思。   晚餐的餐具也要精心挑选,季星然还想过要不要弄个烛光晚餐,但是想到他做是的中餐,插几根蜡烛好像有点不伦不类的,遂遗憾放弃了。   季星然忙活到了五点多,算着路归舟应该快到了,把做好的菜放到保温层里,跑回房间换衣服。   衣服也是他挑选了很久的,是综合众多帖子网友们的评论选出来的,上衣一件浅蓝色的休闲衬衫,解开了一颗扣子,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下身一件宽松的黑色五分裤,露出细白修长的小腿,还抓了抓头发,原本柔顺的头发变得蓬松微翘。   季星然不是没想过要走“性感”路线的,无奈他就这么几件衣服,其他全是卫衣T恤,性感不了一点。这套是按着网友们说的“青春男大”的风格搭的,应该不算是“还小”吧?   季星然想,明天再和尚祺山去买新衣服吧。   季星然换好衣服下了楼,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把厨房里温着的菜都摆出来,摆了满满一桌,然后坐在钢琴前,听着自己扑通乱跳的心跳声,竖起耳朵注意着门口的动静,等路归舟一进门就开始弹奏。   等了好久,等到心跳都平稳了,门口还是没有动静。   季星然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收回搭在钢琴上时刻准备着弹奏的双手,拿出手机,给路归舟打了一个电话。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接通,背景音还有些嘈杂,听着不在路上,也不在公司。   季星然抿了抿唇,问: “归舟,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路归舟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背景音也安静了很多: “会晚一点,怎么了乖宝?”   “晚一点是多晚呀?我在等你回来吃饭呢。”   “不用等了,乖宝,我今晚不回去吃饭。”   ————————   路某,到时候你就知道错! 第46章   联姻   季星然挂了电话,坐在钢琴前久久回不过神来。   路归舟说今晚不回来吃饭了。   季星然抬眸看到黑白色的琴键,眸光移转,看到摆了满满一桌子的丰盛的菜肴,鼻尖发酸。   他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吸了吸鼻子,站起身,走到餐桌前,打开手机想要拍一张留念,然后等路归舟回来再吃。   虽然很失望很难过,但是他不会气馁的。   他也没有和路归舟说他准备了一大桌菜等他回来,路归舟也不是故意要浪费他的心意的。   季星然刚拍好,准备熄灭手机屏幕回房间等路归舟时,手机突然跳出一条新消息。   【官宣!路李集团或将强势联姻!】   季星然对“路”这个字高度敏感,手比脑子快,立刻点开了热搜。   消息来源是路氏集团的官方账号,就是前一天发了绯闻澄清消息的账号,还有一连串的新闻媒体也发了同样的消息。   配的都是同一张图,不是合照,而是一左一右拼接在一起的照片。   左边是季星然无比熟悉的路归舟,右边是一个季星然没见过的红唇大波浪女人。   图文并茂,告诉季星然这个“联姻”就是最普罗大众理解的那个意思。   这两位都颜值过人,路氏集团和李氏集团又旗鼓相当,广大网友直呼言情小说照进现实,将词条顶上了热搜。   季星然脑袋“嗡”的一下,眼前一片眩晕,感觉那些字符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像一堆蚂蚁在胡乱地爬,季星然被吓了一跳,手机从手中跌落。   季星然蹲下身捡手机,起身时却失去了平衡,肩颈部撞到了桌角。   他没有控制力气,撞出一声闷响,肩颈出现了一片刺目的红。   季星然好像也感觉不到疼,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拿着手机回房间。   季星然坐在床上,抱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还是路归舟和李家千金拼在一起的照片,季星然想给路归舟打电话,在拨出的一瞬间又挂掉了。   他现在不想和路归舟说话。   或者说,他不敢。   季星然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给尚祺山发消息。   【祺山,我们可以改到今天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尚祺山却回得很快。   【可以。我现在来接你?】   季星然回了个“好”,放下手机,向后一倒,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另一边,路家老宅。   偌大的餐厅里,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却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   路归舟挂了电话,走回餐厅,将众人的视线集中吸引。   路归舟在餐厅门口站定,面无表情: “怎么,我不在,你们饭都吃不下了?”   “路归舟,怎么和各位长辈们说话的!”一个坐在中年男人横眉冷目,冲着路归舟大声说。   “把我骗回来,就为了在我面前耍威风?”路归舟不为所动, “没事的话,我就走了,各位慢吃。”   路归舟转身要离开餐厅,却被缓缓行来的轮椅阻挡了脚步。   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轮椅上,声音沙哑缓慢: “归舟,不是他们骗你,是我叫你回来的。”   路归舟停下脚步,垂眸俯视轮椅上的老人: “爷爷。”   “归舟,这次叫你回来,确实有大事商量。”   老人点了点头,管家推着路老爷子往前走,最后停在没有坐满的主桌。   路老爷子遥望还站在门口的路归舟: “归舟,过来吧。”   路归舟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静默了几秒,抬腿走回刚才的位置坐下,就在路老爷子的旁边。   路老爷子扫视了一眼餐厅里所有人,最后停在主桌上留出的几个空位,开口说: “还有几位贵客没到,我们稍等一下。”   路归舟神情淡漠: “什么人来头这么大,需要爷爷亲自等候?”   刚才开口呵斥路归舟的男人再次开口: “路归舟,你爷爷和你说话你听着就是了,怎么说话的!”   路老爷子在路归舟之前开口: “好了,今天是个好日子,你们父子俩就不要闹矛盾了。”   中年男人瞪了一眼路归舟,而后朝路老爷子露出笑容: “爸你说的是。”   路归舟只是漠然地看着两人的交互,没有说话,心里生起几分不耐烦。   路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是个心狠手辣的商界奇才,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或许就是因为过于强势,他的几个孩子都比较平庸。   等老爷子人到中老年,突然发现自己的孩子一个个都废了,这才从孙辈中挑了几个孩子亲自教养,最后层层考量筛选,路归舟成了最后的接班人。   路归舟虽然从小和老爷子生活在一起,但是要说有多深的感情,也没有,比起寻常的祖孙关系,他们更像师生,还是感情很一般的那种师生。   老爷子曾经也没有对路归舟表现过作为爷爷对晚辈的关怀,纯粹是他当作未来的接班人对待。现在年纪上来了,倒是开始追求传统的“天伦之乐”了,每个月都要组织一次人员齐全的家宴。   路归舟作为老爷子亲自“带大”的晚辈,自然是每次家宴都必须到场。   每个月到路家老宅和老爷子扮演“温情祖孙”,路归舟早已习惯,事实上,他也扮演得不错。   但这是路归舟第一次感到不耐烦。   他在想季星然。   他答应了乖小孩今晚要回家吃饭,小孩刚才还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即便隔着电话,路归舟也感受到了他的期待。   路归舟冷眼扫视了一圈心思各异的路家人,压下心底的躁动,等着看老爷子要弄什么把戏。   片刻后,餐厅门外传来动静,穿着黑色西服的老管家走在前面,引着三个同样穿着正式的人进入餐厅。   路老爷子站起身,笑意盈盈地望着朝主桌走来的人。   老爷子都站起来了,其他路家人也纷纷跟着站起来,视线跟着路老爷子整齐划一看向一个方向。   “老爷子,真是不好意思,久等了,小姑娘爱打扮,耽误了些时间。”三人在路老爷子身旁坐下,中年男人率先开口, “囡囡,和爷爷打招呼。”   女孩披着一头大波浪,面色不太好看,被母亲推了推肩膀,才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真是不好意思。”   路老爷子好像没有看到他们之间的动作,只是笑呵呵道: “好久不见,囡囡都长这么大了。”   他转头看向路归舟: “归舟,这是李家的千金,你们小时候还见过的,记得吗?”   路归舟心底已经然,淡淡地看了一眼女孩: “不记得。”   女孩儿也很不客气地朝路归舟翻了个白眼: “我也不记得。”   李父看到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哈哈笑道: “年轻人真有活力。”   餐厅里的人好像都颇为认同这个玩笑,纷纷跟着发出笑声,齐力营造出其乐融融的景象。   路归舟的脸色都没变一下,淡定得好像他不是这个笑话的主人公一般。   另一位主人公脾气显然不如路归舟淡定。李梦安冷笑了一声: “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   她停顿一瞬,看向路归舟,面带嘲讽: “你说对吧,路总?”   路归舟微微颔首: “李小姐说得对。”   李父的笑容一僵,又很快恢复自然的笑意: “囡囡说得对,归舟管着这么大一个公司,大忙人,没有时间开玩笑。”   路老爷子眼神不赞同地看着路归舟,摇了摇头: “工作是忙,但人生大事更是重要。”   “归舟,你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该为路家延续血脉的时候,我和李家老爷子早年就相识,路家和李家这些年合作也不少,现在两家结秦晋之好,我们的合作也将会更加紧密,两家的事业会更上一层楼。”   路老爷子声音虽然沙哑,语气却是极为郑重,落在安静的餐厅里十分清晰。   这话说白了就是联姻。   在场的人都不意外,生在豪门之家,婚姻本来就是一种利益交换的筹码。有的人甚至觉得,李家千金长得这么明艳美丽,路归舟还是赚的。   短暂的安静,在路老爷子干咳了两声后,餐厅里开始有几声“恭喜”,好像此事已经尘埃落定。   路归舟冷嗤一声,打断了逐渐升起的“恭喜”声。   “路氏的合作关系,用不着靠‘秦晋之好’来维系。”   路老爷子面色一沉: “归舟,这是你的责任。”   “我的责任是经营好路氏集团,事实证明,我做得不错。”路归舟冷笑一声, “至于其他的,与我无关。”   老爷子厉喝一声: “路归舟!”   路老爷子是真的年纪大了,情绪一激动,血色就往脸上涌,呼吸一下子也变得粗重。   “爸!”旁边的人见状都面色紧张起来,起身跑到路老爷子身边,拍着他的背, “不要生气,不要激动,年轻人不懂事,不要气着自己!”   “路归舟,快和爷爷道歉!”   路归舟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一阵兵荒马乱后,老爷子缓过来了,胸膛剧烈起伏着,语重心长地对路归舟说: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都爱玩,都不想结婚,但是归舟,你知道,这些影响并不大。”   路老爷子说得隐晦,在场的人却都心领神会,除了李梦安面色不太好以外,其他人都不以为意。   路归舟面不改色: “和这些无关,路氏集团也不需要靠这种手段发展壮大。”   路老爷子脸黑了一瞬,又迅速调整好,换了一种说辞: “归舟啊,我已经老了,没几天了,就是想看着你们都能成家生子,让我在最后的时光享受一番天伦之乐。”   “放心吧爷爷,我会为你请最好的医疗团队,让你长命百岁,看到我的好兄弟姐妹们的子子孙孙的。”   路归舟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老爷子也彻底卸下了伪装: “消息我已经放出去了,今天只是通知你一声,不是征求你同意的。你就好好准备婚礼吧。”   路归舟抓住了关键信息,面色突变,声音也起伏: “什么叫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在场的人没料到一直平静得像个机器人的路归舟突然活了过来,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没有人回答他。   路归舟等不到回答,心中的不耐此刻已经到了顶点,他站起身: “不好意思,突然有急事,我先离开一步,各位慢慢享用晚餐。”   路归舟的父亲终于反应过来了,对着路归舟的背影大喝一声: “路归舟,你站住!”   路老爷子声音嘶哑: “路归舟,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明天路氏的掌权人就换人!”   路归舟恍若未闻,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餐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李梦安成了率先打破寂静的人,在主桌一众黑脸人的目光下起身: “我去看看。”   ————————   本章随几个红包吧!非常感谢一直追更的宝贝mua~ 第47章   又醉   路归舟大步流星,路程很快,走到了车库,手放在车门把手上时,身后传来一个女声。   “路归舟!”   路归舟动作一顿,回身看向李梦安: “李小姐,你要拦我?”   李梦安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真看得起你自己。”   “能不能麻烦你顺路载我出去?进市区就行。我被我爸妈强行绑来的,你们路家老宅这么偏,我可走不出去,叫车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叫到。”   李梦安嘴上说着“能不能”,不等路归舟回应,手已经拉着后座车门坐进去了,比路归舟先一步坐好,坐在车里用眼神催促路归舟快上车。   路归舟被她这一气呵成的动作整沉默了一瞬,也没再和她纠缠,坐上驾驶室发动引擎,他很赶时间。   路归舟给季星然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无一例外全部石沉大海。   路归舟又接着拨出一个电话,蓝牙耳机里传来轻缓却无法安抚急躁的铃音。   李梦安坐在后座,一直在装隐身,默默看着路归舟一个电话接一个的打,八卦之心终于忍不住了,开口: “怎么了,热搜被你对象看到啦?急着哄人呢。”   路归舟顿了顿,没说话,只是接着打电话。   李梦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看在路归舟把她带出来的份上,还是好心出主意: “这一看就是人家不想接呗,你们没有共同好友吗,问问别人。”   路归舟还是没说话,只是打开了转向灯,将车子靠边停下,打电话问乔斯木,乔斯木接通后说不知道,又问温于清,温于清也不知道。   路归舟眼底一沉,最后打电话给尚祺山。   嘈杂昏暗的酒吧里。   “祺山,谢谢你陪我。”季星然抱着一杯已经喝了大半的鸡尾酒,靠着卡座,声音软绵绵的。   “这用不着什么谢。”尚祺山面露担忧, “星然,你已经喝了很多了,把酒杯给我吧。”   季星然反应很慢,他看着尚祺山的嘴一张一合,过了一会儿才吸收转换尚祺山的话,他眨了眨眼,慢慢地摇了摇脑袋: “不多呀,我才喝了多少呀。祺山,你怎么不喝?你也一起喝!”   尚祺山还没说话,手机突然响起,他心系季星然,也没看来电显示,下意识直接接起来。   “你和季星然现在在哪里?”   男人的声音和嘈杂的酒吧声音混在一起,尚祺山一下子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把手机拿远,看到来电显示上赫然是“路归舟”三个字。   尚祺山皱了皱眉,直接挂断了电话,抬头对上了季星然好奇的双眸。   “祺山,是谁的电话呀?”   尚祺山顿了一下,摇头: “没事,是搞推销的。”   季星然动作缓慢地点了点头: “这么晚了还要工作,好辛苦。”   尚祺山勉强笑了笑,没接话,也没有再试图拿过季星然的酒杯。   他承认,一开始把季星然带来酒吧他不怀好意,他想让季星然和路归舟吵架,他就能好好安慰季星然,离间他们俩。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路氏和李氏集团要联姻,路归舟马上就要结婚了。   季星然也是看到了新闻,才将去酒吧的时间提前,已经不需要离间他们的关系,现在不需要路归舟出现,只要他好好安慰季星然就可以了。   尚祺山把手机收起来,坐到季星然身边,抬起手臂,绕着季星然的背搭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星然,我知道你很难过。”   季星然喝下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叹了一口气: “祺山,你也不用教我怎么变得性感了,不用了。他都要结婚了,难怪拒绝了我呢。”   即便路归舟要结婚了,尚祺山依然不忘踩路归舟一脚: “星然,你本来就很好,你喜欢的那个人根本不配你的喜欢,你也不用为了任何人改变。”   季星然摇了摇头: “祺山,你不要这么说他。”   尚祺山几乎是又气又急: “星然,路归舟根本就是在吊着你,现在他马上就要结婚了,你怎么还为他说话!”   “……结婚,对哦,他要结婚了。”季星然好像根本就听不进别的,只听得到这两个字,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泪水盈满眼眶,马上就要溢出坠落。   尚祺山赶紧抽出桌上的纸巾,贴在季星然的脸上,纸巾吸了水,变得绵软。   季星然拂开尚祺山的手,吸了吸鼻子: “没事,我没有哭。”   季星然深吸一口气: “我知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尚祺山就想听这些话,赶紧点点头: “对呀星然,你们根本就不合适,路归舟比你大那么多,身份也不合适,你是学生,他是一个集团的掌权人,只会耍得你团团转,现在好了,他们要联姻了,赶紧远离他们吧。”   “好了,祺山,不要再说他了。”季星然抬手制止了尚祺山抓住的踩路归舟的机会,他招了招手,唤服务生过来,手指在菜单上一点一点, “这些都来两份!”   尚祺山颇为无奈: “星然,点这么多,你能喝得完吗?”   季星然“哼”一声: “当然喝得完!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酒水全部上桌,季星然随手拿起一杯,跟喝水一样仰头就喝。   尚祺山无奈,只好陪着季星然,只是悄悄把自己这边的酒都换成了汽水。   夜越来越深,酒吧里嘈杂热闹依旧,好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星然,今晚已经喝得够多了,还是不要喝了吧。”尚祺山看着季星然又准备拿起一杯刚端上来的酒,有些担忧地劝阻。   “都说好了今晚喝个够,你老阻止我干什么嘛!”季星然不听,拿起酒杯,仰头准备喝,手却动不了。   季星然有些疑惑地看过去,看到有一只宽厚的大掌按住了自己的手,让自己没办法把酒杯送到嘴边。   季星然皱起眉,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把桎梏着自己的那只手扒拉开。他用了好大的力气,那只手却纹丝不动。   “你干什么啊!”季星然生气了,终于舍得抬头看一眼是谁在按着他了。   男人身材高大,酒吧里光线不足,季星然仰头看着他,其实并看不清男人的轮廓,但是季星然还是认出来了。   季星然喝了很多酒,酒精作用下他的脑速转得很慢,他眨了眨眼,眼前的男人还没消失,不是幻觉。   但是季星然也没有开口,他只是垂下了眼眸,手被男人抓着,他也不挣扎了,就任由男人抓着,一言不发。   卡座里混乱地堆满了散发着酒味的瓶子和杯子,路归舟站在一片混乱和嘈杂中,抓着脸颊红扑扑的貌美男孩,面若寒霜,薄唇轻启: “和我回家。”   季星然还是低着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不说话。   路归舟心急如燎地找人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心底的火却没有得到抚平,看到白白净净的乖小孩坐在一片混乱之中,怒火反而燃得更盛,他只想把小孩带回去,关起来,除了他,谁也不能看到,任何污浊都不能侵扰他。   季星然不动,路归舟便弯下腰,想把人直接抱起带走。   “路总。”尚祺山终于回过神来了,起身走到季星然身边, “星然不愿意跟你走,你怎么能强迫他?”   路归舟将季星然横抱起,冷冷地看了一眼尚祺山: “我和星然的事,轮不到你评判。”   尚祺山着急了,大步走到路归舟前面,挡住他前进的脚步: “路总,你都要结婚了,还吊着星然做什么!”   路归舟忍着不耐: “子虚乌有的事,澄清已经发了,小同学,你消息落后了。”   尚祺山愣了一下,见路归舟要走,还是不肯让步: “星然很单纯,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带走他,给他希望,又让他伤心!”   路归舟顿了顿,没有说话,撞开拦路的尚祺山,抱着季星然径直往前走,离开了酒吧。   路归舟带季星然回了临江住宅。   季星然一路上都一言未发,路归舟让他下车,他就下车,像个提线木偶,跟着路归舟的脚步,走进屋子里,还很乖地关上门。   路归舟看着季星然低垂的脑袋,心里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 “去洗澡。”   季星然点了点头,他知道浴室在哪里,抬腿就往前走。   路归舟看着季星然,在他准备走进浴室时突然开口: “等一下。”   季星然脚步停顿,几秒后,慢吞吞地转过身,歪头看着路归舟。   路归舟抿了抿唇,又叹了一口气: “洗快点,不要泡澡。”   季星然慢吞吞地点了点头,走进浴室,关上门。   浴室里很快传来水流声,路归舟摇了摇头,也回了主卧浴室洗浴,心里做好了打算,如果他洗好了季星然还没洗好,他就进浴室里把季星然抓出来,不能让上次酒后发烧的事情重演   到了此刻,路归舟心底的火已经消散了,只剩下无奈。   从路家老宅出来后,他就发现了网上的舆论,路氏的公关部门有路老爷子的人,绕过路归舟,听从老爷子的吩咐,发布了联姻消息。   路归舟迅速部署,安排自己的人接手路氏集团的公关部,删除官方账号发布的联姻消息,又迅速发表了澄清说明,对外说是管理路氏微博账号的人因为重大过错被辞退,心生不满才发布造谣信息,同时向李家千金郑重道歉,保全了李梦安的名声。   路归舟要求不计成本迅速公关,很快扭转舆情,网上关于路氏和李氏联姻的消息散得一干二净。   但是这个时候路归舟还是没打通季星然的电话。   他打通了尚祺山的电话,从背景音里判断出他们在酒吧,尚祺山没有回答他季星然是不是和他在一起,路归舟也已经有了判断。   他一边派人打探,一边自己一家一家可能的酒吧找过去,终于找到了喝得醉醺醺的季星然。   看到季星然举着酒杯还要灌酒的时候,他是生气的。小孩子又不听话了。   气归气,季星然他是一定要带走的。   带走季星然,把他安放在副驾驶上,小孩乖乖的,一句话也不说,双手放在膝头,像个漂亮的洋娃娃。   路归舟到底还是没能气多久。小孩现在也算是个冲浪达人,整天抱着手机,肯定看到了“联姻”的消息,心情一定极其糟糕,所以才会出来“买醉”。   这得怪他,不能怪季星然。   但是离开酒吧前,尚祺山说的话还是让他不得不在意。   尚祺山说,他在“吊着”季星然。   不知道季星然今晚和尚祺山说了什么。他自认为已经和季星然说清楚了,他们没有可能。   等会儿还是要和季星然说清楚,对季星然的照顾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他怕他习以为常的照顾会给季星然造成误会,给他希望。   算了,不能等会儿说,小孩还醉着呢,等酒醒了才能说。   路归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关掉花洒,穿上浴袍,走出浴室。   从浴室里出来,路归舟抬眸看到他的床上坐着一个人。   路归舟顿了顿,走过去: “乖宝?”   ————————   啊啊啊发现上一章更错了,这两章的顺序乱了,不过这两张的jj币是一样的,买了这一章的宝贝们可以回去看一下上一章!对不起呜呜orz 第48章   再拒   路归舟还想着出去看看季星然洗好了没有,已经做好了把他从浴室里抓出来的准备,没想到季星然洗得比他还快,还跑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坐在床上。   路归舟走近,看着季星然穿着和他同款的白色浴袍,垂着脑袋,头发沾了水耷拉着,发梢也在滴着水。   路归舟蹲下来,仰视着季星然的脸庞,声音轻柔,好像怕大点声就要把这个漂亮的瓷娃娃碰碎了: “乖宝,怎么了?”   季星然听到了路归舟的声音,眼睫颤了颤,垂着眼眸,没有看路归舟,声音很低很软: “归舟,你不要和她结婚好不好?”   路归舟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说: “我不和她结婚。”   季星然不依不饶,抬眸看着路归舟: “那你也不要和别人结婚嘛。”   路归舟站起身: “星然,我没办法承诺你。”   季星然的视线追着路归舟,抬起头。   路归舟很高,季星然仰头看着他。   只是路归舟背着光,他的脸庞好像被蒙上了一层模糊的滤镜,季星然晕晕乎乎的,更加看不清了,只能看着他被光晕染着的轮廓。   季星然歪了歪脑袋,好像很苦恼: “为什么?”   路归舟试图和他讲道理: “星然,你还小,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你只是误把对我的感恩和依赖当成喜欢了,你不是真的喜欢我。”   季星然皱起眉: “路归舟,你很不讲理,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呢,我就是喜欢你,很喜欢你,是爱情的那种喜欢,我想和你在一起,如果你一定要结婚的话,就和我结婚吧。”   路归舟很头疼,小孩倔强起来,那双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他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但是他必须狠下心,不能对季星然心软。   “但是,我不喜欢你。”   季星然眨了眨眼,没说话,他好像没听清楚。   “星然,我把你当成晚辈在照顾,但并不喜欢你,所以也不会和你结婚。”   路归舟的声音冷静而清晰,确保能让季星然听得一清二楚。   季星然确实听清楚了,酒精麻痹下,他的脑袋转得很慢,但是眼眶下意识湿润了,他的耳朵听到了路归舟的话,在心里慢慢消化着。   片刻后,路归舟问他: “星然,你听到了吗?”   季星然没说话,只是突然站起身,一下子拉近了他和路归舟的距离。   路归舟几乎能感受到季星然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之间,很温暖,还带着些微潮意。   路归舟觉得这样的距离有些太近了,他想往后撤退一步,却没能成功。   季星然抓住了他的衣领。   浴袍本来就系不紧,季星然这么一抓,更是将浴袍的领口扯得松散。   路归舟不敢动了,他怕他要是乱动,整件浴袍都要被季星然扯下来,那实在是不合适了。   “星然,你要说什么?”路归舟抓住季星然的手, “先把手放下来。”   路归舟想把季星然的手抓下来,没想到小孩喝醉了力气变得这么大,死死抓着他的衣领,路归舟一下子竟然没能成功,还把自己的衣领扯开了,胸口微微发凉。   路归舟不敢动了,一是怕太用力会伤到季星然,另外就是,他真的怕自己的衣服会被整件拽下来。   路归舟叹了一口气,松开手,季星然也不说话,只是死死抓着他的衣领,他一下子也无计可施了,只能垂眸看季星然,等他的动作。   片刻后,季星然有了动作,他抬起眸,注视着路归舟的眼睛。   路归舟试探着开口: “星然?”   路归舟大脑飞速运转分析,准备见招拆招。   下一秒,飞速运转的大脑好像突然踩了一个急刹车,所有思考都陷入停滞。   唇上传来了温软的触感。   季星然在亲吻他。   温软潮湿的鼻息喷洒脸庞,一口呼吸间都是甜甜软软的气息。   甜软却灼热,好像一下子就点燃了心中的某个地方,燃起的火焰嚣张,张牙舞爪地要扑食他的理智。   路归舟不敢再呼吸,他往后仰了仰身子,一只手抓着季星然的手,另一只手护着自己的衣领,想要在保护好自己衣领的前提下拉开和季星然之间的距离。   只是他往后仰一点,两人相贴的唇刚分离几厘,季星然就追着贴了上来。   他想拉开季星然的手,季星然虽然急着亲他,却能完美地一心二用,手上的力气一点都没少,路归舟根本就做不到。   他一手抓着季星然,一手护着自己的衣领,脚步往后退,只是他退一步,季星然就向前一步,两人的唇分开了,下一瞬又被季星然追着贴上来,他们亲了一下又一下。   路归舟又往后退了一步,季星好像被这样的追逐游戏弄急了,往前迈的步子比路归舟向后撤的步子更大。   季星然今晚好像彻底失去了对自己的力气的控制,手上的力气很大,向前迈步子的力气也莽撞。   路归舟不设防,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撞失了平衡,向后倒去。   路归舟的双手下意识抬起,环住季星然,将他圈在怀里,护着他,当他的肉垫。   即便卧室里铺着厚厚的地毯,两人的重量叠加,和地板碰撞,还是发出了很重的一声闷响。   路归舟闷哼了一声,做了几个深呼吸,缓解背后的疼痛。   还没缓过来,怀里的人又追着他的唇咬了上来。   路归舟差点气笑了,这小孩是小狗吗,他就是那根肉骨头对吧。   肉骨头伸手推开了小狗毛茸茸的脑袋,小狗还不安分地想凑过来,然后被肉骨头按住了。   季星然趴在他的怀里,两人相贴的唇终于分开了,只是季星然的头埋在他的胸口,温热的鼻息转移到脖颈,对路归舟来说,还是一样的不好受。   路归舟松开按着季星然脑袋的手,将季星然放到一边,站起身,拢起散开的衣领,从上往下,看着季星然。   季星然面色茫然地坐在地毯上,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本就宽松的浴袍更加松散,从他的角度几乎将季星然的胸口一览无遗,修长白净的腿也抢着他的视线。   唇上仿佛还残留着甜软的触感,路归舟眸色深沉,移开视线。   他再理智果断,对此刻的情况也出现了手足无措之感。   坐在地上的季星然有了反应,他抬起手,放在自己的唇上,过了一会儿,抬头看向路归舟,眼眸水润润的: “归舟……”   路归舟打断了他,声音勉强维持着一贯的平稳: “星然,你喝醉了,今晚先好好休息吧。”   路归舟决定今晚把主卧留给季星然,他抬腿要走,却又被季星然阻止了。季星然抓住了他的袍角。   路归舟脚步一顿,只是很短暂的停顿,伸手将自己的袍角扯回来。   这次他没有了顾虑,用极力气,即便季星然很用力,即便他被拽着往前摔,衣角最终还是从他的手中滑出。   季星然坐在地上,身子往前,双手撑在地上,抬头仰望路归舟,显得有几分狼狈。   “归舟……”   季星然仰头看着他,眼里涌上几分乞求。   路归舟只是很快地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路归舟离开了房间,只留季星然在一片寂静之中。   夜很深。   季星然只穿了一件浴袍,坐在地上,明明整个房间都是恒温的,他却感觉有点冷。   他维持了这个姿势很久,久到全身好像都被冻住了,才缓缓有了动作,拖着发麻的身子,跌跌撞撞上了床,一边感受着犹如万蚁噬身的麻痒,一边深深呼吸,汲取着床褥间淡淡的路归舟的味道。   翌日。   季星然睁开眼睛时,感觉头疼得厉害,胃也十分难受。   他望着陌生的天花板,昨晚的记忆逐渐回笼,想起来得越多,他的脸就越红,最后又转为白色。   他缓缓坐起身,抓紧了身上盖着的被子。   虽然没有酒后失忆的功能,但是“被子是不是他自己盖上的”这样的细节他也记不清了。   他昨晚晕晕乎乎地上了床,这种情况下,他还会记得给自己盖被子吗?   所以,会不会其实是房子里的另一个人后来悄悄给他盖上的呢?   季星然不知道,但是他心里希望是这样的。   季星然下了床,虽然身体很难受,但他却强行加快脚步,走出房间。   他先去了临近的书房。书房的门开着,里面没有人。   然后是客房,也没有人。   季星然一间一间的走过,把房子里的每一间房都看过了,最后有些茫然地站在客厅里,环顾一圈空无一人房子。   路归舟不在。季星然得出结论。   他把房子又转了一圈,再次确认,路归舟已经离开了,连张小纸条都没给他留下。   季星然拿出自己的手机,发现路归舟连条消息都没有给他发。   季星然咬了咬唇,捧着手机,心中又是难过又是忐忑,试探着给路归舟发了一条消息。   【归舟,你已经出门了吗?】   消息成功发送了,没有红色感叹号。季星然松了一口气,路归舟没有把他拉黑。   在等在路归舟回消息的时间,季星然又忍不住回想起昨天的画面,他昨天亲了路归舟,追着亲,亲了好多次,还把路归舟扑倒了。   但是路归舟说不喜欢他,最后还跑掉了。   季星然叹了一口气,一边觉得自己昨晚喝醉冲动了,一边又觉得窃喜,他亲到了路归舟。还亲了好多次呢。   季星然觉得自己挺坏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乖小孩。   手机弹出了新消息,路归舟回他了。   【嗯。】   季星然看着一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又等了好一会儿,确定那边确实不会再有新消息过来了。   季星然抿了抿唇,鼻腔发酸,他对情绪感知很敏感,他觉得路归舟在疏远他。因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   路总,记住你现在高傲的模样! 第49章   赶人   季星然暗自神伤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打字。   【归舟,你去哪里了呀?】   季星然捧着手机,盯着手机屏幕,什么也不干,就等对面的人回他消息。   不知道对面的人是不是在忙,季星然等了好久,都站累了,眼睛也不肯离开手机屏幕,捧着手机席地而坐,继续等。   终于有新消息弹出来了,季星然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这次对面回的消息比上一条多了一个字。   【公司。】   季星然盯着两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他知道路归舟的公司在哪里。   季星然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猛地站起身,因为没吃早餐又用力过猛,眼前一片发黑,他摇摇晃晃地站了一会儿,等到眼前恢复了一点光亮,就马上动了起来,目标厨房。   他打开冰箱,厨房里的食材不多,季星然算着时间,决定好了要做什么,很快开始忙活起来。   季星然赶到路氏集团大楼底下的时候,刚过十一点。   季星然站在大厅,等前台询问总裁办。他看着时间,松了一口气,还好临江住宅离路氏集团不远,不然可能就赶不上了。现在还早,路归舟应该不会那么早吃午餐吧。   季星然按着上次的流程,再次坐在会客室,把保温食盒放在桌上,耐心地等待路归舟。   季星然其实从昨晚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只是喝酒的时候被尚祺山不间断投喂了些下酒小零食。   但是他也不觉得饿。不知道是饿过劲儿了,还是全身心都被路归舟这个人填满了。   季星然就这样干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等到安静的楼层发出了声响,他知道,是开完会了,那些西装革履的人从会议室里出来了。   这次季星然很有耐心,没有急着出去,看着会客室的门,听着外面的嘈杂声,等路归舟进来。   外面的嘈杂声逐渐淡去,楼层再次回归平静。会客室的门也终于被推开了。   季星然立刻站起来,笑容不自觉爬上脸: “归舟,你开完会啦!”   路归舟顿了一下,往后看了一眼,助理很体贴地向后退,带上了会客室的门。   路归舟看向季星然,有些无奈: “你怎么来了?”   季星然很坦诚: “想见你!”   季星然的眼神很炽热,烫得路归舟不敢再看他,移开了视线,他向前走了几步,在另一张沙发坐下。   季星然跟着换了一个方向,面对路归舟: “归舟,你吃饭了吗?”   路归舟: “还没有,助理正在送餐上来。”   季星然赶紧将自己带来的食盒往前推了推: “不用助理送上来了,我给你带啦。”   路归舟顿了一下,他一瞬间有些恍惚,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上次季星然来公司,也是给他带了吃的,那次他不知道,伤了季星然的心。   路归舟看着季星然水亮亮的双眸,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这次他清楚,季星然带来的午餐是他亲手做的。   路归舟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扶手,过了一会儿,问: “你吃过了吗?”   季星然摇了摇头。   “你带来的,你吃吧,订餐已经送到了。”   季星然愣了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看着路归舟起身,走出会客室,他有些着急,拎起自己的食盒,追着路归舟的脚步也离开了会客室,跟着路归舟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茶几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几个餐盒,路归舟已经坐在了沙发上,拿起筷子。   季星然拎着食盒站在旁边,有些无措,肚子又不合时宜地发出几声动静。   路归舟确实是有意识地要和季星然保持距离,所以今早在季星然醒来之前就出门了,所以没有给季星然留小纸条,也没有给他准备早餐。冰箱有食物,也不会饿坏他。   但是此刻看着季星然拎着亲自做好的午餐来找他,自己什么都没吃,站在旁边,垂着脑袋,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可怜巴巴的。   路归舟暗暗叹气: “站着干什么,好像我欺负你了,坐下来吧。”   季星然听话地坐在了离自己最近的沙发上。   路归舟继续说: “不是带了吃过来的,怎么不拿出来?”   季星然已经没了刚才的欣喜激动,小声回他: “拿不出手。”   时间匆忙,食材有限,虽然他觉得自己做的饭菜不错,但是比不过眼前精致丰盛的菜色。   路归舟颇为无奈: “来都来了,拿出来吧。”   季星然点了点头,默默把食盒打开,把自己带来食物摆在精致的菜色的旁边。   季星然做的菜没有精致的摆盘,只是两个家常菜,香气四溢,颜色可口。   路归舟没有开口点评季星然的手艺,只是说: “好了,吃饭吧。”   两人分坐两张沙发,隔了一段距离,沉默着吃完了午餐。   路归舟放下筷子: “等会儿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虽然路归舟完全没提昨晚的事情,季星然却明显感觉到路归舟今天对他的疏远,季星然心里很慌乱,可是路归舟什么都不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季星然抿了抿唇: “归舟,你在赶我走吗?”   路归舟动作一顿: “我等会儿还要工作,没办法陪你。”   路归舟虽然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但是季星然觉得路归舟就是在赶他走。   季星然没有答应: “我不用你陪的,我在这里等你,我们晚上一起回去好不好?”   路归舟对这样粘人的小孩很是无奈。   虽然他知道季星然很乖,也很漂亮,安安静静地在旁边,赏心悦目,看着他,连枯燥的工作都没那么烦闷了。   但是这不合适,小孩倔强,他只能一直反复拒绝他,不能给季星然没有结果的希望。   “你在这里,会干扰我的工作。”   路归舟的声音很沉静,季星然一瞬间却仿佛身处狂风暴雨之中,被冻得厉害。   季星然感觉视线一下子就模糊了,他低下了头,不让路归舟看到他涌上眼眶的泪水。   “这样啊,我知道了。”   季星然默默收拾好带来的餐具,拎起食盒。   “那,归舟,我就先走了。”季星然吸了吸鼻子,抬手不经意地抹过眼睛,抹去眼角的湿意,扯出笑容,看着路归舟, “你今晚回家吗?”   路归舟却没有看他,他走向办公桌,坐在宽大的椅子上,低头开始翻阅文件: “不清楚,你自己先吃饭吧。”   季星然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了路氏集团的大楼。   季星然回了湖湾别墅,开始等待路归舟回来。虽然他也不知道路归舟今晚会不会回来。   到了傍晚,季星然才从余大厨和吴叔那里得知路归舟今晚不回这边,不用给他准备晚餐。   季星然追问,那路归舟今晚是不是要回临江住宅休息。吴叔说不知道。   季星然也没有给路归舟打电话,这是拜托司机送他去了临江住宅,他准备了晚餐,换了一个地方等路归舟。   但是等到了很晚,路归舟还没有回来。   季星然忍不住给路归舟打了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星然,我白天的时候告诉过你了,不用等我吃晚餐。”   路归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季星然却觉得有点冷,可能是因为隔着电话的原因。   季星然小心地追问: “那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呢?”   路归舟: “我今晚不回去了。”   季星然犹豫了几秒,虽然担心会引起路归舟的不耐烦,还是忍不住问: “那你今晚住在哪里呀?”   “公司。”路归舟无奈地补充, “不要来找我。”   季星然有些委屈地点了点头,想起来这是在打电话,接着开口: “我知道了,那你在公司也要好好休息哦。”   挂了电话,季星然自己把一桌的菜吃完了。他有点难过地庆幸着,还好只做了两人份的,不然就要浪费粮食了。   晚上,季星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觉得浑身不舒服,可能是最近两天饮食不规律,晚上又一下子吃太多了。   季星然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想着,不知道归舟在公司休息得好不好呢。他实在睡不着,又拿起手机,开始搜怎么追人。   季星然这一个晚上睡得都很不好,梦里的他好像一直在追逐着什么,却离目标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他站在一片茫然之中。   虽然没睡好,季星然第二天却起得很早,一起床就开始准备丰盛的午餐。昨天中午被路归舟的商务订餐比下去了,他很不甘心。   季星然提着更加沉重的餐盒,像昨天一样,到路氏集团大厅等待放行。   季星然长得极好,来过两次,前台小姐姐已经认得他了,还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季星然上了楼,每个见到他的助理都和他打了招呼。   季星然绷着的心弦放松了些,他还记得他第一次来时那种陌生又紧张的心情,每个人都好奇地打量着他,而现在,每个人都带着笑和他打招呼。总有一天,归舟也会笑着欢迎他来公司吧。   路归舟现在拿季星然没办法,他不让季星然过来,季星然偏不听,每次都直接到楼下,让他放行。   公司人多眼杂,路归舟到底还是不忍心看季星然承担太多异样的目光,所以还是放行了。   两人像昨天一样,一起坐在路归舟的办公室里。   季星然把他带来的一桌菜摆满了,把商务订餐挤到一边去。   路归舟默默看着他的小动作,没有说话,等季星然弄好后,拿起筷子开始用餐,也没有再刻意回避季星然做的菜。   季星然都已经做好了送来了,他也放人上来了,再回避又有什么意义呢。路归舟看见季星然眼下的乌青,到底还是妥协了。   季星然当然发现了这些细节,他眸底亮起光芒,脸上绽开笑容,安静地和路归舟一起吃午餐。   季星然看到路归舟放下筷子,适时开口,眼里含着期待: “归舟,你今晚回家吗?”   路归舟避开季星然的眼神,坐回办公桌后: “不回。”   季星然有些失落,又接着问: “那你今晚想吃什么呀,我给你做了带过来好不好?”   路归舟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我今晚不在公司吃饭,你不要过来了。”   季星然很是失望,也没有再纠缠,乖乖地点了点头: “好吧,那你要注意休息哦。”   路归舟起身: “我要开始工作了,你回去吧。我在公司吃得很好,明天中午你不要过来了。”   季星然没有回应,默默地收拾好餐具: “归舟,那我回去啦。”   路归舟微微颔首,坐在椅子没有动,没有送季星然离开。   ———————— 第50章   朋友   季星然离开了路氏大楼后,没有回家,而是转身去了附近的商场。   尚祺山在商场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看到季星然的身影,高兴地挥了挥手: “星然!”   尚祺山跑着迎了上去,看到季星然手里提着的东西,有些疑惑: “星然,这个是什么?”   季星然: “保温食盒。”他是直接从路归舟的公司里打车过来的,所以食盒也一直在他的手上。   尚祺山疑惑: “怎么带着这个东西逛街?”   季星然没有隐瞒: “刚才给归舟送午餐啦。”   尚祺山脸色一变: “星然,前天路归舟带你回去后,发生了什么,你们在一起了吗?”   季星然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没呢,他又拒绝了我。”   尚祺山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维持着担忧: “那你给他送午餐是……?”   季星然深吸一口气,露出笑容: “虽然他拒绝了我,但是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的,所以总要在他面前刷点存在感嘛。我在网上刷到,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一个男人的胃。他又经常不好好吃饭,我就想着做了给他带过去,一起吃,创造见面的机会。”   尚祺山心里升起几分嫉妒,他压下心里阴暗的想法,勉强扯出笑容: “这样啊,星然你太好了。”   “唉,但是好像没什么用呢,归舟让我不要再给他送餐了。”季星然叹了一口气,又一扬眉, “但是我才不会听他的呢,我看网上的攻略说了,烈女怕缠郎,我明天还要去。”   尚祺山心里警铃大作,他没想到季星然竟然如此坚持,和当初季对待常河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尚祺山觉得,如果他不再做些什么的话,这次他一定会真的错过季星然的。   尚祺山虽然心底阴暗生长,面上却是一片关切: “路总会不会觉得不耐烦?”   “应该不会吧,他今天还和我一起吃饭呢。”季星然叹了一口气, “先不说这个了,陪我逛逛吧,买两件新衣服,我的衣服都是卫衣T恤,太幼稚了。”   尚祺山: “好,我们一边逛一边聊,星然,你和我讲讲你和路总的事呗,特别是最近的,我好给你一些建议嘛。”   季星然面露喜色: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正苦恼呢,不知道怎么追人。”   季星然没有多想,只想着有个人给他出谋划策会更好,在尚祺山的引导下,开始讲他和路归舟的经历,两人一直聊到吃过了晚餐才分开。   季星然还是回的临江住宅,这边离路氏集团大楼比较近,季星然推断,如果路归舟临时回来,也是回这边的可能性更大。虽然他从没等到路归舟回来。   季星然一连几天都早起给路归舟精心准备午餐,路归舟怎么拒绝都没用。   现在不仅前台小姐姐和总裁办的人认识了季星然,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季星然感觉好像突然整个路氏集团的员工都认识他了,他在前台等着放行的时候,路过的每一个员工都笑着和他打招呼。   “弟弟,今天打扮得这么帅气呀。”   “哟,弟弟,带了这么漂亮的鲜花,是送给谁的呀?”   “这还用问,肯定是送给我们路总的嘛。”穿着职业装的成熟女人笑着和同伴搭话,然后看向季星然, “你说是不是,弟弟?”   季星然被她们调侃得有些脸热,也没有回避,抱着鲜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对,是要送给归舟的。”   “啧啧啧,弟弟和路总关系真好,称呼多亲密呀。”   “天天来送饭,关系能不好嘛。”   “就是呀,弟弟是不是我们未来的老板娘呀?”   季星然招架不住姐姐们的调侃了,正好得到了放行通知,逃也似的进了电梯。他对着电梯镜子理了理衣服,做了一个深呼吸,心跳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快。   他今天穿了新衣服,一件设计感十足的白色衬衫, V领设计,露出漂亮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胸口,衣领用金线锈了简约的花藤图案,和白皙的肌肤相衬,显得季星然更加精致漂亮。   季星然一手抱着红白玫瑰花束,袖口折起,露出纤细的腕骨,花朵在他的胸口怒放,红白双色对比鲜明,鲜花配美人,花和人都更加娇艳诱人。   路归舟看到这样的季星然时,不由失神片刻,一直到季星然招呼着他过来吃饭才回过神来。   路归舟平复下紊乱的心跳,起身走到季星然身边: “今天怎么带了鲜花?”   季星然一直在盯着路归舟的一举一动,当然将路归舟的失神捕捉得完完全全。季星然心里有些得意,他就知道,今天的衣服和鲜花对了。   季星然想着等会儿要实施的计划,本就扑通乱跳地心脏跳得又快了几分,快得他有些眩晕,鼻子甚至闻到了淡淡的酒香。   季星然维持着面上的微笑,把花放在茶几的一角: “路过花店,觉得这花很漂亮,很配你,就给你带来了。”   其实是他看了很久,精心挑选的鲜花,但是网友们说了,追人的时候就要这种不经意的感觉,比刻意送花效果更好。   路归舟静静赏了一会儿鲜花: “很漂亮,谢谢星然。”   “你喜欢就好。”季星然将筷子递给路归舟,笑道, “吃饭吧。”   路归舟视线不自觉在季星然露出手腕和一截小臂上停留几秒,接过筷子,状似不经意问道: “买了新衣服?很好看。”   季星然常穿卫衣T恤,上次看到季星然穿衬衫,是那晚被尚祺山带出去喝酒,同样是衬衫,那件衣服却乖巧青春很多,和这件明显不同。   这件衣服是很好看,路归舟有点不习惯了,他觉得这样的季星然好像徒增了一些距离感,从乖乖软软的小孩,变成了优雅的小王子,连嘴角地笑容都淡然优雅,漂亮,却有些遥远。   他好像还是更喜欢原来会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笑得很乖很甜的那个季星然。   季星然不知道路归舟心里在想什么,心里雀跃,面上淡定: “是新买的,随便挑的一件。”   路归舟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什么,和季星然一起开始用餐。   两人几乎是同时吃完了午餐,路归舟刚放下筷子,就被季星然按住了手。   “等一下。”季星然按着路归舟的手,注视着他的脸。   路归舟有些迟疑: “怎么了?”   季星然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手帕,按在路归舟的嘴角。   两人靠得很近,呼吸交缠在一起,季星然那双眼睛湿润明亮,望着他,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嘴角传来温软的触感,路归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再次失了神。   季星然虽然是主动摸上路归舟的嘴角的,心跳却比路归舟的跳得还快,他甚至感觉自己的手有点抖。   但是路归舟没有推开他。季星然心里雀跃。   季星然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把手收回来了,但是他贪恋手下柔软的触感,这是路归舟的唇,他还舍不得把手收回来。   两人维持着这个动作,办公室的门突然传来动静。   “路归舟,你这衣服有点不合身啊……嗯?你们在做什么?”   季星然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去,看到一个年轻男人衣领大敞,站在门口,好奇地看着他们。   路归舟回神,推开了季星然,从沙发上起身。   “我看到归舟嘴角有一粒米饭,想帮他擦一下。”季星然被路归舟推开,心情急转直下,有些黄辣斤,喃喃地解释了一句,看向路归舟,又问, “这位是……”   路归舟看了一眼年轻男人,沉默了几秒,开口: “朋友。”   季星然没有错过路归舟短暂的停顿,他转头看向门口站着的年轻男人。   男人穿着宽松的白色商务衬衫,只扣了中间两颗扣子,露出线条饱满的胸肌和腹肌,他长得也很昳丽,黑色的头发看似凌乱,实则打理得很有型,五官深邃,皮肤白皙,狭长的丹凤眼下点缀着一颗泪痣。   季星然好像突然就领会了网友们说的“性感”是什么意思。   季星然垂眸看着自己精心打扮的穿搭,他也特意露出了些锁骨,还学着网上的勾人招式,故意靠近路归舟摸他的嘴角,他尽力去学着怎么“性感”,但是那个男人只是站在那里,就轻松将他击败。   季星然无法忽视男人明晃晃露在外面的肌肉,他知道,男人身上穿的是路归舟的衬衫。季星然抿了抿唇,声音有点低: “只是朋友吗?”   男人视线在季星然和路归舟身上来回移动: “就是啊,舟,你什么意思啊,我们只是朋友吗?”   季星然看向路归舟,眼里含着希冀,他希望路归舟的答案是他想要的。   路归舟接收到季星然的眼神,已经到嘴边的话突然卡住,他顿了顿,没有说是或不是,只是说: “骆年,别闹了。”   骆年听到这样的回应,有些诧异,认识路归舟这么久,他竟然也会说这样模棱两可的话。   骆年挑了挑眉,他挪动位置,走到路归舟身边,抬手搭在路归舟肩上,看着就好像靠在他身上一样: “谁闹呀,刚才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么快你就忘了?好,就算你忘吧,我身上穿着的衣服你总认识吧。”   路归舟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他能感受到,季星然的眼光越来越炽热,眼里的急迫几乎要溢出来,但是他还在等,等路归舟说话。   路归舟刻意忽视了季星然焦急的视线,纵容了骆年的越界挑逗。   “星然,我和他还有话要说,你先回去吧。” 第51章   巧遇   路归舟在赶他走,赶走他,然后和这个叫骆年的性感的男人单独相处。   季星然如坠冰窟,路归舟和那个叫骆年的男人贴着站在一起,他站在他们两个人的对面,好像一个多余的人。   季星然攥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手心,钻心的疼让他忍回差点夺眶的泪水,他可不能哭,这太像个小孩子了。   “为什么我不能听。”季星然没有听话地离开,他盯着路归舟, “你还没告诉我呢,他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   路归舟没有正面回答: “星然,这是我和他的私事。”   骆年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懒懒地靠着路归舟,几乎将全身的重量放在了路归舟身上,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小弟弟,你和舟又是什么关系呀?”   季星然不理他,只是等着路归舟的回复,路归舟却避开了他的视线,伸出了手,一颗一颗扣上骆年的扣子,将敞露大半的胸膛严严实实地遮住。   季星然和他们站得很近,自然也将路归舟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他有些恍惚,突然之间,那天在海边别墅他不小心看到的乔斯木给温于清系扣子的画面和眼前的画面出现了一瞬间的重叠。   这是恋人之间才会有的动作吧,那么亲密。   季星然甚至在想,路归舟这几天都没有回家,其实已经有去处了吧。   季星然感觉自己要忍不住了,他赶紧垂下眼眸,一滴晶莹的泪珠砸在地上,被地毯迅速吸收,了无痕迹。   “对不起,那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季星然不愿意再想下去了,他感觉自己要呼吸不过来了,他怕会被路归舟看到他的眼泪,他更怕这个叫做骆年的男人看到他哭,那他也太狼狈不堪了。   季星然低着头,脚步很快地走出了路归舟的办公室,带来的餐具和食盒也没有收拾带走,走出门后,他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路氏集团的大楼。   “星然!”   尚祺山已经在下面等了有一会儿了,他今天约了季星然出门,季星然约在了路氏集团门口,他早就在这里等着了,远远地看到季星然的身影,他跑上去迎接。   跑到季星然身前时,尚祺山才发现季星然的状态不太对劲。   尚祺山一下子有些无措,小心翼翼地问: “……星然,你哭了?”   季星然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声音很低,有些沙哑: “祺山,我好像要认输了。”   “什么?”尚祺山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季星然低着头: “归舟他……好像和别人在一起了。”   尚祺山微微睁大了眼睛,嘴角差点就不合时宜地往上扬,他拼命控制住了嘴角的弧度,将嘴角向下拉,粗气眉; “怎么回事,星然,你和我具体说说。”   季星然沉默了几秒,将刚才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事和尚祺山一五一十地陈述。   尚祺山是真情实感地怒了: “星然,路归舟他根本不喜欢你,他就是吊着你,享受着你对他的好,对他的喜欢,现在还当着你的面和别的男人搞这出,他太不尊重你了!”   季星然没有说话: “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呀。”   尚祺山是真的恨铁不成钢了: “星然,这些话我早就想说了,你没发现路归舟对你和对他家的狗一样吗,你要是听话,他就乐意宠你,你偶尔不听话,他也不会哄你,只会冷着脸,或者赶你走,他只是享受漂亮的宠物顺着他的那种感觉罢了!”   “他总说你还小,就是根本没有把你放在平等地位上看待,你在他那里根本什么都不是,你和他表白,他觉得你又不乖了,所以现在才这样对你,一边吊着你,一边和别的男人搞暧昧。不,衣服都脱了,根本就是不暧昧,他们可能已经做了!”   “够了!”季星然打断了尚祺山的话,泪水已经盈满溢出,声音断断续续, “不会这样的,祺山,你别再说了,我不想听。”   尚祺山嘴还张着,却发不出声音了。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后,还是尚祺山率先打破了死寂: “星然,对不起,我只是怕你太伤心了,路归舟根本就不值得。”   季星然点了点头: “我没事,我知道的,你是为了我好。”   尚祺山抿了抿唇: “那……星然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你现在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季星然: “我……我想回家了,这几天好累,我现在想回家,想睡觉了。”   尚祺山不想让季星然自己待着,季星然现在对路归舟很失望,这对他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   尚祺山劝着: “星然,这个时候自己待着会更加不好受的,我陪着你吧。”   季星然摇头: “不用了祺山。”   尚祺山换了个角度: “可是我很担心你,我想要看着你。”   季星然还是摇头,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真的不用了祺山,我这连失恋都算不上呢,都没追到人,不会想不开的。我只是想自己待一会儿。”   尚祺山还想再劝,季星然再次开口,他叹了一口气: “祺山,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吧。”   尚祺山没了办法,他很不甘心,却不敢引起季星然地不耐。他做最后的争取: “那我送你回去吧。”   季星然连这样的请求也拒绝了: “我自己回去,我认识路,路上很适合想事情。”   尚祺山最终只能按着季星然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什么也做不了。   季星然选择回湖湾别墅区,那边离路氏集团的大楼不算近,如果选择公共交通的话,还要换乘三趟地铁,比开车耗费两倍还要多的时间。   季星然一个人从拥挤的人群中路过,他站了一路,离开地铁站时,小腿都有些僵硬了。他好像感受不到一样,只是机械地往前走。   地铁站离湖湾别墅区还有好一段距离,可以换乘公交车,但是季星然却没有选择去公交车站,而是选择了走回去。   以前都是车接车送,季星然从来没走过这条路。   也可能走过。   季星然停在树荫下,看着红绿灯,有些恍惚,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副陌生的场景,他一个人走在狂风暴雨中,跌跌撞撞,最后倒在了马路中间,然后,有一辆车停在他前面,他看到一双黑色的手工皮鞋踩入污水中,步步向他走来,一把伞撑在他头顶,为他遮去冰冷的雨,男人蹲下来,那双冰冷的眼看着他,眼眸比这浓重的夜色还要深,比这冰冷的雨水还要刺骨。   季星然想起来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路归舟。   路归舟应该本来就是一个冷漠的男人,或许尚祺山说得对,在路归舟眼里,当他乖乖听话的时候,他和椰子一样,是个漂亮的宠物,养在家里,不费事,还养眼,没事了逗一逗,能给他带来些情绪价值。   当他显露出人类的特质来时,路归舟就不愿意对他那么好了,冷漠的本质毫不留情刺向他。路归舟总说他还小,其实是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平等的人看待。   明明今天的太阳很大,季星然此刻却感觉冷得厉害,比初见路归舟的那个雨夜还要冷。   季星然在这个路口站了很久,红绿灯的颜色变了又变,稀疏的车辆来来往往,却没有人再为他停留了。   “星然?”   一辆银灰色的跑车在季星然身边缓缓停下,车窗降下,露出一个年轻男孩的脸。   男孩戴着墨镜,眉飞色舞的: “真的是你!”   季星然愣住了,他对眼前的人很陌生,但是男孩叫出了他的名字,所以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男孩以为季星然呆愣的反应只是因为突然见到他觉得太意外了,他没有太在意,接着追问: “这两个月你去哪里了?手机也不带,怎么都联系不上你!”   季星然慢慢反应过来了,他心里还存有警惕,用着和尚祺山一开始一样的说辞: “我,我前一阵子摔了一跤,不小心撞到头了,忘一些事,我不记得你是谁了。”   “啊?”男人张大了嘴巴,把脸上的墨镜摘下来,指着自己的脸, “星然,我是常河啊!”   常河看着季星然茫然的反应,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依然不敢置信: “星然,你别开玩笑了,我知道,你家里发生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是叔叔阿姨也说还是会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的,小贝也是个很好的人,你就不要跟他们闹别扭了。”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季星然不敢消化。他愣愣地问: “……这是什么意思?”   常河发现季星然好像真的不是在演戏,他急得抓耳挠腮: “不是吧,星然,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我当然没有骗你。”季星然越想常河的话越觉得不对劲,他开始心慌起来,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认识我的爸爸妈妈?什么叫做会把我当成他们自己孩子?小贝又是谁?”   季星然的问题又急又密,常河还没有从“季星然失忆了”的震惊中出来,又被一连串复杂的问题砸晕了。   常河伸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和季星然说: “星然,你先上车,这话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我正要去找小贝,你也一起去吧,路上我慢慢跟你说。”   季星然心里着急,也顾不得路归舟曾经给他做过的“不要随便上别人的车”之类的安全教育了,拉开车门坐上了常河的车。   做跑车的感觉和平常车辆不一样,尤其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是因为常河拿到驾照的时间不长,或者因为这辆车是新车常河还没有驾驭,他开车起来非常不稳,这里车少,他更加放肆,跑车如火箭一般窜出去,又在路口前猛地一踩刹车,季星然要被摇吐了,再也没有心思去担忧和烦恼了。   季星然抓着安全带: “常河,你可不可以……开稳一点。”   “啊?哦哦。”常河又是猛地踩了一脚刹车,硬生生降下车速, “对不起啊星然,开习惯了,忘记了,你还不习惯坐我的跑车。”   季星然闭了闭眼睛,等待着这阵眩晕过去: “没事,你继续开吧。”   好在常河听进了季星然的请求,真的把跑车开稳一些。   常河带着季星然到了游乐园,常河停好车后,绕到季星然那边,伸出手,想给季星然拉开车门,却见季星然已经自己下车了。   常河尴尬地收回了手,挠了挠头,又把手伸出去,想像曾经那样,牵着季星然的手。   不料他们的手刚接触,季星然就猛地抽回了手。   常河愣了一下: “怎么了星然?”   季星然抿了抿唇: “我不太习惯别人的肢体接触。”   常河: “可是,我们之前都会牵手的啊。”   ————————   哦豁,常河你终于来了!   —— 第52章   不回   常河顶着季星然将信将疑的眼神,张嘴正要解释,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闪了闪,收回手: “算了,你不想牵就算了。”   季星然感觉常河的动作有点奇怪,但是他并不知道原因。   刚才在车上的时候,常河告诉他,他们小时候就认识了,双方父母也认识,他们一起长大的。他们俩曾经应该很熟。季星然觉得好像不仅如此,他感觉常河会时不时对他透露出亲密动作,和尚祺山不一样。   而且,尚祺山也是他的同学,常河和他玩得那么好,尚祺山怎么从来没有提到过常河呢。   季星然心里藏了很多疑惑,心乱如麻,他想问清楚他的家庭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常河却表现出很为难的样子,说,让他的父母和他解释比较好。   他根本没有心情去什么游乐园玩,但是常河说,今天已经约好了,已经有人在游乐园等着他了。   季星然只好和常河一起从停车场走到游乐园大门,常河很快就看到了自己的目标,一个穿着白色休闲衬衫的男孩提着两杯奶茶,拿着两张票,等在入口处。   “小贝!”常河朝他挥了挥手。   季星然记得刚才常河说到他的爸爸妈妈的时候有提到这个叫做“小贝”的人。   男孩也看到了常河,笑容明媚地跑过来,靠近常河就挽起常河的手臂,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 “常河哥哥,怎么才来,路上堵车了吗?”   常河心里有些顾虑,把自己的手臂从小贝的臂弯中抽出来: “有点事情耽误了一下,都说了我去接你,你又不让。”   男孩不理常河的话,只关注自己在意的点。他不高兴地撅起嘴,强行再次挽过常河的手臂: “怎么了哥哥,这是不让我碰了吗?”   常河顶着季星然的注视,虽然已经相信了季星然失忆了,但是心底还是有些道德感作祟,再次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 “不是,小贝,你别多想,这不是星然在这里嘛,我怕他在意。你看,这位就是你一直没见到的星然。”   男孩“哼”一声,看似谴责实则在撒娇: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星然回来了,我这个突然出现的弟弟得靠边站了。”   常河还想解释,但是男孩已经不看他了。   男孩好奇地看着季星然,伸出后,露出笑容: “你就是星然哥吗?你好呀,我是季心贝,心肝宝贝的心贝。”   这个男孩也姓“季”,季星然抓住了关键词,他勉强露出礼貌性地笑容: “你好。我是……”   “我知道,你是季星然,是我的哥哥。”季心贝打断了季星然的自我介绍,面上带了几分愧疚, “我早就想见你了,但是爸爸妈妈说你因为我回来不高兴了,所以不和家里人联系,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可担心死我了。”   季星然感觉很乱,他迷茫地问: “我……我为什么会因为你回来不高兴?”   “呃……”季心贝挠了挠头, “你没有不高兴就好,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抢走了你的爸爸妈妈对我有意见呢,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星然哥你快回来吧,爸爸妈妈说了,你回来,他们还会把你当亲生的看待的。”   季星然感觉更加乱了,短短的时间内,好像所有的语言都指向了一个他不敢想象的真相。   季星然喃喃地问: “你抢走了我的爸爸妈妈?”   季心贝终于发现了,他觉得季星然怪怪的,这不是他的错觉。他转头看向常河: “怎么回事?”   常河刚才站在旁边一言不发,他默默听着不明真相的季心贝无意地告诉季星然真相,盯着季星然的神情,他太心软了,所以不敢亲自告诉季星然这个残酷的真相,但是季星然总要知道真相的,所以他也没有阻止季心贝。   到了此刻,常河叹了一口气: “星然说,他前一段时间摔倒撞到头了,所以很多事情不记得了。”   季心贝睁大了眼睛,满眼关切: “啊?这么严重,伤口在哪里呀?现在感觉怎么样?”   季星然只看到季心贝的嘴在自己面前一张一合,却听不到声音。他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睁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又一片的光晕,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什么都看不清了。   季星然不愿意去揭开的真相突然血淋淋地在他面前展开,好像长在了他身上的伤口,疼痛又刺目。   眼前的场景开始晃动,有人在摇晃他: “星然?星然!你还好吗!”   季星然忍着眩晕: “我很好。你们能不能带我去见见我的爸爸妈妈?”   季星然想,他们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可能他们认错人了呢?世界上总有一些很神奇的巧合的,他都能失忆了,再碰上什么奇怪的巧合也很正常的吧。   常河没吭声,看向季心贝。   季心贝点了点头: “可以呀,本来就是我们的爸爸妈妈,想见就见嘛。但是我们来都来了,先进去玩吧。”   他指挥常河: “常河哥哥,我只买了两张票,你再去买一张吧,我和星然哥在这里等你。”   常河点了点头,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季星然,转身去了售票处。   季心贝给一杯奶茶插管,然后塞进季星然手里,语气里满是关心: “星然哥,你感觉怎么样?”   奶茶刚做出来不久,还是满满的冰,季星然握了一会儿,就感觉到冻手,但也没有松开,他垂着眼眸,良久,迟疑着开口: “你……是我弟弟吗?”   季心贝点点头: “是呀,虽然我前一段时间才被认回季家,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但是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我哥哥了。”   “你刚才说……爸爸妈妈还是会把我当成亲生的看待,是什么意思?我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孩子吗?”   “要是知道你失忆了,我刚才就不那么说了。”季心贝叹了一口气, “是的,我们出生的时候应该是在同一家医院,被粗心的护士抱错了。星然哥,那天晚上我回来,你和爸爸妈妈吵了一架,然后突然跑出去,外面下了好大的雨,你也不带手机,我们都可担心了,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了。”   季星然苍白着脸,微微点头,不问了。他不信,他期待了那么久的温馨的家庭是这样的,他要先见到爸爸妈妈。   常河买好了票回来,季星然再怎么没心情玩,还是被季心贝和常河半拖半哄带进去了。   现在正是暑期旺季,游乐园里的人很多,每个项目都排着队,季心贝兴致很高,常河也乐意陪他,两人带着季星然,大排长龙。   排队的时候,季心贝一直扒着常河的胳膊,笑容灿烂,好像有永远说不完的话,季星然站在旁边,感觉自己很多余。   季星然被带着坐了一趟过山车,他根本不适应这样刺激性项目,从过山车下来后脸色彻底苍白。   季心贝脸上满是愧意: “对不起啊,星然哥,我不知道你玩不了这样的项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吐?”   季星然摆了摆手: “你们去玩吧,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你们就好。”   季心贝摇头: “那怎么能扔下你自己去玩。我们等你,你好了我们再一起去玩。”   季星然心里升起无力感,他头晕得厉害,他只想好好休息,根本不想动。眼前的两人却一左一右站在他旁边,说要等他去玩。   他觉得好累,他突然想路归舟了。如果路归舟在的话,应该会强硬地命令他好好休息的吧。   季星然勉强开口,想让他们去玩,自己待一会儿。季心贝却好像放心不下他,要看着他,不愿意离开。   季星然只好在椅子上坐着,等眩晕逐渐下去后,三人又继续在游乐园里开始排队。季心贝好像是真的在照顾他,没有再排那些刺激项目,都是排一些儿童可玩的项目。即便如此,季星然还是觉得很疲惫,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他一直惦记着自己的身世。   太阳逐渐往西边移去,季心贝和常河玩得意犹未尽。   季心贝意犹未尽: “晚上好像还有烟花呢,要不是妈妈说晚上要回家吃饭,我还想看烟花再回去。”   常河安慰他: “没关系,等上了大学,叔叔阿姨管不着了,我们再来。”   季心贝高兴地点点头: “好呀,那说好了,常河哥哥到时候还要陪我来哦。”   他又看向季星然: “星然哥,你到时候也一起来呀。”   季星然勉强笑了笑,没有接话: “是不是要回去了,要去见爸爸妈妈了。”   季心贝愣了一下: “对哦,我都差点忘了。星然哥,今天要和我回家吃饭了吗?”   季星然听着不太舒服,他感觉他好像是他所向往的那个家里的外人了。   季星然的心里突然打起了退堂鼓,他突然不敢自己去面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了。   “我,我问问……”季星然垂下眼眸,拿出手机。   季心贝好奇地问: “问谁呀?”常河也看着季星然。   “我的……一个朋友。”季星然逃避似的,拿着手机往旁边走, “电话接通了,等会儿再说吧。”   季星然走出了一段距离,拨出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季星然听到了电话那头飞机划破天空的声音。   他心里已经有所预感,却还是要问: “归舟,你今晚回来吃饭吗?”   可能是因为隔着电话,路归舟的声音听着很冷漠: “不回了,这段时间都不回了。”   季星然咬了咬唇: “那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电话那头传来登机广播的声音。   “不知道。好了,先不说了。”   季星然听着电话被挂断后的忙音,久久回不过神来。   ————————   乖宝终于要回家了!   —— 第53章   回家   “星然哥,你打好了吗?怎么这么久呀?”   季心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季星然拉回了现实。   季星然敛下所有的情绪,收回手机: “好了。”   季心贝试探着问: “怎么样,你那个朋友同意你和我一起回家吃饭吗?”   季星然笑了一下: “谈不上什么同不同意。今晚一起回家吃饭吧。”   季心贝高兴地鼓掌: “那真是太好啦!”   “家里的司机已经到了,我们快走吧。”   三人一起走到了停车场,常河说要去季家蹭饭,放着自己的跑车不开,硬是跟着他们俩挤上了季家的车。   司机看到跟着季心贝一起上车的人时,有些惊讶地打招呼: “小少爷。”   季星然不记得司机了,他勉强笑了笑,当作打招呼。   司机却激动很多: “小少爷,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好久没看到你,我好担心你呢。”   季星然虽然不认得司机了,但是看到司机这样激动的神情,又觉得心理安慰,这是不是说明,就算他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孩子,其实他在家里还是很被在意的呢?   季星然给自己鼓劲儿,爸爸妈妈应该也是在意他的,他还是有一个温馨的家庭的。   司机发现了他的热情没有得到回应,这不像季星然。他有些疑惑: “小少爷,怎么不说话?”   季心贝给季星然解围: “好了叔叔,星然哥玩了一天了,正累着呢,让他休息一下吧。”   季星然露出笑容: “不好意思叔,刚才累懵了。”   司机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噢噢对,是叔一下子激动得忘记了,玩了一天肯定累坏了,你们好好休息,在车上睡一觉,到了我再叫你们。”   季心贝笑嘻嘻地回应: “好,叔真体贴,谢谢叔!”   季心贝没有休息,他好像有无限活力,凑到季星然身边和他说话。   “星然哥,我还没有告诉爸爸妈妈你要回来的消息呢,准备给他们一个惊喜!”   季星然心里开始慢慢接受真相了,既然如此,他也要接受季心贝这个“弟弟”。所以,虽然此刻他觉得疲惫,并不是很想说话,他也耐心地露出笑容: “会不会吓到他们?”   季心贝摸了摸下巴: “不会啦,他们一定也很期待你回家的。”   季星然还没说话,常河附和道: “是呀星然,叔叔阿姨和我提过好几次你不回家的事情了,星然,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我们都成年了,怎么可以因为这件事离家出走呢,叔叔阿姨对你多好呀。”   季星然越来越焦虑,他们一次次的告诉他,自己是因为爸爸妈妈找回了亲生孩子,自己不高兴了,闹脾气,离家出走,然后因为失忆了杳无音讯,让他们为他担忧。   这样的话,爸爸妈妈还会爱他吗?   季星然小心着问季心贝: “爸爸妈妈有没有生气?”   季心贝摇了摇头: “不知道呀,应该没有吧?爸爸妈妈很好的,就算他们生你的气,也是不会在我面前表现出对你不满的情绪呀。”   季星然更加焦急了,他好像走在了架在悬崖的桥上,脚下是万丈深渊,前路白雾茫茫,不知道桥的那头等着他是的极乐天堂还是无限黑暗。   季心贝是个很健谈的人,和谁都有说不完的话,即便季星然回得不积极,他也热情不减,一边和季星然聊,一边和常河聊。   季星然经过了漫长的煎熬,终于快到了季家在的住宅区。   季家也在别墅区,和湖湾别墅区不是一个方向,季星然拿着手机打开地图软件,悄悄把两个小区的名字输进去,切换到步行导航,软件估算两个地点之间步行大概要三个小时左右。   那天晚上他就是这样在雨里走了三个小时吗?   这么远,他去湖湾别墅区去干什么呢?他经常出门遛狗,但是在湖湾别墅区的时候,却从来没有碰到有认出他的熟人。   所以,应该不是要去湖湾别墅区吧,那他要去哪里呢?   季星然不知道,他觉得很迷茫,甚至想再往暴雨里走三个小时,是不是这样就能想起来一切了?   季星然看着窗外的一草一木,看着那栋小洋楼,这就是他的家吗?   车子停稳,常河坐在最边上,被季心贝催着赶下去,季心贝紧跟着下了车,脚步轻快,跑回了家: “妈咪!”   季星然下车时,看到的就是穿着富贵的妇人抱着年轻男孩,表面上在怪男孩冒冒失失,脸上却带着明媚的笑容。   季星然不远不近地站着,他能感受到那对母子之间的温馨和谐。   季星然心里很羡慕,也很期待,他的焦虑都缓解了很多,以前妈妈也是这样抱着他的吧,所以,他想象的没有错,他确实有个温馨的家庭。   季夫人揉了一把季心贝的脑袋: “心肝宝贝,今天玩得怎么样?”   “常河陪了我一天,刷了好多项目,玩得可开心了!”季心贝笑得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示意季夫人看向旁边, “妈咪,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季夫人顺着季心贝目光的方向,看到了在旁边安静站着的季星然。她有些意外: “星然?”   季星然接触到季夫人的目光,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他知道,这是他的妈妈,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养育他长大的妈妈。   季星然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季夫人身前,垂在身旁的手握紧了拳头,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季星然微微张着嘴,抬手捂着自己的喉咙,用力又按又抓,把白皙细嫩的皮肤弄出红痕,眼里都被逼出湿润。   “妈妈。”   季星然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了,虽然有些沙哑,却很清楚地叫出了他日思夜想的那个称呼。   季夫人的脸上的笑容已经淡去,她上下看着季星然,最后视线落在他的眼睛上,具体来说是季星然眼里的泪水。   片刻后,她终于和季星然说话了: “回来就好。”   “正好赶上吃饭,进来吧。”她对季星然说着,又看向常河,脸上带了些微笑意, “小河,你也快进来吧。”   季星然还有好多话想和妈妈说,但是季夫人已经转身回了屋子里。季星然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涌上无限失落。   他和妈妈应该很久没见了吧,但是感觉妈妈看到他的时候并不是很开心……是因为还在生他的气吗?   季星然还在原地发着呆,季心贝跟着季夫人走进屋子,常河也跟在他身后。   “星然哥,快进来吧!”季心贝已经走进了屋子里,站在金灿灿的灯光下,回头招呼着站在院子里季星然进来。   天色渐晚,夕阳已经彻底西落,季星然处在逐渐昏暗的院子里,看着前方灯光亮堂的房子,明明是明黄色的灯光,他却感觉不到暖意。   见季星然还没有动作,季心贝催促着: “妈咪在等你啦,星然哥!”   季星然暂时将所有想法藏起来,抬起脚,走进那座应该承载着他的回忆的房子。   餐厅里,几人已经落座,长方形餐桌上已经摆好盘,季夫人坐在最前方,她的左手是季心贝,常河紧挨着季心贝坐在旁边,季夫人右手边的座位还空着,季星然最后走进餐厅,不知道应该坐在哪里。   季夫人抬眸,遥望着站在门口的季星然,嘴角挂着淡笑: “星然,别站着了,来坐吧。”   季星然看着她右手边的空座位,踌躇着: “爸爸今晚不回来吃饭吗?”   “他啊,应酬多,经常不回来吃,不用等他。”季夫人神情淡淡,早已习以为常。   季星然点了点头: “这样啊……我,我该坐哪里呢?”   季夫人随手指了指她旁边的空位: “就这里吧,随便坐。”   季星然想坐在妈妈的身边,所以走到了季夫人右手边的空位坐下。   季夫人拿起筷子: “好了,吃饭吧。”   “妈咪,今天的虾甜甜的,少油少盐,正好适合你吃。”季心贝夹了一只虾放到季夫人碗里。   季夫人淡淡的笑容加深了一分: “好,儿子真乖。”   季星然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他觉得自己也应该给妈妈加菜,但是他觉得这样的动作很陌生,而且季心贝的动作在前,他此刻再夹菜,显得有些虚伪了。   季星然感觉自己的处境有些尴尬,季心贝和季夫人是其乐融融的母子俩,常河也是个经常来做客的朋友,他好像做什么动作都很多余。   季星然选择了最保守的方式,他拿着碗,低头安静地吃饭,夹菜也只敢夹离自己最近的那一盘。   季星然默默地吃了一会儿,季夫人好像终于想起桌上还有个他了,开口问: “星然,今晚住在家里还是住在外面?”   季星然突然被问,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知道是妈妈在叫他后,他赶紧加速咀嚼的动作,咽下嘴里的食物: “我……想住在家里。”   季夫人对季星然露出了笑容: “好,你的房间佣人都有在打扫。”   虽然季夫人的笑容依然浅淡,季星然紧绷着的心却很好得到了安抚。他也露出些笑容: “谢谢妈妈。”   “这样就乖多了。”季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 “你已经成年了,还闹离家出走,太不懂事了。”   季星然抿了抿唇: “对不起妈妈,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季夫人开始关心他: “这段时间在外面住在哪里?”   “住在……”季星然顿了顿, “我一个朋友家里,他很照顾我。”   他没有说那天离开家后晕倒失忆的事情,离家出走是他不对,本来就做错了,不要再让妈妈担忧他了。   季夫人微微颔首: “那就好。”   几句聊天,季星然逐渐找回了妈妈的感觉,他鼓起勇气问了想问的问题: “妈妈,爸爸今晚会回来吗?”他还是很想见见爸爸。   “不知道,我不管他的应酬,你要是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   季星然很敏锐地感受到了季夫人嘴角的弧度向下压了几分,他刚松弛没几分的心弦又绷紧了,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季心贝适时开口: “星然,你想见爸爸,等会儿我帮你问问。”   季星然很感激地看向季心贝: “好,谢谢你。”   季心贝笑道: “你是我哥哥嘛,应该的。”   季夫人讲究,晚上吃得不多,很快就吃好了。   “星然,回来了就好好在家待着吧,准备开学了,收收心。”   季星然乖巧答应: “好,我知道了妈妈。”   季夫人起身,目光扫过餐桌上的三个孩子: “你们慢慢玩,记着点时间,我先上楼休息了。”   妈妈就这么走了吗?   季星然看着女人优雅的背影,有点回不过神,他感觉自己被失落淹没了。 第54章   救我   “妈咪晚安!”季心贝大声和季夫人说了晚安,转过头来问季星然, “星然哥,现在时间还早,你有没有什么想玩的?”   妈妈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视线里了,季星然收回视线,掩饰心里的失落,问季心贝: “妈妈平常也休息这么早吗?”   季心贝挠了挠头: “可能是吧?妈咪要睡美容觉的,所以很早就回房间了,不过有时候晚一些的时候我也会碰到她下楼,所以妈咪可能只是想自己待着吧。”   季心贝突然拍了一下手掌: “星然哥,我带你在家里转转吧,你不是失忆了嘛,说不定逛着逛着就恢复记忆呢!”   季星然点头,他也很赞同季心贝的主意,没有过往记忆,今天的情况让他很不安,他见到了妈妈,但是妈妈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妈妈今天心情不好,或是妈妈还在生他的气,或是——妈妈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   季星然很迷茫,他想快点恢复记忆,他不想当那个多余的人。   季心贝起身,带头往前走,常河等着季星然起身,要和他并肩走。   季心贝回头,看到常河在等季星然,他眼底闪过一丝晦涩的光,他转身回去,挽起常河的胳膊: “常河哥哥,你和我一起给星然哥介绍吧,。”   季心贝垂下眼眸,语气有些低落: “我其实回来家里也不久,你经常来家里,有的地方懂的比我还多呢。”   常河本想和季星然一起走,见状不免对季心贝升起怜惜。   他是在季心贝和季星然生日的第二天见到的季心贝。生日那天,因为前几天他和季星然吵了一架,所以闹脾气,没有来给季星然过生日,季星然也没有联系他。   常河又气了一个晚上,决定第二天直接上季家来找季星然。到了季家,没见到季星然,却见到了季心贝。他才知道原来季家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   季心贝和季星然有些不同,季心贝更加活泼。常河得知,季心贝成长的条件很不好,养母是单亲母亲,他还有个女儿,所以从小生活拮据。常河一想到季心贝本可以过富贵生活,却因为别人的错误,从小生活困苦,而同样一个错误,季星然却因此得以成为富家少爷。   思及此,常河同意了: “那我们一起带星然逛吧。”   季心贝露出笑容: “常河哥哥最好啦!”   前面,季星然独自走在后面。   说是带季星然逛逛,实际上,季心贝和常河走在前面聊天,路过某个房间时才会回头告诉季星然这个房间是什么什么。   “这个是我们从海岛带回来的海螺。”季心贝给季星然介绍展示架上摆着的东西, “国外带回来的,我们在外面玩了一个月,我第一次出国,看到什么东西都觉得新奇,什么都想要,爸爸妈妈也不劝阻我,什么都买买买,还好我克制住了,不然房间都要填满了。”   常河也笑着开口: “这有什么好控制的?喜欢就买嘛,千金难买你开心,家里不是还有空房间嘛,可以叫叔叔阿姨腾一个出来专门给你放东西。”   季心贝哼了一声: “你还说呢,你就在我旁边,爸爸妈妈不劝我就算了,你也不劝着我一点。”   季心贝和常河开始回忆他们一起出去度假的时光了,季星然没有去,插不进话,也不打算融入他们。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他在想,原来他们上个月一起出国度假了呀。   一楼逛忘了,三人上了楼,走到一间房门口时,季心贝回头: “星然哥,这个就是你原来的房间啦。”   季星然停下脚步: “我想进去看看。”   季心贝: “好呀,我们在外面等你。”   季星然拧开门,布局温馨的房间进入他的视线里。   房间不算大,装修也并不繁复,有个阳台,让房间变得很通透。房间里没有过多的装饰,最多的就是书,除了有个书桌,还有个落地书架,上面摆满了涉猎甚广的书籍,还有一把小提琴摆在书架上。   这就是他的房间吗?   季星然有些恍惚,好像曾经他的生活比现在要无趣一些。   “星然,你看好了吗?”季心贝从门外探了个头, “楼上都逛得差不多了,我们下楼逛逛怎么样,院子你还没逛过吧?”   “好。”季星然点了点头,他走出房门,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最后一眼。虽然他现在没有了有关这间房的记忆,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个地方很熟悉,有令他安心的气息。   “哎哟反正今晚要睡这里的嘛,又不是不回来了。”季心贝捂着嘴笑起来,拉起季星然的手, “走吧走吧,我们下楼。我都听到外面的风声了,夜风可舒服了,一起出去吹吹风。”   季星然被季心贝拉着手下了楼梯,这下变成常河一个人走在后面了。   刚才季星然来的时候只到了前院,就进了房子里吃晚餐,还没到过后院。   后院比前院大很多,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游泳池,正是夏季,里面放满了水。   季心贝好奇: “星然哥,你会游泳吗?”   季星然摇头。   季心贝很惊讶: “家里有泳池,你竟然不会游泳吗?”   季星然勉强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肯定是因为你一直泡在书里,你房间好多书呢!”季心贝自认为找到了正确答案,自信点头,又兴致勃勃道, “现在高考完啦,可以暂时放松了,星然哥,我教你游泳吧!”   季星然想到曾经路归舟也教过他游泳,他们两个人都费劲得面红耳赤,他却没有学会。路归舟说,之后再继续教他。   现在应该没有这个机会了吧。虽然如此,现在他也不想让别人教他游泳,他还是会想念路归舟。   季星然苦笑了一下,摇头拒绝了季心贝: “不用啦。”   季心贝有些疑惑: “为什么,星然哥,你是不是怕水呀?”   季星然把真正的原因藏在心里: “没有,就是……不太喜欢。”   季心贝若有所思,而后遗憾地点了点头,笑道: “这样啊,好吧,其实我也不怎么会游泳,我的游泳还是前一段时间常河哥哥教我我才学会的,我还以为是因为你看破了我游泳技术很差才不让我教你呢。”   季星然笑了笑: “不是,就是不太喜欢。”   “那个是妈妈的玻璃花房,有时候妈妈会请她的朋友们来家里吃下午茶,一般就会在花房里。”季心贝指着院子边的白色玻璃花房,继续拉着季星然的手, “星然,我们过去看看吧,那里种了很多妈妈喜欢的花草,可漂亮了。”   季星然被季心贝带着往前走,去玻璃花房的路上会经过泳池,泳池开阔,晚风拂过水面吹来,带来阵阵凉爽。   季心贝不由停下脚步: “好舒服呀,星然,我让下人准备了果汁和甜品零食,等会儿我们就在泳池边吃吧,还可以玩玩水。”   季星然没什么想法,任凭季心贝安排。   虽然是晚上,玻璃花房里装了精致的灯带,亮起灯来,灯光映着漂亮的花花草草,很梦幻。   季心贝对这些似乎颇有研究,能识别出花房里的每一株花草的品种,给季星然介绍起来头头是道。   季星然不由佩服: “心贝,你好厉害。”   季心贝露出得意的笑容: “妈咪的花房很漂亮吧,我经常和妈咪一起打理花房,所以都认得啦。”   “解说了好半天,还挺费嗓子的,星然哥,我们出去休息吧。”   三人回到泳池边,在躺椅上坐下。   “吃的怎么还没来?”季心贝左右望了望,微微蹙眉,看向常河, “常河哥哥,你可不可以进屋子里看看?”   常河应下了,椅子还没坐热又站了起来,走进屋子里。   季心贝转头看着常河离开,回过头和季星然抱怨: “这些人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准备点吃的也要那么久。”   季星然安抚他: “没事,我们也不急。”   “也是哦,可能是我刚才一直在说话,嗓子干,有点急了。”季心贝起身,走到泳池边,蹲下身用手泼水, “玩会儿水冷静一下。”   可能是凉凉的泳池水确实让季心贝冷静下来了,他脸上露出笑容,玩得很开心,还朝季星然招手: “星然哥,干坐着多无聊呀,你也来玩会儿!”   季星然觉得季心贝还挺可爱的,这样一件小事也能玩得这样开心,季星然想,其实有这样的弟弟的话,就算他们不是亲生的,那这个家庭也会很快乐吧。   季星然起身,走到季心贝身边,学着他蹲下身,伸出手探入泳池里。   “没骗你吧,是不是很舒服。”季心贝笑道,手在泳池里划动, “往前泼一泼,像这样,更好玩。”   季星然看着季心贝伸手泼水的动作,也用手舀起水往前泼。大概是越简单的玩法越能获得快乐,季星然也露出了笑容。   季心贝看着他: “嘿嘿,好玩吧!星然哥,我们比一比谁能泼得更远吧!只能用一只手哦!”   季星然点点头,准备继续刚才的动作。   季心贝开始倒数: “3, 2, 1!”   季星然舀起水,用了些力往前,虽然季心贝说要比,季星然也没有什么胜负欲,准备比刚才用力一点就可以了。   只是落水声比预想中的要大很多。   季星然感觉到身后突然有一股力量推着他,他本来就是蹲坐在泳池边,身体又在向前用力,那股力量却很大,季星然被那股力量推着,坠入泳池。   洪水猛兽般的水流张牙舞爪地将他往下拽,季星然不会游泳,他很慌乱,四肢挣扎着往上,对抗着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深水。   旁边有人游过,季星然想要伸手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只是手刚靠近,那个人就狠狠地踢了一脚他,季星然吃痛,手也往后缩了缩。   季星然看着季心贝上了岸,他还在水里挣扎着,眼里满是乞求: “救我!”   “可是,可是我也不怎么会游泳呀!”季心贝站在泳池边上,身上的水不断往下淌,他在泳池边急得团团转,走来走去好一会儿,好像在努力想办法,最后,他用力跺了一下脚, “我去叫人!”   季心贝转身走了,季星然挣扎了这么久,体力飞速流失,他只能看着季心贝的背影彻底消失,而后绝望地沉入池底。   水流彻底包围了他,侵入他的五脏六腑,水波将视线晕得愈发模糊。   季星然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在想,路归舟落地了吗?落地了会不会联系他呢,当路归舟发现他联系不到自己的时候,会不会着急呢?   如果他死了,路归舟会不会为他伤心呢?   会不会,后悔这几天没有好好对待他呢?   ————————   乖宝要好好爱自己了!   —— 第55章   离开   季星然再睁开眼时,看到是的白色的天花板,他偏了偏头,看到窗外明媚的太阳。   季星然有些恍惚……他还活着吗?   “小少爷,你醒了吗?”   季星然转头向声音的来处看去,头发花白的管家面色担忧地看着他。   季星然目不转睛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眼眶逐渐被染上红色。   管家面色逐渐变得凝重: “怎么了小少爷,哪里不舒服吗?”   季星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李叔。”   “哎。”李叔应了一声,用手背贴了贴季星然的额头, “不烫啊……我叫医生过来看看。”   季星然躺着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我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还没回神。”   深水彻底将他淹没,季星然往水底坠落,过往的记忆好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飞速闪过。   季星然终于想起来了,在他十九岁生日那一天,他兴致勃勃地准备和爸爸妈妈一起一家三口过生日,他精挑细选订了蛋糕,和厨师沟通了晚餐的菜品,挑好了要穿的衣服,就等着爸爸妈妈回来一起过生日。   他等了很久,等到天色逐渐暗去,由晴转阴,降下瓢泼大雨,爸爸妈妈还没回来,他很担心,给他们打了电话,他们都没接。   季星然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但是他不想坐以待毙了,他想出去找找。刚起身,季家夫妇二人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爸爸妈妈!”季星然悬着的心落了地,他高兴地迎上去, “你们去哪里了呀?”   妈妈没有回答他,而是说: “星然,爸爸妈妈要告诉你一件事。”   季星然愣了一下: “什么?”   “这是我们的亲生孩子,季心贝。”   季星然这才看到,爸爸妈妈的后面还有站了一个和他年纪相同的男孩,他探出脑袋,笑着和季星然挥了挥手。   在他生日的这一天,爸爸妈妈告诉他,他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季心贝才是,他是被抱错的。   季星然毫无预兆接收到这样的消息,他如遭雷击,呆呆地站着,无法思考,无法发声。   爸爸妈妈却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他们带着季心贝,给他介绍家里的布局,徒留季星然一个人在原地晃神。   他们一起吃了饭,餐桌上,季心贝很热情,也很会说话,把妈妈哄得笑意频频,季星然几乎插不上话。他安静地吃饭,心里很疑惑,爸爸妈妈从小教育他,食不言寝不语,所以他从来不在餐桌上聊天,为什么今天就不一样了呢?   季星然不知道,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该问。   吃完饭后,他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生日蛋糕,他买的蛋糕不大,因为他知道,爸爸妈妈都不喜欢吃。   妈妈说,他们的生日是同一天,也应该一起吹生日蜡烛,一起切蛋糕。   季星然说好。   季心贝很主动,主动拆包装,插蜡烛,分餐具。但是,蛋糕可以一起吃,生日皇冠只有一个。   季心贝拿着精致的生日皇冠,看了又看,而后叹了一口气,递给季星然: “还是给哥哥戴吧。”   季星然愣了一下,虽然这本就是他准备的,但是如果他懂事的话,他应该要让给季心贝吧,妈妈率先开口了。   季夫人语气淡淡: “你戴着吧,星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少爷生活,今年让让你也是应该的。”   “真的吗?谢谢妈妈!”季心贝双眼发亮,期待地看着季星然, “哥哥,我可以戴吗?”   季星然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很听话地点了点头。   季星然看着,季心贝坐在爸爸妈妈中间,带着生日皇冠,闭着眼许愿,妈妈看着他,笑得很温柔。   他好像变得很多余。季星然闭上眼,很快地许好了愿望——希望爸爸妈妈身体健康,希望爸爸妈妈可以更爱他一点。   季心贝和他不一样,他很会聊天,爸爸妈妈也一直在对他嘘寒问暖。季星然忍着无限的失落和不安,他不想被爸爸妈妈误会闹脾气,不想被误会对季心贝不满,所以他也努力加入他们的话题。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那么巧,他每次开口,刚好季心贝也要说话,季心贝的声音比他大,所以他的声音总被盖过去。   好像没有人理他,爸爸妈妈是不是也准备不要他了?   季星然渐渐陷入了沉默,他看着他们真正的一家三口之间温馨的互动,看着爸爸妈妈对季心贝露出笑容,那样的笑容是曾经需要很努力才能换来的。   他看着妈妈伸手轻轻抚摸着季心贝的脑袋,这是很亲昵的动作,妈妈从来没有这样摸过他的头。   季星然起身,没入了暴雨之中。   他是个多余的人,他不应该在这里的,爸爸妈妈肯定也希望他离开吧,他是个听话的孩子,那就按爸爸妈妈希望的那样做吧。   冰冷的雨砸在身上,季星然却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痛,他好像已经麻木了。   季星然在雨里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他不知道他能去哪里。   他想起小时候也曾经离家出走过一次,他的离家出走很成功,爸爸妈妈一直没找到他,还是警察叔叔阿姨把他送回家的。   他决定去找常河,常河对他说过,他是他的男朋友,无论碰到什么事儿都可以找他,虽然他们是情侣关系,但是他从来不想麻烦常河,现在,他应该算是碰到事儿了,可以麻烦常河一次吧。   而且,如果他在常河家,爸爸妈妈很快就能找到他的。   常河家离这边不近不远,开车有快速路可走,走路却要弯弯绕绕得多,即便如此,季星然还是开始往常河家走。   只是他没能坚持走到常河家,还差十几分钟的路程,他倒下了,碰上了路归舟。   李管家看着季星然面色苍白的样子,很是心疼: “小少爷,你再休息休息,我通知一下老爷夫人,告诉他们你醒了。”   季星然没有说话,乖乖地点了点头。   他发现他好像没有那么期待爸爸妈妈的爱了。或许是短短的时间内遭遇了太多变动,也可能是差点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他逐渐想通了很多事情。   没有记忆的时候,他幻想过无数次爸爸妈妈是怎么样的。   刚回到季家的时候,妈妈态度很平淡,他以为妈妈是在因为他离家出走生气,妈妈吃完饭很快就上楼了,他那么久才回家,妈妈甚至没有和他多说几句话。   他的房间里有很多书,他很喜欢烘焙,那么多的书里却一本烘焙相关的或是什么食谱都没有,他曾经为此感到疑惑不解。   现在知道了。   难怪妈妈都不关心他在外面过得怎么样,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他失忆了。   季星然开始接受,他的爸爸妈妈其实根本就不爱他。   医生给季星然快速做了个检查,确认季星然没有什么问题了,就是还有些虚弱,再休息休息就好,李管家也正好打完电话走进房间。   “老爷说下班后过来,夫人说马上就来。”   季星然微微点头说好。他心里有些甚至有些意外,妈妈竟然说马上就来,妈妈会这么关心他吗?   李管家看着季星然,犹豫着开口: “小少爷,你和心贝少爷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季星然没听明白: “什么?”   老管家欲言又止,最后只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唉,算了,小少爷,无论如何,我只希望你可以好好的。”   季星然觉得管家的反应很奇怪,他想再问,病房门被推开了。   “星然。”常河站在门口,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季星然,脸色有些一言难尽,他叹了一口气,走到季星然床边, “你感觉怎么样?”   季星然心里的怪异感更盛,在他们的眼神里,好像他又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季星然蹙起眉: “我还好。季心贝呢?”   他记得,季心贝和他一起落水了,但是他很快就上去了,然后说要去找人救他,留他一个人在水里挣扎。   “心贝……”常河皱起眉,好像遇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含含糊糊的, “他,他受到了一些惊吓,在家里休息呢。”   季星然: “他?受到惊吓?”   季心贝能受到什么惊吓?   该受到惊吓的人不应该是他吗?   季星然此刻醒来,虽然身体还虚弱,思绪却无比清醒,他栽入水里是因为有一股力量从身后推着他,他旁边没有人,能推他,只有季心贝。   他想起他在水里挣扎时,看到的季心贝露出的一瞬的破绽——季心贝说要去叫人,转过身时,脸上带着清晰的笑意。   再往前推,季心贝其实早已做好了铺垫——季心贝确认了他不会游泳,同时说自己不精通游泳,也就是不能下水救人。   所以常河说季心贝受到了惊吓,是因为他没死成,所以受到了惊吓吗?   常河没有回答季星然的问题,只是满脸不赞同地看着他: “星然,无论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都可以好好沟通,而不是采取这样极端的方式。”   常河的意思,怎么他成了那个加害者?   季星然正要追问,一阵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女人冷厉的声音伴着刺耳的高跟鞋声直指季星然。   “季星然,我念着好歹有近二十年的养育情分,愿意你继续留在季家,但是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季星然看着妈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切都很熟悉,就连严肃的脸也是熟悉的,他做不好某件事的时候,妈妈就会这样板着脸训斥他。   但是这次季星然没有听懂妈妈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   “装傻是没用的,监控都拍下来了。”季夫人走到季星然病床前,在众人的视线中,把手机扔到季星然的怀里。   夏天的被子不厚,季星然能感受到手机砸着他的腿的力度,隔着被子,其实并不疼,季星然却好像被砸晕了呆呆地看着妈妈。   “妈咪,算了,星然哥哥也是不小心的,当时我们在闹着玩,一不小心就失力了也是很正常的呀,不要怪星然哥哥嘛。”   季心贝的声音突然出现,季星然这才发现,季心贝是和妈妈一起来的,刚才在妈妈后面,他没有注意到。   “我的心贝,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欺负。放心吧,妈咪会给你做主的。”季夫人安慰好了季心贝,又看向季星然,语气极速降温, “你自己看看吧。”   季星然垂下眼眸,拿起季夫人扔过来的手机。   手机已经解锁了,屏幕上是一段视频,正是昨天晚上院子里的监控视频,视频不算长,只有十几分钟,从他和季心贝一起从玻璃花房里出来开始,一直到他们一起落水,季心贝去叫人结束。   季心贝一开始还不明白季夫人让他看这段监控的意思,他甚至还想,有监控,是不是就能证明其实是季心贝把他推下去的了。   但是随着视频进度往后,季星然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   季星然猛地抬头看向季心贝,季心贝也在看他,他们隔空对视了一眼,季星然看到季心贝的嘴角上扬了一瞬,眼里是对他的嘲讽,然后他很快低下头,往季夫人身后缩了缩,让季星然再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季星然,我让你看监控,是想告诉你,你做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不是让你看完了还要威吓心贝的!”季夫人面对着季星然,看到了季星然的眼神,   季星然脸色苍白,无力地为自己辩解: “不是这样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监控里,没有拍到季心贝推他,不仅没拍到,监控里看着甚至是他挥着手把季心贝推下水里了,季心贝比他还先一步落水,他看着像是太用力而被惯性带下水里的!   季心贝跑着回房子里叫人,低着头,监控也没有拍到他的表情,只拍到了他救人心切。   要不是刚才抬头看到了季心贝对他嘲讽的表情,季星然甚至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错了。   “证据已经明晃晃地摆在你眼前了,你还想找什么借口?”季夫人脸上满是失望, “星然,你现在怎么成了这样?我和你爸爸知道了你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我们还是决定要把你当成亲生的孩子,让你留在季家,因为你也曾经是妈妈的好孩子,乖乖的好孩子。”   季星然看到妈妈脸上的失望,他视线偏移,一一扫过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他一起长大的竹马也是他的男朋友,他们脸上都是对他的不赞同和无奈,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季星然收回视线,垂下眼眸,攥紧了拳头,他很用力,指甲嵌入手心,他却感觉不到疼,他在拼命忍住自己的泪水。   这里不会有人因为他的泪水而为他心疼。   “我知道了,我会离开季家的。” 第56章   寻找   季星然的声音很沙哑,音量也不大,落在安静的病房里,却听得很清晰。   声音落地,本来就安静的病房里,更加沉寂。   季夫人率先打破了沉寂,她蹙着眉: “妈妈没有让你离开季家的意思。”   季星然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他甚至头都没抬一下,只是顺着季夫人的话说: “嗯,我知道,妈妈只是对我失望了。”   季夫人的脸色缓和了几分,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温度: “星然,虽然你做错了事,爸爸妈妈还是很爱你的,你还是爸爸妈妈的乖孩子,有错就改,妈妈相信你。”   季星然很少从爸爸妈妈那里听到“爱”这个字眼,他曾经那么渴望爸爸妈妈可以多说爱他,他为此咬紧牙关,付出了无数努力,依然很难从爸爸妈妈那里听到这个字。   现在他“做错事了”,说要走,妈妈竟然会说爱他了。   季星然觉得有些可笑,或许是真的差点鬼门关前走一遭,季星然真的看开了,他也不会再为此又开始期待爸爸妈妈会温柔地笑着爱他了。   以前不会,现在他们的亲生孩子回来了,就更不会了。   季星然脸上没什么表情: “是我的错,我不该再在季家出现了,我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行,你想走就走吧。”季夫人的神色又恢复了一贯的平淡。   季夫人不以为然,季心贝回来的那天晚上,季星然也闹离家出走,最后不还是回来了,现在做错事了,被说了几句,又要闹脾气要走了。她已经哄了几句了,够有耐心了。   她不认为季星然真的脱离季家,她养了季星然这么多年,知道他有多乖,有多怕他们不高兴,所以要不了多久,季星然肯定又要忍不住回来的。   “但是,季星然,你要记住,我们毕竟让你当了快二十年的富家少爷,有些责任你该尽还是要尽的。”恩威并施,是培养忠心的最好的方式。而且他们确实养了季星然这么多年,不可能他一长大了,到了能用得上的时候,就放他离开。   季星然以为季夫人说是的以后要给他们养老,虽然他觉得以季家的财力,根本就不缺他这点钱这点力,但是妈妈说的没错,得益于长在季家,从小到大至少他物质上是不用发愁的。   季星然点头: “好,我知道,我不会忘记爸爸妈妈对我的恩情的。”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医药费我们付了。”季夫人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知错能改,欢迎你随时回季家。”   季星然最后深深地看着季夫人,虽然她没有那么爱他,但是这是他叫了十几年的“妈妈”的人。   她有时候也会很温柔地看着他,也会笑着摸摸他的头,也会夸他。   季夫人转身: “心贝,我们回家吧。”   季星然看不到她的脸了,他看着季心贝,在季心贝准备抬起脚步离开时,开口说: “我想和季心贝单独聊聊,可以吗?”   季夫人停下脚步,转回身看向季星然,眉头微微皱起。   “放心吧,我现在在床上,这么虚弱,这里是医院,我刚醒,也没有武器,根本伤害不了他。”季星然扯出笑容, “不然,你们不信的话,检查一下好了。”   季心贝闻言,看向常河。   常河刚才一直在旁边装不在,季心贝突然看过来,他没明白: “怎么了心贝?”   季心贝抿了抿唇: “常河哥哥,你帮我看一下,可以吗?”   季星然也看向常河,这个他一起长大的竹马,曾经的男朋友——虽然他们谁都没有明说,但是他们都默认了,他们已经分手了。   常河有些犹豫和为难。他还不知道季星然已经恢复记忆了,所以也不知道季星然已经想起来他们的情侣关系了。   和季星然在一起快一年,他们却止步于牵手,他每每想要进一步,季星然都说时候还没到,他觉得季星然对他不够亲近,所以常常为此很恼火,也因为这个和季星然吵过不少次。   后来遇到了季心贝,和季心贝待在一起一个月,他觉得季心贝比季星然要热情很多,会抱着他的胳膊甜甜地喊他哥哥,有了对比,他更觉得季星然曾经对他是多么冷淡。   他曾经确实很喜欢季星然,但是他现在觉得季心贝也很好。   他们的父母早就知道他和季星然在一起了,他们都觉得好,亲上加亲,反正季心贝也是季家的人,季星然才不是亲生的,现在他还要离开季家,他相信,他的爸爸妈妈也会赞同他和季心贝在一起的。   他也不算是对不起季星然吧,季星然说不定根本就没有把他当成男朋友,所以,他也不算是背叛季星然。   而且季星然现在也不记得了,这次也是季星然做错了,他站在季心贝这边,也没什么问题吧。   常河肯定了自己的逻辑,抬腿走向季星然。   常河站在季星然眼前,季星然注视着他的眼眸,眼神透着冰凉。   常河突然有些心虚了,他摸了摸鼻子: “对不起啊星然,不是不相信你,就是心贝现在心里比较敏感,照顾一下。”   季星然自嘲地笑了一下,自己主动掀开病床被子。   常河仔仔细细地看着,确认被子下,只有季星然修长的双腿,没有任何多余地不该出现的东西。他又看向季星然的身后,又拿起枕头,确认枕头之下也没有多余的东西。   季星然面无表情,随便常河要怎么检查,他都配合着。   常河检查好了,朝季夫人和季心贝点了点头,他们也一直看着,确定季星然确实没有带什么武器。   “现在放心了,可以让我和季心贝聊聊吗?”季星然冷笑一声, “你们放心好了,季心贝比我壮得多,就算是肉搏,我也打不过他。”   季夫人朝季心贝点了点头: “心贝,妈咪在外面等你,有什么情况你就大声喊人,我们马上进来。”   季心贝咬着唇,点了点头。   很快,病房里只剩下季星然和季心贝两个人。   季心贝站在距离季星然不远不近的距离,神色淡淡地看着季星然。   季星然不觉得惊讶,他已经见识过季心贝的变脸艺术了。他看着季心贝: “我不知道我怎么得罪了你,你要将我置于死地。”   他总共没见过季心贝几次,季心贝回来那晚,他虽然心里难过,却没有针对季心贝说过任何不好的话,这次他回到季家,没有记忆,他甚至真的把季心贝当成了兄弟,要真心对待。   他没有对季心贝做过不好的事,他不明白,季心贝为什么这么恨他,恨到要他的命。   季心贝抬起脚步,走到季星然身边。   “我没有想要杀你。只是想让你吃点苦头。”季心贝面上带着笑容,弯下腰,凑到季星然耳边,眼里满是阴暗,声音是因为可以压低而导致的沙哑, “你凭什么过得这么好?这本来应该是我的生活!你离家出走好好的,突然回来做什么!你不应该出现在季家,这是我的家!”   季星然看不到季心贝的表情,却清晰无比的感受到了季心贝的怨恨。   原来不是他做错了什么,只是他的存在就是原罪。   没有人喜欢他,没有人期待他的存在。   无论在哪里。   季星然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变得很一片空虚苍白。   季心贝一顿输出之后似乎心情大好,他直起身,低头欣赏了好一会儿表情落寞的季星然,嘴角带着笑: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季星然的手心攥紧了,他低头看着白得刺眼的医用床单,开口时声音沙哑: “你的……我的母亲,她在哪里?”   季心贝走后,季星然也没有在医院待太久,他只是一个安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护士似乎很关心他,每次巡查病房的时候都会关切地问他还好吗。季星然每次都乖乖地告诉护士,他很好。护士也只能担忧着离开,准备下次巡查到这边时再关心一下这个很漂亮却又很孤独的病人。   只是她再下一次过来时,惊恐地发现这个病房里空无一人了。   季星然拿着季心贝提供的地址,去寻找他的妈妈了。   这个地址在一个老城区里,离最繁华的市中心有点远,季星然很少来这个区。   手机一直没充电,季星然最后用手机支付刷出地铁站后,彻底黑屏了。   没有手机导航,季星然只好拿着他写下的小纸条,一边看路标,一边问着路人找过去。   季星然从天亮找到天黑,从主干道拐了又拐,在一个又一个或新或旧的巷子里穿梭。他走得并不快,时快时慢。一方面是他还没休息好就从医院里跑出来了,走不了太久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另一方面,季星然有意地在拖延时间。他一下子很想见到他的亲生母亲,他会想,季家的爸爸妈妈不爱他,是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注定了爸爸妈妈不会对他倾注感情,那现在他要去见他有血缘关系的妈妈了,妈妈会不会对他很好呢?就像书里写的那些妈妈一样爱自己的孩子。   季星然一边又告诉自己,他不应该再有什么期待了,期待了这么多年,现实给他的巴掌还不够多吗?这个月发生的事情,还不够让他清醒吗?只要不要有希望,就不会感到失望。   季星然乱着心,找到季心贝给他的地址时,天色已经彻底变得黑暗。   老巷子里的灯也不如繁华市区的亮,昏黄的路灯下,那块大红的招牌“沈姐小吃店”显得更加陈旧。不大的却收拾得干净的店门口,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正在整理摆出来的小吃车。   季星然在街对面看着,女人动作利索,很快把摆出来的炊具收进了小吃车里,要往店里面推。只是她没有注意到,放在车上的几个叠在一起的不锈钢盆摇摇欲坠,随着她的动作,看着是要准备跌下来。   季星然微微睁大了眼睛,箭步冲上去,时机卡得刚刚好,正好接住了坠落的不锈钢盆。   女人被动静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看到了抱着不锈钢盆,有些无措的季星然。   “哎哟!谢谢你啊小帅哥。”女人赶紧将不锈钢盆接过来,放回小推车上,又整理了一下,确定不锈钢盆放好了,松了一口气,看向季星然,脸上带上了笑容, “真是太谢谢你了,你是来吃东西的吗?但是有点不巧,今天生意好,东西卖完了,已经收摊了。”   “你下次再来,姨给你优惠!”   沈香兰连着说了好几句话,却都没有得到回应,她有些疑惑,发现季星然正在一眼不眨地看着她,好像看着她看得发呆了。   沈香兰皱起眉,刚才觉得这小孩长得极好,又热心帮她,一副乖乖的样子,讨人喜欢,现在却觉得这孩子有些怪异,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看着她的眼神却莫名其妙地很热切。   她心中升起几分警惕,一边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手放在擀面杖上,盯着季星然,准备如果情况不对她就要采取自保措施,一边和季星然说话: “怎么了小帅哥?姨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季星然稍微回神了,他垂下眼眸,不再去看女人的脸,但是女人的面庞却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女人的头发利索地盘在后面,她的皮肤并不白,脸上一道一道布着岁月的痕迹,她的手很粗糙,有着陈年的茧和疤。她和季夫人很不一样,她就像是很久以前宣传画上朴实的劳动妇女的形象。   这是他的妈妈。   沈香兰开始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哑巴了,因为他到现在为止一句话也没说,举止也很怪异。   沈香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觉得有点可惜,但是她也无能为力,她自己家里的情况都不好,哪有资格去可怜别人呢。   沈香兰弯腰,从小吃车里拿出一个保温桶,打开,用食品袋抓了里面的一个鸡腿出来,塞到季星然手里: “小帅哥,没事的话你就回去吧,姨要收摊了,这个鸡腿你拿着吧,就当是谢谢你帮姨接住了不锈钢盆了。”   保温桶里是她给女儿准备的夜宵,她留了两个卤鸡腿,分了一个出来,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样了。   季星然手里多了一个温热的鸡腿,给冰凉的手心带来了些微温度,他有些反应不过来,见沈香兰要走,他着急起来,下意识抓住了小吃车。   沈香兰皱起眉看着季星然,正想开口,就被季星然两个字堵回去了。   “妈妈!” 第57章   不熟   沈香兰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睁大了眼睛: “你,你说什么?”   季星然注视着她,眼眸有些湿润,声音哽咽: “妈妈。”   沈香兰真的觉得这个孩子精神不太正常,她是个母亲,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她叹了一口气,可怜起季星然: “你认错人了!你是不是找不到你妈妈了,我帮你报警吧。”   季星然深吸一口气,稳下声线: “我没有认错,这是季心贝给我的地址。”   沈香兰听到了季心贝的名字,一下子愣住了。   “心贝……是心贝让你来的吗?”   季星然摇头: “是我问他您在哪里的。”   沈香兰沉默了一会儿,她是个明白人,很快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沈香兰开口,眼里含着期待: “他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让你带什么话,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看看我们?”   这个本应是自己母亲的人话里话外关心的却是另一个人。   季星然感觉心脏有些一抽一抽,很难受。真奇怪,明明说了不要再去期待什么了,为什么还会感觉难过呢?   季星然深吸了一口气,把几乎压抑不住要外露的情绪用尽全力压回心底,开口: “没有。”   沈香兰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她低下头,静静地站一会儿,才开口问季星然: “那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季星然刚才开口叫了一声“妈妈”,此刻却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眼前的女人了。他抿了抿唇,看着沈香兰说: “我……我就是想来见见您。”   季星然干脆省略了对女人的称呼。   沈香兰没有去看季星然,她看着自己陈旧的小吃车,说: “那你现在也见到了,时间也不早了,季家离这边这么远,来回一趟费时间得很,早点回去休息吧。”   季星然垂下了眼眸: “我回不去了。”   妈妈好像不是很欢迎自己,但是他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沈香兰抬头看向季星然: “什么?”   季星然攥紧了拳头,他没有把和季心贝之间的事情告诉沈香兰,因为他知道,沈香兰也不会站在自己身边的。他只是说: “我离开季家了。”   沈香兰很是意外,因为季心贝已经回季家有一个多月了,如果季家是因为找回了亲生孩子所以要把养子赶走,怎么会过了这么久才开始采取行动呢。   沈香兰心里有疑惑,但是看到季星然垂着脑袋,肩膀耷拉,又想到季星然苍白的脸色和失血的唇,她到底还是没有再问。   她叹了一口气: “孩子,你和我来吧。”   季星然本来已经做好了流浪街头的准备,却没想到可以听到这句话。   季星然猛地抬起头,看到沈香兰已经推着车往前走了,季星然赶紧上前,伸手和沈香兰一起推车。沈香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两人一起把车推回店里,沈香兰把卷帘门锁上,提着保温桶走回家。   “我拿吧。”季星然从沈香兰手里拿过保温桶,沈香兰也没有跟他争,两人一前一后,在昏黄的灯光下,狭窄的巷子里行走。   季星然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他一边跟在沈香兰身后,一边悄悄地四处打量。   他跟着沈香兰进了一个老式小区里,小区没有电梯,上楼梯时,感应灯反应慢半拍的亮起又暗下。   “到了。”沈香兰掏出钥匙,推开深绿色的铁门。   沈香兰弯腰换鞋,起身时看到季星然还无措地站在门外,她又弯下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蓝色的男士拖鞋,递给季星然: “这是心贝之前在家穿的,你暂时穿着吧。”   季星然接过,安静地换上了。   “妈妈,你回来了。”   屋子里还有别人。季星然愣了一下,看向声音的来处,是一个女孩。   女孩也看到了季星然,她也愣了一下,问沈香兰: “妈妈,他是?”   沈香兰顿了顿,说: “你哥。”   女孩有些惊讶: “是季家的那个?”   沈香兰点了点头,从季星然手里拿过保温桶: “进来吧。吃过饭了吗?”   季星然有些局促地摇了摇头。   “那你坐着休息会儿,我去下一碗面条。”   沈香兰进厨房了,留下季星然和女孩在不大的客厅。   季星然坐在客厅沙发上,垂眸看着地板,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动静。   “你不在季家好好地待着,来我们这里穷地方做什么?”   季星然抬眸,看到小姑娘站在他面前,神色不是那么友好。   季星然不介意她的态度,他陈述事实: “我不是季家的孩子,不应该好好地在季家待着。”   季星然看着女孩,这应该是他的妹妹。女孩很瘦,脸色也很白,季星然觉得她好像不太健康。   女孩听到他这样坦诚,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叫星然,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愣了一下,说: “沈思夏。”   季星然点了点头,又压着声问: “思夏,你,我爸爸呢?”   他刚才就发现了,这个家里没有中年男人生活的痕迹。   沈思夏语气平稳: “早就不在了。”   季星然虽然心中有过无数种猜测,但是当真相就是他猜测的最坏的结果时,他还是不免晃神。   季星然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沈思夏也没有再说话,她悄悄地打量着季星然,她觉得,这个哥哥感觉比沈心贝要好。   晚上,季星然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失眠。这间房曾经是季心贝的房间,比他在季家的房间要小很多,是主卧隔出来的一半,另一半是沈思夏的。   今天是离开季家的第一天,见到了妈妈,虽然妈妈的反应很平淡,但是妈妈应该是个很好的人。他还有个妹妹,虽然妹妹好像也没有很欢迎他,但是也没有对他表现出敌意。   季星然闭上眼睛,想让自己尽快入睡,明天早上起来,去妈妈店里帮忙。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他要抛弃过去一切,失去记忆的那一个多月,就当是上天赏给他的一场美梦,梦醒了,他要继续往前走了。   第二天,季星然特意订了个五点的闹钟,走出房门时,沈香兰已经要出门了。   沈香兰有些意外: “怎么起这么早?”   “我和你一起去店里。我洗漱很快的。”季星然不敢耽误沈香兰的出摊时间,很快就收拾好自己,和沈香兰一起出门了。   沈香兰怎么劝他回去休息都没用,只好带上季星然一起开店了。   季星然以前没做过这样的活,因此动作不熟练,怕碍着沈香兰忙活,只能现在旁边看着学习,后面才慢慢开始站在沈香兰身边给她搭把手。一直忙到过了上班早高峰,两人才稍微能喘口气。   “忙了一早上,累坏了吧。”沈香兰摊了一个手抓饼,分量加满,包好递给坐在小木凳上的季星然。   季星然赶紧接过,有点受宠若惊: “谢谢。”   沈香兰: “客气什么,有你在,帮了我不少忙。”   她看着季星然,心情颇为复杂。她昨天第一次见到季星然,他说他没地方去了,所以她把季星然带回了家。季星然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公子,回去的路上看出他对他们这种穷地方很陌生。她想着,季星然在她这里也待不了多久的,多半是和季家吵架了才跑出来,季家要是真的要赶他出来,不会等一个多月。   所以沈香兰觉得,季星然最多待个几天,就受不了要回去了。   但是她没想到季星然今天竟然起了大早来帮忙,一早上跟着她忙活,一句怨言都没有。这是个好孩子,沈香兰想,她又想到沈心贝还在的时候,现在应该叫季心贝了。   季心贝有时候放假的时候也会来帮忙,但是早上他肯定是不会来的,来的时间也不长,干的活也不多。但是他很会说话,她总是能被他逗笑。季星然和他很不一样。   沈香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季心贝回季家这么久,从来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沈香兰对季星然露出笑容: “现在不怎么忙了,去店里休息吧,开开电视和风扇。”   季星然也露出笑容: “好,谢谢。”   季星然今天回家得早,回去给沈思夏做饭。他今天帮沈香兰干了一天的活,知道一些家里的情况。他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沈香兰一个人一边经营着小吃店,一边拉扯着兄妹俩长大。沈思夏比他小两岁,但是上学上得早,现在是个准高三生。   所以沈香兰让他早点回去休息的时候,他没有推辞,一方面,他可以早点回去给沈思夏做饭,让她专心复习,如果她需要的话,他还可以给她辅导功课。他现在已经恢复记忆了,他的成绩还不错,刚高考完,知识点都记得很清楚。   季星然重复了几天这样的日子,白天帮妈妈的忙,晚上照顾妹妹,他能感觉到,妈妈和妹妹的态度对他都亲近了一些。季星然想,这样的日子也不错,都在往好的方面走。   女主持人声音甜美: “现在是娱乐版块,音乐世家小王子骆年终于学成归国啦,不过和骆年一起回国的人很眼熟哦!”   搭档男主持人接话: “我知道,这位应该是大名鼎鼎的路氏集团掌权人吧!”   “虽然不知道二位为什么会一起回国,不过不得不说,两位大帅哥走在一起,真是养眼呢,随便一张照片都跟时尚大片一样!”   季星然呆呆地看着电视上的画面,他没想到,隔了一段时间,在他决定把过去那段时间当作在做梦后,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听到路归舟的消息。   新闻配的图片上,和路归舟走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季星然并不陌生,正是那天在路归舟的办公室见到的穿着路归舟的衣服的男人。   “先生,要吃什么?里面请坐!”   店门口传来沈香兰的声音,季星然拿起电视遥控摁下了关机,起身要帮忙。一抬头,却看到了那个刚才在电视里看到的熟悉的身影。   季星然一下子有些恍惚,愣在原地,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沈香兰跟着进来准备给客人点餐,却发现了季星然奇怪的反应,她微微皱眉: “星然,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季星然没有还是在看着男人发呆,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沈香兰有些担忧,正欲再开口,却听到刚进店的客人的声音。   “乖宝。”   沈香兰听到这个称呼,有些惊讶: “你们认识?星然,这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朋友。”季星然否认。   路归舟微微蹙眉: “乖宝,不要闹脾气了,和我回去。”   季星然声音冷冷的: “我们很熟吗?要我和你回哪里去?你男朋友会不高兴的吧。”   路归舟被噎住了,他一下子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是他故意让季星然误会他和骆年的关系的。   店里的另一桌客人和沈香兰都投来好奇的目光,路归舟不欲向外人分享他和季星然之间的事情。   路归舟看向沈香兰: “那我作为客人,可以在店里用餐吧?”   季星然开口: “路先生,我们这样的小店容不下您这样的大佛,您还是去别的地方用餐吧。”   季星然竟然在赶人,沈香兰更加惊讶,这几天的相处,季星然给她的感觉就是乖乖的小孩,没想到竟然会对别人说这样的话。   虽然季星然在赶客,但是沈香兰也没有阻止,她也挺认同季星然的,这位先生西装革履的,身上的气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她也怕招待不周,惹着人家了。   “我不是大佛。”路归舟自己在旁边的空位置坐下了,看向沈香兰, “你好,请问怎么点餐?”   “墙上有菜单,您想吃什么,报给我就好。”沈香兰拿着点菜单,用余光看了一眼季星然,看到季星然垂着脑袋,明显心情比较低落。她不知道这位先生和季星然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位先生是以客人的身份来到她店里的,现在他都坐下了,好好招待是她的本职工作。   店外突然有人在喊沈香兰: “老板!”   沈香兰往外看了一眼,应了一声,然后看向季星然: “星然,这边你先帮着这位先生点餐好不好?那边是供应商来结账的,我得过去算算。”   点菜本被塞入手里,季星然低头看着,和坐在凳子上抬头看他的路归舟对上了视线。   季星然深吸了一口气,将视线放在纸上,避免去看路归舟: “您要点什么?”   “有什么推荐的吗?”   季星然眼睛也不抬一下: “爆辣肥肠,我们店的招牌。”   路归舟: “好,那就来一份。”   季星然闻言,不由抬眸看向路归舟,路归舟面色一如既往的平稳,好像没觉得这道菜有什么问题。但是季星然是知道路归舟的口味清淡的,他不吃辣,不吃重口味的东西,所以他才故意推荐了这样一道完全踩在路归舟雷点上的菜。   反应这么平淡是吧?季星然在心里冷哼一声,在点菜单上写下了“爆辣肥肠”四个字,说: “行,您等着吧。”   季星然拿着点菜单出去了,沈香兰的动作很快,季星然把一盘红油滚烫的肥肠放在路归舟桌上: “您慢用。”   路归舟看着颜色红油赤酱的爆辣肥肠,面不改色,礼貌地点了点头: “谢谢。”   季星然没有待在路归舟旁边,有新的客人来了,他去帮忙点菜了。但是他的余光一直悄悄看着路归舟,他想起刚认识路归舟的时候,他想去吃路边摊麻辣烫,路归舟说,这样的路边摊不干净,不让他吃,带他去了福广楼。   但是此刻,路归舟坐在狭小的店面里,虽然沈香兰把店里收拾得很干净,但是店面毕竟开了很多年,免不了有陈旧的感觉。这样的地方,是以前路归舟一定不会进来的地方,更别说还坐下来,用一次性筷子吃完全不合口味的食物。   他不知道路归舟怎么突然回来了,还找到了这里,之前不是一直有意躲着他吗?现在怎么主动找上门了,不怕他缠着他吗?   而且,路归舟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吗,刚才新闻还报道呢,两个人一起回的国。这样的情况下,路归舟为什么还要来找他。   季星然想起尚祺山曾经说过的话,路归舟在吊着他,享受他像小狗一样围着他转,享受着他满心的喜欢。季星然甚至恶意地想,路归舟就是把他当成宠物吧,现在宠物不乖乖听话待在家,宠物跑了,所以他追过来了。   季星然以前就知道,有些富豪就是有些把小男孩当宠物的乐趣,以前他没有记忆,太单纯了,才没有看清路归舟的真面目。   “常河哥哥,这就是我养母开的店,我以前经常来这里帮忙。”   店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季星然的无限思绪。   ————————   路总一开始:我是绝对不会走进街头小店的。   路总现在:老婆别赶我走QAQ 第58章   相信   季星然抬头,果然看到了季心贝挽着常河的胳膊站在店门口。   沈香兰站在旁边,有些愣神地看着他们。   季心贝往店里看,看到了季星然,朝他招了招手: “季星然,不对,沈星然,你也在呀。”   季星然没有搭理他,继续给店里的客人点餐。   季心贝好像没有发现季星然的刻意无视一般,挽着常河的胳膊往店里走,站在季星然身边: “星然哥……”   “好的,请稍等。”季星然给客人点好了餐,拿着点菜单转身绕过季心贝往外走。   季心贝被当成了透明人,更看着旁边的常河眼神好像在黏着季星然似的,他心里十分不爽,面上却露出了委屈的表情,扯了扯常河的袖子: “常河哥哥,星然哥好像讨厌我了,怎么办?”   常河追着季星然背影出去的眼神被迫收回来,他安抚季心贝: “星然他……应该只是太忙了,心贝,你别多想。”   “真的吗?”季心贝叹了一口气, “希望如此,我只希望星然哥不要因为我不开心就好了。”   常河的眼里多了几分怜惜,明明他是个受害者,现在却在不计前嫌地为加害者着想,真是太善良了。反倒是季星然,真的是不太懂事,就算他的生活遭遇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这又不是季心贝造成的,对季心贝发什么脾气呢。   常河心里那点因为季星然从少爷生活一下子跌落到如此落魄的贫困生活的可怜被季心贝三言两语化解了。   “我们也别光站在这儿了,坐下来吧,等星然忙完了我们再和他说话,也照顾一下阿姨的生意。”常河拉着季心贝在空位置上坐下,招了招手, “点单!”   季星然和沈香兰在小吃车处一起准备客人点的餐,听到店里的声音,沈香兰侧首看了一眼,放下手里的活: “孩子,我去吧,你在这忙,等我回来炒,我去给他们点餐。”   “不用,我去,您继续忙。”季星然阻止了沈香兰,在沈香兰欲言又止的眼神中拿起点菜单走进店里。他知道,沈香兰不太愿意他和季心贝直面接触,不管沈香兰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只觉得沈香兰在这里备菜是最好的安排,不应该因为季心贝和常河而耽误别的客人的时间。   季星然拿着纸笔站在他们旁边,低着眼: “二位好,你们要吃点什么?”   “心贝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常河问季心贝,见他摇头说随便,他又看向季星然, “有没有什么推荐的?”   季星然抬眸看了一眼季心贝: “季心贝应该比我更熟悉这里。”   季星然的语气很平淡,季心贝却好像被踩到了尾巴一般突然炸了,猛地站起来,提高了声音: “沈星然你什么意思!你还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吗?搞清楚,你现在才是穷逼,你才是家里摆摊的!你才应该熟悉这里!”   季心贝很激动,店里店外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季星然也愣住了,只是单纯陈述了一句事实,没想到会引得季心贝这么大的动静,他看着季心贝怒得发红的眼睛,心里敲响警钟,季心贝不会采取什么过激行为吧?   季星然盯着季心贝,想悄悄往后挪动脚步,以防季心贝冲上来,但是他还没动,一个宽厚可靠的背突然挡在他眼前,季星然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点菜单和笔也被抽走了。   “二位想吃什么?”路归舟拿着纸笔,眼神不咸不淡地看着他们二人,好像已经做惯了这样的事情一样。   季心贝却在他的眼神下迅速冷静下来,他愣愣地看着路归舟,突然失了声。   路归舟好像没有注意到季心贝的失神一样,语气平淡: “如果不知道点什么菜的话,我推荐爆辣肥肠,本店的招牌。”   常河率先反应过来,赶紧应声: “那就一份爆辣肥肠。”   “好的,稍等。”路归舟在点菜单上“唰唰”写下几个大字,也没有把点菜单交还给季星然,而是拉着季星然一起往外走,直接把点菜单交给沈香兰。   沈香兰结果点菜单,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爆辣肥肠”四个字,有点反应不过来。   路归舟出声提醒: “这是您的客人点的菜。”   沈香兰赶紧点头: “哦哦,好的,谢谢您。”   这个男人的气势太足,她根本不敢多看,更加不敢问。刚才季心贝在店里突然疯了一样的失控,她很担忧,季心贝是不是在季家过得不好,才会积压这么多不好的情绪,她也担忧季星然,他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孩子,遭遇如此打击,心里肯定不好受。   但是她此刻还要忙,不能好好问问他们,她要赚钱,实在是有心无力。   沈香兰和季星然说: “星然,朋友来了你就去陪陪朋友吧,我这里一个人忙得过来。”她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季星然没说话,他的手还在路归舟的手里,他不想陪路归舟,他试着把手抽回来,试了几次,却都失败了,他抬眼瞪着路归舟,路归舟却看都没看他,而是在和沈香兰说话。   路归舟: “好,那我就占用星然了。”   季星然警觉: “去哪儿?我还要干活的,你别带着我乱走。”   路归舟微微一顿,拉着季星然的手走回店里,在刚才的座位坐下,季星然被带着坐在他旁边。   季星然不想和路归舟坐在一起,他想起来去帮沈香兰的忙,还没起身,季心贝就突然走过来,在路归舟对面坐下,季心贝过来了,常河不明所以,但是对季心贝刚才突然的异常心余余悸,怕会发生什么事,也跟着过来,坐在了最后一个空位——季星然的对面。   四人桌刚好坐满。   季星然看着季心贝的动作,微微皱起眉,起身离开的想法被暂时搁置,他心中升起警惕,他要看看季心贝又要玩什么花招。   季心贝一开口就是道歉: “对不起,星然哥,我最近老做噩梦,梦到以前吃苦的日子,我刚回家,很没有安全感,一直没睡好,因为落水,身体也不舒服,所以刚才才会突然失控了,那不是我的真实想法,真的很对不起。”   季星然没说话,淡淡地看着他表演。   “星然,你不相信我吗?虽然你把我推下水,我差点被淹死了,虽然你也没有和我道歉,但是我真的不怪你,我理解你心里不平衡,我理解你恨我,这都是人之常情,但是你不要因为我和妈妈闹脾气好不好?你离开家,妈妈很想你。”   季心贝说得十分诚恳,好像怕季星然听不清一样,话音铿锵有力,店里其他客人投来吃瓜的目光,就连在店门口炒菜的沈香兰都听见了,回头眼神复杂地看向季星然。   季星然本来完全不在意季心贝的话的,他也不打算辩解,反正从来也没有人会相信他。   但是这次季星然却做不到完全平静了,他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扭头看向旁边的路归舟,不想路归舟也在看着他,季星然好像被抓包了一样,瞳孔缩了缩,又迅速转回视线,听着自己加快的心跳,在心里暗唾自己,他刚才分明就是很在意路归舟对他的想法,但是他为什么要在意,他现在和路归舟已经没有关系了!   季心贝一直在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发现他们都没有和他说话,他心底升起不甘,继续添把火说: “星然,我相信你也不是个坏孩子对吧,虽然你明知我不太会游泳,还把我推下水,但是你也只是一时想不开对吧。”   季星然听着季心贝颠倒是非,他再次升起为自己辩解的心,他咬着牙: “根本就不是,是你把我推下水的。”   季心贝听到季星然的话,只是叹了一口气,似乎很无奈: “星然,监控都拍到了。”   季心贝靠着监控所以才肆无忌惮,但是他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谁又能相信他为自己苍白的辩护呢?季星然的指尖插入手心,隐隐的疼痛不仅没有激发他的怒气,反而让他更加无力。算了。   “星然!炒好了,帮忙过来上菜!”   沈香兰的声音适时响起,季星然起身离座。   季心贝看着季星然的背影,心里感觉痛快极了,他压抑着喜悦,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路归舟,面上是精心准备的无奈和委屈: “先生,你是星然的朋友吗?”   他当然不是闲着无聊过来的,他今天精心打扮过,带着常河找过来,本来就是想看着季星然现如今落魄的模样,看看他被踩在泥里的样子,让所有人都看看,他才是季家的真少爷,假的就该回到他该回的地方去。   但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样一个绝色男人,穿着考究,气度不凡,一看就大有来头,常河和这个男人站在一起,完全就不够看。   但是这个男人竟然是季星然认识的人。   季星然都落到如此地方了,这个男人还会因为他找过来。   季心贝的心里开始阴暗滋长,男人肯定是因为季星然是季家的少爷才认识他的,他才是季家的少爷,这个男人本来也应该是他该认识的,而不是季星然。   所以,他要把属于他的夺回来,季星然就应该记着自己的身份,一辈子待在这种地方,不该妄想不属于他的事情。   季心贝心里阴暗的发疯,面上却是一片无辜,他叹了一口气: “星然对你的态度真不好,你来这里找他,他不好好招待你,还给你甩冷脸,真是不应该。如果是我,我肯定吃的喝的都给你备好,亲自招待,不能冷落你。”   季心贝自顾自地说了一通,却没得到他想听到的路归舟的赞同。   路归舟看着季心贝,眼神不带一丝温度,语气冰凉: “就是你,害星然落水的?”   季心贝的表情一僵: “什么?”   路归舟却没有如他所愿地再重复一遍,只是依然冰冷地看着他。   季心贝感觉好像有一座大山压在他身上,心里的压力顿时倍增,他有些慌乱: “是,是他推我落水的,他自己不小心被惯性带下去了,”   季心贝又着急忙慌地拿出手机,很快打开监控视频,递到路归舟眼前,想要给路归舟看: “有监控的,真的,你看。”   路归舟却完全不关心所谓的监控视频,他眼里酝酿着暴雨雷鸣,季心贝被这样的暴戾吓得一下子失去了声音。   “先生,心贝才是受害者,你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态度对他?”常河声音响起,虽然他的声音有点飘,但是季心贝好像得到了支持一般,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对,您是被季星然骗了!他其实根本就不是他外表那样无辜乖巧……”   玻璃杯和桌面碰撞,犹如惊堂木拍案,季心贝没说完的话被吓了回去。   “星然是什么样的人,轮不到你来评价。”路归舟对眼前的人厌恶到了极点,甚至想让此人消失于世,但是他不能这样做。   虽然不能这样做,但是给他一些教训还是可以的。路归舟冷冷地看着他,等季星然回来,让季星然决定怎么做。   季心贝在路归舟的眼神下,咬着牙,不敢出声。   “店里还有客人,你搞这么大动静做什么。”季星然很快就回来了,带着一盘色泽诱人的爆辣肥肠放在桌上。   路归舟看了一眼红油爆辣肥肠,收回视线,说: “他污蔑你。”   季星然心里很复杂,他刚才被沈香兰叫出去说要帮忙上菜,但是沈香兰其实还没炒好,他在旁边等了好一会儿。虽然如此,他其实一直听着店里面的动静,整个店就这么大,他听力不错,季心贝又没刻意收着声音,所以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当然也听到了路归舟说的话。   路归舟是唯一一个相信他的人。就连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都对他叹气摇头,但是他只是说了一句“不是”,路归舟就认定了他说的是事实,即使季心贝拿出了监控视频。   他明明决定把过去和路归舟认识的那一个月当成一场美梦了,他已经决定了再也不要见到路归舟了,可是现在,路归舟在他面前,说, “他污蔑你”。   季星然敛下眼眸,咬着唇内的软肉,想记住这疼痛,让疼痛告诉他不要动摇。   路归舟好像没有发现季星然的不对劲,眼神凉得好像要杀人: “乖宝,他欺负你,你想怎么办?”   路归舟这话表明了是要给季星然撑腰,季心贝脸色一变,常河更是黑了脸,虽然他也觉得路归舟的气势逼人,但是季心贝和季星然都在这里,为了面子,他硬着头皮开口: “这位先生,你什么意思?这是法治社会,难道你还想打人吗?”   路归舟轻笑了一声,好像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看着季星然,等他的回答。   不只是路归舟,在场所有人,包括正在吃瓜的两位客人,甚至还有店门口的沈香兰,都看着季星然。   季星然成了全场的焦点,他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将声线平稳下来: “不怎么办。”   路归舟微微一愣: “什么意思?”   季星然语气平淡: “就是字面意思。”   路归舟拧起眉: “乖宝,你不用有任何顾虑,是我没保护好你,你受了委屈,他们应该付出代价。”   季星然说: “我没有顾虑,没有受委屈,也不用你什么做主撑腰,什么都不用做。”   路归舟还想说什么,季星然又冷着声开口: “我也不希望路先生自作主张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路归舟还没说话,季心贝却是突然开口了: “季星然,谁要你在这里装大善人了?你以为这样我会感激你吗,这本来就是你应该的!”   “装?”季星然面带嘲讽,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谁会稀罕你的感激呢?”   季星然看了一眼常河,曾经总粘着他说喜欢他,要和他永远在一起,现在却坐在季心贝旁边,从来没有为他说一句话,从来没有问他一句这件事是不是有这么误会,他和别人一样,都把他打成了加害者。   “星然,今天不怎么忙,你先回去休息吧,店里我一个人就够了。”沈香兰从店门口走进来,打断了季星然的思绪。   季星然看向她,沈香兰却避开了他的视线,看着季心贝,眼里满是复杂。   “沈阿姨,你这是在维护沈星然吗?”季心贝却不愿意让季星然离开,他锁着眉,眼眶微红, “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都抵不上你和他几天的情感吗?”   沈香兰呆愣愣的,看着季心贝说不出话来,她被“沈阿姨”三个字刺得心疼。   她刚才一直站在店门口,没有参与季星然和季心贝的矛盾,她活了这么多年,摸爬滚打,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季心贝是故意在这里这么大声地说季星然的事情呢。   但是到底是当成自己的孩子养育了近二十年,沈香兰的心是肉长的,她也不是什么绝对理性的智者,她当然会偏向自己养大的孩子。   一直到了此刻,两个孩子矛盾激化,她怕真的会闹出什么事,才走进来,想让他们两个分开,让季星然离开。   但是她没想到季心贝会这样和她说话,这样的生疏,叫她“阿姨”,好像他们曾经不是母子,明明他们只是分开了一个多月。   季星然心思细腻,沈香兰的表情也没有掩饰,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难过悲伤呢。   他心里烦躁: “季心贝,你今天来看热闹也看够了吧,发疯也疯够了吧,回去吧。”   季心贝血气上涌: “你说谁发疯?”   季星然已经不想再和他纠缠了,但是他发现他好像拿季心贝没有办法,他不会动手,和季心贝讲道理也是不可能的,如果不得已报警,警车来了,对店里的生意也不好。   正当季星然感觉很无力时,路归舟的声音响起,语气不咸不淡: “你是常家的孩子吧,听说令尊正在对云山区的一块地势在必得?”   常河心生警惕: “你想说什么?”   “把他带走,不然,你们常家做好资金链断裂的准备吧。”   常河的脸色黑了,他虽然没有参与管理家里的公司,但是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了。他虽然不认识这个男人是谁,但是男人气宇不凡,一看就是长居高位,他的话不得不让常河心生顾忌,他不敢赌。   常河很快就做好了决定: “心贝,我们走吧。”   季心贝不愿意,脸色通红: “为什么?季星然说我在发疯,他这样侮辱我!”   季心贝注意到常河紧锁的眉头,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调整表情,眉眼耷拉,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 “常河哥哥,我只有你了,你也不愿意帮我吗?”   若是平常,常河真的会对季心贝心生怜惜,但是今日他竟然有些认同季星然的话了,季心贝今天就是来发疯来的。   此刻他看着季心贝,因为表情变化太快,显得有些狰狞。   路归舟敲了敲桌子: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常河顾不上这么多了,拽着季心贝的胳膊起来,不顾他的反抗,硬拉着他往外走。 第59章   放下   赶走了季心贝,季星然看着脸色灰败的沈香兰,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倒是沈香兰先开口了,她叹了一口气: “星然,你先回去吧。”   她又看向路归舟: “不好意思,先生,今天招待不周,如果您下次还来,我给您免单。”   路归舟: “无需客气,星然是我的朋友。”   季星然离开店里,往家里走去,路归舟跟在他旁边,两人在巷子里安静地走一会儿。   “刚才……”季星然开口想说什么,又顿了一下,话锋一转, “你为什么和常河说常家的生意而不是和季心贝说季家的生意?”   路归舟冷嗤一声: “和季心贝说?他的脑子能理解吗?”   虽然路归舟说的是实话,他也没有刻意逗季星然开心,但是季星然就是被逗笑了。   路归舟见到了季星然的笑容,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刚才为什么不教训季心贝?”   季星然神色平淡: “他本来可以过上优渥的生活,他觉得是我抢走了本属于他的生活,才对我心生怨恨,我没什么好怪他的。”   路归舟皱起眉,眼里满是不赞同: “这不是你的原因造成的,你也是受害者。”   季星然叹了一口气: “反正,我这不是也没事嘛,以后不再和他来往,也不和季家来往就是了。”   路归舟定定地看着他,眉心的褶皱依然很深。虽然季星然没有告诉她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他收到的消息和刚才在店里的争吵中,他已经拼凑出当时的情况。他很后怕,要是季心贝真的就是要置季星然于死地呢,要是没有来得及救上季星然呢?   季星然转移话题: “你呢,我什么证据都没有,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路归舟理所当然: “我相信你,还需要理由吗?”   季星然心尖颤了颤,他移开视线,盯着深灰色的地面,静静地往家里走。   路归舟也没有再出声,他知道季星然在转移话题,虽然他很不赞同季星然的做法,但是他知道季星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他如果自顾自地为了季星然出气,只是自我满足罢了,季星然不会开心的。   “我到家了,多谢路先生今天出手相助。”季星然停在小区深灰色的陈旧的铁门前,和路归舟告别。   路归舟的视线快速扫视了周围一圈,皱起眉: “你不要住在这里了,和我回去。”   他在国外出差,刻意存了和季星然保持距离的心思,没有和季星然联系,一直到吴叔联系上他,说季星然好几个晚上没有回来了,他才感觉不对,他给季星然打电话,却怎么也没拨出去,他开始乱了,迅速处理掉手头的事情,订了最近的飞机,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赶回来,从机场直接过来了。   所以他还有很多信息并不明确,他只知道季星然回了季家,然后进了医院,又回到了生母家里。他知道季星然的生母的物质条件远不如季家,但是今天亲眼所见,他不能忍受季星然住在这里。   路归舟几乎是下命令一般的语气,把季星然刚才微起波澜的心打碎了,他冷下声: “你凭什么管我呢?”   路归舟从未见过季星然这副模样,他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   “路先生,我很感谢过去一个多月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命令我。”   路归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眼神微变: “乖宝,你想起来了?”   “对,所以我现在有家,有可以去的地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再需要你的照顾了。过去你对我的帮助,我也不会忘记,我准备开学了,我会一边读书一边赚钱还你的。”季星然一口气说了很长一段话,他微微停顿,又继续道, “还有,不要叫我‘乖宝’了。”   季星然说的话可以说是完全不顾路归舟的面子,不留情面,但是路归舟却没有生气。   他语气软和,除了季星然,他从来没有对谁这样耐心温柔过: “我没有想命令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你吃苦。”   季星然偏移视线,他不敢再看路归舟的眼神,他怕他会沉溺其中,会忍不住跟路归舟走。   他和路归舟第一次表白的时候,路归舟说过他们不会有结果的,路归舟拒绝了他一次又一次,躲着他不见他,现在他认清事实放手了,路归舟也有了喜欢的人,他们不应该再有纠缠了。   路归舟根本就不喜欢他,最后受伤的只有他自己,季星然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了,没有人爱他,他要自己保护好自己的心。何况,这对骆年也不公平,他不会介入别人的感情的。   “你不是我,你又怎么知道我在吃苦呢?我过得很好,不要再来找我了。”   季星然不再管路归舟,他转身走进小区,脚步越来越快,好像后面在有什么东西追着他一样,他跑回家里,关上了门,气喘吁吁地靠着门背后。   “哥,怎么了?”沈思夏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季星然狼狈的样子有些疑惑,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有小混混追你吗?”   季星然摇了摇头: “没有,就是突然想锻炼一下。”   沈思夏沉默了一会儿,她觉得季星然在敷衍她,但是显然季星然并不想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她也只能装作相信了季星然的话。   沈思夏另问: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店里不忙,不如回来给你辅导功课。”季星然动作自然地走进厨房, “饿了没?我先给你做些小点心,你回房间等会儿。”   季星然一如既往地每天去店里帮忙,沈香兰好像也逐渐习惯了季星然的存在,他在店里的帮忙越来越熟练,沈香兰的态度对他也更亲近了一些,在此之前她时不时要提起季心贝,这段时间几乎没有再提起过。   季星然对此变化感觉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他想,人总是会长大的,这就是他长大的象征。   也许是听了季星然的话,路归舟确实没有再来了,季心贝也没有再来找他的麻烦,他也过了几天平静的时光。   季星然数着开学的日子,他真的要开始新生活吧。   “沈星然!”   季星然刚算好开学的日子,一声刺耳的声音打破了午后闲暇。   沈香兰在外面拦着: “心贝,你已经去了季家了,过上了你想要的生活,我也没有再纠缠你了,为什么现在还总来找星然的不快呢?”   季心贝面不改色: “沈阿姨,你这说的什么话呢,我和星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也算得上养兄弟,我找他玩,怎么能说是找他的不快呢?”   季星然在店里听着,有些惊讶,沈香兰竟然在维护他。   虽然沈香兰是他的亲生母亲,但是他毕竟不是沈香兰养育大的,近二十年的情感,沈香兰会偏向季心贝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他没想到,只是几天的时间,沈香兰会为他说话。   而且, “纠缠”?沈香兰曾经纠缠过季心贝吗?   沈香兰还在劝: “心贝,回去吧,你过上了新生活,放下过去的事情吧。”   季星然看着季心贝皱起眉,抬起手像是要推开沈香兰,他直接起身,站到沈香兰面前。   “你找我有事?”   季心贝愣了一下,而后露出笑容: “干嘛对我这么大恶意,我们之前还一起去游乐园玩过呢。”   季星然眼神毫无波澜: “有话直说。”   季心贝似乎不在意季星然的态度,笑着将季星然拉进店里: “我只是想找你聊聊天,站在门口不好聊,我们进去吧。”   季心贝拉着季星然坐下,主动给季星然倒了一杯热茶, “星然,上次来的时候我态度不好,原因你也知道的,我没有安全感,那段时间没睡好,所以心情比较烦躁,是我不对。”   季心贝道歉的态度特别诚恳,如果换个不知道他的真面目的人,恐怕就要被他哄了去,甚至还会因为他的遭遇同情他。但是季星然不仅见过他的真面目,更是那个被他陷害的人。   季星然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自顾自的表演。   “……所以真的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星然。”季心贝仿佛愧疚到了极点,道歉了好一会儿,停顿片刻后,又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对了,那天那个男人是谁呀,你朋友吗?”   季星然神色终于起了波澜,他抬眸看向季心贝,原来这就是他的目的吗?   季心贝坦然地面对季星然的目光,笑得无辜: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我们也算是兄弟嘛,我也想认识你的朋友。”   一个清脆的女声替季星然率先回应季心贝: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少爷吗?今天过来有何贵干啊,视察民间?”   季星然愣了一下,原来是沈思夏来了。   沈思夏不顾沈香兰的阻拦,走进店里,站在季星然身旁,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抬起下巴,很不客气地看着季心贝。   季心贝脸上的笑意扭曲了一瞬: “妹妹,好久不见,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沈思夏冷哼一声: “本来挺好,见到你就不好了。”   季心贝对沈思夏显然没什么耐心: “沈思夏,别给脸不要脸。我和沈星然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   沈思夏脸上的讽刺更深了: “哟,这么威风,怎么着?真把自己当大少爷了?”   季心贝恼怒: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不会动手吧?”   “好了,不要吵了。”季星然挡在沈思夏身前,心里烦躁,冷笑一声, “季心贝,谁和你是兄弟?你可是威风凛凛的大少爷,真是抬举我了。”   “星然,我知道你正在气头上,但是我是真的把你当成兄弟的,你想认识我的哪位朋友,我也很乐意为你介绍的。”对着季星然,季心贝不再理会沈思夏,脸上瞬间挂上笑容, “所以,不要那么小气嘛,我们和和气气的,一起玩,这样爸爸妈妈见到了也会开心的呀。”   季心贝往季星然身前凑了凑,眨了眨眼,显得无害: “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嘛。”   季星然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季心贝的距离,面色阴沉: “你再来,我就回季家,告诉妈,你妈妈,你对养母念念不忘,总往这边跑了。”   季心贝脸色变了变,脸上的笑意淡去几分: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季星然神色淡淡, “季心贝,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我是主动提出要离开季家的,走之前妈妈还挽留了我,如果你再来纠缠我,我就当你是舍不得我,为了你,我要回季家。”   季星然顿了顿,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我好歹在季家生活了近二十年,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和爸爸妈妈的感情也很深厚,何况,我从小学习各项课程,按着家族继承人培养的,样样拿得出手,你说,他们会拒绝我回家吗?”   季心贝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了。   季星然笑得很乖: “我这次回去,一定会和你争夺爸爸妈妈的偏爱,你要为了一个不知底细的男人放弃季家的生活吗?”   季心贝脸色彻底沉下来,他咬牙切齿声音阴暗: “沈星然,你给我等着,该属于我的,我都会拿回来的!”   季星然面不改色: “拭目以待。”   季心贝离开了店里,这次季心贝刻意压低了声音,沈香兰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看着季心贝明显不快的神色,她望着季心贝的背影,又回看店里的季星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季星然不打算和她解释,他看向沈思夏: “思夏,谢谢你刚才维护我。”   沈思夏摆了摆手: “谢什么啊,你是我哥,我当然维护你。”   她全然不提季心贝才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兄长,季星然也没有提。   沈思夏是过来给沈香兰送东西的,东西送到,她回家继续复习了,季星然也继续在店里忙起来。沈香兰叹了一口气,也没有走进店里问季星然刚才的情况。   午后是客流量最少的时候,季星然坐在店里发呆,沈香兰的声音突然传来: “星然,你朋友过来了。”   季星然愣了一下,看到路归舟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走进来。   季星然微微皱起眉。今早季心贝还在打探路归舟的消息,结果正主下午就出现了。   “乖宝。”路归舟停在他眼前, “回国匆忙,这几天都在处理公司的事情,今天才能过来,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季星然看着路归舟眼下淡淡的青黑,知道他没有说谎。   季星然想到季心贝,心里暗暗不悦,路归舟真是桃花不断。季星然忍着没有关心路归舟,刻意露出冷脸: “我挺好的啊,倒是路总,这么忙,不好好休息跑来这地方做什么,你不是嫌这边的环境入不了你的眼吗?”   “还有,上次不是说了吗,不要叫我乖宝了。”   路归舟有些头疼,他发现了,季星然恢复记忆后,嘴也变得凌厉不少。   不过他可以理解,季星然年纪还小,又遭此变故,那段时间他为了躲季星然也有他做得不对的地方,所以季星然这样对他,他可以包容。   “我没有嫌弃。”路归舟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怕你过得不好。”   路归舟的眼里满是温柔,季星然的眼神闪了闪,移开了视线。   季星然告诉自己,路归舟每次都这么关心他,但是每次他一提到骆年,路归舟从来没有正面回应他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他是不会被路归舟骗了的。   季星然叹了一口气: “路先生,你总是来找我,你不躲我了吗?”   路归舟抿了抿唇: “对不起,星然,之前躲你,是我不对。”   季星然顿了一下,他没想到路归舟会这么干脆地承认了过去躲着他的事实,还因此和他道歉。   季星然差点就被迷惑了,他很快清醒过来: “那你现在来找我是因为什么呢?你能对我的喜欢负责了吗?如果不能……”   季星然深吸一口气: “请不要再来伤害我了。”   路归舟如遭雷击一般愣住了,他没想到季星然竟然会觉得他来找他是在伤害他,他张了张嘴,却罕见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季星然继续说: “我已经想忘记过去的事情了,人总是朝前看的,路先生,你和骆年好好生活吧。”   路归舟终于想反驳了,他想告诉季星然他和骆年根本没有关系,那天骆年只是在开玩笑,他只是因为想躲着季星然才故意顺着骆年的玩笑的。   话到嘴边,路归舟却又顿住了。他想到季星然刚才说的话——他能对季星然的喜欢负责吗?   路归舟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陷入沉默。   季星然心底隐秘的期待也随着路归舟的沉默渐渐散去。   路归舟不说话,他也不再和路归舟说话,他也没有再赶路归舟走,有客人来了,他就起身去帮忙,闲下来了就坐在角落发呆,他只是单纯地把路归舟当成了一个透明人。   即便如此,路归舟也没有离开。他站在角落里,追着季星然的身影,季星然忙的时候,他想上去帮季星然的忙,却被季星然挡回去了,还说他帮倒忙。   于是路归舟只能默默地站在角落里,他和这家小店格格不入,每个进入店里的人都会好起来地打量着他,甚至有人问季星然这是谁,季星然总是笑笑含糊过去了。   沈香兰总是看着他们两个欲言欲止,却又不敢贸然插入他们之间的恩怨,她只能在忙过晚高峰后把季星然先赶回家了。   季星然离开了,路归舟自然不会再待在店里,跟在季星然的后面。季星然依然无视他,脚步自如往家里走去。   “你再跟我上楼我就要报警了。”一直到了楼下,季星然才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路归舟。   路归舟顿了顿,停下了脚步: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我……”   路归舟一句话都没说完,季星然已经转身上了楼,头也不回,只留给路归舟一个决绝的背影。   路归舟的唇还微微张着,却好像失声了一般,只有眼睛默默地看着季星然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   路总,当初欠的债,现在都是要还的! 第60章   点破   “你说你在他家的小吃店站了一下午?!”乔斯木睁大了眼睛,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你是被小朋友罚站吗?”   “不是。”路归舟手里拿着酒杯,心里烦躁,仰头又灌了一口。   “啧啧啧。”乔斯木第一次见到路归舟这样,看得十分新奇, “这是失恋了?”   路归舟凉凉地看了乔斯木一眼。   乔斯木感觉自己好像被冰刀狠狠刮过,打了个寒颤。   “不是,我舟哥,你是怎么想的啊?”他十分不解, “小朋友不想理你,你就搁那儿站着?你站那儿是能改啥啊?”   路归舟眼神暗了暗: “我就是不想离开。他那样说,我怕我离开了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乔斯木是真的不理解: “不是,那你之前干嘛要拒绝季星然的表白啊?还为此拉骆年下场。”   “我不喜欢他,难道不该拒绝?”   “你说你不喜欢他?”乔斯木看着路归舟点头,他陷入了一时的无言,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压压惊。   片刻后,乔斯木正了正脸色: “好兄弟,我只问你两个问题,你实话告诉我。”   路归舟没说好与不好,只说: “你问。”   乔斯木看出了路归舟的保留: “我和清清感情这么多年,你相信我,保证解决你的感情之忧。”他拍了拍胸口,只觉得自己真是为了兄弟的幸福操碎了心。   他觉得这事儿挺好解决的,他一个局外人一眼就看出路归舟和季星然两情相悦,只是他的好兄弟实在是不知情为何物,伤了小朋友的心,才造成如此局面。   路归舟敛下眼神,片刻后,不轻不重地“嗯”一声。   “首先,你说过季星然有个关系很近的朋友,你看到他们走得很近的时候,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路归舟想到季星然和尚祺山在一起时的样子,没有犹豫就给出了答案: “不高兴。”   “OK。   第二个问题,你对季星然有没有过欲望,别问我哪种欲望,你懂的。”乔斯木刚问完,就被路归舟冰刃般的视线射来, “诶诶诶,不要这么看我,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你诚实回答我就完事儿了。”   路归舟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他何止一次对季星然有过身体的欲望呢。   “有。但是那是……”   “OKOK,这就行了,没有但是!”乔斯木打住了路归舟的话, “你就是喜欢季星然啊,为什么要拒绝他?”   “我对他有身体的欲望只是对美丽的事物的欣赏。并不能说明这就是喜欢。”路归舟依然把自己的想法说完了。   乔斯木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得了吧,我承认季星然确实非常美丽,但是哥,你见过的美人还少吗?怎么不见你对他们有欲望啊,你以为你是动物吗?控制不住自己发情。我的舟哥,你是我见过的最理性克制的人了,对着季星然你都忍不住了,足以说明你对他是多么喜欢。”   路归舟微微皱眉,没有说话,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乔斯木的点。或许他的内心深处也根本不想反驳。   “你这是身体和精神上都爱上了,还借口‘欣赏’呢。”乔斯木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还有,你老往他那边跑是出于什么心态啊?”   “他家里遭遇变故,我担心他。”路归舟皱着眉,还在思考他和季星然的关系。   “没看出来,我们舟哥这么会照顾人呢。”   路归舟对乔斯木的阴阳怪气不予理会。   乔斯木真不理解: “所以你在顾虑什么啊我的哥?”   路归舟说: “他还小,不懂事。”   乔斯木沉默了,他的好兄弟真以为自己在当爹啊。   片刻后,他才找回自己的语言: “他成年了吧。”   路归舟点头: “十九岁。”   乔斯木又问: “他是个傻子吗?”   路归舟不悦,瞪了一眼乔斯木,说: “他很聪明。”   乔斯木: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很聪明,也看得出来他对情绪很敏感。所以,他会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路归舟摩挲着手里的酒杯,没有说话。   乔斯木看着路归舟摇了摇头: “我看你才是那个小朋友,路归舟。”   酒吧里的音乐突然大声起来,乔斯木也提高了声音: “喜欢就赶紧出手!季星然马上要开学了吧,大学里的小鲜肉可多了,别哪天跟人跑了你才追悔莫及。”   路归舟顺着乔斯木的话想象下去,如果哪天季星然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了,他会如何。   一切问题好像突然有解了。   所以他才会想去找季星然,即便季星然不理他,即便季星然赶他走,他也没有丝毫不悦,只有害怕季星然真的会离开他的恐慌。   是的,恐慌。   他从来不畏惧任何事情,却发现他怕季星然会真的离开他。   乔斯木说得对,在感情上,他远远不如季星然,他才是那个小孩。   或许在他把季星然带回家的那一天,他就开始对季星然心动了。   他不能接受季星然离开他,是季星然主动撞上来的,那他不会放他走了。   其实他的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只是需要一个人点破他。   路归舟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起身,拍了拍乔斯木的肩膀,转身离开。   乔斯木看着路归舟,有些懵逼: “你去哪儿啊?”   路归舟莫名其妙地把他叫出来,这会儿又莫名其妙地走了?   路归舟摆了摆手,只留给乔斯木一个背影。   路归舟向来做事果断,既然想通了,做了决定,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路归舟吩咐司机往季星然家里开,他心里盘算着,顺利的话,今天就可以把季星然接回家,不能再让季星然住在环境这么差的地方了。   既然要决定和季星然在一起了,那要和季星然解释清楚之前和骆年的事情,不能在他们之间留下隔阂。   家里的布置也应该让季星然着手改变一下,变得像两个人的家一样。   路归舟思考着,他发现他很期待和季星然在一起后的日子,他甚至有些后悔,之前为什么看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还让季星然伤心了。之后还要好好和季星然道个歉。   路归舟面色平静,心里无数想法变换,一直到季星然住着的小区门口,他才将所有想法收回。   他推开车门,夜风微凉,将路归舟微醺的酒意吹散了些,上头的脑袋也清醒了几分。   老小区的人都睡得早,几栋陈旧的楼房里,没几盏灯是亮着的,安静得风声都听得很清晰。   他来的时间好像不太对。路归舟站在楼下往上看,他白天就是站在这里,看着季星然的背影消失。   他知道季星然住在哪一间,狭窄的楼道连接着左右两边两户人家,站在楼下就能看到季星然进了哪一间。   感应灯一层一层亮起又熄灭,路归舟站在了深色防盗门前,抬起了手,犹豫着停在空中,又收回来。   已经是凌晨了,他们一家肯定睡了吧。   黑暗的房间里,季星然辗转反侧了很许久,终于还是烦躁地坐起来了。   白天的情景在脑海中无限循环播放,路归舟站着的位置从陈旧狭窄的小吃店的角落变成了他的心里,他站在他的心里的角落,静默不语,季星然被烦得睡不着。   季星然掀开薄被。算了,下去走走吧。   其实季星然最近总是睡不着,有时候他就会下楼随便走走,他一个人走在无人的路上,夜深人静,晚风微凉,能抚平他烦躁不安的心。   季星然也没有换衣服,他没有专门的睡衣,宽松的T恤和五分裤就是他的睡衣,可以直接穿出门。他只带了手机和钥匙,换好鞋,像往常一样,准备出去发泄难以言说的负面心情,然后在沈香兰醒来之前回来,照常和她一起去店里帮忙。   季星然刚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转身正要下楼,看到有个黑影背对着他坐在楼梯上。   季星然被吓了一跳: “谁在那里!”   季星然盯着那个黑影,内心警报拉满,手放在紧急呼叫键上,准备情况不对就报警。   黑影听到季星然的声音,微微动了动,好像正在缓解僵硬的身躯,而后缓缓站起来,转身看向季星然: “乖宝,是我。”   “路归舟?!”季星然睁大了眼睛,然后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在紧急呼叫的倒计时结束前取消掉报警。   差点报了假警,季星然呼出一口气,又抬头看向路归舟,眼里满是疑惑: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刚才差点以为自己出幻觉了。   路归舟说: “我有话想对你说。”   虽然白天的时候很决绝地说了不要再见面了,但是此刻季星然还是犹豫了,声控灯因为他们的动静已经亮起,昏黄的楼道灯下,路归舟站在下一级台阶,西装不再笔挺,显得孤独落寞。   季星然垂下眼眸,抬起脚步,绕过路归舟下楼: “这里隔音不太好,我们下楼吧,正好我要出去散步,边走边说。”   路归舟这才发现刚才等待季星然的时候他忘了呼吸,现在得到了季星然的答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心跳如擂。   季星然已经下了楼,路归舟顾不上缓解因为坐太久导致的僵硬的身躯,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无言,走出了小区,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走一会儿,季星然先忍不住,问: “你刚才想说什么?”   两人停在一盏路灯之下,面对面,路归舟低头看着季星然,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说: “星然,和我回去吧。”   “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我家楼下就为了说这个?”季星然差点被无语到笑出声, “这个问题我们之前已经讨论过吧,我讲得还不够清楚吗。”   路归舟在季星然的讽意之下表情都没变一下,他心跳如擂,把真心话呈出: “星然,我也喜欢你,和我回去吧。”   路归舟盯着季星然呆滞的表情,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这么紧张,等待着季星然的回答。   季星然显然被震惊得不轻,他呆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突然刮了好大一阵夜风,他才惊醒一般回神。   “你没事吧?”季星然的疑惑有如实质,脸上写满了问号。   路归舟面色郑重: “我没有开玩笑,星然,我是认真的,之前是我不明白什么是喜欢,没有珍惜你的感情,现在我认清了,我也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   季星然被路归舟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他觉得太荒谬了,抬腿想要走,走出两步又停下,又折了回来,抬眸看了路归舟一眼,又想离开,刚抬起脚,又被路归舟抓住了手腕。   季星然走不了,只能被迫和路归舟面对面,他抬眸看着路归舟,眉心拧着,嘴角却是上扬的: “路归舟,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路归舟也皱起眉,来之前他曾经预想过,季星然可能会高兴,或是激动,但是此刻季星然的反应并不是他意料之中的任何一种。他觉得季星然的眼里满是冷意。   “我没有在玩。”路归舟解释, “星然,你和我回去好不好?我们就像以前那样。”   季星然垂眸看向自己被路归舟禁锢着的手: “你先松开我。”   路归舟抿了抿唇,将自己的手收回来。   季星然看着路归舟: “好,那我不喜欢你了,你回去吧。”   路归舟再也维持不住向来平静的脸色,季星然留下一句话已经转身走了,他看着季星然的背影,竟然没有勇气再追上去。   因为季星然说,他不喜欢他了。   季星然的脚步很快,好像后面有什么在追着他一般。他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路归舟刚才说的话,他只感觉自己被玩弄了。   真有意思,在他没有记忆的时候,他满腔热血,和路归舟告白了一次又一次,像个傻子一样围着他转,路归舟却避他如洪水猛兽。现在他决定放弃了,路归舟倒是说喜欢他了。   还说让他跟他回去。   还“像以前那样”。   季星然在心里冷笑,真把他当成了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吧。小狗伤心地离开了,只要哄哄两句,和小狗说喜欢它,小狗就会摇着尾巴回来。   他曾经是这样的。但是他现在不是了。   季星然过了几天无人打扰的日子,一转眼就开学了。   季星然志愿报的云市大学,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在世界都数得上号的学校。大一新生照例要住在学校,沈香兰的店里走不开,沈思夏也已经开学了,季星然是一个人去学校报道的。   好在家住在本地,不需要跟搬家似的把所有东西一次性全部搬来,季星然只带了日常用品,很快就把宿舍收拾好了。他收拾后好,第二个室友才到宿舍。   室友是外地来的,大包小包,全家出动,声势浩大。季星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室友打了个招呼。   “不好意思啊,我爸我妈非要跟上来,打扰你了。”男孩笑着和季星然打了声招呼,又转头和父母抱怨, “都说我一个人能行了,宿舍这么小,你们都挤进来干什么。”   “宝贝第一次出远门,我们做父母的肯定放不下心呀。”温柔的中年女人笑着,又露出一丝委屈的表情, “宝贝不想见到妈妈吗?”   男孩看到妈妈伤心,有些慌了,赶紧摆手: “没有没有,妈妈能陪我来我很开心!”   一旁的中年男人自觉受到了冷落,也做出委屈的样子开口: “那爸爸呢?”   “爸爸能陪我我也很开心!”男孩赶紧补充,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季星然, “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   季星然笑眯眯地摇了摇头: “没有,你们家庭氛围真好。”   男孩挠了挠头,笑道: “你爸爸妈妈没来么?”   季星然笑意依旧,摇了摇头: “我妈妈太忙了,没过来。”   下午是开学典礼,季星然作为新生代表,穿着白衬衣,胸口别着校徽,坐在大讲台的前排。   学生代表讲话在后面,先是各位校领导和老师的讲话,季星然垂着眸子,一边在心里熟悉自己的稿子,一边热烈地鼓掌。   “……接下来是我们的校友代表讲话,让我们欢迎本市杰出的青年企业家,路归舟先生!”   乍然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季星然猛地抬眼,猝不及防隔空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眼眸。   只是一瞬,男人就将视线移开了,好像刚才的对视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路归舟原来也是云市大学毕业的。季星然心里涌起很多复杂的情绪,仗着藏在人群里,季星然放肆地看着路归舟。   其实他们也没有多久不见,也就几天。几天前的那个深夜,路归舟带着一身酒气,衣服不再齐整,毫无形象地坐在老旧的居民楼楼梯,又和他在无人的小路上走着。   而此刻,路归舟站在聚光灯下,西装革履,仪态威严,姿态自如,侃侃而谈。和那天晚上的男人判若两人。   季星然心里冷嗤一声,那天晚上过后,路归舟酒醒来应该会很懊悔吧,他竟然会这么低声下气地和他说话。   “……接下来,有请我们的新生代表,季星然同学!”   简短而精彩的演讲结束,路归舟在热烈的掌声之中走下舞台,季星然早已起身站到了舞台旁边,在主持人的串讲中,和路归舟擦肩而过。   开学典礼结束,校领导召集今天讲话的人一起合影留念,在一众大佬前,季星然自觉站在了边角落,合影后,季星然没有停留,直接离开了大礼堂。   礼堂外还聚着不少同学,季星然刚出门,就被几个同学抓住了。   “季同学,我也是经管院的,比你大一届,你刚才的代表发言好棒,我们可以合个影吗!”   季星然愣了一下,欣然同意。   合完了影,几个女同学还没走,时不时探着头看向礼堂里,满脸兴奋,季星然有些好奇: “你们是在等什么吗?”   “等着刚才发言的校友呀!”女生兴致勃勃, “路先生是我们的学长,但是之前任何典礼邀请他他都没出席过,不知道今年怎么会答应在开学典礼上发言,我们都可激动了,在这等他出来合影呢!”   女生发现季星然有些呆滞的表情: “学弟,你知道路先生的吧?刚才发言里的最帅的那个!”   旁边有个女生也出声了: “阿梅你这就不对了,我们的季学弟也超帅的好吗!”   阿梅看着季星然点点头,笑道: “是的,学弟你也超好看,和路先生不是一个风格的。不过我已经把你封为现任校草了!”   季星然听着她们插诨打科,维持着礼貌的微笑,没有说话。   他又不是才知道的,路归舟本来就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吸引到几个年轻学生再正常不过了。他当时不也是很轻易就被路归舟吸引了吗?   不过现在这些和他都没关系了。   季星然正准备离去,身后却突然有人叫住了他。季星然回头,是路归舟出来了。   “路学长!”路归舟还没走到他面前,就被那几个一直等候在这的同学拦住了, “我们可以合个影吗!”   路归舟: “不好意思几位同学,季同学要走了,我找他还有事儿。”   几位同学齐刷刷看向季星然,带着乞求: “学弟,你有什么急事吗?我们等会儿帮你一起呗!在这儿等等嘛,我们拍照很快的。”   季星然骤然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被迫等待路归舟,季星然勉强笑了笑: “没什么急事,你们先拍照吧。”   告别了几位热情的同学,季星然和路归舟并排走着,季星然垂眸看着灰色的水泥地: “路先生,找我还有什么事儿?”   路归舟看着他的侧脸: “没什么事儿,就是想见你。”   季星然抿了抿唇: “见我做什么?你不是很忙吗,还有时间参加一个小小的开学典礼?”   “是很忙。”路归舟轻笑一声, “但是,我喜欢你,想见你,为了你,别的事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哦。”季星然顿了顿, “但是我不喜欢你,也不想见你。”   路归舟脸上的笑意一僵。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路归舟调整脸上的表情,嘴角重新带上几分笑意, “我也是云市大学的校友,学校也欢迎我随时回来,你也不能赶我出去吧。”   季星然竟然从路归舟这话里感受出了厚脸皮的意味。他不由转头看向路归舟,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含着笑意的深邃的眼眸。   季星然迅速收回视线,目视前方,撇着嘴: “随便你好了。”   季星然加快了脚步,好像想甩掉路归舟,路归舟的腿比季星然的长,他总是能保持着落后季星然半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一直跟到了宿舍楼下。   季星然已经拿路归舟没有办法了,停在宿舍门口,转身看向路归舟: “好了,我宿舍到了,闲人免进,尊贵的路先生,请回去吧。”   ————————   “闲人”路归舟眼巴巴地蹲在宿舍楼下:老婆快回头看看我。 第61章   想你   大学的课程进入正轨很快,老师们没有太多寒暄,直接进入课程内容。周围很多同学都有新的笔记本电脑或是平板电脑,教室里充斥着敲打键盘的记笔记的声音,季星然这样拿着纸笔记笔记的倒是少数。   季星然倒不觉得有什么,就是老师讲课的节奏很快,记笔记有点费手。   课间,季星然揉了揉有点酸胀的手腕,后面一排突然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戳了戳季星然的肩膀,季星然回头看去,不由皱起眉。   季心贝笑眯眯,似乎看不出来季星然的排斥: “星然,你怎么不带电脑呀?”   大学的课间不像中学时那样吵闹,班上的同学又多,季星然不想和季心贝起冲突,冷冷地说: “没有。”   季心贝一脸惊讶: “怎么会没有呢?你妈妈没有给你准备吗?”   季星然心生不耐: “没有,你满意了吗?”   季心贝微微皱眉,有些委屈的样子: “干嘛这么说嘛,我妈妈给我买了两台电脑,有一台我不怎么喜欢,送你要不要?”   季星然面无表情: “你自己留着吧。”   季心贝不依不饶: “为什么呀?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不用不好意思,虽然你已经离开季家了,但是你好歹在我们家生活了十几年,再送你一台电脑也没什么。”   教室里只有小声的交谈声,季心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旁边的同学都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一直在旁边装死的常河好像后知后觉地活过来了,他按住了季心贝的手,制止他: “好了心贝,不要说了,这都是我们的同学,人多眼杂,安静点吧。”   季心贝撇了撇嘴: “现在不是下课时间嘛,随便聊聊,又没什么。”   “好啊,聊聊。”季星然突然笑了一下, “你是我们学校的吗?”   季心贝笑意一僵: “这重要吗?”   他当然不是云市大学的,他没考上,这段时间季母对他学习水平不如季星然感到不满,他也因此更加怨恨季星然。   但是常河是云市大学的学生,他今天就是和常河过来的。   来之前他就想会不会碰上季星然,他知道季星然是云市大学的,昨天的开学典礼他也和常河一起来了,他看到了台上熠熠发光的路归舟,也看到了令他嫉妒得发疯的季星然。   现在真的碰到季星然了,他怎么会放过让季星然难堪的机会。他也是故意提高声音的,让这些同学们知道,季星然是新生代表又如何,他不过是一个偷走了他的人生的小偷。   季星然轻笑一声: “是不重要,云市大学欢迎每一位热爱学习的同学来蹭课。”   季星然在季心贝开口之前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这位同学,既然来蹭课,就好好学习嘛,我也要学习的,你总打扰我,让我很困扰。”   季心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周围有同学看着他窃窃私语,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直觉他们在指点他,毕竟他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季心贝咬着后槽牙,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不再说话。   季星然得了清净,回身看着自己的笔记。   “星然,刚才那个人是谁呀?”坐在旁边的室友凑过来悄悄问季星然。   季星然顿了顿,说: “一个不太熟的人。”   室友察觉到季星然不太想说,挠了挠头,也没再追问。他只觉得后面那个人对季星然有敌意,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肯定是站在季星然这边的,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季星然人挺好的。   下课后,季星然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教室时,一个女生突然坐到了他前面的位置上,回过头来看他: “星然同学!”   季星然愣了一下,他认出这是他们的班委,问道: “怎么了?”   班委捧着笑脸: “准备中秋晚会了,我们班准备出个节目,你可以参加吗?”   季星然微微皱眉,他对这些活动没什么兴趣,正想开口,班委察觉了他的拒绝之意,双手合十,抢先劝说: “星然同学,你现在可是我们学校新一届校草,我们学校大红人呢!你要是能参加晚会,效果一定特别好!拜托拜托,帮帮我嘛,也是为我们班出一份力。”   季星然倒是不知道短短两天他已经成为学校的“大红人”了。其实季星然对上台表演并不排斥,毕竟从小到大他经常参加各项比赛,他是习惯于站在聚光灯下的。但是他对这个中秋晚会确实没多大兴趣。   “小姐姐,你就别求他了,我们星然同学可是从小当少爷的人,可宝贵了,才不会参加这种小打小闹呢。”   季星然听到这个声音,差点没忍住翻白眼了,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季星然: “班委,你说得对,我应该为班级出一份力。”   班委本来听到季心贝的话还在发愣呢,这会儿听到季星然的声音,马上就顾不上季心贝说的什么东西了,面露惊喜: “星然同学,你的意思是?”   季星然笑着点点头: “我参加,什么时候需要我给我发个消息就好。”   季星然走出教室,季心贝追了上来: “季星然,你刚才什么意思?故意气我?”   季星然挑了挑眉,一副惊讶的样子: “我参加中秋晚会和你有什么关系,这就能气到你?”   季心贝咬牙切齿: “你不就是想出风头吗?”   季星然摸着下巴点点头: “对对对,我就是想出风头。”   季心贝脸彻底黑了: “你以为出出风头就能像以前还是大少爷的时候那样众星捧月吗?季星然,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只是个家里开路边摊小吃店的,连电脑都买不起的穷小子!”   “我家里怎样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季星然笑意散去, “季心贝,你是离不开我了吗?总缠着我,阴魂不散,多把心思放自己身上吧。”   见季星然说完就转身要走,季心贝却不肯轻易放过他,上前拉住他的袖子,还没碰到季星然,就感觉到一股大力把自己往旁边扯,季心贝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最后撞到墙上,疼得他皱起眉。   季星然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高大宽厚的背影,有些回不过神。   季心贝看到了这段时间一直惦记着的男人出现,也愣了一下,而后反应很快地换上了一副委屈的表情,揉着肩膀: “先生,你推我这么重干什么呀?”   路归舟冷冷地看了季心贝一眼,没有理他,而是转身看向季星然: “星然,他有没有碰到你?”   季星然回过神来了,抿了抿唇: “没有。”   路归舟松了一口气,把怀里抱着的东西塞给季星然,才转身,眼神温度骤降: “季心贝是吧?”   季心贝感觉浑身的血液好像被冰封了一般,方才对着季星然举止温柔的男人此刻看着他的眼神却好像淬了毒一般,他呼吸凝滞,不敢言语动作。   路归舟正思考着要怎么教训季心贝,却感觉到身后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他的身后只有一个人,路归舟当即回头看向季星然。   季星然怀里抱着很大一捧花,摇了摇头: “算了。”   路归舟皱起眉: “星然,他不是第一次找你麻烦了。”   季星然面色平淡: “嗯,我知道。但是其实对我没什么影响,跳梁小丑罢了。”   季心贝对他有怨他毫不意外,他过去多年享受到了本来应该是季心贝的物质生活,如今,季心贝的言语讽刺虽然烦不胜烦,但是他也不会因此生出别的情绪了。   除此之外,他不想再欠着路归舟了。但是这个原因季星然并没有说出口。   季星然敛下眼眸: “走吧。”   路归舟眼神暗了暗,最终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抬眸看向季心贝,眼里不含一丝温度,警告季心贝: “没有下次了,不然,我会让你的少爷生活成为过去。”   如果不是季星然,他早就要对季家下手了。   他有所顾虑,季星然曾经有多么渴望家庭的温暖他是知道的,虽然季家夫妇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但是季星然毕竟和他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季星然曾经那么爱那对夫妇,季星然不同意,他也不能对养育他长大的父母出手。   但是,敲打一番季心贝还是没问题的。   路归舟跟在季星然身后离开,季心贝贴着墙,看着他们的背影,眼里怨毒更盛。凭什么季星然能有这样一个男人处处护着他呢?这本来也应该是他的。   季星然本来就是新晋风云人物,混论坛的校友们都眼熟了这个长得极其漂亮的新生,即便不认识季星然的同学,看到这样一个好看的男生抱着超大一束艳丽的鲜花走在路上,身旁还跟着一个长得也非常好看的男人,都不由频频看向他们二人。   季星然接收到或是好奇或是羡慕的各类目光,很是无奈,拐到了一条人少的小路上,停下来,把花束重新塞进路归舟怀里: “你今天怎么又来了?这花又是什么意思?”   路归舟抱着花,脸上挂着淡笑,很坦诚: “想见你,花也是送你的。”   虽然已经早有见识,但是季星然还是再次被路归舟几乎是厚脸皮式的坦诚弄得沉默了片刻,那束艳丽的花实在是太打眼了,季星然总是会被吸引去视线。   季星然再次将被吸引走的视线强行拉回来,沉着脸: “我上次不是说得很清楚吗?”   路归舟点点头: “说清楚了。”   既然如此这是闹的哪出?季星然正想开口说话,却见路归舟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   “星然,到了吃饭的时间了,我订了餐厅,一起去吧。”   季星然:……   他深吸一口气: “不去。我要去食堂吃。”   路归舟顿了顿,而后开口: “食堂……也行。”   什么也行?   季星然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要和我一起去食堂吃饭?”   路归舟微微颔首,理所当然: “好久没有在母校的食堂吃过了,走吧。”   事实上,路归舟整个大学期间去学校食堂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是个很在意用餐环境的人,所以不会去路边小店,也不会去学校人流量极大的吵吵嚷嚷的食堂。   但是此刻,路归舟的步伐从容,往最近的食堂走去,走出两步发现季星然没跟上,还驻足回头,用眼神催促季星然。   季星然其实也知道路归舟对用餐环境的讲究,他刚认识路归舟的时候就知道了。   所以他刚才说要去食堂时,也存着想劝退路归舟的意思,但是没想到路归舟竟然会顺着他说的话,要和他一起去食堂。   季星然勾起笑容,抬起脚步。好啊,去就去。   路归舟确实对食堂的位置极其不熟悉,虽然一开始走在前面,但是后来还得靠着季星然一个新生带着才找到食堂。   正是午间用餐高峰期,每个窗口都排了长队,季星然随意站在了一排队尾,路归舟跟着站在他身后。   虽然刚才还抱着看路归舟好戏的心态,但是路归舟实在是太打眼了,一身西装笔挺有型,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息,抱着一束鲜艳的花束,和嘈杂的学生食堂格格不入,回头率百分之两百。和路归舟站在一起,他也成立那个戏台子上的人。   季星然有些后悔,但他不能表露出来。只是看着路归舟微微蹙起的眉心和不太自在的神态,故作冷眼: “路先生果然还是不适合这里,又何必勉强。”   路归舟看向季星然,眉心的褶皱淡去,微微笑道: “怎么会是勉强,为了你,我当然是心甘情愿的。”   季星然瞬间卡了壳,他怎么觉得路归舟现在好像很会说情话呢。在路归舟深邃的眼眸下,季星然有些不自然地看向别处: “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因为这样就感动的。”   路归舟笑着点头,声音低沉柔和: “我只是单纯的想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赚取你的感动。”   季星然心跳乱了一拍,不是他的错觉吧!路归舟现在真的很会说情话!   季星然没有搭理他,也顾不上周围吃瓜群众的眼神了,盯着窗口里的菜,假装在做选择,实则在平复乱了的心跳。   点好了菜,季星然端着餐盘找位置,用餐高峰期,连在一起的两个位置并不好找,季星然快转了一圈才找到,路归舟一手抱着花一手端着餐盘紧跟着季星然,然后坐在他旁边,他的旁边和对面都是陌生的同学。   位置不大,路归舟只能缩着,不然就会碰到旁边的人的胳膊。抱着的花束自然也是没地方放的,只能放在脚下的地上,又侵占了一部分空间,路归舟的一双长腿更显得无处安放。   季星然都看在眼里。他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虽然心里有点点后悔对路归舟的为难,面上还是故意冷冷的: “路先生待在这里很不自在吧,还是回去吧。也不用怕浪费,我一个人可以吃两份。”   位置很小,他们靠得很近,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路归舟说话时靠得更近,几乎就是贴在季星然的耳边: “没有不自在。”   季星然觉得耳朵痒痒的,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然后开始动筷,再也不看路归舟了: “那随便你。”   季星然不想让路归舟在这里多待,也不想和路归舟一起在这里多待,吃得很快,本想先走一步,没想到路归舟和他同步放下了筷子。   季星然愣了一下,还是先站起来了: “多谢路先生今天陪伴,我下午还有课,赶时间,就先不奉陪了。”   他转身正要走,路归舟却叫住了他。   “等一下。”路归舟也起身,弯腰把花从地上拿起来,又拿手帕把花座擦干净了, “把花带上吧。”   季星然顿了顿,他的视线落在娇艳欲滴的鲜花上,抿着唇摇头: “不用了,带着花不方便。”   季星然背着双肩包,端着餐盘,留下路归舟一个人在原地。   他和路归舟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不要再摇摆不定了。   与此同时,云市大学校内论坛。   【有人今天中午在食堂碰到了小季同学吗!真人比照片上还要好看也!】   【我我我!偷偷拍了一张】   【!真的好帅!他旁边那个也好帅啊!看着不是学生,是他哥吗?】   【我知道!是我们的校友青年企业家路归舟先生!】   【开学时见过本人,超帅超有气质,还很年轻,简直小说霸总男主本人!】   【霸总还来食堂吃饭吗,好接地气】   【路总怎么会和小季同学在一起?他们看着好像很熟的样子?】   【好配,路过浅嗑一口】   【一起嗑!(悄咪咪说一句,不少人看到了路总带了一束花和小季同学一起走,我这次应该是嗑到真的了吧!)】   【乱嗑cp的人都够了……明显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可能只是开学典礼认识了,出于礼貌才一起吃个饭而已吧】   【呜呜同样是人类,怎么小季同学人这么美,学习又这么好,他爸爸妈妈往女娲那里氪金吧!】   【什么爸爸妈妈氪金,他从小就没爹,家里只是个摆路边摊的,开学连电脑都买不起,哪来的钱氪金】   【楼上什么人啊?就算这样怎么能攻击人家的家庭?】   【我高中和他一个学校的,他本来是富二代来着,在学校的时候可清高了,后面被发现是假少爷,被豪门爹妈赶出家门了,住到生母家里,结果生母也不喜欢他,养母和生母都嫌弃他,可知他的人品有多差好吧】   【楼上谁啊?我和季星然也是一个高中的,还是一个班的,他人很好,我们都很喜欢他,别在这乱造谣好吗】   【同班同学能说明什么?我家和他家认识,我知道得更多,他确实被赶出去了,不是因为不是亲生的,而是因为他推养母的亲生孩子下水,差点把人淹死,才被赶出来的】   本来只是一个讨论颜值的灌水贴,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大的瓜,吃瓜群众的纷纷闻讯赶来,很快将帖子顶成了挂在首页高位的热门贴。   季星然不逛论坛,并不知道论坛里的热闹,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照常上课,身边虽然总有人时不时朝他投来偷窥般的视线,但他并不在意,一直到班委找他时,他才发现了不对劲。   季星然一开始还以为班委是要和他商量中秋晚会节目排练的事情,但是看着班委支支吾吾的样子,他才知意识到班委是有别的话要和他说。   季星然耐心地问: “所以不是要排练吗,发生了什么?”   “排练的事……先放一放。”班委满脸为难,看着季星然有些茫然地样子,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提醒他, “星然同学,你最近都没有看学校论坛吗?”   季星然愣了一下,摇头: “我没看过。”   “你去看看吧……有关于你的帖子。”   季星然看着她的表情,也猜到了估计不是什么好事,他抿了抿唇,微微点头: “好,谢谢你。”   班委离开后,季星然就拿出了手机,他没有看过学校论坛,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入口,一点进去,一个挂着“hot”的帖子出现在眼前,季星然点进去,帖子第一页就是他的照片。   季星然继续往下翻,帖子一开始在讨论他的长相,季星然古井无波,看到有人连带着讨论路归舟,他往下滑的速度不由慢了几分,唇角也往下压了压,路归舟其实是一只花蝴蝶吧,花枝招展的,那么多人都要看他。   季星然继续往下划,看到了说他“养母和生母都嫌弃”的回帖,季星然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继续往下划。其实这些回复对他的影响并没有多大,可能要让回帖人失望了。   帖子里也并不是一边倒的相信说他推人落水的评论,毕竟只是文字回帖,没有证据,云市大学很多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季星然面无表情地继续往下翻,混乱的讨论中又夹杂了新的东西。   【季星然其实和路总的关系也不正常吧?别说什么大佬接地气和同学吃饭,你们看季星然对大佬的态度,一看就很熟好吧】   【大佬的眼神这么宠,还抱着花,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好好好嗑到真的了!】   【这有什么好嗑的,现在的有钱人都喜欢包漂亮小男生,我看他们就是这种关系吧,真脏】   季星然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他看着那些文字,明明没有温度,他却觉得冰冷刺骨。   “星然,上课了。”坐在季星然旁边的室友发现季星然的苍白和僵硬,有些担忧, “你还好吗?”   季星然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回神,他垂着眼眸,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没事。”   季星然不再往下看了,他退出论坛,给班委发消息。   【抱歉,晚会节目我不能参加了,对不起给你们造成了麻烦。】   他能理解班委刚才找他的时候犹犹豫豫的样子,现在他在论坛上背着负面评价,不论真假,毕竟是要上台表演的,面向同学们,影响不好,甚至可能会拖累整个节目小组挨骂。   室友刚才看到了他在刷论坛,看他此刻脸色不太好,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网上说的话都没证据,星然,我们都是有自己的判断力的,我相信你不是这种人。”   连养育他十几年的母亲和一起长大的男朋友都不相信他,刚认识的同学却可以这样站在他身边。季星然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谢谢你。”   手机震动,是班委的回复。   【星然同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我只是单纯的担心你!】   【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觉得你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很多同学也是这么想的,我们不会这么轻易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话的!】   【我告诉你只是想让你注意一下是不是有人对你有意见,要小心警惕】   季星然心底升起一股暖意,他本来不想理会论坛里的帖子,但是还有人站在他这边,季星然觉得,自己至少需要回应一下相信着他的人。   【我是季星然,我不是什么富二代,我也不会推人下水,我和路归舟先生确实认识,只是一般的朋友关系,请造谣者适可而止,否则我会采取法律手段保护自己。】   没想到正主本人会在帖子中出现,帖子更加爆了,吃瓜群众分成了三派,一派是站在季星然这边的,觉得他是个谣言下的受害者,一部分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明明也不认识季星然,但是就笃定季星然就是个坏人,还有一部分是纯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季星然没有再点开论坛,如果不是为了那些在关心他的人,他根本就不会搭理这些风言风语。   但是阴沟里的老鼠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咬人的机会的。   论坛里的风向逐渐倒向季星然,越来越多的人为季星然说话,小老鼠坐不住了。   论坛里不能发视频,小老鼠便决定将事情进一步闹大,他把监控视频放在了微博上,再在学校论坛里又发了一条帖子,附上了微博视频链接。   一开始同学们都在忙着上课,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没头没尾的帖子,校内论坛流量有限,即便注意到了,也只限于学校里部分会逛论坛的人讨论,线上线下毕竟是不同的,没有人会直接舞到季星然眼前,一直到放着视频链接的帖子又被顶成了热门,班委忧心忡忡地来找他的时候,季星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季星然心里其实没什么波澜,即便班委和本来相信他的同学们的眼里都带上了几分怀疑,他也接受良好,这很正常。   季星然只是往下翻了翻,看看有没有人在议论他和路归舟的关系,还好,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骂他身上,没有对路归舟的声誉造成什么影响。季星然就更加放置不理了,每天好好上课,教学楼,食堂和宿舍楼三点一线。即便知道班里的中秋晚会节目已经开始排练,班委却没有通知他,季星然也觉得无所谓。   到了周末,室友都约着出去玩,在他们犹豫着要不要叫季星然一起时,季星然也没有让他们为难,背上包自己回家了。   沈香兰的小吃店到了周末要比平常更忙,季星然要回去帮她。   季星然是周五晚上回去的,周六起了一个大早,和沈香兰一起出发去店里,他的动作已经很熟练了,二人配合着忙碌,一早上都没说几句话。   周末的早上没有平常那么忙碌,季星然闲下来得比平日早,闲下来时他就会拿出手机,面色严肃地看着什么。沈香兰发现了,好奇地问他在看什么,季星然只是淡笑摇头,沈香兰便也不问了。   “在看什么?愁眉苦脸的。”   沈香兰是不问了,换别人问了。   季星然抬头,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 第62章   出手   季星然迅速熄灭手机屏幕,将手机放进口袋里,站起身,皱着眉看向路归舟: “你怎么来了?”   路归舟直起腰,把怀里抱着的花束随手放在桌上,点了点手表,神色自然: “中午了,过来吃饭。”   路氏集团的大楼可不在这个方向。不是他自作多情,季星然清楚,路归舟就是来找他的。   季星然突然发现,路归舟这段时间的举动有点熟悉,好像和他之前的角色对调了——烈女怕缠郎,路归舟成了那个死缠烂打的人。   季星然的视线落在路归舟带来的花束上,这次的花配色淡雅,散发着淡淡的花香,看着令人心情平静愉悦。   反正拒绝路归舟也没用,不如顺着他算了。他不觉得路归舟能坚持多久,多半是因为从来没人敢拒绝他,所以才不服输地要追他罢了。   季星然面色平淡地拿过点菜单: “行,路总想吃什么?”   路归舟嘴角挂着淡笑: “随你安排。”   季星然: “爆辣肥肠,上次没吃到,这次尝尝?”   路归舟的笑意顿了顿,他抬眸看向季星然,季星然脸色变都没变一下,好像只是单纯在做推荐。   路归舟失笑,微微点头: “好,听你的。”   季星然心里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在点菜单上的“爆辣肥肠”后添上了“加辣”两个字,然后将点菜单交给沈香兰。   时间还早,还没到午间高峰期,菜很快就炒好了,季星然把冒着热气的爆辣肥肠放在路归舟面前: “请慢用。”   “等等。”   季星然停下脚步,看向路归舟。   “现在店里不忙吧,陪我一起吃吧。”   季星然顿了顿,他下意识想拒绝,但看到了路归舟嘴角的淡笑,又垂眸看了一眼满是辣椒和热油的肥肠,坏心眼地点了点头: “好啊。”   路归舟没想到季星然答应得这样干脆,他愣了一下,笑容更深了,店里的米饭是自助他,他起身亲自给季星然盛了一碗饭,给他递上筷子。   季星然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接过筷子,自然地夹起一块爆辣肥肠送入口中,暗中观察路归舟的动作。   因为季星然愿意和他坐下来一起吃饭,路归舟明显心情不错,眉目舒展,虽然他并不喜欢吃这样重口重辣的食物,但是他依然微微笑着夹起一块肉。   季星然看着路归舟脸上的笑意淡去,本来舒展的眉心缓缓皱起,脸色也不再那么平静了。   季星然看着路归舟破功的脸色,故意坏心眼地问: “好吃吗?”   这道菜本来就很辣,季星然还故意加了辣,路归舟被逼得眼眶微红,听到季星然的话,他勉强保持着笑意,微微颔首: “好吃。”   路归舟的话说得很慢,给出的评价也很简短,好像是被辣得说不出多的话了一般。   季星然知道他在说违心的话。他知道路归舟的口味,所以他是故意的。   他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人,路归舟是从公司过来的,西装笔挺工整,坐在狭窄陈旧的小吃店里,拿着一次性筷子,吃是的不上大雅之堂的爆辣肥肠,被辣得眼眶发红,显得有些狼狈。   这是路归舟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事情。但是为了来找他,路归舟一次又一次破了例,即便他每次都没有给路归舟好脸色,甚至有时候可以说是对他态度恶劣。   但是路归舟其实也没有伤害过他什么,甚至于他有恩,如果不是路归舟,他可能早就在那场雨夜里死了。   季星然心里突然一阵烦躁,他按住了路归舟的筷子: “别吃了。”   路归舟不解地看向他: “嗯?”   季星然: “我给你点别的菜。”   季星然想要把这盘菜撤走,手却被按住了。   “这是你喜欢的口味,曾经总是你迁就我,现在,我也该多了解你。”   路归舟虽然红着眼眶,眼里的笑意却很温柔,季星然眼睫颤了颤,敛下眼皮: “用不着。”   路归舟摇了摇头,很认真: “用得着。”   季星然感觉自己心跳开始加快了,他将手缩回来,闷闷地说: “随便你好了。”   路归舟的手里落空,他有些遗憾地回味着刚才温暖细腻的触感,他知道现在不能强求,虽然季星然对他还是一副冷脸,但是他也开始关心他了,这是一个好的走向。   路归舟心情大好,继续拿起筷子吃把他弄得有些狼狈的菜。   路归舟真的把一盘菜吃完了,他放下筷子,拿着凉茶,缓解隐隐的眩晕感。   季星然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谁能想到在外面威严赫赫的路氏集团掌权人,会坐在路边小店被一道菜折磨得这么狼狈呢。   路归舟缓了一会儿,回过神了: “星然,有东西想给你。”   路归舟拿起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盒子刚才放在旁边的凳子上,被花挡住了,所以季星然刚才没有发现。   季星然没有接过,问: “这是什么?”   路归舟笑道: “开学礼物,想亲手交给你的,耽误了几天。”   季星然视线移到盒子上,盒子经过包装,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他很快收回视线,摇头: “我不需要,你收回去吧。”   路归舟没动: “是笔记本电脑,你上课需要用的。”   季星然突然想到学校论坛里那些不入流的对他和路归舟的关系猜测,他视线停在笔记本电脑上,皱起眉: “我不需要,还有,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对你,对我都不好。”   路归舟愣了一下: “为什么?”   季星然神色冷冷的: “没有为什么,因为我不喜欢你,所以不想要你的东西,也不想和你见面,很难理解吗?路总。”   路归舟脸上的笑意一僵,嘴唇紧抿,二人间刚才还算得上平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起来。路归舟把礼盒放到一边,注视着季星然的眼睛: “星然,你不对劲。发生了什么?”   季星然却不看他: “什么也没发生,今天是我想故意为难你,想看你出丑,所以才同意和你吃饭,现在我看够了,不想再见到你了,有问题吗?”   路归舟握了握拳,季星然的话几乎和扇他巴掌没什么差别,他不觉得生气,只觉得跳动的心突然被冰雪封冻,一片冰凉。   季星然起身: “我要忙了,路总也很忙吧,吃饱了就请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季星然离开了,路归舟这次却没有了拉住他的手的勇气。   午间高峰期来了,季星然和沈香兰忙碌起来,他没有空再去想路归舟了。等终于闲下来的时候,路归舟早就不在了,只是店里的角落处多了一束淡雅的鲜花和一个包装漂亮的礼盒。   沈香兰也发现了,好奇地问: “星然,这个是你朋友送你的吗?”   季星然的眼眸闪了闪,说: “不是,是他落下的。”   季星然当即叫了一个同城跑腿,把东西寄到了路归舟的公司,包括鲜花。   周末一晃而过,季星然又回到了学校,开始三点一线的生活。   平日里,虽然路归舟不是每天都要来找他,但是微信上的消息每天都没断过,即便他从不回复。但是自从前日他对路归舟那样说后,路归舟就再没找他了。   路归舟是真的放弃了吧。季星然心想,但是自己的内心好像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轻松呢。   季星然脑海里反复循环着过去和路归舟一起的回忆,又闪过这段时间他一直冷言冷语对路归舟时他的脸上无奈又失落的神色。   季星然想得很出神,出神到班委叫了他好几次他才反应过来。   班委眼里含着担忧与几分愧疚: “星然,你还好吗?”   季星然愣了一下: “没事。怎么了?”   班委: “班导老师让你等会儿下课去他办公室一趟。”   季星然微微皱眉: “好,我知道了。”   班导没事的时候不会单独找某个同学的,除了论坛上的事儿,季星然想不到班导会因为什么事情找他。季星然心底有些不安。   到了办公室,班导却没有为难他,而是笑着带他到了校领导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除了那个地中海发型的校领导,还有路归舟。   校领导看到季星然,笑呵呵地和他打招呼: “季同学来了,来,坐。”   季星然有些恍惚地看着坐在沙发上姿态自如的男人,然后被校领导引着坐在男人的旁边。   校领导: “季同学,学校论坛里的事儿是学校监管不力,给你造成了精神损伤。你放心,我们已经找到了造谣者,把他们都封号了,也让论坛管理老师发了澄清贴,以后那个带头造谣者也不能再进入云市大学了。”   季星然愣了一下,拿出手机打开学校论坛,首页第一条就是声明贴,声明了近期中伤季星然的帖子是校外人员恶意造谣本校同学,造谣的帖子都已经删除,造谣者的账号也已封禁。   除了声明贴外,还有另外一条热帖,附上了澄清视频链接。   季星然点进去,跳转到了微博。这也是一条监控视频,背景是熟悉的季家别墅,但是是和季心贝放出来的监控视频的不同的角度。   视频做了放大和放慢处理,视频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季心贝的一只手绕到了季星然身后,季星然的手根本没有碰到他,他却掉入了水里,季星然也同步落了水。   微博和校内论坛不一样,这是个公共平台,季心贝又存了闹大的意思,买了水军买了流量,季星然是云市大学的学生,高材生,真假富二代,养子害亲生子,几个元素叠加,很容易就引来了大量的吃瓜群众。   若非如此,路归舟也不会那么快猜到季星然为什么突然对他这样的态度。   那天从沈香兰的小吃店离开后,他心情阴郁至极,本以为和季星然的关系开始缓和了,不知道为什么季星然又突然要和他拉开距离。   他回了公司,季星然不在,他浑身的煞气把一众助理和下属吓得战战兢兢,没有人敢靠近他,更没有人敢探究发生了什么。   还是一直跟在路归舟身边,知道路归舟对季星然关心的梁助理找到了症结所在: “路总,网上出现了有关季星然同学的舆情,是否需要注意?”   在季心贝的推手下,季星然成了那个心狠手辣,要害死养母的亲生孩子的假少爷。季心贝有视频证据,本来还相信季星然的同学,见到了这样的证据,心里的天平无法避免地偏向了季心贝。   微博里有人将校内论坛的内容也搬运了出来,路归舟也看到了恶意揣测他和季星然的关系的回帖。   路归舟明白了季星然说的“对你,对我都不好”是什么意思了。   他吩咐助理马上开始控制网上的舆情,而他直接起身去了季家。   已经是晚上了,今天难得季父也在,得知路氏集团的路归舟上门拜访时,夫妻二人虽然不明所以,却是立刻换下了睡衣,正装迎接。   季家最近的重点项目正是需要大量资金的时候,季父惴惴不安,隐隐抱着期待,路归舟难道是看好他们的项目,要注资?毕竟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季家有哪里能引起路归舟的关注的。   他心里的期待在见到路归舟的那一刻就破灭了。路归舟煞气腾腾,怎么看都不像是要给他送钱的样子。   季家在路氏集团面前根本就不够看,虽然季父比路归舟年长许多岁,但是他根本就经不住路归舟的气势,忍住心底的惧意,问路归舟的来意。   路归舟说要他们家里所有摄像头的监控记录。   季家夫妻二人都愣住了,季家和路家八竿子打不着,这个要求也太奇怪了,哪有人大晚上的跑别人家里要别人家的监控记录的?   季父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路总,您这是什么意思?家里的监控毕竟涉及到我们的隐私,您这……不太礼貌吧?”   路归舟嗤笑一声: “你以为我对你们家的隐私很感兴趣?”   季父: “那……”   路归舟: “你们自己看看季心贝做了什么好事。”   路归舟把梁助理刚整理好的文件打开,送到季家夫妻二人眼前。   季夫人是个喜欢在网上看八卦消息的人,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但是看到路归舟递过来的果然是她想的那件事后,她心里惊疑不定,所以路归舟这是来为季星然出头来了?但是季星然怎么会跟这位吃炸商场的路氏集团掌权人有关系呢?   季父很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他擦了擦额角的汗: “这……就算网上的监控视频是心贝放的又怎么样,他只是放了个视频,也没干什么吧?”   时间紧急,梁助理还没来得及找到季心贝找水军带节奏的证据。   路归舟只是冷着脸: “我们都不是傻子,这件事后面有没有推手,你我心里都清楚。”   信息时代,有一定规模的公司都会关注舆情。季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季夫人开口,暗含试探: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是心贝乱说话,那也是我们的家务事,路总插手是什么意思呢?”   “季心贝现在是有你们护着,但是星然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路归舟觉得已经跟他们废话够多了,他冷着脸,话里不带一丝感情, “季家的资金链最近是不是不太顺畅,我不介意给你们再添些堵。”   季家夫妻二人脸色霎时失了些血色。   “考虑得如何?”   说是“考虑”,其实结果已定,季家根本无法抵抗路氏集团。   路归舟看着季星然,解释: “这个摄像头在另一边,比较隐蔽,季心贝都没注意到。”   季星然看完了监控视频,他第一反应不是洗清冤屈的欣喜,而是冰冷的失落。   原来是有别的摄像头拍到了。   他不是没想过要看家里别的视角的监控,只是那天在病房里,他一睁眼,来自母亲,看着他长大的管家叔叔和一起长大的“男朋友”的指责和不信任让他觉得是否澄清没有什么意义了。没有人相信他,没有人为他辩解,也就没有人想为他寻找真相。   那他去寻找真相又有什么意思呢?谁会在乎!   直到此刻,季星然才意识到,原来是有人在乎的。   季星然握着手机,很用力,指尖都发白了,他低着头,没有抬头去看那个在乎他和他在乎的人。   路归舟: “造谣的人我已经找出来了,是季心贝,他拿了常河的账号,又买通了几个同学,一起在论坛里带节奏。”   “季心贝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路归舟看着季星然漂亮的发现,他看到不到季星然的表情,有些惴惴不安: “星然,对不起。”   季星然听到路归舟道歉,终于有了动作,他抬头看着路归舟: “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我没听你的,还是对季心贝出手了。”   将监控视频公开,就意味着揭穿了季心贝不仅推人下水还倒打一耙的真面目,他推波助澜起来的流量最终会变本加厉地反噬到他身上。   路归舟观察着季星然的表情,有些不安: “但是我没对季家,也没对他们夫妻二人出手。”   季星然看着路归舟小心翼翼的神色,刚才紧绷着的脸突然漏出了笑意,摇了摇头: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路归舟突然看到季星然的笑颜,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不生气吗?”   季星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正色: “不生气。”   路归舟顿了顿,进一步试探: “那如果我对季家出手呢?”   他早就看季家不爽了,要不是顾虑到他们是养育季星然长大的人,季星然又这么看重亲情。   季星然抿了抿唇,声音平淡: “他们只是不爱我,也没做错什么。”   就算是在季心贝这件事上,养母也只是没有主动维护他而已,季星然已经接受了,他爱的妈妈并不爱他。   路归舟倍感遗憾,他叹了一口气: “乖宝,你太乖了。”   季星然轻笑了一声: “你不就喜欢我‘乖’的样子吗?”   路归舟愣了一下,摇头: “不,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我只喜欢你。我希望你不要那么乖,可以心狠一点。”   季星然眼睫颤了颤。他想到曾经还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路归舟也和他说,他不需要那么乖,他没有做错,不需要说对不起,别人也不能惩罚他。   他其实没有忘记,所以他没有因为路归舟对季心贝出手而不高兴,而如果这次路归舟没有出手的话,他也会报警,维护自己的名誉。   即便他知道这么做一定会让养母不高兴。   所以他其实已经没有那么乖了。   季星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他转移话题: “路先生,很谢谢你帮我解决了这件事,我又欠了一你个人情。”   路归舟刚想说不需要谢,季星然又开口了。   “但是考虑到你我的声誉,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季星然的态度又变得生疏了。路归舟有些无奈,拿出手机给季星然看。   手机界面是路氏集团的官方账号发的声明。季星然的阅读速度很快,迅速概括出这篇简洁的声明的内容,大概是路归舟先生和季星然先生是很好的朋友,如果有人恶意抹黑二人的关系的,将会追究造谣者的法律责任。   路归舟其实很想在“朋友”面前加个“男”字的,但是季星然还没同意,他也不敢这么做。   路归舟有些遗憾,他期待这一天早点到来。   路归舟: “所以我们不需要保持距离。”   季星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上课铃响了,季星然好像找到了借口一般,立刻起身离开: “我要回去上课了。”   路归舟也跟着起身: “我等你下课,等会儿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季星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假装没听见。路归舟就当他同意了。   正如路归舟说的,季心贝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了。常河是云市大学的学生,他们同专业不同班,有时候上课碰见了,常河总是眼神闪躲地避开季星然的视线。   季星然当然也不会和他主动打招呼,他只当当年那个一起在夏日夕阳下的奔跑着挥洒汗水的少年已经死了。   没有了闲人捣乱,季星然的生活更加平静了,除了上课学习之外,有时候和路归舟逛校园。   路归舟总是在晚上的时候来到云市大学找他,他总是一副很无奈的样子,他没有说要和路归舟逛校园,他只说自己晚上要散步,路归舟要跟着他他也没办法,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吧。   于是两人乘着夏末初秋的晚风,走在静谧的校园里,有时候会搭两句话,有时候只是安静地走,听着身旁的呼吸与脚步声。   季星然其实很享受这样的时光,时间好像都变得很慢很温暖,他甚至希望要是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此刻。   季星然感觉他的运气好像也变好了。具体表现在有一天他收到了一个快递,寄出地址是沈香兰的小吃店,拆开来竟然是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   他打电话过去问,沈香兰说,是供货商做的老客户抽奖回馈互动,她抽中了一等奖,这是奖品,她也用不上,就寄过来给他用着了。   季星然其实也怀疑过是不是路归舟的小手段,但是沈香兰说,她和这家供货商合作很多年了,也不止她抽中了,别的店主也抽中了别的东西。于是季星然就将信将疑地将电脑收下了。   周末,季星然照常在沈香兰的小吃店帮忙,晚上准备关门时,一个戴着口罩的年轻男人走进了店里。男人左看右看,确定没有其他人,才摘下了口罩。   季星然眼里的警惕变为惊讶: “清清?”   温于清露出笑容: “小昭,好久不见了。” 第63章   不管   季星然对温于清的到来很惊喜,已经快关店了,不用季星然帮忙了,他和温于清一边散步一边闲聊。   “你的MV还没开始拍呀?”季星然有些惊讶。   “是呀,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演员。”温于清叹了一口气,皱起俊秀的眉, “我已经在考虑放弃这个MV方案了。”   季星然: “可是,你不是为了这个方案筹备了特别久吗?”   温于清苦笑了一下: “缺了关键人物,拍不了,这也没办法呀。”   季星然心里为温于清觉得可惜。   “小昭,要是你能来帮我就好了。”   季星然愣了一下,抬眸看向温于清。   温于清眼里是真挚的笑意: “小昭,虽然已经问过你很多次了,但是我还是想再问问你,愿不愿意参加我的MV?”   季星然还没开口,温于清又说: “听说你现在不和路归舟住在一起了,他应该管不了你吧?”   温于清从乔斯木那里听来的,季星然和路归舟好像闹掰了,但是路归舟不愿意掰,所以正在追求季星然中。温于清一听这还得了,抓紧机会,问到了季星然现在的住址,就冲过来“拐骗小孩”了。   季星然还没说话,温于清又笑着说: “先不管路不路归舟的,我们工作室很大方的,你要是来,你就是关键演员,酬劳可不少呢。”   季星然眼神闪了闪,是真的很心动了。   他本来就对参与温于清的MV有兴趣,之前是因为路归舟不愿意他接触娱乐圈,他才作罢。   现在这个机会又摆在面前了。温于清说得对,反正现在路归舟也不能管他了,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现在也需要钱,这个酬劳可比他勤工俭学高多了。   季星然心底甚至恶劣地想,如果让路归舟知道这个消息,他会不会生气呢?他又不听话了。   季星然想到这,当即答应了温于清。   温于清得了季星然的准信,兴高采烈地回去准备了。季星然不需要做准备,照常学习和回家帮沈香兰的忙,日子平淡而忙碌。   只是季星然发现最近他和家里运气好得出奇,距离沈香兰抽中一台笔记本电脑不久,隔了一周不到,季星然就发现家里更新换代不少东西。   客厅多了个按摩椅,电视换成了高清大屏幕的,就连他们房间的床垫都全部换了一遍。季星然自己逛超市买点东西也能碰上抽奖活动,抽中了好几套真丝四件套,正好把整张床里里外外都换了一遍。   沈香兰给新床垫铺床,突然想起来,和季星然说: “对了,还有一个学生床垫,我把地址填到你学校去了,你后天去学校应该就能收到了。”   季星然觉得这一切都太可疑了,偶尔天上掉馅饼就算了,这是把他们砸馅饼堆里了。   “星然是个带着福气的孩子呢。”沈香兰没有发现季星然的走神,她脸上带着笑容, “自从你回来了,我们的运气都变好了。”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笑着叹了一口气: “希望我们都能越来越好。”   季星然看着她发间的银丝和眼角的皱纹,不再去想“掉下来的馅饼是不是太多了”,他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会的。”   季星然这段时间在学校除了照常的那几点一线之外,又新增了一个去处——学校琴房。   他在MV里的角色是要弹琴的,温于清也说,如果他愿意的话,乐曲里的钢琴声可以用他弹的。这可是温于清的歌,有多难得,季星然很清楚,他当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他当然不能拖温于清的后腿,所以要多多练琴,但是他现在家里没有钢琴可弹了,只能去学校的琴房。学校琴房不方便的点就在于要预约,不是随时可以练的。   于是路归舟来找季星然的时候,季星然刚好到了琴房预约的时间。路归舟只能在琴房外站着,等满整个预约时段。   一个小时过后,后面还有同学排队,季星然有些不舍地从琴房出来。   路归舟给季星然递了一杯果汁: “今天怎么想来练琴了?”   季星然顿了顿,勾起嘴角: “不告诉你。”   路归舟也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 “这么神秘。”   季星然点点头,说: “我现在要出去,不能陪你了,你回去吧。”他和温于清约了今晚在拍摄场地见面。   路归舟微微皱眉: “去哪里?”   季星然故意遮遮掩掩: “和人有约。”   路归舟眉间的褶皱果然更深了,他差点脱口而出不准去,但是他忍回去了。季星然不是他的下属,季星然是他需要捧在手里小心呵护的人。   路归舟: “我和你去。”   季星然看着路归舟挑了挑眉。   路归舟语气又软了软: “我送你去。”   季星然看着路归舟眉眼间隐隐的委屈,忍着笑意,神色平淡: “行啊,免费的司机,不要不白要。”   路归舟没有说话,只是默认下了“司机”的名号,带着季星然往停车场走去。   车上,季星然报了地址,路归舟只是应了一声,一路上紧抿着唇,紧握方向盘,目视前方,好像真的是一个职业司机一般,兢兢业业的,一句话也不和乘客说。   乘客季星然坐在副驾驶座,从司机路归舟平静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委屈。他忍着笑意,故意也不和路归舟说话,拿着手机和温于清商量等会儿的安排。   路归舟虽然没有和季星然说话,但是余光其实一直在观察着季星然,看见季星然一直在给人发消息,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你在和等会儿约会的人聊天?”   季星然听到“约会”两个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强压下嘴角的笑意,不咸不淡地说: “对啊。怎么了?”   路归舟长了张嘴,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却又都说不出来,只能憋回去,浑身散发着幽怨的气息。   季星然是真的在忙着和温于清商量合作的事情了,虽然已经感受到了路归舟幽幽的气息,也没空管他。   到了目的地,季星然下了车,司机也跟着下来了。   温于清出来接季星然,看到季星然身后的小尾巴,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路总怎么也来了?”   “陪星然来的。”路归舟眼里带着审视,这就是季星然约的人吗?他心里的警惕放松了一些,温于清是乔斯木的伴侣,所以他和季星然的约见应该是单纯的见面。   温于清的视线在季星然和路归舟的身上来回移动,露出兴味的笑容: “你们这是……”   季星然回之一笑: “朋友。”   路归舟看了他一眼,又郁闷地回过头,没说话,算是应了季星然的称呼。   温于清微微点头: “那……路总应该不会反对你接下来要做的事吧?”   季星然哼了一声: “不管他。”   温于清看到了路归舟眼里闪过的阴郁和隐隐泄露出来的委屈,嘴角微微勾起。没想到还能看到大名鼎鼎地路氏集团掌权人这般模样。温于清很识趣地假装没看到,笑着和季星然说: “好,那我们进去吧。”   路归舟的职业从司机转变成了保镖,寸步不离地跟在季星然身后。季星然和温于清也没有避着他,商量着季星然和温于清工作室的合同,路归舟很快就知道了季星然要做是他的曾经反对季星然做的事情。   那时候,他只想着把季星然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他那时候并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样想,他以为这是家长对孩子的保护,现在后知后觉,那是他对季星然的占有欲作祟。   他喜欢季星然,他知道季星然有多好,知道季星然是多么的闪耀,所以当别人用热切地眼光看着季星然的时候,他就会感觉烦躁,他想只有自己能看到季星然,想季星然只能看到他。   和温于清谈完了合同,季星然也要回去了,路归舟是个勤勤恳恳的司机,陪着季星然全程,又开车送季星然回学校。   季星然手里多了一份合同,他这样的素人能参加温于清的MV已经是天大的好机会了,就算是花钱都无数人争着抢着这个机会。温于清却在合同里给他诸多优待。   快到学校了,意味着两人即将分别,到底还是路归舟先忍不住开口了,他借着刚签的合同打开话题: “合同我也看过了,没有问题。”   季星然点点头: “我知道。清清对我很好。”   路归舟嗯了一声。他有点不高兴,他觉得他对季星然也很好,比温于清要好。   季星然忍不住问了: “路总,我决定参加清清的MV了。”   路归舟: “我知道。”   季星然看着路归舟平淡的神色,进一步说: “那我肯定就会接触娱乐圈了。”   路归舟又嗯了一声。   季星然不得不直接点破: “你不会不高兴吗?”   路归舟顿了顿,明白了季星然想知道的问题。   路归舟很坦然地承认: “会。”   季星然反而被路归舟的坦诚弄得愣了一下。   “我会不高兴,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对你有占有欲,想让你属于我一个人,别人都看不到。”   路归舟将车子停在了学校附近,注视着季星然。   路归舟的眼里是细碎的幽光,盛满了炽热的情和温柔。   “但是我不能这样做,因为这样做你会不开心。”   季星然好像被他眼里溢出的情烫到了一般,心尖颤了颤,收回了视线。   心跳得很快,车里又很安静,他不想让路归舟听到他紊乱的心跳声,于是手忙脚乱地把合同塞进包里,推门下车: “学校到了,我先回去了,路先生回去路上小心!”   路归舟都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季星然几乎是仓皇离去的背影,不自觉嘴角上扬。   敲定合同之后,季星然的生活节奏一下子忙碌多了。   这只是一个MV拍摄,拍摄时间不多,但是季星然想要采集他的琴声,意味着他要花大量时间去练习和感悟这首乐曲。   路归舟也只能配合他,从之前的校园漫步,变成了在琴房等季星然练琴,等到他从琴房出来后,两人才能短暂地聊会儿。   到了正式拍摄的日子。   温于清将拍摄场地放在了临市的一处民国影视城里,除了他们摄制组,还有别的剧组在拍戏。两方各占一半,互不打扰。   季星然在剧情里扮演的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富家小公子,因为常年泡在药罐子里,他很少出门,父母爱护他,因此将他养得心思澄澈。父母怕他总一个人在宅子里会闷出病来,经常给他搜罗各种小玩意儿,这次更是给他送了一台钢琴,还给他请了一个钢琴家教老师。   季星然已经化好妆了,拍了几组单人照片后,导演过来很无奈地通知他: “那个演钢琴老师的演员碰到了交通事故,正在处理,很快就过来了,让我们等一下。”   季星然没什么意见,他也不急着干什么。不过坐着也没事干,他没来过这个影视城,便和导演说出去看看。   这个影视城颇有名气,几乎所有的民国剧组都会来到这边取景,影城作为景区对外开放,所以也吸引了不少游客打卡。   季星然长得极好,又穿着民国时期的装束出现在影视城里,游客们还以为他是来拍戏的明星,有大胆的游客上前想要和他合影,季星然说他不是明星,想要合照的小姑娘也不介意,说他比明星还好看。   有了第一个,第二第三个游客也都上来了,大家都很有秩序的排队,季星然被拥簇着围在中间,被热情的游客们的声声夸赞弄得有些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合照完了这一波游客,季星然赶紧借口还有事溜掉了。   逃离了人群,季星然松了一口气,准备走另一条看起来人少一些的路回拍摄地。   路上有一座装修得很漂亮的带院子的小洋楼,外面被围住了,季星然站在围栏外,好奇地往里面看了看。   “前面的,好狗不挡道!”   季星然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看到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站在他身后。   季星然微微蹙眉,当作没看到,扭回头继续看漂亮的小洋楼。   男人发现自己被无视了,怒焰嚣涨,声音上扬: “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不好意思,我只能听得懂人话。”季星然笑得很无辜。   男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被季星然内涵了,气得脸色都红了,摘下墨镜,指着季星然骂骂咧咧: “哪里来的傻X!   你以为有几个人和你合照你就成大明星了?知道我是谁吗?”   季星然只觉得这个人脑子有毛病,莫名其妙来了这样一段话,嫉妒别人和他合照?不至于吧?   他认真地看了一下男人的脸,诚实地摇头: “不认识,你是谁啊?”   “马哥,你在这啊!导演在等你了,快走吧,不然等会儿他又要骂人了!”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女孩从小洋楼里跑出了,神色急切。   “有点眼力见,没见我在忙吗?”男人脸色变了变,他看向季星然,有点不甘心, “算了,我今天赶时间,你和我道个歉,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季星然觉得莫名其妙: “我为什么要和你道歉?”   男人更加生气了: “挡了我的路还装得这么无辜?”   季星然被莫名其妙地缠上了,也没了耐心: “你有病?我又没站在门口,这条路几个人并排走都没问题,挡了哪门子的路?”   “你!”男人指着季星然的手指颤抖, “行啊,那别怪我不客气了。你是个网红吧?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流量,为了碰运气希望能被导演看到?我告诉你,只要我在圈里的一天,你就不可能在娱乐圈里混下去!”   小助理看他要在外面吵起来了,本来就是承受着导演的怒火跑出来找人的,现在她快急哭了: “马哥,快和我回去吧。”   季星然隐隐明白了这人什么心态了,既然刚才看到游客和他合照,说明他刚才也在外面溜达,但是没有人认出他,更没人找他合照,破防吧。   季星然只觉得好笑,也无意为难旁边这个快哭出来的小助理,准备离开,让助理把他带回去。   “谁让你走了!”   “马阳秋!”   男人的声音和一道凌厉的女声同时响起,季星然觉得这女声很是耳熟,男人听到了这声音后,嚣张的脸色变得僵硬。   马阳秋回头,脸上带上了几分谄媚地笑意: “林老师,您怎么过来了?”   “你好大的排场,让我们所有人等你一个人。”林长烟从小洋楼里走出来,冷冰冰的话说到一半,语调突然上扬, “小昭?!”   “长烟姐。”季星然也有些惊讶,他看着林长烟穿着旗袍,烫着复古大波浪,猜到了, “好巧,长烟姐也在这边拍戏。”   “小昭也来拍戏的?怎么没和姐姐说一声!”林长烟态度变得热切起来,走出围栏,到季星然身边, “你和姐姐说,姐姐肯定都给你安排好!你想演哪个角色我能安排的都给你安排,不会让你碰上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儿的。”   “乱七八糟的”本人马阳秋:……   他看着季星然和林长烟之间的互动,背后瞬间布满冷汗,他没想到,这个像是蹭热度的网红,竟然和林长烟认识!   他刚才看到了季星然和游客们合照,季星然长得太好了,穿着民国装束,站在剧组外面,他心里警铃大作,他怕万一导演或是制片人看到了,肯定会想让他进组。   剧本里本来有一个人设极好的美貌富家公子,他一开始也是冲着这个角色去的,只是导演面试了好几批演员,都找不到合适的,最后把这个角色删去了。而他现在的角色,和这个貌美富家公子有很多对手戏,他并不想这个角色重新被加回来。   季星然看出了马阳秋的慌乱,他觉得有些好笑,不再理会他,而是和林长烟继续说: “长烟姐误会了,我不是来你们剧组拍戏的。我就是……路过看看。”温于清的MV还不能随意透露,更别说这里还有外人在。   林长烟点了点头,淡淡地瞥了一眼马阳秋: “他刚才是不是为难你了?”   马阳秋听到林长烟的话,,脸色变得苍白,他看着季星然,眼里带着心虚与乞求。   季星然失笑: “不知道耶,我只听得懂人说的话,他刚才好像在‘汪汪’的,说的什么,我都没听懂。”   林长烟看着季星然用无辜的眼神说出这段话,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笑出声。马阳秋在旁边听着,他脸色变幻莫测,十分精彩,心里敢怒不敢言。   林长烟笑够了,也不管马阳秋了,问季星然: “行吧。来都来了,要不要进去看看?”   季星然想着要回自己的摄制组,便遗憾地拒绝了: “这栋小洋楼很好看,但是我还有事呢,下次吧长烟姐。”   林长烟叹了一口气: “那太可惜了,实不相瞒,我觉得你很适合我们剧里的一个角色,还想带你进去给导演看看呢,导演见到你肯定很激动。”   旁边的马阳秋脸色煞白,死死地盯着季星然。   季星然对演戏兴趣不大,委婉道: “那是有点可惜呢,下次吧。”   “那你要是想来,或者想拍戏想玩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我都给你安排好。”   季星然心里暖流涌动,林长烟就好像他的亲姐姐一样爱护着他。季星然笑意真切: “好,谢谢长烟姐。”   和林长烟告别后,季星然就回了自己的摄制组,和他搭戏的演员也终于来了,见到了季星然就连连和他说对不起,没有因为季星然是个素人对他轻慢。   MV拍摄时间并不长,第二天路归舟来到影视城的时候,拍摄已经近尾声了,他在旁边看着,到了晚上,顺利杀青。   虽然只是一个MV的拍摄,温于清也定了杀青宴,路归舟也跟着去了。   路归舟是开车来的,杀青宴结束后,开着车带季星然回去。   季星然忙碌了两天,这会儿终于结束了,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前路出神,好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发现旁边驾驶座上的人好像有些阴沉。   季星然转头看着路归舟: “你不高兴吗?”   路归舟嘴唇紧抿: “没有。”   真是不高兴得很明显呢。 “为什么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路归舟重复了一遍,安静了几秒,又开口, “你和那个钢琴家教为什么贴得这么近?”   季星然挑了挑眉: “近吗?”   路归舟拧着眉,面色严肃; “太近了。”   季星然失笑: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这次路归舟没有否认。   “工作需要。”季星然理直气壮,故意气路归舟, “而且,我和谁靠得近又怎样,你是我的谁啊?”   路归舟无法反驳,只能自己生闷气。   季星然在心里冷哼一声,不管他。当初路归舟和骆年靠得那么近,路归舟到现在都没有和他解释呢。   车厢内陷入了沉默,季星然偏头看着窗外的一片黑沉沉,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到了家里的楼下。   太晚了,宿舍已经关门了,室友也都睡了,季星然便决定今晚先住家里,明早再去学校。   季星然伸了个懒腰,拿起包,推门下车: “那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拜拜。”   路归舟闷闷地应了一声。季星然走了,他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注视着季星然的背影,看着他走进老旧的楼里,感应灯层层亮起又熄灭,路归舟的眼眸也跟着闪过明明灭灭的光。   季星然虽然在车上睡了一觉,但是这两天精神紧绷,身心疲惫,现在有些昏昏沉沉的,他打了个哈欠,将钥匙对准锁孔,拧开房门。   屋里一片漆黑,沈香兰和沈思夏已经睡了。季星然蹲下换鞋,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寒光,季星然解开鞋带的手顿了一下,浑身的寒毛突然竖起。   “别动!”陌生男人的声音阴沉沙哑,一把银白的砍骨刀出现在视线里。   季星然屏住了呼吸,不敢有动作。   “不准起来,转过去。”男人继续下命令, “别想有什么动作,屋子里还有俩娘们的命在我手上,你好好听话,你们都能活。”   季星然脸色白了白,只能听从的转过身去。   季星然感觉一双粗糙的手触碰到了他的手腕,然后是织物的触感。他的手被捆住了,随后是脚踝。   男人粗砺的嗓音间漏出一声笑,似是满意季星然的听话,也是嘲讽季星然懦弱不敢反抗。   “安分点,你要是敢出声,里面那俩娘们可就没命了。”   季星然没有吭声,男人很自信,觉得季星然已经被控制住了,他转回身,继续搜查房间里的东西。   季星然心弦紧绷,他听着身后的动静,男人似乎已经进了卧室,季星然将目光放到自己的背包上,他刚才随手把包放在换鞋凳上,手机在包里。   季星然屏着呼吸,动作缓慢谨慎,抬起身子碰到了背包。还好他刚才只是随手将手机放在了侧袋,不需要拉拉链。季星然的手被捆在后面,他看不到身后的情况,只能控制着身体的角度,拿到了手机,连按侧键几下,手机自动拨出紧急呼叫。   随后季星然跪坐着,扭曲着身子努力用手够着自己的脚踝,劫匪很自信他跑不了,脚上的绳结绑得并不牢,季星然稳着心神,顺利将绑着他的碎布条解开了。   房间里传来细碎的挣扎声,季星然猛地起身,朝传出声音的房间里走去,他很谨慎,劫匪把他的手捆得比脚上紧得多,他还没有办法挣脱,所以季星然没有直接闯进去,而是谨慎地停在门边。   但是季星然很快就无法保持冷静了,沈香兰和沈思夏都在房间里,两人都被绳索捆着,嘴被胶带封着。沈初夏缩在床边,劫匪站在她前面,步步逼近,沈香兰倒在床下,她挣扎着起身,又被劫匪一脚踹到地上,动弹不得。   季星然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在劫匪即将碰到沈思夏时,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过去,将劫匪猛地撞到一边,他大吼一声: “快走!”   沈思夏被吓得脸色苍白,她脸上满是泪痕,突然看到季星然,她还没有回神,一直到季星然的怒吼,她才跌跌撞撞地从床上下来,踉跄着往外走。   劫匪刚才被季星然全力一击撞得不轻,他倒在旁边,捂着被撞到的地方,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季星然也疼得厉害,但是他根本不敢喘息,他忍着痛爬起来,发了狠地踩住劫匪,劫匪本来就没缓过来,这会儿又遭重击,他吃痛地哀嚎一声,季星然再接再厉,想要将劫匪踹得失去行动力,但是下一脚还没落下,劫匪突然暴起,向季星然抡了一拳,季星然身体失去平衡,倒在床上,劫匪压着季星然,抽出藏在身旁的刀: “坏我好事,本想放过你一命,是你自己找死!”   劫匪的力气比他大得多,季星然根本动不了。他死死盯着冒着冷光的刀刃,心里却有些庆幸,还好,时间应该够了,沈思夏已经跑出去了,她那么聪明,一定会叫人来的,他也报了警,在劫匪对他动手的这段时间里,沈香兰是安全的,这时间够了。   刀锋逼近,季星然盯着冰冷刺目的寒光,脑海中突然想起路归舟,如果他就这么死了,路归舟会不会难过呢。他有些后悔了,他明明还是喜欢着路归舟的,他总是顾虑太多,所以故意将路归舟推远了。如果他知道他这么早就要死了,他一定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和路归舟在一起就好了。   季星然盯着刀刃,近在咫尺,他闭上了眼睛。   几息之后,季星然却没有感受到疼痛,而是听到了混乱的扭打声。   季星然睁开了眼睛,刀锋逼近那个挡在他身前的男人,季星然目眦欲裂: “路归舟!”   ————————   惊险! 第64章   医院   医院。   季星然白色的卫衣沾上了点点血迹,不是他的血,但是他宁愿是他的血。   季星然根本顾不上处理,焦急地在走廊团团转。   沈思夏还白着脸,她慢慢恢复过来了,看着季星然身上刺目的血迹,很是担心: “哥哥,你也去处理一下吧。”   她刚才也处理了一下,她身体上的损伤是几人中最轻的,只有手腕上的擦伤和身上的几处淤青。沈香兰和季星然都和劫匪起了冲突,路归舟更是已经见血了。   警察陪着在旁边,也看不下去了: “小伙子,你也去给医生看看吧。”   他们收到紧急呼叫自动发送的坐标后就赶过来了,赶到的时候房门大开,劫匪已经被制服了,屋子里的人都程度不同地受了伤,他们先带着人来了医院。   季星然迎着沈思夏苍白忧虑的脸,勉强定了定神: “好吧。”   季星然身上有好几处青黑,一大片,碰到了就疼,看着很吓人。季星然觉得这不算什么伤,劫匪拿着刀,刀差点就落到他身上了,现在这个结果说伤势轻也不为过。   季星然带着满身药味从诊室里出来时,沈香兰已经做好检查出来了。她为了保护沈思夏被劫匪踢了几下,疼得厉害,和季星然说了几句后,就躺回病房了,沈思夏记挂着母亲,犹豫地看着季星然,季星然知道她的想法,让她进去陪沈香兰。   只剩下季星然一个人了,他继续在外面等路归舟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诊室的门终于开了,季星然一直注意着诊室的动静,门一打开,他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   路归舟原来的衣服染了大片血迹,他换了病号服,脸色有些苍白,看到季星然盯着他,他也上下仔细地看着季星然,看到他身上的血迹时,眉心紧锁: “你受伤了?”   季星然摇头: “没有,是你的血。”   路归舟继续仔细地看着季星然,确定他确实没什么事,绷紧的弦放松了一些,失了血色的唇微微扬起: “你没事就好。”   季星然继续盯着路归舟,想扒开他的衣服看伤口,又怕会不小心伤到他,皱着眉,满是担忧: “那你呢,伤怎么样?”   路归舟笑道: “不严重,没什么事。”   医生从门后出来,看着病历本头也没抬: “缝了十几针还是要多注意的,伤口不能碰水,最近记得饮食清淡。”   路归舟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医生拆穿了,他看了医生一眼,有些无奈地应了一声,回头就看到季星然眼眶变红了,那双澄澈的小鹿般的眸子盈满了水,直直地看着他,似是控诉,又似委屈。   路归舟一下子有些慌了,安慰季星然: “我这不是没事吗?你的妈妈和妹妹也没事,你也没事,这个结局很完美。”   季星然抹了一把眼睛,又吸了吸鼻子: “你怎么刚好出现?”   路归舟顿了顿,叹了一口气,说了实话: “我一直没走。你妹妹跌跌撞撞跑出来的时候,我就在你家楼下。”   目送季星然的背影消失之后,他也下了车,走到了季星然家在的单元楼下,他也不上楼,站累了就坐下,他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为了什么,但是他也不想走,他可能只是为了离季星然近一些。   他不知道在楼梯上坐了多久,突然听到楼上传来的拍门的声音,声音很急,是从楼上传来的。他立刻站起来,拔腿往楼上冲,碰到了慌乱的沈思夏,不等沈思夏说什么,他直接跨步进了屋门大开的房间,看到冰冷的阴刃逼近季星然时,他脑海一片空白,用尽全身力气挡在季星然身前,撞开了劫匪。   路归舟看着面前完好的季星然,心里阵阵后怕,还好他没走,还好他护住了季星然。他很想抱一抱季星然,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用眼神寸寸描摹无数次。   季星然心里何尝不是同样的后怕呢,他也看着他,刚才在等路归舟出来的这段时间里,他好像陷入了一个循环,路归舟挡在他身前的画面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眼前,他陷入了莫大的恐惧之中,他不敢想象,如果路归舟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会怎么样。   路归舟看着季星然那双漂亮澄澈的眼里逐渐变得湿润,他怕季星然哭,他不想让季星然伤心,路归舟故意开玩笑,想让季星然转移注意力: “乖宝,是不是要掉小珍珠了?”   路归舟脸上的笑意突然一顿,怀里突然多了温暖柔软的触感,湿热的呼吸喷洒颈间,他僵住了,不敢动。   季星然抱着路归舟,他不敢用力,怕碰到路归舟的伤口,他只是虚虚地环着他,脑袋轻轻地贴在路归舟的心头,听着路归舟清晰有力的心跳声,从声声跳动中找回自己四散的心神。   路归舟只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回抱季星然,一下一下抚摸着季星然的脊背,声音轻柔地哄他: “没事的,我们都好好的。”   季星然只是在沉默中把路归舟抱得更紧了。   季星然将染血的衣服换下了才和路归舟推门进入沈香兰的病房。   沈思夏看到了季星然,起身: “哥哥。”   “你坐吧。”季星然看向躺在床上苍白着脸的沈香兰, “妈妈,你怎么样了?”   “我没什么事儿,睡一觉就好了。”沈香兰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星然,你怎么样?还有这位先生,伤情怎么样?”   季星然: “我们都没事儿。”   路归舟在他旁边点点头。   季星然和沈香兰聊了几句,沈香兰神色很是疲惫,今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年纪又大了,需要好好休息,季星然没有再多聊。   “妈妈,你先好好休息,路先生要回去了,我送送他。”季星然等会儿还要回来,不能让沈思夏一个人在这里照顾沈香兰。   沈香兰看着季星然转身要走,连忙开口: “等一下。”   季星然回身: “怎么了妈妈?”   沈香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你先送路先生回去吧。”   季星然心里有些疑惑,点了点头,决定等会儿再上来问沈香兰。   送走了路归舟,季星然回到沈香兰的病房,她还没有睡,脸上思虑重重,看到季星然回来了,她遥遥注视着季星然,好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星然,我有话要和你说。”沈香兰看向沈思夏, “夏夏,你先出去一下好不好?妈妈想和哥哥单独说些事情。”   沈思夏的视线在季星然和沈香兰之间来回移动,又是疑惑又是担忧,最后还是点头离开了房间。   季星然见沈香兰这样郑重,他也跟着紧张起来,走到沈香兰床边: “妈妈,你要和我说什么?”   沈香兰注视着他,良久,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不应该叫我‘妈妈’。”   季星然恍惚着走出住院部大楼,夏末初秋,深夜的风好像变得很刺骨,季星然感觉浑身冻得厉害,僵硬得他几乎走不动路,他只能直直地站着,背后是承载着生老病死的医院大楼,前面是看不清楚的一片黑暗。   “星然,怎么了?”   季星然恍惚间听到有人好像在叫他,他视线缓慢地聚焦,一张熟悉的面庞逐渐清晰起来。   “归舟。”季星然似梦似醒,喃喃地叫了一声路归舟。   季星然状态异常地太明显了,路归舟心里着急,面上维持着稳定: “是我。”   季星然又直愣愣地看了路归舟好一会儿: “你还没走。”   “嗯,我没走。”路归舟没有解释,他只关心季星然现在的状态,心里再急,他面上也是让人安心的沉稳,声音柔和得像温泉, “发生了什么,可不可以告诉我?”   发生了什么?   季星然听到路归舟的问题,大脑像是生锈了一般,缓慢地运转,面上一片茫然: “妈妈说,我不是她的孩子。”   沈香兰说季星然不是她的孩子?   路归舟心里满是疑惑,他控制着自己的神态,季星然此刻已经乱了,他要保持稳下来,给季星然安心的依靠。   路归舟上前一步,将季星然轻轻揽入怀里,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脊骨: “乖宝可不可以告诉我,她是怎么说的?”   刚才病房里只有他和沈香兰两个人。沈香兰说,他不是她的孩子,季心贝也不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是个从农村里来的女人,早年在医院里当护工,丈夫在工地里干活,夫妻二人住在铁皮房里,她那个时候怀孕了,夫妻二人虽然生活清贫,但是生活有了期盼,丈夫干活更卖力了,每天早出晚归,是工地上干的活最多的人,她怀了孕不好干太多活,便接了一些手工活,在二人的努力下,他们搬出了铁皮房,住进了出租的楼房。虽然是老破小,但是生活在越变越好,他们都很期待这个孩子的诞生。   但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沈香兰接到消息赶到医院时,丈夫已经抢救无效死亡。是工地的安全措施有重大疏忽,她悲痛之中到工地上维权时,推搡之中不慎摔倒,孩子也没了。   工地的项目正是季家的。   工地逃避责任,操作之下事故被定性成了意外事件,抚恤金少得可怜,她安葬好丈夫后,已经所剩无几了。丈夫虽然过世了,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婆婆年迈又带着病,但是待她极好,她自愿承担了赡养老人的责任,她身心受创,重新回到医院当护工。   有一天,有个人找到她,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做一件事——把一个婴儿偷出来扔掉。她本来是万万不会做这件事的,但是她突然得知,害她丈夫死去的工地的老板的妻子也生了孩子,也在这家医院。   那天去工地讨说法却被推倒流产的记忆萦绕心头,她决定接了这个活。   她把雇主指定要扔掉的孩子和季家的孩子换了,然后她抱着季家的孩子乘着车离开了医院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她站在垃圾桶前,怀里的婴儿不知道危险来临,葡萄一般的眼眸无辜地看着她,露出纯洁的笑容。沈香兰犹豫了。   “我把孩子放到了垃圾桶里,然后我就躲在旁边,那个雇佣我的人过来检查过后,我把孩子从垃圾桶里抱出来,带走了,给他取名叫‘心贝’,一直养着。”   沈香兰眼里满是后悔: “我一直活在愧疚之中。”她也是怀过孩子的人,她知道失去孩子有多痛苦,虽然她将孩子换了,季星然在季家活得好好的,但是在那位妈妈看来,就是刚生下的孩子再也找不到了。   那时候婆婆生病花销极大,她欠了很多债,急需这一笔钱,这样既能解了燃眉之急,又能报复季家,季家富裕,由季家养着这个孩子,想必生活也不会受到亏待。所以她这么做了。   “后来我婆婆病逝了,这一笔钱也花得差不多了。思夏是我后来捡到的,她被遗弃在垃圾桶,我把她带回家了。”沈香兰想靠这样的方式减轻罪孽。她看向病房门口,继续说, “前几年,思夏身体不舒服,带她去检查出了遗传病,我拼着熬了几年,现在心贝也要上大学了,压力实在太大,我就告诉了心贝真相,让他去季家找回亲生父母。”   “我本想,他记恨我让他过着穷苦生活也好,思夏毕竟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妹妹,他回了季家,有了钱,不会放着思夏不管吧。”   现实给了她一巴掌,季心贝回了季家后,再也没联系过她,她联系季心贝时,总被他支支吾吾地挂断电话。   季星然只感觉一片眩晕: “那……我的妈妈是谁呢?”   沈香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雇佣她的人什么也没告诉她,那个时候医院管理不严格,她在婴儿房里就把两个孩子换了。   “星然,对不起。”沈香兰哽咽着, “你救了我们,我不能再瞒着你了,我会去自首的。”   刚才的回忆里沈香兰愧疚的脸逐渐淡去,季星然抱着路归舟,他很用力地呼吸,鼻息间皆是路归舟的气息,季星然满是迷茫: “那我的妈妈在哪里呢?”   路归舟轻抚季星然的背,季星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没有再压抑,他眼里闪过狠戾的光,他那么珍惜的机宝贝,却被别人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路归舟放轻了声音: “我会陪你找到你的亲生母亲的。”   路归舟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坚定,给予他无限的力量,季星然漂泊无依的心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为他遮风挡雨的避风港。   路归舟感受到季星然抱着他的力度加重了,他们贴得更紧密,衣襟逐渐传来了湿润的触感。   路归舟默默将季星然抱得更紧了。   只是他忘记了手臂上缝了十几针的伤口,用力过猛,猝不及防的疼痛让他下意识闷哼了一声。   怀里的人顿了一下,他抬起头: “是不是碰到你伤口了?”   路归舟忽略掉疼痛,抬手将季星然的脑袋重新按回怀里: “没事。”   季星然挣扎着再次抬起头,关心的重点转移,眼里的迷茫散去许多: “你刚才干嘛那样直接冲上来,很危险的知不知道?吓死我了。”   “你才要吓死我了,还好我冲上去了。”路归舟摩挲着季星然的背,感受着他的存在,心里满是后怕。   季星然抿了抿唇,没有再和路归舟辩驳,因为他知道,如果换作是他,他也会这么做。季星然心疼地看着路归舟,他想看看伤势,但是现在在外面,他不能直接扒衣服,他只能看着路归舟的脸: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疼不疼啊?”   “不疼了。”路归舟看向季星然, “你也受了伤,给我看看。”   季星然还没说话,路归舟已经抓起了他的手带着他离开: “这里不方便看,我的车停在附近,我们去车里说。”   季星然没有挣扎,跟着路归舟走向停车场。他也要检查一下路归舟的伤。   停车场不远,夜深人静,空旷的停车场只有他们二人。   路归舟和季星然上了车后座,车厢宽敞,足以他们施展动作。   刚关上车门,季星然就先一步动手,他扒开路归舟的衣服,虽然急切,动作却很稳,他记着路归舟的伤口的位置,小心翼翼地避开。   线条深刻漂亮的肌肉出现在眼前,可惜季星然根本顾不上欣赏,他紧紧盯着路归舟受伤的手臂,好像想要透过白色的绷带看穿底下的伤势一般。   但是季星然并没有透视能力。   “好了,没骗你吧,是不是没什么事?”路归舟笑着,安抚季星然的情绪, “这白色的布条条有什么好看的,看看别的地方呢?”   什么别的地方?   季星然疑惑地抬头,撞入一双满是温柔笑意的眼眸,他被烫了一下,下意识移开视线,入眼的变成了形状饱满的胸肌,再下面是块块分明的腹肌。   季星然的心跳不合时宜地加速,心跳节奏紊乱,他动作不复方才的稳重,而是有些慌乱地将路归舟的衣服盖回去,衬衫的扣子都扣错了。   路归舟失笑,他觉得这样的季星然可爱得厉害。   季星然的脸颊染上了薄红,他有些窘迫地嗔道: “笑什么。”   “没什么。”路归舟笑意收敛, “现在轮到我了。”   季星然不明所以: “什么?”   “检查。”路归舟不由分说地伸手,动作又快又稳地将季星然的衣服褪去,大片青紫暴露眼前。   季星然很白,如玉般的白皙肌肤做底,青紫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季星然看着路归舟眉心紧拧出一个“川”字,那点被路归舟扒衣服的不自在都消失了,他语气轻松,反过来安抚路归舟: “只是看着吓人而已,其实不严重的。”   季星然脸上的微笑扭曲,猝不及防地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嘶——”   路归舟皱着眉,语气不悦,仿佛动手按了一下淤青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是说不疼?”   季星然被这问题惊了一下,看着罪魁祸首,眼睛都微微睁大了。   路归舟薄唇紧抿: “疼就是疼,要诚实说出来。”   季星然睫羽轻颤,复杂的情绪将他淹没,他鼻尖微微发酸,声音很低: “有点疼。”   路归舟心疼得紧,俯身靠近季星然身上的淤青处,轻轻吹气。   好像羽毛搔着嫩软的肉,季星然浑身都颤了一下,他推开路归舟的脑袋。   “……痒。”   路归舟被推开了,也不强求,只是将季星然轻轻拥入怀中,没有说话。   季星然也安静地待在路归舟的怀里。   路归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独属于季星然的气息进入肺腑,夹杂着药的味道。季星然也细细感受脸颊贴着的胸膛的起伏,感到格外安心。   安静的夜,无人的停车场,是独属于他们的安心的天地。   良久。   “星然,对不起。”   季星然安心得快要在路归舟的怀里睡着了,突然听到耳朵贴着的胸腔震动,有些反应不过来: “嗯?”   路归舟的手贴在季星然的背后,他低下头,用脸颊蹭季星然毛茸茸的脑袋: “对不起,曾经是我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做了很多让你伤心的事情,是我的错。”   季星然顿了顿,他退出路归舟的怀抱,抬眸注视着路归舟的脸庞。   路归舟露出苦笑: “我喜欢你。我也不知道怎么追人,好像除了对你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眉目低垂: “你推开我,拒绝我,都是应该的。曾经我那样对你,我该受到惩罚的。”   “所以我们家里都快换了个遍果然是你做的吧。”   “嗯?”   季星然的重点让他出乎意料。   路归舟犹豫了一下,没说话。他做这些只是想让季星然生活更舒适一些,他很清楚,他不能直接把东西送给季星然,并且如果季星然这些是他送的话,一定不会接受的。所以他才安排了各种各样的形式把东西送给季星然。   虽然路归舟沉默,但是季星然确认了: “果然如此。”   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天降馅饼,都是有意为之。   路归舟心里一紧,说出的话都有些结巴: “对不起,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生活舒适一些,这些也都不是什么事儿。”   季星然失笑: “我知道。”   路归舟小心地观察着季星然的表情: “你不生气吗?”   季星然点头: “没什么好生气的。”   好处他都已经享受到了,现在还和路归舟生气,显得太不识好歹了。而且,路归舟刚因为救了他受伤,现在是怎么也轮不到他生气的。   季星然坦然接受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绽出笑容: “谢谢你。”   路归舟也松了一口气,他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季星然的脑袋: “我一定会和你一起找到你的亲生母亲的。”   沈香兰受伤也不严重,观察了一个晚上后就出院了。警方也把调查结果告诉他们了,劫匪是白天在街上游荡路过小吃店时,听到沈香兰说今天取了货款暂时放在家里,又打听到她家里常年只有母女二人,所以才动了入室抢劫的心思。   沈香兰回家后就联系了人把家里的防盗措施全面升级。至于沈香兰当年故意将两个孩子交换的事情,沈香兰请求季星然允许她照顾沈思夏上大学后她再去自首,季星然对此不置可否,虽然他也恨过沈香兰将他和母亲分离,但是就算沈香兰不这么做,可能也会有李香兰,赵香兰。并且,沈思夏是无辜的,她还没有成年,还需要医药费,她不能没有妈妈。   从警察局出来,季星然回了学校。   走去上课的路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季星然总感觉不少同学都对他投以好奇的目光,季星然还发现有的同学来来回回地“路过”他好几次,甚至有大胆的同学直接冲上来和他合照。   季星然赶着去上课,也来不及探究,一直到坐在了室友给他占的位子,室友才凑过来,悄咪咪地激动: “大明星,你上热搜啦!”   季星然头顶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老师已经走进教室开始讲课了,季星然只好压下心里的疑惑,等到下课,季星然忽略掉教室里教室外好奇地打量他的同学们,打开微博热搜。   #见到民国小公子了#挂在热搜高位。   季星然挑了挑眉,难道是这个热搜?   季星然点进去,果然是前天在影视城拍摄MV时路人排队合照的照片,上热搜的照片是第三方视角,摄影师的美商极好,阳光也很配合,点点金光洒在少年的肌肤上,更显得白皙的肌肤如玉般莹润,他眼眸微垂,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精致的唇角微微上扬,堪称公子世无双。   【好帅好帅好帅!我直呼老婆!】   【老婆,你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美玉,你是上帝精心雕琢女娲精心捏造的艺术品……(以上省略八百字),好了我不装了,老婆,和我结婚!】   【真的有这么好看的人吗?是不是炒作高p啊?】   【在现场!真人比照片还好看,小哥特别温柔,好多人排队和他合照他也和耐心!】   【我也在现场,我还录了视频,小哥现实好看多了!】   【一分钟!我要知道他的所有信息!】   【我知道他,云市大学新生,之前也上过热搜,当时我就觉得这弟弟太好看了】   【我迅速补课回来了,只能说好心疼弟弟,这么聪明这么努力,还被人诬陷网暴,什么美强惨代表】   【那个季心贝真不是东西啊,抱错孩子又不是弟弟的错,他咬错人了吧】   【我听我在云市大学的同学说,这个季心贝不是他们学校的人,但是之前总是跑到他们学校,缠着弟弟不放,还在学校论坛拿别的同学的账号到处造谣】   【刚补完课回来,该说不说,小声逼逼,感觉弟弟和路总还挺配呢】   【还好他最后被赶出学校了,希望弟弟可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季星然没想到最后还会提到季心贝,好久没见到季心贝了,他都快忘了这号人了,他不在意那些猜测他和季心贝关系的评论,他只是开始翻找有关路归舟的评论。还好,自从路归舟让路氏集团官方账号发了声明后,几乎没有人再敢恶意揣测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只有少数悄悄嗑CP的人圈地自萌。   季星然放下心了,这个热搜对他没有害处,季星然安心地退出微博。   微信跳出新消息,是温于清发来的。   【小昭,看到热搜吗?】   ————————   啊啊啊好狗血! 第65章   家宴   季星然微微蹙眉,担心是不是热搜给温于清的MV造成了影响。   【刚看到,怎么了吗?】   【温于清:我们准备提前发布MV,蹭这个送来的泼天流量,你那边方便吗?】   季星然松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其实工作室想怎么做,完全无需过问他,温于清只是出于尊重才问他。   【当然,全看你们安排。】   温于清回复得很快。   【太好了!这流量比花钱效果还好,能有更多人看到了,省下一大笔宣发】   季星然顿了一下,视线停留在“更多人看到”这几个字上失了神。   如果他成了家喻户晓的大明星,是不是妈妈也能看到他呢?   这个念头浮现出脑海,萦绕心间,再也无法消散。   晚上,季星然把这个想法告诉路归舟。   路归舟说: “只要是你想的,就大胆放心去做吧。”   季星然抿了抿唇,看着路归舟: “那我真正进入娱乐圈了,会有很多人看到我,你不会不高兴吗?”   他承认,他很在意路归舟的想法。   路归舟想到今天热搜评论区下无数冲着季星然叫“老婆”的评论,说实话,他是真的很不爽。   路归舟压下心里的阴暗,露出笑容: “但是我更想让你高兴。”   季星然睫羽颤了颤,移开视线。   路归舟神色郑重: “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他心里已经开始计划收购一个娱乐公司的项目了。   季星然看着路归舟这样严肃的神色,失笑,抬手戳了戳路归舟的脸,给他放松面部肌肉: “放心啦,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只是给自己找了一份新工作。”   路归舟的脸真是和他本人一样呢,一点也不软。季星然正在心里发出评论,手指突然被抓住了,柔软的触感落下,十指连心,路归舟轻轻一吻好像吻到了他的心上。   季星然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被路归舟紧紧抓着,他的手指插入他的指缝,十指相扣,掌心相贴。   路归舟动作很大胆直接,其实胸腔下的心跳飞快,他用余光观察着季星然的反应,季星然只是垂下眼眸,没有挣扎,默许了他的动作。   路归舟嘴角无法抑制的上扬,牵着季星然的手向前走,月色如水,晚风轻抚两旁的树木发出沙沙声,有几对情侣也手牵着手笑着从他们身边走过,气氛宁静而美好,浪漫得好像在做梦。   季星然决定要加入娱乐圈多露脸,路归舟比他还紧张,给他安排了各种娱乐圈太子爷路线,被季星然婉拒了。虽然他是想快点走红,但是他也并不想走黑红路线,他想妈妈看到他的时候他是一个好形象。   其实还有一点,季星然没有和路归舟说,骆年是知名的音乐小王子,和这个名头相比,娱乐圈太子爷实在是不太好听。   季星然找到了林长烟。   林长烟收到季星然消息时还在剧组里,季星然说他对他们剧组的角色有些兴趣,林长烟非常欣喜,当场就要给季星然安排到临市影视城的车,但是季星然还要上课,只能推到周末。   周末,路归舟本想亲自送季星然过去的,但是他这周不巧要出差,周末赶不回云市,只能不甘心地放季星然坐上了林长烟安排的车。   林长烟亲自到剧组外迎接季星然,带着他在剧组转了一圈,在剧组各个人员声声“林老师好”中介绍季星然“这是我弟弟”。   季星然刚上热搜,剧组有的人认出了他,十分热情地夸他比照片上的好看多了,没有认出他的也变着角度夸他。季星然知道,这大多是林长烟的面子。   季星然穿过声声彩虹屁到摄像机前时,导演刚好结束一场戏,正皱着眉和一个演员严肃地讲戏,看着就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季星然看向那个演员,不由挑了挑眉,该说不说,这么巧,正在点头哈腰说对不起的人,正好是那天在剧组门口莫名其妙拦着他狗叫的马阳秋。   导演背对着季星然,马阳秋率先看到他,不由愣住了,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   导演发现了他的走神,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地蹭蹭往上涨: “我正在和你讲戏,你在看什么?演这么烂还不抓紧多听多学!”   马阳秋连忙收回了视线,低头连连称是。   林长烟和季星然很默契地没有打扰导演骂人,一直在旁边等到导演骂累了回头找水喝,他才发现他们二人。   “长烟,你回来了。”导演先和林长烟打了声招呼,而后看到她旁边的季星然,双眼一亮, “这位就是你要给我介绍的很适合谢虞怀的演员吧!”   谢虞怀正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演员而被删掉的角色。虽然导演被迫选择了删角色,但是其实他还是不死心,一直在留意合眼缘的演员。林长烟说要给他推荐演员,他还是比较相信林长烟的眼光的,所以很是期待,今日一见,林长烟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导演的满意溢于言表,林长烟比自己获得肯定还要高兴,骄傲地介绍季星然: “是的,这是我弟弟,云市大学高材生,是不是特别聪明漂亮,谢虞怀公子本人!”   季星然有些脸热,微微笑着和导演打招呼: “导演好,我是季星然。”   此刻导演眼里已经完全只有季星然了; “星然你好,我是《十二风花雪夜》的导演李俊源,我一看你就特别合眼缘,你愿不愿意出演我们剧组里的一个角色?”   架这势看着是只要季星然点头,当场就能拍板决定用季星然了。要知道,这可是李俊源导演的电影,女主角是当红影后林长烟,不说别的,只说这两个关键词叠加,就已经注定了这必将是一部口碑和票房同时大爆的电影。   马阳秋脸色黑得好像抹了锅灰一般,他在他们三人围成的小圈子外,暗中死死地盯着季星然。   季星然当然能感受到这样强烈的视线,但是他不在乎,季星然没有给马阳秋一丝眼神,他没有犹豫,欣然同意导演的邀请。他知道这部电影的分量,他更是相信林长烟的推荐。   导演高兴得拍戏暂停,当场拉着季星然去拟合同了,林长烟也跟着过去了。马阳秋躲过了导演的教训,但是他完全庆幸不起来。   季星然要出演的角色是谢虞怀,谢家曾是莘城数一数二的世家,谢虞怀是谢家最小的公子,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只是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变数来得太大太快,谢虞怀还未留洋归来,谢家就家道中落了。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谢家小公子了,为了维持生计,补贴家用,他选择去了歌舞厅当钢琴手。他留洋本就学是的音乐,在歌舞厅弹钢琴来钱快,正合适。   只是在那个时候,歌舞厅并不是什么能上得台面的场所,在里面工作,更是会被人投之以异样的眼光。   虽然谢虞怀曾经被无数人追捧,但是他从未仗势欺人过,是莘城出了名的温润贵公子。   即便如此,当他从顶端坠落时,那些曾经仰望着他的人好像突然对他有了莫名其妙的仇恨,曾经的“朋友”们特意到谢虞怀工作的歌舞厅,故意刁难讽刺。   但是现实的打击并没有让谢虞怀颓废堕落,谢虞怀从未怨天尤人,他好像个纯净至极的天使,即便在混乱嘈杂的歌舞厅,他也总是笑着,好像还是那个优雅的小公子。然而,谢虞怀的结局不太好,他最后在战火中为了保护撤退的百姓牺牲了。   而马阳秋演的,正是和谢虞怀一起长大,却从小嫉妒谢虞怀,明里暗里对谢虞怀使坏,在谢虞怀落魄时更是彻底暴露丑恶嘴脸的配角。是谢虞怀这个角色明晃晃的对照组,所以他才希望谢虞怀这个角色被删除,不然等电影上线,他演的这个角色注定是要被骂死的。   季星然并不关心马阳秋的想法,导演带着他去休息室,他们坐下来谈合同,导演本就找合适的演员找了很久,来之不易,十分珍惜,加上有林长烟撑腰,季星然拿到的合同待遇十分优厚。   季星然规划着这笔丰厚的酬金,一部分要打给季家夫妇,虽然他现在已经和季家脱离关系了,但是过去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他也不能忘记,一部分要给沈思夏做医药费,虽然沈香兰不是他的妈妈,他和沈思夏也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这段时间和沈思夏相处,季星然觉得她是个很好的小姑娘,何况她还帮过他说话,所以他不会见死不救。   季星然还要留一部分给路归舟。他失忆的那段时间里,承蒙路归舟照顾,那段时间所有的开销都是路归舟包圆了,他也不能欠着路归舟。季星然虽然这么想着,却不知具体该如何做,路归舟肯定是不会要他的钱的。而且,这样做是不是太生疏了?   季星然一边纠结着,一边按照导演的安排开始试妆。   剧组已经开始拍摄了,因为季星然到来的,剧本有了变动,有的镜头还得重新拍摄,时间紧,任务重,因此季星然合同一签,导演就安排上了季星然的工作。   季星然很配合,有了上次拍摄MV的经验,季星然也很贴合谢虞怀这个角色,工作很高效,第二天定妆照就拍好了。   季星然从摄影棚出来时,发现好像有人来探班,探班的人来头还不小,引起了一小阵骚动。季星然有些好奇,跟着过去看,看到来人时不由一愣。   林长烟看到了季星然,她没有发现季星然的异样,笑着朝他招手: “弟弟,快来,和你介绍一下。”   季星然抿了抿唇,走到林长烟身边。   站在林长烟身边的,引起剧组骚动的“探班人士”看到季星然,挑了挑眉,嘴角微微勾起,礼貌地伸出一只手: “你好,我是骆年,小朋友,又见面了。”   林长烟有些惊讶: “你们认识?”   骆年轻笑一声: “见过一面。”   季星然没有否认,微微点头。   林长烟这会儿发现了季星然的情绪隐隐有些不高兴了,她用胳膊肘戳了戳骆年: “你是不是欺负过我弟弟?”   骆年笑意不再从容,微微睁大了眼睛: “好大一口锅!我冤枉啊!”   林长烟质疑他: “那我弟弟怎么一见到你就不太高兴的样子?”   “那也不是我的错啊,这要问也该问路……”   “长烟姐,我没事。”季星然开口打断了骆年说到一半的话,他微微笑道, “刚才在看剧本,正好看到谢虞怀家道中落那一部分,还没从角色里脱离出来呢。”   林长烟将信将疑,她继续追问骆年: “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骆年察觉到了季星然不想提及路归舟,很礼貌地尊重他的意愿。 “没什么,我想说的就是要问也该问剧本。”   林长烟还想说什么,季星然开口转移她的注意力。 “长烟姐,你和骆年认识?”   林长烟笑着点点头: “骆年是我朋友,我们认识挺多年了。”   季星然突然感觉心情有些闷,骆年是知名的音乐小王子,和路归舟,和林长烟都很熟悉的样子。他好像哪里都比不上。   季星然还没有郁闷得多久,场务嘹亮的嗓音传来: “星然老师,有人来探班!”   季星然愣了一下,谁会来探他的班?   季星然抬眼看去,看到路归舟西装革履,风尘仆仆,一看就是刚赶路赶到的,脸上却带着几分轻松期待的笑意。   骆年挑了挑眉,觉得场面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路归舟也看到了骆年,他眼皮跳了一下,他笑意收敛: “骆年?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了?我不能在这里吗?”骆年看热闹不嫌事大, “是不是这里有你不想让他见到我的那个人?”   路归舟皱起眉: “你别胡说,你要见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季星然不想再听他们二人的交流了。 “你们聊,我继续去看剧本了。”   季星然转身就走,在场其他三人都愣了一下,路归舟眉心紧拧看了一眼骆年,然后也转身赶紧追上了季星然。   “星然!”   季星然听到了路归舟的声音,脚步却没有停。   路归舟抓住了季星然的手,却被他甩开了,季星然停下脚步: “你不去和骆年交流感情,跑来拦我做什么?”   路归舟赶紧解释: “我和骆年没有感情,我本来就是来看你的。”   季星然冷笑了一声: “路总,您当我是失忆了不成?是谁那天穿着你的衣服出现在你的办公室里的?”   藏在心底已久的问题突然揭开摆在眼前,连肉带血,刺得季星然的心脏阵阵疼痛。   路归舟心急如燎地解释: “骆年是我的同学,他那时候回国落地云市,顺便来找我,带了一瓶红酒,打开的时候不小心洒到衣服上了,我才把衣服借给他换,我们并没有任何身体接触。”   季星然眼神冷冷的: “骆年说你们关系暧昧的时候,你也从未反驳过。”   路归舟心底后悔至极: “那个时候我并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故意想疏远你,让你死心,骆年是一个喜欢开这种玩笑的人,所以在骆年开玩笑的时候,我才没有反驳他。”   联想到骆年骚包的形象,看得出来他确实是个喜欢说骚话的男人。   季星然沉默着,路归舟心里的不安更加扩大,他薄唇紧抿: “对不起,星然,是我的错,是我违背了我的心意,让你伤心了。我和骆年只是朋友,这点你问吴叔,问乔斯木或者问温于清问谁都可以,他们都可以作证。”   季星然眼神闪了闪,语气不似刚才那样冷: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路归舟有些挫败: “我……不敢提。”   季星然愣了一下,有些疑惑。   路归舟语气低落: “你本来就在刻意远离我,我不敢提那些可能让你不高兴的事情,我害怕你会离我更远。”   爱情使人小心和卑微,高高在上的路氏集团的掌权人也会露出这样低微的神情。   季星然不太想看到这样的路归舟,他移开了视线,垂下眼眸,悄悄攥紧了拳头。   困扰许久的问题一下子得到了解释,季星然相信路归舟,他松开拳头,神态自然地切换话题: “你不是说在出差,来不了吗?”   路归舟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下意识回答: “我想见你。刚开完会,开完会我就赶过来了。”   季星然喜欢路归舟这样在乎自己的样子。他压下不断上扬的嘴角,故作冷酷: “这么折腾干什么?我过两天就回云市了。”   路归舟眉心微拧,凝视着季星然的眼眸: “但是我一刻也等不了。”   季星然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两下,他快步向前走,不让路归舟看到他上扬的嘴角。 “我要回去休息了!”   路归舟赶紧跟上去: “我送你回去。”   季星然的嘴角已经翘起来了,他赶紧加快脚步,不能让路归舟发现他在偷笑。路归舟跟着季星然的频率,也加快了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匆匆,竟然呈现出了你追我赶的架势,引得剧组工作人员明里暗里地围观。   季星然在剧组待了两天后就回学校上课了,导演对他这个来之不易的演员十分宽容,就着他的上课时间给他排戏。好在谢虞怀这个角色是个配角,虽然他的进度比较慢,但是也不算太拖后腿。   而在上课期间,季星然找了专业的表演老师学习课程。虽然导演说这个角色几乎是他本色出演,但是季星然还是需要对这份工作负责,需要专业的学习。   下课铃打响,今天在学校的课程结束了,季星然正准备去上表演课,刚走出教室,就有人拦住了他。   “星然,你有空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季星然看着常河,其实算起来他们也没有多久没联系,但是常河在他的眼里好像已经成了陌生人,那个自小一起长大的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走散了。   季星然在心里叹息一声,面色平淡: “什么事?直接在这里说吧。”   常河还想再劝一下,但是季星然在学校里也算个知名人了,很多同学都明里暗里地关注他,这会儿正是下课的时候,看到季星然和常河站在一起,不少同学都好奇地看过来。   常河顶着来来往往的目光,也不好直接把季星然拉走,只好简短地说: “季阿姨和季叔叔想让你这周有空回家吃个饭。”   季星然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上周好像季母是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但是他那个时候正在忙,没有接到,她也没有再给他打电话了,季星然估计不是什么急事,也有意避免和季家人的联系,就没有回拨过去。原来是为这事儿吗?   见季星然没说话,常河继续劝道: “星然,虽然你不是叔叔阿姨的亲生孩子,但是你们毕竟做了近二十年的一家人,有空时不时一起吃个饭也是应该的。”   季星然觉得有些好笑,这话说得他好像个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一样。季星然不欲和常河多费口舌,直接说: “我知道。这周四吧。”   常河面色一喜,还想再和季星然说话,季星然却背着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周四。   为了体现对季星然的尊重和欢迎,季家在云市的老牌酒楼文郡大饭店定了包厢,   季星然按着常河给他发的消息,准时到了包厢。虽说是季家的家宴,但是常河也来了。季星然也不觉得有多意外,常河和季家多熟悉啊,现在他脱离季家了,估计就是常河和季心贝在一起了,常家和季家联姻,板上钉钉的。   季星然走进包厢,季母就站起身,热情地招呼着季星然在她身边坐下,圆桌形成了季父,季母,季星然,常河,季心贝的格局。   “星然,好久不见了,想不想妈妈?妈妈可想你了!”季母娇嗔着, “你也不知道多回家看看我们。”   季星然还真不太习惯季母这副热情的样子,他挂着敷衍的笑,应了两声,视线扫过餐桌上的每一个人,季父拿着酒杯一如既往地寡言,季母不同寻常地热情,常河也在旁边陪着笑,就连季心贝脸上都是乖巧甜美的笑容。   季星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其乐融融了,季家真的会这么欢迎他吗?他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这么热情。   “星然,我最近学着酿一些果酒,你尝尝味道怎么样。”季夫人亲自给季星然倒了杯酒,然后找话题聊天, “星然,你现在可火了,我那些姐妹啊都认识你,都托我和你要签名呢。”   温于清的MV已经发布了,作为MV的主演,季星然的热度再次被抬到了一个新高度。   季星然淡笑: “阿姨们抬举我了。”   季夫人笑着摆摆手: “什么抬举,我一直知道,我们星然是最优秀的。”   常河点头附和: “是呀,星然,从我我妈就说要向你学习,你就是那‘别人家的孩子’。”   季心贝腼腆一笑: “我有很多要向星然哥学习的地方呢。”   季星然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表演,笑而不语。他们似乎也不在意季星然寡言,继续围绕季星然聊起来,不住的夸他,就连向来在家里沉默少言的季父都开了尊口夸季星然。   这应该是季星然曾经向往的画面,但是季星然虽然笑着,心里此刻却生不出丝毫温情。   “星然,你是不是和路归舟路总很熟啊?”季家热火朝天地聊着,季母状似无意提起, “你们是什么关系呀?”   季星然的心终于起了波澜,他压下皱眉的冲动,保持着平淡: “普通朋友而已。”   “普通朋友哪里会给你发公告澄清你们的关系哦?”季母笑着, “和妈妈还有什么好隐藏的,告诉妈妈嘛。”   季星然知道她说的是网上网下对他和路归舟的关系的流言。季星然轻笑了一下: “那些子虚乌有的传闻对他也不利,他澄清是为了他自己。”   若不是亲历那天路归舟上门要监控,季星然说得这么像,季母可能真的会信了他说的话。   “不管如何,路总与你交好是好事,你要抓住这个关系。”季母语重心长, “星然,我们是一家人,虽然你之前气急之下说要脱离季家,但是我们养了你十几年,从来没有亏待你,你一直是我们的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互帮互助,知道吗?”   季星然在心里冷笑: “知道。”   季母满意地点点头,好像只是作为一个家庭里的主母一般为家族着想,话毕就不再这个话题上多说,拿起筷子招呼: “这才是妈妈的好孩子嘛。来,喝酒吃菜。”   常河夹起一片鸭肉想要放在季星然的碗里: “星然,这个烤鸭很好吃。”   季星然抱着碗躲开: “我自己夹就可以了。”   不知道常河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和他联络感情了,季星然看向季心贝,见他神色如常,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常河对他的亲近。   不懂这家人在想什么。季星然也不想懂了。   餐桌上又开始了新的话题,季星然没有心思应付,只想着早点吃完早点结束,在一片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中埋头苦吃。   家宴一直到了很晚才结束。   季星然早就想走了,但是季家父母一直不让他走。虽然文郡饭店的菜品是真的不错,但季星然也没有心情细细品尝。来之前还想着毕竟是养了他十几年的父母,他们想让他来,他便来了。后来只觉得,还是当个没有感情的“白眼狼”好。   一行人一同起身离开包厢,他们每个人都多多少少喝了些酒,季母给季星然提议: “星然,这么晚了,学校也门禁吧?不如就在酒店休息吧,你明天是不是还要上课,这边离云市大学很近,不折腾了。”   季星然觉得季母酿的果酒后劲还真不低,他也没喝多少,此刻却觉得醉醺醺的,眼前的人都多了好几层影子。   季星然反应很慢,没有说话,季母就直接当他应下了,给他开了房间,把房卡交给常河: “小河,你送星然到房间去吧。”   常河也喝了酒,脸颊泛红,眼神还算清明,接过房卡,想搀扶季星然上楼,在他们相触碰到的一瞬间却被季星然下意识甩开了。   常河有些无奈地解释: “星然,我是怕你摔倒。”   季星然好像没听懂他的话一般,站在原地,脸颊红扑扑的,眼神朦胧。   季星然本就生得极好,这样眼神懵懂地看着他,似乎非常无害可欺。常河压下心里突然升起的燥热,耐心着说: “好,那你自己能走,我陪你上去就行,不碰你了。”   季星然垂眸沉思了片刻,同意了季母的安排。明天早上有课,文郡饭店离云市大学确实近,早上上完课就要马不停蹄赶往剧组了,今晚需要好好休息。   季星然抬起脚步,走向电梯,看着是准备上楼上的客房了。常河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上季星然的脚步。   季星然先一步进了电梯,却没有按电梯,等到常河差点被门夹跑进电梯,他才抬眸问他: “几楼?”房卡在常河手里,季星然不知道他的房间在哪。   常河喘了口气,按下电梯: “9楼。”   季星然点了点头,没说话。电梯里只有他们二人,常河也不说话,轿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到了楼层,季星然先一步出电梯,他觉得现在晕得厉害,只想赶紧躺下休息。他有些不耐地回头问常河: “哪间房?你把房卡给我吧。”   常河不给,加快了脚步走到季星然身前半步: “不行,我不放心,你跟着我吧。”   季星然心里虽然很烦躁,但是他不想开口说话,想着反正马上就要到了,就算了。   “到了。”常河刷开房门,季星然走进房间,他感觉四肢有些无力,走到床边差点要躺下,最后的理智撑着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常河: “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可以走了。”   常河却没有如他所愿,而是合上房门,走到季星然身边: “我不放心你,我今晚留下来陪你吧。”   季星然皱起眉,太阳穴突突跳动: “不需要,你快走吧。”   常河却更往前一步,脸上满是失落: “星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更是伴侣关系,你难道还不放心我吗?”   “谁和你是伴侣关系?”季星然头晕眼花,身体无力,难受得厉害,耐心也告罄, “你再不走我就要报警了。”   常河叹了一口气,状似无奈: “星然,是你不吃软的非要吃硬的。” 第66章   团圆   季星然察觉到不对劲了。虽然他几乎已经站不住了,身体下意识敲响警钟。   “你什么意思?”   常河抬起脚步向前逼近季星然,眼里的疯狂不加掩饰: “星然,你是我的,今天晚上我们就要彻底合为一体了!”   季星然反应再迟缓,此刻也明白了常河想要做什么了。   常河已经逼到了他身前,季星然想推开他然后逃离这个房间,伸出双臂,常河却是一动未动,他反而被反作用力推到在身后的床上。   季星然知道这样的动作很危险,他想翻身起来离开床边,常河动作更快,双臂撑在季星然身边,将他困在自己身下。   季星然精神紧绷到了极点,他压下浑身不适的身体,紧盯着常河: “常河,你在做什么?你在强迫我!”   常河眼神狂热: “星然,我喜欢你,我们本来就是情侣,季家和常家会联姻,这是理所应当的。”   这人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之前又是谁对他深陷泥沼时冷眼旁观的?   季星然: “你不是已经和季心贝在一起了吗?我已经不是季家的人了!”   常河神色几近扭曲: “季心贝怎么比得上你?你这么万众瞩目,那么多人喜欢你,季心贝算什么,星然,没人比得上你!”   常河似乎已经忍到了极点,开始上手触碰季星然的衣襟,季星然奋力挣扎着,但是他此刻几乎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两相博弈,季星然衣服上的扣子绷开落地,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胸膛。   “啊!”常河猛地把手抽回来,他的手腕上印了个深深的牙印,清晰的齿痕渗出丝丝血迹,可见下手之人有多狠。   季星然趁此时机翻身起床,但是双脚刚碰地时腿一软踉跄着跌倒,季星然也顾不上缓缓,咬着牙撑地起身,跌跌撞撞地往房门走去。   然而常河反应很快,他起身追上去,三两步走到了季星然身边,拽着季星然拦住他。季星然本来就站不稳,被常河这么一拽,他失去平衡,不可控制地跌入常河的怀里。季星然泛起一阵恶心,他挣扎着要推开常河,但常河此刻的力气比他大,季星然根本无法挣脱。   “常河,你这是在违法犯罪,你冷静一点!”   常河动作都没停顿一下: “不会的,星然,这关系着季家,你舍不得的。”   “砰——”   常河牢牢控制着季星然,正想继续动手,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常河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大力将他掀飞落地,常河还没看清来人,铺天盖地的拳头迎面而来,不大的房间里响起拳拳到肉的声音和男人惨叫哀嚎的声音。   季星然本来还在失神,眩晕之中看到一片血迹斑斑,他赶紧上前拉住路归舟。   “归舟!别打了!”   路归舟感觉到触碰他是的季星然,他很听话的动作停顿住了,他没有回头看季星然,他怕他眼中的暴戾会吓到他。   季星然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下状态,从路归舟的背后抱过他: “我也恨不得杀了他,但是归舟,不可以,不值得。”   虽然季星然此刻很难受,但是此刻他要安抚好路归舟。   路归舟用力深呼吸,压制住心里的暴戾,片刻后,他转过身,将季星然按入怀里,感受这季星然温热的肌肤和心跳,他还不满足,低下头,将头埋在季星然的颈窝里,汲取着属于季星然的气息。   季星然也不说话了,倚着路归舟,他疲惫极了,将身上的大部分力气都放在路归舟身上,紧绷的精神也逐渐松懈下来。   路归舟来了,他安全了。   季星然闭上眼,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季星然再睁眼时,眼前的环境已经彻底变换。他有些呆滞地盯着天花板,觉得有些眼熟,脑子缓慢运转,想起来了,这是路归舟的那套临江住宅。   是个安全的地方。季星然松了一口气,想要起床,动了动身子,才发现有个人趴在床边,压着他的被子。   季星然的动静将那人惊醒了,男人猛地抬起头,看到季星然已经醒了,睁着眼看着他。   路归舟想也没想,起身将季星然拥入怀中。   季星然也抬起手,覆在路归舟的背后,一下一下的抚摸着。   两人无言地拥抱了一会儿,季星然的记忆逐渐回笼,他退出路归舟的怀抱,端详着路归舟。   怀里的温热离去,路归舟有些不安: “怎么了?”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虽然记得他们的战况是路归舟压倒式的胜利,但是常河拼死挣扎反抗中也可能会伤到路归舟。季星然不放心,一一检查,又拿起路归舟的双手查看,果然看到指关节处一片红。   路归舟不在意手上的红痕: “这个没事,说明我把他砸得够狠。”   季星然皱着眉,举着路归舟的手,满脸不赞同。   路归舟收回了手,再次将季星然拥入怀里,紧紧抱着: “乖宝,让我好好抱抱你。”   季星然不动了,窝在路归舟的怀里,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路归舟的不安,抱着他好像是一个孩子抱着自己最珍贵的宝物,生怕别人抢走。   季星然的心软成一片,由着路归舟,安静地被他抱着。   路归舟听着季星然的心跳,很是后怕,声音有些沙哑: “星然,小昭,乖宝,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不能没有你。”   季星然一下一下地给他顺毛,侧脸蹭了蹭路归舟的发顶,闻着路归舟的味道。   路归舟已经找了医生给季星然检查身体,检查出来季星然喝的酒里被下了药,所以他才四肢无力,任人控制。路归舟帮季星然给学校和剧组请了假,让季星然这周好好休息。   季星然在休息的时候,季母给他打来了电话。   昨晚路归舟在发现联系不上季星然后就直接追来了文郡饭店,万幸赶上把季星然救了下来。他报了警,常河在医院里,出院后等待他的将是牢狱之灾。   季家得知昨晚的计划失败了很是着急,但是他们在哪里都找不到季星然,只能不断地给他打电话。   季星然接了。   电话一接通,就是季母谴责的声音: “星然,你怎么可以报警呢?”   季星然沉默着听完了季母劈头盖脸的谴责,他说: “酒里有药。”   季母顿了一下,不在意地说: “助兴而已。”   季星然突然笑了,眼底有几分阴郁: “你们想干什么?”   “星然,你是季家的一份子,应该为季家做贡献的。季家近两年发展不顺你也知道,你和常河自小两小无猜,本来就应该在一起的嘛。”季母语重心长,头头是道, “你又认识路总,路总那么在意你,你就撮合路总和心贝,这样,我们和常家和路家都联姻,季家的未来发展将会是无限光明的,对你也好。”   季星然皱着眉听完了,语气都提高了几分: “你是觉得把我和常河绑在一起了,路先生就会嫌我,然后就会对纯洁无辜的季心贝另眼相看?”   季母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震惊,理所当然地赞同: “星然很聪明。”   路家和常家谁更具有权势显而易见,这样的事当然得亲生的孩子上才能更放心。   什么狗屁逻辑!季星然直接挂了电话,把季家和常家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都拉黑。   路归舟正在客厅看文件,看到季星然气冲冲地从房间里出来,放下电脑起身过去: “怎么了乖宝,这么生气?”   季星然接了一杯冷水一口气喝完,顺了一口气: “接到了个晦气的电话。”   “什么电话?”   季星然把刚才通话的内容和路归舟总结了一遍。   路归舟眼里的温度顿时降入冰点。   季星然吨吨吨地又喝了一杯水,冷静了下来: “不说他们了,影响心情!”   路归舟藏下眼里的阴暗,换上温和,安抚地摸了摸季星然的脑袋: “好,不说他们。乖宝今晚想吃什么?”   本来只是这个周末暂时住在路归舟这里,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路归舟车接车送季星然去剧组,因为回云市回来得晚,便直接把季星然带回了他的临江住宅。季星然也默许了。两人心照不宣。   发展到后来季星然住在路归舟这的时间比住在宿舍的时间还要多。因为他报了表演课,有时候上完课晚了,路归舟来接他,季星然不想让路归舟来回折腾,就直接和路归舟回去了。当然,是分房睡。   路归舟还是很忙碌,但是无论多忙,路归舟都会回来和季星然一起吃晚餐。   季星然隐隐觉得他们好像直接跳过了情侣确认关系的环节,直接同居了。   这可不行。   季星然皱着眉思考,路归舟什么时候再和他表白一次啊?如果路归舟不表白,那是不是要他表白?虽然谁表白的结果都一样,但是他还是想听路归舟说他喜欢他。   路归舟发现了季星然的走神,出声唤醒季星然: “星然,皱着眉在想什么呢?”   季星然是不会告诉路归舟他在想让他说喜欢他的。季星然正色,伸出筷子夹菜: “在想今天的课堂作业。”   路归舟笑道: “有什么问题不会的可以问我。”季星然报志愿的时候还在季家,还想着以后要进季家的公司帮家里的忙。所以他和路归舟是一个专业的。   季星然闻言笑着调侃: “什么问题能劳烦路总出手啊。”   路归舟神色如常,脸上挂着笑: “不劳烦,为了你什么都是应该的。”   两人相视一笑,暖色灯光下,餐桌上的氛围很是温馨。   过了一会儿,路归舟状似无意地开口: “星然,季家和常家要破产了。”   季星然拿着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又面不改色地继续夹菜: “嗯,从商有风险,经营不善破产也是应该的。”   路归舟却进一步把话挑明: “我干的。”   季星然愣了一下,失笑: “嗯,那也是商业风险,他们自行承担。”   路归舟又进一步说: “季家人可能会进去蹲局子。”   季星然抿了抿唇: “善恶有报,法治社会,做了违法犯罪的事情就应该承担后果。”   路归舟观察着季星然的神色,这些消息好像都没有引起他心中的波澜,但是路归舟还是很忐忑: “你会怪我吗?”   季星然摇了摇头,笑道: “你做什么我都赞同你。”   路归舟本想先斩后奏,事实上他也斩了一大半,但他还留了一线,无论多想将那些人挫骨扬灰,在季星然点头前,他都克制着不能赶尽杀绝。   现在得到了季星然的答案,路归舟终于可以松开心里的枷锁。   短暂的对话好像只是餐桌上不重要的小插曲,他们很快就聊起别的话题。   电影拍摄季星然的戏份已经接近尾声,学期也已经过半,有几门课要结课了,季星然变得更加忙碌,忙到看到季家破产的消息都激不起心中的波澜。他现在要赶去上表演课,路归舟要送他,快到小区门口了,他们约好直接在小区门口见面。   “季星然,你救救我们!”季星然刚走到小区门口,一个人影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上来就扒拉住了他的衣服。   季星然吓了一跳,他将自己的衣服从那人手里拽出来,连连后退。   “我们的房子被法院收回了,你爸爸现在还在看守所,星然,你救救季家吧!”季母踉跄着站稳,脸上妆容不似往常那么精致,盯着季星然的表情扭曲。   季星然眉心紧锁: “法治社会,法院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救不了。”   季母的表情可怖,上前要抓住季星然: “你可以的!你去和路归舟说,他有办法!”   在季母即将碰到季星然时,路归舟突然出现,挡在季星然身前,抱着他往后退。 “保安呢!她是怎么进来的!”   保安匆匆赶来,一边道歉一边抓着尖叫着的季母往外拖。   路归舟回身看季星然: “乖宝,你没事吧?”   季星然摇了摇头。   路归舟看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是不是被吓到了?”   季星然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 “没有,只是想到过去。”   他的心情很复杂,他想到曾经他小心翼翼地讨好她,她对他不屑一顾的样子,他曾经是真的把她当母亲一样爱着的。   “不要想她了,以后她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路归舟轻轻摸了摸季星然的脑袋, “我们今晚就不去上课了吧,去吃些好吃的,去逛逛,我带你兜兜风。”   季星然瞬间从复杂的情绪抽身,睨了他一眼,义正言辞: “那怎么行,不要耽误我学习!”   他已经决定在娱乐圈混脸熟了,他不是科班出身,拿到这部电影的角色是他运气好,但是他当然要抓紧时间好好学习,总不能一直局限在一模一样的角色里,也没有这么多同样的角色给他演。   路归舟撺掇季星然和他去放松的计划失败了,只能无奈地笑笑送季星然去上课了。   秋去冬来,谢虞怀的戏份终于结束了。   虽然季星然不是主角,但是李导和林长烟也为他举办了他的专属杀青宴。   杀青宴上,林长烟尤其伤心。   “小昭,你杀青了,以后姐姐就不能经常见你了,好想你!”林长烟喝了酒,脸颊泛红,抱着季星然的胳膊十分不舍。   路归舟不动声色地将季星然的胳膊抽出来,放到自己怀里,然后和季星然挤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而他则坐在了季星然和林长烟中间。   林长烟悲伤的表情卡住了,精致的眉心拧起: “路总,你有事吗?我和我弟弟说话你这是做什么?”   路归舟神色淡淡,十分正直: “男女有别,不要靠这么近。”   林长烟简直气笑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龌龊吗?”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季星然赶紧开口劝住马上就要到吵起来的两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路归舟和林长烟一开时就互相看不顺眼,现在好像愈演愈烈了。但是路归舟和林长烟都是他很重要的人,哪方的心他都不想伤,只能尽力端水。   季星然把路归舟挤回他原来的位置,先安抚林长烟: “长烟姐,你是我的好姐姐,不要和他计较。”   然后季星然转过另一边,迎着路归舟期待的眼神,张了张嘴,非常尴尬地卡壳了。   路归舟又期待又忐忑地催促: “乖宝?”   季星然给路归舟倒酒,生硬地转移重点: “今天是个好日子,你们不要吵架啦,喝酒开心一下!”   林长烟满意地嗤笑了一声: “对,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喝酒喝酒。”   路归舟眼里的光肉眼可见的黯淡下去。   季星然愧疚了一会儿,又理直气壮起来,和林长烟开开心心地碰杯。   杀青宴结束,他们都沾了些酒,准备再休息一晚明天再回云市。   剧组给季星然和路归舟一人开了一间房,路归舟却放着自己的房间不回,强行挤进季星然的房间。   “路总这是干什么?这么晚了,被人看到对我们的名声多不好。”   路归舟将季星然困在玄关前,盯着季星然: “星然,林长烟是你的好姐姐,那我是你的谁?”   路归舟显然很计较这个在宴席上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季星然压着差点爬上脸的笑意,故作苦恼: “好问题,我也不知道。”   路归舟凝着季星然澄澈透亮的眼眸,神色郑重: “星然,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季星然果然再一次等来了路归舟的表白。季星然望着路归舟的眼眸,什么时候起,那双总是覆着寒霜的眼眸在看向他的时候只盛满了炽热的爱意。   “我想和你成为情侣关系,我想是你的男朋友。”   “好啊。”   答案来得干脆利落,路归舟绷紧的神色倏然一松,显得傻愣愣的,季星然放肆自己的笑意,任由心里的爱意从心底溢出。   路归舟回过神来了,脸上迸开前所未有的笑意,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将季星然抱起来在原地转圈圈。哪里还有半点路氏集团那个冷面阎罗的样子。   路归舟抱着季星然倒在床上,撑起身子,注视着季星然,爱意疯狂滋长,却什么也没做。   季星然躺在床上,手臂环着路归舟的脖子,笑着看他: “你干嘛,看着我又不说话。”   路归舟沉下头,将唇印在季星然的唇上,一开始只是轻轻相贴,后来越吻越深,路归舟的舌尖探入季星然的唇缝,轻而易举地撬开季星然的牙关,唇舌交缠,又进一步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结束,两人微微分开,都是气喘不已。然而不等季星然喘过气来,路归舟的唇再次落下,印在唇上,鼻尖,眉心,一下又一下,像是对着最爱的珍宝打下自己的烙印。   虽然确认了关系,但是两个人的生活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变化。毕竟他们早就“同居”了。   变化大概就是某一天季星然又和路归舟相拥吻得意乱情迷,一夜巫山云雨,自此季星然从客房搬到了主卧里。   转眼, 《十二风花雪夜》上映的消息和夏日的风一起来了。   季星然作为重要配角,和导演主演们一起参加首映礼。虽然季星然早就结束了这边剧组的拍摄,但是他也没闲着,一边上课,一边又接了别的角色,生活一直丰富充实。   林长烟一见着季星然,就冲上来抱他: “好久不见了小昭!”林长烟档期很满,现在季星然回湖湾别墅的次数也少了,自从季星然在这部电影里杀青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季星然笑着回抱她: “长烟姐,好久不见。”   林长烟欣喜地打量着季星然,突然一顿,眼尖地看到季星然锁骨处的一处红痕: “这是什么,小昭,你被蚊子咬了吗?”   季星然愣了一下,低头一看,赶紧略显慌乱地将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 “嗯嗯被蚊子咬了。”   林长烟又不傻,她也不是小姑娘了,看着季星然别扭的反应,很快就明白了。   她心里骂骂咧咧的,好像才发现站在季星然身后的路归舟一般: “哟,这不是路总嘛?路总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参加一部电影的首映礼。”语气多少有些阴阳怪气。   路归舟的手很刻意地环着季星然的腰,轻笑了一声。   小小的动作对林长烟的伤害性极高。   季星然见着林长烟和路归舟之间的气氛又开始紧张了,赶紧打岔: “长烟姐,首映礼快开始了吧,我们快进去坐吧。”   林长烟张了张嘴,看着季星然挽着路归舟的胳膊,笑意甜甜地看着她,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转身进了会场。   季星然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路归舟: “归舟,我们进去吧。”   路归舟的心情倒是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因为自己的“杰作”被外人看到了更加愉悦了。季星然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路归舟的情绪,他只觉得路总真是幼稚的可爱,没有出声戳破他的小得意。   沾了季星然的光,路归舟跟着剧组主创团队坐在前排。季星然现在也不是籍籍无名的素人了,提问环节也有不少媒体关注他,季星然很满意,今天也满满刷脸了。   首映礼结束,季星然正准备和剧组告别离开,一位优雅的年长的女士突然叫住了他。   “你是……叫做季星然吗?”   “是的。”季星然看着她,女人的头发精致的盘起,妆容淡雅,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那双经过岁月洗礼的眸子看着他,像是含着无限柔情。   季星然的声音也轻了下来: “您是?”   女人笑了一下,声音也如微风般温柔: “我是长烟的粉丝,今天来参加首映礼的,刚刚看完了电影,觉得你演得特别好,我很喜欢你。”   季星然笑道: “谢谢您的喜欢。”   “电影里你弹钢琴的姿势特别漂亮,是学过的吗?”   季星然点头: “是的,采的钢琴音也是我弹的,让您见笑了。”   女人笑着摇摇头: “你弹得很好。”   女人也没有忽略季星然身后的路归舟, “这是你的朋友吗?”   季星然点头: “比一般朋友还要好。”   女人看着路归舟隐隐环着季星然的手,笑了笑,没有点破。   这位女士说话如春风沐雨,带着亲和力,还有些眼熟,让季星然忍不住和她多说些话。   一直到林长烟应付完了记者赶过来。   林长烟看到季星然女人相谈甚欢,有些惊讶,但也只是一瞬她就理解了。林长烟停在女人身边: “妈,弟弟,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林长烟看到季星然微微睁大的眼睛就知道了,有些无奈,给季星然介绍: “介绍一些,这是我妈妈,林慈女士。”   季星然看着两人的长相,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他看着林女士会觉得有点眼熟了,分别站着还不觉得,此刻母女二人站在一起,两张脸有几分相似。   听到女人的名字,季星然愣了一下,微微睁大了眼睛: “是林老师呀,不好意思刚才竟然没认出来。”   知名钢琴家林慈女士,十几年前很活跃,后来她办的音乐会,参加的活动渐渐少了,近年更是罕闻消息了。   “认不出来也是应该的嘛,都已经过去了,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了,现在都开始养老啦。”林女士笑着和林长烟说, “我们在聊你这部电影呢,星然演得特别好,我特别喜欢。”   林长烟看着母亲的眼神,哪里还不明白她的妈妈在想什么呢。但是这次林长烟选择了按照母亲想的那样做——林长烟自己心里也有些不现实的期待。   林长烟把虚无缥缈的念头压下去,笑着看向季星然: “不如我们找个餐厅,继续聊?”   季星然愣了一下,回头看向路归舟,询问他的意见。   刚才林女士一直和季星然聊,路归舟也一直安静地没有插话,这会儿装雕像结束了,开口: “你想去就去。”   林长烟一如既往地看路归舟不顺眼: “哼,小昭想去哪你管得着吗?”   林女士顾不上叫女儿礼貌一些,她听到一个关键词,愣了一下: “烟烟,你叫他‘小昭’?”   季星然点点头: “是我的小名。”他已经把路归舟给他取的名字也当做自己的另一个名字了。   “这样啊……”林女士神情恍惚了一瞬,很快又挂上了优雅的笑, “我们就近找个餐厅吧,小昭?”   一行人驱车到了最近的餐厅,定了个包厢。   林慈女士对季星然的态度更加热切了,称呼也从“星然”变成了“小昭”。她好像更喜欢这个称呼。   “小昭,你是哪里人呀?”   季星然顿了顿,他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于是季星然只是说: “我在云市长大的。”   这不是一个正面回答,林慈只是顿了几息,又笑着问: “你今年应该才十几岁吧?”   季星然觉得林慈女士很亲切,所以即便是初次见面,即便她一直问他的消息,季星然也不觉得反感。   “马上就要过20岁生日了。”   林慈神色愣了一下,眼里闪过很复杂的情绪: “如果我儿子也在的话,也应该这般大了。”   这话听着不是个美好的记忆。季星然神色变得谨慎,不知道该不该问。   林慈看出他的犹豫,很好心地直接为他解答: “他丢了,一生下来就不见了。”   季星然微微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丢呢?”   林慈脸上温柔不复,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林家家大业大,有些人明面上斗不过林家,气不过,就耍阴招报复我们,把孩子抱走了。”   林慈的语气又变得无力: “我们再去找的时候,孩子已经不见了,这么多年了,我们一直找不到他。”   季星然握了握拳: “我,我想冒昧问一下您,请问,您当年是在哪个医院生的呢?”   “那个时候我来云市参加演出,不小心摔了一下,胎像不稳,就留在云市保胎了,是在云市第一医院。”林慈脸上满是后悔,每每提及此事她都会红了眼眶, “是我太自负了,我的宝宝很乖,在我肚子里一点也不折腾,所以我还到处参加音乐会,才会导致这个结果。我们早就给宝宝取好名叫做‘长昭’了,我们希望他可以像太阳一样耀眼温暖,光明灿烂,但是……唉。”   季星然呆愣愣地听完林慈的话,好像听到了什么惊骇的消息一般,身躯微微颤抖。   路归舟抬手环上季星然的肩,轻轻抚摸,安抚他的情绪。   他们都知道这个医院代表了什么。   林慈短暂地陷入自己的情绪中,林长烟发现季星然的神情: “小昭,你怎么了?”   季星然咬着唇,尽量将颤抖的声音平稳下来: “我,我也在找我的家人。”   林长烟睁大了眼睛: “你不是……”   在林长烟的世界里,季星然是路归舟的管家吴叔的亲戚,之前季星然对她还有防备,所以只告诉她小名,后来才知道他叫季星然。   她也不是没有期待过季星然会不会是她那个生下来就不见了的弟弟,她甚至为此和吴叔,和别墅里的其他人都明里暗里打探过,但是,他们都说季星然是吴叔的亲戚,暑假来这边玩,暂住在路归舟的别墅里,季星然有完整的成长轨迹。   即便林长烟也没有放弃找弟弟的希望,但是已经二十年过去了,二十年来他们曾经见到一个相似的人就变着法拉人去做亲子鉴定,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对他们是无穷的打击,林慈积郁成疾,林长烟和林父也常常为此梦魇。他们的做法不再如当年那样疯狂,至少不会见一个感觉像的人就拉着去做鉴定了。   季星然解释: “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我出了一些意外,失忆了。最近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一直到沈香兰告诉他真相前,季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后来沈香兰告诉他了,他见到林长烟时也没往这方面想过。林长烟从来没提过她有弟弟,季星然也没想过世界上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林长烟被这个消息砸得有些晕眩,林慈回过神来,忍不住握住了季星然的手,望着季星然的眼里满是热切和希冀: “小昭,你愿不愿意和我去做个亲子鉴定?”   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的那一天正好是季星然的生日。   季星然是和路归舟一起去的。   季星然的心跳很快,转头一看路归舟,看到路归舟的表情比他还紧绷,季星然愣了一下,捏了捏他的掌心,失笑: “你怎么看着比我还紧张?”   路归舟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握住季星然的手,应了一声: “嗯。”   也许他们之间有一些心态守恒定律,见路归舟这副模样,季星然反而平静许多。他们十指相扣,一起到了鉴定中心。   林父也来了,季星然第一次见到他,他很高,戴着金丝边眼镜,站在那气势威严,但是一见到季星然,他的眼里闪过几分无措,不太流畅地和季星然打招呼。   路归舟和季星然一起和林家人一起问好,林长烟一如既往地阴阳怪气路归舟几句,而这次路归舟只是老老实实地装哑巴,动作也规规矩矩的。让林长烟都有些不适应。   白大褂的医生拿着鉴定报告出来了,林慈最先迎了上去,接过报告,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的鉴定意见部分,她看得很认真,短短的一段话,她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看到最后,泪水难以抑制地从眼角滑落。   林慈看着季星然,泪眼朦胧: “我的昭昭啊,妈妈终于找到你了!”   阳光正好,微风轻抚,碧绿的枝叶和蓝天白云相映衬,绘出一幅最惬意温暖的画卷。   季星然站在阳光下,左边是路归舟,是他的爱人,右边,是坚持找了他这么多年的家人,他被爱意包围着。   以后,他有很多人要去爱。   也有很多人在爱着他。   ————————   完结啦!乖宝在异世界会永远幸福快乐!感谢看到这里的宝贝们!么么么希望下一本还能再见到你们!   后面应该还会有个福利番外!等我!   ——   推推预收《今天成功离婚了吗》求个收藏   苏时沅长了一张娃娃脸,漂亮乖巧,这张脸骗了不少人。   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身处豪宅,已婚。   苏时沅穿书了,原主和他同脸同名,是豪门主夫,性格嚣张跋扈,爹不疼娘不爱,而丈夫事业繁忙,心里好像还有个白月光,夫夫两人结婚一年都没见过几次面。   是天下没有好男人吗?苏时沅不当炮灰,这盘他不接,离婚!   然而离婚不是这么容易的,装乖卖惨,甚至联系了白月光,一不小心还和白月光成了兄弟,最后豪门老公依旧不同意。   苏时沅解了一下了这个世界的法律,分居一年可以单方解除婚姻关系。苏时沅立即收拾包袱拍拍屁股走人。   搬出去后的当晚就泡吧蹦迪,喝多了非要拉着个帅哥唱歌跳舞唱了一晚上。   一夜过去,苏时沅捂着醉酒的脑袋醒来,发现身边还躺了个人。   仔细一看,苏时沅越看这帅哥越觉得眼熟,紧接着心肝颤了颤,这不是,他那死不愿意离婚的便宜老公吗??   苏时沅颤颤巍巍轻手轻脚掀开被子,在男人醒来前开溜。   ·   撩汉事业遭遇滑铁卢,苏时沅决定先搞搞事业,这才发现原主原来是个歌手,被泼了脏水后直接退圈了,现在是个全网黑。   苏时沅忍不了这委屈,将脏水盆子扣回始作俑者头上后,在众人看好戏的眼神中斩下一项又一项的音乐大奖,顺便发展了一下公司,一不小心将公司发展成了业内巨头。   记者:网传您和明元娱乐公司老总有不可言说的关系,是真的吗?   苏时沅:您是说我和我自己有一腿?   记者:……噢噢,不好意思。那听说您和风易集团总裁有不可言说的关系,是真的吗?   苏时沅:哦那是我前夫,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封易:???我什么时候同意离婚了?   ——   预收《签下合约后变幸运了》求个收藏   阮郁生来好像就是个不幸的孩子。   他出生后,家里本来好好的生意急转直下,父亲脾气也变得暴躁,对母亲和小小的他拳脚相向。   在他15岁那年,工厂倒闭,他也没了父亲。   后来,母亲再婚。   没过两年安稳日子,继父离世,母亲的医药费和他的学费没了着落,还背了一笔债务。   这次,连母亲都指责他是个丧门星。   阮郁也认为自己是个丧门星。   他开始了同时打三份工的日子,但这点收入根本不足以填补庞大的开支。   当医疗费催缴单再次送到阮郁手中时,他终于做了决定,签下某个男人给他的合约。   霍彦迟是公司掌权人,最近,他发现有个男孩总是在他面前晃。   便利店,酒吧里,甚至打个桌球也能碰上他。   他让助理把合约送到阮郁面前,却被阮郁丢进了垃圾桶。   Ok,就当是他会错意。   无论是欲拒还迎还是强人所难,对这些剧本,霍彦迟都没兴趣。   后来,阮郁拿着皱巴巴的合约找上他,问他,合约还作不作数。   霍彦迟觉得好笑,果然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两人开始了合约上的关系。   阮郁认为,长大就是在不断地失去,成长到现在,他除了尊严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他以为,签下自己的名字后,他将失去最后的尊严,却没想到等待他的不是无尽羞辱,而是他期待已久的宠爱。   霍彦迟以为,这次也会像之前一样,最多三个月,他就该找下一个人了。   可是这次,拖着不愿解约的人,却成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