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我情敌吗   作者:月亮会飞   文案:   我算了一卦,你命中必须带我   徐锐×杜迪   高冷校草大帅哥徐锐×算命兼职什么都做最讨厌徐锐(假的)受   杜迪讨厌徐锐这件事情,缘由并不复杂。要问为什么?   谁特么能忍受自己女神喜欢的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明明是个十足的讨厌鬼却被很多人夸赞的人?!   根本不能忍!   在经历了32次失败的告白,每次告白都被告知,“我喜欢徐锐”之后,杜迪彻底清醒,“我特么打不过就加入,我看看徐锐到底怎么回事!”   他开始试图了解徐锐,学习徐锐,试图成为徐锐,直到后来他发现——   徐锐这人……貌似不是情敌,而是暗恋他的人???   一句话简介:我算了一卦,你命中必须带我   标签:现代,青春,HE,甜宠,校园,轻松,沙雕,暗恋,双男主 第1章 这小子是徐锐   “瞧一瞧看一看喽!徐氏算命法则,一算一个准啊。算一次十块钱,你算不了吃亏算不了上当,你只会算出能有几个帅哥靓妹能陪你浪~”   天桥上一个长条胡须、拇指戴祖母绿指环、身穿潮流结扣红黑长衫的“爷爷”靠在栏杆上。面前的灰色布块沾满灰尘,满是风俗气息,颠沛流离到这里,算是它的运气,运气好与不好,还得另说。   布面上摊着几件算命家伙,几本竹简编成的书,印着类似甲骨文的内容,多数看不懂。他戴着圆形墨镜,细细的黑色镜框架到耳朵上,左手伸出来捋捋胡须,顺便把刚刚吆喝甩成结的胡须捋顺,右手抻了抻,拇指开始在各个指关节轮流穿梭,像是下一秒就能算清楚那个倒霉蛋会过来上这个便宜当。   “算命先生?这不会是个骗子吧?”   过路的行人掩住嘴巴跟同行人交流,眼睛时不时往他身上瞟。   算命先生耳朵十分灵敏,抓起竹筒就开始摇晃,“小伙子,我徐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徐徐独行的徐,锐利的锐,记住我的名字。今天碰上我,你算是好运气。我免费给你算上一卦。”   他嘴里念念有词,竹筒上下摇晃两下,甩出来一张签,捻捻胡须定睛一看,眉头瞬间皱起,“诶呦,不好,下了这座桥啊,小伙子你有血光之灾!快快绕回去换条路。”   他说得煞有介事,面前的男人将信将疑,最终败在他郑重严肃的神色里,换了个方向,按原路返回,绕了条远路。   “哼!竟敢怀疑我的算命水平,叫你绕了个三五千米。”   铁盒子里躺着几张五块十块的,今天生意不好,里面还混了一张暗金色的五毛钱。他仰头看了看天色,“收摊!”   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伴随着那句“我对你爱爱爱不完”的音乐声。他点开还没来得及放到耳朵边,就听见室友姜明扯着那只破铜锣嗓子冲他喊:“我靠杜迪,你还不快回来,小瘟神正逮你呢!”   “老子的耳朵!不就是一节课没去吗?你他妈又不是不知道,我都多久不去上课了。”他把灰布背在肩膀上,掏掏耳朵,看起来跟流浪人差不多。   “不是,我特地出来跟你打电话,你以为是什么?小瘟神说了,今天你不来上他的课,必挂,这个课你明年还得重修。”   “重修就重修。”他伸手递出去一张五块的钞票,在路边买了个鸡蛋灌饼,“我又不靠奖学金赚钱。”   说完他又骄傲起来:“我靠的是智慧的大脑和勤劳的双手!”   “重修还是小瘟神,你赶紧过了不就好了?”姜明跟个操心的老妈妈,苦口婆心地劝。   “行行行,明明,二十分钟就回去。”   他到宿舍换了套衣服,才打着雨伞不紧不慢从前门打了个响亮的报告,进了门。   小瘟神是他们的大学物理老师,讲课“生动有趣”,台下五十个学生凑不出十双睁开的眼睛,还有九双靠着牙签撑着眼皮,最后一双就是姜明。这孩子永远大睁着一双求知若渴的眼睛,眼里冒激光。   坐到座位上他才意识到没带物理书,把那本颜色超级像的《教你如何成功谈恋爱》拿到了教室,还招摇过市地从小瘟神面前走过。   “yes!”   他为自己的优秀庆祝,又想起来今天早晨给新晋女神发过去的表白信息。他点开聊天界面——空白一片,没有回信。   还没回?一定是太忙了没来得及看消息,要不然就是看见了忘记回了,再发一条。   他的手指在输入栏里删删减减,好不容易编辑好一长串小作文,对面就发过来一句“我喜欢徐锐那样的。”语音转文字,还带句号。   杜迪把眼睛钉在手机屏幕上,眼里也迸发出激光,“徐锐徐锐,怎么又他妈是徐锐!徐锐能是天仙下凡?”   姜明抽空把低得快要钻进书里的眼睛抬起来,“差不多吧。”   “那——跟我比呢?”   “我没开玩笑,你自己去看看呗!不过话说你上大学以来这三个月,就找了……”姜明苦思冥想,奈何只有十根手指,算不出来32的账。   “32个!”   杜迪咬牙切齿,甩手丢掉手机。桌面光滑,手机就顺着力道从桌面缝隙飞了出去,正好砸在前面一个穿纯黑色冲锋衣的男生身上,滑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视线顺着往前看,就发现好多女生的视线都在往他这边看,搞得他有点不好意思,顺手理了理出门前打理整齐的头发,对一众冒星星眼的女生wink了两下,才伸手拍拍前面那个男生的肩膀。   “同学,这是我的手机。”   前面的男生耳朵可能不太好使,把他的手机从怀里拿出来之后也不着急还给他,面部识别正好扫上了他的脸,刚刚和女神发的消息就直挺挺躺到了前面的人眼里。   “大哥,看人信息很不礼貌!”他气急败坏地想伸手去够自己的手机,把头都扑进前面人的怀里,鼻腔里传进来一股淡淡的柠檬香,也没够着自己的手机分毫。   前面的人似乎玩腻了,下课铃声在下一秒响起。他把冲锋衣的帽子扣上,把杜迪的手机顺着地板丢到更远的地方,两手空空地起身走了。   杜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机被甩飞出去,大脑里思考先追人还是先捡手机,但脑子里最先冒出来的居然是他临走时那一声淡薄的笑。   等他把手机从垃圾桶旁边捡回来之后,臭着一张脸问姜明:“这小子谁啊,有病吧?”   姜明把书收拾好放到书包里,又把杜迪带过来的那本《教你如何成功谈恋爱》装进了自己的书包,慢条斯理背到肩膀上,才开口回他,“徐锐。”   杜迪把头往后扭了一百六十度,没看见有人,又转了个身,还是没人。他看着空荡荡的教室,怀疑姜明的精神出了问题,“明明,你不是吧?大白天的没事干嘛想徐锐啊?”   “这小子是徐锐。”   姜明又重复了一遍,拍拍他的肩膀,留他原地石化。   杜迪“我、你”了半天,盯着姜明的背影愣神了好几分钟,又把刚刚发生的事件重新复盘了一遍,“所以,我对女神表白并且被拒绝,还被徐锐看见了?!”   他对着前排的空气一阵挥舞,脑海里的徐锐已经被自己揍扁了。教室里开始有别班的同学陆续进到班级准备上课,他想起那股柠檬香,嘴里念叨了两句“娘炮还喷香水!”才转身走了。   所谓兼职小能手,失恋也不能阻止他赚钱的脚步,毕竟上一笔花在女神身上的钱还没拿回来。他慢悠悠在学校食堂练习如何手抖卖饭时,还在寻找下一个女神天使般的身影。   “要两份米饭,加辣子鸡丁、土豆丝和西红柿炒鸡蛋。”   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杜迪打完上一份饭,收过钱之后低着头拿餐盒,再抬起头就发现女神和另一个男生站在一起,还笑得那么开心。   而且这个男生还和徐锐穿一样的黑色冲锋衣,长得倒是比徐锐帅多了。   算了,便宜谁也不能便宜了徐锐,大不了我再找一个女神好了。不过话是这么说,他心里还是膈应,听见面前的男生说了句“不要香菜”之后,还吭哧吭哧拿勺子加了慢慢两大勺香菜。   绿油油的香菜叶子遮住了米饭,他又把点好的菜浇上去,面带十二分微笑把两份饭递出去。   “我说的是不要香菜。”   男生黑漆漆的眼睛紧盯着他的脸颊,没接他递过来的饭,女神抬起来的手又重新放下去。   “不好意思呀同学,我听成了‘就要香菜’了,等会儿吃的时候挑出来就行了。”   他依旧保持着微笑。毕竟行走江湖,假笑的必备素质他还是有的。   “哦,我还没付钱。”男生掏出手机往二维码上扫,手指在上面假模假样按了两下,又转而放下手机,也面带微笑凑近他,“有香菜的我不要,走了。”   他把手抬起来搭在陈雪的肩膀上,转身要走。   “等等,陈雪!”他放下手里的饭,“上午你还跟我说你喜欢徐锐那样的,现在你怎么又换了一个喜欢?”   女神扭过身子的脸上还挂着满足的笑容,眼里带着疑惑,“这就是徐锐啊。”说完往徐锐身上靠了靠,“今天我跟他表白,他就同意了。”   徐锐!   这个名字今天一天已经在他的耳边出现了太多次,他闭着眼睛也想象不到,徐锐会是这个样子。   徐锐不是应该歪瓜裂枣,小眼睛、塌鼻子、厚嘴唇吗?不对,管你帅不帅,我的手机现在屏幕还是碎的,你小子今天别想跑了。   他摘掉身上的围裙,准备往外冲,老板正好走过来视察工作。他把那两盒没人要的香菜米饭撤下来,八折卖给了后来过来的顾客。   掐指一算,这一天的损失都赶上一个月的算命钱了。   夜晚洗澡他都特地把固定音乐停了下来,在浴室里给徐锐算命:“你以后没钱没人喜欢遇不见真爱,最后只能让流浪汉跟你作伴。哦,徐锐,那是你的宿命。徐锐,那是你的宿命。”   室友在外面听着不隔音的浴室传出来鬼哭狼嚎的声响,隔着浴室门敲了两下,“杜迪,再唱鬼都被你招来了!”   他才停下了声音。 第2章 刚刚担心我?   历史上曾经有一位叫墨菲的工程师提出了一条“墨菲定律”:如果一件事情有变坏的可能,那么无论这种可能性有小多小,它总会发生。   三千亩的学校,四万个人,开学三个月都没见过的狗人,杜迪居然在昨天一气儿见到了两次,还让他出了两次糗,导致他今天骑小电车送外卖的手都是抖的。   等着吧,今天的活儿干完,明天一定找你算账!   周日作为他的每周固定休息日,本来应该躺在宿舍吃香的喝辣的,结果居然要变成自己催债的时间,十分不爽。   这一单外卖收货人地址在健身馆,名字还挺奇怪,叫“会飞的小金毛”。到了楼下,他给人打电话,对方让他等两分钟,这会儿还有几个学员要教。   “好的,没事。您尽快就好。”杜迪一边挂了电话,一边从小电车上跳下来,拎着外卖给了空气一脚,“什么‘会飞的小金毛’,小金毛跳起来给你一脚!知不知道哥哥我今天还有多少单外卖要送啊?”   说完他又理了理不存在的西装领带,微微颔首微笑,“耽误了本少的时间,你赔得起吗?”   “嗯,不错不错。”他自导自演了一会儿,心情明显变好了不少。   楼梯道走过来一个人,穿着无袖运动衫,搭配一条宽松短裤加运动鞋,额头的黑发被随意撩起,汗珠还挂在眉梢唇角。他抬手随意擦擦脸颊,往杜迪这边走。   “我草,怎么又是他!”   杜迪躲到一尊公牛雕像身后骂骂咧咧,手机就在这时突兀地响了起来。   “我对你爱爱爱不完……”   他把手机捂紧,奈何铃声还是响个不停。那边的人已经开始循着手机铃声往这边走,他才想起来,要挂断电话。   雕像后面冒出一个头,徐锐低下头时,看见一坨会动的草。   杜迪把绿色的帽子戴了起来,又把衣领竖起来盖住口鼻,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之上,瓮声瓮气对着徐锐低声说:“同学,我感冒而且过敏,怕吓着你。”然后把手里的外卖盒子递了出去。   对面的人等了几十秒还不接,就在杜迪等不及要放下外卖一走了之时,面前的人突然弯腰递过来一张蓝底的工作牌,上面清晰地写着:外卖员杜迪,以及他的高清丑照。   他一声惊天动地的咳嗽差点没把自己送走,从徐锐手里接过工作牌。礼尚往来,徐锐把他手里的外卖接了过来,食指状似无意地扫过了他的手背,带来一阵湿润的燥热。   “那个、咳咳...这个是我同事的工作牌,等我回去就给他,谢谢你了。”   “没关系。”   对面的人接过外卖没再多说,就转过身回了健身馆。   “健身?我来看看你这弱不禁风的小身子骨能练出什么成果。”   杜迪原本已经骑到小电车上的腿又缩了回来。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悄悄潜入了健身馆内部,特意走的楼梯,把自己藏到健身房玻璃门外的那只巨大的绿植后面,透过缝隙偷瞄对方的情况。   健身房里的学员在各自做自己的运动,而刚刚下楼跟自己说话的人已经脱下了那件无袖运动衫,躺下来做哑铃飞鸟。   手臂和胸前的肌肉跟着手部的动作一张一合,腹部跟着用力,八块腹肌就跟着若隐若现。但他做得丝毫不费力,行云流水没有犹豫和停顿,视线不期然和在外窥视的杜迪对上,似乎还眯了眯眼睛。   门外的人口退了半步,带着绿植的叶子跟着颤颤巍巍。   杜迪被那一阵眼神吓得往后退开,边下楼边拍着自己的心脏,安慰自己:这么小的缝隙他能看见什么!   仔细算了算,手机摔坏了自己手动换了个手机膜,算起来也不过几块钱。那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是同学恩情。   “便宜你了死徐锐。”   他下楼骑上小电车继续去别的区送外卖。   楼上做哑铃飞鸟的人早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就重新套上衣服,把点好的外卖丢给了其中一个学员,坐电梯下楼,踱步走到楼梯口,脚尖有节奏地点地,弯起手指比了个手枪的动作,朝车上的人比划两下,然后缓缓开口:“一、二、三——走了。”   然后凑到嘴边吹了口气,对着杜迪的背影眨了下眼睛。   杜迪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陈雪的事情不能就那么算了。其他的31个女神拒绝自己也就算了,至少没有什么后续。偏偏只有陈雪,长得好看身材好,还多才多艺,最重要的是,她是真的让徐锐得手了。   这让杜迪怎么想怎么觉得膈应。   就好像经过一片很漂亮的花园,看见了其中最漂亮的一朵花,结果栅栏隔开了自己和那朵花,而花园内的主人散步到那里,随手就把那朵花摘掉了。漫不经心之中还吐露着随意。   他下定决心先把算命的生意搁置下来,等有时间再去,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好好观察一下这个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狗人。   完成计划的第一步当然是准备计划。要了解一个人,靠他身边的亲朋好友介绍自然算是方法之一,只是这种方法用在普通人身上尚且还算合适,可一旦这个人变成了徐锐,那就要从长计议了。   徐锐和自己同专业,平时上课时间都差不多,课程内容大多数也相同。据说他在外面住自己的房子,这一点让杜迪十分满意。   一方面,他觉得徐锐在外面一个人住,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特殊秘密,另一方面,这样更方便自己打探敌方军情。   他在纸上圈圈点点,废了一上午的时间加半打草稿纸,才得出一个合理的方式,那就是——上课和他坐到一起,下课偷偷跟踪。   当周一他七点钟准时起床,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并把经济学和抱枕一起塞进了书包里之后,室友们露出了某种见鬼的表情。   吴戈和杨奇互相掐着对方的胳膊,同时感觉到疼痛并尖叫出声之后,确认不是幻觉,才伸出双手要去掐杜迪的胳膊。   “你们俩一大早的有病吧?再不去上课该迟到了!”他盯着两个室友的鸡窝头,还有趿拉在脚上的人字拖,皱皱眉头,“不知检点。作为新时代的好青年,我要去上课了。”   当他信心满满昂首挺胸来到教室,并且边咬手里的油条边时刻把眼神往门前门后瞟,不放过任何一次第一时间看到徐锐的机会。   等到上课铃真正响起,他实实在在等了一整节课,不对,他掏出了抱枕睡了一整节课之后,才真正确认,这节课徐锐根本就没来。   “不干了,我要去靠运气偶遇,肯定能遇上!”   杜迪拎上书包,往公寓楼那边走,混混沌沌还没睡醒,就看见前面一帮人围在一起玩滑板,花花绿绿的衣服混在一起,口哨声吹过来又飞过去。   他仰头看天,想换个方向走,大不了遇不见就回宿舍补觉去。结果扬起来的头就在半空中被一道身影截停。   徐锐头发垂了下来,齐在眉间,跟个乖乖仔差不多。只是衣领敞开着,站在两米多高的位置上,滑板将近百分之八十悬在空中,而他整个人正踩在滑板上平衡重力。杜迪都怕再来一阵风都会把他吹翻下来。   楼下还有不停拍手叫好的同学,仰起头不停怂恿:“锐哥再往外来点,这哪儿够刺激的!”   杜迪就看见楼上的人顺着光滑的边缘用力,滑板的轮子又听话地往前滑了几公分,这个动作让原本就难以维持的平衡变得更加岌岌可危。   下一秒杜迪就在楼底下看见,连着滑板带人一起掉了下来,掉下来的一瞬间徐锐还像是刚从樊笼里获得自由的鸟儿,张开双臂闭起了眼睛。   杜迪紧张地只知道迈开腿往他那边跑,嘴里大喊着“徐锐小心!”   如果眼睁睁看着徐锐从三楼掉下来,最后伤到了自己,不管是什么程度,他都会觉得自己是加害者之一。   掉下来的人迅速用双脚夹起深红色的滑板放到右手臂拎着,靠左手的力量抓住了二楼的窗台,缓冲了下坠的力量,又借势把自己甩出去,从空中扬起滑板,双脚踩在上面。   “啪”的一声,原本在杜迪的意识里会坠伤的人,平平安安完好无损地落到了地面上。他舒了一口气,徐锐的滑板就冲进了自己的视线里。   他被一把抱起,拢在徐锐的双臂之间。明明不会玩滑板的人,此刻在呼悠悠从耳边穿过的风声中,也体会到了巨大的乐趣。   徐锐带着他滑远,放低声音在他耳边说话,从侧面看过去就像是在亲吻他的后颈,“刚刚担心我?”他像是根本不求回答,稍微伸展了双肩,“命不就是用来玩的。”   感受到怀里的人加快的心跳,他一只脚落地减了点速度,“不会玩滑板的话,那我教你。”   那天下午明明要去好好听课的杜迪就这样被徐锐带着玩了一整个下午的滑板,鼻息之间还是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柠檬香。   他参透了一个真理:徐锐之所以吸引女生,是因为他偷偷练就了很多撩妹技能。要是自己把他的一切都掌握清楚,然后细细研习,将来还不知道谁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第3章 我路过,你们继续   杜迪早晨抱着自己的抱枕到教室。这次索性放弃,连课本都没拿,眼都没抬一下,就迷蒙着双眼径直往最后一排走去。据他观察,徐锐每次上课都会雷打不动地坐到最后一排,上次扔自己的手机应该只是一次碰巧的意外。   果不其然,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徐锐蒙着棒球夹克衫,右上角还印着一朵黑色的玫瑰。他躺在椅子靠背上,搭着二郎腿,一大早就开睡,比杜迪还能睡。   “哎呀,真是朽木不可雕啊!”他把脸凑过去说话,也没见徐锐动一下。   “玉不琢不成器——”   还没来得及给“器”字一个完整的发音,他放在椅子把手上的手就被夹克衫下的人扯过去,拽到了里面去。   “我草你到底醒没醒?”   他惊呼出声,面前的人还是没反应,刚刚拽自己的手似乎只是一场意外。他使劲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脸都憋红了,到最后也没有如愿以偿。   抱着自己的小抱枕,他只好把脑袋靠在放到桌面上说话,还特地在心里腹诽了他两句:“这椅子这么硬,还是我的抱枕舒服啊!”   一节课睡得迷糊,醒过来时徐锐已经走了。本着探知真相的严谨态度,他赶紧挂上自己的抱枕跟了上去。陈雪在教学楼楼下等他。   今天她穿得很漂亮,还特地化了妆,看见徐锐就开始笑。杜迪躲在柱子后,只能抠柱子上的白灰。   他跟了徐锐这么多天,本来已经觉得差不多可以放弃了。这个人也没什么意思,除了上课、下课、吃饭回公寓睡觉,也没什么意思。计划之中,今天过完就可以结束跟踪计划的。但是,现在看来,计划还有待进一步改善。   要不是今天看见陈雪,他都该忘记了,徐锐抢了自己的女神。   他跟着这对情侣去了湖边,两个人在长凳上谈情说爱了多久,他在芦苇草堆里忍受“风吹草动”就有多久。最后有两只小虫子咬了他的腿,晚上回去就肿了两个大包。   夜晚他把花露水拿出来抹了五六遍,味道散发在宿舍各个角落,大包还是没消下去,反而越肿越大。   姜明受不了花露水的刺鼻气味,鼻子里塞了两堆纸,瓮着声音问他:“你这是去哪儿英勇抗争了?”他凑近了看,又补上一句,“明天找老师,高低给你颁个奖。”   “别贫。诶,我想想就来气。他妈徐锐今天搂着陈雪在湖边的长凳上坐了俩小时都不带动一下的,我最后肚子都饿了他俩还不走。”   姜明作为完整事件的见证者,对这件事情有着十分充分的发言权。他还是没忍住发问,“你这么老长时间跟着徐锐,不会是真的对陈雪念念不忘吧?”   “&*@#!¥%”   杜迪含糊着回他。   “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   姜明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   “我说,32个女生喜欢他,这里面一定有猫腻,我要弄清楚才行!”   “哦,懂了。”姜明十分不配合地拆台,“你觉得他比你的魅力大,想学习。”   说完又十分自信地摇头晃脑,“现在不就是好时机?你要学习的不是他所有的个性,这样你就会变成他的复刻品。你学习他谈恋爱,他是怎么谈的你就怎么学,这样找对象不就容易了?”   “诶你等会儿,话还没说完你怎么就上床了?”姜明看着没给自己回答的杜迪突然扔了花露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了床,摆摆手去洗漱。   跳上床的人如同醍醐灌顶,拿出那个专属于自己的“XR计划”,把之前的“掌握他的一切技能”刷啦啦划掉,然后拿黑色马克笔重重地写下“观察谈恋爱”,还在后面划拉了一个漂亮的鲜红色对钩。   从此他也不再跟着早起去上课,只等着下课的点,就到教室门外准时蹲点。教学楼外哪个草堆比较隐蔽,哪个草堆有狗会叫,他都一清二楚。作战装备已经十分齐全:一只棒球帽配一只口罩,把他的脸遮住九分,再稍微一低头,妈妈来了都认不出。   跟踪两个星期之后,他总结下来的技巧是:徐锐从来不会主动找陈雪,都是陈雪主动找的他,而且一天能找三次,还总是会带各种礼物。   于是他一笔一划在本子上记下:永远不能主动,这样女生就一定会主动找你。   他的手机相册里面装满了他们两个人的恋爱经过,然后带回去一帧一帧仔细分析,每晚能研究好几个小时。   今天下了晚自习之后,徐锐和陈雪去了小树林。秋天的落叶都堆在地面上,踩上去声音响,不过杜迪一个人的脚步声还是完美地被走在前面的两个人盖住。他的手机壳两边各有一只耳朵,被他挂在脖子上。   他蹑手蹑脚跟过去,最后两个人停在了小亭子里。   小树林里没人,安安静静的。借着竹林的遮掩,杜迪在月光的映照下看见陈雪跨坐到徐锐大腿上,和他面对面,贴得越来越近。   也许是角度的问题,杜迪觉得徐锐好像没什么表情。要真说有的话,又好像太过于冷淡。他的表现还是符合规律:双手插在口袋里,由着陈雪动作。   杜迪感知到后面的内容十分少儿不宜,在两个人嘴唇相贴的前一秒就转过身准备离开。结果一只黄脸眉间发黑的大狗突然出现“汪”了两声,吓得他下意识后退,翻滚在地。后背推开竹林,他正巧躺到了两个人面前。   四目、不对,六目相对,面面相觑。   陈雪吓得从徐锐身上起身,打开手机手电筒,光照出来杜迪的脸。   他干笑了两声,“我路过。你们继续。”   说完转身要走,衣领就被一阵力气揪回去。徐锐的气息又一次洒在鼻尖,他的体温比自己高,贴在自己后背刚刚撞到地面擦伤的位置。   不知是不是故意,还用力在那个位置按了两下,疼得杜迪倒抽好几口凉气。   他握住杜迪挣扎的手腕,凑到他的耳边说话:“这么晚了,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杜迪把头往另一侧偏偏,“那怎么了,我夜跑锻炼身体!管这么宽干嘛,谁知道你们在这儿?”   徐锐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陈雪的手机光线正好打在了他最喜欢的部位。   他像是没听见杜迪的话,把他的手机抢了过来,面部解锁成功之后顺手就点开了相册。往下翻了好几页,他和陈雪的照片最早可以追溯到两个星期以前。   “这是什么?杜同学的个人爱好,嗯?”   徐锐的声线特别优雅,这样说话应该是很舒服的。可是现在,杜迪却觉得很恐怖。   陈雪在一边装出一副十分后怕的模样。   她失望地看着杜迪,“我本来觉得你很可爱,可是你现在这种行为真的很不好。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了。”   那天晚上杜迪遭到了沉重的打击。回到宿舍之后,他把手机里的照片全部点击删除,又把那本“XR计划”丢到了宿舍楼下的垃圾桶里。   他对着天空中的月亮唉声叹气老半天,反思自己这一个月以来都做了些什么。   以前他的生活是算命、送外卖、卖饭,怎么这一个月荒废过去,不但一毛钱都没赚到,反而回想起来,自己完全就是在围着徐锐转。陈雪的话让他清醒,觉得自己干的真不是人事儿,侵犯别人的隐私真是过分,理智分析,跟变态差不多了。   这件事情过去几天之后,陈雪见到他都绕道走,总之是没什么好脸色。不过他没特意观察之后发现,徐锐似乎又和陈雪没那么亲密了。   他怕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两个人的感情发生了什么变化,决定找个机会跟他们两个人道歉。本来跟徐锐也没什么大矛盾,他又没对自己做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杜迪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道过歉之后正好可以冰释前嫌。以后可以安心打工。   就在他准备跟陈雪打电话约个时间时,陈雪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第4章 一言难尽   “杜迪,”陈雪哭得梨花带雨,眼里都泛起了红血丝,“你之前不是跟踪过我们半个月吗?我们都没有发现你对不对?”   “陈雪,我正想跟你和徐锐道歉来着。这件事情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确实是我做的不对。等我们找个时间,我请你们吃饭。”   杜迪把餐桌上的餐巾纸往她面前推了推。   “吃饭?吃什么饭!徐锐他...他出轨了!”   “什么?”   “就是在发现了你跟踪我们之后吧,徐锐就开始对我特别冷淡了,我去找他都找不到,他都不来学校上课了,我每天都找不到他的人影,电话不接消息不回。然后那天,我正和朋友在外面聚餐,突然看见他在商场挽着另外一个女生的手,给她买了好多东西。”   “这...会不会是误会?也许是姐姐妹妹之类的?”   “不会,最后那个女生还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了他一下,我看的一清二楚,绝对不会有假。”   说到这里陈雪又开始哇哇大哭,她断断续续说话,话里带着十二分诚恳,“杜迪,我还是不相信,这里面也许是有什么误会,我想弄清楚真相。”   “你、你不是想道歉吗?你就当是作为补偿,帮我去盯着他们,我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行吗?”   “你真的确定徐锐有出轨的迹象?”   杜迪明明才下定决心不和徐锐再有任何瓜葛,道个歉从此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况且,又是跟踪别人的行当,想当年他也是个彻底的良民。   “我确定。我就知道你会怀疑。”陈雪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上面是徐锐和另外一个女生的侧脸。   徐锐搂着那个女生的腰,从照片的角度看过去,似乎是对视的瞬间女生忽然亲了上去,挡住了徐锐当时的表情。   他的跟踪计划又开始了。徐锐确实在和另外一个女生待在一起。第一天他们只是一起逛街吃饭,第二天他们一起看电影去游乐园,第三天,直接去了酒店。   好家伙,这进展,比坐火箭还快呢。   他愤愤不平地改了一身装扮,特意把帽子和外套的颜色都换了一遍,口罩都特意换成了一只纯白色的。徐锐和那个女生是今天上午过来订的酒店,中途似乎因为有什么事情就出去了一趟。   “你好,请问刚刚出去的那两个人,他们住的房间是多少号?”   他就着这一身装扮径直走过去问话,前台表情管理出现一丝纰漏。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有规定的。不可以私自透露客人的信息,这是他们的隐私。”   “不是,刚刚那两个人你知道吧,就是、就是那个女生她其实是我的女朋友,完了那个男生,不对,那个畜生,他抢了我的女朋友你懂吧,所以说这事儿关系到我的颜面,很重要的!”   本来前台见他鬼鬼祟祟就担心有问题,他这样一说,更不能透露任何信息了。来这里住酒店的人,都是有身份的人。况且,刚刚那两个人订的还是总统套房。反观面前这个人,一看就知道实力悬殊。要是让他在这里闹事,自己的工作丢了也就罢了,大人物可惹不起。   “还是不好意思。”   前台继续保持十二分礼貌的微笑,杜迪在这一刻才深深地体会到了他以前的微笑有多么欠揍。   于是他只好歪坐在酒店大厅内,心里开始思考。   想不到徐锐这小子还挺有钱,明明有公寓还专门到这种高级酒店来,就为了和别人做这种苟且之事。   真是龌龊!   他在心里把徐锐从头到尾三百六十度无遗漏地骂了一遍,一遍还不够,又反反复复来了好多遍。酒店前台时不时用眼神瞟一眼这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精神似乎还不太正常,从上午过来之后就一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个人念念有词,神神叨叨的。   实在等得他无聊,索性掏出自己的独家珍藏视频。   他在网上花大价钱约到的三甲医生帮他分析了问题,还顺便给他分享了几个独家视频,只不过这视频看起来越来越怪异,他每次都是为了治病强忍着看完的。每隔一段时间那个医生都会发几段新的视频给他。   仔细算来,这场治疗已经持续了有好几个月了。毕竟是那方面的问题,他又不好意思去医院,就只好通过万能的搜索软件找到了一个医生,通过网上沟通交流,制定了一个专属于自己的治疗计划。   据医生分析,是因为长时间受到五姑娘的浸润,时间长了之后导致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上次医生还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人,他一时间感到有些奇怪,但是转念一想,这也许正是自己治疗的关键,于是他就一五一十把自己的择偶理想型告诉了医生。   “我喜欢那种长得好看、身材好、多才多艺、喜欢我并且我也喜欢的。”   这段消息发过去之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和医生联系过了,主要是这段时间他都在跟徐锐纠缠不休,只是定时会收到医生的视频。   就他自己来说的话,他觉得一切的根源还是在于没有女朋友,要是有了女朋友的温暖呵护,自己肯定会慢慢恢复的,恢复得健健康康,变成一个正常的十八好男儿。   他这会儿也实在是无聊,才会拿出插上耳机拿出那几段视频看。看着看着大厅门外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他一不小心就开始呼呼大睡,等醒过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怎么还没回来,不应该啊。”   他东张西望,身后就传来一阵哼笑声。他扭过头才发现徐锐就站在自己身后,还凑过身自去看他手机上的视频。因为循环播放了一整个下午,现在的电量只剩下鲜红色的百分之十的残忍数字。   “宝贝儿,这视频可真是...一言难尽啊。”   徐锐帮他按灭了手机屏幕。   杜迪刚想骂过去,不管是骂他偷看自己的手机,还是骂他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乱搞,又或者是骂他随随便便拈花惹草,连不认识的男的也不放过,张口闭口就是“宝贝儿”。   哼,他的宝贝儿真是既廉价又恶心。   但是开口说话就会暴露身份,他作为专业打工人,职业的使命感还是很强的。   于是他虽然戴着口罩,从徐锐那个角度也根本就看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表情,他还是捏着嗓子露出笑容,把那句“你他妈的——”润色成了“这位先生,我们好像不认识。”   然后留下一个潇潇洒洒的背影,往酒店大门外走去。   他一步一步缓缓往外走,直到快走出十步之后才敢回过头去看。结果徐锐这神经病,居然还待在原地,没走。   他只好再次转过头,硬着头皮走出了酒店大门,在门外的大型玩偶后面探出一颗脑袋,悄悄观察徐锐的动向。   还好没过两分钟,他就进了电梯,开始往酒店楼上去。   杜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电梯门前看清了楼层数字——“20”,又扑棱着两条腿,从一楼开始赛跑,和该死的跑得贼快的电梯赛跑。   “区区20层,不过是、不过是小菜一碟嘛杜迪,你可以的!”跑到十层他开始气喘吁吁,恨不得把帽子口罩连同手机也一起扔掉,这一切都变成了沉重的包袱,压弯了他高贵的脊梁。   口罩被他摘掉之后,帽子也被拿了下去。他半弯着腰,一步三个台阶往上爬,终于在电梯还没传出“叮”声之前喘着粗气躲到了拐角卫生间处。   徐锐下了电梯之后,气定神闲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杜迪跟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骂他白锻炼那么长时间,区区20层楼梯居然还要专门去坐电梯,果然是弱鸡。   徐锐进了房间之后房门居然没关严实,杜迪心里暗自窃喜,听着屋内徐锐去了卫生间,赶紧抓住时机推门而入,并且还十分严谨地保持着房间门虚掩的状态,躲到了床边的窗帘里。   那个女生似乎还没有到,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刚刚徐锐洗完澡出来之后打了个电话,他隐约听见徐锐说什么“怎么还没到,已经很晚了。”他心想着都开始催了,那肯定是快了。   要说这总统套房大是大,豪华也真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豪华,但是他就进来这么一会儿,居然就开始热得满头大汗,可能是裹在窗帘里太闷,他悄悄把窗户开了一扇。   还没来得及呼吸两口气,徐锐就端着红酒走到窗户边上,离自己就只剩下那么几十厘米的距离,伸手把窗户关上了。严严实实,连条缝都没留。   站在窗户边上不开窗吹风也就算了,他居然就那么站在那儿不走了,吓得杜迪连喘气都不敢喘一下,呼吸都怕动作稍微大一点会被当场发现。   只是屋子里实在是太热,他额头和鬓角,还有脖颈都开始出汗,脑子也缺氧一般,有些晕晕乎乎。   十分钟之后,徐锐关上了那扇虚掩的门,把手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缓缓走到窗帘边,把那个晕倒的家伙压住的窗帘拉开,动作轻柔地抱他去了浴室。 第5章 怎么,不喜欢我吗   浴室灯光足,照在他白皙光洁的皮肤上。徐锐的手指划过去,带来一阵凉意,晕倒的人在他的怀里瑟缩了两下。他把杜迪放到接满温水的浴缸里,接上柠檬味的沐浴露为他擦洗。   杜迪的眼皮盖住眼睛,会有两节双眼皮的褶皱覆盖在上面,嘴唇总是亮晶晶的,红润到发光。徐锐的呼吸凑近,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沐浴露被揉搓出泡沫,显得他整个人更脆弱。   睡着的人哼哼唧唧两声,把双臂搭到浴缸边缘,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睡下,他的手机就在脱下的衣服口袋里响起来。   “喂,杜迪。怎么样了?你看到什么没有?”   陈雪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   手机对面沉默,没有回答。   “不会是失败了吧?那你先撤回来,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他睡着了。”   陈雪听见电话那边传过来的熟悉没有温度的声音,心里泛起一阵酸。她知道事实,知道徐锐不喜欢她,知道他喜欢的是谁甚至还出手几次三番配合他演戏。   徐锐最开始就和她说得清清楚楚。   可是谁又能眼睁睁看着那么一个闪闪发光的人站在自己面前不动心的呢?徐锐太过闪耀,偶尔因为杜迪的某些搞怪反应发笑的时候,她也在偷偷幻想,如果这些笑是因为自己,那该有多幸福。   但她也没办法,只能缓缓答应一声,识趣地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她有时候想,徐锐还真是干脆得可怕。他喜欢的人能关注到方方面面无微不至,不喜欢的人也直截了当地划分清晰界限。   徐锐把电话挂断之后,又仔仔细细从头到脚帮杜迪洗得干干净净,又把他的头发吹干,抱到了床上。   “我都说了,”他躺在杜迪身边,轻轻抚摸他的嘴唇,“视频不好看。”   手指移开,他弯下身子咬上杜迪的嘴唇。睡着的人不乖,牙关紧闭,嘴唇也不会动一下,只是触感和想象之中一模一样,软软的,能感受到上面每一条细腻的纹路。   “给你这么久的时间了,让你找个喜欢的。怎么,不喜欢我吗?”   他弯起嘴唇笑了下,热气从嘴唇一点一点移到耳后,又变换到锁骨处,左手伸进纯白色的被子中,渐渐往下,“过了今晚,你就该喜欢我了。”   身边的人因为热气或者是别的什么,额头起了点薄汗,却没躲开,反而贴近了他的怀里。掌心贴到他的后背,迷迷糊糊之中就记着说两个字:“还要。”   徐锐替他擦了擦汗,亲亲他的额角,“乖。”   第二天起床之后杜迪一个人躺在床上。空荡荡的房间只剩自己一个人,关于昨天的事情,他只记得站在窗户边,风没吹上,热得要死还不敢呼吸,然后自己就把自己憋晕了。   他起床穿衣服才闻见自己身上那股和徐锐身上一模一样的柠檬香味,边套衬衫边吐槽,“这香水非得喷的到处都是,我身上都有味儿了。”   手机里什么也没有,往常陈雪都会很积极地想自己询问跟踪进度,询问跟踪成果,这次居然这么淡定,这会儿都十二点了,还没有一点消息。他顺手回了个电话,那边没接。他更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又打了一个过去。   第二个终于接通。   “喂,陈雪。刚刚打电话你怎么没接啊?”   “哦,那个...我刚刚是在睡觉,没有听见你的电话。有什么事吗?”   “你忘了?昨天我跟着徐锐到酒店了,最后没等到那个女生,结果我自己先把自己憋晕了,后来的事都不记得了。醒过来的时候,就在床上了。”   “没关系,你没被发现就行,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有没有被发现...这个我还真是说不准呢。照理说应该是会被发现的,但是我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都没人,等我再去试探试探徐锐。”   杜迪再一次带着抱枕走到教室最后一排,徐锐却还没有睡觉。他坐下之后微微偏过身去,果然闻到一股柠檬香气。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清清嗓子转过头去跟徐锐打招呼,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早上好,徐锐。”   徐锐靠坐在凳子上,一副散漫样。他掀起眼皮,似有若无的视线扫过他的嘴唇,又把视线偏到教室前面挂着的钟上,哼笑了两声,上面的时间清晰地指到了下午两点半。   “嗯,早上好。”   打火机磕在桌面上发出一阵有规律的声音,杜迪装作没听见他的嘲讽,继续凑近,脸都快贴上去,“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或者是想问我的?”   “你身上怎么有股味道?”   “哦?哦!我知道了。我那个...我就是你知道吧,最近这个天气太热了,我昨天晚上没洗澡,刚刚还在垃圾堆旁边坐了一会儿,所以才有味道,你不要介意。”他的表情变换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你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想问的了?”   “你不睡觉吗?”他兜头套上外派,把杜迪的手拉进去,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快下课了。”   杜迪在外面捏着下巴思索,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暴露。看来自己是很有天赋,晕倒了还那么有职业道德操守,没被发现也就算了,还能在他们离开之后自己爬到床上去睡觉。   想到这儿他高兴起来,也不计较自己还放在徐锐那里的手,反正这个人好像是有点奇怪的癖好,睡觉就必须得揪着别人的手睡,果然不正常。   下课铃声响起,杜迪才听见老师在讲台上唠叨着最后两句话,   “好,同学们,我再多说两句。这就是咱们最后一节课了,等于说从今天起这门课就差不多结束了。但是别忘了,还有考试!最重要的考试!!!考试时间定在下个月二号,班委到时候也记得通知大家,尤其是没来的,还有睡觉的。”   杜迪和姜明一起走回宿舍还在感慨,“明明,你说这学期怎么过这么快啊,我还什么都没做呢就已经要考试了。到时候咱俩坐在一起,你给我抄抄。”   他们学号离得近,考试应该也会坐到一起。   “哦,不对。”他靠到姜明肩膀上,用手指堵住他的嘴,“上次期中考试你考倒数第五,我考倒数第一,咱俩其实算是半斤八两吧哈哈哈。”   “弟弟,期末考试你连倒数第五都不会有的。”姜明甩开他的头,背着书包吭哧吭哧走远。   “等等,谁让你叫我弟弟的!叫我的大名,我叫徐——”,“锐”字还没说出口,就意识到什么,闭上了口。   “杜迪。”陈雪在身后叫他。   “嗯?陈雪,你怎么在这儿?”   “我今天正好有时间,一起去吃饭吗?”   “好啊。”   “杜迪,今天中午这顿你得请我吧?”   “嗯?”   “我听说你们马上就要期末考了。我们专业虽然不一样,但是大一学的基础课程都差不多呀,我可以帮你补课。”   陈雪说话时笑着,脸颊泛起一阵粉,还有小小的酒窝。   “真的吗?这也太棒了,陈雪。你要是能帮我补课,也就不挂科就行,天天请你吃饭也没问题。”   其实挂不挂科杜迪倒是没那么介意,只是他能有机会和陈雪一起学习,后面接触得多了,日久生情是迟早的事。难道这就是上天给的转机?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快乐幻想之中,没注意到陈雪还在说些什么。   “杜迪,杜迪,你还在听吗?”   “嗯,在听。你说吧。”   “我说,刚刚听见姜明叫你‘弟弟’,我也可以这样叫吗?”   “当然可以。但是那个,徐锐那边我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等过两天我再观察观察。”   陈雪笑了笑,应了一声好。   但是奇怪的是,徐锐从那天之后,也没再怎么和别的女生同出同进了。   杜迪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去食堂打打饭,有空就去图书馆没太阳的位置和陈雪一起讨论讨论问题。   他似乎还真有那么点学习的天赋,那些题目虽然从来没学过,不过跟着写了两套试题,基本的知识点倒是都掌握了七七八八。 第6章 弄脏的衣服,你来洗   图书馆生活过得姑且还算充实,杜迪每个周末跟陈雪在图书馆三楼西侧学习,原本想随便学学,到最后居然把不会的题目学得差不多,还读了好几本书。   来的路上他特意去买了两个冰淇淋,这个天气其实已经不是很热,但他还是担心走得慢会化开,一路上低着头径直往前冲。   图书馆里面电梯外等满了人,他想了想,区区三楼,20楼他都爬过,也不在意这几十个台阶。于是换了个方向,去了拐角的楼梯那里。   冰淇淋在他迅捷的脚步里变得摇摇欲坠。   “等等等,”他抬起手想护住那块要掉下来的冰淇淋尖尖,身子都跟着倾斜,又把它调了个方向,换了个合适的角度,才好不容易保住了这块。   “呼——”他喘了口气继续往上走,还没跨出去三步台阶就撞到了一个人,冰淇淋直直地摔进了他的怀里,糊成一团掉在地板上,只剩下脆筒。   “我的冰淇淋!”   他愣愣地盯着自己手上的冰淇淋残尸,哭丧着脸,又顺着视线往上,才看见徐锐那张脸。他的衣服上粘的都是冰淇淋,显然,也不是很高兴。   “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吗?我的冰淇淋被你撞掉了,就这么撞掉了!我护了一路的。”   手上的另一只冰淇淋也快彻底化掉了,他不打算和徐锐多说什么,干脆把剩下的脆筒塞进嘴里,拿了角落里的清洁工具把掉在地板上的冰淇淋拖掉,就匆匆忙忙往楼上赶。   衣领又一次被揪住,他不得不把刚刚迈上一级台阶的脚收回来,吹胡子瞪眼,“徐锐你干嘛?”   “衣服。”   徐锐把那件弄脏的外套当着他的面脱了下来,甩到他身上,差点把剩下的冰淇淋也毁了,还好他反应快,及时挪开了手。   “弄脏的衣服,你来洗。”徐锐挑眉,冷沉的声音轻飘飘散过来,说完也不管他什么反应,抬腿往三楼走去。   杜迪在楼下看着他的背影,搞得跟逛公园似的。   “刚刚明明就是要下楼,现在搞来搞去又往楼上跑,要不是你非要下楼,我也不至于失去我的三块钱!”   他把手里的外套来回揉搓,背部起了一大堆褶皱才停手,“洗衣服,我给你洗衣服,你等着吧你。”   他的手已经捏着外套要往垃圾桶里塞,又不经意间瞥见衣服上的名牌logo,犹豫再三,还是不能跟钱过不去,把它洗洗干净,挂到网上,还能转手做中间商,赚点差价。   等他到了三楼,陈雪已经在座位上学习,他把手里的冰淇淋递过去,才来得及去卫生间,中途又遇见那个假模假样在科普区瞎逛的徐锐。他眼观鼻鼻观心,没分出一个眼神。   回来的时候冰淇淋已经被陈雪吃完了。学习完之后回到寝室,他把那件衣服洗干净之后挂到了网上,又算了算,离期末考试也就只剩下两个星期左右,明天就该恢复自己的跟踪计划了。   手机上传过来几条消息,是那个三甲医院的医生。他至今还不知道这个医生叫什么名字,只说称呼他为“徐医生”就好。   今天不是惯例发视频的日子,杜迪也没有主动找他,主要是一般徐医生似乎都挺忙的,如果不是自己主动,或者有事情,他都不会找自己的。   点开聊天界面,映入眼帘的是几条连着的消息:视频还在看吗?找到喜欢的人了吗?还有,你要卖衣服?   杜迪跟着把屏幕里出现的文字念了一遍,怀疑徐医生被盗了号。   “‘你要卖衣服’,徐医生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他那么忙。”   不过虽然不知道徐医生是什么意思,他还是一条一条回复过去:还在看。可能是找到了。衣服确实是在卖,怎么,徐医生喜欢吗?我可以打五折,五百卖给你。   本来徐医生这种身份的人,给自己看病花时间又费精力,价格却从来要的不高,也不收取额外费用,实在是让杜迪心里感激。   对面不知道在忙什么,他发完消息之后就一直没回。等了一会儿之后他就去了浴室做灵魂歌手,唱了几首歌之后洗完了澡,从浴室出来,边擦头发边点开新的消息。徐医生没回复衣服的事,只是随口回道:“可能?”   他往上翻了翻,找到了自己发的那条“可能是找到了”,继续打字,“就是最近在和我的女神一起学习,感觉她人很不错,挺符合我的审美的。”   “不是还要她喜欢你?”   这次回得很快。   “这个...我感觉相处这么长时间,她应该对我也是有点感情的吧。总之日久生情嘛,一见钟情的又不靠谱。”   “嗯。”   对方回完这个“嗯”之后就没再说别的话,他觉得徐医生应该是实在闲得无聊,今晚突然想起来在犄角旮旯里还有一个从未谋面的病人,想起来应该适时送点温暖。   第二天他懒洋洋骑上电车,车把手上挂着豆浆,嘴里还塞着肉馅包子,跟着前面那辆橙黄色十分打眼的摩托车。   学校本来在市区,他跟着徐锐穿过街道,经过一片片风景区,最后越走越偏僻,拐了好几个大弯之后,道路也开始变得曲折,他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拿出手机打开导航,才发现信号几乎都快断掉。   甩了甩手机也没见好,他重新抬起头才发现前面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于是这次的跟踪计划以失败告终。   这是徐锐第一次来这里,或者说得更清楚一点,这是杜迪第一次看见徐锐来这里。跟踪了这么久之后,他终于发现了徐锐有一点不一样的、也许是隐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的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他后来又试着跟踪了好几次,结果发现越走越远,他的小电车跟踪的轨迹也越来越容易暴露,上一次差点就被发现。他跟在徐锐身后大概十米左右的距离,徐锐突然把车停下来,扭过头看了自己一眼,只是当时他戴着头盔,穿得又比较奇葩,倒是没有被认出来。   “这一次我肯定可以。”   他跟着徐锐走,到了差不多的地方就停下电车,把钥匙拧下来,头盔还是没摘,拔起自己的双腿就开始跟踪。等他跑得气喘吁吁之后,才躲在草堆后面看着徐锐把车停在路边,拐进了一条丛林小道。   借着树枝的遮挡,他这一次终于跟着徐锐来到了最终的目的的。过了小山坡再往下看,眼前是一间独栋别墅,淡蓝色的外墙,栅栏外还种着许多盆栽花草,看起来像是时常有人打理。   “哦,我知道了。他把小三安置在了这里,怪不得我找了这么久也没有找到。不过这个小三还挺会种花的,在这种地方,竟然能把向日葵养得这么好。”   他在心里暗暗为自己的细致观察力进行崇高的赞扬,就看见徐锐已经推门走了进去。铁门吱呀两声又晃晃悠悠关上,他在身后轻轻往里推,居然开了。里面的大门被锁上了,他绕了一圈发现侧面有一扇没关严实的窗户。他把眼睛凑过去,里面没人。   “真是天助我也呀,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在搞什么秘密。”他推开窗户,抬腿跳了进去。   别墅的内部构造并没什么特别,也不见得有什么温馨气息,甚至感觉不到有人在这里住。   客厅里没人,徐锐可能上了楼。他的视线三百六十度转过一圈之后,觉得没什么古怪,就贴着墙往里走。正准备踏上s形楼梯时,脚下的地板忽然空了一大块,他整个人就跟着地心引力往下坠。   “我草这是什么鬼!”他惊呼出声,手脚乱窜,掉下去的时候没反应过来,头磕在墙上也就算了,脚也扭伤了。   疼痛感过去之后,他才来得急观察周围。这里似乎是一间地下室,其他的什么也看不清,就连他得出来的这唯一的一点线索还是通过那块空下来的地板透过来的微弱光线找到的。   安静下来之后,整个地下室有种诡异感。他的鼻腔里窜进来一股血腥味,撑在地面上的手掌隐约触碰到了湿润的液体,还有散乱的...毛发。   “不是吧,我平时是乱说的,徐锐不会真是个变态吧。我还不能死,我还有无限光明的未来,我是新时代好青年。”   他打开手机手电筒看了看四周,散落在自己周围的果然是一堆一堆的黑色头发, 看起来和人的没什么两样,抬起手凑近了看,那抹刺眼的猩红色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杜迪,你是杜迪吗?”   颤抖的声音传过来,杜迪把手机的光线晃过去, 才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人。   “陈雪!你怎么在这里?”   他拔高的声音在地下室里发出回响,拖着摔伤的右腿,忍着疼痛往她那边移动。   “杜迪,杜迪!”陈雪一下子搂住了他的肩膀,把自己投进了他的怀抱里,这让杜迪又有了一点信心。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也不知道,本来我在学校,等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她似乎是受惊吓过度,说话的时候眼神还是飘忽的。   “这么说确实是徐锐有问题了。”   他抬手拍拍陈雪的后背,安慰她的同时也是在给自己加油鼓劲。   耳边传来脚步声,顺着台阶往下走,在最后一级台阶的位置停了下来,地下室的灯光被按亮,晃得杜迪眯了眯眼睛,他才从缝隙里看见徐锐的脸。   他手里拿着把瑞士军刀,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 第7章 他的心头宝?   “徐锐,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陈雪躲在杜迪身后,冲他喊道。   角落里的凳子上面已经沾满了灰,徐锐并不在意,坐上去之后盯着他们这边,举起的瑞士军刀似乎已经划到了人脸上,带来一股寒凉的气息。   “陈同学,不是你自己跟过来的吗?现在怎么问起我来了,嗯?”   他像是心情极好,很有空余时间跟他们玩闹。   杜迪听见这问话,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疑问。   陈雪愣了下才开口解释,“是,是我自己跟过来的。徐锐说有事情要跟我说。我跟他喝了两杯酒,我醒过来之后就在这里了。杜迪,这里太恐怖了,太黑了,你带我出去好吗,你带我出去,求求你。”   “怎么,现在想走吗?”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过来,“这样吧,你们不是喜欢学习吗,我出道题给你们,十分钟之内解出来,就可以走。”   “徐锐,你根本没有理由把我们囚禁起来!”杜迪手上的血迹被抹在衣服上,上面还有久久不散的血腥味,“陈雪是个女孩子,经不起什么折腾的。”   徐锐从身后递过来一张干干净净的纸,掰开他的手指塞进去,又把笔放进他手里,凑到他的耳边,热气都打在他的耳后,“还要让她帮你辅导吗?你还有八分半。”   昏黄的光线照在纸面上,那是一道从来没学过的经济题目,他们作为大一新生,其实还没涉及到专业课的学习。尽管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是组合到一起就变成了变幻莫测的谜语。   “你这根本就是为难我们,你自己都不会写,我们还怎么写?”   徐锐撑着手看他,眼神里充满了专注,没回答他的话。   十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显然没人能解出来,那张纸和笔被杜迪随手扔到墙边,后脑勺肿起来的大包让他头晕,腿上的疼痛也一刻都不停歇。   这样拖下去绝对不行,徐锐一个人,他们两个人,怎么样也应该有五成胜算。他在剩下的八分半里,根本就没想着要怎么解出题目。   那张纸上面写着出逃计划,被丢到陈雪面前。   给了陈雪一个眼神,他抄起旁边的木凳子,趁着徐锐不注意往他头上砸,陈雪则顺着楼梯往外怕,所幸铁门没上锁,她轻而易举就逃了出去。   木凳子按照原本的方向是会砸伤徐锐的大脑,但杜迪在砸中前的0.01秒突然想到了高中生物书上学到的大脑构造,里面似乎有很多重要的结构,布满神经元以及大脑小脑什么的,还是换了个方向,朝他的肩膀砸去。   犹豫的这么一段时间,徐锐顺着他的攻击方向往后退了一步,从他的手肘处用力,木凳子就被轻松卸掉,“哐当”一声掉到地板上。徐锐按住他的手腕,拿出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麻绳,把自己绑了起来。   “宝贝儿,”徐锐把他抵在墙面上,“你猜她会不会找人来救你?”   “你不要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残忍冷酷,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找人过来找我的。”   “是吗?就这么相信她?”   杜迪偏过头不理他了。   “想知道为什么吗?你辛辛苦苦带过去的冰淇淋,她没吃啊。浪费可不好,反正最后都是在垃圾桶里的,宝贝儿,你不如不买。”   那天的冰淇淋陈雪没吃?   他回忆起来,那天确实把冰淇淋递给她之后就去了卫生间,徐锐也确实在场,但是很难排除徐锐撒谎的可能性,毕竟他这种神经病。   “一个冰淇淋而已,那天你把我的冰淇淋撞坏了我也没让你赔,那就算是给你吃了的。”   “可我没尝到啊,怎么办呢?你现在帮我做一支吧。”   “徐锐,你清醒一点。我根本就搞不懂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单纯只是为了吃冰淇淋你可以自己去买,又不贵。我们没仇没怨,你就放了我,行吗?”   徐锐的瑞士军刀抵到杜迪的脖颈处,手指一寸一寸抚过他的肌肤,带来一阵战栗,才幽幽开口,“知道吗?瑞士军刀可以让你有33种死法,陈雪过后,就剩最后一种了。”   什么33种死法,又什么陈雪过后?他根本不懂。大脑开启了头脑风暴之后他才灵光一现想起来,他在天桥上坑蒙拐骗的时候是打着徐锐的旗号的。   那这32,指的不会是自己行骗的次数吧?可是绝对没有那么多次啊,顶多也就七八次。   “不是,”他尽力把脖子往后退,可是那军刀像是在自己体内装了个磁铁,自己往后退一寸,它就进一尺,还不如不退,“打着你的旗号去算命确实是我不对,但是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做了还不行吗,求求你了,徐锐,徐大帅哥,徐哥哥。”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到了点子上,也许是自己的坦诚打动了徐锐,瑞士军刀终于在自己的脖子上撤了下去。   原来是因为这个!果然是因为这个!就因为陈雪没吃自己的冰淇淋就那样对待她,那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在他那里岂不就是天理难容的事情?   为了活下去,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他开始想办法,怎么才能讨好这个心理变态。   “徐锐,我知道我错了,你现在放了我,以后我一定补偿你。”   “以后?”   “现在,就现在。你把我放了,我现在就补偿你。”   “怎么补偿?”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点兴趣,瑞士军刀随手收进口袋里。   “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   但是还没说完,他人就晕了过去,倒在了徐锐怀里。   身后的人熟练地接下了他,免得跌倒摔伤,抬手把他抱起,往楼上走去。   杜迪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深夜。他睡在一个大房间里,大理石地板反射出来的光线本该温暖光明,却让他感觉苍白冷寂。   后脑勺的上和腿上的伤都已经处理过,包扎成那个样子,下地走路都困难。手边还打着点滴,旁边已经挂了个空瓶。   窗外是寂静的,说明还是在那个别墅里。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从上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十个小时,足够陈雪回去,可是现在还是没人过来,只能说明她没回来。   杜迪其实也能理解,两个人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顶多也就只是算一起补过两周课的朋友,再没有别的情谊。再说经受了那么大的打击,肯定也很难恢复,需要时间。   理智告诉他这是正常的,是人之常情,但是面对这样的事实他还是忍不住沮丧,忍不住怀疑人性。   “醒了?”门打开之后,走进来一个女人,穿着白大褂却染着一头红发,穿着高跟鞋。   也许是个私人医生,没那么多约束,杜迪想,像徐锐这样的人都这么有钱,真是没天理。   “被吓到了?他那个人,习惯了就好。我煮了点粥,你要喝吗?”   “谢谢,我暂时不太想吃。”   “怕我下毒?我可跟他不一样,我是医生,下毒你看也看不出来,光靠绝食可躲不过去。”   说完她莞尔一笑,撩了撩耳边的长发。   杜迪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正源源不断输进自己体内的液体,面色不太好。   “我跟你开玩笑呢。徐锐没同意,我怎么敢随便动你。这粥真没问题,他说你喜欢喝皮蛋瘦肉粥,你尝尝,我特地搜的教程。”   杜迪终于半信半疑接过她手里的粥,一勺一勺喝了起来,味道居然出乎意料的不错。不过真是没想到,徐锐身边还有这样一号人物,看起来也不像是当小三的样子,那就是他的朋友?   应该是,因为她看起来也不正常。   喝完粥之后也没有看见徐锐的身影,他开始和她攀谈。   “你是谁?”   “于希蓝。”   “我叫杜迪。”   “我知道,他提过。”   “他提过?”杜迪觉得自己和徐锐还没熟悉到可以向自己的朋友提起的程度,那就是这个朋友很重要,重要到事无巨细都要分享,“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于希蓝“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戴着浅棕色美瞳的眼睛打量着他,“这么傻的人,就是他的心头宝?”   杜迪听完她的话皱起了眉头。   “开个玩笑,我是他的朋友,小学时候就认识了,到现在也有快十年了。”   杜迪点点头,果然是很重要的朋友。能跟徐锐玩到一起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他决定不跟这个人多说话。   于希蓝也不上赶着和他聊天,把喝完的碗带出去,没多说什么。   徐锐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拔掉了点滴,开门去看,刚刚和自己说话的人已经不见了。整个别墅似乎只剩自己一个人。现在这状况,跑是跑不了,但是有个成语叫做“未雨绸缪”,现在跑不了,以后还能跑不了?   他无端想起那天在健身房里看到的情景,又想起上午被徐锐三秒钟绑住手脚的事情,又转念一想,顶多不就一两天,明明发现自己夜不归宿,肯定也会担心自己,到时候自然会安全。   然而当晚接到徐锐电话的姜明,对着手机说了五六个“好好好”。   电话那边的人对他说要带杜迪出去一起旅游,还说等回来要帮他带最新款游戏机。 第8章 都是男人,有什么的   别墅外的信号屏蔽器被杜迪爬窗时踩坏了,徐锐正低垂着头修理。于希蓝站在他身侧,手里端着的红酒一饮而尽。   “我说徐大哥,让我等了这么久,该给我了吧。”   树影被月光打下来的影子铺到地面上,有的和徐锐的眉眼重叠到一起,分不清是眉眼的阴影还是风吹动树梢的痕迹。   这样的安静的他,看起来格外温柔。   “二楼书房书桌上,自己去拿。”   杜迪本着要把别墅的构造弄清楚的目的,拄着床边的木质拐杖下了楼,一瘸一拐地参观了这幢别墅的构造。   就他见到的房间就已经有十几间,整体的风格偏欧式,以灰色和银色为主色调,显得房子的主人冷淡又自持。   二楼拐角位置有一间虚掩着的房门,似乎是有谁打开之后忘记关上,里面的小台灯还亮着。他缓缓走过去,才从门缝里看见了那个医生的身影。   “于希蓝?她在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个书房,座椅背后是整面的书墙,按照各种风格分门别类摆放得十分整齐。   “就会装样子,这些书,你能看个十分之一就不错了,不对,肯定连百分之一都没有。”杜迪对着书桌上的那张徐锐的照片悄悄腹诽。   他把脸凑过去看,就发现于希蓝在书房里来回翻找,最后拿了一瓶酒,把u盘插进了电脑里,拷贝了什么东西,才出了门。   杜迪在门外手忙脚乱找地方躲藏自己,最后还是躲到了一颗绿植后面。他十分无语地捏起绿植的绿叶,“绿兄,我们又见面了,真是缘分。”   门里透出来的小缝隙被打开,于希蓝从里面走出来,在门外停住,眼神往这边看过来,一时半会儿都没见走动。   “不是吧不是吧,她在明我在暗,我不可能被发现。”他把绿植上的叶子都拽下来好几片,第二次练习憋气大法,受伤的腿跟着自己身子弯曲,倒没多疼,只是感觉酸麻。   于希蓝抬起脚往楼下走,对着一楼的人轻声招呼,“嘿,二楼书房,我给你留了个礼物。你那个小可爱看起来...”她尽力寻找合适的措辞,“很单纯,你这样吓他可不行。”   进了书房,杜迪特意关了门,打开了手机手电筒,虽然没了信号,但是至少是有光的。他踮起脚尖从左到右浏览了一遍那面书墙,几乎全是大部头,随随便便抽出来一本都是干干净净,连个笔记都没有。   书桌上摆放着徐锐小时候的照片,一看就知道是他本人。从小就会摆着一张木头脸,看向镜头的眼神也是平静无光。本来光线就微弱,这张照片又正对着自己,有一种自己正在被监视的感觉,“啪”一声,相框被他背面朝上盖了起来。   总算舒服多了。   电脑还开着,于希蓝刚刚拷完u盘之后没关。里面的内容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几个文件之外,还有一个视频,摆在最外侧,看样子是刚刚传进来不久。   点开之后吓了他一跳。   视频里的人好像是陈雪。她头发凌乱一直在哭,好像确实被人欺负了一样。   他趴到书桌上唉声叹气,盯着手机页面上的无信号的鲜红色叉叉。   现在的自己,就像是进入了一个陌生的国度,岩浆滚滚,烈日炎炎,四面八方寸草不生,月黑风高之时徐锐带着他的瑞士军刀朝自己缓缓走来,那把瑞士军刀越变越大,最后被拖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发不出声音,双腿也无法动弹,只能待在原地等待命运的制裁,最后还是得靠自己的智慧化解困难。   正沉浸在想象的悲惨世界里,楼梯道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着急忙慌把手机手电筒关掉,又把电脑里面点开的视频文件删除,才躲到了书桌底下。   书房的灯光猛然一亮,刺得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正当他打算用沉默来掩饰私自潜入书房的事实时,耳边传来相框被重新扶起来的声音。   “没事没事,他肯定知道的,这不是我干的,是于希蓝刚刚把相框盖住的。”   直到面前出现一双运动鞋,和徐锐上午穿的那双一模一样,一起映入眼帘的,还有那根拐杖。   “居然忘了这个。没事没事,这个拐杖也可能...是于希蓝拿过来的。”   徐锐在面前坐下,鼻尖充斥着属于他的味道。鼠标的移动敲击声让他开始紧绷身体,露出的左脚尖又稍微用力往回收了点。   徐锐手机响起来,里面传过来姜明的声音。   “喂,徐锐。这么晚打过来,还有什么事吗?你们不是在外面旅游吗?”   坐在座位上的人还没说话,桌子底下的人就先他一步钻了出来,撞进他的怀里,直接扯过他的手臂对着手机一通吼:“明明我被绑架了,你快去找报警救我,我快死了!”   他尽量把事实说得更加可怕,想着这样才能尽量缩短自己和徐锐独处的时间。但是他发出求救信号之后电话那边一直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对上徐锐那双安安静静的眼睛,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手机界面根本不在通话中,他手里的鼠标正点开了一段音频,这只是一段音频,他根本就没有打电话。   也对,明明就没有信号,他又怎么打电话。   刚刚一用力碰倒了桌边立着的拐杖不说,徐锐的骨头还撞到了手臂,原本受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啊,好疼。徐锐,我的腿是不是断了,刚刚好像撞到哪里了。”   他眼看着面前的人眼里像天气骤然变坏那样迅速积起一大团乌云,担心下一秒就要被绑,眯起眼睛窝进徐锐的脖颈里,斜着眼睛瞄他,观察他的表情,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被绑起来。   徐锐没说话,喉结滚了滚。   “我想起来了,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做冰淇淋,现在就做,我先去厨房找食材。”   他刚要起身,就被徐锐扣着腰拦回来,扭转姿势掉进他的怀里。杜迪左腿就那么僵直着,等待死神的降临。   他的双手被徐锐捏在手心,另一只手顺着脊背往上摩挲。手指和衣料之间的摩擦不剧烈,却带来一阵触感强烈的热。原本安静的气氛显得更加诡异,杜迪连脑袋都僵硬了。   “这里,”他点着杜迪的脖颈,又环绕至耳后,“怎么都是红的?”   “徐锐,你先放开我行吗?这房间怎么不通气,我快憋死了。”   杜迪带着呼吸不畅的语调跟徐锐说话,徐锐的思绪却像是游离到了九霄云外,低下头凑到他的脖颈边闻了闻。   “不好,没味道了。”   “什么、什么没味道了。”   回应他的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被徐锐抱起来,越过躺在地板上的拐杖往门口走去。   “徐锐,你先放开我,我用拐杖就能走,我死不了。”   “再说一句话就把你打晕。”他在上面说,脸颊上又挂上一副温和的笑。   这是杜迪第一次以这种姿势和同性抱在一起,徐锐站起来的一瞬间他下意识用手臂搂住了他的脖子,他的脸颊正好贴在他的胸膛上。   胸口源源不断传过来的热气和极其有力又富有节奏的震颤让他产生了某种异样的情绪,而纠结半天也只能把它归结为“徐锐原来是个好人”这件事对他的思想产生的震惊程度太大, 导致他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被徐锐抱了一路,最后进了浴室。暖灯打开之后,四目相对,更加尴尬。   至少杜迪是尴尬的。   徐锐把他放到大理石台面上,打开喷头调节水温,浴室架子上挂着干净的浴巾。   噢,我明白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原来徐锐刚刚说的什么味道是这个意思,他想让自己洗澡。   他看着徐锐极其自然地准备好一切,又转过身来脱他的衣服。   “洗澡我可以自己来,谢谢你了。”   他挂着十二分真诚的笑容,把“请你出去”摆在了脸颊上笑出来的每一道细纹上。   上衣被脱掉了。   他双手护到裤子上,徐锐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绳子,把他的双手绑了起来。   “等等等,手疼,你别绑这么紧。”他对于自己在徐锐手下被绑已经习以为常,只希望能稍微舒服点。   “也就是洗个澡嘛,都是男人,有什么的。 第9章 真乖   徐锐端着温水,把毛巾浸入盆里,替杜迪擦洗。   杜迪一边把手臂往上费力抬起一边跟徐锐搭话,“我知道了,那个视频是假的吧,你拿来吓唬我的。我就知道。那你不如就放了我吧,这样我们就两清了。”   他腾空的腿还在来回晃荡,被灯光照耀得晃眼。   绕到他身后的毛巾停住,徐锐从杜迪身后的镜面中看见水蒸腾出的雾气散了整个镜面,他只能从中看清一个模模糊糊的背影。   神秘,且充满撩人的欲望。   在这满溢的欲望之中,他浓密的睫毛之下,眼神变得不那么清澈。眼神从镜面撤了回来,他回过身去换了盆水。   “总是这样啊,不管是你还是我。”   杜迪听见他的喃喃自语,没明白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总是这样啊,为什么总是听不懂他的回答。   温热的毛巾重新贴上肌肤,他忍不住喟叹一声,徐锐敏锐地捉住了这声叹息。   “舒服吗?”   他的呼吸贴着杜迪的脸颊,再稍微错开一厘米,意味就全变了。   “还行吧。”   杜迪往后退,后脑勺抵住了镜面,和刚刚影影绰绰的人影彻底重合。徐锐的心弦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拨弄了两下,那是现实和欲望的极致交叠。   毛巾被他随手扔到了大理石台面上,修长的手指顺着杜迪的胸膛一路向下。   这是鱼和水的交融,是天空和白云的相遇,是有风就会飘动的树叶,是理所应当的结局。   “还能更舒服一点。”   他的嘴唇触碰到了杜迪的耳垂,那里居然也有细微的震颤。   杜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保护哪个位置,身体的控制权却先自己的理智一步,臣服于徐锐带来的快感之中。   原本分开的两个人再次近距离接触,杜迪想的是,幸好双手被绑了起来,否则,这双手怕是会攀上徐锐的肩膀,想想都尴尬。   尽管那只没受伤的腿已经攀上了徐锐的腰。   徐锐的腰他只见过一次,就在健身房的那次,而这是第二次。比第一次有进步,能感受到他腰间的力量。   脑海里的思绪被无限拉长,又被彻底打乱,他眯着眼睛,只能看见五颜六色的小圆形泡泡浮在空中,交叠又分散,分散再交叠,直至破裂。   之后,他贴在徐锐肩膀上的人喘着气,“还要。”   毛巾被拿起来,徐锐擦了擦指尖,轻轻舔舐,而后嗤笑了一声,干脆把他抱到床上。   杜迪脸颊泛着大片红色,连着胸膛都是。浴室的温度加上水温的浸润,他又热又喘不上气。   一阵荒唐结束,杜迪认为经历过刚刚那件事情,两个人就算是正儿八经的亲密度急速上升的兄弟了。毕竟连徐医生都治不好的病,居然被徐锐轻轻松松解决。   他拉起被子盖住自己,豪气万丈般说:“谢啦兄弟。”   然后打了两个特别虚假的哈欠,装作眼皮十分沉重,“时间不早了,我们该睡觉了。”   说完就等着徐锐进行简简单单的三个步骤:打开房间门,踏出门外,关上房间门,如果可以,最好帮他把灯也关上。   结果这个人把身上的浴巾随意解开挂到衣架上,钻进了被窝。   杜迪皱着眉头盯着这个人的身影移动到自己身边,床边塌陷出一个弧度。   “你家里不是有十几个房间吗,为什么睡在这里?”   身边的人拉起他的握起来,“租的房子。”   “啊?租的房子?”   他不懂为什么有这么蠢的人,租房子还要租在这种荒郊野岭连信号都没有的地方,还是个别墅,估计价格也不便宜。   所以,也许徐锐在这里租房子是为了养花,还是向日葵?   “好吧。”   他对徐锐做什么事情都喜欢牵着别人的手这件事情已经见怪不怪,调整了一个好位置,就开始跟他商量,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你把我留在这里,不说是为什么也就算了吧,但至少得有信号。不如我们明天先回学校去,马上期末考试了,考不好我会难过的。”   “把陈雪找过来帮你补习吧。”手指被他掰开,一根一根数数。   “哈、哈哈哈。”杜迪干笑两声。他还没忘记陈雪今天被吓成什么样子,怎么可能再回来。   “嗯?怎么样,这么爱学习的话?”   “算了算了,其实我也不是为了学习,主要是我怕耽误你的学习。”   “噢,你想跟我一起学习。”他打开手机点了两下,示意杜迪看手机。   然后杜迪就无比惊喜地看见只剩下百分之十三电量的手机页面上方,出现了信号。   “资料发到你手机上了,明天开始学习。”   “所以搞了半天,信号是被你屏蔽的?”他盯着手机上的满格信号,怀疑这间房子的租金,应该比自己刚刚预估的还要再高一倍。   “不睡觉吗?那还有很多别的事情可以做。”   虽然不知道“别的事情”究竟指的是什么,但是杜迪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他听完迅速放下手机,盖好被子闭上眼睛,等估摸着时间已经过去了大约半个小时,他打开右眼皮偷偷看了一眼,徐锐已经睡得很沉。   他拿起手机来回操作,点开了某个聊天界面,开始背对着徐锐打字。   “徐医生,这么晚打扰你不好意思。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嗡嗡”,徐锐放在右边床头柜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闭着眼睛,没去管。   杜迪继续发消息,“是这样的。我们的治疗也进行了好几个月,但是我发现效果都不明显。可今天,”他的手指突然停下,小心翼翼扭过头看了一眼,徐锐睡得很沉。   “可今天别人帮我弄了,居然很舒服。”   点击发送,“嗡嗡”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还是徐锐的。   什么情况,徐锐的手机和徐医生的手机是关联的?怎么发一次响一次?   他刚想再发第三条信息,好好验证一番,身边的人就动了动身子,睁开了眼睛。   杜迪手里的手机顿时就变成了烫手山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枕头底下,闭上了眼睛。   在等待徐锐再次入眠的漫长等待时间里,他也没等来徐医生的回复,自己先睡着了。   而醒着的人盯着手机屏幕,嘴角扬起微笑,直到贴上杜迪的嘴唇才放了下来。   “真乖。”   山里的空气确实要好很多,杜迪还是第一次在这个城市呼吸到这么新鲜的空气。不是伴着闹钟的声音,而是窗户外面传来的鸟叫声。   打开手机还是一条消息都没有,昨晚发给徐医生的消息还没得到回复,应该是太忙了,毕竟是工作日。   打开被子准备下床,他才发现没衣服穿。   “徐锐,徐锐!我没衣服穿啊。”他抱着被子跟个豌豆公主似的,没等徐锐回应,就扒开他的衣柜开始找衣服。   徐锐的衣服一大半都是深颜色,穿上去显得整个人深沉又笨重,他不太想要。扒拉来扒拉去,他都把那件外套找出来了,和被徐医生以超低二手价买回去的外套一模一样。   同一件衣服还买两件,真够喜欢的啊。   他把那件外套拿出来,找了件衬衫和长裤,三下五除二套上去,大小稍微有点差别,不过倒也说得过去。   站在穿衣镜前显摆半天,徐锐从门外敲了敲门,视线凝在他穿的那件外套上。   杜迪瞬间不敢呼吸,毕竟这件衣服还挺贵的,最后却被他卖了。这不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上赶着提醒徐锐这档子事儿。   他嗤嗤笑了两声,努力转移话题,“诶那个什么,真饿啊,有早饭没有啊?”   徐锐没提外套的事,带着他下楼吃早餐。   杜迪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发现,徐锐这个人也没那么坏嘛。   不仅帮自己治病,还不计较,果然有大男子风范。他在心里想了想,觉得这个朋友可以交,于是转到厨房,翻出牛奶,白糖,还有奶油就开始吭哧吭哧做冰淇淋。   没有兼职的专业机器,起码还是有冰箱的。他找了个模具把做好的冰淇淋装进去,放到冰箱里,等待成型。   窗户外面,徐锐正背对着自己,拿着淡绿色的喷壶对着那些花浇水。眼看着那一盆花快被浇死了,他从窗户里伸出手朝徐锐大声喊,“徐锐,花都快被你弄死了,你等会儿。”   他拄着拐杖走出来,把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淇淋塞进徐锐手里,顺手接过了喷壶,开始匀净地替那些花浇水,一边浇还一边说,嘴巴是半刻都停不下来,“我跟你们说,你们住在这人杰地灵的地方,都得好好生长,尤其是你啊,向日葵。”   徐锐站在身后,薄薄的嘴唇抿着冰凉的冰淇淋,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杜迪的背影,像是回到了记忆里某个关键点。   两次心动的时间同时重叠,带给他更极限的愉悦。   吃完手里的冰淇淋,他心情好了不少,把杜迪连人带拐杖一起装进了车里,直到这时杜迪才想起来他的那个小电车,还孤零零躺在小路边。徐锐慢悠悠把车开过去,载上他的小电车,带他往学校开。   坐完他的车,杜迪的评价是非常不错,越发觉得徐锐和自己还挺合得来。 第10章 有美女你都不感兴趣!   杜迪早晨正在被窝里睡得沉,手机传来一阵阵响声,吵得他想敲锣打鼓把昨晚定闹钟的人闹醒。   “谁定的破闹钟,快关掉,吵死了!”   他大喊一声,没人回应他,拧着眉把被子拉起来遮住整个人,还是不可避免地继续承受这种折磨。并且在拉上被子之后,这种响声更加明显。   “我对你爱爱爱不完...”   “杜迪,是你的手机响了,能不能接一下,昨晚熬夜到三点就为了升个级,你再不接电话我就要升仙了!”   吴戈从对面床上随手扔过来一个抱枕,终于引得杜迪勉勉强强睁开了眼睛。   “喂?”   “复习。”   清冷锐利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什么复习?”   “给你三分钟。”   杜迪把手机凑到眼前一看,果然是徐锐!   “行行行——马上了。”   挂断电话之后阳奉阴违,干脆把手机关机继续睡大觉。   “杜迪,杜迪,”门外有人砰砰砰敲门,“徐锐在楼下喊你,说你不下来的话就要上来,顺便拿什么‘外套’。杜迪,你听见了吗?”   “外套?外套!”一语惊醒梦中人,杜迪黏在床上的身子瞬间像是沾到热锅上的蚂蚁,蹭一下起身,跳下床打开门,“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徐锐说你再不下去,他就要上楼来,顺便拿外套。”   “就知道‘徐锐说,徐锐说’的,徐锐是你亲爹吗你这么热情替他送信?”   “你别说,还真是,有钱就是爸爸呀!”门外的人拿出二百块钱的钞票往他面前晃荡两下,“看看,这给的是真多,都赶上你兼职一周的工资了吧?”   “这么多?”杜迪瞪着眼睛看着那两百块钱,顺手抽走一张迅速带上了门,对着猫眼说话,“咱俩五五分,怎么说这活儿也得我们两个人一起完成呀你说对吧兄弟?”   距离期末考试只剩下一周时间了,徐锐说要学习,真的要学习,还真的是要拉着自己和他一起学习。   杜迪是真心想不明白,两个学渣一起学习,能学出什么东西?考试能考梦里的东西?   他单肩挎着书包往外走,瞥见走廊窗户外面的一个人影。   这人今天居然穿了件浅色衣服,倚靠在树干旁,十点半的阳光洒下来,像是阳光为他而来。   杜迪只能看清一个侧脸,不能肯定生气没有,但是能肯定的是,徐锐似乎有着稍微逊色自己那么一丢丢的帅气。   他拄着拐杖走过去,捶了下徐锐的肩膀,“得了吧兄弟,别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等女朋友呢,装什么阳光少年?”   “在等你。”他居然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饿了,去吃饭吧。”杜迪没理会他的回话,只是在心里想着怎么才能自然地把关于外套的真相说出来,还能不赔钱。   “徐锐,你刚刚说外套的事,其实我觉得吧,那件外套其实也不怎么样,根本就和你的颜值不匹配。你看今天的穿的衣服就很好看,所以...”   “那件外套买的时候是三千。”他把手插进口袋里,慢悠悠配合杜迪的龟速往前挪动,“洗完也得还给我啊,弟弟。”   “三千!哪有那么贵?我当时搜的时候也才两千好吧,你会不会被人坑了?”他把拐杖直接塞进徐锐手里,整个人挂到他身上,“你刚刚就为了喊我起床就花了二百,三千对你来说应该也就是眨眨眼睛的事儿吧?”   徐锐把拐杖还回来,“二百也算在你的账上。”   “你说什么?”他下意识把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刚刚抢过来的一百块钱,还没捂热呢。   “不是,其实那个外套...”   “你弄丢了?弄坏了?还是,”他抬起手绕到他的后颈,杜迪感觉下一秒就能被他掐死,“卖了?”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我只是懒得洗,放在我寝室里面呢,好着呢好着呢。”   “哦,那就好。”徐锐摸了摸他的耳朵,带他去了图书馆。   图书馆门前有同学在发宣传广告,里面是关于最近一次舞台表演的校级活动,最后才艺比赛胜出的前三名可以获得一次免费的“荒野求生”机会。   杜迪拿着手里被硬塞进来的广告卡,百无聊赖地来回翻转,就在他想要把卡片折成纸飞机时,突然盯上了卡片上“帅哥美女”几个大字,仔细一看,上面写着“欢迎广大帅哥美女踊跃报名”。   “帅哥美女?那不就是有美女,这种活动,正好缺我这种帅哥嘛。”他在心里美滋滋想,到时候说不准能碰上未来的真命天女。   “做题。”   隔壁桌的人替自己挡住了大半阳光,手里的笔移到了他的资料上,指了指其中一道题目。   “做什么题呀徐锐我跟你说,这次活动你别怪兄弟不仗义。我可告诉你,有很多美女帅哥都会去,肯定有意思。怎么样,你跟我一起去?”   “哦我忘了问你,你是不是没有对象?”   徐锐捏了捏他放在桌面上的手腕,激得他一阵疼。   “行行行,我写。”反正写得对不对你又不知道。   十分钟之后,他斜着眼睛睨身边拿着红笔对着自己答案看的人,一脸无语。   “得,装,你还装。这道题你除非在梦里也学过,否则能学得会我就不姓杜。”   “第一小问全错。”   “你真会?那第二小问呢,对了?”   “第二小问全错。”   杜迪笑着看他装,“行行行,我全错,我看看你的。”   他把徐锐的资料抽过来看,对着答案一点点看,才发现这家伙用的是和答案完全不一样的算法,最后还算出来了一个正确答案。   “肯定是误打误撞,你再写一道。”他低下头仔细找,翻到一道看起来就很难的题目,“喏,就做这道。”   笔尖在纸面上点点,晕开一个小黑点,徐锐握住他的手,捏在掌心,看了两分钟题目,还真的动笔写了起来。   他扫了宣传广告上的二维码,加了群,顺便把徐锐也拉了进去,里面热热闹闹的,已经讨论了好一阵子。   等到时间差不多,他回过头来看徐锐写的题目,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儿。翻开答案一看,结果又和答案一模一样。   “你学号多少来着?”他翻开徐锐的作业纸,看见上面的“01”喜出望外。这是个循环啊,就像是一个头,一个尾,正好可以在周而复始的位置相遇。   简单点说就是,徐锐是专业第一,杜迪是专业倒数第一。按照学号排位置开始的话,他们有可能会分到同一个考场,而且位置还可能非常接近。   “徐锐,”他把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握住了徐锐的那只手,“我真是和你相见恨晚啊,以后我们就是最好的兄弟,就是那种可以穿同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以后有什么好事儿我一定想着你,怎么样,够意思吧?”   他说完挤眉弄眼,想让徐锐顺利接收他的脑电波暗示,“既然我都这么讲义气了,那你这期末考试也应该帮帮我了吧,到时候考试我们互通有无,怎么样?”   “你有什么?”   “你有,我无。”杜迪一笑,把手里的宣传广告塞到他手上。   “还有这个。我可是很擅长表演节目的,我三岁就开始吟诗作赋,七岁参加国家级比赛拿到了一等奖,到现在已经是奖项大满贯,不过是低调罢了。   “等到时候我拿了一等奖,这免费的旅行机会我肯定也带着你,怎么样?”   “写题。”   徐锐拉过他手里的纸扔进垃圾桶,把资料递到他面前。   杜迪皱眉,“你是榆木脑袋吗!有美女你都不感兴趣!你……”   杜迪“你”不下去了,主要还是有人太过于冰冷,艳阳高照的天气也挡不住他阴沉的眼神,让杜迪忍不住哆嗦,开始认认真真审题。   这次宣传活动定在第一场期末考试之后。第一场期末考试其实时间很早,严格意义上这会儿还不能算作是期末,只是这门课结课比较早,所以期末考试也考得早。   杜迪拉着徐锐去报名时,手上的绷带连同腿上的都一起拆了,手脚并用地拖着人去的活动现场。   组织人叫江礼,是比他们大一届的学姐,大老远就透过人群朝他们打招呼,挎在脖子上的大喇叭按开就开始喊:“小帅哥,这边这边!”   “学姐好,我是杜迪,这个是徐锐。”杜迪拉着徐锐跑过去。   “啊,你就是杜迪啊。”学姐顺着徐锐的话头说,眼睛却盯着徐锐看。   “对啊学姐,我们要报名参加这次活动,需要准备些什么嘛?”   “不需要准备什么,带着你们的美貌来就够了。”学姐把桌面上的资料给了他俩一人一份。   徐锐不甚在意,牵起杜迪的手,资料被他随手扔在桌面上,“宝贝儿,饿不饿?”   “青青,”江礼双手握拳状,放到身前,星星眼盯着面前的两个人,侧过头跟自己的好姐妹窃窃私语,“刚刚这个帅哥叫这个帅哥宝贝儿诶,他们俩还牵手,磕到了磕到了!”   看帅哥的快乐瞬间就变成了看两个帅哥在一起的乐趣,是双倍、不对,是一加一大于二的快乐。   杜迪依旧不以为意,没注意到他称呼的问题,只是转过身跟着他往食堂走,边走边研究节目单,“这才过去多久你就饿了,我记得有一家店超级好吃,带你去尝尝,一般人我还不告诉呢。” 第11章 你听我再说两句   “我说,大家怎么都是唱歌跳舞弹奏乐器,我们要来就来一个不一样的。这样吧,我们给大家表演一个杂技怎么样?”他打开购物软件,立即就开始挑选相关服装,“你看,这件怎么样, 花花绿绿的,到时候表演效果肯定很不错!诶诶诶,还有这两件,这两件也不错。”   他的嘴巴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徐锐把碗里的面慢条斯理都吃完了,撑着手低头玩手机,根本没听他说话的内容。   “你不想去?你去吧去吧,徐锐、徐锐、徐锐——”   杜迪拖着嗓子软绵绵浑身没骨头似的叫他名字。   “到时候聚光灯打在我们身上,台下所有人都看着咱们俩,我们站在舞台上,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这多有意思。”   徐锐刷手机的手指稍微停顿了两秒,挑了挑眉,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杜迪把他面前的面碗推开,星星眼凑到他跟前,拉着他的胳膊等他的答案。   “不去。”他收了手机戴上了帽子,转身就走。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地两个字说出来,简直出乎杜迪的预料。   杜迪在身后端着两个面碗放到回收餐具区,狗皮膏药似的继续凑上去当说客。   “事实证明,徐锐作为一个个体,他是有自己的人格和思想的,不同意也实属正常。”   在自己进行了很久的努力还是失败之后杜迪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在那之后他就决定不和徐锐见面,等到表演节目的时候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纠结到他最后还是选了一件水蓝色贴身杂技演出服装,胸前露出大片肌肤,一直开到肚脐上方,外加一根台柱子,再加上十几个塑料盘子,每天跟公园老大爷似的,溜达到学校小花园里面,找个没人的地方摆好工具就开始练习。   “首先我们要摆好姿势,左腿攀上柱子,用力保持平衡,整体朝后起势,借助惯性把自己甩出去。练习之初会有一些不熟练很正常,次数多了之后,找到那种节奏感,大家会表现出最佳的观感。”   杜迪跟着视频教学开始动作,腿还没勾上去身子先倾斜过去,差点脸朝下来了个狗啃泥。   身边经过的男生女生来来往往盯着他议论纷纷,跟逛动物园看见大熊猫似的。   [看什么看什么看,好歹给哥来两包零食啊倒是,就知道看!经过我同意了吗?!]   脑海里的腹诽还在继续,身边突然扔过来两包薯片,还加一包牛奶,转过身去看,那哥们牵着女朋友的手对他笑的一脸开心,“兄弟加油,好好练,肯定能练好啊!”   “草,”他收起所有设备,撕开一包薯片咔咔嚼起来,又咬着牛奶吸管猛吸一大口,差点呛死,“还是哥的魅力太过强大,算了算了,大不了晚上再练,我看谁还看得见我。”   于是那天晚上,就有一个偷偷摸摸的人影溜进学校小公园,穿着那件服装,抬手开始顶盘子。   路灯照射过来一点光线,水蓝色的服装被光晕染出一层鎏金,像是发光的天使。杜迪虽然天天吃,但实际不胖。他伸直手臂,抬眼盯着旋转不停的盘子,把注意力放在如何让它们在空中停留两分钟。   腰间的细瘦,也跟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地勾人视线。   盘子是越转越顺畅,可是缠绕在柱子上的杜迪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总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不会好意的眼神盯着自己。   作为一个有经验的侦探专家,这种事情他的直觉一定没错。小公园里面这个点没什么人,他停下动作,蹑手蹑脚顺着小道往里走,耳边传过来的呼吸声也越来越重。   而且,这种莫名其妙的呼吸声之中还夹杂着某些黏腻的水声。   这种奇怪的感觉终于在他掰开一堆海桐之后得到应验,小公园的亭子里,两个人叠坐在一起纠缠,和自己那天跟踪徐锐所见到过的场景一模一样。   “哦,我知道了,果然还是我的直觉准吧。”他退回身子拍拍手,刚刚海桐树叶上的蜘蛛网沾了他一身。   “不对啊,怎么白天有人看晚上还有这么多人在,再这样我的计划可就不完美了。”他伸出食指在空中摆摆,“计划都是完美的才好。”   于是第二天出门上课的徐锐就在家门口碰见了人,坐在马扎凳子上,身边堆着一堆工具,那根柱子还抵着门,和墙面卡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具有稳定性的三角形。   徐锐连门都打不开了。   “嘿,兄弟。你要出门?出门干什么呢?”   徐锐盯着地面上的柱子。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杜迪把柱子往后用力扯,“你家有没有可能缺一个守门人?我觉得你这个公寓不太安全,你看,我刚刚在楼下跟门卫大爷随便攀谈了那么两句,他就让我进来了,我觉得吧,我都能进来,那其他的人肯定也可以...”   徐锐推开门往楼下走,顺便把门摔得通天响。   “等等,”杜迪往他身上贴,那身水蓝色杂技服装顺着他的动作掉了下来,砸在两人中间。   “你听我再说两句...”   好吧,两句还没说完,杜迪就被人扛起来连带杂技服装一起甩进了客厅沙发上,幸好客厅沙发大又软,否则这聪明脑袋瓜子指定被摔坏。   徐锐去书房接了个电话,顺便就把电脑拿出来放到客厅的吧台式桌面上。   杜迪已经从善如流,换上了那件服装开始训练,手上练出来的伤疤还没来得及贴上创可贴,刚刚又被小木棍戳中,手背上划了两个新口子。   累得呼呼喘气还不能停,他决心要拿冠军,也许是有种冥冥之中的某种信号,在催促他好好训练,最后拿到荒野求生的免费资格。   等练习完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徐锐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怎么动过。杜迪从他的冰箱里搜出两罐可乐,隔空抛给了他,又凑到他身边看他的电脑界面。   “哦,我说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呢,我看看,”他伸出手指看上面的盈利数目,“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四个零,好家伙三万多,你小子可以啊。”   拉过徐锐的肩膀, 他又开始谋划,“我要是拿了冠军,你有什么奖励?比如说像是奖励个几千块钱什么的?”   他上次被徐锐催着换外套就给徐医生发了消息,问能不能把外套还给自己,可以再加两百,结果徐医生说已经弄丢了,根本找不到。   一想到三千块钱,杜迪头都疼了。   徐锐没回话,只是收起电脑,到卧室拿了一盒创可贴,拉过他的手,一片一片撕开帮他贴上。杜迪的角度看只能看到徐锐的一个后脑勺,应该是角度问题,看起来挺不错的。   徐锐的呼吸打在杜迪的手背上,是刻意放轻了的呼吸,缓慢而悠长,富有节奏感,是一种很安稳的感觉。   “睡一会儿吧,我去煮晚饭,好了叫你。”   徐锐抬起下巴朝房间那边指了指,转身进了厨房。   徐锐的房间很大,里面摆着几本书,关于哲学的什么问题探讨,应该是最近看的,里面里面还夹着书签。墙壁上贴着两张艺术照,床头柜旁边的小盒子里摆着一只蝴蝶标本,最下面的小抽屉是唯一一个上了锁的位置,杜迪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这又是什么秘密呀徐锐?”他从房间里冲徐锐喊,没人回话,只能听见厨房里面切菜的声音,等再过一会儿,杜迪就已经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不得不说,训练真的挺费精力,平时这个时候怎么也睡不着,还是不够累。   他这一觉,就睡到了夜晚九点。   徐锐做好了三道菜,摆在桌面上,也没叫他。等他醒过来才重新放回微波炉里热了一会儿。 第12章 真是新奇   杜迪吃完饭屁颠屁颠跑去厨房把碗洗了,又进了卫生间,检查过门确实关严实之后才放下心来好好洗澡。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徐锐学校外面的房子里来。   洗手台的置物架上放着日常用品,沐浴露还是柠檬味的。他想错了,徐锐不是喷香水,那是沐浴露的味道。这还差不多,还好不是个娘炮,不然该把自己带坏了。   哼着音乐在里面洗得正开心,水突然停了,身上还有一堆泡沫,这还不算,灯也跟着灭了,杜迪就在洗手间里盯着自己映在镜子里的身影,跟鬼也没什么两样,黑漆漆的空间只看得见两只忽闪忽闪的眼睛。   “徐锐,停电了停水了,你看见没有?”   安安静静的。   “徐锐,徐锐我说话你能听见吗?你在外面吗?”   还是没人回答。   他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线把卫生间的门开了一个缝隙,再渐渐把缝隙打开,还没洗完擦干净的泡沫还停留在身上,就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徐锐,你刚刚干嘛去了,我跟你说话怎么没人回应?”   “浴室没你穿的衣服,给你拿的浴巾。”   “哦,里面灯坏了,还停水了,这怎么修,得找人吧?”杜迪接过浴巾准备穿上,才想起来身上还沾着泡沫。   “有备用水。”徐锐拉着杜迪的手往里走,两个人站在一起倒显得没那么可怕了。徐锐拧着毛巾帮他擦拭,已经几乎干掉的泡泡重新出现,顺着水流往下走。   “这个局面,怎么莫名熟悉?”杜迪在心里想,又抬起了手臂方便他的动作。   “凉吗?”徐锐凑过来,像是要闻出来他身上的味道。   “还行吧,这个天气,也不是很凉。”虽然实际上杜迪说话牙根都在打颤,身子也跟着发抖。   徐锐找出一条干毛巾帮他把身子擦干,又把浴巾围到他身上系好,拢着他的肩膀把他送到了卧室,盖好了被子。整个屋子都停电了。   “今晚估计是来不及修了,得到明天早晨找人。”徐锐转过身要去浴室。   “等会儿等会儿,你再去洗澡多冷啊,直接躺过来吧,这房间也不暖和了,被子里还是舒服点。”杜迪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招呼他。   回应他的还是徐锐的背影,在衣柜里找衣服。   “哎呀你就别别扭了,这种天气一天不洗澡没事儿的,都是大老爷们!快过来吧,不然感冒了还得难受。”杜迪从刚刚暖热一点的被子里跳出来,拉着徐锐钻进了被窝。   徐锐的手很冰,像是害怕凉到了杜迪,还作势要往回收。   “我帮你暖暖,”杜迪拉过徐锐的另一只手,“你不是做什么都喜欢拉着别人的手嘛。”   其实这会儿睡觉还是太早了,杜迪想着有什么能聊聊的,总要找点话题。   “你看见我今天表演的杂技没有,是不是挺不错的?”   “嗯,挺不错的。”徐锐的手渐渐被暖的有了些温度,他反过手来把杜迪的手塞进了手心。   “是吧,这次表演结束之后,我要是能拿前三等奖,那多有意思,我还没有荒野求生过呢。我以前见过,像那种夏令营之类的,参加一次得花不少钱,这次可是公费参加,我这肯定得去一次。”   杜迪家境其实没那么好,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大手大脚花过钱,所以才会那么热衷于赚钱。   他絮絮叨叨拉着徐锐的手说了半天的话,才感觉到睡意袭来,就那么窝在徐锐的肩窝里睡着了,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来老高才眯着眼睛想起来,还要继续训练来着。   随手试了下卧室里的灯开关,电路已经修好了,然后又穿着拖鞋哒哒哒跑到卫生间,水也通了。   “醒了?早饭做好了,趁热吃,我还要出门。距离比赛没几天了,就在我这儿待着吧。”徐锐帮他揩干了沾在脸颊上的水珠。   杜迪看着整理好一切已经准备出发的徐锐,心里一阵慨叹:什么事情都被别人做好了的感觉真好啊。   他朝着徐锐比了个大大的OK手势,示意他放心去。然而吃完早饭之后,他找遍了屋子,也没发现演出服装。   “徐锐,我的演出服怎么不见了?”他火急火燎跟徐锐打电话,这演出服贵就不说了,距离比赛也没剩几天时间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怎么说也没那么方便解决。   “嗯?演出服不见了?家里都找过了吗?”   “找过了啊,都没有。”   “噢,早晨电工过来修理,可能是顺手拿错了吧,我帮你问问。”   “啊,那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我现在就能联系上。”   “我就在这附近,帮你问问。”   于希蓝站在他身边,听着他对着电话说谎,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找了这么好的设计师为他设计的服装,不告诉他一声?”   “什么条件?”   “我就喜欢你的爽快,”于希蓝端起酒杯跟徐锐碰了碰,“这次的利润你让我三个百分点,怎么样?估计全中国能有这么好手艺的,也就我这里有了。”   面前的人略作停顿,微微低下头,像是要数清楚她的眼睛里究竟长了多少利益算计。   就在她要绷不住说“换两个百分点也行”的时候,他突然隔空举了下酒杯,一饮而尽,眼里带出的笑意居然透出的是无限的满足感。   “这是真疯了吧,真是新奇。”   徐锐傍晚才回家,手里提着个服装袋。   “真是电工拿错了?我看看,有没有弄坏哪里。”杜迪没来得及听徐锐说话就拆开了服装袋,里面的服装居然变成了淡黄色。   “啊啊啊啊,徐锐,电工把我的服装都染色了,原本是蓝色的,怎么变成黄色了!”   他颓丧着脸,把衣服拉出来才发现,这电工染色也就算了,还染得挺齐整,整件衣服都换了个颜色。   嗯...就是越看越不对劲,这衣服的领口怎么开得那么高,穿上去估计连锁骨都看不见。他仔仔细细找缝合痕迹,结果发现这电工的手艺非常精巧,甚至看不出痕迹。   “衣服弄丢了,买了件新的。”他拉过杜迪,帮他脱了衣服换上了服装,这种材质特别柔和,光打在上面像是自带一层软化的能力,让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柔和,特别能感染人。   衣领口几朵细小的莲花纹是特意经过考量之后定制的,寓意着“高贵纯洁”,收腰部分带着点点碎金,线条流畅,总之看起来就挺贵的。   杜迪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这件衣服确实比原本那件要好看很多,夸奖的话到嘴边又打了个急转弯,挤眉弄眼跟徐锐强行解释,   “不行,我很喜欢之前那件服装的,这件穿起来没感觉,到时候表演,我需要和我的服装有那种默契感。”   “那件外套就放在你那儿。”   “成交!”杜迪拉起徐锐的手跟他击了个掌,“等我拿到奖,我肯定请你吃大餐。”   他夜晚又抽出时间多练了会儿,趴在沙发上喘气儿喝水的时候,手机突然传过来两声消息提示音,有新的联系人加他。   同意之后才知道,原来是一起表演节目的同学,所以就加上了。杜迪跟着他们闲扯了几句,最后发现居然还把他邀请到了群聊里面。   本来也没那么熟悉,他按照新人惯例爆照之后就点开了消息免打扰没再管。   比赛当天在后台,杜迪看着其他人都浓妆艳抹的,搞得他心态有点崩溃,怎么会只有他一个人顶着一张没有涂脂抹粉的脸就过来了,这怎么合理!   “杜迪,是你吗?”   一个头发稍长的男生叫住了他,杜迪回过头发现——没见过。   “哦,我是那个比赛群里面的同学,你不记得我了吗?我还在群里和你打过招呼的。”   “哦、哦!你就是那个、那个谁啊,我知道。”杜迪大言不惭开始胡编乱造。   “你还没化妆?刚好,我是学化妆的,坐下吧,我帮你。”他把杜迪按在化妆镜旁边的椅子上,在身后压住他的肩膀凑过去看镜子里的人,喃喃自语,“真漂亮。”   “嗯?你说什么?”   杜迪没听清。   “没什么,我说我叫刘志伟。不介意的话,叫我刘哥,或者刘学长,都可以。”他拿起粉扑往杜迪脸上拍打,腾起来的粉雾呛得杜迪直咳嗽,还有一些沾到了服装上,留下点点滴滴的白,分外惹眼。   距离比赛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了,杜迪却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沉,眼皮也越来越重,困意来得突然,意识也开始涣散。   江礼拉着青青来后台查看参赛者的准备情况,就看见一个不怎么眼熟的男生架着杜迪往外走。她感到奇怪,也就拉住了男生问出了声,   “等等,比赛马上开始了,杜迪的表演排在前面,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他肚子不舒服,我带他去趟卫生间。”男生压低声音回答,背着身子往前走,甚至没有回头。   江礼听着这段话,声音也很陌生,总觉得有些不安心,也就下意识多看了他们两眼。 第13章 简短的吻   “下一位表演者是来自大一的同学杜迪,他要给大家带来的节目是杂技表演。”   下一句就该掌声欢迎了,江礼往后台看了两眼,青青朝她使劲儿摆手摇头,示意人还没来。   她只好把主持人手卡往下翻了一张,“抱歉,这位选手临时出了点状况,让我们掌声欢迎下一位选手。”   江礼下台之后给杜迪打电话,显示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思来想去,她还是打给了徐锐。   “喂。”   “徐锐,杜迪和你在一起吗?”   “怎么?”   “比赛他本来来过了,但是被一个陌生人带走了,我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怎么办,他到现在还没回来。”   “嘟嘟嘟”的电话挂断提示音传过来,江礼盯着手机界面,稍微松了一口气。杜迪能不能参加节目现在倒不是主要问题,她担心杜迪会出什么事。   徐锐挂了电话,青筋顺着手背爬到了手臂,手机的金属光泽反射到空中,泛着冷光,让人不寒而栗。   他打开手机定位系统,地图上面显示出一个小红点,偏离了正常的行驶轨迹,朝着越来越偏僻的地方移动。   杜迪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车上,直觉告诉他现在一点都不安全。   他假装睡着,用剩下的注意力观察车上的人,开车的因为视角问题看不清,副驾驶上坐着一个人,块头挺大,光着膀子抽烟。   后座挨着自己的位置也坐着一个,就是那个长头发的所谓的“化妆师”,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带走。   车上很安静,但不是自然而然的安静,带着某种诡异的安静。很像是激烈争吵之后每个人都心怀不满剑拔弩张的安静,空气中都擦着火星子。   窗外是一片黑暗,手机也不知道被收到了哪里,双手被绑着,凭借着狗屁不通的方向感更是扯淡。   他唯一能感觉出来的就是车速是在很快,明明不晕车的人,坐在车上还会有很明显的眩晕感,像坐过山车,颠簸的感觉令他胃里翻腾叫嚣着,下一秒就要忍不住呕吐出来。   “停车,停车,我要吐了。”   又是一个急转弯,他整个人都倒进了刘志伟怀里,温度很低,跟死人差不多。   刘志伟的手里拿着匕首,顺着手掌绕了几圈之后抵上了杜迪的肚子,吓得杜迪赶紧撤了回去,胃里一阵难受,终于“哇”的一声,全部吐在了刘志伟身上,他整理齐整的衬衫和裤子都在一瞬间被弄脏,手里的刀也沾上了不明物。   刘志伟甩开手里的刀,倾过身来掐住杜迪的脖子,捏得杜迪快喘不上气,才被副驾的人侧过身拉开,“冷静点,这点小事儿。”   好不容易松开了他的脖子,刘志伟近乎咬牙切齿地冲着驾驶人喊,“停车。”   “这荒郊野岭,停车也没用。”   车速不仅没降下来,反而越来越快。   “我他妈让你停车,没听见?”   刘志伟对着驾驶座狠踢了一脚,带着车子都跟着颠簸了下。   车子在地面上狠狠摩擦,最后停在了路边。杜迪身边的人开了车门往下走,似乎是在寻找有光的地方,走的时候顺手带上的门虚掩着,他能感觉到微弱的风声传过来。   刚刚被刘志伟随手扔过来的刀就躺在车内,在他的脚边。驾驶座上的人坐直身子透过后视镜狠狠剜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跟副驾交换了眼神,示意他仔细盯着。   大块头似乎和驾驶人的关系并不对头,他把胳膊搭到车窗边,吸了口烟才回话,“一个瘦不拉几的小孩儿,能有什么危险?他还能跑了不成?”   车内又恢复了安静,出去找更换衣服的人还没回来,杜迪深呼吸了两口气,脚尖慢慢往前移,拖着刀把往后移,避免刀剑和车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   他屏住呼吸挪动,趁着两个人都不注意,把刀拿到手里,大块头的电话正好响起来,杜迪趁机割断了绳子。   听不见电话里说了什么,只听见大块头回话说这边出了点岔子,姓刘的非得中途换衣服,花花架子事儿还挺多,大约二十分钟就能到。   杜迪手里的绳子终于被割断,他握紧手里的刀,推开车门就开始往外狂奔,两秒钟还没过,车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公路后面一辆车突然亮着车灯冲过来,车灯晃到了杜迪的眼睛,车头丝毫不带停顿地撞向了刚刚他呆过的地方。   那辆车瞬间被撞出十几米远,直到撞上了护栏,差点跌出去,悬在半空。   杜迪此刻心跳速度呈指数式增长,他腿软地跌坐到地面上,双腿打颤,手里的刀也被他扔在地上。   刘志伟换好衣服顺着小路往回走,就瞥见坐在地面上的杜迪,却不见车的影子。   杜迪看着刘志伟走近,双腿却使不出一点力气逃离,他只是呆愣着,盯着那个越靠越近的身影,腿软地闭起眼睛等待接下来的厄运。   但是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睁开双眼,还没再一次适应光亮看清楚眼前的人,嗅觉就先一步辨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是徐锐。是充满熟悉安全感的气息。   浑身透露出狠戾气息的人面色深沉,把刘志伟踹到一旁,发泄似地每一脚都踢到头上,全然失去理智的模样。   杜迪茫然眨了眨眼睛,又看见不远处敞开的车门,徐锐刚刚从那里下车,而那辆车刚刚当着自己的面把还装着两个大活人的车撞飞了十多米远,现在两个人还生死未卜。   但眼下他要保住刘志伟的生命,决不能任由徐锐胡来。   他晃悠着身子起身,几乎是扑到了徐锐的身上,抱住他的胳膊,脑袋贴上他的肩膀,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心安。   谁知道突然被三个陌生人带着要去往完全陌生的地方有多可怕,那是一种未知的恐惧。而往往,未知总比已知要可怕很多,因为未知勾起的是人们无情无尽的想象力。   “徐锐徐锐,你冷静点,再打他就要死了!”杜迪尽力让自己冷静,扯着嗓子喊,可是身边的人不仅不停,反而要把他拨开继续。   杜迪控制不住他,也根本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东西能控制住他。   “打电话,打电话报警!对,找我的手机,找手机。”他刚要转身去车里,就听见徐锐说话,话里带着十足的不可违抗。   “站在那哪儿也不许去。”   他捞起刘志伟的衣领,声音低沉,却让每个人都能听清楚,“带着他要去哪儿?”   刘志伟没有回答,反而在笑。   徐锐当然看见了,他没笑,但没人能比他更疯。   他拿起刀插进刘志伟的肚子,掌心传来温热感,“说吗?带他去哪儿?”   声音反而越来越轻。   一瞬间剧烈的疼痛涌上来,刘志伟似乎根本连张嘴说话的能力都丧失了。   徐锐把刀拧了拧,欣赏着他痛苦的表情。   “是老大让我们带过去,因为、因为想上了他。”   他眼里迸发出某种极端的快感,像是计谋得逞的笑容。   杜迪缓过劲儿来,冲过来把徐锐要抽出来重新插第二刀的匕首甩开,死死箍住他,用尽全力不让他动弹。   “宝贝儿,”徐锐沾血的手指抚上杜迪的后脑勺,声音很轻柔,“听见他说什么了吗?让我杀了他,之后的事儿慢慢商量,好吗?”   听见这个字杜迪脑袋都要炸了,这一个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比他前十八年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要可怕。   他喘着粗气跟徐锐说话,现在解释什么的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作用了,只好在脑子里尽力回忆,有什么事情能够转移他的注意力。   “冰淇淋,我们去吃冰淇淋。”他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不然徐锐想发疯,他根本拉不住。   徐锐低下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权衡这两者之间孰轻孰重。   安静了三秒钟,他冰凉的手指捏住杜迪的下巴,温热的嘴唇堵了上来,给了他一个简短的吻,而后他终于和杜迪回过身往车上走。   杜迪打了120,又打了110,确认过所有人都还活着,才躺在副驾上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指碰了下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灼人的温度。   警察称暂时伤者还处于昏迷状态,需要等待进一步治疗,醒过来之后才能作进一步定夺。但过了大约两个小时左右,他们做完笔录之后又声称伤者表示不追究责任,只需要赔付医药费即可。   杜迪跟着徐锐回到他的住处,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徐锐找到自己这一点实在太过蹊跷,明明他的手机也被收走了,去了那么偏远的地方他怎么还会那么精准地定位到自己的位置呢?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就听见徐锐跟他说话,“荒野求生定在十二月底,我陪你一起去。”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惊慌,居然是考虑什么时候去哪儿玩。杜迪突然觉得这段时间他只是在和一个皮囊相处,那是没有表现出真正自己的人,似乎过于冷静,过于...冷血。   “你练习那么久,不是为了这个吗?”声音也和之前一样,语气也一模一样,听起来既温柔又体贴,像个好人。   本来也不是坏人啊,杜迪又在心里想,徐锐是为了救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没有错,只是做法太过偏激。他犹豫再三,还是把盘亘在心底的话问出了口,“你今天不是不来吗,怎么知道我出事儿了?”   “江礼告诉我的。”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装了定位。”   杜迪以为他也许会撒谎,起码遮掩一些,但徐锐如此坦白,如此不顾忌地把事实说出来。 第14章 你很怕大家误会?   经历过这件事情之后,杜迪对于某些关系,还有某些行为,产生了一些特别的关注。例如,徐锐总是喜欢拉着自己的手,又例如,徐锐总是喜欢叫自己“宝贝儿”。   本来这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毕竟兄弟之间,做这些事情也算是很正常的,那姜明以前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也“宝贝宝贝”地叫,他也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可是昨天刘志伟说什么老大让把他带过去,还说什么“上了他”,他才开始上网百度,搜了一大堆相关内容,并且看了好几个和平时徐医生传过来的视频截然相反的内容,并当下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以他的生活经验,活了十八年还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情,以至于他现在很难迅速消化这件事。   他搬回了宿舍,并且警告自己,要开始注意和徐锐的社交距离。   其实很矛盾,明明搬回宿舍要面对的是三个同性室友,但他还是选择单单逃避徐锐。这种十分微妙的感情杜迪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他只是把这归结为“徐锐是自己最好的兄弟”。   至于他说的荒野求生,当然还是要去的,毕竟他钱都已经花出去了,并且不支持退票,这才是最让他肉疼的一点。   就算花的不是他的钱,像这样浪费的现象被他知道心里也会很别扭。   杜迪收拾好行李站在校外大巴车,作为现场唯二通过某种特殊手段进来的人,被迫和徐锐坐到了一起。   徐锐手指关节处还泛着淤青,当时打人的时候大概是下了大力气,以至于这么多天都没好。   杜迪还是担心那天的事情没有彻底解决,把原本齐整的手指甲扣得参差不齐,他才开口问道,“那天的事情后来警察也一直没有联系过我,联系过你吗?”   “都过去了那么多天,现在才问?”   杜迪沉吟片刻,才故作无奈道,“我最近是比较忙的,也是刚刚才想起来。”   “私下解决,当时灯光太暗,我没看见他们罢了。”杜迪听着徐锐把事故发生的惨状轻描淡写描述成“灯光太暗没看见”,侧过头看了看他。   徐锐还穿着那件带黑色玫瑰的棒球服,靠在车座上,睫毛微微下垂,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别的更重要的问题,精神没有集中在对话之中。   他伸过手来想拉过杜迪的手,这几乎已经成为了某种习惯。   但这一次,杜迪闪躲着避开了他的手掌,迅速把手指插进了口袋里,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快过了大脑,因为他的反应太过强烈,以至于甚至找不到一个理由为自己辩解。   他眼神飘忽着前后左右四处乱窜,就是不和紧紧凝视自己的那双黑漆漆的瞳孔对视。   徐锐在看他,或者说,在盯着他。   他微微倾过身,低下头想捕捉到杜迪的眼神,但是杜迪选择逃避,总之实在害怕,可说不出到底在怕什么。   “你在害怕。”他用的是完完全全的陈述句,没有疑问,“在害怕什么?”   杜迪的脸被揪正,不得不和徐锐对视。他感到里面有一股冰凉如雪的温度,却又燃烧着某种看不清的怒火和道不明的情绪。   “没有,我能害怕什么。就是这里人怪多的,我怕大家看见了误会。”   “你很怕大家误会?”   “也不是很怕,只是一点。”   他的下巴终于重新恢复了自由,徐锐随手放开了他,在大巴车开始行驶的前一秒,视线开始往外看,一路上再没和杜迪说过话。 第15章 不是这个意思   整趟旅程持续了两个半小时,等到达目的地,一众人已经来到了小森林里。司机在站牌处把他们放下,那里有专门过来对接的人。   主要负责人是个大叔,年龄四十多岁,走在前面带路,顺道跟他们简单解释了一下“荒野求生”的具体含义。   肯定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把他们随便放到树林里,让他们自生自灭,说不准还要吃蚯蚓吃蝙蝠,而且这么好的天气,说不定连蚯蚓都找不到。   “女同学不用担心啊,我们主要就是为了娱乐,会有对讲机发给大家,如果有问题,可以随时和救援人员沟通,不会有危险的。”   “叔叔,我们才不会害怕,男生才会怕吧!”一群人里有一个女生跟着回了一句。   “男生怎么就会怕了,这简直就是小儿科好吗!”   听着渐渐升起来的吵嚷声,大叔摆摆手扯着嗓子示意安静,“这次活动虽然不能说完全和名字一样,但至少也不能完全偏离主题,否则就没意思了。”   说话间他们就来到了酒店,这酒店供他们临时休息,今晚吃最后一顿美好的晚餐,从明天开始将进行三天两夜的没有没有任何通讯设备、在山里固定地点寻找物资的活动,出发之前每个人都会拿到属于自己的物资,包括各种零食以及绳索、小型刀之类的东西。甚至还有帐篷。   而进入山里的唯一目的就是寻找藏在山里的“宝藏”。在这个过程中,如果使用雾弹枪击中了小组成员以外的其他人,那么就算是为自己减少竞争对手,可以为自己找到宝藏创造更大的可能性。   到了小组成员分布环节,大家大多数都是在比赛之中就已经互相认识的,迅速抱团分好了组,最后留下的只有杜迪,徐锐,还有另外三名女生。   按理说五个人一组正好,但是徐锐不知道怎么回事,杜迪刚想凑过去跟他研究研究,商量接下来的三天两夜怎么度过,就眼看着徐锐绕过他,走到另外一个小组,跟他们那个队伍里的女生商量着什么。   杜迪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得到徐锐的侧脸,对着女生微微笑,还拿出手机让那个女生扫了下。   然后,徐锐就看见那个女生欢天喜地地跑道自己这边,而徐锐就被换进了那个队伍。   对比鲜明的是,那个队伍只有一个女生,而他的这个队伍却有四个女生。一个男生带着四个女生,接下来的三天会怎么度过,杜迪用头发丝都能想到。   他满怀期待,等待大叔进行二次合理分配,忍不住往前一步往大叔面前凑得更近,而大叔只是高昂着头,背着手老干部似地点点头,表示这个分配非常不错。   “草,这个分配怎么会不错?”杜迪用眼神和大叔抬杠,大叔点点头表示“明白明白”,然后还没等杜迪开心起来,就抱着他的保温杯去了大厅冲开水,连头都没回。   杜迪夜晚实在忍不住,找到了傍晚那个女生, 没忍住问她下午徐锐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他说加微信,跟我换队伍。”   女生笑得开心。   “就这么简单?”   “对啊。”她笑得更放肆了。   “别笑了,你鱼尾纹都出来了。”杜迪实在无语至极,这样分配会很让人为难的。   不过转念一想,任务除了宝藏之外,只要顺顺利利在里面待上三天两夜,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成功。   他打开自己的物资背包,从里面翻出了帐篷。   [既然有帐篷,那我们到时候五个人躲在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搭起帐篷待在一起,就算是一次户外野营,如果不考虑没有通讯设备、没有美味的烧烤大餐什么的,那也...大概没什么问题。]   他靠到窗户边,推开窗户看满天的星星,山里的空气什么的都好,他又想起了徐锐在山里的别墅。   于是又想起了徐锐,想起了为什么今天他偏要多此一举,换到另外一个队伍。   私心上他当然希望徐锐能和自己一队,因为这样取胜的概率就差不多百分之百了,但是他又觉得这样也好,至少免得两个人面对面各种交流,这种时候还是最好不要交流。   他的心像是被分成了两半,成为了两个独立的个体,一半在说明明是你自己不愿意,徐锐不过是顺着你来罢了,不是你自己说的还怕别人误会吗?   可是另一半又分明在说不是这样的,这一切都不对,你明明不愿意这样做。   可是问它原因,它又变成了哑巴,闭着嘴巴不说话。   矛盾得很,烦人。   觉得心里烦闷的时候,杜迪总喜欢找点事情做,比如吃点什么,比如和别人说说话,总之不要安静,不要一个人沉闷思考。   房间门被敲响,他转过身去开门,徐锐在门外,他来送技术人员发过来的定位设备。像是为了完成任务,他甚至没有和杜迪对视,也没有喊他的名字,打一个基本的招呼。   “徐锐,”杜迪在徐锐最后转身的一瞬间猛地开口,像是从嘴里吐出了根蚕丝把徐锐的身子掰扯回来,却在下一刻盯着他的眼睛说不出话。   “怎么了?这里还有摄像头。”   他甚至避嫌到连有摄像头这种情况都要考虑。   “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徐锐回答得很快,想要解释又不想听解释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是好朋友,我们可以正常相处。”   “哪里有不正常的相处吗?”   杜迪又一次说不出话来,盯着徐锐的背影,把要让他回到自己队伍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 第16章 就是,这是我的问题   第二天一早,山间雾气重,酒店窗玻璃上有水滴在往下流,室内外还有些温差。   杜迪穿好外套备好装备,下楼和几个女生一起登山,他们算是出发比较晚的一队,有几个女生还特地化了妆,假睫毛贴得老长,杜迪觉得这种造型应该配上走红毯造型,只是现在条件不允许。   不过幸好没有人真的穿上高跟鞋上山。   进山之后就能感觉到这座山的奇特之处。这座山安静并且雾气很重,遮天蔽日的茂密树枝遮挡了太阳钻进来的可能性。现在还太早,树林里湿气很重,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大腿以下的部位几乎都湿透了。   不过这树林跟热带雨林差不多,这么一会儿就找到了不少蘑菇,生长在树根旁边。队伍里的一个女生摘了一堆蘑菇混到一起,准备等会儿休息的时候烤着吃了。   “林语,这蘑菇没准有毒呢,别到时候吃出问题了。”身边一个扎利落高马尾的女生一边观察四周的地形一边出声提醒,“我们这里应该没有对蘑菇有深刻研究的吧,再说,蘑菇有毒没毒,很难区分的。”   “啊啊啊啊,那是什么东西?是蛇,肯定是蛇!它好像咬到我了,我会不会死啊?”昨天晚上跟徐锐换队伍的女生,张木木,头上顶着片树叶哭丧着脸从后面冲过来,她走得慢又害怕,这么一会儿已经喊了不下五次。   照这个进度,都可以把所有人员召集到一起吃顿晚餐了,如果他们不选择淘汰其他队伍人员的话。   杜迪侧过身子往她身后看了两眼,“是有蛇,”张木木听着这话心里更紧张了,撅起嘴眼里瞬间泛起泪花,“我就说有吧,这鬼地方真是怕死人了。”   “四脚蛇。”   “嗯?什么四脚蛇?”   “就是蜥蜴。”杜迪大喘气儿说道。   张木木松了口气,抬起手安慰自己狂跳的心脏,挽着杜迪的手臂就没松过。   “林语学姐,蘑菇虽然很难分辨有毒没毒,但是我以前在专门采蘑菇的地方兼职过,反正像这种颜色鲜艳的,肯定有毒,而且会把人毒得口吐白沫,最后会丢掉性命的。”   杜迪其实根本不懂什么蘑菇分辨方法,现在纯属瞎掰扯。   林语听着杜迪越说越可怕,赶紧把手里的蘑菇扔出去,生怕下一秒蘑菇的毒就顺着皮肤浸入她的身体。   一路上走得分外艰难,因为背不动物资,走走停停一整个上午,还像是在原地打转。杜迪盯着手里的地图脑子里直冒星星,以前高中时候就看不懂地理,现在直接给一张地图,连指南针都没有,他更是两眼发黑。   “我发现树上有标记诶。”林语吃着手里的奶油面包,指指树上的雕刻痕迹。   一行人凑过去仔细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那雕刻痕迹貌似...是一坨粑粑。   “嗯——应该是谁的恶作剧吧,闲得无聊刻上去的。”   “但是你看那儿,”高马尾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木,说完又把手臂伸得更长,“还有那儿,都有。”   “不是吧,这么远你都能看得见?”   高马尾挑挑眉,坦然接受视力好这个巨大的优势。   杜迪从看见这个刻痕就开始沉默,因为只有他知道,这个图案其实应该是一团冰淇淋,只是雕刻的人手指使不上力气,深深浅浅用力不均衡导致最后看上去歪歪扭扭。   徐锐的手还没好。   杜迪在心里想。   “我们跟着这个图案走,应该就是正确方向。”   杜迪作为这个“家”里唯一一个男丁,从一开始就被公选为队长,兼职保姆,要帮所有拎不动背包的队友提物资。   此时他的发言就显得分量十足,尽管大家还站在原地脚步没有丝毫挪动,眼里的怀疑快要溢出来,杜迪还是选择性无视,大跨步背着身上的三个背包,顺着标记往前走。   其他四个女生也只好跟上。   一路上跟着标记走,果然顺畅很多。   几个女生害怕,干脆两两分组睡到一起,多出来的两顶帐篷就被扔出去,也减少了白天的工作量。   这里看起来很隐蔽,在一块大石块底下,不管是外面还是上面,都很难发现在这里休息的人。没有通讯设备又没有其他游戏可玩,女生聚到一起聊天,杜迪一个人的帐篷摆在最外面,一个人靠着手电筒的光线驱赶恐惧。   参加这种活动他绝对还是第一次,现在已经几乎凌晨,连聊天声都渐渐消失。他在这种奇怪的安静之中,能听见心脏的跳动声还有任何风吹草动。   而提着耳朵仔细听了一阵风吹草动之后,他明显听见了另外一种声音,人走在这种地方,衣料摩擦四周的草丛窸窸窣窣的声音。   屏住呼吸拿出雾弹枪,他小心翼翼拉开帐篷拉链,从缝隙里眯着眼睛往外张望。   外面什么也没有,只有偶尔几声鸟叫飘过,加上各种小动物活动发出的轻微响动。   是幻听?杜迪收起雾弹枪,伸出手指重新拉起拉链,还一边责怪自己疑心太重。   可伸出去的手指突然感受到一阵温热,喉咙里的尖叫声混杂着国粹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就被外面的人拦住。顺着惯性倒过来,两个人压在一起,能听见一声很明显的碰撞声。   “我草,痛死我了!你他妈——”谁啊还没说出口,他就先一步辨别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徐锐捂着他嘴巴的手还是没松开,示意他小声点,上面有人经过。   杜迪静静保持姿势,等到上面一整个队伍走过之后,才拨开徐锐的手掌,“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们的队伍在这附近,离你们不远。”他起身要走,似乎刚刚到这边来只是一个意外,只是单纯为了不被淘汰,才随便躲进了一个帐篷。   “那你就不怕我淘汰你?”   “你想的话。”徐锐探出去一半的身子停下来,抿抿唇。   “等等,我不是那个意思。给你这个。”杜迪从背包里掏出一支药膏,递到徐锐垂在身侧的手掌心,又帮他把手指曲起,为了避免药膏掉下去。   这样一触碰,他发现徐锐原本只是有些发青的手指关节,过了这么多天居然越来越严重。手电筒的光被他凑过来打在徐锐手上,杜迪才发现那里已经破皮出血了。   “没什么事,白天不小心刮到的。”   “我有创可贴。”他刚想拿出来,又想起来十根手指全部贴上的话,干什么都不方便,“算了,我帮你上药吧。”   他心里像是爬过了一万只细小的蚂蚁,麻麻痒痒的,又经久不消。   “徐锐,其实我就是前段时间经历过那些事情之后神经过敏,但是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这是我的问题,你不用难过的。”   “我知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像是累极了,下巴搁到杜迪肩膀上就没再说话。   杜迪觉得自己的反复无常一定让徐锐很累,跟自己做朋友肯定很辛苦,进而又联想到徐锐肯定也很辛苦,就没有刻意避开肢体接触,抬起手摸摸徐锐的头发,带着点安慰性质。   “我说真的,不是耍你。我们还是最好的兄弟,现在就是过命的交情了。”   “嗯。”   “你别不信。”   “嗯。”   徐锐后来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带着杜迪给的药膏。   第二天的朝阳正式升起,他们还没有起床,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都是第一次在丛林里过夜,没想到睁开眼睛之后满身的轻松痛快,一夜无梦,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   这天的旅程也差不多,不过就是锻炼身体罢了,完全就是普普通通的登山活动嘛,他们在心理下定义。   而这个定义在几个小时之后的追逐战之中被迅速打破,他们被追到一处山洞,帐篷什么的也在逃跑的过程中丢了个干净,还损失两名队员。林语因为放心不下零食,最后干脆开了一包薯片一屁股坐到地上,等着别人射击,顺便一饱口福。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躲在山洞里面,先等这阵子追逐过去,再趁着天亮把火升起来,免得夜里冷。周围应该藏着物资,他们兵分两路,一路拾柴火,另一路找物资。   到最后居然还在旁边的小溪里抓到了两条鱼,个头不算很大,但三个人尝尝鲜也够了。他们围坐在火堆旁,荧荧火光映在脸上,带着温暖。   “我觉得这次活动还挺有意思的。说实话,自从上了大学,我的身体素质直线下降,好久没有这么运动过了。”张木木边挑鱼刺边感慨。   “这也叫运动吗?不是平常的锻炼?”高马尾仰头把最后一点干脆面倒进嘴巴里,换了个坐姿。   “你们不问问我?”杜迪一个人霸占了一整条鱼,靠在身后的石壁上还嫌磨后背,往前倾身挪了个位置,“我呀,我免费过来体验生活的。还是白嫖的香。”   “你骗人杜迪,你明明就是和徐锐一起花钱过来的。”张木木毫不留情戳穿他。   “木木同学,非也非也。”杜迪高高兴兴撕下一块鱼肉,“徐锐同学请我的。”   “请你的?”张木木听完这话也顾不上鱼了,把木棍扔进高马尾手里就凑到杜迪面前,“那这么说你们关系很不错了?那我看你们第一天那个样子,还以为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我们有一点小矛盾,现在已经和好了。”   “那你快跟我讲讲,徐锐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越具体越好。”   “徐锐他喜欢...”   杜迪视线对上张木木充满期待的眼神,嘴里几乎可以脱口而出的精准正确的答案又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他不喜欢太吵的。喜欢的东西、没什么喜欢的吧。”   “啊?这么难搞?我碰上硬茬了?”杜迪刚从某种莫名紧张的心情里放松下来,就听见张木木话锋一转,“果然有意思,我就喜欢硬茬。” 第17章 你的腹肌怎么不齐   夜晚张木木倒在高马尾肩膀上,两个人闭着眼睛睡得沉。杜迪看守着火堆,盯着被点亮的石洞,抬起手里的小木棍拨弄两下火堆,里面冒出了点火星子。   坐久了腿酸心也累,他往外走了两步。这里地势高,从树林上方的树枝缝隙之中能瞥见闪烁的星星。   “哎,要是爬到这棵树上,肯定能看清楚月亮。”   “我带你去。”熟悉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过来,带着点变质的感觉,打破了此刻安静的有些诡异的环境,和星星的光芒映到了一起。   对讲机应该只是小组之间方便通话交流的工具,或者是跟工作人员联系的工具。总之,不会是用来和徐锐这样的外组人员交流的。   但他的频道就是和杜迪的对上了。他顺着石洞爬上来时,穿着一件黑色面包服,在这么黑暗的环境下,杜迪看清楚了他的脸颊,很清楚。   他猜徐锐也会看自己,看得也会这么清楚。   “你什么时候把我的对讲机改了的?”杜迪扭过头跟徐锐说话,折了一枝树枝在手里玩。   “工作人员拿错了,按照最开始的分组拿的,张木木拿错了。”   “张木木?你都知道她的名字了。你们聊得很开心?”   杜迪伸手握住徐锐伸过来的手掌,一脚踏上那棵树枝,感受到有力的手臂,然后整个人就被拉到了徐锐身边。   月光在这时候照在了整个世界。这才算是照在了一整个完整的世界上。它照在了两个人的额头,发丝,眼睛,还有睫毛和脸颊,甚至延伸到脖颈和交握到一起又很快因为杜迪的敏感而分开的手心上。   “没聊什么。”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问这个?”   “嗯,你为什么问这个?”他掏出手机对着那边的月亮拍照。   “张木木喜欢你。”杜迪看见他手里的手机就开始不得劲,“手机不是都上交了吗?你怎么还拿着?”   他伸过手去抢徐锐手里的手机,发现上面拍的是一张月亮,经过一系列专业的操作,他甚至都能看清楚上面有几个坑。   “你这不是月亮,这是月球,没有意境。小学语文老师有没有教过你,‘意境’是什么意思啊?”   不过他说这话也没想要徐锐真的明白,只是点进相册把这张图片删除,然后退出来自己亲手拍了一张,把背景上的其他一切模糊化,只留下一只月亮,一只没那么圆满,但是很独特、放到人群中一眼就能瞥见的月亮。   他吸了吸鼻子,把手机重新塞回徐锐手里,“回去记得把照片传给我,我这张都可以封神了。”   抬起脚要往外跳,整棵树枝就随着他的动作上下震颤,连带着上面的树叶也发出一阵阵挂着长串装饰的声音,紧接着,树枝发出一阵噼啪断裂的声音,踩在上面的人跟着一起往下坠落。   徐锐搂过他的肩膀,跟着他一起跌落。   耳边是一两秒钟呼啸而过的风声,他的耳朵在还没来得及跟上这慌乱的节奏,还来得及听清徐锐凑在耳边说话,温度带着点湿气,洒在耳边就变成了点点不耐。   他说,“我不喜欢。”   接着膝盖骨擦到地面上,杜迪感到一阵疼痛。但徐锐应该更痛,因为所有的两个人的重力全部压到他一个人的后背上,地面上全部都是小石子和泥土。   杜迪只听见一声闷哼,就能判断这伤到底有多疼。   他急着直起身子检查徐锐的伤势,拖着那支才没好多久就又一次英勇负伤的腿挪到一边,拉开徐锐的羽绒服拉链,就想钻进衬衫里面,弄清楚徐锐现在的伤势到底怎么样。   但是做完这个动作他才莫名其妙发现,他的整个掌心都与徐锐的腹肌严丝合缝贴在了一起,也就是说,徐锐根本就只穿了一件棉服外套就出来了。这么冷的天,真不知道他到底在作什么。   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他的手掌就那么直接地贴在了徐锐的腹肌上面,还来回抚摸了两下,总得想点什么、不对,说点什么来缓解缓解尴尬的气氛。   “徐锐,你的腹肌怎么不齐?”   憋了半天从嘴里跳出什么话,他心里兀自责怪这也太尴尬了,又在下一刻愣是强行把话题圆了回来,“你不是经常去健身馆吗?我看你这种锻炼方式以后要改改,还是那种对称的腹肌好看。”   他搭在上面的手掌一时忘了收回来,就被徐锐拖拽着,紧急避险措施都救不了,还是没减缓多少重量,几乎整个人压了上去。   “你后背有没有受伤,严重不严重啊?”   徐锐呼吸有点不正常, 唯一一件棉服外套被他拉开了,这会儿还像是刚刚从充满雾气的浴室中走出来,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一样。   他带着杜迪的手掌心缓缓往上走,像是某种秘密探险活动。一块、两块、三块...八块腹肌被他从上到下摸了一遍,但确实不齐。   “喜欢齐的腹肌?”他说话的时候热气擦着耳边划过,杜迪缩了缩耳朵。   看起来冷冰冰的人,总喜欢和别人各种套近乎。   杜迪把掌心缩回来,修剪整齐的手指甲碰到了徐锐的皮肤,擦出一阵火花似的,明明更敏感的该是皮肤,他的手指甲却先一步灼烧起来。   “我说正经的,你后背到底严不严重?”他双手从下方穿过徐锐的手臂, 把他扶起来,把头搁到肩膀上,才发现手机不见了。   “徐锐,你手机给我用用,我照个亮,看看伤得严重不严重。”   “手机丢了。”   最后杜迪只好把徐锐扶到他的帐篷里,拿出对讲机跟工作人员汇报情况。   “是三号组的队长杜迪是吗?请现在汇报一下具体位置,我们立刻安排工作人员过去。”   杜迪没多想,就顺着把地址报了出来,但是总觉得奇怪。   明明荒野求生开始的前一天晚上就给所有的小组成员发过定位设备,现在怎么还要确定位置?   工作人员效率很高,二十分钟之后就带着医护人员过来,杜迪趁着这段时间回了刚刚掉下来的地方,蹲下身在杂草和泥土之间摸来摸去,浅浅的指甲缝里都钻满泥土,刺得他有些疼。   好在没白费力气,在那堆断开的树枝和杂草之间,他找到了徐锐的手机,不过屏幕已经摔坏了,开机也开不了了,估计得找技术人员修理。   经过这一遭闹腾,两个人都不得已退出这次荒野求生,回到了灯火通明的酒店。徐锐被安排在房间里休息,后背上完药之后躺在床上,杜迪就坐在他身边。   刚刚上药杜迪一直守在旁边,要不是徐锐,今晚受伤的一定是自己。他把手掌递到徐锐面前,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你要是疼的话就掐我,医生说可能会有点疼。”   徐锐坐在椅子上,因为角度问题不得不抬起头,只轻轻眨了下眼睛,睫毛像是扫在了杜迪的嘴唇上,他反而有点渴。   徐锐牵了他的手,分开手指顺着他的五个指缝穿插而过,然后握紧。上药过程应该确实挺疼的, 他的指尖有时候会稍微弯曲,点在杜迪手背上,但是没用力掐他。   他坐在徐锐旁边等着他入睡,“医生说睡着了会好点,你先睡一觉。”   第二天醒过来,徐锐还躺在床上没醒。他轻手轻脚倒了一杯温水放到床边,才打开门出去买早餐,顺便把手机带过去交给技术人员修理。   他怕到时候徐锐醒过来要干什么都不方便,干脆把手机放在了手机店里,打算晚点过来取,买完早餐就往回走。   他专门绕了远路,这个地方大概是比较偏僻,要找徐锐喜欢吃的东西不太好找。但为了犒劳他,杜迪骑了半小时的自行车去了山下,才找到一家专门卖糖心馒头的餐馆,顺便买了点粥。   回到房间徐锐已经醒了,阳光正一点一点爬上他浓密的眉毛上,又继续放肆地在他发丝上跳舞。   躺在床上哪儿也去不了的人呐,很有脆弱感。   杜迪端着早餐放到他跟前,“去不去厕所?”   徐锐挑挑眉,嘴唇动了动,看着他笑。   杜迪皱着眉头看他的面部微表情,“上厕所有什么值得你笑的?”   “去过了。是擦伤,不是高位截瘫。”   杜迪“哼”了一声,把早餐往他面前推了推,然后自己摸出那两个牛肉粉丝包子啃起来。   上午修手机的人给他打电话,说手机修好了,可以过去取了。杜迪又蹬着自行车吭哧吭哧骑过去。   进门就看见翘首以盼的店主,搞得跟嗷嗷待哺的小崽子看见了鸟妈妈似的。   “哥们儿,这手机不是你的吧?”   “哦?”杜迪故作高深回他,低头凑过去跟店主低声交流,“这里面有什么说道?”   店主按开手机,划拉两下,进行一番杜迪看不太懂的操作,然后把手机界面翻转过来递给杜迪看,“喏,这个。”   他指指上面的图标,“这个跟踪系统是手机主人自己做的吧,精密连接到被跟踪者的手机,只要被跟踪者的手机没有坏成那样,”他努努下巴,把那堆烂到看不出形的手机指给杜迪看,“就一定能跟踪到。”   “诶,你老实跟我说说,这东西到底是谁做出来的,手机修理费免了,就当交个朋友。”   杜迪看着店主一脸兴奋热情的样子,又想到徐锐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选择委婉拒绝,并找了个含糊的理由糊弄过去。   “徐锐——”杜迪从门外就开始拖着嗓音往里喊,“看这是什么?”   他把手机藏在身后,满眼都是“你猜你猜,但是你肯定猜不到”眼神,朝徐锐挤眉弄眼。   “不知道。”他盯着酒店入口处的镜面反射出来的手机,顺着杜迪的话说。   “锵锵锵~我把你的手机找到了,还修好了!”   “嗯,真棒。”   杜迪握着手机扑到床上,带起一阵风,又扭过头问他,“你手机里面是不是有什么?”   “嗯?”徐锐在手机界面上检查,有没有什么重要信息丢失。   “我听手机店主说的,上面的定位系统是你自己做的?”   “嗯。”他盯着手机界面上那个和自己的位置完全重合的小红点,嘴角微微翘起。   “知道店主怎么夸你呢!他还说要免费给你修手机,就想认识认识你。哎,给你修手机可花了我不少钱。但我一想,这次荒野求生都是你请的,而且要不是你,现在躺在床上的人肯定就是我了,那为你花个几千块钱也没什么嘛。”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厉害!那你给我的手机也做做维修,给我弄得高级点。”   杜迪觉得以后要是有什么网络问题,手机坏了什么的,可以直接让他免费修,也免得去花冤枉钱。   他好像又把那天的亲吻忘了个干净,甚至忘了要让店主把他手机里的定位系统摘掉。 第18章 果然是风暴中心   “荒野求生”的最终获胜者居然是第三小组。   张木木捧着宝藏跑回酒店来,趁着杜迪没注意,从狭窄的门缝里面钻进去,宝藏就被张木木笑嘻嘻搬到徐锐面前。   那是一个巨型基金捐款牌,上面写着亮闪闪的“捐款一万元”,会以小组成员名义捐献给动物保护组织,为那些濒危野生动物做出一点贡献。   “送给你!”张木木把牌子硬是塞到徐锐床上,尽管整个床都没那个牌子宽。   徐锐刚刚盯着手机浏览消息时看到了什么,满天的谩骂和嘲讽充满屏幕,听见张木木的声音身子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比看见那些垃圾消息更能激起他的情绪波动,他甚至皱了皱眉。   杜迪刚刚只看见一个人影飞过去,听见“宝藏”两个字也开始好奇,“砰”的一声关上门,不偏不倚撞上了刚要进门的高马尾的额头,泛起一阵疼。   “我看看我看看,”杜迪把张木木拉开,弯腰盯着眼前的捐款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是捐给濒危保护动物的,你干嘛捐给徐锐!”杜迪睨了张木木一眼,眼睛里满是“孺子不可教也”的惋惜之情,“捐给濒危动物,多有意义啊!说不定还可以保护保护四脚蛇什么的,对吧?”   “杜迪!”张木木试图挡住那块牌子,不给他多看的机会。   “你懂不懂什么叫‘以小组名义’,我们都要算数的,凭什么你说给徐锐就给徐锐,我不同意!”   好不容易从那股晕眩中缓过劲儿来的高马尾几乎是破门而入,用所有人认识她以来最高的嗓门喊道,“我也不同意!”   杜迪转过身跟她击掌,盯着她额头上红色的大包暗自慨叹,看来这宝藏确实不太好拿,到最后都给她们折磨成这样,不过好在最后胜利了,果真是勇气可嘉!   击完掌之后他又对着高马尾竖起了大大的拇指,又把这大拇指勉为其难地朝张木木那边晃了晃。   最后坐在返程的车上,杜迪硬是挤到了张木木身边,拉着她跟自己讲后来的冒险经历。   “话说,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四周的空气都泛着冰冷和潮湿。树枝的暗影摇摇晃晃撞进山洞里,敏锐的我就立马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毕竟,我的两只顺风耳在千里眼闭上的时候会比平时更加灵敏。”   杜迪手捧瓜子,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帮张木木递上早晨刚泡好的枸杞茶,边听边点头。   “我只听见‘刷拉刷拉’的声音,乍一听和树叶的声音几乎重合,但是我知道,不是。是他来了。”   “哦?是他?”他们牛头不对马嘴地交流半天,但双方都感觉良好。   张木木朝杜迪重重点头,顺便也对他投出一个赞赏的眼神,表示欣赏他的聪明。   “对,就是他。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把揪起了许灵,把她挡在了身后。迅速熄灭火堆,我们躲到了山洞后面。”   许灵是那个高马尾。   此时的高马尾正坐在两个人身后,罩着耳机听歌,闲着无聊逛学校论坛,就突然发现很多评论都指向一个人。   她回过头悄悄看了一眼处于风暴中心的人,安安稳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做什么,只是撑着额头,散漫地晃着眼神,往杜迪那边看了两眼。   果然是风暴中心。   论坛里众说纷纭,说法不一,但大多数的评论都指向了对于徐锐十分不利的一面,但该操心的人却一点都不操心。   她点开音乐软件,换了首摇滚音乐,按下了关机键,闭上眼睛开始专心睡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宝宝们的收藏和海星,么么么~ 第19章 你不是想要宝藏   杜迪已经听完了张木木的整段经历。整个故事听起来跌宕起伏,引人入胜。他只能这样形容,这是高中老师教过的,总是这样描述一个精彩的故事。   总之他对高中的故事还挺印象深刻的,很多该记得的不该记得的都记的差不多。他觉得像在说绕口令,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徐锐的消息,他说一会儿直接在公寓那边下车,不用等了。   杜迪跑过去问他为什么,他像是突然又有点不正常,轻轻揉了揉杜迪搭在车座上的手背,“得问你,你知道的。”   杜迪念叨了两句“你知道的,你知道的”,看着从自己面前经过的人,匆忙开口,“诶等等徐锐,我知道什么呢?”   徐锐只是矮过身子经过他,脸颊低得太厉害,似乎擦过了他的发丝,柔软又细腻。   他没拿背包,什么都没拿,只把手机揣进兜里,走了。   杜迪把背包提起来放到膝头上,没什么重量。不过他一会儿得当免费劳动力,后背一只背包,手上再提一只背包,可怜他的腿还伤着。想到这儿就不得劲儿,他把脸颊埋进背包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就闻见了一股很重很重的铜臭味。   真的是铜臭味。   他打开包一看,整个眼珠子都瞪大了。   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一沓现金。杜迪在睁大眼睛的同时下意识侧过身子挡住了背包,万一因为带着万元现金太过招摇过市而引起其他人的关注,飞来横祸就不好了。   主要是这个年代谁没事儿背着现金跑来跑去的,多累啊。   “得亏是我了徐锐!要是别人看见了肯定给你偷走,偷走你都找不回来。”他暗暗在心里赞美自己诚实守信的美德,歌颂自己果然是新时代社会好青年的同时,就看见了铺天盖地的消息轰炸,在各个班级群。   之前因为在徐锐的房间睡觉,方便照顾人,他一直开的是静音,直到现在才来得及看消息。   他点进去之后只看见什么   “这也太有伤风化了吧,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人渣,死变态!”   “平时看着高冷,不近人情,说到底不还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照我说,这样的学生可以直接开除了,精神都有问题,以后指不定祸害谁呢?再说,这算是犯法吧。我支持陈雪报警,这件事情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她的声誉。”   “我觉得楼上说的对,这种人就是社会的渣滓,必须严惩!”   杜迪翻了半天也没看清楚到底是在说谁,主角似乎是陈雪和另一个“变态”的事情。   他弱弱地在聊天框里打字问道,“所以变态是谁啊?”   “杜迪你吃瓜也太慢了吧,大家都聊了一个上午了你才来?变态就是‘徐锐’,你找一下聊天记录,或者去陈雪社交平台上看一下,有写具体内容。”   “徐锐?关徐锐什么事?徐锐这几天不是一直跟我在‘荒野求生’吗?”   杜迪强行浇灭脑海中的疑问,翻到了陈雪发的那条公示信息:   这种事情虽然是很难说,但是我憋在心里已经太久了,前段时间精神一度紧绷到崩溃,只好去看了心理医生,吃药和相关的治疗没有任何效果。   是这样的,我被猥亵了。   我是受害者,加害者是徐锐。我知道这件事情很难令人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也请大家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子会拿自己的清白去开这样的玩笑。直到现在为止,我的那些不堪入目的视频仍然可能保存在徐锐哪个不为人知的u盘里,也许无数次深夜里,我正在痛哭。   而他正一遍一遍通过视频欣赏我的不堪,享受着这种邪恶的快乐。   而我之所以爆出这些,并不单单是为了替自己讨回一个公道,也想帮那些至今仍然没能清楚认识到徐锐真面目的女生提个醒。   我想告诉你们,不要轻易被魔鬼的美丽面容所吸引,因为那有可能只是他带你通往邪恶地狱的敲门砖。   看完整条公告,他突然明白了刚刚徐锐在车上说的那句“得问你,你知道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这件事情似乎只是一个误会。如果他不知道真相,也会和所有人一样跟着骂,也许还会骂得更凶,但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徐锐明显就是看过了这些消息,他似乎根本没那么在乎。   好像这件事情根本就跟他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不管有多少人骂他,质问他,谴责他,他都没有任何异议。   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其他的人,不管做过没有肯定都会有所回应。   做过的人要么抵死不认,再到后来面对舆论的压力不得不承认,而没有做过的人就会愤怒地拍案而起,为维护自己的清白而激情喷麦。   但是他就是不会。他也懒得花精力和时间去解释,尽管他平时也会做很多无聊的事情,比如为了牵一个人的手花很大的力气。   但这都只会是表面上的,杜迪心里猛然蹦出这样一个念头。   为什么?凭自己的第六感?也许还没有女生的准。   但是他想起之前发生的很多事情——   徐锐能够把瑞士军刀架到自己的脖子上,尽管到现在他只是在天桥上以徐锐的名义进行过几次小范围的招摇撞骗;还能够眼都不眨一下,在撞到了一辆车、把刀插进一个人的肚子里,温温柔柔地说要“杀了他”。   对,就是这样了。   徐锐不是不在乎,不是不会反抗。他是总温温柔柔地做最狠的事情。   这件事情他就是没有做过,解释当然苍白又无力,这也会是徐锐最不乐意做的事情,执行起来似乎麻烦又费时间。他不太喜欢长篇大论。   杜迪想起中途回公寓的人,把自己的背包随手甩给张木木,让她帮忙带回寝室,他就带着徐锐的背包,骑上小电车冲到了徐锐的公寓。   敲门之前他都已经想好了说辞,还反复练习,可是真正等到徐锐打开门的时候,他有些慌乱的呼吸还是忍不住从鼻息之间溢了出来。   他提起那个背包,伸手递给了徐锐,顺着门缝钻了进去,顺便习惯性地换了双鞋,“徐锐,你的背包忘了拿。”   “给你的,你不是想要宝藏吗?”   徐锐顺手把放在吧台式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盖上,递了一杯可乐给他。坐到他身边的时候也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拉过杜迪的手平静地边喝可乐边看手机上源源不断增加的评论。   这个气息真的不对劲,杜迪嗅出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徐锐,你看见了没有?”   “看见什么?”   “就是陈雪说的事情。”   “看见了。”他还换了个姿势,和杜迪十指相扣起来。   “这又不是真的,你澄清一下就好了。当时的视频不是合成的吗?”   “那有没有可能合成的只是给你看的,我每天欣赏的才是真的?”   他放下手里的可乐,带着凉气的手指凑到杜迪耳后,很轻地抚摸了一下。   “什、什么?我看到的就是合成的,怎么可能就是...”   “就是什么?你不记得在书房看到的东西了么?那是我让于希蓝特意放在那儿的,给你看的。宝贝儿,我发现有时候你傻得很可爱。”   杜迪突然把手抽了回去,语气里带着点质问,“那陈雪哭得那么伤心,也是因为你吗?”   徐锐短暂地皱了下眉,似乎再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接着,杜迪就听见他肯定的回答,“嗯。”   杜迪其实想就这样一走了之不管不顾了,反正自己有点像被人牵着绳子四处乱窜还找不清方向的宠物,根本没有存在感。   可是他突然看见了那叠徐锐给他的现金,就只是因为他说想要宝藏;还想起更早之前他拉着自己复习;想起正是因为他自己才能死里逃生,他应该...   不对,是绝对。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客厅的大门还么关严实,徐锐等着杜迪吓得起身要离开,等他经过那里的时候再顺便提醒他把门关好。   结果杜迪突然坐回了沙发上,侧边凹陷处一个熟悉的弧度。   他拉过徐锐的肩膀,按住他的后脑勺,想让他把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心地交给自己。还摸了摸他的头发,和自己的不太一样,偏硬质。   他想,他本来应该说点什么。   可是在接触到徐锐跳动的心脏时,他觉得就这样的一个拥抱就够了。   这种信任,会在不知不觉之中浸透到两个人关系的方方面面。 第20章 想想就觉得很过瘾啊   杜迪努力想帮助徐锐克制住那些奇怪的念头,因为他这个人似乎有些偏执。他搂着徐锐的同时脑子里飞快旋转,像是里面装满了惊涛骇浪,随着脑子的运转,也跟着一起疯狂呼啸着。   徐锐静静地由着他抱着,嗅着他刚刚喝过可乐之后留下来的气味,全是不满。他揉了揉杜迪的嘴唇,那里沾上的气息最重,他甚至有一瞬间想要就着杜迪双眼睁开的好时机亲上去,搅.弄他的唇舌,帮他去除那股不同的味道。   “还是柠檬味好,嗯?”他尾音上扬着,鼻息打在杜迪的脸颊上,距离很近。   杜迪脑子里正在思考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随口回道,“嗯,对。”   徐锐没有计较他明显的敷衍,只是等待着,某种计划之中的事情自然而然发生。   十分钟之后,杜迪的脑子转不动了,而是倒在了徐锐的肩膀上。徐锐给他喝的可乐里面加了药,够他睡上几个小时了。   几个小时能干的事情很多。徐锐抱起身上的人去了浴室,首先为他洗了个热水澡,顺便如了自己的愿,让杜迪的嘴唇送上来,贴上去狠狠咬了下。   他总是有些矛盾,喜欢这种极度艳丽的红,喜欢让杜迪痛一些,尤其是像个野猫一样拈花惹草四处乱窜,完全不守规矩的时候;但是每当他痛得皱起眉头哼叫出声时,伴随着满足的同时,也会有点点不爽涌上心头。   始作俑者是自己,这件事情又没法解决。这件事情找不到出口,只能在其他的事情上寻找情绪的发泄口。   他帮杜迪小心盖好被子,把他嘴角的血迹舔干净,才锁上了门出去。   外面的天气阴沉着,乌云重重压在天空,像是下一秒就会立马掉下来,伴随着豆大的雨点一起,让这个世界变得更恐怖荒唐些。   陈雪发完那则声明之后收到了很多安慰的私信,要她坚强,说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说人生很长,没什么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过不去的坎。   甚至有人专门送给她各种礼物,以表达同情。   她心里清楚明白地知道,当初的事情原委到底是什么样子,也知道这个世界本就是如此,没有人会对一个变态手下留情,现在的局势对她十分有利。她之后还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接连更新了好几条新消息,表示对大家感激的同时,也说明会继续向前走。   但这些对她来说还都不是最重要的。   她对徐锐等我喜欢在徐锐眼里什么都不是,她费劲心力想要追逐的人只把她的喜欢当作累赘。   她得不到的,也不要让杜迪得到。   陈雪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地下室。其实那天徐锐什么都没做,是她擅自跟去的。明明徐锐会温柔,眼睛里会有温柔的光,但陈雪从没有体验过那种感觉。   她无数次看见杜迪和徐锐牵着手坐在一起的样子,无数次告诉自己,这个仇一定要报。   盯着手机屏幕上还在源源不断增加的信息,窗外暴雨落下,重重敲击着宿舍门外的窗户,像是无数小型烟花炸开的声音。   她放下手机,扭过头去,想看看阳台的窗户有没有关严实,免得把晾晒的衣服打湿。   “吱呀——”一声, 伴着疯狂的雨声穿进耳朵里,声音不大,但是很明显,那是一种类似于“呜咽”的声音。   她没多想,还以为是室友回来了,于是在阳台边扯着嗓子生气喊道,“谁把我的衣服挪到这里的,这雨都给我的衣服打湿了,你们能不能注意一点?”   声音停止了,寝室门关上了。阴雨天略显昏暗的空间里,门后立着一个人影,高大的身形外套着一件黑色大衣,隐入墨色之中,叫她心里升起一股浓重的不安。   她的手机还摆在桌面上,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着网友们增加的回复,全部都将矛头指向了此时站在寝室里、脸上挂着浅笑的人。   他甩了甩满是雨珠的雨伞,随手把它收起来放到墙角靠着,语气和话家常差不多,“外面的雨真够大的,打了伞都没用,怎么样都还是会有那些不知疲倦又不知天高地厚的雨点沾上来,你说呢?”   他拿起陈雪的手机,翻翻她的信息记录。   几乎所有的消息都没能让他有什么情绪波动,但陈雪牵扯上了杜迪。   她本来应该会没事的,对于所有不属实的流言蜚语,徐锐都不在乎,但和杜迪有关的,他不可能不管。   陈雪在意识到寝室里面的人到底是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禁不住手脚发抖。她不自觉想把阳台的推拉门锁上,却在下一刻意识到门只能从里面锁,阳台外面根本没办法。   “徐锐,这里是女生宿舍,你不能对我做什么的,你不能!”   像是为了压住巨大的雨声,又像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再或者是声音大才显得气势足,才能连自己都欺骗住。   “噢,这样吗?”徐锐毫不在意,步步上前。   陈雪这时候才发觉徐锐真的可怕,却只能尽力抵着门,尽管她知道这只会是无用功。她转过头往楼下看了看,她的寝室在四楼。   她在心里默默衡量,到底是和徐锐正面交锋胜算更大,还是跳下楼更安全。   如果现在不是假期,女生宿舍的人就不会这么少,而唯一一个放假没回家的室友还是个书呆子,永远都只知道学习,每天晚上要在图书馆待到很晚才会回来。   现在她只盼望着室友快点回来,起码不至于和徐锐起正面冲突。   “徐锐,徐锐,你别过来!”陈雪急得嘴唇上下打架,“杜迪!你这样做杜迪肯定会讨厌你的,你要是把我怎么样了,他以后永远都不会和你说话了。”   “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徐锐坐在陈雪的凳子上,摆弄着她的手机。   “不管是谁、不管是谁!你这样做就是不正常的,就是变态,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变态。”   不知是哪句话激怒了徐锐,他突然觉得耳边的声音太过于聒噪,手里的手机被捏出了破碎的模样,被他随手丢进垃圾桶,一步一步朝陈雪走过来。   “你再过来我就要跳下去,到时候查查监控就知道肯定是你做的!你别再过来!”   陈雪颤抖着蹲下身子,双手不听使唤,越来越使不上力气。   徐锐一只手推开陈雪拼命压也压不住的推拉门,拎起蹲在地上的人,掐住她的脖颈,用力,于是整个人被推到阳台边缘,上半身被推到阳台外面,脑子一阵混沌眩晕,雨水激烈拍打着她的脸颊,夹杂着混乱的风声。   “跳啊,怎么不跳?不如我帮你好了。”   “不,不要,这样倒下去会死的。徐锐,你不想背上一条人命的对不对,你放过我,声明我重新发,当时我就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发出那种东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人、人都有犯错误的时候,你得原谅,不是吗?”   她试图用双手掰开那支夺走她呼吸的手臂,那手臂却稳如泰山。   “原谅你是天使该做的事情。我是天使吗?”   “你、你当然是,你是,你是天使。徐锐,你放了我吧。”   陈雪的鼻涕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徐锐皱了皱眉,想着要是杜迪,一定会指着鼻子骂他就是变态根本就不是天使。   他没有回答这明显虚假的谎话,用力把陈雪的身子往下压,再有两秒钟,他松开唯一的支柱,就可以看见眼前的人摔下楼,然后变成一堆没有呼吸的东西。   想想就觉得很过瘾啊。   他慢慢松开捏在陈雪脖颈间的手指,在归还呼吸的同时赐给她另一个地狱。   公寓里的报警按钮响起来,这是徐锐和手机关联上的系统。   徐锐皱眉。   他的脑海里闪现出来的第一念头就是有人闯进了他的公寓,而杜迪还在里面睡觉。   没什么比这更重要了,他转过身离开,连雨伞都忘了带。   陈雪重新回归安全,看着离开的背影,深深喘了好几口气,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想像从嗓子眼升腾到空中。   杜迪在徐锐离开之后没过多久就醒了过来,公寓里亮着灯,但是没人。杜迪不用想都知道徐锐究竟去了哪里。他刚想和徐锐打电话,就想到徐锐不仅不会接,还可能让他知道自己已经醒了过来。   他之所以把自己迷晕,不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掺和所有的事情吗?于是刚要按上那个电话号码的手指重新退了出来,拨打了报警电话。   接着就凭借自己兼职各种职业谋得的能力,成功撬开了公寓的门锁,匆匆忙忙往楼下跑去,骑上了他的小电车,在雨势大得几乎看不清路面的情况下,骑车往徐锐租的山间别墅跑去。   电车渐渐驶离柏油公路,越走越偏僻,他的身上已经满是雨水,时不时要抽出一只手擦干净脸上的雨水,以免模糊视线。   到了别墅他还从老地方爬窗户进去,里面比外面还要暗沉。他凭借着记忆上了二楼,进了书房之后要打开电脑,才想起来他还缺少密码。   那天的电脑是于希蓝开的,那她肯定知道密码。他打开手机要给她打电话,却无奈地发现,手机上方又出现了红色的叉叉——关键时刻又没信号了。   “徐锐会把什么设为密码啊,真是急死了!”   手指不自觉敲击着桌面,他只能尽可能猜测有可能的密码,再一个一个打上去,直到电脑开始提醒他输入密码错误次数过多,请五分钟之后重试,才不得不停下了手。   “到底会用什么作为密码呢?到底是什么呢?”   杜迪抓耳挠腮也想不出什么合理的答案。   “等一下,‘合理的答案’!”   他突然一敲脑袋,觉得徐锐这种人根本就不可能会设置合理的答案,他应该往某些不合理的方向猜测。   五分钟终于过去了。   他重新握起鼠标,敲击键盘缓缓输入“lemon”,并点击“enter”,结果还是显示密码错误。   “那到底会是什么呢?”   他又试了一次,这次是徐锐的生日,还是不行。   电光火石之间,他居然突然想起来自己,冒着一点风险,他重新把手指放到键盘上,打下“dudilemon”,可还是显示不正确。   明明没解开密码,他却莫名松了一口气。   “那会是什么呢?”   他想了一会儿,手指缓缓按上删除键,只剩下“dudi”。   然后奇迹就发生了,电脑就在他面前清清楚楚地打开了。   密码是正确的。   他听见脑子“嗡”地响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把u盘插进去导入那些视频。   徐锐返回公寓还没看见人,盯着手机上已经跑到别墅的红点,就被赶来的警察带走。   作者有话说:   写的时候徐锐在我脑子里就是个有点偏激偏执只有杜迪能哄的攻ԅ(¯ㅂ¯ԅ) 第21章 我他妈的是个男的!   杜迪拿着u盘直奔警察局,几乎没有耽误一分一秒。陈雪公告下面的评论还在持续发酵,而对徐锐的谴责和谩骂也越来越过分,似乎所有的评论者都是当事人。   尽管也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当事人这么一说。   “警察叔叔,这是原视频。不对,这是合成的视频。也不对。反正就是这件事情不像陈雪说的那样,她其实在撒谎。”   单眼皮警察盯着他的眼睛,试图用从业多年的经验从里面看到一丝慌乱或者是撒谎的痕迹,但很遗憾,什么都没有。   他把杜迪交过来的u盘递给身边的技术人员,要求她去检查一下。十分钟之后他接了一通电话,眼里的不满快要溢出眼角,   “杜迪是吧,现在的大学生学得多懂得多,这是好事,但是学校教给你们知识,可不是为了让你们用来玩弄警察,耽误宝贵时间的。”   “?”杜迪不解。   “小刘、技术人员刚刚分析过,你的这个视频纯粹是合成的,根本说明不了任何问题。这和陈雪所说的完全不相符,而没有证据能明确帮助徐锐摆脱嫌疑。”   “警察叔叔,刘姐姐是不是漏看了什么重要信息?u盘里面还有别的视频,是徐锐家里的监控录像。”   杜迪好不容易在别墅打开电脑之后,下意识找到那些当初徐锐所说的“合成视频”,但说实话,这些视频在当下的处境之中,几乎没有意义。   所幸他跟徐锐一起在别墅居住的几天里仔细观察过别墅的构造,几乎房间角落里都安装了监控,而徐锐的电脑又正好连接了家里的监控,他顺便查了一下徐锐和陈雪那天在房间里的对峙,也同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单眼皮警察“哼”了一声,明显对杜迪的信任程度已经降低,给了玻璃门外一个眼神,就开启了和杜迪干瞪眼的时间。   “叔叔,要不让我先去看看徐锐吧。”杜迪满眼真诚地请求道。   “我看起来像叔叔吗?”   “大家一般都叫警察叔叔不是吗?现在咱们俩坐在这儿也是耽误时间,不如让我去看看徐锐?”   “你们是同学?”他嫌弃十足,“你这个同学可不省心,当时我们可是好几个人才制住他,他是吃了什么火药了?”   罪魁祸首杜迪蹭蹭鼻子:“可能是从来没见过真正的警察,心里太激动了,一时就没控制住自己。”   “他这脾气要收一收,来这儿当我徒弟,我还考虑考虑。但你这么着急,两个小时以前可是你打电话报的警,现在真把人抓起来了,你倒慌了?”   “这不是同学之间有点矛盾吗,我怕他一时想不开。”   “行了,”单眼皮这会儿可能确实忙,就聊天这么两分钟的功夫,就有好几个电话打过来,“小张,带他去看看他的小徐兄弟。”   “吴队,张局现在在办公室发好大脾气,你小心着点。”   “得了得了,别像是我要去赴死似的,又不是没被骂过。”他拍拍小张肩膀,转身离开。   杜迪见到徐锐的时候,几乎可以这么形容:两只落汤鸡的重逢。   两个人的全身都浸满了雨水,杜迪的嘴唇都泡的有点发白,相比之下,徐锐也没好多少,他的棉服外套被随意丢在地上,沾了点灰尘和泥土,头发凌乱地挂在额头,眼下的睫毛湿着,粘着在一起。   杜迪走近了才发觉被雨淋湿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脸颊和手臂上都是伤疤。他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不明白徐锐为什么要反抗得那么激烈,明明有机会不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把监控发出来就真相大白了。   不明白归不明白,要是杜迪能明白徐锐有时候莫名其妙又可怕的脑回路,那他也该去看看脑子了。   他原本看那些伤痕还不算太严重,顶多算是擦伤,直到看见了徐锐手臂上那条细长的伤口,心口突然一紧,某一些莫名的紧张感袭上心头,是一种很炙热的感觉,叫他很不舒服。   “这是怎么弄的?他们用刀!”他皱眉叫了起来,愤怒来得突然,扭过头对着外面还在工作的警察怒道,“你们怎么有权利对他用刀,他根本就没犯任何错误,你们简直就是在滥伤无辜!”   “徐锐,你这伤口还在流血,再不处理会感染的,我们去医院吧。”   徐锐从看见他从门外进来的那一刻起,就低下了头,完全不要沟通的模样。   杜迪也是到现在才慢慢反应过来,徐锐似乎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沉默着。   “徐锐。”   他喊他,没回应。   “他这伤疤本来就有啊,可别诬赖我们中国好警察!”   门外看守的警察插了一句。   “不是他们弄得。那你是怎么搞的呀,你快说话吧我都急死了。”   “算了,你先跟我走吧,再不处理就真的该更难受了。”   “你从公寓逃跑,去了别墅,还报了警?”   杜迪挪过来要搀扶徐锐的手臂突然凝滞在空中,对于擅自报警这件事情,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和徐锐解释。毕竟徐锐不是第一次了,这次还专门迷晕了他,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会干出些什么罔顾人伦的事情。   但眼下实在不是讲道理的时候,他只好乖乖认错。   “是我的错,我当时脑袋轴了,让你受伤了也是我不好,还让你淋雨,还让你被关进来。”   “但是我们先处理伤口好吗?”   他发誓这是这辈子最温柔的一次,就为了让徐锐包扎伤口。   “杜迪,你在担心她吗?你在担心陈雪,对吧?”   他把掉在地上的外套重新捡起来披到杜迪身上。但其实已经一点都不暖了,进了水的棉服外套沉重又冰冷,像徐锐的眼神。   杜迪简直没办法,绕来绕去他的脑回路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我不是担心她,我担心你,我怕你做出什么以后会后悔的事情。”   “宝贝儿,还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让我后悔过。哦,不过今天有了。”他阻止了杜迪想拉开外套的手指,捏得杜迪发疼,手臂也因为发力而流出了更多的鲜血。   “我真后悔没让陈雪就那么跌下去,这样以后你就再也不用担心了。对吧,这主意好吗?”   “什么跌下去?你原本要干什么?”   “原本就是像以前那样,你不是见过吗?”   杜迪知道,他指的是那次,他握紧手里的刀低声说要杀人的那次。   “徐锐!我以为你生气归生气,但你怎么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这样早晚会出事情的!”   还在为她生气,还在为她、生气!   他没细品杜迪嘴里说出来的话到底都是关于什么的,只是轻而易举捕捉到了他的愤怒。   这张嘴那么诱人,有时候红润得像是刚刚熟透的樱桃,上面还挂满清晨的细小露珠,可有时候又总能说出那些令人厌恶的话。   什么循序渐进!什么慢慢来!什么培养感情!什么试探!   于希蓝曾经教给他的经验之谈,此刻全部被他抛之脑后,唯一想要的就是再次攫取这张恼人的嘴唇,咬上他的嘴唇,让他再也不能说出一点让人生气的话!任何都不行!   徐锐的嘴唇突然贴过来,杜迪还处于震惊状态,大脑宕机,四肢僵硬,双目圆睁,倒像是个旁观者,把徐锐的眼睛和鼻梁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一个没注意就被徐锐钻了进来,在嘴巴里翻起一阵纠缠。杜迪整天嚷嚷着要找女朋友,已经看上过32个女神,可是现在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徐锐似乎很有经验,一举一动都似乎可以勾起杜迪的某些奇妙反应,激起一阵战栗。   尽管他的动作完全不温柔,几乎可以用“啃噬”来形容。   他的手指还在往衣服里伸,冰凉的手指接触到杜迪柔软温热的后背之后才让他反应过来,猛地用力推开徐锐,狠狠擦了擦嘴唇,带出丝丝血迹。   “你干什么!”   “没感觉到吗?要么再来一次吧。”   “你他妈的有病吧徐锐,你知道刚刚在干什么吗?我他妈的是个男的,你他妈的也是!你要真是忍不住了,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你随便挑哪个都行,你别在这里发疯!那是老子...”   “初吻”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最终还是为了面子没说出来。   上次徐锐碰到他的嘴唇,他只当是误会,但这次绝对不可能称得上误会了,这是真真切切的吻,凶狠又满带侵略性的——吻。   他也不等说完了,直接转身就走。反正只是一点小伤,这变态又死不了。   他几乎是狂奔着狼狈离开了警察局,外面的雨势还是很大,完全没有要停止的迹象。此刻他急需要清醒,需要刺激,所以冲进了雨幕中。   所以说,为什么徐锐当时为了他要杀人,又是为什么电脑密码是自己的名字,为什么醒过来之后嘴唇上一阵疼痛...   还有,为什么徐锐说什么也要去找陈雪,他明明就有证据,他只是不愿意拿出来。他早就对陈雪不满,这只是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罢了。   杜迪现在非常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大的雨滴都不能把脑子里七零八碎的想法冲走,反而思绪还是那么清晰,让他难以接受。   他又想起最开始他们的那次“荒唐”,徐锐是不是也抱着什么奇怪的无耻思想。   那从一开始,徐锐就没有抱着干净清白的心思,他接近自己,对自己所有的好都是有目的的,所有的好都是要拿报酬的。   什么所谓的“最好的兄弟”,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在雨中狂奔了二十多分钟,做了二十多分钟的神经病之后,他找了一家便利店,在开着暖气的店内吃着关东煮想着所有事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这种感情问题!   这根本就不在直男的思考范围之内,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让他无所适从、难以应对,所以他只能发脾气,不知道在对什么生气。   应该是气徐锐,在把他当做好兄弟的情况下居然对他产生了那种龌龊的感情,可是脑海里总有个声音在否定自己,说还有更深层次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认识了徐锐,他的脑子总是会蹦出很多其他的声音,他都不像以前那个果敢决断的男人了。   而这些声音就会妨碍他的判断,比如说现在。   冲动情况下不应该做思考和决定,他开始翻看手机里面的消息,翻来翻去,页面停在了和徐医生的聊天界面上,手指停在打字框里,打出来的字删删减减,还是犹豫不决。   作者有话说:   被制裁了,又被制裁了(。ò ∀ ó。) 第22章 那不如做我男朋友吧   他甚至觉得这事儿应该去找心理医生来看,可转念一想,应该看心理医生的明明就是徐锐那个大变态,根本就不是他。   于是手指轻轻一点发送键,消息发出。   徐锐在警察局签完字,刚刚拎起外套往外走,随手把刚刚警察递过来的医药用品扔进垃圾箱内,靠在院子里潮湿的墙壁上,盯着落下的雨滴,眼神空洞,没有具体。   握在手里的手机发出轻微震动,麻麻痒痒。他现在其实谁的消息都不想回复,脑海里的躁意如野火燎原,疯狂燃烧,又像波涛汹涌的海浪打翻了他努力掌舵的船帆,留他在海浪里浮浮沉沉。   前进和后退都没有方向,灯塔已经离开,急急转身,毫无留恋。   “嗡嗡嗡”,手心里的手机又传来一阵震动。   点开之后,入目的是一条来自“会飞的小金毛”的消息。   “会飞的小金毛”是徐锐给杜迪起的名字,每次回想起那天他在健身房楼下跳脚的样子总能让徐锐心里愉悦起来,可现在明显不是。   对面发过来两条消息。   “徐医生,刚刚有个男生亲了我,这事儿怎么办?”   “你别误会,我对他肯定是没那个意思的。我觉得你作为医生,肯定见多识广,这方面的经验应该也多,你帮我支个招吧?”   徐锐的视线落在“没那个意思”这五个字上面,仿佛在用眼神往手机屏幕上一笔一划深深雕刻,要透过遥远的距离,把手机对面的人绑起来,最好把嘴巴也封起来,这样就跑不了,也不能再说出那些让他不满意的话了。   但是还有脑袋。脑袋里面总会想各种各样的事情。   而这个问题不在徐锐的控制范围之内,他讨厌控制不了的事情。   按灭了手机,三秒钟之后,重新点开“会飞的小金毛”头像里,干脆利落把他加入黑名单。   对面的杜迪等了十几分钟还不见回复,以为徐医生还在忙,于是只好又发过去一条消息,礼貌问道,“徐医生在忙吗,那等你有空我们再聊。”   点击发送,红色感叹号赫然出现在眼前,原本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心不在焉眼睛都睁不开的杜迪突然跟见了鬼似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赶紧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两个人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好几个星期以前,所有的聊天过程也没什么不合理的。   所以,是刚刚那两条消息让他生气了?   不至于啊,也不冒犯。   那就是——害怕了?隔着屏幕都害怕了,那得有多害怕?   杜迪简直要哭了,不过是跟别人说了两句而已,就被拉黑了。那要是这件事情被身边的人知道了,那不就一个朋友都没有了吗!   他收回了要向姜明哭诉的心思,准备从长计议。   原本没有这件事情,他们就快要期末考试了,他还想着到时候借着徐锐的试卷,多少沾点光,能抄一点是一点,最近被徐锐带着玩,什么也没学进去。   好吧,是他自己要去玩的。但是怎么说都还是徐锐的错要多一些。   陈雪社交平台上也发出了澄清声明,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好事分子持着那套阴谋论在底下疯狂臆想——   “这是真的吗?不可能吧,一个女孩子,连自己到底有没有被那啥都分不清楚,现在出来澄清会不会显得太假?”   “就是就是,就在这种关键时期,严重怀疑就是徐锐搞的鬼!”   “陈雪同学,不要害怕,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不要害怕,你身后是整个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大家都站在你这边。”   杜迪划拉着这些评论,心里还是忍不住生气。再怎么说,这件事情徐锐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尽管有些偏激,但是试想一下,任何人身上被泼了这种脏水都不会善罢甘休吧,说不定还会对别人造成巨大的伤害。   忍不了就开始战斗,杜迪双手激情打字,把宣泄不了的情绪全部发泄在当键盘侠上。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当事人都表示了这件事情根本就是个大乌龙,而不是所谓的原谅,证明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再说,从始至终陈雪就没有拿出合理的证据,不知道你们在杠什么?”   在一水的质疑评论中,杜迪的评论脱颖而出,大家的评论很快就盖起了楼:   “这位朋友这么生气,不会就是徐锐本人吧?”   “对啊,哪会有女孩子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更何况还是像陈雪那样的漂亮女孩子,才十八岁而已。”   “拜托拜托,你脑子没事儿吧?那是一个女孩子内心最深的伤痛,你还想让她发出来,怎么?供大家欣赏讨论,享受第二次精神创伤?”   ......   杜迪:“陈雪没有证据,但是徐锐有。这件事情对他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已经上报给了警察局。警方已经确认徐锐无罪,怎么,大家连警方都不相信?”   “况且,正像楼上说的那样,既然陈雪害怕二次精神伤害,就不应该在社交平台上发出来,报警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这样也能让你们口中的‘变态’得到应有的惩罚不是吗?”   果然跟别人吵架辩论最能平复情绪,这一会儿杜迪明显感觉找到了节奏,精神越来越亢奋,甚至能再和所有键盘侠大战三百回合。   说着说着杜迪突然翻到一条叫“真是帅哥”发出的评论:   “下午我们还在学校碰见了徐锐,替天行道了兄弟们,和我一个好哥们一起划了徐锐一刀,他逃跑的时候手臂上还流着血呢,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   杜迪看着这条评论,刀已经准备好了,赶紧加了这个同学,咬着后槽牙私聊他,“兄弟你真厉害,我也早就想那么做了。你是哪个专业的,明天咱们出去吃个饭认识认识,就喜欢你这种仗义的朋友。”   那边回复也很快,“行啊,赵帅。明天37号楼,中午十一点半,你别来晚了,我下午还有课呢。”   “行!”杜迪顺带着在后面加上了三个死亡微笑脸。   回了寝室,杜迪就直接躺到床上准备睡觉。   姜明泡好姜茶放到他的桌上,拉他下床洗澡。   “弟弟你看你都淋成什么样了,不洗澡明天会感冒的!”   作为寝室长,姜明还有要保证所有室友身心健康的义务和责任。   “明明你放过我,干嘛又死不了。”他硬是挨过了姜明老妈子一般的谆谆教诲,把所有的催促当做入睡的催眠曲,很顺利地在喝完姜茶之后进入了梦乡。   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徐锐站在他面前,和那一次他看见徐锐滑滑板的情形大差不差。只是这一次,徐锐站在了更高的楼层上,空中浮满了雾气。杜迪站在楼下,只能看清楚个大概。   徐锐远远地和他对视,眼神里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他微微倾身往杜迪这边靠,嘴唇动了动。   明明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还有层层大雾遮挡,杜迪却从他的嘴唇动作上分辨出了他说的话。   他说:“宝贝儿,你就那么讨厌我,那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没有一点喜欢?”   身后吹来一阵抵挡不住的狂风,推着杜迪向前跑。徐锐等了三秒钟,大概是不耐烦了,抬腿顺着楼层往下跳。   风力很足,杜迪最后看见的是徐锐倒向地面的身影。他来不及说“徐锐小心”,也来不及说“你他妈怎么总是喜欢跳楼”,梦就醒了。   盯着天花板上的一点阴湿的痕迹,他抹了抹脸颊上的冷汗,庆幸这只是个梦。   梦往往预示着现实生活中的某些东西,他下意识掏出手机想给徐锐打个电话,但又立刻停止了动作。   这个号码不能打。   他赶紧用自己那个校园卡给徐锐打,那个手机号码没多少人知道。   原本以为接通的概率不大,但是杜迪还是打算试一试。结果电话几乎是立马被接起。那边的人似乎还没睡醒,声音没什么精神,“喂?”   杜迪听着这声“喂”,赶紧捏着鼻子回了一声“你好,我是你的同校同学。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担心会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心理创伤?”   “所以呢?”   “所以我想表达一下我的关心。”   “表达关心,那不如做我男朋友吧。”   杜迪再三确认自己就是用的校园卡,而刚刚徐锐说过的话像是被打印成了实实在在的字体悬浮在他的脑门前,强迫他一遍一遍重复。   所以,徐锐的意思是,随便找哪一个男朋友都行?   就这么一个不认识的都行?   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情绪,匆忙挂断电话之前还骂了一句死变态,就顺手把人拉入了黑名单。 第23章 干嘛掀我被子!   淋雨之后必定会生病。   杜迪嘴里叼着根牙刷,看看镜子里面色憔悴的面孔,又甩了甩水银温度计,无奈温度计只是从39度降到了38度,还是高烧。   而发烧对别人来说最大的影响是会无精打采,而杜迪发烧是真的会把脑子烧坏。他完全忘记了昨天和赵帅约好的见面约架的事儿。   窗外开始飘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粒子了。他透过窗户的缝隙能感受到一阵阵刺骨寒风往往身上拍,仿佛要顺着每一寸皮肤钻进血肉里去。   作为标准的南方人,杜迪见雪的机会实在少得可怜。这会儿尽管身残,但志坚,拖着神志不清的大脑要往楼下跑,去看雪,还记得套上冬季必备保暖秋裤。   他穿得挺厚,该有的围巾、耳罩、大棉袄一样没少,但就是没有手套。这所大学有个传统,每年下雪,大家都会聚集到操场上,那里面积大,能容纳好几百个人同时打雪仗。北方人玩雪花样多,但杜迪不知道。   他没带手套也是想像电视剧里那样,堆个雪人来玩玩,顺便放松放松心情。操场离各个寝室楼都有一段距离,现在天气都有零下十几度,他以为这里会是一片无人采撷的宝贝地方。   “今年我将要成为第一个踩雪人了哈哈哈哈!”   他的脸颊红着,跟喝了酒似的,大着舌头把脑子里的话也嚷嚷着喊了出来。   穿过操场门,他美滋滋的心情突然就如同凝固了一般——操场上全都是人,花花绿绿大片大片的小人,远远看去,根本分不清什么阵容团队,看谁容易欺负就往谁身上砸雪球,砸到人起不了身一群人就开始挖雪把人一点点埋成真正的“雪人”。   身边突然窜过来一个人,拉住他的手就往人群里钻。   耳罩的降噪功能比它的保暖功能还要好。直到杜迪在人群中来回奔波,把耳罩丢到了雪地里才后知后觉,这群人哇哇啦啦的声音究竟有多大。   但是真的很爽。   拉他加入的是个女孩子,披散着头发,戴着保暖针织毛线帽和口罩,杜迪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不过声音很可爱,看样子也是个南方人,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激动又不敢加入,只好拉了杜迪一起。   “杜迪,你快,丢那个人,他倒下了倒下了,我们也去埋他!”   这声音怎么越听越有种熟悉感?   “啊啊啊不行了不行了,他们怎么开始追我了?”   “我没力气了,别追了别追了!”   “啊哦,我被埋住了。杜迪,拉我一把,我要起来啦!”   江礼转过头绕着四周看了一圈,还是没能找到刚刚和自己一起抵御外敌的人。   而此刻发着高烧还被埋在十多米之外的杜迪脸都红成了大苹果,还咧着嘴嘿嘿笑:   “我是雪人,大家要给我戴围巾,还要给我、给我戴帽子!”   江礼好不容易从人堆里面挤出来,发现还是找不到人,给杜迪打电话也打不通,只好绕着操场一点一点仔细找,最后在足球场的球门旁边找到了杜迪。   他正一点一点从雪堆里面爬起来,还摸着球门自言自语,“这球我就站在这儿投,给你们展示一下哥哥我三分球的超人技术!看清楚了啊,都别眨眼!”说完他又转过身对着江礼做了个“嘘”的噤声手势。   “咻,三分,三分进球!蓝方,蓝方成功进球,进球!”   江礼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杜迪这表现根本就和喝醉了酒一模一样,胡言乱语毫无逻辑。   “杜迪,你手机呢?怎么没接我电话?”   “嗯?手机、手机...”他低下头在被雪浸湿的口袋里来回翻找,最后抬起头捏着一包纸巾递给江礼,“手机在这儿,还是软的。”   杜迪仰起头朝江礼看,她才发现他的脸色带着不正常的红。赶紧凑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是烫的。   “杜迪,你发烧了!发烧了怎么还来玩雪呀,早知道不带着你了,要是让徐锐知道了不得杀了我呀!”   江礼这会儿都快害怕死了,那次杜迪被拐走之后发生的事情她也略有耳闻,也是自那以后她真正觉得这对儿cp可以磕,但也是从那时候起,她意识到杜迪对徐锐的重要性。   “你先起来,我们去医院,你真的、真的烧得很严重...”   江礼作为一个女孩子,要拉动杜迪这样标准身高的男孩子,还是太过于费劲,连连呼哧喘气。   思来想去,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主动自首,跟徐锐坦白算了。   在做足了心理建设之后,她点开了徐锐的电话号码,结果响了半天没人接,第二次打过去直接被挂断了。   也是,她都忘了,徐锐基本上不会接无关紧要的电话。   不接电话就只能发消息了。准备打字的手指刚刚打出“杜迪”的名字,旁边的场地就跑过来一个男生,高高瘦瘦,穿短款深绿色棉袄,拉过杜迪的手腕放到自己肩膀上,背起杜迪往操场门外走,边走边催促江礼跟上。   他边走边回头跟江礼沟通解释,“快走吧,有什么事情等先送他去了校医院再说,别烧坏了。”   “噢噢好。”江礼收回手机,留下“杜迪”两个字放在消息输入框里,点头跟上。   杜迪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休息。医生没好气儿地领着江礼和那个男生去了另外一个房间,似乎是他的办公室。   进屋把门摔得通天响,扭过头就是一阵破口大骂,“我说你们真是年轻不懂事吗!一个个都多大的人了,打打闹闹还没有个度是吗!”   他把两个人上上下下审视一遍,一看就知道是一群看到下雪就激动的小兔崽子们,刚刚从雪地里回来,衣服上沾的都是雪花,现在在开着暖气的房间已经化成水。   “那小伙子本来就发着烧,你们做朋友的还不知道?非得玩出人命你们才知道后悔!告诉你们,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你们自己去地府找阎王捞人去吧!”   江礼低着头乖乖受训,像个听话的三好学生,边听边点头。反倒是那个男生嘴角始终挂着温和的笑。   “还笑,笑什么笑?衣服都是湿着,先在这儿待一会儿,等室友过来送衣服,换上了再走,我可不想这里再多进来两个病人!尤其是你,大高个儿,来了倒还占地方!”   医生指着男生训了两句,才转身出门,去检查杜迪的情况。   “你别多想啊,赵叔叔他人就是这样,说话是直了点,但是心肠很好,学生们都很喜欢他。”   “哦,你对校医院的医生都这么了解,来过很多次吗?”   问出这话的时候江礼没多想,等问完才反应过来,这好像是在变相说人家生病次数多。   不过男生也不在意,点点头表示正确,面上还挂着笑,声音也很温和,“我叫彭飞,自由翱翔的飞。”   江礼被逗笑了,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自我介绍,也跟着回应,“我叫江礼,化干戈为玉帛的礼。加个联系方式吧。”   杜迪这边,刚刚悠悠转醒,身上的衣服都被扒了个干净,严严实实盖着被子,只留下一条胳膊,和一个等待着他醒过来的医生叔叔。   医生叔叔举着手里的针筒,露出农夫等到了兔子的舒心笑容,干脆利落扎进了杜迪的手臂里。   “好痛!”   杜迪手臂瞬间捏成拳,筋脉顺着显现出来。   “医生叔叔,您能轻一点吗?”   “轻什么轻?不爱惜生命的人就该受点教训,你不知道自己发烧了?还非得跑去凑那个热闹?真要是想玩,未来下雪的日子多的是,到时候到处白茫茫一片,你也觉得没意思!”   他捏起面前按到杜迪手臂上,动作着实不温柔,“自己按着。”   “对了,我手机呢,手机不见了。”   “玩丢了吧?等会儿让你那两个朋友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大概率是找不到了。”   江礼和彭飞出去给杜迪找手机,杜迪就待在床上盯着输液瓶子,百无聊赖,开始数门外经过了几个人,男生女生,穿白色棉袄还是黑色大衣...   “刚刚路过的那个女生戴的帽子看起来不错,应该保暖。”   “诶,这个老师头都秃了,肯定是搞研究的。”   “刚刚那件大衣看起来好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   他紧紧盯着大衣从窗外经过,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脑子终于快了一步反应过来,那是徐锐的大衣。因为徐锐本人现在就站在眼前,并且面色十分阴沉,如果用天气来形容,得是十级龙卷风级别的。   他的眼底青黑,眼白里也全是红血丝,这么冷的天气穿得还少,大衣敞开着,里面就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   “杜迪,你特么看看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   杜迪:“啊...啊?”   他刚想解释手机弄丢了,虽然也不是非要解释,但是也可以解释...   “你干嘛、干嘛掀我被子!”杜迪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护住自己最后的贞洁,才幸免于被徐锐看个完全。再说,被子里面暖烘烘的,哪像徐锐身上,全是冷气。   “手机丢了,刚刚打雪仗丢了,不是故意不接的。”   “昨天的电话也没接?”   徐锐算起了昨天的帐。   杜迪其实不太想继续思考昨天的事情。当然,当你不想继续一个话题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想办法换一个话题。   “你的伤处理了吗?”   他盯着徐锐的手臂,似乎能透过衣服看见里面的情况,话题转化地生硬。   “还有,谁让你发了烧还去玩雪的?”   杜迪刚刚才被医生叔叔训过,现在实在不想再听一遍,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喊起来,发烧之后声音显得干涩,“医生医生,过来帮忙包扎啦,这里有人手臂被划伤了!”   赵叔叔脚步声啪嗒啪嗒赶过来,不由分说拉过徐锐的手臂仔细看,不等徐锐回话,也逮着他一顿臭骂,“这么大的伤口不知道来医院!不来医院也就罢了,自己也不会处理!”   他大概是真服了,今天一天就遇见了这么多对自己身体健康不负责任的小孩儿,心里也堵,象征性骂了两句,帮徐锐缝针上药包扎好了之后就把自己关进了办公室,看着窗外的雪景思考人生。   而杜迪眼看着徐锐被缝上了七八针,也没打麻药,愣是一声没吭,到底是个狠人。 第24章 你总是不听话   姜明拿着替换衣服赶过来之前,已经充分做好了心理准备。   刚刚在手机里听见徐锐冰冷得像要透过手机杀人的语气,他瞬间从床上翻腾起来,匆匆找了一套衣服,赶过来的路上还不小心滑了两跤,摔得他后背骨头还疼。   “杜迪,你的衣服。”他站在门口递给他,不太想进门。   “明明,你看我的手有三米长吗?”   “你起来拿一下,我就不进去了。”他在徐锐的眼神威胁之下把门缝缩得越来越小。   杜迪给了徐锐一个白眼,又控制住脾气求他,“徐锐,你帮我拿进来呗。”   此时的徐锐悠然自得走过去,把衣服接过来,顺便把门锁上,丝毫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   “等一下、你、你怎么不出去?”杜迪皱着眉头把被子拉得更紧。   “外面冷。”徐锐把衣服一件一件掏出来贴到暖气片上暖了一会儿,才拿给杜迪。   杜迪只能缩在被子里把衣服穿好,再起身去找自己的手机,还不忘回过头警告徐锐,“别跟着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在哪儿你都能找到我!”   他的食指还悬在空中,徐锐的手掌就贴了上来,挨着自己额头。   “好冰!你手也太凉了。”杜迪缩着脖子后退,后脑勺撞到门上,才拉开门跑出去,拍拍心跳,应该是徐锐太恐怖了,心跳才会这么快。   靠在门外喘了两口气,他又重新把门打开,扭过头摘下自己的围巾,套到徐锐脖子上。   “你身子低一点...大衣也拉起来。”他帮徐锐把大衣扣子一颗一颗扣上去,整个人看起来傻了不少,但可爱很多。   “冬天这么冷,你还穿这么少...”   他本来想说,下次再穿这么少我就揍你。结果一想起来,打架肯定是打不赢徐锐的,再说,他又没什么立场这么提醒他。   反正就作为朋友随便说两句算了,爱听不听。   江礼拿着杜迪的手机送到手机店去修,店主那边有点忙不过来。冬天过来修手机的孩子多,大多都是玩雪弄坏的。得亏彭飞说他会修手机,可以试试。   “啊?那我这几天就得过上原始人的生活了,那不得无聊死了!”   “无聊什么?马上期末考试了,可以准备准备呀。”   杜迪想起之前和徐锐复习的场景,摇摇头叹气,“当时只道是寻常啊。”   “你怎么这么伤感?对了,我发现你和徐锐好像有点不对劲啊,你们——吵架了?”   杜迪露出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还是摆摆手否认。   “这个我知道,你们这种关系,吵架是很正常的。”   江礼一副情感专家的模样。   “这条路肯定不好走,基本上你们之间唯一的羁绊只有对彼此的感情。又不像男生女生,舆论的压力是为了不让他们背叛彼此,为了让他们好好在一起,而对你们来说,舆论的压力就是为了让你们分开,有很多阻力。”   “啊...啊?”   杜迪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瞪大了眼睛看着江礼。   “你不用惊讶,我知道你们瞒得很好,但是我早就知道了。感情更多的还是需要包容。”   “你知道什么了?”   江礼四处瞟了瞟,趁着四下无人凑近杜迪低声和他说悄悄话,“你和徐锐是一对儿。”   杜迪急得从凳子上跳起来,边转圈边急着解释,手指扣着手边的雪,“你想多了,我们根本没关系,就是普通朋友而已。”   “行行行,你们就是普通朋友。”   “你别笑了,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笑了不笑了,你别玩雪了,刚刚退烧,我可不敢再让你受伤了。”   杜迪拍拍手里的雪,仔细思考了一下江礼刚刚所说的话,感觉她似乎对这方面的情况很了解,像是个有经验的人。   他重新坐下,犹豫着开口,问她,“如果有一个好兄弟亲了我,但是我只把他当兄弟,这怎么办?”   “谁敢亲你,徐锐不得杀了他啊!”   她一下子就把肇事人的名字说了出来,杜迪都不想跟她继续聊下去了。   杜迪:“没事,我就随口一说。”   江礼内心os:啊,我磕的cp还不是真的?我哭了。   江礼:“嗯...其实这个问题你得好好想想。你的这个‘兄弟’做过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吗?”   “他亲了我,这不过分吗?”   “他可能只是太过喜欢你,感情有时候难以抑制,理智不是一直在家的。你想想,不能因为他是男生你就歧视他对吧?每一份真挚的、发自内心的感情都不应该被偏见排挤。”   “如果把这个人换成女生,你喜欢就接受,不喜欢就拒绝,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就试着多相处相处。既然是好兄弟,那估计你们相处的时间也不少,你冷静下来,能想想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吗?”   杜迪听着江礼说的话,脑子有点乱,感觉找不到应该有的逻辑。他干脆和江礼分开,回了寝室思考这个问题。   两天之后拿到手机,杜迪打开手机,弹出来好几条消息,还有未接的语音通话,都来自于赵帅。   宇宙大帅哥:“兄弟你还来不来,我快冻死了,今天的雪下得真他妈大。”   “算了,改天再约。”   过了一天之后他又发过来一条语音消息:“草,我搞错了,徐锐是被诬陷的,我要去和徐锐道歉!”   校内的兼职杜迪没再做了,为了尽可能避开徐锐,他找的全是校外的工作。   很让人顺心如意的是,徐锐后来也没再找过他,甚至期末考试也没来。   杜迪坐在最后一排,盯着旁边的空位置,笔尖转了一圈又一圈,勉强把卷面上该写的都写上了,才熬到交卷时间。   现在他在一家酒吧上班,就是那种系个领结,穿一件酒红色服装,配一条黑色长裤的标准服务员。   基本上夜晚去的比较多,他通常都装乖卖可爱,能赚到很多小费。来这里消费的都是些公子哥,几千块钱眼都不眨就扔出去,怎么着也是赚了。   今天晚上人多,他出了包间门,要往卫生间里去,就在拐角处的电梯门那儿碰到一堆戴着头盔穿着黑红色朋克服装的人从里面哄笑着涌出来,为首的那个男生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比杜迪还小。   手上夹着根香烟,长得倒是高,凑过来的时候身上一阵浓郁的尼古丁味道,呛得杜迪闭了闭眼睛。   小孩拍拍杜迪脸颊,调笑着问,“新来的?”   杜迪烦死了这种小朋友,隐隐后退一步,礼貌回应,“店里最近新出了一款酒,一会儿我给各位送过去。”   说完进了卫生间,听着外面声音安静下来才打开门出去。可惜那个小朋友还没走,就站在面前,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透过镜子观察杜迪。   “你是哪个大学的?”他开口直接问,甚至肯定了杜迪的大学生身份。   “辍学了,没读书。”出门在外嘛,说话真三分假七分。   “你骗我,我应该在哪里见过你。你认识徐锐吧?”   “不认识。”杜迪径直往外走,连手都忘了洗。   小孩就从身后拉着他,把他甩到洗手台上,反手把门锁好,打开水龙头帮杜迪洗手。   “别急着走,听见徐锐的名字,你怎么这么激动?你是他男朋友?”   他观察着镜子里面杜迪的表情,觉得猜的八九不离十。   “徐锐的男朋友还挺可爱的嘛,就是看起来不太聪明。”   他刚想仔细看看,这个徐锐的男朋友到底有什么特殊的魅力,厕所的门就被暴力破开,露出那张杜迪好长时间没见过的脸。   外面的人身着正装,此刻靠在门边,看戏一般盯着面前的两个人,除了发丝有一丝凌乱,他的一切都显得很完美,且淡定。   瓷白的砖块反射着洗手间里柔和的灯光,完整的变破碎,绚丽的变暗沉。   “徐纪。”   “怎么?”他话里带着不满,但还是下意识松开了杜迪的手。   “没怎么,把他带回家吧。”   身后的两个人冲进来夹住小孩儿的手臂,一人一边把他抬了出去。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   没人回应。   “徐锐你快放开我,快叫他们放开我!”   而徐锐只是轻轻抬了抬手,那两个人就接收到信号,加快了速度,几乎是拖着徐纪离开的。   杜迪在身后说了声谢谢,问他,“你怎么没参加期末考试?”   没得到回应,就被人拦腰扛起,一路往下,然后被徐锐塞进了他的车里。   地下车库那辆黑色的宾利亮起车灯,缓缓发动,如同暗夜中窥探猎物的野兽,匍匐于阴影之中,伺机而动。而下一刻,猎物那脆弱纤细的脖颈就会被尖利的牙齿咬断,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求救的嚎叫。   “徐锐,我们去哪儿?”   杜迪盯着四周不断加速的建筑,一点一点被抛到身后,眩晕感悬浮到脑袋上,只能尽量贴紧车座靠背,害怕一个急刹车能让他把挡风玻璃撞碎。   几十米开外的交通信号灯开始变换颜色,而徐锐像是没有看见那抹刺眼的红,加重了油门,车子发出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闯着红灯过了十字路口。   “徐锐、徐锐!你不要开这么快,你在干什么?”   杜迪心里一阵发慌,这是通往高速路口的方向。   而徐锐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说话简直像是能要了他的命!   杜迪突然想到上次从别墅回学校,徐锐开车载着他,平稳缓慢地行驶在柏油路上,浓阴盖过阳光的暖意,留下一片斑驳的影子,那影子是绿色的,生意盎然的。   可现在,身边的人完全不听他说话,只会一个劲儿地踩油门、加速,这似乎就是徐锐给出回答的方式。   车子以高速驶入夜晚的高速道路,徐锐打开了车窗,呼呼的冷风瞬间涌入车内,占满整个车内空间,冷得杜迪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握在安全带上的手指也渐渐被冻得僵硬起来。   “徐锐,求你了,你开慢点,高速也是有限制速度的!”他在风声里大声扯着嗓子吼叫。   驾驶座上的人终于肯扭过头看他一眼,这是今晚徐锐对他所说的话给出的最大反应,是个好现象。   下一秒,杜迪就亲眼看见徐锐的双手从方向盘上放了下来,可车子的速度却丝毫不减,甚至还在继续上升。   “谁让你摘掉跟踪系统的?”   杜迪完全分不出一点心思去思考徐锐问的是什么,他又想要什么答案。   因为现在他们实在高速路上,而在高速路上绝对不能分身,何况徐锐直接松开了方向盘,这个车子现在都处于“失控”状态!   “徐锐,你他妈疯了?”   杜迪才十八岁,还不想他妈的死在一条高速路上,还死得不明不白。   没耽误一分一秒,他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整个人几乎是撞进徐锐的怀里,握住方向盘的手心开始沁出冷汗。   杜迪从没学过开车,更没摸过方向盘,现在只能靠着基本常识,强行控制方向,寻找下一个高速出口。   “减速、减速,你听到没有,我要减速!徐锐,我要减速!”   他腿软得使不上一点力气,全身的力量几乎都压在了徐锐身上。   “宝贝儿,你把我给你的追踪系统弄丢了。”是陈述句,徐锐还把杜迪搂进怀里,完全忘记了现在的处境。   杜迪忍着想从徐锐身上跳开的冲动,继续握稳方向盘,尽力把身子往前倾,而后被徐锐猛地拉回怀里。   “这次你还能跑吗?”   “出口,出口在那儿!!!”杜迪看见前方不远处的高速出口,眼前一亮,心里疯狂呐喊,完全没理会徐锐的话。   车身成功驶出高速,杜迪撞开徐锐,踩到刹车上,方向盘也跟着扭转了个方向。轮胎在路面上划出长长的痕迹,带出刺耳的声音。没等杜迪反应过来,徐锐就张开双臂把他揽进怀里,手心紧紧护住他的后脑勺。   “砰!”车头撞上路边的一棵大树,两个人同时被往前甩去。   在那一瞬间,杜迪的耳朵里清晰传来的,不是玻璃破碎的声音,而是徐锐混乱的心跳、还有手臂重重撞上方向盘的声音,沉闷的、令人难过的。   那一刻他以为会死的。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遇上死亡,真正面对死亡。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没走马观花在脑子里想完过往经历,也没有想下一辈子怎么好好教训这个害惨了自己的人。   他居然想的是,徐锐不会比他先死吧?然后就想,能听见他的心跳也挺好。   撞击之后是一阵安静,四下无人,像是一片废墟。   杜迪感受到徐锐的颤抖,应该来自疼痛, 但在他大口喘息了两下之后,嘴唇被狠狠堵住,才犹如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兔子一样,猛地推开了徐锐,给了他一拳头。   徐锐偏了偏头,鲜血从嘴角流出。   “徐锐,你真是变态!”刚刚打人的拳头还带着密密的麻,他留下这句恶狠狠的话就要转身下车,却发现车门被锁得死死的,怎么用力也打不开。   “让我下车。”他转过身要开锁,就被徐锐手里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的绳子,三两下捆在了车后座上,动弹不得。   “宝贝儿,”徐锐按住杜迪还在乱动的手掌,慢慢在他的脸颊上来回滑动,轻得像一阵风抚过,弥漫的热气却让人难以忽略。   “你说,跟踪系统怎么丢了?”   “徐锐,”杜迪在后座上挣扎着,带着座椅发出一阵摩擦的声音,“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兄弟,你他妈跟踪我,我去哪儿你都能知道!我还有什么隐私,有什么自由?”   他说这话一直在挣扎,头发都乱了,徐锐就一点一点帮他把头发重新整理好。整理好了,他的心情果然好了很多,于是就开始跟杜迪讲道理,“不对。上次你被绑架,不就是靠它吗?我要是没赶到...”   杜迪的手指被捏得发疼。   他没再说下去,又开始亲吻杜迪,从眉间,到发尾,再到耳垂,最后到锁骨,还在继续延伸。   “你放开我,徐锐,放开我!我就说你是变态,从那次看见你从三楼无缘无故往下跳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要命,上次也是,这次也是!你要死还想带上我!”杜迪气得厉害,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徐锐把那里咬开了一个口子,低沉出声,像是蛰伏已久等待捕猎的猎手,“你总是不听话。”   他的嘴唇重新贴上杜迪的,不管不顾,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四片嘴唇在打架。杜迪拼命抵抗,紧咬牙关,最终也还是被徐锐攻城略池,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口腔,仍像是在不断发酵的葡萄酒,刺激着味蕾。   等杜迪反应过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褪去了大半,没感觉冷,空调的温度不知何时被调高。他的后背贴在冰凉的靠背上,而徐锐的手掌已经往别的位置挪去。   “我不要这样,徐锐你他妈的听见没有,不要!老子他妈是直的,你真是变态!”   他口不择言起来,根本忘记了什么平等地看待每一份感情,不应该带着偏见。   徐锐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   杜迪浑身一僵,才发现“徐医生”和“徐锐”都姓“徐”,而刚刚徐锐凑在耳边说的话,他没跟别人说过,只跟徐医生偷偷聊过。   徐锐把杜迪的反应尽收眼底,似乎愉快极了,半蹲下身子吻着杜迪的大腿,边吻边出声,“问了那么多,不是为了这个吗?”   “唔——”杜迪皱着眉头想抵抗,却发现徐锐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的身体,没过两分钟,理智就先一步临阵脱逃,只留下本能,跟随徐锐的带领肆意在欲望的世界里遨游。   他被反复抛入云端又重重跌落,所有的神经和感官都集中到一个部位,大脑如夜间的海啸,在疯狂翻滚着,寻找一块能拍打海浪的礁石。   “舒服吗?”徐锐的手指渐渐换了位置,开始往杜迪不可名状的位置探去。   杜迪还红着脸,喘着气,就突然感受到某个部位的强烈不适。这感觉瞬间将他的理智拉回,清醒过来他才发觉徐锐究竟想做什么。   他这才是真的慌了。   先前他跟徐锐叫板,即使整个人被绑了起来也没什么顾忌。   但现在不一样,徐锐好像要做某些他难以接受的事情,这绝对、绝对不行。   “不行,徐锐,不行!”   “怎么不行?哪里不行?”   杜迪的脑子在以光速旋转,试图找出什么合适的借口。   ......   对了,江礼!   “徐锐,你听我说,你先停下来。”他凑过去亲了亲徐锐的嘴唇,那个不安分的手掌才停了下来。   “你是喜欢我吗?”他开始试探问道,但这里面也许也有一些期待,丝丝麻麻的,但被他可以忽略了。   “嗯哼。”   声音不大,尾音上挑,似乎还可以商量。说完他又凑过来亲了亲杜迪。   “江礼跟我说,要平等地对待每一份感情。你能理解吗?我以前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从来没有,我甚至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一部分人存在。但是我没有歧视的意思。”   说到这儿他有些心虚,扭过头继续说道,“我只是需要时间。不管是什么,第一次都需要准备,不然最后都会搞砸的。你也不希望搞砸的,对吗?你得给我一次机会,一次慢慢适应的机会。”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浓密而长的睫毛半盖住眼球,显得很真诚。   “给你一次机会?你有什么筹码?”   杜迪根本就没有谈条件的机会,现在他没有优势,双方都知道。   “筹码就是我的心,它总属于我。”   此刻他像个胜利的凯旋者,站在最高的山峰上吹响了胜利的号角。尽管渗血的伤口也是真的疼。   徐锐牵了牵嘴角,收回手掌和他十指相扣。   现在已经不早了。四周静悄悄的。开着暖气,车窗起了雾气,看不清外面的景象。徐锐揽着杜迪的腰,给他松了绑。   大概是确实很累,徐锐几乎没怎么担心,就进入了梦乡,靠在杜迪的肩膀上。   杜迪应该可以逃走,打开车门锁,悄悄溜走,就在徐锐熟睡的时间里。   可他看着睡着的人,也起了一阵睡意,于是也缓缓闭上眼睛,放松下来睡了过去。 第25章 我什么样,你不知道吗   寒假到开学期间,徐锐一直没有再和杜迪联系过。   大一下学期开始,杜迪辞掉了酒吧的工作,同学介绍他去了一家熟人开的鬼屋当NPC。鬼屋名叫“不哭”。杜迪第一次跟着导航绕了三条街去了那家店应聘,玩的第一场就成功吓到了三个女生。   幸运的是,都是女生,下手不重。但不幸的是,有一个女生手指做了美甲,挥手在空中乱舞的时候直接往杜迪脸上划拉,最后脸上挂了彩,玩家赔了他100块钱,老板还给他多加了100。   总的来说,这份工作虽然坎坷,但还是挺有意思的。   主要是无论是什么事情,如果转换了角度,比如喜欢看电视剧的人去拍了电视剧,之后看电视剧就会下意识分析这一段是怎么拍出来的,那一段是怎么打光的等等,想法会改变,心境也会变化。   杜迪原本也挺怕黑的,以前去玩过鬼屋,差点没被NPC吓出心脏病。可真到了自己亲自去尝试才发现,其实做NPC不仅不会害怕,追着玩家跑的那种感觉,还会让他觉得好玩。   没有徐锐的打扰,他几乎都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忘记了那些快乐的、不快乐的,总之都抛之脑后,尽量不去思考和回忆,也想尽量开始新的生活。   这会儿他正坐在店里的二楼阳台边,一边吃盒饭一边观察着楼下来往的人群和奔驰而过的车辆。“不哭”的地理位置挺不错,就在一家大型超市附近,每天人流量挺大,也会在不知不觉之中带来很多客户。   玻璃墙上映出身后人的影子,是他老板。   老板叫陈乐安,年龄其实不大,估计二十五六岁左右。其实上午杜迪脸颊被刮伤,也没多大的问题,只是当时疼得很,也流了挺多血,看起来就严重。   他从鬼屋里退出来就被陈乐安拉去了他的房间,拿了创可贴和碘伏处理伤口。杜迪闭着眼睛,沾上碘伏的棉签贴到皮肤上冰冰凉,但陈乐安的房间干干净净,他坐在地毯上,空调温度也调得适中。   把创可贴贴到杜迪脸颊上,陈乐安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审视着杜迪的模样——创可贴都已经贴完了,他还闭着眼睛。   不禁笑了笑,他把装着温牛奶的玻璃杯贴到杜迪脸颊上,才轻轻说了句“睁眼。”   杜迪觉得挺麻烦人家,但人家又说作为老板,这些事情做起来其实没什么问题,都是分内的事情。   “老板。”杜迪站起身和陈乐安打了个招呼,也就客气问了句“你吃饭了吗?”   结果陈乐安搬了凳子坐到他边上,抱拳于胸前,“还没。你吃的什么?”   “哦,这个就是前面那家店里的西红柿鸡蛋盖饭,味道还挺不错。”   陈乐安还看着他,看他一眼,又看看他手里的盒饭。   “嗯...老板,如果你想吃的话,要不我分你一半?”杜迪觉得这真是出于礼貌,毕竟这饭他都已经吃了好几口,结果陈乐安真的拿了饭盒和筷子过来,等他分一半。   “杜迪,你今年多大?”   “去年过完生日,今年十九了。”   “我二十六,还好没大你太多。”他露出带着几分狡黠得意的笑容,“叫我陈哥就行,老板老板的,叫着挺奇怪。”   “行,陈哥。”杜迪觉得陈乐安跟哥哥差不多,挺和蔼可亲,笑起来也像和阳光融为了一体似的。   ...   山间别墅里,徐锐被关在房间里。大概是他爸很有经验,连窗户都封死了,门外还守着人,从早到晚都跟蹲守重大罪犯一样,还一大波人轮班看守。   旋转楼梯底层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雪茄,一身休闲装,尽管年龄已经四五十,但仍旧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帅气,即便到了这个年纪,气质依旧很出色。   “阳岩,咱儿子都在房间里这么长时间了,这两个星期都没怎么好好吃过饭,这估计睡也没睡好,你说你这样是干嘛,最后折磨的不还是自己?”   徐锐妈妈捧着一杯刚泡好的新茶递到徐阳岩手里,拉他坐到沙发上,柔声劝他。   徐阳岩绷着脸色不说话,毕竟这段时间传到他耳朵里的都没什么好消息。   从一开始听说徐锐打人把自己弄进警察局里去,还没把他叫回来,后面又接着出了什么猥亵事件,那段时间徐阳岩基本上能躲避的聚会都尽量推掉了。这个圈子,什么都传得快,指不定怎么评价。他也不好意思去,到现在更是连家门都不想出。   “秀媛,你怎么还在跟着劝?这小子根本不听话,就得好好管管。不然总以为世界得围着他转,上次高速路上差点都死了!”说到这儿他嗓音都带着颤抖,“小纪要是不说,他什么时候才会跟我们说他交了个男朋友!为了这个男朋友,他差点死了!”   宋秀媛还想再劝劝,结果就被徐阳岩抬起手拒绝,皱着眉头说忙,又去了书房。   这边劝不动,她又上楼,去了二楼徐锐房间。门外还站着两个看守的,她心里很不舒服,把自己儿子当犯人看,怎么都不合理。   “你们先下去,我跟小锐说两句话。”   两个人面露难色,但仍旧没有动作。   “没听见我说话吗?我说你们该走了。”尽管脾气温和,她还是没忍住发脾气。   “夫人,徐先生说过,没有他的命令,我们不能离开。”   徐秀媛压住脾气进了房间,房间里的人瘫倒在旋转椅上,正对着手机发什么消息,听见她进门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是继续打字。   餐桌上还放着中午送过来的午饭,一口都没动过,这会儿已经下午四点半,再等会儿又该吃晚饭了。   “小锐,你爸是一时气糊涂了,你跟他服个软道个歉,以后也别和你那个什么男朋友联系,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她凑过去想拉徐锐的手,却被他转过身子避开,双腿蹬地用力退到墙壁那边,脸色看不出好坏,但是她明显看见刚刚徐锐笑了一下。   这个儿子他知道,除非是有什么十分值得庆祝的事情,否则要让他笑比登天还难。   她以为有希望,就趁热打铁道,“自从你跟他缠到一起,你看看都被他带成了什么样子,听妈妈的话,赶紧和他散了。”   “妈,”徐锐把手机扔到一边,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手指在身边桌面抽屉上敲击,“我什么样,你不知道吗?”   宋秀媛看着顺着徐锐的指尖看,脸色就开始不好。她还记得那天,家里只有徐锐和徐纪两个孩子,他们晚一点回家,就看见徐纪一直在哭,而徐锐房间里,那只小白躺在桌面上,鲜血凝固在上面,伤口明显。   小白是徐纪养的兔子,陪了他五年的小兔子就那样死在了徐锐房间。徐纪当时拉着宋秀媛的手哭得鼻涕眼泪直流,“妈、妈,徐锐他把我的兔子杀了,他非要杀我的兔子,刚刚还把电闸拔了,把我一个人锁在他房间里,黑漆漆的。”   徐纪说着说着哭得越来越大声,到最后干脆吐了出来。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徐阳岩和宋秀媛发现自己儿子可能有些问题。当时气在头上,没想那么多,把徐锐也关进了那个房间里,把电停掉,让他一个人对着那只死去的兔子,待了一整晚。   第二天起床他脸都是白的,其实那时候他也才九岁。   可是没办法,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徐锐从小就不愿意多说话,更不会讨人喜欢,久而久之,父母对他的关心也就渐渐少了,经过那件事情之后,甚至对他更加苛刻严厉。   像是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双方关系就在这日复一日的折磨之中越来越僵硬。除去过年,徐锐基本不会回家。   “你爸对这种事情也接受不了,他年纪大了,你别总是气他。”讲理讲不通,她又开始打感情牌,勉勉强强挤出两滴眼泪。   徐锐嗤笑了声,舔了舔嘴角的血丝,“他打人的手劲儿倒是没见退步。”   徐阳岩前几天才又和徐锐吵了一架。其实说是吵架不准确,只是徐阳岩单方面宣战,发怒,以及情绪没得到适当正确回答之后的大打出手。   这种司空见惯的事情甚至都不值得徐锐给出什么情绪波动,烂了套的剧情。   宋秀媛张了张嘴还打算说些什么,他干脆进了卫生间,反锁了门。 第26章   杜迪夜晚回学校要绕过三条街,再到地铁站坐地铁才能到学校。他低着头,耳朵里插着耳机放着音乐,盖过了周围的声音,连陈乐安开车停在了公交站台前,并且连续按了三声喇叭都没听见。   直到身边坐了一个人,那人还把头往这边偏,试图看清他手机上的内容,杜迪才觉得不对劲。不过还好经过徐锐那些事之后他涨了经验,给手机加了个防窥屏。   于是他一边挪动屁股一边扭过头,刚想义愤填膺斥责一番,就看见陈乐安那张脸。   “老板?”他下意识脱口而出这两个字,又看见陈乐安的表情,才反应过来改了口,“陈哥,你怎么在这儿?”   “下班路过。”他朝后看了一眼公交站牌,又问,“坐几路车?”   “三路。”   “我载你回学校吧,坐三路还得转地铁吧。”   杜迪一时怎么表达惊讶之情,毕竟陈乐安不仅知道他是那个大学的,还知道具体路线,似乎对这些都很熟悉。   “别惊讶。”他把手搭在长椅上,“当初别人把你介绍给我的时候,你以为自己是怎么胜出的?我可不会请一个怕黑还胆小的员工做NPC,到时候你喊的比别人还大声,我都不知道该把工资付给谁了。”   杜迪:“所以……”   “所以,我们是校友。”   陈乐安没再给杜迪继续问问题的机会,一把捞起座椅上的人,塞进了车里。   说实话,到现在杜迪进入这种小型密闭环境,具体点说,就是上次坐徐锐的车差点死掉,留下的阴影还没消除,所以他的犹豫还有一半是因为害怕。   陈乐安看着身边捏紧安全带的人,察觉到杜迪身子的细微颤抖,当下意识到了什么。   “你害怕坐车?”   杜迪其实不太想聊这个,只是闭了闭眼睛。   大概过了两分钟,车上响起了一阵音乐声,正巧就是刚刚杜迪等公交时听的歌。   陈乐安发动汽车引擎,在车子慢慢开动之后,保持着平稳温和的速度往前。   “这首歌还要会员才能听,我刚刚还特意充了个会员。”   他的声音浸润到音乐声之中,就像潺潺流水源源不断流过小桥,给人新的力量。   “你就这样,闭上眼睛,听听音乐,抓紧安全带,我会慢慢开,别担心。”   一路无言,只有那首循环播放的音乐回荡在车内狭小的空间。   陈乐安把他送到宿舍楼下,确保他安全回宿舍才重新发动车子。   后来连续好几天都是陈乐安把他送回学校,杜迪对此表示十分感激,可是现在他总是会下意识担心,所有无缘无故莫名其妙的好也许都会在发生之前都暗自标好了价格。   终于,在第三天晚上,他要请陈乐安到学校逛逛,参观一下母校。   他们绕着操场转圈,杜迪直截了当问他,“陈哥,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除去员工和校友的身份。”这些都是很普通的身份,杜迪在心里加上一句。   听完问话,陈乐安似乎确实愣了愣,对他的直接有些不适应,接着笑了起来,“杜迪,你知道我开的鬼屋为什么叫‘不哭’吗?”   杜迪摇摇头。 第27章 NPC受到严重攻击   “其实我当时在这所大学毕业之后,家里一直要求我回家继承家业,那时候所有人都反对我出去单打独斗,他们说‘只有傻子才会那样做’。”   陈乐安吸了一口气,显然这段三言两语带过去的过去也没那么快乐。   “那段时间我脑子里想到的最多的就是‘他们说’、‘他们说’,有时候我会想,也许我真的是错的,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否定我呢?”   “但是到最后我还是选择坚持自我,我只年轻一回啊,青春的意义就在于此,不是吗?所以我开了属于自己的店,给它命名为‘不哭’。但其实很多人都在鬼屋里哭过。”   “他们因为各种原因来到我的店,有些人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还有一些人是因为情绪不好来发泄,但总之,我不想让他们不开心,不想让他们哭。”   “而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好像是太阳,有你在身边就不会哭,好像永远都会是晴朗天气,好像自己永远是向阳而生的向日葵。”   这段话很正式,但是杜迪没法确认陈乐安想表达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形式的。   “所以,你觉得我们适合当...当好朋友对吗?”   说这话时杜迪实在紧张,他很怕又失去一个朋友,毕竟陈乐安真的很适合做好朋友。   “当然是好朋友,不然你以为呢?”陈乐安失笑,表情还带着无可奈何。   ...   于希蓝凌晨两点钟绕进徐锐家别墅,搭着梯子上到二楼,掏出工具箱把封死的窗户一寸一寸用螺丝刀拧开,就见到里层那片被掰得七扭八歪的防盗窗,显然是刚刚被徐锐暴力破开的。   “一百万。”   于希蓝在尽量不吵到门外守卫的情况下尽量用最大的声音对着徐锐强调这次交易的价格。   徐锐没顺着梯子,直接踩在窗户上,从二楼跳了下去。   对此于希蓝病没感觉到惊讶, 毕竟徐锐几乎从小玩跑酷玩到大,小时候不知道因为这个受过多少伤,不过到现在简直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了。她要是还为此担心,那就是傻。跟着徐锐往外走,她还是没忍住问他,“你这么久都不逃,怎么现在突然想通了?花一百万,不会又是为了你那个小可爱吧?”   徐锐“哼”了一声,满含轻蔑,扭过头把她锁到了门里,顺便开走了她的车。   “我靠徐锐,我的车。”于希蓝顺着栅栏往上爬,边爬边大声挣扎着讨价还价,“这车可贵了,我新买的,两百万啊!”   回应她的是一阵汽车尾气。   有的战术叫做“守株待兔”,还有的叫“亡羊补牢”,但都抵不过“主动出击”。   自从杜迪主动躲避他之后,他情绪极端失控,在处理商务合作时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差错,那天在酒吧碰到他之后情绪失控严重。   那种感觉,说实话,并不好。又或者说,简直糟糕透顶。   一个人如果失去了理智,活着就没什么意思。那段时间的他几乎就是那么回事儿,失去了理智,几乎总是在崩溃边缘徘徊。   所以他以为,适当的拉远距离,最差的结果也该是他冷静下来,理智回归。   可结果现在摆在他面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仅没能减少杜迪对他思想上的影响力,甚至大脑更加失控,每天待在房间里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了解杜迪的动向。   而前几天,杜迪身边开始出现一个叫“陈乐安”的大叔,是杜迪兼职地方的老板,连续三天送他到宿舍楼下, 而就在刚刚,他们一起逛校园,还一起绕着操场转圈圈。   “真他妈的浪漫啊宝贝儿。”徐锐又一次拨打杜迪的电话并且被挂断之后,脱口而出这句话。   刚想加速超车,闯红灯,却又想起那天杜迪惊慌失措的模样,想起他颤抖的双手,想起他紧闭的双眼,还想起躺在怀里的温热气息。   他踩在油门上的脚又猛地挪开,踢在了一旁的软垫上。   徐锐把车开到了“不哭”门前,跟着过来玩鬼屋的一个小队伍一起进去。因为身形出挑,徐锐几乎没经过什么等待就迅速加入了那个小组。   陈乐安特地多看了他好几眼。   给他们戴上眼罩,领着他们来到了屋内,摘下眼罩,大家就开始寻找线索,但是黑暗的环境让他们一时难以适应,摸索着墙壁往前挪动。   刚刚带路的人早就不见了。女生吓得缩成一团,而徐锐早就和大家兵分两路,而他自成一路,顺着狭窄的过道大步往前走。   这场面根本就不是“鬼”找他,而是他找“鬼”。   杜迪正等待着场控发布命令,就听见对讲机里传来十分无语的声音,“这一组有一个掉队了的,杜迪,你去吓吓他。顺着走廊往前走,在你的左手边。”   杜迪手里握着电击棒,本着吃一堑长一智的心态,想着掉队的得轻点吓,要是再像上次那样,就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了。   他的美貌还是有必要保持的。   于是他紧握电击棍,蓬头散发飘过去,正准备在拐角处“哇”一声,再手舞足蹈一阵,就能把玩家吓够呛,结果他衣服似乎被什么东西先一步勾住,在他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之前堵住了他的嘴唇。   这是熟悉的味道,和熟悉的温度。   即使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见过徐锐了,但是这种感觉还是太过于熟悉,熟悉到即使现在灯光昏暗,看不清人脸,也能凭借肢体记忆和嗅觉记忆轻轻松松辨别出他的身份。   “呜、呜..嗯..徐锐、徐锐!你给我放开!”   杜迪用力把电击棒抵到徐锐腰间, 却被他反手拧下来摔到地上。而徐锐一把把他推到墙上,继续加深了这个吻。   杜迪脸上涂的粉全部都被徐锐吃了下去,但有没有毒还另说。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推开徐锐,下一刻陈乐安就通知游戏暂停,NPC受到严重攻击。 第28章 躺床上给他敲摩斯密码   杜迪一边往外走一边胡乱擦嘴巴,皱眉道,“徐锐你真是个死变态,毒死你算了!”   他边说边往徐锐那边看,推推拉拉, 手里的电击棒开了又关,墙面上映出两个人淡淡的影子。   徐锐嘴边还沾着白色粉末。   刚刚杜迪就发现他瘦了很多,后背的骨头都能摸出形状,头发也长了一点,正好到盖住他的眉毛,让人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到他那双眼睛上。   徐锐是单眼皮,不做任何表情时总给人一种犀利感。而现在,他和陈乐安面对面,杜迪才算是明白,这样的一双眼睛里面还能承载得了乌云与海啸,风暴和轰鸣。   以前很多时候,徐锐其实发脾气的日子很少。最开始不熟悉,他基本没什么表情,但是后来对他很好。   在一切还没有被杜迪拆穿之前,简直算是温柔的代名词。他语气永远温和,考虑事情同样周到,方方面面照顾到杜迪的感受,还总能给人一种任何事情有他在身边就一定能解决的直觉。那时候的眼睛,也像是藏着白云。   “杜迪,没事吧?”陈乐安一脸担忧地从柜台赶过来,抬起的手臂刚要把杜迪拉到他身边,就被徐锐侧过身子挡住,还顺便把那根电击棍随手抢过来扔掉,撞到地面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陈哥,我没事,徐锐他刚刚...”杜迪在考虑如何措辞,把手从徐锐手里挣脱出来才继续解释,“他刚刚不小心撞到我了,我们一时间脑袋都发蒙了。”   “真的没事?”陈乐安刚刚清清楚楚从监控录像里看见杜迪被亲吻,甚至有那么一秒钟,他观察到了杜迪下意识的逢迎。   徐锐扭过头盯着杜迪,没说话。眼神比刚刚还要可怕,想要把杜迪整个吞进去。   杜迪知道,他肯定是又生气了。本来说慢慢来、慢慢来,结果这么就过去了,他们再没说过话,连新年祝福都没发过。   “那个、老板,我今天就先走了,等处理好了再回来上班。”   他拉着徐锐的袖口就要往外走,结果徐锐干脆靠到了墙壁上,一只腿曲起,把杜迪拉到面前,当着陈乐安的面,字字句句清晰明了地讲明白,“等处理好了,还要回这儿上班?”   他手掌在杜迪的腰间捏了下。力道不重,但威慑效果十足。面前的人抖了一下,转过头跟所谓的陈哥解释,“老板,以后我估计不能来了,这工作我干得也不好,还跑这么远,也挺麻烦的。”   “我可以开车送你。工资的事,也可以商量。再说,你干的很开心,不是吗?为什么要说违心的话?”   陈乐安能看出来他们之间某种奇妙的磁场,但也能看出来,他们之间有些疙瘩。   他那天在操场上说的话也不能全算真的。那确实是一部分原因。但当时介绍人把杜迪那段视频发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剪辑顾客视频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有什么奇妙的魔力,吸引着他,让他挪不开眼睛。   当时没有说真话,原因也就在于成熟的人总会有更多顾虑,他想让杜迪慢慢了解自己,再做进一步打算。但现在看来,错过这次,可想而知,一个大学生和一个社会人士合适的交流机会将会越来越少。   所以他还想再尝试一次。   徐锐干脆忽略了陈乐安说的话,凑近了在杜迪耳边低声说话,声音小到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这么喜欢玩鬼屋,明天专门给你开家店,你来当老板?”   他说话时一阵一阵飘忽起伏不定的气流打在耳蜗上,痒意弥漫。   “算了算了!”杜迪推开徐锐,扭过头大声用三个人都能听得见的声调用力强调,“老板,我只是不在这里上班了。”   言外之意以后还可以继续做朋友。   说完他就拉着徐锐出了大门,一路到拐角处。那里停着徐锐的车,是一辆淡棕色的,和出车祸的那一辆完全不一样。但杜迪还是犯怵,拒绝上他的车。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考虑好了吗?”徐锐帮他把刚刚挣扎之后弄乱的衣领重新翻折过来,整理整齐。眼神里又是和从前一样的温柔。   “考虑什么?”   杜迪明知故问,近乎愚蠢地拖延时间。   徐锐调整了个姿势,靠在车上,微微屈腿。这个姿势正好平视杜迪的眼睛,等着看小撒谎精的眼神还会飘忽不定到什么程度。   “还需要时间。”他咽了咽口水,和徐锐的距离不过几公分。   “多久?”   “这种事情又不是数学题,没有定数的,谁也说不准。”   “意思是全看你心情?”   杜迪被他气到了,下意识的想法是“明明全看你怎么做!”   谁会喜欢一个在自己手机上偷偷安装定位器、假扮医生欺骗感情还带着自己闯高速的人啊,除非是不要命。哪个直男又会这么轻易喜欢上另一个男生啊,除非本身就不直。   那是谁冒着危险半夜赶过去救你?那又是谁在大年夜一直守着手机倒计时,等着别人的一句新年快乐?   杜迪脑袋里的碎碎念又开始不合时宜地叫嚷,但是他选择无视。   “差不多吧。”杜迪转过身,准备搭地铁回学校,却还是被徐锐硬拉着上了车。果然,他是想开得平稳就平稳,想漂移就漂移。   杜迪软磨硬泡才从副驾驶逃脱,坐上后座把安全带牢牢系好,闭起眼睛,强迫自己忽略那一道来自后视镜的视线。   车窗的冰凉让打断他持续紧张的思绪,理智重新回炉。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徐锐又是从哪里知道他在这里做兼职的?明明他从来没告诉过他。   他一时间担心起来,不知道该怎么是好。等反应过来已经按亮了手机屏幕,拨通了彭飞的电话。   “喂?”电话那边传来一声疑惑的声音。   杜迪在徐锐略显怀疑的眼神中接起了电话,“江礼和你在一起吗?”   “嗯,我们在市公园附近散步呢,你找她有事?”   “没事,你们忙你们的,等有时间再说。”说完他也不等彭飞那句“不忙”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他想确认,又害怕结果再次在意料之中,尽管他心里总有些隐隐的期待,说不清道不明。   杜迪回到宿舍和徐锐说了再见就回了宿舍,徐锐也没再跟过来,开着车往别的方向去了。   他心神不宁过了一整个下午,在走廊接了热水泡面,就听见隔壁寝室乒乒乓乓一阵响,还有不断传来的打招呼声。   那声音里居然还夹杂着徐锐的声音!   杜迪摇了摇脑袋,觉得肯定是中午没睡午觉,脑子都不清醒了。回了寝室吃完泡面,他把降噪耳机戴好,换上睡衣裹好被子,开始了调整精神的补觉之旅。   吴戈和杨奇刚刚从操场踢完球回来,还在聊刚刚那一球。   “要我说刚刚那球对面那货要有人拦,我肯定能进。”吴戈往嘴里猛灌了两口水,还没得到杨奇的认同,就先看见了在整理床铺的徐锐。   一口水卡在嗓子眼差点没把他呛死,全部顺着吐到了杨奇脸上。   “我靠你他妈喝水小心一点,恶心死了!”   吴戈一边止不住的咳嗽一边举起食指往宿舍指,要不是现在还不算晚,杨奇会觉得他刚刚看见了鬼。   “你见鬼了这么激动?”   “徐锐,咳咳,徐锐在咱隔壁住...靠,终于说出来了!”   “诶,你别说还真是。”   他们对徐锐的了解其实不多,但也足够让他们觉得够酷了。   毕竟是曾经深陷舆论的主角,还是期末无缘无故缺考的年级第一。   他俩凑过去打了个招呼,原本想回去和杜迪讲。结果进门看见床上熟睡的人,又按下了话头。   杜迪出车祸之后他们就总觉得他没什么精神,所以也还算是体贴,基本上作息都顺着杜迪的来。   而杜迪一觉就睡到了傍晚,打开滑到枕头底下的手机,发现到了饭点。稍微收拾收拾,他趿拉着拖鞋出了门,去了学校里离宿舍最近的食堂买了一份酸辣土豆粉。全程不到五分钟,又趿拉着拖鞋往回走。   结果在宿舍门口碰见了徐锐。他差点被吓得走不动路,拖鞋都掉了一只。   徐锐在他惊讶的眼神里帮他把拖鞋找回来,又挑挑眉,在他惊讶的视线里转身离开。   “吓死了,我以为又是来找我的,还好不是。”他一遍一遍顺着气儿,舒舒服服吃完了那碗酸辣土豆粉。   “兄弟们看我拿的什么!”   吴戈从没关严实的门缝里钻进来,双手都拿着零食,满满两大袋子,里面还有杜迪最喜欢吃的绿豆糕。   他把袋子放下,就趁着还没被洗劫一空,把该给杜迪的那一份全部整理出来放到他的桌上,“徐锐专门说让你吃这些,别说兄弟不仗义,毕竟请客的人可是他。”   袋子里剩下的是辣条,还有啤酒和各种膨化食品,分给杜迪的就只有各种纯牛奶酸奶,酸梅火腿肠,外加两包绿豆糕。   “等一下,”杜迪从刚刚开始就处于懵逼状态,“徐锐为什么要给我们这些?”   难怪刚刚从宿舍楼下碰到他,原来是买零食来了。   “你还不知道?哦对,下午你睡着了。徐锐申请从校外搬进来住了,就在我们隔壁。”   “就——在——我——们——隔——壁——”杜迪的大脑自动把吴戈最后一句话拉长再拉长,回荡再回荡。   他一连说了三四个“我靠”。   姜明听着,劝他,“弟弟真的这么高兴,可以直接去隔壁对他表达感谢。哦,或者躺到床上给他敲摩斯密码交流,反正你俩挨着。”   杜迪更焦虑了。   隔壁是什么概念啊?他在这边的上铺,徐锐在隔壁的上铺,那就是一墙之隔,和一起睡觉又有什么不一样!   一直到凌晨四点钟,杜迪还没睡着。他把这归功于下午睡得太饱,导致现在失眠。   而他的耳朵似乎突然变得非常灵敏,可以听见墙壁那边的人的一举一动,二十分钟之前翻了个身,刚刚又换了个姿势。   “腾”地一下,他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   绝对不可以坐以待毙。他对自己说。 第29章   窗外月光皎洁如雪,杜迪探出头仔细丈量了一番。   他们在三楼,一层楼三米,这层楼的高度几乎可以不算,那么其实一共也才六米。要想现在逃出去其实简简单单。   简简单单嘛。   有点恐高的他拍拍自己在深夜里狂跳的心脏,慢慢打开吱呀乱响的柜子。还好室友都睡得沉,没人发现他在干什么。   宿妈每晚十一点准时锁门,杜迪只能通过跳窗的方式自我拯救。   他记得陈乐安说过,他那边还有空房子可以住,稍微离得近一些,也不至于上班天天两头跑。那时候杜迪怕浪费钱一口拒绝,这会儿想起来简直像是天赐良机。   把夏天的被单和床单都拖出来,再加上床上的那件,全部被他串到一起打成结,直到再三确认被子绝对不会有让他中途没命之后,开始顺着被单一点一点往下,像蜥蜴一样,手脚并用,贴着墙壁往下爬。   四周的凉风伴着黑夜的寂静传进耳朵里,学校里的路灯都已经熄灭。他不敢往下看,只能左右乱瞟。   一步、两步、三步...终于快要碰到二楼的窗台了,可以在这里落个脚,稍微休息休息,杜迪刚在心里做了完美的预演,就抬头看见在他右上方一点钟方向,有一个人影。   那人靠在四角阳台靠东边的角落里,手上捏着一支香烟。明黄色的荧荧细微火光给他的脸颊打上了一层暗影,嘴角噙着笑,香烟缭绕起的雾气让杜迪难以看清他真正的表情,只能堪堪看清那人衣角的一大朵黑色玫瑰。   混于夜色之中,就像水遇见了水,然后交融,一点痕迹都不留。   就在杜迪愣神的片刻,那人就着冷风继续偏了偏头,似乎特意给了他一个更好的观察角度,手肘搭在阳台边缘,侧过身去自上而下看了看杜迪刚刚费尽力气组建好的“逃生工具”。   也就是在这几秒钟之内,杜迪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人的容貌。   他反应过来之后,脚后跟跟着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手臂也不知怎么,直接送开了被单。本该一步一步往下挪动的人此刻像一只逃往自由又放荡不羁的某人那样,张开双臂,坠落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杜迪的脑袋先一步落到地面上,撞得耳朵里全是轰鸣声。幸好下面是一大片草坪,松软的土壤还带着前几天雨水浸透过的湿润气息,倒是没让他感觉到太多的疼痛感。   他还没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就被一股蛮力拉起来。   徐锐把他揽进怀里,顺着他的脑袋往下摸,“疼不疼?哪里受伤没有?”   杜迪磨磨唧唧应了一声“没事”,有些不适应,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想推开徐锐,结果就听见一阵闷哼。   真是一阵闷哼,不知道的以为杜迪刚刚一拳打到了徐锐眼睛上。   “你怎么了?”   “你要去哪儿?”   徐锐的语气渐渐冷静下来,又恢复了质问的语气。   “我先问的。你怎么了?”   “没事。” 第30章   “什么你就没事!”杜迪顺着刚刚的位置继续按了两下,徐锐没什么反应,安静下来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杜迪还想掀开徐锐的衣服检查,就被他压住手腕翻转过去,根本不给他机会。   “又要去找他?一晚上都忍不住?”   刚刚睡在床上,和杜迪只隔了不到半米的距离。从十一点到凌晨,隔壁翻来覆去的声音没停止过。而大约十分钟前,声音停了下来。   可他还是睡不着。推开阳台门,他刚点燃一根烟,就瞥见隔壁寝室伸出来一颗脑袋,杜迪的。他一圈一圈绑好床单,做好固定,又翻过身去开始往下爬。   脑子里那种不得控制的冲动又钻出了缝隙,像困在樊笼的野兽,拼命要挣扎脱身,去释放和嘶吼。   香烟被他掐在手中,微微用力,火光明亮了一瞬,吸进去的烟被他缓缓吐出来飘在空中,却一点也压制不住那种冲动。   “你放开我、放、开、我!”杜迪感受着手腕间的疼痛,来自制约,也来自挣扎。但他不想就这么继续忍耐下去,放任疼痛席卷,还是继续用力。   最终还是徐锐先一步放手,杜迪没准备,用力的同时往后退了一大步。   他捏紧了衣服,抿了抿嘴唇,才下定决心般微微抬起头,直直望进徐锐的眼睛。   “你又想控制我对不对?你自己分得清吗?到底是喜欢还是控制欲?还是觉得我蠢我什么都不懂骗起来很好玩?强迫我像蝴蝶一样安安分分待在蜘蛛网上。那怎么可能,我是人,我有独立的人格,我有思想,你还怎么控制得了。”   杜迪又怎么不知道,徐锐很好。   他是很好,他又细心又温柔。   但是杜迪分不清哪一张脸才是面具之下真实的他,分不清自己有那么一点动心的究竟是哪一个人。   但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满嘴谎话、始终不懂得如何尊重别人的人。   他的手机掉在地上,但是没再去捡,而是打算换个新的。   “你要是生病了就自己去医院检查!”   徐锐听着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像是远去的渡轮,天边落下的夕阳。   他知道渡轮去了总会回来,也知道太阳落下了还总会升起。   可问题就在于,渡轮里载着永远也不会再回头的人;而昨天落下的太阳,今天和明天都不会再有,不会再有一颗和那天的夕阳完全一样的光景了。   一切就都过去了。   他抬脚踹翻了一旁的绿植,一拳砸在墙壁上,鲜血顺着手指关节往下流,却感觉不到疼。   ...   杜迪在陈乐安店门口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原本想等天亮了再去找他。结果陈乐安直接开门,绕到拐角找到他。   刚刚陈乐安还在睡梦中就被一个陌生电话吵醒。工作原因他的电话几乎二十四小时畅通。强打起精神接通了电话,对面传过来一阵不那么熟悉但是似乎在哪儿听过的声音。   “开门,去接杜迪。”   听见“杜迪”的名字,陈乐安才睁开了眼睛,打起精神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温度都零下了。   他刚想问你是谁,电话就被对面挂断。   现在天气还是冷,杜迪穿得不算厚,手机也没拿,身上自然也没装现金,整个人冻得不行,鼻涕和眼泪都要出来了。   “老板,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找你,我今天出了点意外。”   杜迪手里握着陈乐安刚刚温好的热牛奶,伸出手臂让陈乐安测体温。   “没事,我本来也没睡,想着去把垃圾扔了。”他笑着揉了揉杜迪的头发,松松软软带着点湿气,特意隐瞒了徐锐打电话的事情,“36.5度,还没烧。不认床的话,再睡一会儿?”   陈乐安这边没多余的房间,平时最多他自己会留宿,多数时间还是回家住的多。   杜迪想想,只有一张床还是算了,今天先挺挺,等明天过去了就好,于是摇摇头,表示不困。   “你不用担心,还有备用被子,咱俩一人一床,也不至于冷。我这床当时特意挑的Kingsize,睡两个人没什么问题。 ”   陈乐安见杜迪还是犹豫,干脆把他推到床上,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新的被子盖到他身上,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就钻进了自己的被窝,顺手关上了灯。   手机里联系人的位置出现新的人,他点击了添加,对面迅速转账一万,接着一句“带他买新手机。”   陈乐安忽略了徐锐的转款,只把他发过来的文字记在了心上。   第二天关店等杜迪睡好,到几乎十一点才出门。两个人先去吃了个饭,然后才去店里挑了一款手机,但杜迪无论如何都拒绝。   “你又没选多贵的手机。再说,我的房子出租给陌生人还不方便呢,你来,也算是帮我解决了个大问题,这阵子我一直在网上联系租户,也一直联系不上合适的。”   “实在过意不去,晚上你请我吃一顿,找一家你喜欢的店。别看我在这附近开店,连这里有一家手机店还是刚刚才知道的。”   听着终于有可以让自己出力的地方,杜迪总算心情好了点,带着陈乐安去了那家他最喜欢的店。店主是偏北方人,开的火锅店,基本每天客人都爆满。   上一次来还是带着徐锐一起的。杜迪脑子里自动开始回忆。   点餐的时候,他又想起来,上一次也是徐锐点的餐,他还特地说了一句不要香菜。这次杜迪也下意识想说不要香菜,但还没提醒服务员,陈乐安就在一旁插话,“麻烦多加香菜。”   等餐的时候,杜迪整个人后仰,靠到柔软的沙发坐垫上,手指甲在沙发上敲来敲去,就又想起来上一次和徐锐来坐的也是这个位置。他说这个位置采光好,可以看见外面的风景。   “什么徐锐徐锐的,别想了。”   他晃晃脑袋阻止内心的想法,干脆起身去了配料区,拿着两只小碗,开始调制他最拿手的酱料。   餐厅里的音乐声轮换,换成了那个杜迪最喜欢的歌手新发专辑里的曲子。   陈乐安刚从服务员那边调换音乐回来,顺便到调料区这边,帮杜迪拿着另一个小碟,学着他的样子调制。   “你也喜欢这首歌吗?”   “上次在车上听完那首歌之后,我回去抽了时间听了听这个歌手其他的歌,发现都还挺不错的。”   杜迪的宝藏歌手有人喜欢,这对他来说也算是喜事。原本皱在一起的眉头瞬间舒展,他开始笑着跟陈乐安仔细介绍这道酱料的具体做法。   “你看,先加一勺酱油,再加半勺小米辣...”   而餐厅门后,徐锐转在手里的叉子应声落在桌面上,于希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吃她的饭。   不是逢年过节,徐锐难得请吃饭,于希蓝当然要吃回本。   她抽空瞥了一眼杜迪那边的状况,又看看徐锐阴沉着脸踢开凳子去往卫生间的身影,暗暗感叹,姜还是老的辣。 第31章   “徐叔叔昨天打电话跟我问你,我妈差点也要把我关家里。”   徐锐看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酒杯跟她碰了碰,仰头喝完。   “行吧,我这收了钱自然得把事情办妥贴。对了,那件事情徐叔叔知道了吗?”   那件事情指的是什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而本来应该知道的人还蒙在鼓里。   去年在学校表演里当众把杜迪拐走的不是一个小小的作案团体,而是一个大的交易市场,做的是贩卖人口的生意。质量好一些的会被他们挑到高档会所,接待客人;质量再差一些,可能会被贩卖器官,又或者被卖到山村给别人当媳妇儿,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残忍和痛苦。   当时徐锐几乎可以说是侥幸把人从对方手里解救出来。那时他捏着方向盘的手指不住颤抖,真切地感受到杜迪随时会从身边消失的感觉。   理智几乎完全脱离,他只能打开车窗,让冷风灌进嗓子眼,才能勉强压住心跳。   直到怀里的人实实在在被揽在手心时,徐锐比任何时候都要庆幸,他提前做了准备。不管原因如何,在杜迪的手机上安装了追踪系统这件事情,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见徐锐不说话,于希蓝识趣地闭上了嘴。她算是看出来了,所谓的什么张小姐李小姐,都比不上这个“杜弟弟”。   她算是第一次对徐锐生出了某种类似“同情”的感觉,毕竟这人从小到大几乎都没什么缺点,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就像天生站在山顶的人。   这件事,他不能解释又不得不违反杜迪的意思继续做下去。目前案子还在持续推进中,徐锐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只有守在杜迪身边,尽量保证他的安全。   起码于希蓝是这样想的。   杜迪和陈乐安吃完饭就去了他家,那里严格意义上不算是市中心,甚至可以说不算是市区。不过本来杜迪学校也挺偏,这里地理位置相对来说已经很不错。而且和熟人合租肯定比和陌生人安全。   杜迪的房间位置伸出窗外就能看见满街来往行人和爬上围栏的牵牛花。一直到下午三四点,房间里还能透进来阳光。整体不大,但布局精巧,杜迪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并且价钱方面还十分合理。   他查过这一片的房租,基本上都在一千二左右,陈乐安坚持说作为朋友给个优惠,最后折中,一个月一千。   夜晚拉下窗帘,杜迪趴在床头柜上,立起新买的银白色手机,食指控制着方向缓慢绕着一角转来转去。反射的台灯光线一遍一遍跟着旋转,绕过衣柜、窗户、墙面上陈乐安早年贴的海报,最后还是打在了杜迪的眉眼之间。   他不是没想过,徐锐当时从三楼跳下来,一秒没带犹豫,最后走的时候似乎身上还有伤,也不知道人到底有事没事。   一共不到三十平米的房间,被他来来回回转了二十多圈,最后瘫倒在座椅上。   新办的手机,卡号倒是找回来了,只是他的手指落下又沿着原来的方向抬起,在联系人界面上反复挪动,那个名为“徐”的联系人始终还是没有打通电话。   他犹豫着要怎么才能找到合理的借口,总不能又装一次陌生人。最后烦闷地点开朋友圈,就刷到了赵帅的朋友圈——“跟着大哥闯世界”。   杜迪皱了皱眉,对这种中二发言嗤之以鼻,尽管自己不过是半斤八两。   加上赵帅还是在下雪发烧进医院那段时间,他自言自语说什么搞错了,去道歉之后两个人也没再聊什么。   他刚把手机往下划拉,脑子里就闪过了什么东西,又赶紧往上翻到赵帅的那条最新朋友圈。   地址是在警察局,他拍到的照片不仔细看也没什么不一样,但是杜迪还是发现了,椅子上坐着的人穿着的是那件被他弄脏了的外套。   当时被所谓的“徐医生”,也就是徐锐本人以低价买入,还撒谎说只是有两件一模一样的。   “徐锐在警察局?他怎么又在警察局?”   杜迪察觉到这一点之后,第一反应是想拨个电话问问清楚,可是别扭还是占据了上风。他打开跟赵帅的聊天框,问他,“你在哪儿闯世界呢?带我一个啊。”   其实杜迪很怕对方来一句“你谁啊”,不过还好赵帅没纠结这些,顺着他的话头接了下去,“这可是机密,我老大不让说。”   杜迪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激动和兴奋,趁热打铁继续聊。   “你老大是谁?这么厉害,好想见识见识。”   “这就更不能说了。”   大约过了一分钟,他可能还是憋不住,又发过来一条提示信息,“我老大你也认识,咱们学校风云人物,别的不说,优秀是自然的!”   杜迪干脆不跟他隐瞒,直接问他,“他是不是姓‘徐’?”   对面出现了安静,没回消息。   “叫徐锐对吧?”   还是没回消息。   “这样吧,你肯定不希望这种机密被别人知道,尤其是现在在你的提示下我还知道了。我们这样,你就告诉我,我不跟别人说,否则我就跟你老大讲,那你就完了。”   杜迪威胁人的经验丰富,但成功的经验少得可怜。   此刻房间里的时钟一分一秒转动,他敲击着喝完牛奶的玻璃杯,发出清脆空灵的“叮叮”声,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又煎熬。   赵帅一直没回消息,杜迪等得犯了困,第二天还要上班,他没来得及等到手机那边发过来的消息就沉沉睡去。   自然也没看见凌晨那边发过来的消息,只有短短两个字,“等我”,但很快又在两分钟之内撤回了。   第二天醒过来的杜迪自然也没有看见那条消息,手机上只显示出“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至于内容究竟是什么,杜迪也懒得追究了。   徐锐能到警局里去,至少能说明他身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真的犯了事,他能做什么。   反正他信马由缰,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永远那么恣意潇洒。   警局里。   单眼皮警察弯腰把手肘搭在徐锐肩膀上,半开玩笑盯着他操作的电脑界面笑道,“故地重游,感觉怎么样?”   徐锐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一瞬,然后移开了肩膀, 继续面无表情敲击。   “你有贡献,居然知道这么多事情。高中那会儿就没少干坏事儿吧?”   单眼皮始终觉得徐锐身上有种危险气息,像站在天堂地狱分界线上的人,一念成佛,一念也能入魔。那时候他刚和警局里几个兄弟打过架,说实话,没人想听他讲什么犯罪分子的过往。   但恰巧,他真的知道那件发生在三年以前的南方小镇上的犯罪分子相关信息,并且还成功追踪到了那几个人的位置。   就和提前预演过一样,徐锐追踪到的位置和他们最近正在调查的多起大型人口拐卖案犯罪分子位置一致,而他的到来就是特地帮助大家找到真相。   很难想象, 是那样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开车在瞬间把装着两个人的面包车撞飞,又毫不留情捅了另外一个作案人员。   就像有什么大仇。   现在看来,应该纠正这种想法。不是就像,而是本来就有。   徐锐揉揉带着酸意的手腕,抬起桌上新冲的咖啡喝了一口,才把新搜集到的信息一起打包发送给了警局相关工作人员,说了句“请尽快。”   他来这儿的时间不长, 但几乎每一个人都认识他,年轻一些的女警察,从业时间还不长,经过这间房间总是有意无意放慢脚步,分出视线往里瞄两眼。   整理好这一切,喝完最后一点咖啡,他踢了踢在一旁睡熟了的赵帅,示意他起来,然后转过身拎起背包往外走。   “得嘞老大。”赵帅从椅子上窜起来,就差现场敬个礼。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就在院子里,当初徐锐丢掉棉服的垃圾桶旁边,单眼皮又从窗户眼里吼了一声。   他说,“你可得好好的。”   这句话乍一听也没什么深意,左不过是警察叔叔对大学生的关爱。“好好的”可以是好好学习,好好照顾身体。   四周的人听完这话也都没什么反应,赵帅甚至步子都没停,径直走到徐锐车前打开了车后座钻了进去,还在犹豫到底能不能让熬夜一整晚的老大开车。   可是那两秒钟的视线交接,徐锐看清了单眼皮眼底的深邃,那里传过来的信息在他的心上重重按下警示键,告诉他,好好生活,别乱惹事,也保护好自己。   他说完这话就离开了那个房间,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   徐锐愣在原地,忍不住掏出烟盒,磕出一支香烟点燃放到嘴边,才上车把赵帅撵到驾驶座上,自己躺倒后座上补觉。   赵帅准备送徐锐回学校,就听见后座的人闭着眼睛说话,“去‘不哭’,还有,把杜迪删了。”   作者有话说:   后面的剧情有点离谱,但请不要过分追究逻辑(ಥ_ಥ) 第32章   赵帅在前面还没启动车子,车窗就被人从外面敲响。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站在旁边,越过他往副驾看也没见着要找的人,才开了口问道,语气不善,“车主呢?”   赵帅不动声色观察了一会儿,面前这两个人长得一点都不友好,面相不好,完全不顾最基本的社交礼仪,哪有一上来就直接问问题的,连自我介绍这种简简单单的礼貌都不懂。   于是他把手臂往外伸,指了指两人身后的方向,语气认真,“那儿,刚刚才进去的。”   趁着两个人同时转头的空档,他升起车窗,一脚油门直接飞起,还不忘回过头冲他们后两句,“拜拜咯两位大哥!”   车后座上的人刚刚进入睡眠模式,这一加速差点没把徐锐从座位上甩下去。   “你见了鬼了?”   他“啧”了一声,调整了姿势,重新闭上了眼睛。徐阳岩跟踪都不知道派两个聪明的过来,把他自己送过来也不至于是这效果   “不是老大,刚刚有两个黑衣人穿得跟保镖似的,一点礼貌都不懂,上来就四处乱瞟,还问我你在哪儿。我一想就觉得不对劲。”   他等着徐锐问为什么,结果后面安安静静。担心他又睡过去,赵帅赶紧降低了车速,“这种没礼貌的人才不能跟他做朋友。”   徐锐无语至极。   赵帅见徐锐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就趁机把心里的疑问继续问了出来,“对了老大,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让我删了杜迪?你不是挺喜——”   “喜欢他”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徐锐就从车后座睁开了眼睛,眼里透出从未见过的警告气息。从后视镜里,赵帅感受到了一种黑漆漆的恐惧感,立马闭上了嘴巴。   大约三十分钟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不哭”的休息室现在几乎坐满了人,没见杜迪的人影,只见到那个陈大叔在和男男女女说说笑笑。   赵帅送完徐锐就自己回了学校。徐锐换到驾驶座上,手指节奏规律地敲击着方向盘,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地打着转,眼神一刻也没离开店内。   陈乐安是他早就查过的人,家庭背景简单,温室里养出来的花朵,虚无缥缈的梦想最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多。   杜迪从里面走出来,看起来刚刚完成了一场鬼屋游戏,大概奔跑追逐过度,隔着七八米远的位置,徐锐还是能看清他脸上因为温度过高而跑出来的红润,还有跟陈乐安说话时轻松愉悦的神情。   陈乐安不知道说了什么,递给了他一杯牛奶,他顺手接过,笑得更加开心。他真的喜欢这份工作,也是真的干得开心。   那样的笑容和熟悉的体温也曾经存在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现在看来,却像是天边的地平线那么远。   他租了一间正对杜迪房间的房子,能看见杜迪每天对着窗外的牵牛花自言自语,还会托着下巴数着时间等夕阳落下,再看一眼,确认每天的落日时间。   出神的片刻,杜迪的笑容停顿了下, 感觉到某些异样的视线。他凭着直觉往窗外看,透过车窗防窥屏,徐锐肆无忌惮和杜迪眼神对视,让他枯萎干涸的内心得到了一抹滋润气息,给了一点春风的探视。   眼神相接不过两三秒,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这么眼神平静、不含惊恐害怕和着急逃走的样子,徐锐已经很久没见过。   没发现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杜迪转过身上了二楼,收拾好了打算回家。刚刚陈乐安说夜晚要回家一趟,还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但毕竟是他们一家人的家庭聚餐,杜迪还是拒绝了。   反正房子没那么空旷,治安也挺不错,尽管不算市区,每天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一个晚上也没什么大问题。   到了夜晚屋子里停电了,他还是这么安慰自己。毕竟做了这么久NPC,他很快就适应了黑暗,找到客厅里备用的充电小夜灯。可窗外月亮不太亮,照进来的光就更显得有些阴森森的,透过窗户还能隐约看见自己身子的倒影。   他晃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鬼片和恐怖故事赶出脑袋,转过身要确认大门有没有锁好。结果刚刚走到门把手附近,就听见门外一阵阵细微的议论声,隔着门听不太清楚。但是几乎可以确认,那声音只和杜迪隔了一扇门。   把耳朵贴到门上,他顺手关掉了小夜灯。可是听了一会儿,声音又再一次消失。杜迪试了试,门是锁好了的。安下心来的瞬间,他刚想凑到猫眼边上看看具体情况,一根细长的尖刀就顺着猫眼刺进来,再晚一秒,就会正正好撞进杜迪的瞳孔里。   “我草!”他一紧张,后背撞到鞋柜上,传来一阵疼。手里的小夜灯也捏坏了,根本不能用。没等他平息复杂的心情,门外的人就把猫眼完完全全捅开,从门外顺着猫眼撬锁。   那一刻他的呼吸都停滞下来,屏气凝神。   “怎么办怎么办,陈乐安现在肯定赶不回来。门外又不止一个人。”一时间慌了神,他急匆匆赶到厨房把刀具全部收到了自己二楼的房间,然后战战巍巍反复尝试几次才反锁上门,掏出手机报警。   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动作也越来越放肆。直到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像是他们破门而入,家具被推翻在地,还隐约传来玻璃破碎在地的响动。杜迪只有抓着手里的菜刀站到门后才能勉强维持仅剩的最后一丝勇气和力气。   门外的脚步声接近,步伐迅速且直接,他甚至怀疑这些小偷蹲点多长时间了,居然对房子的构造如此了如指掌。捏着菜刀的手指重新用力,确认等会儿能派上用场,杜迪调整了位置,干脆站到正对门的位置。既然他们能撬开那扇门,那打开这扇门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距离这里最近的警察要赶过来也得二十分钟左右,杜迪必须得自己单独面对了。   “笃笃笃。”门外脚步声停下,响起一阵——敲门声?   小偷的素质在这短短几秒的时间里提升得如此之快?肯定不会。杜迪担心有什么阴谋,僵硬地站在原地贴着墙壁,双腿发软,屏住呼吸。   门外的人继续敲门,“笃笃笃,笃笃笃。”   ......   “杜迪,开门,是我。”   徐锐声音带着喑哑,像是刚刚受了重伤。   听见熟悉的声音,杜迪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双腿瞬间软了下去,菜刀从手里滑落砸到脚尖,发出啪的一声响,眼泪一瞬间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徐锐在门外还是听不见回应,顾不得其他,后退了两步准备破门而入,杜迪就从里面撑着身子把门扯开,头磕在墙面上,整个人都瘫倒在地,哽咽着看向徐锐,还想要去讨要一个拥抱。   “乖,我在。”   徐锐身上还带着血腥味,是刚刚和楼下两个人搏斗时被偷袭脑袋上被砸了个口子,鲜血还停留在脸颊上,不住往外流。   但他还是蹲下身来,不管不顾把杜迪搂进怀里。他感受着细腻的触感,和微小的、挺不住的颤抖,心跳和呼吸声填满了整个房间,劫后余生的滋味。   杜迪完全在状况之外,只能拼命把脸颊埋进徐锐的脖颈之间,从那里闻见熟悉的柠檬香气,确认是他,是徐锐在面前,而不是什么别的小偷或者犯罪分子什么的,安全感才扑面而来,才能渐渐恢复力气。   他搂着徐锐的脖子,闷着声音一字一顿,“还好你来了,我他妈真的吓死了。”   说完后脑勺覆上了一只手掌,掌心温热。徐锐慢慢整理他的头发,安慰他动荡起伏的情绪,“没事了,没事了。警察一会儿就来,他们已经被控制住了。没事了。”   他在杜迪额头的碎发处印下一个吻,杜迪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徐锐的额头还在流血。   “徐锐你怎么了,你流血了。”他起身要去找药箱,就被徐锐再一次拉进怀里,不得动弹。   他听见徐锐缓缓地、却又无比郑重地问道,“杜迪,能不躲了吗?”   杜迪的脸颊在徐锐的肩膀上蹭了两下,沉默了几乎有两分钟那么久,才抬起头和徐锐对视。   尽管月光不明亮,家里的电路也出了问题,但是在这种黑暗之中,两个人还是成功捕捉到了对方眼里的情绪。   “你有事情瞒着我,对不对?为什么一定要跟踪我?”   这种情况下徐锐就更不会说了。他只是坚持和杜迪僵持着,等待着他表明态度,同意或者不同意肯定还是得同意,这件事情现在本来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你跟踪我也行,骗我也行,我不躲了。”   杜迪心大是真的,但是要是到这种时候还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那就是傻了。上午“被监视”的感觉不是错觉,有除了徐锐之外的人在暗中监视他,在寻找机会。   徐锐的车牌号他都记住了,怎么会不知道他人在外面。   况且就那么巧,陈乐安只有今晚不在,而这些人偏偏就选择在今晚来家里“做客”。   这一切都显而易见的有问题。   徐锐听着杜迪的回答,彼此有了一半的心照不宣。他攥着杜迪的手腕,帮他平复颤抖,“别怕,我保证你安全。”   “嗯,”杜迪吸了吸鼻子,“现在可以包扎了吗?”   徐锐终于被他拖着去找了医药箱,一点一点包扎好了。还趁着警察到来之前把电闸也修好了。   杜迪站在身后看着徐锐熟练的操作,不禁想起当初在他的公寓洗澡,洗着洗着突然停电那次,他说的明明就是没办法,得等电工来修。   大概是习惯了,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杜迪的情绪甚至都没什么波澜。 第33章   陈乐安从家里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杜迪和徐锐都跟着警察去了一趟,录完口供回来了。   此时杜迪和徐锐坐在桌面一边,陈乐安坐在他们正对面,泾渭分明。   即便是杜迪这种简单直白的性子,也说不出那种“我明天搬走”这种占完便宜好处用尽就拍拍屁股走人的话,渣男风范太重了。   于是他负责把双手摆在桌上,不住绞着手指。先前在陈乐安回来之前他已经和徐锐商量过,说能不能把第一个月住完,不然说不过去。   徐锐坚决说不,并从各个方面分析了利弊:继续住下去,完全没有必要。不仅浪费钱,还不如学校安全。杜迪心里还残留着刚刚发生的意外的余悸,一切还历历在目,只得听从徐锐的话。   这时候他只能给徐锐眼神,让他想办法。   而陈乐安在桌子对面,看着两个人紧挨着坐在一起,还在眉来眼去。等了两分钟,直到他端起桌上的咖啡,徐锐才开口,说了些他完全不意外的话,“陈哥,这次的事故,目标也不在你。我觉得杜迪搬出去对你们两个人都好。”   这是徐锐认识陈乐安以来第一次叫他“陈哥”,这么不带嘲讽意味的,第一次。   说完又直起身子,衣服当家主人的做派,替杜迪说话,“这段时间照顾杜迪,辛苦你了。”紧接着陈乐安的手机上就又出现了一万六千块钱的转账记录,包括杜迪的房租和...所谓的“照顾费”。   上一次转账未接收已经自动退回了。所以大概还包括买手机的一万块钱。   这是把他当成保姆了?   被小孩子拿钱打发居然是这种感觉。   陈乐安盯着手机里的转账记录,又抬起头,还是一副温温和和的语气,“杜迪又不是小孩子了, 谈不上什么照顾不照顾的。两个人住在一起,”说到这儿他特意停顿了下,观察着徐锐脸上的表情,突然发现,逗小孩也挺有意思,“什么不都是相互的嘛。”   “这个钱,杜迪应该也不打算让你来出,你给这些钱也是多此一举,我不会贪这些小便宜。对吗,杜迪?”   杜迪被陈乐安的话弄蒙了。   “出什么钱啊?”他扭过头下意识找徐锐问答案,徐锐却不肯解释,也不说话,只想尽快搬离这里。和陈乐安待在一起的每一秒钟,都令人浑身难受。   他受不了这种暗戳戳恶心人的行为。   “陈哥?”   杜迪见徐锐不肯回答,又只能问陈乐安。   陈乐安把手机里的聊天记录递给杜迪自己看,他才发现徐锐私下里还给陈乐安转过这么多钱。   他突然有一种很败家很败家的感觉,那个手机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花到一万块钱,徐锐真的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好吧,他还记得那次徐锐电脑上的日收益:三万。这也只不过是他一天收益的三分之一罢了,大概也不是什么大钱。但是当初连一件外套的三千块钱都要用各种方式催债的债主,杜迪也实在是不想要。   几乎没什么犹豫,他就选择了陈乐安做他的债主,起码这样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还钱,还不至于有什么经济和心理上的双重压力。   原本那个手机和房租钱他就打算之后赚了钱一起还给他,毕竟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关系,无缘无故收这么重的礼物,也不合适。   他把手机还给陈乐安,在两个人的注视之下,郑重开口,“陈哥说的对。”   徐锐端在手里的咖啡杯子“咚”地一声被磕到桌上,然后上楼去,把杜迪收拾好的行李箱搬了下来。下楼梯的时候行李箱的轮子和楼梯摩擦着,不断发出嘈杂的声音,像是借此宣泄着什么不满。   杜迪对陈乐安再三抱歉,临走之前还在道歉。陈乐安实在忍不住了,给了他一个拥抱,拍拍他的头,像长辈一样,“这又不是你的错。以后多注意安全,不在这儿住了我们还是朋友,常联系。”   他有时候会很羡慕年轻的孩子。尽管他今年年龄也没多老。   但是进入社会之后,不管之前是什么样的形状,总会多多少少要适应那些潜在的规则,并渐渐融入和习惯。不知不觉之中,时间似乎没有过去很久,人却像是走了很远很远,远到已经找不到当初那个意气风发又满怀激情的少年了。   其实在徐锐出现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意识到了问题。   从监控里看到两个人接吻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两个人即使站在一起不说话,也像是有某种不可分割、看不见又摸不着的磁力,让他们靠近。   天生就应该在一起。   徐锐很大胆,很直接。他完全不计后果,但是杜迪应该会是那个可以改变他的人。杜迪谁都可以改变,就像他说的那样,像太阳,能照亮所有的人,拥有让人停止哭泣的能力。   从陈乐安家里出来之后,已经到了快要吃早饭的时间。徐锐带着杜迪逛了一圈早餐店,到现在他还是坚持坐在后座上,并且全程紧握安全带,提心吊胆。   徐锐透过后视镜看他,问他要吃什么早餐。   他完全不听徐锐地问话,只是不断提醒他,“徐锐,你开车不要分神,也不要透过后视镜看我。还有,别踩油门。”   “行。”徐锐一夜没睡,拖着懒洋洋的长调子,开出了二十码的乌龟速度,并且成功激怒了后方赶上班的上班族,路怒症似的不断冲他们按喇叭,超车时还特意翻了个白眼给他们。   杜迪特别怕徐锐跟人家吵起来,或者继续加速追尾什么的,从车后座弹起来凑过去告诉他别冲动,要冷静。   徐锐继续平稳开车, 连一个眼神都没分过去,语气平静,“我又没有路怒症。”顺便把车停在了一家卖热干面的早餐店附近,两个人下车一起去吃了份热干面式的早餐。 第34章   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来时,早餐店里已经坐满了人。自从徐锐告白之后,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这么平静地,像之前他还什么都不知道那样坐在一起吃饭了。杜迪觉得一切应该就是这样,他能平静地消化这一切。   他不觉得自己能耐大到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至少短时间内不可能。   昨晚从警局回来的路上,他和徐锐聊了一些事情。   他问出了追踪系统具体的安装时间,居然是在最开始的那节“小瘟神”的课上安装的。自己的手机在他手上待了不到五分钟,他就轻而易举安装了一个追踪系统进去,并且丝毫不留痕迹。   于是他短暂地用了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个信息,最后还是控制不住地问出了那句“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徐锐的额头上还缠着绷带。杜迪的包扎技术实在不怎么样,但经历的多了,也有经验,至少有效果。   徐锐坐在驾驶位上,手里的方向盘依旧握得四平八稳,车子也一直在沿着完美的直线行驶,但是杜迪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能感觉到有种莫名的紧张感。   他试图找些其他的东西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结果没等徐锐说出具体答案,又大概是因为等待徐锐的答案间隔时间太长,但不管怎么样,这个问题杜迪都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因为他看见了自己包扎在徐锐额头上的绷带,原本就丑陋无比的绷带还翘起了一个角,就像是徐锐长了一只犄角,变成了独角兽。   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的注意力被转移,话题也就没再继续。   这会儿大概是上学时间段。   坐在门边的几个模样看似高中生的女孩儿边吃早餐边往他们这边看。徐锐背对着她们,看不见什么。可杜迪就不一样了,他几乎能看清那些女孩子嘴里说的话具体是什么意思。   看样子,不出三分钟,她们就要推选出一位对徐锐最有意思,或者说最有希望的女孩子过来,要他的联系方式。   果然,那边一个看起来大胆又开朗的女孩子手里拿着手机,肩上还背着双肩包,语气大方地朝他伸出手机,“哥,我觉得你挺帅的,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杜迪低着头一边擦嘴一边盯着手机看,耳朵倒是微微侧过来听声音,毕竟此时的早餐店实在算不上安静。   “我有对象了。”   徐锐一句话回绝,完全不拖泥带水地撒着谎。   “咳咳咳...”杜迪擦嘴的手突然顿住,一阵咳嗽声对面两个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徐锐起身去接了杯温水递给杜迪,顺便在他旁边坐下,帮他拍着后背顺气。   杜迪此刻脸红到了脖颈,却还是强装镇定地看向女孩,礼貌微笑,“妹妹,上学不能带手机。还有,再不走你该迟到了。”   没能成功要到帅哥的微信,女孩也不沮丧,只是说了声拜拜就跟着那群好朋友一起出了早餐店。   留下杜迪和徐锐两个人在原地,略显尴尬。   “你什么时候有的对象?”杜迪缓缓吞下一口温水。   “随时都可以有,看时机。”徐锐大言不惭。   他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什么反应,又问了一句,“不祝我成功吗?”   杜迪干脆推开他出了门,按照原路线完成打开车门上后座系安全带一系列动作,熟练程度满分。   就在这会儿,徐锐看着手机里的信息,单眼皮给他发了一通消息,说是让他过去确认一些最新的情况。   开车把杜迪送回了学校,确认安全之后,他才又一次来到了警察局。   徐锐赶到警局时,赵帅已经等在门外。也不知道一天天怎么回事儿,他的狗鼻子就有那么灵,能提前知道徐锐要来。   也就是他了,十八九岁还天天做着英雄梦,梦想惩恶扬善,行侠仗义。   陈雪那件事情真相大白之后他赶过来找徐锐道歉。当时徐锐被杜迪拒绝,心情正烦躁,抬手也不管是谁就往他脸上揍。他也上赶着,打不还手,要不是最后一个电话打断了徐锐的动作,估计他都能被打成筛子。   本来想着打完这一顿让徐锐撒撒气,然后以后就跟着他混,毕竟他身手特别好。结果徐锐打完人之后套上衣服往外走,见他还不走才想起来问一句“你谁啊”。   这会儿警警察局里挺热闹。单眼皮发消息过来就说了今天是卧底收网关键时刻,徐锐作为技术攻关关键人员,必须不能缺席。   他点开日常跟踪系统,顺着之前的路线进入,却显示进入失败。他又重新退出重进了一次,结果还是失败。   “怎么,吴队,还是不行吗?”   小刘警官作为新上任的警察,总是一副精神饱满又对所有事情充满好奇心的模样,从人群里凑过来一颗脑袋问道。   单眼皮拍了拍他的脑袋瓜子,示意他干自己的活儿去。然后扭过头问徐锐,“怎么,还是不行吗?”   “没事,换一种方法试试。”   徐锐的骨型好看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没过两分钟,电脑界面开始出现变化。   过了几秒,就在众人以为就要出结果是,界面上突然出现了一连串的乱码,紧接着,一串深红色的信息出现在上面:让徐锐过来,换你们的人的性命。   对面直截了当亮出底牌:一、他们知道是谁在为他们工作,这也同时说明徐锐也不安全。并且,他们也许对徐锐很熟悉,对他的人和技术都很了解;二、他们已经发现了卧底警察的存在,现在命悬一线。   在场所有人都成功捕捉到了这些信息,脸上的神色都不太明朗。   徐锐原本就不是真正的警察,现在是在以公民的身份加入他们的工作,这已经从某种程度上违反了规定,而处在现在这种危险档口,他们更没有理由让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去牺牲自己。   这是一场战争,不得不参与的战争。但是徐锐不会是参战人员之一。   吴队的神色早从刚刚那种轻松明朗切换成了严肃,转过身朝门外大声吼,“所有人,提前行动。”   “吴叔,我也去。”   徐锐不经常这样叫他,平常也会跟着大家一起“吴队吴队”地叫,再要不就是干脆不说话,原本话也不多。   但此刻,徐锐的眼神明亮清澈,如同玻璃球。里面不仅能看到单眼皮自己,同样能看到的,是那种难以阻挡的坚定和勇敢。   他那天特意跟徐锐说出的那句“你可得好好的”当然不是说着玩的。这孩子是个刺头,勇敢,但也容易勇敢过头。他很出格,这样的人不应该过多参与这些事情。   单眼皮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抬手拒绝了徐锐的请求,转了个方向拍了拍他的手臂。徐锐很高,此刻看着单眼皮,倒有些视觉上的俯视感。   时间紧急,所有人都在积极准备着,赵帅也从身后凑过来,对着徐锐劝说,“大哥,这么危险咱们还是别去了吧,再说,他们说的是真是假也不一定,你要是去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他的英雄梦在此刻也不得不结合现实来分析。   “我知道那些事情,不过是因为,我亲眼见证过。”他一字一顿把蒙尘的记忆重新擦拭,重新剥开并且公之于众。   吴队眉头皱起,意识到徐锐和这个案子的牵涉程度远不止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没再多说,他默许了徐锐的随行。   赵帅没法儿,跟上去也起不上什么作用,他只能等在原地,想来想去,还是去寺庙里帮为徐锐祈福。   ...   车上。   单眼皮和徐锐面对面坐着,等着他把故事一点一点讲出来。   徐锐背靠车厢,坚硬的触感带来疼痛和清醒。他微微闭上眼睛,开始回忆。   所有记忆里的东西,就像是锁在盒子里的照片,很久不曾打开,但依旧清晰明了。   “两三年前,那时候我还在上高二。暑假期间我去了南方小镇,一个人去旅游。就是在那里,我遇见了刘志伟他们那伙儿人。那天凌晨,夜晚的小镇已经很安静,路上没什么行人。他们大概刚刚从一家酒馆里面出来,熬了一整个夜晚,精神异常兴奋。就在那个过路桥边上,他们企图拐走我,做些类似的事情。”   “所以你就立刻打跑了他们,之后又不断追踪他们的信息,一直到现在,所以才会对他们这么了解?”   “猜对了一半。我不是天生就这么会打架的。”   “所以后来呢?”   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很愉快的事情,徐锐的嘴角勾起来,“后来有个人在黑夜里,手里挥着长长的竹竿,对着那群喝醉了仍然力气很大的畜生一通乱打,边打边喊‘快滚开,我已经报警了’”。   大概是那样子真的很好笑,徐锐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仿佛完全忘记了那时候的痛苦,嘴角的笑容再没停下来过。   这是所有人认识徐锐以来,见过他说话时间最长的一次了。   不过听完这些单眼皮他们倒是能理解了,当初为什么刘志伟会拼命地刺激徐锐,而徐锐又为什么会冲动到用刀子去捅刘志伟。   接下来就是一路沉默,到达目的地之后下了车。   那是一片荒地,四周都是荒无人烟鸟不拉屎的景象。这会儿还早,几乎是正中午。那边的人完全不害怕,特意强调要白天来,而不选择明明可以“敌在明我在暗”的夜晚取得优势。   电脑上的信息一直在不断更新,直到刚刚才刷新出一条最新消息:“让徐锐一个人来,到山下的木屋里,十分钟之内我要看到他到达。”   接下来是一段视频,显示那名卧底已经被绑在木桩上,已经被绑了很久,几乎没有动弹的力气。但那个位置明显不在这里。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的目标完全不在卧底,而更多的在徐锐。   听从他们的要求,徐锐一个人只身前往,来到了小木屋,而在这之前,单眼皮已经在徐锐身上安装好了定位装置,为了保证能够及时追踪到他。   但对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几乎是在徐锐离开视线的第一秒,信号就断了个干净。没有徐锐在现场,恢复信号要比之前稍微耗费点时间,并且,对方的人技术显然也不差。   很难想象,对方明明只是一个犯罪团体,里面却有一个技术如此超群的对手。   他们在这边刚刚查出来那间木屋的主人,不过是个前不久才去世的老人,他生前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无儿无女,只喜欢做一些文人雅士所做的事情。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三两好友赶到,聚在一起玩上三五天。   这个时节天气还没有完全从冬季的萧条里恢复,四周还泛着浸骨的寒冷。   山下确实有一间小木屋,屋前还种着好几树山茶花,矮枝。能看出来,屋子主人还有些生活情趣。   徐锐推门而入,里面设施简单,也没人。精致的木质桌面上摆放着端溪砚,镇纸是蹲螭样式。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几个小狼毫毛笔写成的字样:三月十五日杨兄生辰再会。   文绉绉的几个字,完全不能从中获得任何信息提示。正常人会觉得把他叫到这里完全是一场闹剧。   可徐锐一看就知道这到底是谁,他没怎么意外,只是觉得恶心到极致,比门外钻进来的寒风还要更甚。   这时屋内才传来那阵声音,他完全肆无忌惮,没有使用任何变声技术,原原本本用着自己的声音。   “这间屋子还喜欢吗?小锐。”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你年纪还小,不喜欢这些很正常。不过今天可是我的生日,你肯定也猜出来了。既然是生日,总要讨点生日礼物。”   徐锐的耳朵里面全是嗡嗡的噪音,面上却一直保持着平静,捏着那支小狼毫笔,暗自用力。   “别捏坏了,那是我的珍藏款。接下来继续你的旅程吧。在下面那片空场地,有一架直升机正等着你。我记得你喜欢玩跳伞的吧?”   徐锐从小到大都很喜欢这些,跳伞,滑板,蹦极和跑酷。总之应该是一切刺激的东西。   “我总说我和你很像,不过现在我年纪大了,要是再年轻上二十岁,估计就能和你一起体验这些了。应该还会是很不错的记忆。”   他说这话时应该完全闭上了眼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徐锐已经开门往外走都没看见,等他再次睁眼,屋内已经空无一人。   他说的没错,在小木屋外面已经停好了一架直升飞机,徐锐上去之后就开始轰隆隆往空中飞去,四周的枯树枝被直升机带起来的狂风吹得东倒西歪。 第35章   杜迪偷偷摸摸约上于希蓝的时候,几乎就在徐锐前脚刚走那会儿。他从徐锐嘴里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能另辟蹊径,寻找合适的手段。   见面地点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他打电话的时候其实没报什么希望,他和于希蓝一共也就只有一面之缘,当时还担心人家往自己身上下毒。   “餐厅我都已经定好了,希蓝姐,就在我学校附近。”他语气诚恳,企图领先一步亮出自己的底牌,不给于希蓝反驳的机会。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于希蓝几乎没怎么犹豫,“行,餐厅位置发我。”   这次见到于希蓝,她又把那一头红发染成了浅蓝,不过没怎么收拾。刚刚翻窗户逃出来,鬼知道她多艰难,就因为徐锐这档子破事儿,早结束早开心。   她知道杜迪什么目的,跟他周旋没什么挑战性,但是有意思。于是她有意不说话,坐下来就开始点菜。   对面的视线都快要贴到她的脸上,她依旧一页一页翻看菜单上的菜名,还点了几道价格不菲的菜品。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她才把菜单交给服务员,抬起了头。   杜迪见她终于空闲下来,才开始搭话,“希蓝姐,你的头发颜色和你很搭。”   他想着两个人都不怎么熟悉,总要先说几句话,之后的问话才会更加具有可靠性,也会更顺利。   “你也喜欢?”   杜迪迅速点了两下头。   “嗯...”于希蓝吸了两口果汁,“等会儿我带你去染一个和我这个颜色一模一样的?”   杜迪差点一口茶水呛死自己,他从来没想过染头发,这件事情家里人虽然不怎么管,当然可以说不只是这件事情,家里人根本就不怎么管他,但是他自己倒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   “如果你跟我去染头发的话,你问什么我都会如实回答。”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意。   直到杜迪点点头,她的笑意才开始放大,变成了仰头哈哈大笑。徐锐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别人染头发,到时候看见自己的宝贝儿也染了头发,那表情一定超级有意思。   就这样,他们的交流地点从餐厅变到了理发店。于希蓝带他来的是一家技术很不错的店,据她说,这家店她有会员,会有优惠。   模样和刚刚疯狂点菜最后还让杜迪付款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他躺下之后,理发师开始用温水帮他膝头。于希蓝就坐在他身边,开始用手机记录这具有历史性的一幕。从洗头到吹头发,到最后染上染发膏,分了好几个步骤,她都一一拍摄下来。   染发膏时戴着防水披肩和耳帽的杜迪,头发被理发师掀起来,分块进行染色。他乖乖闭上眼睛,细长的睫毛安安静静垂下来,五官和脸型的契合度达到了百分之百。即使现在他的眼睛闭上了,也还是能让人凭借着“盲人摸象”一般的感受,体验到那种美。   完整的脸型展现在于希蓝眼前,也展现在她的手机拍摄镜头里。   在于希蓝地印象里,杜迪是一个没那么安静的男生,有时候甚至有些没头没脑。但这会儿她只能说,徐锐真他妈是捡到宝了。   等待上色的一个小时时间里,杜迪才终于睁开了眼睛,不再多问其他的事情,担心于希蓝一个心血来潮又要求他去别的什么地方。   “希蓝姐,”杜迪思考了两秒钟,“徐锐从小到大搬过家吗?”   “搬过吧,有好几次呢,都是跟他爸妈一块儿的。到上大学之后才搬出来自己住的。”   于希蓝在手机里剪辑着刚刚拍好的视频,随口回道。   “那他一直都在北方,没去过南方?”   于希蓝扬起脑袋想了想,嚼着嘴里的口香糖,“去过,高中有一年暑假他就去了。不过回来之后没怎么提过,我也没问。”   杜迪总觉得徐锐好像和自己认识了很久,徐锐对自己有些太过莫名其妙的好了,好到他都觉得,在什么时候两个人早就已经认识了。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徐锐为什么要跟踪我?”   “他跟踪你?”于希蓝今天的心情已经彻底好了个透顶,没想到那么拽的徐锐,还会偷偷摸摸跟踪人家。   不过也是,毕竟他当时还为了杜迪特意问过自己一些相关的专业知识。站在于希蓝地角度来看,两个人认识了这么久,她其实很清楚徐锐的性格缺陷。   他的原生家庭带给他的不安全感,让他觉得任何东西,只有牢牢紧握在手中才能够安心。况且他有时候太躁了,疯起来的时候基本上只能随他去,没什么人能管得了他。   所以于希蓝一直觉得,未来要么他真的遇上一个能管得了他的人,要么犯一次大错,然后,毁了自己。   作为朋友她当然不希望是后者,所以杜迪的出现,也确实是件好事。   “对,”杜迪回了她,“但是应该不光是为了跟踪我。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总觉得后面还有很多别的事情。徐锐又不愿意跟我说。”   想完这些的于希蓝终于变得正经起来,收了嘴角的微笑,“他是不愿意让你担心,不过让你瞎操心还不如直接告诉你。但是这件事情牵涉太多,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处...”   理发店里的人进进出出,染发膏渐渐在杜迪的头发上上色,颜色逐渐加深,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   听完所有的故事,杜迪才开始明白,原来一切都是那么回事。徐锐牵涉进了一个那么大的案子,难怪当初看见自己在酒吧上班会那么生气,难怪要从校外搬到校内。   他是在跟踪自己,也是在保护自己。   “那现在徐锐岂不是时时刻刻都有危险?”   “是啊,两个有危险的人互相保护。”于希蓝想调动下气氛,看见杜迪依旧紧张的眼神,才正经回答,“准确来说,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你。”   至于为什么目标会是徐锐,于希蓝也不知道。他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不可能因为这个案子牵涉到了很多无辜的人,就觉得有义务把自己牵涉进去,更不会让杜迪身处险境。   因为徐锐而被牵涉进这一切的杜迪,第一时间想到的确实应该是埋怨,是厌烦。   明明可以过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活,可以一直无忧无虑的,可是到最后居然到了这种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有危险的地步。   但完全不是,他想到的是希望所有的犯罪分子早日被绳之以法,希望所有人平安。   最重要的是,他希望徐锐平安。 第36章   刚刚在直升飞机上,有那么一瞬间,徐锐感受到了明显的死亡威胁。生命像是被挂在城楼上的野草,风一吹便开始摇摇欲坠。   他从小到大没觉得活着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唯一的执念大概就是让那些该死的人都下地狱。可是某一天,他带着目标,去了南方的一个小镇,却见到了独独属于自己的乌托邦。   从那时候开始,凝滞的生命齿轮开始重新转动,告诉他为了遇见那些原本就该遇见的人,活着本身就有意义。   杜迪上上下下试探,觉得徐锐受伤严重,必须得去医院。于是他们坐到车后座上,赵帅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冤大头。   他是被杜迪磨着赶过来的。在去寺庙的路上被杜迪截停,他根本拗不过,只好折返,带着杜迪到了这边。   现在看来,这个决定做的一点没错。毕竟他一见到老大,就看见全身是伤的人嘴角还挂着笑。这情形,都能赶得上干旱八百年的土地逢上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了。   刚刚杜迪到了现场单眼皮这边已经基本收网。他看见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年龄不算特别大,眼神里却带着十足的阴险和浑浊。   他似乎完全不甘于此,双手戴着手铐从轮椅上被拉起来时还在大力挣扎。但和一般罪犯那种不甘又不完全相同。他的不甘不来源于被捕,而来源于某些尚未完成的事情。   与杜迪眼神交错的一瞬间,他突然停止了动作,愣愣地盯着杜迪。奇怪的是,杜迪竟然从中看见了妒忌。他确认这是素未相识的人,心下还是忍不住一阵颤动。   直觉告诉他这其中一定有很深的渊源。不过徐锐不说,肯定有原因。要他自己猜,那就更猜不出来了。   住院第三天江礼和彭飞也来了,不过徐锐没什么好脸色给他,虽然原本也没什么好脸色。他帮杜迪拿掉了跟踪系统的事儿被徐锐知道了,能完好无损站在病房里已经算幸运了。   就在这同一天,张木木和许灵也一起来了。张木木提着水果和鲜花,凑到杜迪给准备的午饭旁边就顺手拿起筷子尝了两口饭菜,边吃还边评价,“这个菜要是加点香菜,那就绝了!”   徐锐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把她扔出去,这饭他还一口没动,让张木木尝了个先。   这几天杜迪一直想方设法帮他做好吃的。他以前很少为别人做饭,但小时候基本上没什么人管,也没什么人知道他的厨艺还那么好。   他从一旁倒好茶水,一杯一杯递过去,顺嘴回道,“徐锐不吃香菜。”   张木木撇撇嘴。   杜迪倒是看出来两个人有点不对劲,当时还敲锣打鼓说喜欢徐锐的人,那次“荒野求生”之后再没听过一点消息,原来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茶水递到徐锐手上时,他刚要找个位置坐下,手腕就被徐锐勾住,变着法儿地沿着手臂往上摩挲,压着气音为自己鸣不平,“我这不是动物园。”   杜迪觉得他们也是好心,也凑近去,压低声音劝他,“一会儿就...”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徐锐大庭广众之下亲了一口,还顺带着在他的嘴唇上舔了一下,吓得杜迪眼都直了。   杜迪眨眨眼睛,赶紧往四周看。不过大家都在各自聊天,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自从确定了关系之后,徐锐变得和以前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了。他会时不时趁着没人的时候和他接吻,尤其是杜迪几乎充当了“护工”的身份。   其实徐锐的情况还远没有到要请护工的地步,但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杜迪还是难以抛下他。毕竟他也是为民服务,贡献颇大。   所以就只能任由他把自己压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亲,直到喘息不动,里面开始雾气缭绕才挣脱开来。就这样他还总是不满意,不过再不满意也不在杜迪的服务范围之内了。   下午徐锐躺在病床上睡午觉,拉着杜迪的手指一起睡。中途杜迪醒了,实在睡不着,又不想吵醒徐锐,于是拉上窗帘,悄悄打开病房门出去散步。   结果刚刚要拐弯,就在附近看到了徐纪。   医院的大厅的挂壁电视机上还在播放前几天抓捕以杨成永为首的大型犯罪案的新闻,主持人正在详细介绍主要立功者,当然就是徐锐。   但是再怎么仔细也仔细不到哪儿去,因为徐锐根本不愿意透露个人信息。所以新闻里只提到“某高校一名大学生”。   而徐纪正呆坐在座椅上,抬头看着电视机里面的新闻,直到杜迪坐在身边才发现他。   “来看哥哥吗?怎么不进去,我可以帮你带路。”   杜迪靠在座椅上,也抬头看起了新闻。   徐纪今天的打扮和那天在酒吧里的完全不同,甚至从气质上来看,简直就是两个人。还是今天的样子更符合一个高中生的形象。   “我知道路,我知道他在哪一间病房。”他说。   “那怎么不去看看?”   “他肯定不想见到我。”   “那怎么不走?”   徐纪听完这话,哼了一声,像是对此感到十分惊讶,可能实在没想到自己哥哥那样一个冷漠无比的人,会把照片珍藏在盒子里锁起来的人居然是这样一副样子,完全不善良。   “你不要以为我哥会把你的照片珍藏起来就代表你很不一样,有可能他就只是喜欢拍照而已。”   徐纪如果不说,杜迪还真不知道徐锐居然还干了这种事情。但他不露声色,只是摆出一副“那你又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看得出来,徐锐对自己比对他这个亲弟弟还要好这件事情让他...很生气,很嫉妒。   大概玩了一会儿,杜迪才开始正经问他,“你和你哥为什么闹矛盾?”   一开始这死孩子当然不说,顾左右而言他,直到杜迪在他脑袋瓜子上狠狠打了一巴掌之后才开始认真回答,脑子里估计还在想,一定是以为杜迪太凶残了,威胁徐锐和他在一起的。   “他总是抢我的东西。他是我哥,怎么就不能让着我。”   听到这话杜迪实在很不相信,徐锐看起来就不像是能故意去抢别人东西的人,他也不稀罕去抢。   见他一脸不信,徐纪又继续扩充,“从小到大,他什么都比我强。小时候爸妈逢人就说他厉害,说他聪明。我们明明是兄弟,怎么会差那么多。所以有一次爸妈带他出去应酬,结果他回来了,爸妈还没回。我就偷偷把电闸拔了,留他一个人待在黑漆漆的房间里。”   听徐纪这样说,好像徐锐小时候很怕黑一样,明明看起来什么也不怕。   说到这儿徐纪像是想起了什么特别恐怖的回忆,“那时候我才七岁,他后来当着我的面拿起刀,亲手杀了我养的兔子。爸妈回家之后很生气,把他关进房间,断电又关了他一个晚上。”   “从那之后他就很少和我说话了。”   说完他还委屈起来,而杜迪直接生气了。   “徐纪你他妈的有病是吗?你还觉得委屈?天生优秀有错吗?他被关了整整一个晚上!”   “你那时候才七岁,多小,那他呢?他也才九岁吧,不也还是个孩子吗!”   杜迪也是听完徐纪说的话之后才猛然想起来:之前有段时间他住在徐锐家里,为了不久之后的杂技表演做准备。那天晚上突然断电之后,徐锐还非要去洗冷水澡。   那时候杜迪就感觉他整个人状态不太对,不过也没多想。现在看来,他那么擅长修电闸,应该也和这一切有关系。   徐纪被骂得还不上嘴,周围的人视线都集中过来。青春期的男孩子脸皮到底还是薄,抵不住那么多人的关注,提前走了。   而杜迪回到房间之后徐锐已经醒了,正捏着桌上的苹果吃,微微凝眉注视他,   “你往苹果上撒盐了?”   “我以为你还要再睡一会儿,想着等我回来帮你洗干净。”   杜迪藏不住什么心思,不想说的话都会通过别的什么方式表现出来,这种情况不多,但是徐锐知道会有。   他拉过杜迪的手臂,顺着揽上他的腰,手指轻轻摩挲。   杜迪一下子坐在徐锐受伤的腿上,惊得瞬间弹起来,还没从床上移开,又被徐锐拉进怀里,“到底怎么了?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   徐锐眼看着不信。   为了转移话题,杜迪又开始质问他,“你什么时候偷偷藏着我的照片了?是在你房间的柜子里吧?上了锁的那个。我那天问你,还不告诉我。”   “谁跟你说的?”   “徐纪,他刚刚来过。”   “还说了什么?”   杜迪眼神飘忽着,“没说什么了。”   徐锐挑挑眉,倒也没多问别的,又和他接了一个绵长的吻。到最后杜迪喘息着分开,嘴唇都红肿着。   徐锐住院期间几乎能来的人都来了,就是没见徐锐父母。说到底,肯定还是关系不亲导致的。   杜迪也没多问,反正都是男朋友了,以后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了解他。   时间悠久漫长,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第37章   再次搬回徐锐的公寓,杜迪感觉很奇妙。这次是以男朋友的身份搬进来,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好兄弟好朋友之类的身份。刚刚走之前室友还在调侃,说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都没告诉过室友,真不仗义。   但是对于他们根本就不惊讶这件事情,杜迪还是觉得不对。   于是他拖着行李箱踏出寝室门之后,又重新转过身,面对着三个一秒钟之前还在上演痛苦分离潸然泪下的苦情戏码的人,正专心致志自己干自己的事情。   果然是塑料兄弟情。   “你们,难道一点都不惊讶?”   三颗脑袋看过来,齐刷刷摇摇头。   “我之前好歹也是钢铁直男,突然变弯了,你们就这反应?”   吴戈:“切~”   杨奇:“切~”   最后还是姜明稍微靠点谱,替杜迪解答了这个问题。刚想开口叫“弟弟”,又突然想起来徐锐的警告,瞬间改口,“杜迪,你追过32个女生,而且还都失败了,你就从来没想过原因吗?”   见杜迪拧着眉摇摇头,姜明又化身为大师解释,拍拍他的肩膀,“你对那些女孩子的追求,目的性都太强,不是为了找一个喜欢的人,更像是——只是想找一个人谈恋爱。重点不在于恋爱这个过程,而在于你要这个结果。”   “你不知道不代表你不是。真正的直男,没那么容易被掰弯。他们对那些行为会产生排斥心理。比如,被一个男生牵手、被一个男生表白...真的被表白了,他们下意识不是去纠结,不是去挣扎、愤怒甚至是难过,他们下意识的反应是恶心,难以忍受。”   他们不止一次见过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当局者总是迷。   听完之后,杜迪的心情很有些五味杂陈。   吴戈从电脑游戏界面抽空瞄了他一眼,又补上一句,“徐锐可是咱们系男神,跟他在一起,你也不亏了。”   刚刚还在开徐锐送过来的零食大礼包的杨奇捞起一瓶牛奶喝起来,这感觉就跟娘家人收到彩礼似的,也补上一句,“不仅帅,还多金。”   杜迪拎着行李箱走到宿舍楼下还在想这些问题,徐锐等在下面,结果杜迪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刚要拉着他进副驾驶,结果就被杜迪甩开了手,然后径直上了车后座。   徐锐弯了下脖子,微弓起腰靠到车窗外,低下头凑到杜迪面前,“又生气了?”   听完他的问话,杜迪甚至像没听见似的,把车窗升了起来。从外面完全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他发现自从谈恋爱之后杜迪冲他发脾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这是个好现象,证明越来越把他当自己人了。   人呢,都会有情绪不好的时候。这种时候都会找发泄出口。杜迪要找出口,他绝对不希望是其他的任何人。他轻扣车车窗   “车窗打开。”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透过车窗的狭小缝隙传进杜迪的耳朵里,无端地生出麻麻痒痒的磁性感,引得他一阵战栗。每次都是这个声音,让他无法思考正经问题,最终都会败在他的手下。   于是三秒钟,大概三秒钟还不到,刚刚还十分硬气呼啦啦升上去的车窗,这会儿又蔫巴巴缓缓降下来,露出里面人的一张脸。那张脸诱惑力十足,尤其是在现在这种还带着点愠怒的情况下。   “为什么你不让我喝牛奶,却给我室友买那么多牛奶!”   杜迪生气的点完全不在于自己可能不是直男,或者那么轻易就被徐锐拐走这件事情上。两个人都谈恋爱谈了好几个月了,起因怎么样都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牛奶本身对身体没坏处,徐锐没有理由不让他喝。可事实就是,每次他买回来那款牛奶就会被徐锐以各种理由阻止,导致他到现在都没喝上一口。   这种怨念在刚刚看见杨奇随手打开一瓶徐锐送的牛奶时达到了顶峰。   “就为了这事儿?”   “嗯,就是这事儿。”   杜迪一脸今天你不把事情说清楚我就不让你走了的样子。   结果徐锐根本没纠结,带着他去了学校附近最大的连锁超市,把超市里所有的牛奶都买了下来,除了,某一种牌子。   他一箱一箱把牛奶搬进车后座,挤得杜迪只能出来,然后钻进副驾。看着那些牛奶他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点,但还是没听见合理的解释,所以坐在座位上依旧不说话。   连锁店老板刚刚帮着徐锐搬牛奶,现在更是殷勤地拿着二维码站到车边等着付款。看样子今天的大客户很让他高兴,还不忘继续给剩下的那种牛奶打广告,“××牌子的牛奶也很不错的,帅哥要不也一起买下来。我看车里还有一些空间。”   徐锐“哦”了一声,调子还拉得跌宕起伏的,成功把杜迪的视线吸引过去,然后一边支付一边解释,“那种牛奶,没品位的人都不会买。老板,现在的人都不喜欢那种牛奶,”说完意味深长看了杜迪一眼,“建议下次少进。”   老板看起来确实不太信,毕竟这个牌子的牛奶每月销量都遥遥领先,到这个帅小伙儿这里就成了“没品味的人都不会买”?   不过听见手机里想起来的某宝到账4000元,老板的质疑彻底消失,露出了赞扬的表情。   所以说,你他妈针对我?   杜迪分析完了之后只想到了这一点。   凭什么自己喜欢的牛奶牌子就是这不好那不好,宁愿把所有牌子的牛奶都买了个遍也不愿意买他喜欢的那一款?   心里的想法绕来绕去把自己绕进去,他想从车前座重新回到车后座,可看着满满半车厢的牛奶,又没了这种念想。   但还是继续保持臭脸。   等徐锐上车之后,还没发动引擎,就被杜迪勒着脖子拉过去,呼吸都是气鼓鼓的,也不说话。   “松手。”   “你打不过我。松手。”   重复第二遍,还是没动静。   于是他收着力道,把杜迪的手臂反剪到头顶,把整个人都压到车窗上。   “你干嘛?松手!”   杜迪脸红了大片,现在还是在大街上,实在是摸不透徐锐的想法。他有时候说一个是一个,大庭广众之下就开始胡作非为的事情也没少干。不过商量着来,总会收敛着。   “你就有那么喜欢这个牌子的牛奶?给你买了其他那么多牌子都不行,就一定要这一个牌子?这个牌子就有那么好?困住你的心了?”   “你他妈说什么呢,不就是一款牛奶吗,你搞得像情敌似的。”   “不是吗?”他又凑过来了一点,呼吸交缠,帮杜迪顺了顺头发。   “是什么是啊?”   “陈乐安,还要我说得再清楚一点吗?”他说出陈乐安这三个字的时候,嗓子里像长了刀片,一刀一刀划过之后才把这个名字吐出来。   “陈、乐安?”   杜迪整个人都懵了。   从那次搬走之后,他和陈乐安所有的联系就只有转账记录和一些客套话,联系得也不多。从开始到最后都没有什么问题。   真的要解释的话,陈乐安只是他见过的最好的老板,也可以说是一个很成熟理性的好朋友。   再说,在陈乐安的店里、家里,他确实都喝过很多次牛奶。最开始他给的也不是这个牌子的,后来还是杜迪建议之后才换成了他喜欢的牌子。其实他本人喝牛奶不多。   想完这些之后,他看着徐锐生闷气的脸,还觉得蛮可爱的,尽管其实让其他任何一个人来看,也绝对看不出来徐锐现在的状态哪里能和“可爱”挂上哪怕一分钱的关系。   明明就是要吃人的表情。   杜迪挣了挣手腕,没挣开。于是只能伸着脖子凑到徐锐的嘴边,贴着亲了一下,鼻子碰了碰鼻子,笑得没心没肺,   “你乱吃什么飞醋啊。陈乐安和我就是普通好朋友罢了,人家一开始就说过了,只是欣赏我。怎么,有人欣赏我你还不高兴?”   徐锐倒是没先接他的话,不管现在还有什么事儿,先下意识续上了刚才那个吻,并逐渐加深到杜迪有些不能支撑的地步。   十几分钟之后,好不容易“虎口脱险”的杜迪喘了喘气,“还生气吗?”   明明是他先生气,到最后还得他来哄人。   “嗯哼。”   徐锐松开了桎梏,听着杜迪的解释,都要恶心坏了。   所以陈乐安就是这样解释他对杜迪的感情?不是喜欢了?又是所谓的“好朋友”?还以为多清高,不也就这样。   不过他也不打算把真正的事实告诉杜迪,真的当朋友才好呢。   “看你表现吧。”他又咬了下杜迪的下嘴唇。   “嗯?你都‘嗯哼’了,怎么还看我表现啊。”   “嗯哼。”   “行行行,今晚奖励你好东西。”   杜迪把徐锐重新推回驾驶位上,帮他系好安全带,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瞬间又觉得自己没那么黄了,又是新时代好青年一枚。 第38章 完结章   夜幕降临,给亮灯的公寓打上了一层隐藏的神秘气息。   刚刚吃完饭进门,在玄关处杜迪就被徐锐抱起来压在墙上,膝盖挤进他的双 腿之间,呼吸凝重。   一个吻开始得令人毫无防备,却也在意料之中。他温热的舌尖漫游在口腔之中,尽管空间实在不算大,但如果努力探索,总能找到更多的惊喜。   毕竟他的宝贝总叫他意外。   杜迪就在渐渐升温的气氛之中失去理智,几乎完全失去主动权。但尚存的一丝清醒在徐锐吻上眼皮、手指开始勾着他的脊椎骨一节一节抚摸时,阻止了徐锐的动作。   今晚的计划是他安排了好久的,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这么做虽然有一定的冒险成分,但是作为男朋友,杜迪还是希望徐锐能够恢复。   于是他阻止了徐锐四处游走的手指,轻轻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话,“还没洗澡。”   说完他就被翻转了个角度,整个人被徐锐搂进怀里抱了起来,打算往浴室走。结果被杜迪挣扎着要放下。   “做什么?”徐锐的语气有点火气没撒出来的浓浓不满。   “你先去,我还有事情。”   杜迪拉不了谎,徐锐看得出来,看得清清楚楚,但他只是放下杜迪,手指捏在腰间用力掐了下,警告般出声,“你最好是有事。”   杜迪看着进入浴室的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蹑手蹑脚挪到门边把电闸拉下来。整个公寓又一次陷入了静谧的黑暗之中。   浴室里的电停了,水还在哗哗流着。从门外杜迪什么也看不清,水声太大,甚至听不清徐锐的动作。   实在分不清,杜迪只好打开浴室门钻了进去。   但里面的人丝毫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洗澡的动作也没有因此而停顿,整个浴室都充斥着浓浓的柠檬香气。   杜迪走过去,花洒的温水流过脸颊,浸湿睫毛。他不急着洗澡,而是先一步搂住了徐锐的脖颈,手掌贴上了他还沾着泡沫的头发。   一切看起来、听起来都很正常。   徐锐安安静静任由杜迪动作,没说话,像是等着杜迪问什么。   他当然明白杜迪想知道什么。就在这一遍又一遍的轻柔动作之中,杜迪传达出所有的关心和,某种类似于安全感的意思。   意味着他可以说所有事情,可以把最柔软的肚皮亮在杜迪面前,可以不总是一个人消化所有的痛苦和悲伤,就算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   但谁知道呢,定义小孩子的标准又不只有一种。   杜迪的动作一遍一遍重复,直到水温都有些下降,徐锐才开口问道,“想知道什么?”   “随便,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   “嗯。”徐锐的回答有些闷闷的。他替杜迪打上柠檬香的沐浴露,挤上洗发膏慢慢揉搓才开始缓缓回忆,像是要面对一个充满黑暗的漩涡,进入是一件相对很困难的事情。   他停顿的时间很久,久到杜迪都快洗完了澡,发现自己没带睡衣之后,那漫长的寂静才终于被打破。   徐锐带他出了浴室,把他放到床上,才重新开口。   他没去修电闸,似乎即将要说的话必须要在黑暗里才能够有足够的勇气说给别人听。   “徐纪跟你说过了吧,我杀兔子的事情。”   他的话不带疑问,是个肯定句。杜迪点点头,捏捏他的手指。   “你怎么想?”   “没怎么想,你肯定生气了呗。”   “我那时候有点失控。见过杨成永吗?”   通过新闻,还有杜迪认出来了杨成永,就是那个让他感觉到巨大的妒忌感的男人,尽管完全不认识。   此刻想起来,令他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双怨恨十足的眼神。   “他看我的眼神带着妒忌,很明显的妒忌。”   徐锐嗤笑了一声,把杜迪动作的手指握进手掌心,“不然他现在为什么坐轮椅?”   那是大约十年前的事了,也就发生在杜迪杀兔子的那个晚上。   父母带着他去了那个交际晚会上。尽管年纪还小,但他的气质实在出众。一群大人围在一起,夸的不是“这孩子多可爱”“这孩子多听话”,而是“这孩子身上透着股狠劲儿,估计将来要比你们两个人还强呢”。   也因为这个,吸引到了出席晚会的杨成永。   那个时候他刚刚四十岁出头,鬓角都不曾染上白发,是个正值壮年的骄傲时期。而令他惊讶的是,从一个九岁的孩子身上看到了一种他从来渴望有从来没得到过的东西。   他早就听说过徐家的大儿子,小小年纪就开始涉及各种大型比赛,善于钻研各种难题。   也许这些都不是足以吸引他的特点。真正让他感到心脏颤动到不可抑制的是,徐锐那股完全如同桀骜不驯的野马一般的眼神,像是世间万物都难入他的眼里,哪怕分毫。   同时他又从中看出了某些特别的气息。这是属于同类的气息,他的直觉和经验告诉他,这个小孩和他一样,是特别的人。   于是整个宴会的下半场,大家都开始跳起双人舞来的时候,他却扔下了自己带来的舞伴,朝着徐锐刚刚出门的方向赶去。   徐锐就站在廊檐外的八角门附近,盯着一只安安静静伏在一片绿叶上的萤火虫看。萤火虫透过来的火光明明灭灭,微弱又坚持。   杨成永压着脚步声想靠近,但几乎是在刚刚踏出来两步就被徐锐捕捉到了声音。他迅速转过身,眼里没什么情绪。但确实让人感觉到他在发出警告。   从一进入会场开始,徐锐就明显感觉到了来自角落里明晃晃的眼神,黏腻腻的,像是下水道里见不得人的老鼠。   而杨成永完全没在意。他的变态之处就在这里——为了想要的一切,甚至愿意献出一切。他想占有这个引起他无限兴趣的小男孩儿。   于是他走近,想拉过徐锐的手臂,进而缠住他的腰身。   那是一种十足的恶心感,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仍然让徐锐感到窒息。他完全没有犹豫,掏出裤腿里的尖刀,直直插进杨成永的腿处。于是他下意识去捂自己的大腿,松开了禁锢徐锐的手掌。   攀附在绿叶上的萤火虫因为受到惊扰,瞬间扑腾着翅膀往远处飞走了。   之后徐锐没有告知任何人,独自回家。   也是从那之后,徐锐开始了漫长的计划。那个计划全面到学习打架,学习互联网,从方方面面寻找漏洞,为了让杨成永彻底倒下。   也会有某些瞬间,他觉得也许一刀杀了杨成永会来得更直接,但直到得知杨成永瘫痪的消息,徐锐才明白,死亡对他来说也许根本不算什么。   生命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但是成就和脸面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为了隐瞒自己的劣迹、隐瞒真相,他甚至愿意让腿伤感染到瘫痪的地步。   所以这个计划的时间线太长了,长到徐锐遇见杜迪,然后打消了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念头。   杜迪听着徐锐一点一点讲述着从前的种种,在听见杨成永想要对年纪还那么小的徐锐做什么的时候,牙齿都被咬得咯吱作响,手掌也被捏成拳头。整个人都紧绷着发力,甚至在颤抖。   徐锐帮他擦干净眼眶边的眼泪,又揉揉他还没干彻底的头发。   浅蓝色越看越顺眼,柔软的头发会同时让他产生一种正在触碰天空,又在抚摸白云的感受。   “徐锐,其实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他这会儿声音越发温柔,觉得...也许喜欢杜迪已经喜欢到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   “单眼皮叔叔把我上次落在警局的u盘还给我了。前几天我才看见,里面多了一段视频。”说完杜迪抬眼看了看徐锐,期待他接下来的反应。   “我看见你在车上说的话了。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对吧?”他说“对吧”的时候,莫名产生某种羞涩的情绪,眨眨眼睛又低下了头。   他当时实在没看清楚眼前到底是谁,只知道深更半夜居然有人在自己家门口拐卖人。没多犹豫,他第一时间冲过去,等被那群人发现的时候才想起来忘了报警。   他向来不擅长撒谎,只能尽量提高声调,拖着一根大竹竿往那群人身上甩。也许是因为天色实在太暗,他们没有发现杜迪在撒谎,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杜迪成功赶跑了那群人。   等他凑过去想检查一下那个男生的情况时,他却完全不给机会,匆匆忙忙留下一句谢谢就离开了。   所以杜迪对徐锐没什么特别具体的印象,只记得他大概穿着一件棒球外套,上面应该印着什么花,个子很高。   如果非要形容,他对对徐锐的初印象居然会是“柔弱”和“可怜”。   现在想起来,初印象错得离谱。   而那件棒球外套应该就是徐锐经常穿在身上的那件,确实印着花,不过是黑玫瑰。   徐锐听完他说的话,低下头嗅他身上浓重的柠檬香,那是第一次遇见时杜迪身上带出来的味道。   撒谎的时候结结巴巴,凑近来问自己“有没有事”的时候,身上飘出一阵一阵柠檬香气。   那是徐锐第一次有了类似于慌张的感受,觉得似乎一切都有些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所以他几乎没什么犹豫,转身就走了。   聊了这么多,徐锐完全满足了杜迪的要求,摊起手掌,完全一副等着要回报的表情。   杜迪又爬到他身上,伸出食指竖起来,“再提最后一个要求,我想看看这里。”   他指指锁住的抽屉。   徐锐挑挑眉,“不是会撬锁吗?”   杜迪毕竟也是真正撬过锁的人,但还是理直气壮回答他,“撬开的锁和你打开的能一样吗?我又不是小偷。”   “是,你不是小偷。你是主人。”徐锐弯过腰拿起钥匙搜出里面的照片递给杜迪。   充电台灯亮在房间里,杜迪借着灯光一张一张翻看。大概有三四十张,有些是他一个人去打工的照片,还有一些是他在自己家里,盘腿坐着打游戏的照片。   总之,那些角度都很奇异,杜迪怀疑他是怎么拍出来的。   他从第一张翻到最后一张,又继续翻过去从第一张开始看起,像是进入了一个圆圈,走不出这个循环。   那时候他一直以为只有一个人。一个人买菜,一个人做饭,一个人锁门一个人睡觉,一个人打工养活自己。   所谓的妈妈会在每个月特定的时间给他打一点钱,而这笔钱从最初的一千、变到后来的五百、再到二百,最后是杜迪主动提出来,给钱其实太麻烦,他成年了,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怎么会有那么荒谬的道理?越长大给的钱反而越少。   而那时候在电话里,妈妈是怎么讲的呢?   她的语气像是终于甩掉了某个压了她很久的包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迪迪你也知道,妈妈好不容易改嫁,年龄本来就不小了。现在又有了小孩,经济越来越困难,实在顾不上你了,你别怨妈妈。”   杜迪在电话这头盯着对面的餐馆,里面飘出来一阵阵热气。一家三口坐在餐桌上吃饭,小孩子手里拿着拨浪鼓摇得欢,爸妈就坐在旁边笑。   他觉得那笑容很刺眼,于是关上了窗户,对着手机简短说了个“嗯”,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从那之后妈妈就很少会给杜迪打电话了。   但是到今天杜迪觉得,也许他的青春也没那么糟糕、那么单调和不堪。起码,他在某一个瞬间,曾经真真切切被人关注过,知道有人曾经把他当做爬出深渊的一双手,这就很足以安慰自己了。   杜迪终于还是放下了照片,就像是放下了某种对于过去的执念。   也许也该试着拥抱未来了。   他钻进徐锐的怀抱里,就着湿头发就想入睡。   而折腾了一晚上什么便宜都没占到的徐锐也强行压下自己的欲望,想拉起杜迪,起码吹干头发。   杜迪就锁住徐锐的双腿,哼哼唧唧,“一次不吹不会怎么样的,你真当我是小公主了。”   第二天他们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里,充电台灯还亮着微弱的光。杜迪的脑袋枕在徐锐的手臂上,两个人脸颊相贴,呼吸交错。   什么是永恒呢?   准确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意义上的永恒。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生活充满惊喜和意外,每一刻都充满了不确定性。   而此刻的他们就像是海底深处的两尾游鱼。他们不知道春夏秋冬逐一交替,他们不知道时间的流逝究竟有什么意义,这对他们来说也不重要的。   在他们那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他们一起走了很久很久。   于是在某一瞬间,也许就像是今天早晨这样,第一缕阳光染上发尾,然后永恒的样子就出现在了眼前。   从此,跌宕起伏的人生照样。   不同的是,每个人都拥有了两双翅膀。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推推新开的文心地玫瑰CP1425207。乖受追攻,攻口嫌体正直,不知觉动情变身恋爱脑狗狗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