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霸总今天也在给我打工   作者:荔枝薄荷味   文案:   祁倾最近接手了生病老父的旧花店,为了赚钱,还顺手招了个新员工——有自己家族企业的那种霸总员工。   霸总员工哪哪都好,帮他升级店铺,替他规划未来,就是管他太严,总想把泡吧把妹的祁倾抓回店里工作。   祁倾对此不多表态,只要这人不影响他浪迹情场,他就可以和对方维持友好的革命友谊。   更何况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享受着霸总投资赚钱的某老板,美滋滋坐在劳斯莱斯上数钱。   -   数着数着,数到了一颗鸽子蛋钻戒。   祁倾抬头,看见霸总不苟言笑的侧脸。   “我最近替你规划了一个新计划,”霸总一本正经:“企划案大纲里有计划迎娶老板娘这一项。”   祁倾:?   他!不!干!   排雷:   1.多情爱玩美人攻 x 高冷(?)心机霸总受(受是混血请注意*)   2.攻控文\攻瓜不洁,受双洁\受比攻高比攻强\受头顶草原\渣攻\互宠党和受控自觉退散   3.小白文,文笔稀碎,日常向   4.感情观三观不正,不上升三次元   5.不接受针对以上四点的吐槽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祁倾 ┃ 配角:季欲 ┃ 其它:攻控   一句话简介:我认识的那个霸总给我打工了   立意:突破逆境、向阳生长。 第1章   “下一首歌,春风,送给今晚在场的你们。”   克里斯,A市大学城有名的清吧,附近几所大学的学生每到了狂欢的时间总会来这里虚晃度日,沉浸在酒杯、骰子碰撞出的欢声笑语中。   吧台对面的舞台区,祁倾慵懒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将其夹在耳后。   他微微抬眸,精致眉眼含着些半真半假的深情,容颜犹如被天神精雕细琢过,本就雪白的皮肤在酒吧冷色灯光下,被照出几分病态苍白来。   “阿倾!下一首歌能单独送给我吗?!”   卡座区某处传来一声高喊,祁倾顺势抬头望过去,朝着那边举杯的小姐姐wink:“每一首歌都可以送给你。”   台下顿时一片嘘声,夹杂其间的还有刚才的小姐姐和她朋友们的尖叫。   “不闹了,少唱一会儿老板要扣我工资的。”   祁倾弯了弯眼睛,扶好耳机抱着吉他,微微低头,徐徐开口。   与此同时,场下原本喧闹的声音安静了几个度,酒吧中一时间只留下祁倾温柔的嗓音被音响传开。   祁倾始终没忘了给台下的听众眼神交流,不过却在某个瞬间蓦地撞进了一双冷淡的蓝眼睛里。   虎躯一震。   他一瞬间忘了词,低头去看谱再抬头后,刚才那个熟悉的家伙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是错觉吧。   祁倾免不了心虚,转而把目光投向自家不断抿酒的男朋友。   毕竟那家伙就是在这里泡到的他。   按照对方的想法,再来一个人挖墙脚也不是不可能。   确实。   盘算着今晚两小时能不能赚到九百块,祁倾迅速结束了最后一曲,把吉他随手一扔就跳下了台。   拨开几个来加微信的男男女女,他加紧脚步一把搂住宋轻舟。   对方比他要高上小半头,又比他壮实些,两人此刻依偎着站在一起竟然还挺般配。   宋轻舟挑眉:“刚在台上不是挺会撩的吗?”   “现在也会。”祁倾笑眯眯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漆黑的瞳仁在酒吧灯光下星星点点的,“刚才那个是职责,现在这个是本心。”   周围几个熟客自然投来目光,却被宋轻舟一一瞪了回去。他护好祁倾,坐在高脚凳上,把祁倾夹在两腿之间:“回家吗?我送你。”   祁倾摇头:“想喝几杯。”   “好。”   说着,宋轻舟回身,顺手向调酒师点了杯果酒。   “……野格!”祁倾朝他翻了个白眼,对调酒师道:“加红牛,记舟舟账上。”   调酒师跟他也熟悉,笑着应了声:“你家舟舟就算不在,我也得记他账上啊。”   平日里祁倾在他们这儿喝酒几乎从不用自掏腰包。   有对象时对象掏钱,没对象时追求对象掏钱。   他深知自己做好本职工作就行,因而从不多问也不逾举。   不管从哪个层面来说,祁倾这样的人都是他得罪不得的。   野格加红牛本就不需要怎么调制,调酒师很快就做好了平时祁倾喜欢的味道,准备把酒递过去。   但这一抬头,才发现吧台前小情侣的背后还幽幽站了个人。   对方看着祁倾的眼神不对劲。   调酒师了然,朝着来人示意:“季总。”   “嗯。”   祁倾闻言没忍住嘴角抽了抽,按住宋轻舟的手回头,挂出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来。   季欲就站在他旁边,一身笔挺的烟灰色西装,表情并不丰富,瞪着一双本该一往情深的眼睛想要冻死人:“老板。”   “……”   祁倾听见这称呼就头皮发麻:“别别……”   “我刚送完货。”   “……”   “你怎么提前下班了。”   “……我不是你老板吗?你管那么多……咳。”祁倾一口闷了调酒师悄悄推过来的野格,“店里还有多少工作要做?”   “账本还没有核对,明天会来的供货商需要联系,里间的绣球花和满天星有些缺水,几个明天婚宴的单子没做完。”   祁倾满怀期待地盯着季欲看,直到对方连续报出一长串工作之后停顿两秒:“但是大多数内容我刚才已经完成了,除了宴会单子的花束还需要一点时间。”   “好吧,好吧。”祁倾表情失望,回头跟宋轻舟道别:“你看到了,我还有工作要忙……”   宋轻舟拉住他:“已经十点多了。”   “我家的情况,你知道的。”祁倾耸耸肩,叹了口气,又亲了一口他的嘴巴当做安抚,“你别跟来喔。”   “……嗯。”宋轻舟松了手,坐在原地眯着眼睛,看祁倾亦步亦趋地跟在季欲身后离开。   等那两人彻底离开酒吧,调酒师才终于长出一口气。   宋轻舟面无表情地看他。   “季总跟你家小朋友叫啥?老板?”   “……”宋轻舟摸了一支烟出来想要点上,又想起来祁倾不喜欢烟味,只能再把它放回去:“季欲在阿倾店里帮忙。”   调酒师脸上写满了问号。   季总追祁倾他能理解,季总叫祁倾老板他却不能。   “他们以前认识。”   “……嗯……”调酒师想了想,把宋老板点的长岛冰茶递过去,却被对方给拒绝了。   “他不在,我也不喝了。你自己记账刷卡,走了,回见。”   -   街角这间小小的花店,是这方圆十里内唯一一家十年老店。   祁倾跟着季欲回来店铺门口,不情不愿地推开玻璃门,入眼就是一片狂风过境般的狼藉。   满地堆积得都是各色包装纸和花草,大大小小的成品花束则按顺序摆在橱窗前。   “明天天宇大酒店有一场婚宴,还有八束玫瑰没包。”   季欲不知从哪里拿了一个小笔记本出来,核对过数据才把本子递给祁倾。   祁倾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找了个员工还是找了个爹。   他接过本子,坐在季欲推来的矮凳上,照着备注一枝枝花地挑拣起来,嘴里还不忘碎碎念:   “早知道不招你了。”   “果然是大老板嘛。”   “也不对,不招你我也没法经营……唉,季欲!给我递一箱粉玫瑰!”   “稍等。”   祁倾有些好奇地回头,正看见季欲脱掉了衬衫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来。   非礼勿视这个道理祁倾从来就不懂,何况季欲早就是他的老熟人了——索性祁倾就这样抱着手臂靠在墙上,打量一般地把季欲从头看到脚,还小流氓似的吹了个口哨。   主要是这家伙真的蛮吸引眼球——好身材暂且不提,只是山峦般起伏立体的侧颜就足以显现这人优越的基因。   按照祁倾对他的了解,对方有着一半的A国血统,长相上完全结合了中西双方的优势。   或许总体上还是亚洲人的骨相,眉骨和鼻梁却又比普通人更富立体感。再配上浓黑头发和灰蓝色眼睛,完全是媲美明星的一张上镜脸。   在祁倾光明正大的视线之下,对方也不臊,神情坦然地找来宽松的短袖换上。   直到白色T恤彻底盖住了季欲的最后一块腹肌,祁倾才有些遗憾地回过眼来继续整理脚下的花。   季欲无声按照他的要求给他搬来一箱粉玫瑰,在旁边挑了个位置一同坐了下来。   包花这方面季欲并不擅长,但是这些年的相处下来倒是让他们两人之间培养了还不错的默契。   祁倾目光所及之处他都能迅速注意,随后把祁倾需要的东西递给对方。   红玫瑰最配的包装纸颜色是黑色,再加上灰色丝带。祁倾默默把百合、玫瑰以及满天星扎在一起,手指挑着丝带翻飞时更衬出白玉般的色泽。   他在经营花店这方面唯一拿得出手的,似乎也就是这一手包花的水平了。   以至于能让他包花的同时还天马行空地想着些有的没的。   ——主要是太久没见过季欲的肉/体,猛地一看对方现在的模样,免不了让他回想起初见时季欲那瘦高麻杆似的形象。   “满天星。”   朝着不知为何同样愣神了的季欲眨眨眼,祁倾提醒道。   像是宋轻舟所知道的,他和季欲确实认识了有一段时间了,甚至他认识季欲的时候,对方还只是个流落街头的乞丐。   也不知两人没见面、没联络的这一年间发生了什么,才能让这位流浪汉摇身一变成了身缠万贯的总裁。   这等好事他也想整一个。   “老板,”季欲搬来满天星时开了口,“我联系了装修公司,明天来帮忙换花店的招牌。”   “啊?”   招牌?   这花店名字艳俗,就叫艳阳花店,红底白字的招牌挂了十年。   也就是靠着这块招牌,他老爹才能攒下了一笔钱。   “只是换一下更符合年轻人喜好的设计。”季欲紧跟着解释:“花店名字不会换的。”   见祁倾还有所犹豫,季欲慢吞吞地蹲在他面前:“明天订好的招牌来了可以先不换,你喜欢了再换。”   “……行。”祁倾根本不想听这些东西,说白了他对经营一问三不知,比小白还要小白。   好在门口吱呀的推门声把他解救了出来,一个看起来瘦瘦高高的男孩儿抓了抓头发站在那边。   祁倾眼睛一亮,像是看见了恩人:“易游!”   那男孩儿年龄不大,脸上还带着稚气,更别提看见祁倾就不自觉红了脸:“唔,我就是来看看美人老板你怎么还没下班。”   “明天有单子,而且……晚上我这不是有点别的事情嘛。”   祁倾笑嘻嘻地贴过去,撸猫似的撸了一把易游的头发,接着就把人往门外推:“行了行了不早了你也回家。”   “诶?”   “小屁孩儿。明天不是还有课?”祁倾旁若无人地亲了亲他的额头,总算把人哄走了,这才心情大好地回头来继续工作。   季欲全程一句话没说,他可太懂祁倾的性子了。不过刚才这孩子怎么看都太小了些,他还是象征性地抬手指了指当做询问。   “成年了,放心。”祁倾咧出一个漂亮的笑脸来,“你懂得?”   “嗯。所以你和宋轻舟……?”   祁倾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他管太多了,烦。”   “……”   季欲面上不显,心底却在温习自己曾经记下的那些祁倾的恋爱雷区。   “喏,把这个摆到橱窗。”祁倾把手里包好的花递给季欲,当真把对方这个总裁当做搬运工在滥用。   季欲任劳任怨地摆好花束,余光瞥见了一抹火光。   他顺着橱窗往外看,刚好看到转角处宋轻舟正低着头,反复摩挲着手里的打火机,火光明明灭灭。   --------------------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已久,新文……终于开了orz   作者君已经完成了语言班学习,今年顺利的话就要出国啦!   嗯,给自己撒发发加油!   准备迎娶美人攻宝回家啦 第2章   看到了。   刚才祁倾的所作所为,这个人绝对全部看在眼里。   季欲一言不发和他对视,接着就见宋轻舟垂下了眸子,收了打火机回头,消失在夜色中。   八束玫瑰花大约需要两个小时来完成,在旁边有帮手的情况下,可以缩短在两个小时之内。   可两人回到花店便已经是十点多钟,忙忙碌碌地很快就临近了凌晨。   “季总,怎么样,平常在公司加过班么?”   祁倾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两滴泪花,伸手想摸放在一边的咖啡杯,却先摸到了季欲带着温度的手指。   他低头看过去,一吐舌头,随意把季欲的手扔去一边:“干嘛?”   “太晚了,少喝点。”   季欲神态自若地夺过杯子,起身去里间把余下的咖啡倒了个干净。   “喂!我很困的好不好!”   祁倾翻了翻记事本,还有两束花尚未完成,按照现在他的状态,搞不好包到一半他就能埋头在花丛里睡着。   刚才就不该闷了那口野格!   而对方似乎铁了心不想让他多喝,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个带了些温度的薄荷糖出来,剥好塞进他嘴里:“还能包吗?”   凉凉甜甜的。   祁倾满意舔了舔嘴唇,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些。   他用一个满含眼泪的哈欠回应了季欲的问话,接着却又机械性抬手去摸粉色的玫瑰。   “明天婚宴是在中午十二点半开场,顾客要求我们上午十点前完成装饰。”   “嗯……”祁倾敷衍地嗯嗯啊啊,忙于给手上的花修剪枝叶。   “所以剩下的两束明天再完成。”   “好……嗯……什么?”祁倾抬头,“十点?宴会会场在哪来着?”   季欲点开地图:“八点半我来接你,九点到会场,十点前能够布置完成。”   这人是个极具行动力的家伙,话音刚落,花店门口竟然已经响起了喇叭声。   祁倾向那边看过去,月光下一辆他看不出牌子的车横在门前,打着双闪。   他摇摇头放下花,握住季欲的手站起来,跟着对方上了车。   季欲在他这里打工的这一周来,每天都要跟着他一起下班,再顺路把他送回几百米之外的家里。   也不知道身为一个总裁,究竟是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在他这小店里忙些有的没的。   不过前些天花店没有这么忙,每天六点钟下班后他便会独自溜去克里斯驻唱,算是“补贴家用”。   而今天嘛——情况特殊,反正不知怎么的,就又被自家员工给逮回花店去了……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祁倾坐在轿车后排,支着脑袋看窗外的树影月影。   如果不是家中父亲突然生了病,他也不至于要跑来接手父亲的花店,而应该是去外边随便找个什么兼职打工养活自己。   毕业之后的祁倾倒也不是没试过找工作,然而整个大学期间他都在混日子,勉强混了个毕业证出来,显然也写不出什么出彩的简历。   “到了,老板。”   “……”   祁倾被对方这一声老板从回忆里抓出来,只觉得脑袋都在嗡嗡的。   车子里还坐着季欲的司机和助理,而季欲竟然就在这两人眼皮子底下叫他老板!   “商量个事儿?”祁倾停下拉开车门的手,干笑:“把老板这个称呼换了呗?”   其实这事儿倒也不是季欲全责。   当初时隔一年,季欲重新出现在祁倾面前时,某位傲娇的家伙一时嘴硬跟人耍脾气,让对方别叫他“阿倾”——   当天的季欲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就走了。结果万万没想到第二天这家伙一开口,响亮的一声“老板”差点给他吓个踉跄。   这一叫就是一星期。   总而言之,面对着阶级的巨大差异,让对方叫他老板,祁倾总觉得自己会折寿。   “阿倾。”季欲面不改色改口。   “得嘞。”祁倾歪歪头比了个ok的手势,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也不知道他这一星期图了个啥,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   车里重归安静,只有司机重新启动车子发出的发动机声。   副驾上的助理跟了季欲挺久,算是了解他。   直到刚才那个花店老板的小区彻底消失在后视镜里,他才开口:“季总,公司和家族的事情……”   “除了和高总的饭局我推掉了,其他的已经安排完了。”季欲一手在座位上敲了敲,沉声道:“我来这边花店的事情你们少管,另外,家里那边,不许提。”   这个助理不仅是他在公司的助理,更是家族那边派出的眼线。   而他离开祁倾这一年,为的就是彻底把来自家族的眼线收买到自己身边。   “不。”助理皱皱眉,“我是说,家里的事情,您没和祁先生说吧?”   “这些事情不能和外人讲,有损季家声誉。”   季欲瞥他一眼:“他不感兴趣。”   不是他不想告诉祁倾,而是当他准备解释给祁倾时,对方只是无所谓地挥挥手:“我不在意。”   他甚至希望祁倾能对他的事情感兴趣,可惜那些似乎都只是奢望罢了。   -   许是晚上喝了酒的原因,那一点偷摸着喝下去的咖啡完全没能冲散祁倾的睡意。   一晚上沉沉的梦乡是近些日子来祁倾难得的好眠,哪怕七点多的早起也让他觉得还算神清气爽。   可惜这份神清气爽在祁倾踏出小区门后演变成了某种惊吓:如果他没看错,停在路边的应该是一辆劳斯莱斯,从车里下来的应该是他的便宜员工季欲。   专车接送啊?   祁倾咂咂嘴,这辈子还没有过这么豪华的待遇,恍惚间他还以为自己开的不是街角的花店,而是什么对接国际贸易的花卉市场。   而等他到了花店,才意识到先前的他或许是小题大做了。   “……季欲,我们这个订单一共有多少束玫瑰要送?”   季欲这次连记事本都不需要了,看来是把小店的订单铭记于心:“188束包花,和额外的9999朵散装玫瑰现场插花。”   “那你告诉我,”祁倾手有点抖:“这一排皮卡是什么意思?”   刚才来的路上他就注意到这边围聚了不少人,还有一排黑乎乎的小型皮卡排着队停在街边。   皮卡并不是普通皮卡,这一排车看起来都是私家用,经过了魔改后帅气了不少。   车标更是他认不出来的奇形怪状,总之看起来价格不菲。   但他们需要运的花朵拢共不过两辆车就能装完,再带上祁倾提前联系过的插花人员,至多需要三辆车就能把他们连人带花运到会场。   而季欲叫来的这七八辆车,用来做婚车车队都不为过。   “工作人员。”季欲理了理自己的领带,“我安排了一些公司的人来布置会场。”   “那我叫的人呢?”祁倾崩溃地抓抓头发——他家花店不过是两元店的规模,怎么季欲这一出手就异常地浮夸!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和他们联系,商议违约事宜。”   季欲看出了些祁倾的不满,但他很快向对方给出了合理的理由:“阿倾你的店……如果想要用来赚钱治疗你父亲的病,就需要扩大规模。”   “扩大规模最快的方法,就是给更多的人看到店铺的实力。”   ……有道理。   显然季欲在经商这件事上比他懂得更多。   祁倾想到医生对他报出治疗费用时冷漠的脸,最终还是垂头丧气地回去了店里,完成订单里的最后两束花。   “欢迎光临。”他蹲坐在地上,听着背后的声音有气无力地打着招呼,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摸了摸头。   最后的订单只剩下一个收尾工作,因而祁倾此刻还算清闲,抬头去看背着双肩包在他背后傻笑的高中生。   “老板,今天店里有大生意啊。”   “可不嘛。”祁倾顺手把头发扎在脑后,只留两绺碎发垂在两颊:“喏,那家伙干的好事。”   那家伙自然就是指季欲了,不过对方此时正眉头紧蹙地站在门口,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一刻不停。   虽然对方正忙得不可开交,但隐约感受到祁倾的视线后,还是回过头来,眼神沉沉地盯着店里两人的方向看。   “嗯?”易游惊讶起来:“好事?”   祁倾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就,手下造反了,你懂吧……”   天知道他这个老板怎么能当的这么憋屈——虽然季欲来了之后他们店里的生意着实更上一层楼,但与此同时传出去的也净是些奇奇怪怪的名声。   比如,这家店的老板是个深藏不露的富二代。   当然,这样的名声,还要多亏了季欲来的第一天就开着超跑帮他送了一轮快递。   确实季欲对他很好了——但想到对他好的是季欲,不知怎地他就通体不适,好像哪哪都不对劲。   如果换成一年前和他同居的季欲来,他就能理所当然地接受对方的好意。可一旦情况变成了这样……   祁倾的漂亮脸蛋都要皱起来了。   “不太懂。”易游很快看到那边季欲看向他的眼神,深邃双眼带来的压迫力让他忍不住向后退,随即却又挺了挺胸往祁倾身边更近一步。   季欲这个人,他已经注意很久了,显然对美人老板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但是——   易游扯出一个高中生常有的阳光灿烂的笑容,好像毫无芥蒂地在像季欲问好。   ——但是祁倾没分给那人什么注意力,那他反而比对方还要理直气壮些。   “得了吧小鬼。”祁倾将手上的工作完工,抱了花出去装在打头的那辆小皮卡上。   旋即他又摸了摸高中生的头,让人赶紧上课去,这才在季欲看不出喜怒的目光中和他摆摆手:“我好了!”   “嗯。”   这会儿天气正是闷热的时候,刚在不透风的小店里忙了半晌,祁倾早就出了一头的汗,碎发都湿成几绺黏在额头,脸颊还泛着潮红,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诱人。   季欲拿了瓶冰水递给他,看祁倾抱起冰水一脸享受地贴在脸上。   他眼神躲了躲:“人齐了。现在走吗?”   “走啊。”祁倾转身就要拉开皮卡车门,被季欲抓着手带去前边的劳斯莱斯旁边。   -   “这天宇酒店选得好啊!哎,阿鸿就是会选地方,这回我们家玥玥可满意了,为了今天的婚礼几天都睡不着觉呢!”   “亲家说得这是什么话,”身着暗色旗袍的贵妇人笑着摆摆手,“一会儿还得开车去三环那儿的小区,这酒店也没那么好,离小区远,大热天的多累啊。”   酒店里,新郎新娘两家父母早早就聚在一起。   说是随意谈谈话,字里行间却满是金钱的味道,好像攥着劲儿要把对方比下去似的。   “今天这日子可不兴说不好的话啊!”女方父亲连忙止住对面贵妇人的话,随后探头从落地窗那里看酒店楼下:“哎?今天咱家玥玥不是还约了布置会场的人?”   “是啊。”女方母亲看了看腕上的表,蹙眉:“这都九点了,人还没到?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是啊,这可得问问。”   说罢,女方父亲掏出手机,正要打开通讯录,就听自己妻子诧异道:“哎呀?咱家叫的车队,怎么换成眼镜蛇皮卡了?”   “不是卡宴吗?”   “哎……等等,不是……那个好像不是婚车车队。”   穿旗袍的贵妇人暗自咬了咬牙,“那好像是布置会场的工作人员的车队!”   --------------------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一快乐! 第3章   祁倾下车的时候还在看自己的短袖牛仔裤。   他回过头,盯着季欲一身正装看了半晌,晕头转脑地随着工作人员进了酒店。   而两人身后跟着的,则是浩浩荡荡的队伍,拉着他们带来的鲜花丝带装饰品。   新人父母脸早早站在会场等着他们到来,见到这个阵仗,脸上双双笑开了花。   尤其是女方父母,清了清嗓就来和祁倾握手:“听说是我家女儿联系的你们?”   “是的,李小姐为了今天算是费了一番功夫。”祁倾怎么说也跟着父亲卖了很久的花,基本的话术还是明白一些:“恭喜。”   旁边的亲家闻言几步上前:“哎呀,小伙子,这车队也是你们公司的吗?”   听到“公司”两字,祁倾心底一悚,忍不住瞄一眼自己旁边跟着的某跟班:“公司谈不上……”   季欲从刚才起就在看酒店角落走廊的方向,祁倾跟着看了好几次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能收回来目光:“是这样的女士,”   他友好地笑了笑以转移话题,“您看我们今天来得也不早,路上稍微有些堵车。现在我们就要开始布置了,以防您的时间……”   “好的,理解。”女方父母温和地应了声,又等亲家和祁倾互通了手机号,这才安排了季欲带来的人进场。   不得不说,季欲这样一番做派下来算是为祁倾打响了名号,一场宴会下来还帮祁倾拉到了不少潜在客户。   甚至公司的人还被邀请留下来一起坐了两桌里间的宴席,算是小小的答谢。   今天的祁倾心情委实不错,多亏了季欲帮他拉了这么大一单——几万块钱反正是已经入了账,至少暂时不愁老父亲的治疗费了。   他随着酒店侍者的安排和一群工作人员在包厢坐下,抿了一口红酒,才看向季欲。   这家伙一大早时心情明明不错,不知怎地突然就晴转阴了。   不过季欲那张冰山脸属实看不出什么情绪,祁倾也懒得搭理他,索性自顾自和一大群年轻人碰杯聊天。   年轻人,话题无非就是美色和金钱。   经过一上午的熟悉,餐桌上的大家也都算是互相认识了七七八八,因而此处的氛围称得上是愉快。   祁倾起身和大家举了个杯,就见餐桌对面一个小姑娘颠颠跑来,拿着手机要加祁倾的微信。   “当然,”他对小姑娘弯了弯唇角,“有空记得来买花。”   小女生红着脸连连点头,连来自身边的冷视都没感受出来,就激动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倒是祁倾似有所觉地回头——   旁边淡然坐着的季欲兀自垂眸,躲避来自祁倾的视线。   祁倾没想太多,随手往嘴里丢了个奶糖,起身离席:“洗手间。”   随着祁倾离开,包厢里蓦然原因不明地沉寂下来,一个个都安静如鸡地看着他们老板。   季欲一言不发,摇了摇手里端着的高脚杯。   “季总,刚才那个是你朋友啊?”   总算有好奇的家伙问出了大家想问的。   季总平时也没什么社交活动,偶有的饭局也都是滴酒不沾。   能让他喝酒、还跟着来这种小地方胡闹的人,和季总关系肯定不一般!   “……嗯。”季欲甚至都没开口,随手把酒杯放下,也起身离开了包厢。   高端酒店的回廊总会装修得弯弯绕绕,只是从包厢到洗手间,就有三四个侍应生鞠躬弯腰地指明方向。   祁倾一路顺着他们的指引终于摸来了洗手间,刚一进门就被拦腰截住了推在墙边。   他迅速整理好表情,一脸惊喜地看向压着自己的男人:“舟舟!”   “又和季欲混在一起。”宋轻舟偏头,贴着他的脖子:“昨天我等到两点,你甚至都没有告诉我你到家了。”   “太困了嘛。”祁倾笑眼弯弯看着他。   “那今天早上呢,也不回消息?”   “唔……”祁倾转了转眼睛,主动抱着男朋友,在他颈窝蹭了蹭:“你也看到了,今天好忙的……”   “下次不会啦!”他异常果断地道歉:“对不起……不过你怎么会在这边?”   “我是女方宾客。”   祁倾大笑:“这么巧?”   “别转移话题。”宋轻舟盯着他的星星眼,想从里边看出些真实的情绪来,但很快又自欺欺人地沉浸在祁倾的满眼爱慕中:“阿倾……”   “……”   “你最近,是不是和季欲走的太近了?”   昨晚的那个高中生,暂时还不值得他视为对手,但季欲不同。   季欲有着伪装的能力,伪装成朋友,再在祁倾身边一点一点蚕食他为数不多的亲情、友情、爱情的位置。   祁倾皱了皱眉,想告诉宋轻舟他想太多了——   他倒是当真相信季欲和他就是兄弟情谊,不为别的,只为季欲曾经拒绝过他。   按照祁倾这样的性子,身边有季欲这么个好看的人,根本不可能不下手。   但季欲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拒绝了祁倾示好的人。   不过祁倾话还没出口,背后走廊就传来了脚步声,旋即便是季欲冷冰冰的声音:“宋先生,您好。”   “喏,这不就来了。”祁倾摇摇头,推开宋轻舟起身,“他就是我朋友,现在还要加上一个我的员工的身份。”   “好吧,”宋轻舟根本没看季欲一眼,只专注盯着祁倾的眼睛,“下午我去你店里,晚上再一起玩怎么样?”   “当然!”祁倾着实不喜欢刚才那些话题,他心情放松了些,想要再说些什么,就被跟来的季欲抢了话。   “阿倾。”那人在他背后慢斯条理:“昨天说好了下午要看花店招牌设计。”   “诶?不是送去店里吗?”   本来对此不太感兴趣的祁倾今日刚尝了季欲带来的甜头,倒也不太介意再多试试他提出的花样了。   “刚才设计公司联系我,如果不确定最终的设计样板的话,他们不会带成品或是样品来店里。”   “设计公司还有这种规定?”宋轻舟敏锐地眯起眼睛,稍微揽住了祁倾的腰,把人带到自己怀里。   “就算有,以季总的能力,还必须要带阿倾跑一趟吗?”   季欲似乎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同时语气却又冷又硬好像一块铁板:“这是装修公司原话。”   见宋轻舟仍然想和他僵持,季欲很快就没了耐心,递出自己的手机:“您还要看通话记录?”   宋轻舟低头。   举在两人之间的手机被一只雪白的爪子唰地夺走,引得他们一齐向着始作俑者看去。   祁倾把手背在身后,愉快地亲一口男朋友:“差不多得啦,我这也是工作嘛。”   “……那阿倾晚上记得找我。”   “当然啦。”祁倾摆摆手正要离开,忽然被身后的人扯住了袖子牵回去,恶狠狠地在他嘴角咬了一口。   “晚上再不理我,我就要到你家里抓人了。”   祁倾差些没笑出声来,安抚地撸一把宋轻舟的狗头:“行!”   -   宴会散席之前,像是祁倾他们这样的工作人员就悄悄散了场。   回去的这一路就没了来时的浩浩荡荡,那些拉货用的皮卡车各回各家,而季欲则带着祁倾独自往设计公司的方向去。   也不知季欲是怎么做到的,和祁倾待在一起时,他从来就没有一个又一个的电话惹人清闲,而是安安静静地和祁倾独处。   此时两人在汽车后排当然也是同样,除了冷风系统微微的气流声,车里安静得可怕。   祁倾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就看到了来自宋轻舟的一串未接来电和消息。   烦躁和某种不甚明显的愧疚一齐涌上心头,他犹豫了一下,点开消息回了一张表情包。   “到设计公司了?”   对面秒回。   祁倾嘴角一抽,划掉对方的消息,锁屏。   约莫是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太过于洒脱,渣得理直气壮,成功引来了一旁季欲的侧目。   “看什么。”祁倾撇撇嘴,“要不是你,我哪里需要大老远跑去设计公司啊。”   “嗯?”   季欲两手交错,拇指点了点:“怎么说?”   “别装了,设计公司刚才根本没有电话吧!”   祁倾嘁了一声,顺手从季欲口袋里摸走手机,熟门熟路地解锁翻开通话记录——干干净净,只有他拨过去的几个通话记录。   “喏。”他举起手机得意的摇了摇,笑起来的时候颊边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设计公司的电话呢?”   季欲凝视他的笑脸出神,直到祁倾主动伸出手来在他脸上捏了捏。   对面玩性大发的美人老板捏着他脸上薄薄的一层肉揪了揪:“你刚是不是笑了?!”   “……”   摇头。   “行了行了,多亏我们季总,我才摆脱了我家舟舟——啧啧,还是外边的阳光好啊。”   恋爱谈久了就容易腻。   虽然祁倾和宋轻舟谈了不到三个月,也足够祁倾对于对方时不时的占有欲和查岗感到腻味了。   这点,当然还是他的老朋友季欲最懂他。   “不过说到这里我就好奇了,”祁倾自觉往旁边的冰山身边靠了靠,“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谈个恋爱?”   “……不需要。”季欲转回头,盯着驾驶位的靠背,像是要把那里盯出个洞来。   祁倾看起来甚至还挺失望:“好吧……不过你喜欢什么样的都可以跟我说啊。”   “……”   季欲心情复杂地看着祁倾对他挤挤眼睛,一副很自豪的模样:   “我手机里,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全都有。”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季欲曾经拒绝过祁倾——   这波,宋轻舟在第一层,攻宝在第二层,季总在大气层。 正文不会有很多篇幅,但完结后会有番外讲两人过去的事情。   ————   本文预计只有15w甚至更少,应该会是很快完结的小甜饼。 第4章   “我们到了。”   眼看祁倾马上就要包办他的终身大事,季欲深感无奈地按下对方激动的爪子:“下车,去看看公司的设计吧。”   祁倾看起来还挺失望:“喔……”   他啧啧几声,仿佛在惋惜季欲这种寂寞的人不懂恋爱的美妙,随即在前排司机风中凌乱的探究目光中下了车。   司机:真不愧是祁先生。   设计公司给出的设计图是时下年轻人喜爱的极简风格,哪怕是浸透了岁月气息的“艳阳花店”四个字也被他们写得好看极了。   再在招牌上配上些简单的条形灯饰打出层次感,足以让祁老板啧啧称奇:“我还以为我要跟我爸那张红白招牌过一辈子呢。”   两人一起在公司给出的六个方案中选出了一个,接下来就是等待公司选择制造商将招牌定制完成并且送货上门了。   这个过程在季欲的催促下,也将原本的一周工期浓缩至了三天。   新的招牌很快被换上了。   也不知是招牌的效果,还是某美人老板的名声传得更远的原因,当日下午就来了两个很少在店里见到的年轻小姑娘。   原先他这店里最常招揽的可都是中老年人。   店门上挂着的小月亮用劣质的电子音说着欢迎光临,把畏畏缩缩进门的两个女生吓了一跳。   现在正是下午三点钟,祁倾补觉的时间,因此店里柜台后坐着的只有忙着工作的季欲一人。   “你好。”季欲抬头,看着两个小女生的模样好像要吃人。   “……”   其中一个扎丸子头的姑娘明显胆子小,小幅度扯了扯同伴的袖子就想走。   虽然这老板看起来挺帅,但也确实吓人。   另一个姑娘却蹙眉扫了一眼橱窗上展示用的成品花束,沉吟几秒,声音脆生生的:“今晚我想在同学生日会上给他表白,老板你们有推荐的花束吗?”   小姑娘声音有点大,让季欲没忍住更加寒了面色。   原因无他,他不想让这两人吵吵嚷嚷地打扰祁倾睡觉。   “有,稍等,我给你找例图。”   女孩儿很快选好了样板,还别出心裁地想到了几个点子,希望季欲能帮他实现。   这对于刚从老总降位到打工人的季欲来讲显然有些难度,毕竟他目前学会的也不过是一些基础花束。   季欲心中权衡几次,又抬头看另一个不怎么出声交流的女生。   长得好看,性格又软,是祁倾会喜欢的类型。   ——能够接受祁倾在他出现之前和很多人暧昧,不代表他就要把新的暧昧对象送到祁倾面前。   思及此,他回头按照女孩儿的要求迅速找来了对应的花朵和装饰花草,议好了价格就要主动出手包花,为的就是不给女孩儿和祁倾认识的机会。   “季欲?有客人吗?”   “……有的。”   祁倾撩开里间的挡帘,露出了困倦的半张脸,正看到季欲皱着眉毛想把玫瑰和灯带串在一起。   他打了个哈欠,半闭着眼睛往外走:“最近半个月我都不想包玫瑰了。”   上次婚宴的单子让他做了两个星期,188束玫瑰花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无所能及。   季欲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花束率先递给他一杯温水:“那这个单子就交给我吧?”   喝了水,祁倾无精打采地倚靠在季欲肩头:“你整就行,我缓缓。”   两个小姑娘显然没有见过这种场景,一个两个都呆在原地,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胆子大的女生很快回过神来,凑上前帮着决定花束款式,而胆子小的那个却是两眼直勾勾盯着半梦半醒的祁倾看。   此刻的祁倾还乱着一头长卷发,炸着毛打瞌睡。   不得不说他的长相真的很适合中性化的半长卷发,披散下来的样子又美又诱,让人难免头晕脸热,只想靠近些一探究竟。   再加上丝质的纯白衬衫在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的锁骨在v型线条衬托下吸引着旁人眼球。   “阿倾,要不要回去睡?”   季欲微妙地挪了挪脚步,把祁倾的身形挡住,“或者还要不要喝水?”   祁倾眨眨眼,终于把头发拨开,朝着两个顾客露出友好的笑容来,随后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不了,就在这边吧,还是要工作啊。”   “好。”季欲不再多言,只是眼神中带了些警告看向那边的姑娘。   就算是刚“入职”不久的季总在收拾花店、或者是学习新技能这种事上也是天赋强大。   虽然起初时因为手生,他的动作慢了些,随后却是在祁倾懒洋洋的指挥中愈发熟练。   无所事事的祁老板捧着水杯显得理所当然,毕竟曾经季总跟在他身边的时候还要去买菜杀鱼的!   花束很快制作完成,小姑娘们高高兴兴地付了钱,对着包得完美的花束爱不释手,微笑着道了谢就离开了。   季欲全身这才算是放松下来,情敌雷达总算没再嘀嘀嘀响个不停。   他平复了心情,抬手看了看刚因为修剪枝叶新添的两道划痕,又扭头去看祁倾的手。   漂亮的指节上贴着一个显眼的创口贴,是昨晚收拾花的时候不小心被划伤的。   自从他重遇祁倾后,就总能见到对方手上、或是手臂上有这些细小的伤口,让他难受得不行。   当初两人住在一起时,他几乎把家务全。祁倾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受过最重的伤大概就是偶尔在桌角挂出的淤青。   在祁倾不明所以的目光下,他又捡起来几支便宜的花花草草。   “今天好像没单子了吧?”祁倾终于喝完了一杯水,也清醒了些。   他匆匆给宋轻舟回了个信息,又伸了懒腰,看了表:“还有什么要做的?”   “我练习一下。”季欲直言道:“之后店里包花的工作,我也想帮你些。”   祁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佯作不经意地瞥一眼季欲西服裤子的商标,“季总的公司就没什么要忙的吗?”   “已经部署完了。”季欲已经拿了花束上了手,想要多加练习,一旁搁置着的手机却先一步震动起来。   他眉心一拧。   分明和下属说了没有要紧事就不许打扰他的。   祁倾无所谓地让他接电话,甚至还贴心道:“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   季欲拿起电话接通。   店门同时第二次被推开,祁倾捧了账本和铅笔出来正要对账。   他漫不经心地道了句你好,看到门口站着的是刚才在店里发呆的那个小姑娘。   对方显然是跑着回来的,满头热汗好像要散发出蒸汽,脸颊红扑扑地喘着粗气,想要说些什么又住了口。   祁倾眯了眯眼睛。   女孩儿隐约觉得自己的心思被毫无遮拦地摊开在这人面前,羞得快要躲到地里去。   好在祁倾还算在意她的窘迫,主动拿了手机递到女孩儿面前:“加个联系方式?”   “……!”   “下次有需要还来找我嘛。”祁倾大咧咧帮女孩儿换了个说辞:“何况你看我这边的包花手艺,还不错,对吧?”   小女孩儿受宠若惊地输入了自己的微信号,等着祁倾添加好友,这才结巴着说了句谢谢,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店铺。   季欲那边的电话很快打完了,也几乎看完了祁倾这边事情的全过程。   心知祁倾并不喜欢其他人干扰他泡仔,他只能压制着心底不可言说的妒忌,面上若无其事地捡起练习用的花草:“明天上午我可能来不了了。”   “嗯哼。”祁倾拿着手机翻了翻,“没事儿,我叫舟舟来。”   “……”   “你去忙就行,不用管我。”   季欲还想问些什么,却眼尖地看到祁倾随手把刚刚加上的好友给删除了。   大约是他的视线太过明显,连祁倾都抬头看他:“怎么?”   “你对刚才那个女孩儿……”季欲斟酌着用词:“不感兴趣?”   “胆子太小了,没意思。”祁倾撇嘴,“但是该有的面子得给人家留,总不能当场拒绝让小姑娘下不来台呀。”   “……”   要胆大。   季欲唰唰在心底的笔记本上记下这个条例。   今天是最近几天来难得的清闲,克里斯的兼职祁倾也懒得去了,索性给花店关了门就让季欲把他送回了家。   然后在卧室里闷头一觉睡到八点多钟。   大学时期的他就是这样,没事又不想疯的时候就独自在出租屋里闷头睡觉,然后再被担忧他健康的季欲揪出来散步。   昏暗房间里,祁倾缓缓坐直了身子,眯着眼睛看手机屏幕。   手机电量岌岌可危,来自宋轻舟的几十条消息和十几个未接来电显然是罪魁祸首。他紧皱眉头,随后叹了口气点开聊天框,迅速输入了消息。   门铃响起的不合时宜。   把聊天框里的“分手吧”三个字删除,祁倾跳下床,随手捡了条裤子穿上,光着脚跑去开门。   六月流火的天,外边站着的人却是一脸冷气,直到祁倾打开门才迅速染上些温度。   “阿倾,记得我上次说了什么吗?”   宋轻舟自顾自往屋子里走了走,带上门,换了鞋。   祁倾跟在他背后,从背后环抱他:“肯定嘛。”   “我联系不到你。”宋轻舟轻声道:“你今天几乎都没有回复我——阿倾,我刚刚甚至去找了季欲,但他也在忙。”   “……”   身后的人久久没有出声。   “阿倾?”宋轻舟有些慌了,猛地转过头去捧起对方的脸颊,就看到他的阿倾满面都是失望的模样。   “我真的很忙啊……”祁倾垂下眼睛,看起来委屈至极,“我最近很需要钱……你知道的……今天好不容易才能早睡一次的。”   “你是不是怀疑我?”   他甩开宋轻舟,后退两步,丧气地坐在沙发里,“等我忙完这段就陪你嘛。”   “……对不起。”宋轻舟分明是气势汹汹来找人的,此刻见了自家恋人满腹委屈的模样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忙不迭给人道歉。   这样的场景是他来之前怎么也没想到的。   他惶然无措地想要安抚人,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祁倾主动扑了上来。   “下次不准怀疑我了。”祁倾小声道。   “……好。”宋轻舟哪里还能想那些有的没的,当然要先把怀里的祖宗哄好。   却没看见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   介于另外几条鱼已经闯入了网中——祁倾垂眸,盘算着收网的时间。 第5章   感情方面的事情从来都不会成为祁倾的绊脚石,但钱这方面,不一样。   尤其是当祁倾在季欲的纵容下做了许久废物之后,再次独自一人面对花店时,竟然久违的又有了些焦虑感。   花太多,不想浇水。   祁倾坐在旁边一朵一朵地数着那些刚到货的花。   成品花束昨天才送出去了两束,今天理应补上空缺。   祁倾瞥一眼沾了泥污的地面,最终还是选择了打电话:“舟舟!”   工具人男友,你值得拥有。   事实上,在经历了长达一周的冷落后,被叫来做男仆的宋轻舟竟然还算开心。   “早餐。”他手里拎了个三明治,外加一盒牛奶,一齐递到祁倾面前。   此时的祁倾正摇摇晃晃地躺在摇椅里刷微博,摸鱼摸得理不直气也壮。   三明治的蛋奶咸香勾起了些祁倾的食欲,他动了动鼻子,一翻身坐起来。   宋轻舟顺手拆了三明治,递到四体不勤的祁倾手里,然后耐心地倚在一边等着指挥。   “先去把花浇了。”祁倾满足地咬了一口三明治,用眼神示意宋轻舟水壶的位置。   除开浇花,还有打扫卫生、摆放花箱这些最基础的工作。   祁倾负责坐在一边看人工作,当然还有附属的陪聊服务。   宋轻舟平日里就在自己办公室里做个清闲老板,着实没什么新鲜事儿能和恋人分享,因此也就一边忙碌着一边听祁倾时不时和他搭得那几句话。   最近花店的变化他也看在眼中,心里难免酸涩的同时还有几分自嘲——身位男朋友,他想来帮祁倾,竟然还被祁倾给拒绝了。   “季欲说下一步还要扩大店面……唉。”祁倾吸了一口牛奶,愁秃了头:“现在这个店我就懒得管了,再扩大店面我可怎么办啊。”   “嗯?”宋轻舟眯了眯眼睛,目光意味不明:“阿倾,你父亲那边的情况呢?”   “挺好的啊。”祁倾一个照面就明白了他想问什么,了然地笑道:“你是说,钱?”   宋轻舟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祁倾父亲也刚确诊肾小球肾炎。不是重症,但治疗周期长的离谱,足以拖垮他家这样的小家庭。   当时的祁倾还没重遇季欲,银行卡里拢共就剩三千块余额。   穷得叮当响又不懂怎么经营,险些把父亲的老店铺给折腾关门。   而祁倾又不想要宋轻舟直接给他的大额银行卡,就那么半死不活地吊着活。   再之后,就是季欲的到来了,对方倒是没整什么直接出钱的把戏,而是当天就收拾了公文包,来给祁倾“打工”。   “前几天的单子够得上这些日子的治疗费用了。”   祁倾窝在摇椅里,原本想和男朋友报喜,忽然想到自己昨天搪塞他的时候说得还是“很缺钱”。   他神态切换自如,带了些茫然继续道:“但是后边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宋轻舟不住思忖他当初究竟是哪根筋抽了,才让他不加思考地就在祁倾面前给出了最错误的选择。   祁倾说的赚钱的单子必定是季欲给他出的主意,单是这一条就足以让他悔不当初。   他可以给祁倾花钱,但直接给钱却不会让祁倾那么开心。   “不过现在我爸住在一个叔叔那边。”吸着牛奶,祁倾又多解释了几句:“他说跟我住会影响我工作……老人家啊。”   “那你今天要不要去看看他?”忙完了手头的工作,宋轻舟上前一步也挤进摇椅里。   “今天?”祁倾摸着下巴思考几秒:“宝贝,把单子递给我。”   “什么单子?”   祁倾隐去不耐,开始有点怀念季欲的帮忙了:“后边,柜台上,订单呀。”   最近的订单几乎都已经完成,仅有的几个店内装饰花的项目,他也在刚才摸鱼期间断断续续地做完了。   也确实是将近一周都没有回家见过他那可怜的老父亲了。   左右一下午也来不了几个顾客,思索一番后,祁倾迅速做出了决策,在门上挂了个联系方式就锁门带着宋轻舟去了父亲那里。   给两人开门的自然是他久未谋面的叔叔,总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告诉祁倾“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不过近些年大概是祁倾的模样变化太大,愈发精致的面容让他的亲戚都和他有了些疏离感。   “李叔好。”祁倾扬起一个标志性的营业笑容,温温柔柔的让李叔卡了壳。   “哎、哎,是祁倾啊。”李叔挠了挠头,把他和宋轻舟先迎了进门,才顾得上询问:“这位是?”   “我是阿倾的朋友。”宋轻舟礼貌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他确实是紧张的,怎么说今天这一朝,四舍五入也算是见了家长。   祁倾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不多言,只问李叔关于自己父亲的情况。   祁父自从没再打理花店后精神就好了许多。   没了每日连轴转的劳累,他也能空出时间和自己曾经那些老朋友一起出门聚一聚。   刚才听闻祁倾要来,李叔早早地就把午睡的祁父叫了起来,此时对方正不紧不慢地穿衣,随后慢吞吞地捧着保温杯推开卧室门出来。   李叔去给几人倒茶,客厅里只剩下三人对坐着。   “兔崽子还能想起来回来看我?”   祁父此时正值壮年,面上都是父子间玩闹的慈爱表情。他抱着手臂往后一靠,看起来好像还有几分生气。   “这不是忙着给您赚钱嘛。”祁倾干笑道。   他和父亲的感情一向好,还要多亏了他那个不太负责任的妈——在祁倾还没记住她长相的时候,就收拾行李和有钱男人跑了。   于是这些年来祁父又当爹又当妈地把祁倾拉扯长大,在他生病的时候祁倾还自责不已,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父亲,才让他生了病。   ……结果知道父亲病情没大问题后,这没心没肺的崽子当晚还跑去和狐朋狗友蹦了个迪。   对于祁倾是否在给自己赚钱这事儿,祁父也不多过问。他那破花店也就能给祁倾练练手,作为将来祁倾实在出不了头的后备军,让他不至于饿死在这个炎凉的社会。   此时此刻的他反倒是对祁倾身边的男人更感兴趣。   “朋友?”   “朋友。”祁倾一口咬定。   祁父在花店混了小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他仅是上下一打量宋轻舟的行头,就知道这样的人不可能和他家儿子成为什么“朋友”。   不是男朋友,就是某种不可言说的情况。   而男女朋友祁倾从来不屑于在他面前隐瞒,因此祁父自然想到了另外某种可能性。   他认定了祁倾是被人欺负了,当即黑了脸色:“没事儿,尽管跟爸说。”   祁倾:“……”   “是人是鬼是男是女爸都不在意,”祁父像是没看见旁边宋轻舟愈发僵硬的面色,“你得跟真心喜欢的在一起。”   “……”   祁倾哭笑不得,明白他爹这是理解错了:“不是,爸,李叔在我不方便说——这是我男朋友,不是以前那种人。”   宋轻舟:“……”   以前那种人?哪种人?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呸,伤害性极大!   祁父面色好转了些,只要自家崽子不是被强迫了,那就什么都好说。   虽然小白菜被猪拱了也让他不那么开心,不过祁倾有意无意让他见到的男男女女也有过不少。   因此面对当下这个情况祁父也很是熟练,三言两语拉开话题,竟然跟宋轻舟拉上了家常。   今日一个照面,让最近祁倾隐约悬着的心落了地。   既然他的老父亲还有功夫去管他的情感生活,也就意味着对方还清闲健康得很。   由于祁父晚上还和朋友约了饭局,祁倾临近傍晚时愉快地拉着宋轻舟和父亲道了别,临走时只嘱咐了一句少喝酒。   不过两人刚出小区,就撞上了一位不速之客。   准确说,是这位不速之客在小区门口拦截的他们两人。   季欲换了辆车,看线条祁倾只能勉强认出来是辆超跑。甚至为了迎合祁倾的口味,季欲还选了和自己气质不符的鲜红色——双开门小翅膀一样地张开,停在路边的样子要多张扬有张扬。   唯一的问题是,祁倾此刻正坐在宋轻舟的副驾。   祁倾摸索着准备摇下车窗,却被宋轻舟猛踩油门的后坐力撞得靠在椅背上。   他顿时有点生气了,“宋轻舟!”   “不理他。”宋轻舟朝他笑笑:“晚上去克里斯吗?”   起初祁倾还想强硬地让他停车,犹豫几秒后却改变了主意。   他叹了口气,“去,唱两首歌,然后玩玩吧。一起吗?”   “当然。”   宋轻舟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面。   心神思绪都被这个人掌管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能左右他的情绪和心情,好像他就是祁倾手下随意抚弄的小狗,必要时还得露出肚皮来乞求对方的抚摸。   祁倾在他应声后就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同时摸出了手机来,噼里啪啦地给季欲发着消息:克里斯,来吗?   季欲的回复怎样他并不关心,今晚的主场应当是另一个孩子。   虽然有些抱歉,但是那个高中生可能要被他当做棋子用上一用了——   祁倾关了和季欲的聊天框,顺手戳了戳易游。   小朋友最近刚刚期末考完——等等。   祁倾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   前两天易游跟他说的似乎是高考完了?   原谅他对于这些小情人的状况实在不关心,毕竟连自家男朋友在哪工作都还没搞清的他怎么可能去关注年轻人的高考日期嘛。   易游那边很快给他发来了欣喜的表情,话痨一样一句话接一句地刷着屏。   祁倾撇撇嘴,又隐蔽地看一眼宋轻舟,还是给易游发去了邀约:小屁孩儿,来克里斯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不该叫霸总给我打工,应该叫海王的自我修养——   我可能得研究研究换文名文案了:) 第6章   高中生进酒吧并不是什么常规操作。   易游又长得嫩,在门口往里窥探时还被保安拦下来盘问,最终还是祁倾眼尖看到他的窘境才把人接了进来。   不过今晚这个场景……有些难言。   时间还没到八点,台上还有另外的小男孩儿在驻唱,因此祁倾只是在角落的卡座叫了两件啤酒和几杯洋酒,和另外三人沉默又尴尬地坐着。   “……祁哥,这是?”   易游听了克里斯是酒吧后,抱着为爱献身的想法就一股脑地跑来了。   却是万万没想到来这里后,季欲和另外一个他不太熟悉的男性也都在。   祁倾端了杯酒和季欲碰了一下,“认识一下,季欲,我的……呃……”   “朋友。”季欲主动接话。   平日里季欲和易游见过几回,不过论起正面打招呼,这还是头一次。   祁倾不置可否地抿唇,又拍拍坐在自己身边的宋轻舟:“这个人小孩儿你可能没见过,我男朋友,舟舟——宋轻舟。”   男朋友?!   易游脑袋一懵,傻乎乎地在祁倾和宋轻舟之间看了又看。   祁倾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他从来都是一厢情愿地把祁老板当做了单身,根本没考虑过对方可能有对象这个选项啊?!   那从前祁哥对他那些亲密的举动……   易游两眼一黑,想着祁倾偶尔对他亲亲额头、搂搂肩膀,还真就是对待弟弟的态度。   敢情这家伙把他当弟弟!   “啊,不对……”祁倾像是刚想起来什么,有些抱歉地压低了声音,往前凑了凑:“我好像一直没跟你提……性取向的问题?”   “……”   “我嘛,双性恋……小孩儿你要接受不了也没关系,我能理解。”   “不不,不是!”易游慌慌张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脑袋一卡,一张口说话就没过脑:“祁哥,我也喜欢男生!”   祁倾:“……”   这小孩儿咋就这么轴。   酒吧里的环境总体还是热闹的,就算祁倾这一桌气氛再怎么诡异,最终也抵不过祁倾主动地引导。   几轮酒桌游戏下来,易游有些微微上了头,季欲为了配合祁倾话也多了些,唯有宋轻舟仍然黑着脸,一言不合就呛另外两个对他家恋人图谋不轨的人。   “八个六!”易游兴奋喊。   下一轮本该是祁倾,但宋轻舟嘭地把骰杯一放,露出个顺子来:“跳开。”   祁倾勾着唇角开骰子。   四人合起来不过五个六,易游愤愤喝了个double,小声嘟囔着什么。   “小孩儿,你少喝点。”祁倾微微偏头瞥一眼宋轻舟,随后便去叮嘱易游,看动作他似乎还想起身去拦酒。   季欲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默默抿了一口洋酒利口,又抬腕看表。   他大概能明白祁倾想做什么,于是也配合地去看微微握拳的宋轻舟,目中的冷淡在对方看来就是赤/裸裸的嘲讽。   “祁倾!”宋轻舟声音大了些,周围几桌的人都回头来看。   祁倾很少被人这样叫全名,尤其是是这样微带愤怒地叫全名。他有些茫然,回头去看宋轻舟的眼睛——燃烧着的都是妒火。   但祁倾只是皱眉,随后就继续自己刚才的动作,起身去扶稍微有些不稳当的易游:“你怎么样了?”   宋轻舟一把把他拽回来坐下:“你不管别人会死吗?”   “什么屁话?”祁倾看起来好像懒得和他发火:“他就是个小孩儿,喝多了不好。你也是,揪着人家呛酒像什么样子?”   “小孩儿?”这个字眼几乎是宋轻舟咬着后槽牙呲出来的,“这小孩儿对你什么心思你没想过?”   “……”   “我他妈是你男朋友,你是不是觉得当着我的面调戏别人很好玩?”   “……”   祁倾的脸色瞬间就冷了。   其实话一出口,宋轻舟就意识到了不对——他明知祁倾最讨厌这样,但今天借着酒意他却把之前的不满全部发泄了出来。   从今天下午阻止祁倾见季欲起,祁倾似乎就不太开心了。   胸中一时间涌上的全是恐慌,他想说些什么弥补,被酒精侵蚀过的大脑中却有个恶魔一样的声音让他继续宣泄占有欲。   明明都是祁倾的错。   他还在天人交战,祁倾看起来却是已经不耐烦了,“季欲,几点了?”   “七点五十。”   “那该我上台了。”祁倾甩开宋轻舟就想走,随即被对方恶狠狠地扯了手腕,直接带出了酒吧。   易游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还在想着自己下次要锻炼锻炼酒量,不然他祁哥被人欺负了他都不知道。   而此刻见宋轻舟的模样,他本能地就想去护祁倾:“祁哥……宋先生你放——”   显然,祁哥现在就被人欺负了。   易游急得上头却毫无方法,眼睁睁看着宋轻舟把人带走上了车,而他身边的季欲竟然也不拦一下!   草!就知道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易游拿起手机就追了出去。   -   “季总,到了。”   清晨,街边的行道树上还带着水雾。一辆精细保养的私家轿车停在路边,车门缓缓打开。   季欲从助理手里拿过一捧不知名的布料,以及一个小巧的保温袋,一手整理自己的领带,另一手推开了花店门。   店里祁倾半眯着眼睛,正百无聊赖地给新到的花喷水。季欲多看了他几眼,随后便把方才助理塞给他的布料抖开——是围裙和手套——再一一穿在身上。   见季欲到来,摸鱼的祁倾轻车熟路把喷壶塞进季欲手里,又窝进了摇椅。   “没吃早饭?”季欲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为了多睡一会儿是不会浪费时间吃早餐的。   祁倾眼角挂着泪珠,打着哈欠点头。   季欲满足地给他递上保温盒,“家里人做的,我就带来了。”他还想得寸进尺承包之后祁倾的早餐,一低头却先看到了对方脖子上青青紫紫的痕迹。   祁倾也懒得遮拦,心安理得拿来早餐吃。   “阿倾……”季欲想到了些什么,话还没出口已经忍不住先去解开祁倾的扣子。   丝质衬衫轻轻一扯就露出一大片皮肤,但比雪白肌肤更刺目的却是其上斑斑点点的吻痕。   “嘶……干嘛。”祁倾不乐意地把领子拉回去,“留点隐私好不好。”   “他强迫你了?”   祁倾从来不喜欢在身上留痕迹。   用他的话说,这些痕迹影响他养鱼,还容易招惹些来不干不净的人。   但真的不小心留下了痕迹,他也懒得小心遮蔽,反而光明正大的把吻痕露出来,像是在炫耀什么战利品——就是个性子拧巴又矛盾的小混蛋。   等祁倾意识到季欲是真的生气了,才终于出手阻扰季欲的动作。   看样子这家伙已经准备联系下属收拾宋轻舟了。   他把手机夺走,对上季欲无奈的眼神,一瞬间好像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些什么,又本能地不愿意去追随,只是懒洋洋吐槽着前任:“不用了,为他费力不值得。”   “唉,跟狗似的,我推都推不开。所以,这不就分手了?”   说话间他的眉眼间都还带着笑意,就好像他在讨论的根本不是什么谈了几个月恋爱的恋人,而是陌生的炮友。   季欲看着他肆意阳光的笑沉默下来。   他胆小吗?不,一点都不。但他不愿意和祁倾确认关系,就是因为不愿让自己也成了祁倾生命里这么一个过客。   想到昨天下午他联系的那家经销商,以及兴致勃勃准备来告诉祁倾下一步计划,却发现店铺关门而祁倾根本没有通知他时微妙的心情——   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他忽然没头没尾道:“别难过。”   祁倾:?   “啊……你看我像难过的样子吗?”   季欲一边干着员工的活儿,一边说着老总的话:“今天店铺关门,休息吧。”   “……哈?”祁倾震惊到坐直了身子。   “回家收拾一下行李,”季欲估算着祁倾分手后会用多久和易游搭上线,决定把这中间的空闲时间全部占为己有:“明天去C市温泉村,我帮你联系了那边的花朵经销商,我们可以过去旅游顺便签合同。”   虽然这让很久没旅行过的祁倾十分心动,但他还保持了一丝的理智:“可你之前不是说,我们下一步先扩店面吗??”   店面的钱还没赚到,签什么新合同啊?   “先把店铺简单扩建。”季欲稳当得很:“比如,我们邻居的店铺正在转租,我已经和他谈好了价格。”   祁倾:“……”   啥?啥时候?他咋不知道?   季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干了多少活儿……好家伙这是个超人吗?   “租金是你目前可以轻松支付的,所以你只需要一小部分钱把店面中间的墙砸掉、扩建。”季欲把花浇到一半,看见地上有了污渍,顺手还弯腰擦了地板,熟练的模样和他身上的衬衫西裤搭起来充满了违和感。   就连那条围裙和麻布白手套也没能削弱这种违和。   “然后我们去……”季欲斟酌了一下用词,皱着眉继续:“失恋旅行。”   “……”都说了他没觉得自己失恋啊。   然而季欲并不对于“失恋”与否过多较真,只是一脸淡然地观察着祁倾更亮了的瞳孔:“再回来的时候,店铺刚好装修完,也可以新进经销商的更多花朵种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商务出差(x)   失恋旅行(x)   公费约会(√) 第7章   C市温泉村,国内的名胜旅游景点。   从祁倾所在的城市到那里并不近,坐飞机也需要四个小时多。   为了不早起赶飞机,季欲还订了半下午的机票。两人到达C市时天都黑了,干脆在城区随便逛了逛便在酒店休息。   某总裁安排的班车第二日八点多钟就会到达。   直到八点整,季欲才把熟睡的祁倾从被窝里薅出来,忙前忙后地给人收拾行李、搭配衣服。   这么看来,这家伙和几年前那个样子比起来,完全没什么变化嘛。   祁倾两眼雾蒙蒙地坐在床边,和忙碌的季欲好像活在两个世界。   他平日里不管做什么都是懒洋洋的,季欲也早就习惯了他这个做派,把祁倾纵容地像是树懒附身,隔上半晌才能动上一回。   “运动裤还是牛仔裤?”   “运动裤。”祁倾想了想,接过宽松的灰色裤子。   他对这些天的行程一问三不知,反正季欲吩咐了他再去做也不迟。至于今天应该穿什么——怎么看都该是更加舒适合体的运动装嘛。   看祁倾慢吞吞地换好了裤子,季欲帮他扣了一顶鸭舌帽,这才联系早已等在酒店门前的下属。   从这里出发去温泉村,行程只要两个小时的环城高速。而走在半路时,透过车窗便已经能看到外边成片的花海了。   大约是平日里天天卖花的原因,祁倾对于这些花海完全没有兴趣,一心只想去温泉村泡澡度假。   因而他此刻坐在车上,忍着晕车的恶心感,百无聊赖地拿着手机鼓捣。   “涂一下。”   祁倾停下回消息的手,抬眼,是一管薄荷膏。他接过来随便在太阳穴糊了两下,头晕脑胀的感觉便消失了许多,车里也多了些清新的薄荷气味。   “……”季欲看他仍然没停歇的手,忍不住皱眉:“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虽然他暂时理解祁倾喜欢和各种各样的人混在一起,但当祁倾因为这种事情误了自己身体的健康……他就不是那么能忍受了。   哪知道祁倾叹了口气,忽然放下手机满脸纠结地看向他。   “季欲,你说,”祁倾咬着嘴唇里边的软肉,面上的表情看起来有几分崩溃:“我要不要对易游下手啊。”   季欲:“……”   他没懂,难道祁倾之前那样不算对易游下手?   “他年龄太小了,好多时候都很幼稚。”祁倾叹息一声,“虽然另外的几个姐姐妹妹也都不错,但我最近还是想和男孩子谈。”   ……   不,这话就不要告诉我了。   季欲把“我可以”三个字压回肚子里,决定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等他这边打扫完战场,祁倾就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他故作沉思,好像真的是祁倾的好兄弟那样帮忙出谋划策:“再等等,说不定最近还能遇到新的人。”   当然,最好那些人都识相点别来打扰他和祁倾的二人世界。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到了度假村后祁倾推门下车,先是主动地去推了行李,直到季欲和助理主动上前把行李夺过,他才礼貌地微笑着躲到一边。   度假村里的酒店也全部是温泉酒店。   每个房间单独配备了浴缸不提,酒店里也有公共区域是露天的纯天然温泉。   淡淡的硫磺味道充斥着游客的鼻腔,在这个环境下却并不显得刺鼻,反而透着一股子天然的氛围在其中。   尽管前两天每天都洗了澡,但能在这温泉中好好地泡泡也是一种对于长途奔波的放松。   满盛冰可乐的玻璃杯上夹着一片柠檬,从吸管到精致的杯壁都挂着细密的水珠。祁倾爽利地吸了一口冰可乐,只觉得一股凉意顺着食管浸透了被温泉泡皱的身体,由内而外都快活起来。   这片区域的男汤和女汤并没有分开,因此大大小小的池子里散布的男女老少都有,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闲聊。   但是季欲很忙。   忙着看稳身边这个不安分的家伙。   “赵哥这次还真没坑咱!”汤池一头,一个刺猬头的小男生兴奋地大笑,还重重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   顿时,四溅的水花让那人不爽地黑了脸,凶狠一拳差点没给刺猬头把肺捶出来:“滚你妈的别碰我。”   “行行行,谁让咱赵哥之前选的地方回回都踩雷呢。上次那谁不是还在更衣室里见了个蟑螂?我丢,那好家伙嚎叫的嗓音直媲美维纳斯!”   “哎,你调侃你赵哥就完了,干啥还攻击我呢!”另一边的男生不乐意了,哗啦泼刺猬头一脸水。   那边的刺猬头喝了一嘴洗澡水,叫骂着就要泼回去,却忽然张着嘴定住了。   “干嘛啊沙雕?”刚才被调侃的男生顺手又泼他一脸,发现大家似乎都愣住了,这才顺着其他人的目光看过去。   他们赵哥,此时正沉默地看着举到自己面前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的二维码还用了可爱猫猫的底图。   赵野原嘴角抽抽着确认一遍,这个来找他加微信的是个男性。   虽然这个男性好看得有些过分,眉目间也都是勾人的味道,再加上温泉水汽氤氲之下潮红的脸——完全不输那些女性——那也还是个男性,尤其是对方被泳裤包裹的胯/下此刻正对着他的脸,让他不得不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隐约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哥哥,加个微信吗?”祁倾笑得甜软,连声音都扬高了调子,满眼都是星星地看着赵野原。   这让刚才还想凶巴巴让人滚的赵野原忽然间骂不出口了,把自己脸都憋红了才勉强臭着脸:“不加,抱歉。”   天知道这是他人生二十二年里一手都数得过来的道歉次数。   刺猬头还在想他们赵哥会怎么回复,就听见赵哥果断的拒绝。   啧,不愧是你,死直男,活该母胎单身。   ……但这么说他应该也是直男啊?   眼看着来要微信的美人一瞬间尴尬的脸色,还有眼里隐约像是急出来的泪水,他鬼迷心窍地从旁边的台子上拿了自己的手机:“要加我的吗?”   “哟,刺猬你!抢赵哥桃花啊!”   “滚犊子!”他赶苍蝇似的把嘲笑自己的几个几个傻吊挥开,为尴尬转移到自己身上而开心了些。   更开心的,则是那个小美人朝他笑了笑,真的加了他的微信才走。 第8章   祁倾端着一张楚楚可怜的美人脸回头,刚转到身后那群富二代看不到的地方,就换了张脸。   他舔了舔尖牙,朝季欲一眨眼。   “……”   季欲不说话。   季欲现在只想回到几小时前刀了自己。   让你提议让阿倾接触新人!   他仍是冷漠脸:“怎么样?他好像拒绝了?”   事实上他把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既庆幸那人拒绝了,又莫名地生气竟然有人拒绝这么好的祁倾。   祁倾还当他是担忧好朋友的情路太艰难:“放心,我有数。”   他看人向来准,只要是他觉得能成的,就一定能成。   ……想到这里,祁倾忽然眼神怪异地看向季欲。对方正蹙眉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但这都无关紧要。   说起来几年前拒绝他的季欲算不算是个意外?   把季欲这个“意外”抛之脑后,祁倾拉着季欲起身,“先去房间里的私人浴池吧?”   他心知当前自己并不适合留在这里,反倒是暂时离开,留给那边的几个男生一个空间会更好一些。   湿漉漉的触感在手腕上,带着温度和柔软的触感。   季欲手腕僵硬,被触碰的皮肤紧绷,腕上青筋隆起,幸好他本人就是一身硬邦邦的肌肉,祁倾牵着他也感受不出什么异常。   私人浴池?!   面上处变不惊,心底却已经开始没底的季欲有些慌了。   和祁倾一起泡私人浴池这种事情他当然求之不得,但他忽然间就对自己的定力没那么有信心了。   更何况,现在这样的状况。   祁倾弓下腰,神色自若地把自己唯一的泳裤也脱了下来,试了试圆形浴池的水温后便跳了进去,朝着季欲勾勾手:“干嘛?不下来?”   “……”   太难了。   浴池边上铺着的是模仿天然鹅卵石的石砖,被温泉的温度熏得热腾腾的,手臂放上时简直像是在按摩。   祁倾叹息一声感慨这里的完美,一手举了手机在看,另一手则架在池边撑着侧脸。   被水汽氤氲沾湿的卷发发尾凝成几绺,搭在肩背、锁骨又或是颈窝,配着被熏出几片粉红色的皮肤,加上下巴和鼻尖处隐约凝结的水珠,就像一幅精致的油画。   季欲完全不敢脱裤子,并开始庆幸今天自己穿得是宽松的沙滩裤。   他也成了一座雕像,僵硬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直到祁倾“啧”了一声略带不耐烦地看向他,才终于像个老旧机器一般转了转眼珠。   “怎么?这是被勾了魂了?”他开玩笑似的抬起一只手在季欲面前晃了晃。   该说真不愧是季总,僵硬在这里的样子看起来也好像在沉思公司事宜,完全没有在表情上显出半丝慌乱来。   季欲一脸淡然,没脱短裤,直接进了汤池。   祁倾的脸立马就皱起来了:“不脱裤子吗?”   “……嗯。”季欲往后躲了躲,确保祁倾不会看到他胯间的状况。   “不是吧季欲,你怕我啊?”   “……没有。”季欲手都快没地方放了。   这池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人坐在里边虽然绰绰有余,也要隐约有点接触。   季欲几乎从未和祁倾这样赤诚相待过,因而今天他内心受到的冲击不亚于八级大地震。   还似乎觉得口干舌燥。   祁倾觉得好玩,弯了弯眼睛,歪点子一个接一个往外冒。   季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万年禁欲,万年不谈恋爱,他和季欲住了四年连对方自我安慰都少见。   这样的直男憋久了是会出问题的——尤其是祁倾并不是第一次见直男对他起反应。   人啊,都是视觉动物。   他和季欲对视,明显感觉到对方在强撑着不要躲避他的视线,随即便明白这人内心大概早已波涛汹涌——季欲喜欢他吗?喜欢的。   不过这种喜欢……祁倾脑筋转了转弯,成功把自己带偏到某个不可言说的方向上去了。如果某天季欲愿意让他做1来一场一夜情,他大概是会毫不犹豫一口同意的吧。   哗啦一声,季欲下意识伸手,接住了连人带水浪一齐扑在他身上的祁倾。   这一接他便觉得不妙,喉头滚动,梗着脖子任由祁倾捏着他的下巴左右观察。   不妙。   非常不妙。   这温泉水的温度似乎太高了些。   祁倾向来是缺少羞耻心的,这种场景他连脸都不会红一下,颊边的潮红完全是水汽闷出来的。   他大摇大摆在季总胯间坐下,抬手把一边的头发夹在耳后,轻咬着舌尖,微微扭腰感受了一下,忍不住带了些笑意:“硬了喔。”   季欲:“……”   忍住。   绝对不能把人吓走。   在他家里那些事情结束之前,贸然出手只会伤害到祁倾。   两人的脑回路完全没在一个频道上。   季欲握紧的拳头快要在自己掌心掐出血来。   祁倾却毫无察觉般地动了动,“要我帮你吗?作为朋友我好像也不介意。”   他两手轻飘飘勾上面前季总的脖子,细白手臂贴着季欲肩颈的细密水珠,也不知是水汽还是汗珠。   汤池的温度在祁倾的刻意撩拨之下好像高出了几个度,快要让季欲的心脏咕嘟嘟冒起沸腾的泡泡。   他几乎就要放弃地勾上祁倾的下巴、吻上对方还在说出不得了的字眼的唇了,两人之间的温度却蓦地被“叮咚”一声降了下来。   是祁倾微信的声音。   不管是谁,季欲现在都由衷地对来信的人感到感谢……当然,那点被深埋心底的遗憾暂不能提。   祁倾鼓了鼓脸颊,一耸肩,丝毫不顾及自己还坐在季欲的危险部位,一回身取来手机,就这样把季欲当了人肉座椅回起消息来。   来信的是刚刚加他的那个刺猬头。   对方当然也是符合他的审美的——不过远没有另外那个拒绝了他的男生来得让他喜欢。   刺猬头自称元初,还把另外的男生的名字也说了出来。   赵野原。   祁倾没太当回事儿,反正等那家伙加了他再备注也不迟。   不过元初给他的信息倒是耐人寻味了些。   “刚才赵哥的事儿也是挺不好意思的,他平常脾气就差,还嘴臭,你也别太伤心啦。”   祁倾忍不住挑眉。   若是单纯地临场缓解尴尬才加的微信,这孩子完全没必要跟他解释这么多。   他原本同意加元初,也不过是为了能从这人这里再要到赵野原的号——按他的经验来讲,第二次,那人一定会通过好友申请。   而再之后,他甚至都不太需要主动和对方聊天,对方就会巴巴地贴上来。   毕竟方才赵野原的全部反应他可都看在眼里。   思索几秒,祁倾改了主意,指尖轻点屏幕:没关系啦,刚才真是谢谢你……下次有空请你吃饭,就当是感谢啦。   季欲对他的聊天记录从来不感兴趣,也不敢提起兴趣。   但这回他离对方的手机屏幕实在太近,再加上祁倾毫不避讳,只是随意一眼就能看到聊天界面。   顶端反复显示的正在输入几乎把对面的情绪暴露了个干净。   季欲几乎已经猜到了对方最终会发来什么样的消息,垂下眼睛不想再看。   反正那消息只会徒增他的烦恼。   祁倾退出去又顺手回了其他人的消息,连带着还卖出去了一束花的订单,这才收到元初的回复:“好啊,这周末怎么样?有空吗?”   “唔,果然。”祁倾炫耀似的把屏幕递给季欲看,接着一翻身从他身上爬起来,光着身子抬脚跨出浴池。   季欲强行将目光从对方的宽肩窄腰和细长笔直的腿上撕下来,尤其是祁倾起身时后腰浮现的两个腰窝,让他迅速低头不敢再看。   等祁倾走到屏风后鼓捣着吹风机吹头发,他才终于深吸一口气,从池子里也踏出来。   季欲在度假村订了四个晚上,而签订合同和参观花房则是安排在第二天。   第一天两人就在这里认真地洗洗涮涮、外加在休息区的地热石板上滚来滚去地伸懒腰,而等到第二天,计划却没能赶上变化。   “……头晕。”   祁倾一睁眼,率先看见的就是季欲端着一杯看起来像药的水,坐在他旁边,眉头紧蹙,蓝眼睛里都是担忧。   他舔舔唇,干涩起皮,口感不佳。   显然,昨天一天在酒店温泉疯跑,晚上又在16度的空调房睡,并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   季欲伸手过来,用手背探测他的额头,冰冰凉凉的触感让祁倾追着动了动脑袋。   “温度还是有点高,你先把药喝了。”季欲把他扶起来,手掌所触摸的肌肤就像火炉。   药的温度刚刚好能够入口,祁倾接过杯子,屏气把一整杯药水都灌了下去,才咂咂嘴:“你怎么提前准备了?”   这一开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喉咙也有些嘶哑,鼻音厚重。   季欲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才能显得自己不那么殷勤,最终还是放弃自我般地真假半掺:“起床的时候感觉你很烫……就下楼找前台拿了药。”   事实上,他已经照顾祁倾小半夜了。   三点多钟他就发现了祁倾在发烧,温度似乎还不低,这才起床买药、帮忙冰敷。   直折腾到清晨才又小睡一会儿,还没忘订了早晨的闹钟让祁倾起床喝药。   不过这些事情身为朋友做起来委实显得有些逾越,不提也罢。   祁倾脑袋昏昏沉沉有些断线:“嗯……那今天还签合同吗?”   季欲观察着他的表情揉了揉他的脑袋,热乎乎的还有点炸毛:“不签了,你再睡会儿,我出去和经销商联系。”   于是祁倾乖乖点头,等季欲出了门,这才缩回被子里拿起手机。   许是发烧的原因,他一觉睡醒已经快要十点钟了。   手机上来自各色小鱼的信息已经聚起了几十条,祁倾挑着几个随手回复了下,就看到元初的信息发来:今天怎么没在餐厅看到你呀~   这酒店的早餐时间相对较为固定,但尽管如此,这么多人想要刚好在餐厅遇见也还是几率渺茫。   由此,元初这条信息的意义就明确多了。   果然,对方很快又发来了第二条信息:还想着能遇到的话今天一起玩来着!   祁倾抓了抓头发,就着厚重的鼻音给对方发语音:“有点遗憾,今天我不太舒服啊。” 第9章   元初略带些急切地把语音点开,听完后就皱起了眉头。   没来得及多想,他的手指已经把信息发了出去:“哎?你在哪个房间?”   不等对面回复,他已经站起身,从椅子靠背上拿起外套。   和他一起在这里侃大山的几个兄弟不约而同看向他:“哟,这是?”   他们兄弟几个吃完早餐就来酒店的咖啡厅坐着,想着能钓上几个可爱的妹妹。确实,哥几个长相都不差,出手也大方,早已经有了主动的小女孩儿过来搭讪了。   元初挠挠头,朝其他几个人神秘莫测地笑笑:“去找昨天那个小美人。”   “那个男的?我草不是吧刺猬,你取向都变了?”   “哎咋说话呢!”元初白他一眼:“你想想,那小美人那个长相,那个身材,比妹子差?我还能吃亏?”   他倒是标准的纨绔子弟想法,这种漂亮的货色,又是主动送上门,当然要好好抓住机会玩玩。虽然心里多少有点别扭,但那别扭好像又不是因为对方是个男生。   至于具体原因,他似乎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听了他这话,弟兄几个都在打趣,唯有赵野原沉默地掀了掀眼皮,大口灌了一口咖啡:“你别太过分了。”   他从昨天开始,只要一闭眼,脑袋里盘旋的就是祁倾软软甜甜的一声“哥哥”。试图把那声音赶出脑袋吧,对方那对星星一样的眼睛和刺眼的大长腿又在他大脑里刷屏。   ……整个人都不好了。   元初诧异看一眼赵野原,随即大笑:“放心,到时候有意思了我肯定都得叫上赵哥你啊。”   说罢,他没再管身后几个兄弟的嘘声,自己拿了手机和外套就出了咖啡厅。   另一边,祁倾这头看见了元初的消息,忍不住抿唇一笑:不太方便吧……   “没关系,顺路的!”   他看得咂舌,直呼现在的富二代真好骗,顺手把房间号给发了过去,又喝了几口季欲给他准备的水,这才再次躺回了被窝。   祁倾这边和鱼塘的鱼打得火热,走廊上的季欲却捧了手机靠着门,面无表情地吩咐工作——就好像那间花店和祁倾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似的,几乎所有的工作都被他揽下了。   “后天,”他估摸着祁倾能病好的时间:“不过现在不确定。你那里最好的花都还留着吗?不要正开的,记得要花苞。”   “时间不对了我再联系你。”   “嗯,我到时候带阿倾过去,你还记得怎么报价吧?”   “不准让他知道原价。”   “好的。”   讲完最后一句,他不留情地挂了电话,准备和C市温泉村附近的景点经理再打个电话,余光却瞟到走廊另一头走来了一个人。   刺猬头,他见过的。   元初顺着门牌号一个一个摸过来,往这个方向走的时候就在犯嘀咕。   这一层房间极少,仅有的几间都是总统套房……能在这度假村订总统套房,没点权力还是有些难度的。   那小美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随着他心底越发犯怵,他也看到了祁倾报给他的门牌号。   不过门前却靠着个人正拿着电话,似乎是想要拨号。   元初走上前才发现这人比他高了不少,目测至少有190往上。   他撇撇嘴上前,正要说话,忽然意识到对方的脸部轮廓充满了异域风情,眼睛也是标准的蓝灰。   “……Hey bro, could I pass?”   他庆幸自己英语还算不错,日常交流勉强够用。   然而对面的大个子迷惑地看看他,顿了几秒才开口:“什么事?”   元初:“……”   草!   这普通话比他还标准!   他尴尬笑了笑,“我约了朋友,是来找他的。兄弟你挡住门了……”   “我就——”季欲正想说自己就住在这里,忽然明白了什么,本就没有表情的脸现在看起来有点微妙的凶狠:“你来找阿倾的?”   “嗯?”元初皱眉,又仔细打量了季欲的装扮。对方虽然只穿着真丝睡衣,但这套衣服却是圈子里耳熟能详的高奢品牌。   由此一来,小美人怎么能睡总统套房,就是他可以理解的事情了。   没等他再说些什么,屋子的房门忽然被拉开,露出祁倾略带病容的脸来。   因为高烧的原因,他的鼻头眼角、直到耳朵的位置都泛着红,嘴唇苍白干裂,一开口也是浓浓的鼻音:“你还真来啦?我在里边都听到你们的声音了。”   “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躺着!”季欲难得在语气里带了些感情,一手扶好祁倾的腰就把人往卧室带。   “这不是朋友来找我玩嘛。”祁倾吸了吸鼻子,笑起来:“元初,这是我朋友季欲,我俩这趟来温泉村是有些工作上的事情……”   元初手脚都别扭地不知该怎么摆,总觉得自己像个电灯泡。   可如果祁倾和季欲真有点什么,又怎么能这么光明正大把他叫来房间?   他纠结了几秒钟,默默把祁倾的身家提高到了和季欲一个层面上去,提了提精神,抬手展示自己拎来的手提袋:“本来想着给你带点药,不过好像有点多余了。”   “哪有。”祁倾此时的声音像是撒娇,他坐在床上,朝元初招手让人也一起进来:“今天去哪里玩吗?”   “嗯……”元初四处打量房间内部陈设,轻易就看出昨天这两人是睡在了同一张床上:“我们准备去附近的山上看看,听说那里有不错的景色。”   男生和男生出来玩会睡一张床吗?   他想了想自己和兄弟睡在同一张床上——还是在有多余的房间的情况下——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明原因地,看着祁倾的脸,他就觉得这家伙必定是被那个叫季欲的给骗了。   祁倾听到他们要去山上,眼睛就亮了:“季欲,我们跟他们一起去吧?”   元初眯了眯眼睛,试探性地道:“赵哥也去,就是赵野原。”   “啊,那太好了!”祁倾晃了晃季欲的手臂,在元初看不到的角度朝他眨眼睛。   确定了,必然是这个叫季欲的也在追他的小美人,搞不好还用了什么奇怪的计谋。   两人要有点什么关系的话,哪能有人能见得自己的心上人对别人献殷勤?   季欲无奈,抬手点点祁倾的额头:“你还病着。”   “……那等下午?”祁倾摸着自己的额头:“病人也要运动才能好得快,再说我也喝过退烧药了。”   其实这事儿和元初、赵野原都没什么关系——纯粹是祁倾这两天疯惯了。要他一时间闲下来乖乖窝在酒店,还真不太习惯。   “37度。”季欲狠狠心,低声道:“下午降到37度,就能出去。”   “妥!”祁倾竖起两根手指比了个“耶”,小腿一甩把拖鞋踢掉,翻身窝上了床:“那,元初,你们能等等我吗?”   元初一激灵抬头。   他还在琢磨怎么解救小美人,忽然就被点了名,不由鸡啄米似的点头:“行,你下午好了联系我啊。你这个朋友也一起吗?”   这次季欲却没等祁倾自己的回复,而是主动张口:“一起。”   “……好。”元初隐晦地翻了个白眼,把感冒药放下,又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开。   季欲一路跟在对方身后,等着他出门,才“咣当”一声甩上门,紧接着一脸寒气地回来卧室。   “叮叮——”祁倾摇头晃脑地朝季欲道:“我跟你讲,那个赵什么的,今天就差不多能拿下。”   “……嗯。”季欲一腔妒火不得不散了个干净。   还能怎么办?他自己选的路,只能忍一时风平浪静。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要让那几个富二代得逞地翘尾巴。   他多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地嘱咐:“他们那群人,应该也是很玩得开的。”   “……你注意安全。”   “安啦。”祁倾不在乎地捧着手机玩小游戏,“身体上,我还是挺在意炮友干不干净的。至于感情上……他们那样的人一般也不会投入真感情。”   “不过我就会吗?”他耸耸肩,一挑眉:“各取所需而已,管他真情还是假意呢。”   季欲坐在窗边的沙发上,表情复杂了些看向祁倾。   接触祁倾的人,一开始或多或少都带着目的。   但离开时,又有谁能挺胸抬头、像来时一样高傲呢……   单是这两天,他的电话就快被宋轻舟打爆了。那人不敢叨扰祁倾,竟然选择了他来道歉,想方设法想要再见祁倾一面,几乎是把尊严放在地上让人践踏。   这一切,都不过是因为祁倾在处关系时,把自己的角色演得太好了。   他享受恋爱时暧昧的每一个瞬间,会准备小礼物、嘴又甜,虽然多数时候的他根本不作为,却也能够让恋爱对象沉溺在爱情的谎言中。   他伪装的太好了。   而季欲却是见过他真实的模样的——懒惰、不负责、视感情为垃圾。   在很多人看来,祁倾这样的人大概就是纯粹的人渣。和对象上完床就感到腻味,被对象爱上了就感到烦躁,随即就会把自己缩进壳里躲得远远的。   还不愿承认自己就是不爱了。他一定要逼迫得对象疯掉、才委屈吧啦地说自己被恋爱对象辜负了,迫不得已才分的手。   可他又单纯得出人意料,面对陌生人,面对亲人、甚至面对友人时,又是真情实感地发散着善意。   季欲没注意到祁倾已经抬眼在看他了,而是眼神放空,几乎要盯着祁倾的模样出神。   祁倾对他来说,就是光和救赎。 第10章   无人疼爱的小乞丐,一旦得了一点甜头,就会把那唯一的甜当做生命的全部。   曾经的季欲大概就是这样的小乞丐。   母亲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和父亲一夜情后怀上了他,奉子成婚。   可事实上父亲对他并无感情,母亲也只当他是累赘,于是在他七岁那年母亲终于对终日出轨的父亲忍无可忍选择离婚,逃回了外国。   父亲重新娶妻,勉强抚养他到成年,接着把季欲赶出了门外“清理门户”,只在家里留下真正的继承人。   从小生存在父母和兄弟阴影下的季欲早已失去了生存的欲望——在他的认知中,他的存在便是错误的。   初被赶出家门时,他还勉强打了几份工试图谋生,最终结局却是被老板扣下了工钱。   再之后便是街头流浪。   捡垃圾吃、乞讨来的钱被抢走、在街角巷子里被那些“看外国人不爽”的地痞流氓围殴。   然后,遇到了他的光。   说来可笑,祁倾顶着一张随时会被药倒的美人脸从天而降,把流氓赶走,然后蹲在他的面前,挠起了头。   “……呃……嘶……How are you?”   一身泥污的季欲把目光转向祁倾身后跟着的女性。   “This is my...呃,girlfriend...maybe...嗯。”祁倾看起来纠结的要命,回头问那个好看的妹妹:“炮友怎么说?”   “……我觉得女朋友就挺好。”妹子一脸复杂。   “Just one night stand.”季欲帮他补充:“谢谢你。”   “我草!你会说中文啊。”祁倾一惊,表情放松了不少,“没事儿,你还用我帮你什么不?”   季欲不好意思多求,摇摇头,仔细记住了祁倾的脸,又道了谢就想走。   “啧,怪可怜的。”祁倾抓抓脑袋,回头:“小清?不然咱俩下次约?我今天给他带回去洗下,再请他吃个饭之类的。”   “就你烂好人。”小清显然不开心,但还是抱了抱他才离开。   ……   总之,一来二去,他竟然就这么住进了祁倾的出租屋。   然后一住就是四年。   这么算来,祁倾怎么可能对他的心思一无所知呢——还是说,就算知道了也根本不当回事儿?   他恍然回过神,注意到祁倾刚从他身上移开目光,默契地并没有多问,而是自然地把话题转到了下一个方向:“那你快点休息,如果下午还想出门的话。”   “明白了季总。”祁倾白他一眼,觉得这人就是个妥妥的事儿妈。   不负祁倾整个中午的盼望,他的这场高烧来得快去得也快,半下午的时候体温便已经掉到了三十七度多些。   经得了季欲的出门许可,他兴致勃勃地联系上元初一行人,旋即穿了衣服就扯着季欲一路和大家一起往山上疯跑。   六月,这山间不少奇异的花正是盛开的集结,姹紫嫣红一片靓丽风景。   祁倾摘下肩上背着的水壶喝了一口,之后便被季欲满面娴熟地接过瓶子背在了自己肩膀上。   此时此刻,他们一行人间竟然只剩下祁倾一个一身轻松的,哼着小调穿梭在元初和季欲之间。   “祁倾,你跟那个外国大块头什么关系啊。”元初鬼鬼祟祟趴在祁倾耳边和他咬耳朵,被听完话的祁倾一把推开。   “朋友。”祁倾一口咬定。   这会儿他正背着手倒退着往斜坡上走,因为太热还在脑后扎了丸子头,一颠一颠地竟然有几分可爱。   “季欲,我想吃巧克力。”他朝着身边季欲的方向伸伸手,意思明白得很:等待投喂。   季欲顺从地从包里拿出巧克力来,甚至由于他随身背着的小冰袋的包裹,那块巧克力在酷暑之下还冰冰凉凉的坚/挺着。   朝着投食者笑笑,接过巧克力,祁倾满足地拆开包装把它塞进嘴里,哪知脚下一块没铺平整的地砖忽然一绊。   他一声都没发出来就要往后倒,转瞬间就被元初赶了一步给捞了回来。   季欲收回自己停在半空的手,面无表情和元初对视。   他刚才已经扶到祁倾了,而这个人是生生把祁倾从他手里抢走的。   元初笑笑:“幸好啊哥,我扶住他了,不然这山路摔一下谁受得了啊。”   “嗯。”季欲眯了眯眼睛,“谢谢。”   “哎?见外了。你这是道的哪门子谢啊,该道谢的不是祁倾么?”   “……”   季欲停顿一秒,没说话,唇角却是绷直了。   “贫吧你就。”祁倾笑着挣开他,顺势把对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牵在手里轻轻晃了晃:“谢谢了?”   说罢,他松开手扭身就要走,却被元初无比自然地牵住了。   嗯?   祁倾默默想笑,觉得这孩子倒挺主动。   但此刻绝不是买账的好时机——   他有些焦急地把元初的手丢开,随后佯作不经意间回头去看赵野原。   那个家伙在上山的这一路都没怎么讲话,只顾着跟在队伍末尾生闷气,眼神却是没怎么离开过祁倾的后脑勺。   刚才祁倾差点摔跤,连他也急了一瞬间,而那之后元初那狗崽子的动作他却是全看在眼里。   自然也包括祁倾最后向他投来的目光。   赵野原禁不住皱眉,吞了吞口水,把心底对自己的疑问压下去。   他吊在队伍后边,趁着大家往前走的时候在路边买了一袋子冰棍,然后从自己那群好兄弟那里一个个分发过去。   “喏。”   祁倾接过对方手里的冰棍,笑眼弯弯地说着谢谢哥哥。虽然大家都知道他这句哥哥不过是调侃,但是在颜值和甜软声线的暴击下还是没人会多哔哔些什么。   赵野原仍然是耷拉着嘴角,看起来不好相处的模样,直到把最后一个冰棍发到季欲手里,才有些窘迫地站在了原地。   冰棍少了一个,他自己显然是没得吃了。   祁倾想了想,把自己刚拆开还没下口的冰棍递到他手里:“辛苦啦,不过今天我不能吃多……所以不吃也没关系。”   “……”   赵野原仍然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没接。   在他弟兄们的眼里,还当他们赵哥这是臭脾气发作,还在那生小美人的气呢。   唯有祁倾叹息一声,咬了一口冰棍,然后一手抓住这个人的手腕,不做犹豫地往回走:“走吧,再带你买一个。” 第11章   赵野原并不是很喜欢黏糊糊的夏天,这次来泡温泉更是几个兄弟喜欢、外加C市的夏季气候宜人,才让他勉强下定决心来这里玩。   他更不喜欢莫名其妙被人触碰,摸一下就会暴躁地不行。   尤其是祁倾还在发热,手心热乎乎地贴在他的手腕上。   但是……好像,并没有那么烦躁。   他张张嘴,最终还是顺遂地任由祁倾带着他往回走,留下背后几个瞠目结舌的好兄弟和一言不发的季欲。   祁倾叼着甜丝丝的冰棍给自己降温,又不敢大口大口地吃。   等两人又回来卖冰棍的老婆婆这里,他往那里一站便不再动作,于是身边的人只能默默掏钱重新买冰棍。   从温泉酒店走到山顶只用了大家半个多小时。   原本这地方就是一片缓坡,就算有几个小山峰,海拔也并不算很高。   也幸好是海拔不高,才让大家肩膀上挂着的单反相机显得没有那么累赘——这些追求生活品质的人必不可能用手机随便拍拍了事,想要留下的照片他们还是会选择用单反来搞定。   “终于!”长久不运动的祁倾爬个小山就要三步一喘,一身形状漂亮的薄肌肉完全就是摆设。他从季欲的四次元口袋里摸出来一小袋湿巾擦汗,“别说,这边还真挺漂亮的。”   山顶高低错落长着几颗奇形怪状的树,都是平常不常见的品种。   树上成团的火红花簇并不显得艳俗,也把其下白色桦木的古朴屋顶映出淡淡的红。   ……房顶?   这地方与其说是山顶的风景,倒不如说是在“特色商业街”周遭围了一片漂亮的树林、花园。   夏季在C市泡温泉的人并不多,而上山避暑购物的人却是不少。祁倾对于景色兴趣不大,反而是对商业街里各色的小玩意儿很上头。   元初和赵野原他们自是要上来拍风景的,被狐朋狗友们拖拽着去拍那些树和山谷。而祁倾挑挑眉,和季欲一同迈进了商业街的入口。   “老板,小份冰粉,多放点山楂和葡萄干。”   好不容易排过人山人海的队伍付了钱,祁倾接过满满一大碗冰粉——大概是老板随手给他多盛了些——还没回头,脑袋顶上唰地就被扣下来一顶帽子。   他一转身,看见季欲站在自己身后,一手拿了一大罐芦荟胶。   “防晒。”季欲默默解释道,随后又拆了芦荟胶,挖了一团出来点在他的鼻子上。   “……”   祁倾第N次觉得他是给自己找了个爹。   “有点脱皮……”季欲捧了他的脸看他的鼻头,带着些不正常的红色和干燥的皮屑。   事实上他自己有着母亲外国人的基因,稍微一晒就好像被烫过一样全身泛红。   但这点小事他也没放在心上,而是专心给祁倾的鼻子和下巴擦涂芦荟胶。   祁倾啪地挥开他的手,迅速塞了一勺冰粉到他嘴里:“先尝尝?”   “……”季欲皱着眉品了品味道,“没有很甜,你应该会喜欢。”   祁倾的常规操作就是如此,不知道好不好吃的统统塞给他吃,反正他已经很了解祁倾的口味了。   “……不是,”祁倾尴尬眨眨眼,“算了,确实我挺喜欢的。”   有什么好吃的给朋友尝尝不是正常的吗?这大块头这么搞好像他平常都在虐待对方似的。   服装店自然也是商业街组成的其中一大重要部分。   这里的服装多是日式浴衣的模样,虽然称得上是奇装异服,但大约是温泉村氛围的衬托,还是有不少人都买了这样的衣服穿在外边。   祁倾最初对它也没什么兴致,但是季欲每走几步就要带着他到路过的店里看看,时间久了他自然也理解到了对方的意图,两手一摊由着季欲去折腾。   “先说好,我不穿。”祁倾双手背在后边,是十足的拒绝姿态。   无奈,这一路上他见到的并没有几个人能把浴衣穿得好看,也不知道季欲这是什么眼光,竟然想要把他套进那么一件麻袋里去。   但季欲也不急,幽幽拿了一件灰色的进了试衣间。   “哟,祁倾你们在这边啊。”   能在山顶开起来的商业街不会有多么长,只有短短百多米的一条小道罢了。因此元初从入口处一间一间店地摸来,也能轻松在这里逮到这两个游离于队伍之外的人。   祁倾正忙于应付店员小妹过于热情的推销,好不容易来人让他脱离苦海,自然是笑着回过头去打招呼:“你们刚玩什么呢?”   “那群崽子无聊死了,除了吹牛逼和攀比消费,好像就没别的好玩的了。”元初撇撇嘴,递过来一个袋子,“给你带的。”   “什么呀。”祁倾把袋子接过来,打开一看,“啊,奶茶……谢谢。”   他把微妙的不适压下去,默默合好袋子:“一会儿一起转转吗?看你不想跟那些人一起的样子。”   “诶?不喝吗?”元初没顾上回应,反倒是乐呵呵地追问,“这不是挺热的嘛,我就给你要的冰饮……你慢点喝应该没问题。”   “嗯……”   “需要我帮你扎开吗?”   “……”   祁倾听得只想翻白眼。这家伙是读不懂空气还是怎样,他这个不爱喝奶茶的表现已经足够明显了,怎么会有人还是读不懂!   难道还要他当面说,他不喜欢奶茶吗?!   不会尴尬的吗?   “不用了,我刚吃过一点东西。”祁倾摆摆手,“胃里还满着。”   手里的奶茶很快被接走,他回头,看到季欲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手上正提溜着那杯不合时宜的冰饮。   “好看吗?”季欲拿走奶茶主动后退了两步,方便祁倾能看清他的全貌。   深灰色的浴衣配上他骨骼感十足的脸也不显违和,反倒是因为他的身姿挺拔,中和了浴衣的慵懒休闲。   祁倾眼睛亮了亮:“好看!”   “那你要试一件吗?”   “嗯……我试试吧。”祁倾承认自己是个颜狗,好看的衣服谁不想试试呢。   保险起见,他让导购帮忙挑了和季欲同色系的浴衣,不过却比季欲的衣服颜色要浅上一些。   顶着季欲期待的目光,他叹了口气,转身进了试衣间。   浴衣的穿法还是比和服要简单些,照着试衣间门内的示意图就能自己鼓捣出大概。   穿好了基础浴衣,还剩下的腰带就在旁边挂着。祁倾拿了腰带正要系,忽然就听试衣间外嘭地一声响,把他吓了一跳。   这下他连腰带也顾不得系了,推开门探出头去:“怎么了?”   “没事,”季欲回过头来,神色淡然,“手滑了。”   刚才把祁倾为难住的那杯奶茶已经光荣就义,撒空了的被子咕噜噜滚去元初脚边。   元初的裤脚处也有一大片湿漉漉黏糊糊的地方,显然都是季欲一个不小心造成的结果。   季欲冷淡垂眸:“不然你也买身衣服?”   “……不了吧。”   元初承认自己被吓到了。   那哪里是不小心?他根本就是眼睁睁看着季欲松手把奶茶扔在地上,还是朝着他脚边扔的!   “阿倾,饮料没了,我再帮你买一杯吧。”季欲像是没事人一样,根本不对刚才的“失误”感到抱歉,反而是理所应当,“不要奶茶对吗?荔枝果茶怎么样?”   等祁倾点头,他才轻飘飘瞥一眼还呆着的元初,转身去找饮品店。   后知后觉的某个刺猬头终于明白自己犯了点小错,不过仍然没能想通这个季什么的怎么脾气这么大。   这件小事在季欲准确无误地提来了半糖多冰的荔枝果茶后终于落幕,几人又顺着这条街往前走了走,直到转完所有店铺才终于回去元初的朋友们那里。   几个富二代比祁倾他们来得要早,今天就是在这个酒店的最后一天。   又因为认识了祁倾这个新朋友,有些好事的便主动提起要合影。   ——当然,元初因为裤脚仍然有一团奶渍而被嫌弃他的祁倾赶去了后边一排,痛失祁倾身边的C位。   祁倾挽了季欲的手臂,在自己身边贴上来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之后还朝后扫视,精准对上赵野原的眼睛。   “哥哥不过来吗?”他笑得狡黠,自然而然被周围一圈看热闹的朋友们起哄起来。   “赵哥,小美人这可是叫你呢!”   “你赵哥那脾气能过去吗?!草,还真能!”   “……”   赵野原憋红了耳朵,硬是说不出半句话来,最终还是凶巴巴地推开前边几个挡路的兄弟走上前,臭着脸比了剪刀手。   在外边玩了半个下午,或许是发了汗、又转移了注意力的原因,祁倾的高烧在回去酒店前就退了彻底。   他慢悠悠地洗了个澡,出来正见到季欲穿了睡衣靠在床头工作。   “明天或者后天,去签合同。”季欲把电脑转过来,给祁倾看聊天记录,“选一天?”   “嗯……明天吧。”祁倾稍作思考便下了决定,他还想签完合同后再好好放松一下再走。   这地方当真不错,或许冬天也可以来。   季欲点了点头,把冲好的感冒药递给祁倾,看着人捏着鼻子把药喝干净了才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倒是祁倾这会儿彻底成了闲人。   出于各种原因,那群富二代晚上的聚餐他并不想去,因此下定了决心躺在床上和季欲一起吃酒店的订餐。   不过他刚把自己收拾好躺下,手机铃声便应势而响,消息来源则是好友申请。   祁倾一挑眉,点开信息。   “我是赵野原。” 第12章   经历过前两天的放松娱乐之后,痛苦的工作时光总是要来临的。   赵野原的事情祁倾没再研究,全靠对面自觉主动联系他来维系关系。何况在认识元初之后他便已经打听过情况,对方一行人和他们并不在同一个城市。   虽然相隔不远,但祁倾也还是并不想谈异地的恋爱。   总之,在来C市旅行的第三天,两人总算是步入了工作的正题。   花房和花田的位置开车是无法进入的,基地专门为他们准备了观光车走专用小道。   祁倾抱了瓶冰水,靠在季欲边上慢悠悠拧瓶盖。这一整片区域都是花卉种植基地,无论是当季还是反季节的花卉他们都有存货。   事实上,对于今天他们要进什么样的货,祁倾心里根本没个标准。   曾经他父亲进货时找到的并不是C市基地,而是转手在更大的花卉市场批发鲜花运输。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在种植基地拿到第一手货源。   “这里跟我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祁倾四处观望着得出结论。   整个基地占地足有万亩,除开是全国最大的花卉种植基地外,还是一片小众冷门的观光景区。   “跟着我就好。”季欲安抚道,“我提前联系好经理了,一会儿你只需要签个字。”   祁倾数着银行存款嘟嘟囔囔:“……那,价钱……?”   季欲理所当然:“不会很贵。”   “……”   信你个鬼!   这地方单是运营就要花不少钱,能从这里对接的应当都是国内的高端花卉公司、或者做公司专供的鲜花。   像他们这种街角小店,这辈子都少有机会和种植基地接触!   观光车很快将两人送去了基地的办事大厅,在领事的带领下径直来到一间不大不小的会客室。   祁倾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这间会客室的装扮。   贴墙的地方多多少少都放置了花圃,里边开着大簇的绣球花。   再往上则是墙上钉着的木质装饰栅栏,在其中有着各种装饰草和大小花朵的插花搭配。   似乎这里每日都是有专员打理的,并且这个专员的插花手艺还不错。   “您好,”前来谈合同的部门经理穿着打扮倒是日常,短T牛仔裤就翘着腿坐在了沙发上,只随手带来了一个文件夹,“来这边坐吧季总?”   旁边的小助理为两方人端上茶水才离开,等房间里安静下来,经理才又开口:“这位一定就是祁先生了?”   祁倾点点头,不知道该寒暄些什么。   他对这种场景当真头大,毕竟他大学学的是汉语言文学,这专业完全不对口。   季欲两手在膝头扣着,十指穿插交握在一起,眉头微微一皱,在气势上便压了对面一大截:“流程简单点就好。”   对面的小经理有点冒冷汗,想起来自己上司千叮咛万嘱咐地表示面前这两个人他一个都惹不起——最重要的是,无论“祁先生”对方开价多少,他都要接受。   ……反正最后都有季总帮忙兜底。   “好的。”   经理换了个姿势,把合同和一份图册一起拿出来放在祁倾面前。   “我们基地一般走的是花卉专供这个渠道,主打长期合作签约项目。短期当然也可以签,不过一是性价比并不高,二是季总之前和我们聊过,祁先生的花店大概比较适合一或者两年约。”   祁倾一头雾水地拿起来那份十多页纸的合同,不明白自己买个花怎么还要做阅读理解。   他装模作样地时不时点点头,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来直言“我看不懂”。   “您可以看之前预约过的花种图册,季总说您能在这里边挑选到比较满意的花。”   季欲对着祁倾的表情一看便知这孩子根本什么都没看明白,索性任劳任怨地接过合同一项项核对起来。   见祁倾出手有些犹豫,他直接拿起图册来递到祁倾手里:“这图册里都是我专门挑出来的种类,你应该可以盲选。”   祁倾:“……”   逐渐心虚。   他难得反思了一瞬间自己这个老板做得是不是不太合格,这才接过图册打开。   图册里的花卉品种都是他的小店里不常见的,当然还有一小部分也是普通的类别用以大量订购。   “这些,龙胆紫、胭脂云、六出花,都算是少有的品种,不过前两种养盆栽会好一些。”季欲帮着他翻了几页,“其他的,尤加利、满天星这样的装饰草你也可以多订一些。”   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把自己两眼一抹黑的状况归咎于之前的感冒还没好全。   总之现在他算是晕乎乎的,季欲说什么他订什么便是了。   “……阿倾,你稍微要听一下这些知识的。”季欲放缓了语气,稍微弯了弯腰和祁倾平视,“毕竟你还是花店的老板,很多事情你都是要学习的。”   祁倾反思一秒钟便理直气壮:“可是现在店里有你啊。”   “……”   有道理。   季欲无奈放弃了劝说这个不想动脑的小混蛋,最终还是独自一人和经理完成了交涉——果然,祁倾只负责在商议的最后提笔签了个名。   事实上他的本意还是想要祁倾有所进步的。   并不是说祁倾维持现状他就不愿意养着对方,而是为了祁倾本身。   人总是要往高处走的,但如果祁倾就愿意过这样的生活,他似乎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在背后给人出力。   今天签订合同的用时并不久,连带着后续一系列的供货运输价格和方式都已经明确地写在了合同中。   祁倾在这短短的一个小时内什么也没听明白,若无其事的模样就好像他是老总来这里巡查工作似的。   不过到了离开之前,这个头脑空空的家伙首次主动说了话:“你们这间房里的插花,是有专人打理的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祁倾往后退了退以表示自己的意思:“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见见那个插花的人。”   他平日里在店里干过最多的工作不过是包花插花,这两项也是少有的他能够感兴趣的活儿。   原本今天只是想来“看看”的他在刚才的心虚过后,竟然有了几丝想要学习新鲜玩意儿的欲望。   对此季欲的表态很简单,他只是用不冷不热的眼神和经理一个对视,对方就懂得了他的意图:“您稍等。”   -   经理叫来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气质儒雅柔和,一身素色的裙子衬出几分这个年龄女性的温婉来。   祁倾和季欲只是向她说明了自己的意图,对方便笑着应下来。   不过由于时间的关系,这名女性也只能对祁倾大概讲出个皮毛来。   “事实上,在这些围栏上装饰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插花’,只能说是园艺。”女人笑了笑拿出一只茶色的花瓶来,“真正的插花,至少应当是在容器中的。”   祁倾像个乖乖听课的孩子一般端坐,手里拿了一大束教学用的人造花,唯一不和谐的则是他旁边的季欲头顶夹着的那朵硕小野花——是祁倾刚拿到花草时随手按在对方脑袋上的。   在这位临时教师的指引下,他还需要先做出一束漂亮的插花来给对方看,用以更妥帖的指导。   而祁倾只是一样样把花草看过去,随手拿出三样来便开始在花瓶里凹造型。   “红梅,木枝,还有唐松草,”女人对着他的成品看了看,“看来你还是很有想法的。”   不等祁倾开心,她便用十指竖出一个“噤声”的动作:“但是成品不够柔和,至少应当在纯白和深红色之间挑出一个过渡色。”   说罢,她随手从花草里挑出一枝米色的小花来摆进花瓶:“要么柔和整体色调,要么选出一个主体去突出。”   祁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紧接着便跟着这位老师接着往下推进进度。   等两人终于意识到该离开时已经是半下午,种植基地临近闭园。   整个下午的时光让祁倾收获颇丰,当然,他身边的季欲也不得不安安稳稳地坐下来跟他一起学插花。   唯一令祁倾不爽的是季欲似乎比他还有天赋些,中途还被那个老师表扬了许多次。   和老师道了谢,又收好了今天签完的合同,总归才算是到了应该离开的时间。   然而季欲却在最后的时刻从花丛里挑出一束造型奇特的花来。   老师抬了抬下巴,目光在季欲和祁倾之间转了一转:“怎么?”   “这束花我比较喜欢。”季欲垂眸,目光从花枝顶端一路缓缓扫视,“它应该怎么搭配?”   “红海芋啊。”老师点点头。   有些难办。   事实上这种独枝开放的大型花朵都很难在插花里有什么出彩的搭配。   不过当她又细细去琢磨季欲脸上的表情后,忽然却找到了一丝头绪。   在祁倾期待的目光和季欲的低头不言中,这位见多识广的中年女性意味深长道,“像它的花语那样,它不需要任何搭配,独自绽放的时候便是最好看的。”   “花语?”祁倾没太明白。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让祁倾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他眨眨眼睛,不太自然地抬手卷了卷颊边的碎发,这才听到来自季欲的解释。   “我喜欢你。”   祁倾一怔,看向季欲。   对方眼眸深沉,半下午的夕阳暖光在他蓝灰的瞳仁里映出奇妙的光晕,眨一眨眼便是一往情深的模样。   “它的花语,”季欲轻声道,“就是我喜欢你,所以才说不需要其它的装饰。” 第13章   语言是一门学问。   配合上神态的语言学问便更加高深了。   季欲几乎已经能够在心中模拟出祁倾听了他这话的反应——   “是吗?”祁倾先是顿住,旋即微微后退一步和面前的人保持距离,“技术还需精进,至少要能大体掌控鲜花的体积感搭配吧?”   他看似随性地拉开话题,唇角不太自然的笑容、以及抬手撩头发这样的小动作却把他的小心思出卖了彻底。   但季欲已经得到他想要的效果了。   他只是把花插回那一大束假花中,动作间的从容不迫就好似刚才说话的是另一个人:“没关系,等回去了你还可以教我。”   “好啊。”   “那么,辛苦您了。”季欲朝着指导了他们整个下午的女性点头,随后便带着祁倾乘着基地提供的观光车离开了这里。   想要真正得到祁倾,需要什么呢?   这是季欲思考了五年的问题。   见多了其他人的下场,几乎让他排除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可行选项,却也给他带来了其他人永远无法比拟的先决条件。   那就是他在祁倾身边太久了,久到让祁倾几乎对他失去了警惕,哪怕已经清楚地认知到了他的喜欢,也不会对他产生防备。   季欲对于祁倾来说,是永远可以信任的后盾。   温泉村的旅行在出门一周后才落下帷幕,临行前一晚两人甚至还在酒店开了啤酒。   “干杯!”祁倾把玻璃杯抬高,酒精作用让他的眼睛发亮,“为了什么呢?”   “为了……”季欲撑着脸想了一瞬,也抬起杯子去碰对方的杯沿,“这趟旅行?”   “为了花店啊。”祁倾另一手咚地敲上季欲的脑门,“一看你就是平时不喝酒的。”   季欲被敲了也不恼,反倒珍惜十足地去注视祁倾稍微上头的模样。   这家伙从不喝醉,不过并不是说他的酒量有多好,而是多亏了他这么多年下来混迹酒场学得了一身逃酒的本领。   但由此也可见祁倾对于自己的酒量心中门儿清。   这是信任考验,也是博弈和拉扯。   季欲学着祁倾的话,认真道:“为了花店。”   -   艳阳花店的装修格局在两人出门一周后再看,明显大得多了。单是室内面积就有了三十多平。   显然装修前季欲是请了设计师帮忙设计过,店里的展台和展柜都比原本的模样合理、也漂亮得多。   “我觉得花卉单价都可以提高了。”祁倾像个初进城的土包子似的四处摸摸看看,“玫瑰一枝三十不过分吧!”   易游跟在他身后幽幽道:“……老板,我觉得是有些过分的。”   这孩子高考完了就一心想找祁老板玩,没想到找祁老板玩的第一天才懵懂发觉祁老板竟然有男朋友。   不等他缓过劲来开始伤心,第二天老板就分手了。   然后在他抓住机会之前,第三天老板就被那个季欲带走了!!   出门一玩就是一个周!   想起来季欲他就恨得牙痒痒,那家伙分明就是仗着时间自由跟他耀武扬威!   今天一早他便接到了祁老板的电话,要他来花店帮忙。   结果到了地方一打听,才明白这是季欲不在,祁倾没有其他苦力用来工作了。   祁倾推着平板车大摇大摆在店里走,然后指挥某个青少年劳动力帮他把花箱搬上搬下,嘴巴还不忘吐槽:“一周不见你怎么还贫起来了?”   易游抹了一把额头上16度空调都吹不掉的汗珠:“……”   行吧,他认了。   不过一周不见,这个店面就能装修成这样是他没想到的。   店铺里的各种基装用料都是质感不错的材料,一般人或许看不出,但曾经跟着父母看过自家房子装修的易游却是一眼认出这些瓷砖或是花架并不会平价。   他在旁边暗自观察祁倾的神情,对方似乎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那不必多说,这些钱定然都是季欲出的。   ——看来实现财务自由也是他近期的一大工程。   易游正在这边胡思乱想,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还在一边摆弄手机的祁倾已经摸着下巴站到了他的身侧。   “嘿!”祁倾逗小孩儿似的一巴掌拍在易游肩上,见易游真被吓了一跳才开心地笑起来:“你下午有事吗?”   “啊,”易游算了算,把学习计划又往后推了一天,“没有。”   祁倾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没事儿祁哥,你需要了我还来帮你。”   “不是,”祁倾想了想,一本正经:“你不是刚高考完吗?为了迎接幸福的大学生活,不如回去提前预习一下怎么样?”   “……我还有两个月才开学。”   “明日复明日啊!”   “……”   看着易游幽怨的小眼神,祁倾总算清清嗓子:“不跟你闹了,下午我有点别的事儿。”   “好吧……我可以问问是什么事吗?”   “嗯……”   人生大事。   祁倾把话吞进肚子里,总觉得对易游这么说话似乎太残忍了些,索性换了个委婉点的方法:“我朋友要来。”   朋友?   祁倾身边的朋友,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除了祁倾他亲生爸妈,一律可以归为情敌!   易游哪能连这个都想不到,但他的原则之一就是让祁倾开心,更知道现在的自己和祁倾之间的距离还隔着一条马里亚纳大海沟。   “行。”   于是他一咬牙就这么答应了,还在这之后带了些期待地继续道:“对了祁哥,我大学应该就在这边的A大上。”   祁倾装作听不懂:“嗯?成绩不错嘛小崽子。”   “那是!”易游有点骄傲地挺挺胸,差点把花箱摔了,“不过最重要的是离这里很近嘛。”   祁倾已经笃定了不接这小鬼的腔,毕竟和弟弟谈恋爱哪有和哥哥香:“对啊,离家近,方便。”   等易游做完工作不甘心地走掉时,祁倾才摇摇头叹了口气。   当初他问季欲关于到底要不要对易游这小崽子下手,季欲给出的建议是最好不要继续联络,因为年轻人心高气傲,很多时候做出来的事情都是冲动行为。   可他祁倾就是这么一个兢兢业业的钓鱼人,无论想和谁分开都得藕断丝连纠缠上一阵子。   老毛病了。   就连和季欲也是如此。   唯一不同的是,当初被季欲拒绝后他磨磨蹭蹭消极怠工,就是没有把两人的关系斩个利落,这才阴差阳错地把关系推进成如今这个不伦不类的模样。   先前四年他还可以自欺欺人觉得季欲对他没想法,但这个说辞在季欲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后就愈发变得自相矛盾。   ……也幸好是季欲这个懂事儿的。   换成其他人他烦都要烦死了。   不过人呢,还是要活在当下,享受当下。   思及此,他一回身,拿了果汁又躺进花店的摇椅中,慢悠悠地订了份外卖。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二刷六级,俺可能会咕咕 第14章   “季总,这是我们上午会议的会议记录,您请过目。”   季欲正埋头签字,钢笔在纸上书写的唰唰声在静谧的办公室有几分突兀。   听闻来人,他头也没抬:“先放着。”   “是。”   助理对这位季总也没什么兴趣,他深知董事长最喜欢的是哪个儿子,至于季欲,最多不过是老爷子给儿子安排的工具人罢了。   就连季总这个称呼——全称,季副总——也是临时被按在季欲头上的。   季欲签完手头最后一份企划书,抬腕看表,随后叫住了放下文件正要离开的助理:“等等,把财务部的李秦贺叫来。”   等助理关门离开,他才拿过放在一边的会议记录翻开。   上午的会议讨论的是这次政府招标的投标初企划,他的弟弟,季家真正的继承人季崇光当然也在。   不过这家伙在经商这方面是个实打实的榆木脑袋,从小在父亲的精英培训下也还是翻不起什么浪花。   办公室的红木门就在他沉思企划案时被敲响。   李秦贺怀里拿了文件夹推门而入,顺手关上了门,随后从文件夹的“财务报表”里抽出一份装订好的无题文书。   “我已经按照您要求的,把这次的招标议价所有压价因素整合出来了。”   “六千万。”季欲放下手头的文件,摩挲着手机,抬屏时亮起的壁纸是祁倾逆光的侧颜。   李秦贺微笑:“季崇光先生看完这份文书后给我的大致价格是五千万。虽然后期这个价格还要全公司董事层一起决策,但是……”   “哦?”   季欲眯了眯眼睛,双手垫着下巴,“比我想的更废物。”   甚至就连材料成本价都没算进去。   政府招标、或者说,无论任何大厂招标,都不是说出价越低中标率越高。   招标相当于采购,而投标方则相当于卖方。招标方会想尽方法压低价格,但同时也会考虑到产品质量因素,并不是一拍脑袋选择出价低的就好。   更何况这是政府招标,需要采购的器材质量要求极高。   原本在季欲的设想中,季崇光出价会和他大差不离,那么他还要演一出戏来让季崇光压价、随后再和他发生争执,以便季欲本人在投标失败后将责任推给季崇光。   而现在看来,戏是没必要演了,只要想办法让季崇光稳住这个出价就足够。   李秦贺对于废物二字并不评价,毕竟季崇光的为人处世公司的人都明白,不过是那几个老牌员工更相信季董对于血脉的执念罢了。   那些员工所相信的,无非是无论季欲先生多么厉害,最终也只能在季董威压下给季崇光打工罢了。   大家都知道季欲是季董失散多年的长子,可当年季欲是怎样“失散”,后来又是怎样被找回的却是作为家丑不可外扬。   那么也就更无人知晓季欲自己在外还有两家公司了。   其中一家曾经推翻了季崇光在外练手的公司,这也就成为了季欲回家的契机——季董看到了季欲的商业才能,给了他好处让他回家帮衬季崇光。   而另一间公司,就算是如季董这样的商业巨擘也难以查出它最大的股东。   “季总,”李秦贺作为一个慕强主义者,这声季总叫得便真心多了,“青宇那边的投标计划……?”   青宇便是季欲在外匿名的那家企业。   “七千万,具体数额等和其他几个股东开会再议。距离开标还有一段时间,不只是价格,器材质量数量、交货期竣工期都需要决策。”   “明白。”   季欲点头:“最近在忙的主要就是这件事,还有其他的特殊内容要汇报吗?”   李秦贺停了停,无奈道:“您又要去那间小花店?”   “阿倾那边事情很多。”   李秦贺默默想着祁倾花店里所谓的“很多事”。   浇花、修剪枝叶、打扫卫生、送外卖、处理账本,最多不过帮忙联系大客户。   这些事情哪个能有季家的事情重要?   “另外,祁倾父亲的情况并不容乐观。,我还在寻找合适的□□。”季欲想到这件事就解不开眉头。   祁倾和父亲的感情很好,父子二人之间也从来没什么秘密。   因此当祁倾父亲出于担忧,把自己真正的病情隐瞒后,祁倾竟然也不做他想,只是问了问医生就再没了下文。   ……但,季欲在背后关注的并不只有祁倾的花店,还有祁倾的父亲。   当事情无法隐瞒下去的时候,他要如何表态才能维持乐观的心态?   公司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季欲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离开。   他拿出手机想和祁倾提前说自己要去,但一整天都没有来自对方的消息让他失了信心,最终还是决定悄无声息地先下手为强,直接去到祁倾的花店。   这样至少还能见上一面,不至于被祁倾拒绝。   等终于到达艳阳花店时已是下午四点钟,距离祁倾下班只有不到两小时。   季欲在司机异样的目光中整理了衣领,又仔细穿好围裙那好手套,手里提着带给祁倾的水果沙拉下了车:“先在这里等我。”   他并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忙于泡仔的祁倾赶出来。   花店经过装修已经远不是原本的模样了,茶色玻璃门透出高级些的质感,从店铺外表来看这家花店的定位已经被提升了至少两个档次。   事实上店铺内部的装潢他还只在设计师给出的效果图中看到过,现在还是他第一次踏进这家已经大变样了的花店。   “欢迎光临。”   季欲满眼都是趴在柜台上写东西的祁倾,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声欢迎观临并不来源于祁倾——等他大步走进店铺里,才忽然一回头。   祁倾放下笔,抬眼:“诶,你怎么来了?”   这个家伙无论何时看人都是眉眼弯弯带着笑意的样子,配上微微勾起的唇角和湿红的唇珠,让面对他的人永远都提不起怒意来。   “……来帮你。”   把后半句“还需要帮忙吗”给咽下肚,季欲若无其事地把水果沙拉打开放在祁倾面前,换来他甜乎乎的一声“谢谢”。   季欲回身看向店里站着的另一个碍眼的存在:“他不是B市的人吗?”   祁倾说到这个就觉得好笑,但还没开口,就先听到另一边那人阴沉沉的声音。   “和你有关系吗?”   赵野原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事实上就在几秒钟之前他还非常开心,几秒钟之后——季欲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他就隐约听到自己血浆沸腾的声音。   “咦?”祁倾忍不住拿他逗趣,“哥哥,那我还能不能和他说你的事情啊?”   一声哥哥把赵野原叫酥了骨头。   半弯不弯的性取向也许也不太容易再直回去了。   赵野原忍不住在心底责怪自己。   从C市温泉村回去后,祁倾和他主动联系的频次便少了太多。他又是个脸皮薄的,按捺几天才终于问出口祁倾放弃他的原因。   “B市离这里太远啦,我想联系你也提不起劲头来。”   面对祁倾这样的回复,他却嘴笨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祁倾很快又发来新的消息。   “好想见你啊。”   ——当晚他就定了第二天的高铁票杀过来。   事实上B市A市的距离也不过就是高铁一小时的路程,但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在和父亲申请调来A市的分公司了。   ……太冲动了。   眼看着赵野原就要陷入沉思,祁倾抿唇一笑,朝着季欲wink一下才扭过头继续和他讲话:“就算你不让说也晚了呀。”   “什么?”赵野原茫然地把牛皮纸叠好放进储物柜。   “元初今天联系你,但你都没有接电话……我就和他说了你来啦。”   赵野原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他说这两天他也会过来。”祁倾笑着继续道。   这次花店里的另外两人都崩不住面色了。   赵野原平日里就是性格冲动的,急躁起来的时候就连打人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能让一向处变不惊的季欲撇下嘴角,就说明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了。   祁倾并没太注意季欲的神情,却是放下手中的笔,走到沉默不语的赵野原面前,看似克制地轻轻拥住对方的手臂:“不过你放心,我拒绝他了。我最喜欢的还是你呀!”   “……”   太过分了。   赵野原觉得自己仅存不多的清醒消失殆尽,看着面前人满眼都是自己的样子,忽然间觉得性别根本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他该考虑的,分明是要怎么样才能独自占有这个人。   “怎么会呢……”他喃喃自语。   祁倾不明白地看他:“什么?”   怀里抱着的手臂和贴近的躯体都明显散发出比刚刚更高的温度,祁倾歪了歪头,看到这家伙耳朵根都是绯红色的。   季欲只是远远看着那边两人,整顿好了自己的情绪,随后拿出手机发消息。   “我在想,”赵野原觉得自己应该是哪里不太正常,不管是现在这个有些想亲吻一个男生的自己,还是从前那个竟然拒绝了祁倾的自己,“我之前怎么会拒绝你呢?”   “……现在又怎么会想——”   “叮——”   店里的小喇叭不会阅读空气,不合时宜地放起了声音:“您有新的订单,请及时处理。”   赵野原:“……”   垃圾玩意儿! 第15章   “想什么?”   祁倾带着盈盈笑意看着面前僵硬又尴尬的人,放开手回去柜台前查看订单。   “好像这个单子还挺远的,”他努了努嘴,暗示着另外两个人,“刚好踩着我们店的配送范围,要四五公里诶。”   赵野原转头看一眼门外停着的车,显然季欲的司机还尽职尽责地停在原地,路过学生好奇的视线也不能让他的车子挪动分毫。   他朝着那位自始至终都是面瘫脸的季先生皮笑肉不笑,又因为略显凶恶的冷酷长相让他好像个出了坏主意的大反派:“那不如季先生去送?既然你的车还在门口停着。”   对于季欲他印象非常深刻。   只因为在上次的C市之行中,这位随时跟在祁倾身边的模样就像条躲在暗处的恶狼。   当时的他还没什么心思,等回到家中后被元初提了几句,这才真正开始思虑对方时刻在背后紧盯祁倾的视线。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个让从前的自己大翻白眼的模样。   “我吗?”季欲盯了他一会儿,像是刚想起来什么那样退回到柜台处翻账本,“阿倾,我们出门之前那个顾客下的单子你做了吗?后天就是交货期了。”   祁倾原本支着脑袋在一边看戏,这会儿忽然被点了名字,自然是戏也看不下去了,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好像,还没有。”   前几天玩的太疯,完全把单子给忘到天边了。   他讪讪抓抓脑袋,原本就不太利落的发型被他自己给揉得炸了毛:“要不,和顾客商量一下,往后推一推?”   有点可爱。   季欲慢斯条理拿起订单本,翻出单主名字和备注:“这个之前婚礼单主推荐的客户,不好好做的话也许有损业内声誉。”   祁倾疯狂眨眼:“……其实我没什么业内声誉……”   季欲被他忽闪闪的睫毛勾得有些心痒痒,险些真的着了他的道,替他摆平这次订单。   然而转念一想,他的真实目的似乎并不在订单上。   于是季欲打开外卖订单软件,把刚接到的订单拿给祁倾看:“这个,应该也是有人推荐才来的单子吧。”   “……”   好家伙。   祁倾看到那个数额只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心梗,这位土豪顾客下单的竟然是他们店里从来无人问津的展品假花,一束花就要小万把块。   这种暴利赚钱的生意不做白不做。   赚钱不积极脑袋有问题,他一瞬间打定了主意,朝着旁边茫然的赵野原小小声:“要不——”   “让季先生的司机去不行吗?”赵野原迅速打断他的话头,坚决不让祁倾把话讲完。   而祁倾心思一转,忽然觉得不对。   赵野原这种毛毛躁躁的性格,在他店里工作一下午也就能做些基础工作。   让他去送花?万一再把顾客惹恼了呢?   他停了几秒钟,紧张感在空气中弥漫,几人就好像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战争似的。   “还是我去吧。”祁倾塌下肩膀放松下来,迈开步子就往后台去,“让赵野原这个新手去不合适。”   季欲:“……”   他,似乎大概好像,是翻车了。   “你们两个好好看店~至于季先生嘛,帮我做一下后天的单子怎么样?”   “……好。”   这声好,近乎是从后槽牙里挤出来的。   祁倾一眼看穿两人的心思,安抚似的一人抱了一下,随后便在司机的帮忙下把巨大的一束展品玫瑰搬上车,大摇大摆扬尘而去。   这次订单的收货地址又远又偏,以至于祁倾对着地址上的门牌号研究了很久都没想起来这条路上哪里有128号。   实话说,订单地址中的街道他还挺熟悉的,毕竟是A市的酒吧一条街。   而大学期间他几乎玩遍了A市的酒吧,这条路他自然也是轻车熟路。   在司机一路紧赶慢赶之下,终于在规定时间到达地点附近的他对着巨大花束犯了难。   “喂?”祁倾坐在车里,干巴巴拨通了单主的电话。   对面传来的声音有些奇怪的口音,普通话并不是非常标准,再加上通话时背景音乐巨大的噪音,让他听得勉勉强强。   祁倾并未多想,只是询问对方的具体地址。   “啊,我在同盛大厦旁边的小路里边,往东边再拐一点……”   “……”   “唔,东还是西来着?你等我问问。”   “……”   “嘿宝贝,从外边怎么进来这里来着?”   “……”   只听单主纠结了半天东西,最终咂了咂嘴,无奈道:“算了,你在哪?我下楼接你。”   祁倾哭笑不得:“我就在楼下,这里停了一辆……嗯,黑色轿车。”   挂掉电话,他叹了口气,推开车门下车等人。   顾客来的速度并不慢,前前后后总共用时也不过四五分钟。   而初一见到这个顾客,祁倾便有些发愣。   怪不得他的口音奇特,看面容、发色瞳色,这家伙妥妥的就是个纯种的外国人,还不像是季欲那样带点混血。   亚尼看到祁倾也有点呆。   他就是看季欲让他订个花,于是便连前因后果都没问就订了,毕竟季欲也算是他这些年来的好兄弟。   没想到的是送花小哥这么好看……不,等等。   这个送花的,不会就是季欲提起过的那个阿倾吧??   季欲怎么会让他的心中宝掌中珠自己跑来送花?!   “花在这里。”祁倾撩了撩头发,随手把长发扎成适合工作的丸子头,又撸了一把袖子,“一个人不太容易搬上去,我帮你送到楼上吧?”   “哦哦,”亚尼回过神,露出个魂不守舍的笑容,“当然了,麻烦你了。”   直到两人终于把硕大一束玫瑰运送到楼上,祁倾才意识到这地方竟然是个隐藏在大厦内部的夜店。   只有几个小姑娘躲在角落里说笑,而台上跳舞的、台下喝酒蹦迪的,无一例外,都是男性。   毫无疑问,这是一间gay吧。   就算是如此吵闹的迪厅之中,蓦然出现一束体积巨大的玫瑰花也是会引起轰动的。   店里不少小0都有些躁动,也不知道这两个好看的哥哥买了花是送给谁的。亚尼自不必多说,一直是这家夜店的抢手强攻,而另一个漂亮的哥哥看气质也并不像和他们一个属性的。   祁倾打高中起就混迹夜店,面对这样的万众瞩目毫不怯场,随便笑着对不远处的一个戴眼镜的男性歪了歪头,那人就举杯想要过来。   而亚尼更不用提,只要看他身边围着的人群的数量就知,他已经是这间酒吧的常客了。   “花是送给谁的?”祁倾拍了拍身边这个外国顾客的肩膀,熟门熟路道,“需要临场的告白仪式吗?不加钱,免费服务喔。”   “呃……”   亚尼卡了壳。   他根本没想过这花会有这么大,更没想过要把花送给谁,只是打算随手买了花回来扔掉就好,以至于现在的情况下他看起来就像个有钱的冤大头,不太聪明的那种样子。   “嗯?”祁倾等了一分钟也没见这人说出个所以然来,终于稍有些不耐烦了,“没事,你尽管说。”   “……”   亚尼大脑飞速运转,最终三两步上前拍了拍另外一人:“嘿,兰瑟。”   对方怀里还抱了个穿着暴露的男孩儿,茫然回过头来。   亚尼清咳一声,随手指了指身后正看着花的强祁倾:“花都给你准备好了,还等什么?”   “等……什么?”兰瑟一脸迷茫。   他这迷茫和他怀里的小男孩儿脸上的激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见那个画着眼线的男孩儿表情逐渐不可置信,最终忽然抱着兰瑟大胆地亲了一口:“是给我准备的吗?”   “是……”   是什么??   兰瑟看了看亚尼,又看了看祁倾:“是……的。”   “爱你!不行,我不能让你主动表白……兰瑟!”男孩儿跑下来想要把花拖回去,抱了两下都没拿起来,只能带着腼腆的笑蹲在花前:“你是要和我在一起吗?”   在全酒吧的起哄之下,兰瑟站起来把男孩儿抱回去,轻轻在他脸上吻了吻当作回应。   然而在男孩儿看不见的位置,他对着亚尼露出的却是一脑门儿的问号,简直就把“你在搞什么”五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一场不是那么轰轰烈烈的告白在闹剧中结束,看完了全程的祁倾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啧,他们这样可真是秀得过分了。”亚尼挺起胸,若无其事地发出了赞叹的声音,就好像刚才坑了兄弟的不是他一样。   祁倾仰起脸看他。   “嗯……”亚尼莫名心虚,“怎么了?”   “没事。”   祁倾嗤笑出声,想到刚才这个订单出现的时机,忽然问道:“你和季欲认识吗?”   “啊?”亚尼转过眼睛不看他,“不认识,那是谁?”   虽然季欲并没有嘱咐过,也或许嘱咐过但他没记住,总之他本能地觉得如果想帮兄弟一把就得撒个小小的谎。   “不认识啊。”祁倾转瞬间便明白了前因后果,扬起一个有些诱人的笑来,“没什么,那是我……朋友。说起来既然来了,我可以在这里喝一杯吗?”   -   花店里。   空气紧张地几乎凝结成团。   季欲一言不发,坐在小板凳上用彩纸包花。   板凳矮小,他两条过长的腿无处安放,只能憋屈地蜷缩在一起。   当然,一边的赵野原也是同样的姿势,臭着脸和季欲坐在一起包花。   季欲并没有主动让他出手,但他就是越看动作熟练的季欲越觉得不顺眼,最终还是坐了下来咬牙切齿地要求季欲带他一起工作。   如果连这种活儿都学不会,之后再遇上这样的机会还只会是同一个结局。   起初季欲还能勉勉强强教着对方做点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却是愈发地坐立不安。   放下手里的花,季欲拿起手机,点开和亚尼的聊天框。   “他回来了吗?”   这条消息在半小时之前他就发给了亚尼,但亚尼自从应下他的要求后就再没过一句回复。   季欲皱着眉头,拨通了亚尼的电话。   无人接听。   他顺手又打了司机的电话,也是没人接。   “我说,”赵野原看了看表,“这都五点多了,祁倾怎么还没回来?”   季欲不搭理他,只是又一遍打亚尼的电话。   “……”   这小子搞什么?   亚尼性格他当然明白,在他已经和对方说清楚祁倾对自己的重要性后,亚尼是绝对不会随便对他的人动手的。   何况这个点那家伙应该还在工作才对。   季欲第三遍拨打亚尼的电话依然没有打通,他不再多做反应,一边继续打司机的电话,一边出门打了车就往亚尼的办公室冲,只把凌乱的赵野原留在了店里。 第16章   为什么不接电话?   季欲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动得让他喘不过气,根本没办法冷静思考,只能徒劳地一遍遍拨打亚尼和司机的电话。   这两人的号码都打不通,那祁倾的……   这人的电话他平日里是不敢打的,多数时间他都在等待着对方的主动联系,绝不随意打扰对方。   他喉结滚动,指尖一个个按下烂熟于心的数字。   接通了。   但是被挂断了。   季欲揉了揉眉心,心底的石头全是落下来了一半。   至少对方这次有个回应,他还能猜测祁倾是因为什么事情生气了。   勉强冷静过后,他才终于意识到不能这么一股脑地冲去亚尼的办公室。亚尼这个人人品不错,但不靠谱的程度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中能排得上号的。   他迅速用祁倾的账号登上他的外卖APP,翻找亚尼的下单地址。然而这一看简直让他气血上涌——亚尼竟然今天翘班去了酒吧?!   事情一瞬间有了眉目,季欲一边让出租车司机改地址,一边最后一次给自己的司机打电话。   “……季总。”   对面的声音颤抖,隔着电话季欲也能听出司机的恐慌。   季欲压着火气:“说,什么情况。”   “……”   司机欲哭无泪。   季总曾经和他说过,一切事情以祁倾的行动为准。可季总没告诉过他,如果祁先生要求他不联系季总的时候他要怎么办啊??   “祁先生让我不要接您的电话,他说他就在酒吧那里玩玩,很快就回来。”   但是眼看着季总的电话越积越多,司机隐约觉得自己饭碗不保,这才硬着头皮接了电话,希望别惹恼了祁先生才好。   “……”   季欲盯着窗外目不转睛地看了半晌,忽然忍不住笑了:“算了,没事。”   “啊?”   “做得挺好。”季欲绷不住地嘴角上扬,“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的话,只管接电话就好,我不会告发你的。”   小司机两眼一黑。   告发??他何德何能!   “今天做得不错。”季欲最后又表扬了司机一句,挂了电话,忽然撑着额头闷闷笑出声来。   小混蛋。   何止他自己了解祁倾。   两人相处这么多年,他有多了解祁倾,祁倾就有多了解他。   甚至于对方粗略一想就明白了亚尼的订单是自己要求他下的,又理所当然猜到了他的所有行动,这才能简简单单把他骗得团团转,就为了惩罚他的过界。   是的,过界。   在祁倾看来,他打断祁倾暧昧的这个行为,过界了。   出租车在半小时后终于通过了下班高峰期的城市道路,来到酒吧附近。   季欲对司机询问清楚酒吧的具体位置,付了钱下车,却又犹豫起来自己该不该上楼。   他会生气吗?   其实祁倾愿意耍着他玩,就是说明对方并没有真的到了要和他发脾气的那一步。   但这似乎也不意味着他就能得寸进尺。   -   “健身教练?”祁倾坐在吧台前,品着身边人给他点的酒,目光直白而热烈地自上而下扫视对方,“不像喔。”   面前的男性身材的确不错,但和祁倾概念里壮如牛的健身教练还是差了些距离。   再加上对方一身烟灰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还用发胶抓了头发,怎么看都是个纯粹的斯文败类。   “怎么说来着?”眼镜男舔舔唇,主动向着祁倾靠过去,“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祁倾也不抗拒他的靠近,事实上这人除了油腻了点,其他地方给他的感觉还不错:“这是在邀请我看看吗?”   “当然。”男人笑了笑,知道今天和这个漂亮弟弟有戏了。   他更大胆地搂住祁倾的肩膀,轻轻一带祁倾就顺势窝进了他怀里。   随后而来的便是顺势而为的上下其手,不过祁倾却在对方快要吻上他的时候竖起一根手指抵住了对方的唇:“先说好,我是top。”   “嗯?”   眼镜男挑起一边眉梢,有些意外。   祁倾却习以为常,通常能一眼认出他属性的都是纯0。   “没关系,那我在下面。”眼镜男迅速道。   在下面?   祁倾心底嗤笑,上一个这么说的到了酒店后想要强上他,结局是被他用随身的小刀戳了屁股。   希望这个人别是这种结局吧,他也很久没出来玩过了,偶然一回——见血总是不好的。   祁倾一边在心里想着些有的没的,一边微笑着放开手,转而扣住对方的后脑直直吻上他的唇。   “……”   亚尼在一边看得直呼救命。   他怎么也想不到,季欲看上的人竟然在酒吧如鱼得水,进来这一小会儿已经熟练应付了一沓人,并且成功勾搭上了店里平常的抢手人物。   他已经没空勾搭别人了,只顾着看好了祁倾,希望他别被带出去骗上床。   终于意识到祁倾重要性的他迅速拿出手机,映入眼帘的先是屏幕上一连串的未接来电。   头皮一麻。   要完。   他手机是什么时候静音的??   亚尼抖着嘴唇回想起刚才,祁倾似乎以手机没信号为由,借他的手机说要发信息?!   他忙不迭地点开未接来电给季欲拨回去,两只眼睛还要注意着祁倾那边的情况,生怕一不留神人就被带走了。   不过电话刚拨通,他的背后就响起了铃声。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亚尼像个生锈的机器人,咔哒咔哒转动着脖子回头,正对上季欲的冷脸。   “玩的开心吗?”季欲轻飘飘道。   音响声震天响的夜店里其实是听不清人说话的,低音炮能震得人整个胸腔都在共鸣。   何况亚尼又不像祁倾是在吧台那边相对安静,他是在舞池周围的卡座满头冷汗地看着人。   但他就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季欲的这句话,并且明明白白地感知到了话里的恶意。   “还……还行?”   亚尼看了一眼祁倾,对方正坐在眼镜男怀里仰着头跟人热吻。   他做出一张假笑脸:“我手机被祁倾静音了,你信吗?”   “……信。”季欲面无表情,不再搭理抖成鹌鹑的可怜友人,只拿走了他的酒杯,转而几步走到祁倾身边。   这两人吻得投入,也或许两人都已经注意到他了,但没有一人愿意分给他一个眼神。   生气,也嫉妒,但他需要借口,不然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眼镜男的手已经顺着祁倾的腰摸了下去,几乎就要碰到祁倾的禁区了,但祁倾还是毫无所觉般的不躲不闪——   季欲紧握拳头,强忍自己一拳砸扁这个畜生的脸的冲动,一把把祁倾抱过来单手搂在怀里,另一手狠狠把酒杯砸在了眼镜男的头上。 第17章   酒吧的杯子并不像装红酒的高脚杯,圆圆的一个杯壁极厚。   季欲砸下去的力道又快又狠,一声闷响就碎了杯子,一瞬间献血酒液一齐顺着对方的额头往下淌。   碎玻璃也扎破了他的手,现场一片狼藉。   “我草!你下手这么狠干嘛!”   祁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抓了他受伤的手想要看看,却被季欲缩着躲了回去:“别看,有碎玻璃,你别弄伤了。”   于是祁倾瞪他一眼,转头去看骂骂咧咧拿杯子想打回来的眼镜男:“你也消停点。”   “……”   眼镜男面对他就自知理亏,捂着头坐下了,嘴里却还是不干不净地骂着人。   周围一圈人都是不怕事大的,抻着脖子在一边看热闹,而不远处的舞池里众人还在癫狂,和这边成了两个世界。   季欲听了他的那些脏话,眉头一拧,没忍住抓着他的头发把人按到了吧台上:“你手刚才放哪了?”   头皮伤口的剧痛让眼镜男提不起力气,嘴上只能放软:“你他妈管那么多,是他男朋友啊?”   “……”   还真不是。   趁着季欲沉默的这会儿,眼镜男终于挣脱开来,捂着伤口往后退了退,阴森森一笑:“你情我愿的事儿。”   你情我愿?   祁倾眯了眯眼睛,终于意识到了gay吧多人渣。他张张嘴正想嘲讽,余光一瞥就看到季欲已经挥起了拳头。   然后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一拳揍了对面的脸。显然飞奔而来的亚尼也没能拉住他。   -   闹剧最终以酒吧保安把扭打的两人拉开为结局——气血上涌的年轻人连着挨了两下,哪怕理亏也不可能任由季欲动作。   亚尼是这酒吧的老顾客,陪着笑脸又心头滴血地赔了钱这才了事,带着自己朋友和朋友他未来对象离开酒吧。   季欲把欲言又止的亚尼赶走,自己带了祁倾在路边小店里坐着等司机。   “手怎么样了?”祁倾沉默一会儿,用下巴点点季欲受伤的那只手。   伤口不深,这一会儿已经结了痂,只是不能确定里边会不会夹杂的有玻璃屑。   季欲脸色柔和了下来,好像怕吓到祁倾似的:“没事,把你送回家我再去包扎。”   “用我陪你吗?”   “……可以吗?”季欲抬眼,“你要是忙的话就不用了。”   “倒是不忙。”祁倾撇撇嘴,“本来是忙的,这不是硬被你个不要命的给拽出来清闲着了。对了,赵野原呢?”   “让他回去了。”   早在确认祁倾位置的时候季欲就把赵野原打发回家了,毕竟他不可能让那人也来酒吧。   眼下的场景已经够乱了,多一个人只会让情况更复杂。   季欲盯着自己低头玩手机的祁倾,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刚才那个人……他在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嗯?”祁倾闻言抬起头来,放下手机,“知道啊,他那咸猪手那么明显,我推都推不开。”   “那你为什么……”季欲眉头紧锁,“你没必要糟蹋自己。”   祁倾肆无忌惮道:“这不是还有你嘛。”   “……”   “放心,今天你要是不来,给他开瓢的就是我了。不过季欲你是下手真狠,就不怕出人命?”   季欲认真看他几秒钟,提了提唇角,完全难以抑制自己的笑意。   “神经病。”祁倾转头看见外边停下的车,站起身来,路过季欲旁边的时候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他的头,伸手要把他扯起来。   说心底没有点触动当然是假的。   祁倾不太能理解这个人为什么能容忍他这么久。   两人角色要是互换,早几辈子祁倾就得被对方给逼疯了,非得把他绑了沉塘不可。   ……不过这感觉其实真挺好的。   有个人可以在背后撑着自己,给自己兜底,无论做什么、怎么作妖,都能被那个人容忍、再一点点收拾烂摊子。   这也就是他暂时不打算离开季欲的原因——没必要,反正季欲乐意。   但就算是训狗也要打一棒子给一甜枣,何况他训得这可不只是狗。   祁倾如是想着,在把季欲拉起来之后扯了扯他的脸:“以后记得多笑笑。”   “……?”   “笑起来好看。”他眼睛弯弯的像小月牙,“冷着脸的时候还挺吓人的。”   来接两人的还是下午那个被祁倾打发走的小司机,对方见到祁倾就颤巍巍的,生怕祁倾一个不开心就告了他的状。   不过没想到的是,祁倾看到他后只是朝他笑着打了个招呼:“给你们老板送医院吧。”   小司机哪敢说话,看了看季总手上干涸的血迹,一脚油门直奔医院。   介于季总本人重要的右手受了伤,祁倾的花店便暂时不是那么欢迎他了。   毕竟在店里安排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伤员只会加重祁倾的负担,而祁倾一向是个懒惰的家伙。   第二天的订单还差了几束花,祁倾坐在店里一边自己工作一边教赵野原包花。   “手固定住花枝,”祁倾叹了口气,又一遍给赵野原这个不上心的做演示:“然后用胶带缠紧,对对……哎,满天星掉了!掉了!”   “……”   地面被赵野原折腾的乱七八糟,惹得祁倾直摇头:“哥哥你不太行啊。”   赵野原气血上涌,直想把花都折了,也还是得耐着性子一点点往花枝上缠。   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平日里哪里干过这种活儿?两只手僵硬的就像两截树枝,纠结得手指都快要打结。   祁倾等他包完一束就把人赶到一边,腹诽着还是季欲在这里比较管用,脸上却带着调侃又不显冒犯的笑意:“好了好了去忙别的吧,这边我来就行。”   “我想再——”练练。   “不用了不用了,”祁倾两手推着对方把人按到柜台,细白手指从他喉结一路滑过,直到把他的下巴勾起来,“乖乖帮我对账。”   赵野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他在遇到祁倾之前连恋爱都没谈过,纯情程度远超身边一票狐朋狗友。   想着他的基友——当然不是元初,那小子还嚷嚷着要一起调来A市找祁倾呢——给他出的主意,赵野原吞了吞口水,抬手搂住祁倾的脖子把人带下来。   “!”   祁倾眼神一变,撑住了他的肩膀,好悬没直接倒进对方怀里。   “卧槽!祁哥!”   门口同时传来一声喊,带着点少年的清脆声线。   祁倾回头,易游正抓紧了自己肩膀上的单肩包带:“不准欺负我祁哥。”   “……”   绝了。   祁倾暗地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这小孩儿的助攻。   他摇摇头,又呼噜一把赵野原的狗头:“没事儿。”   易游意识到了什么,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祁倾阳光灿烂地一笑:“认识一下,这是我家宝贝。” 第18章   What?!   赵野原整个僵住。   “……啊?”   易游看起来没比赵野原好多少,傻呆呆地抬着脸,无意识地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声疑问。   “男朋友。很难理解吗?”祁倾承认他不想给这小屁孩儿希望了。   刚才赵野原的亲吻他躲开就是准备继续吊一段时间,然而易游一问反倒给了他决心。   两边周旋、甚至三边周旋是累了点,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大学时同时谈四个对象的精力了,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当然直接放手是万万不可能的,但是做朋友偶尔恰一恰暧昧还是个不错的选择——还是那句话,和弟弟搞暧昧就是yyds,和弟弟谈恋爱就是真的傻逼。   “……喔……”   易游艰难地笑笑,沮丧地走进来:“祁哥,我今天本来打算约你出去玩的。”   结果几天不见,这小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祁倾摸摸仍在石化的赵野原的脑袋,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今天好忙。”   店里的忙乱可见一斑,本就狼藉的地面在赵·哈士奇·野原的“帮忙”之下更加恐怖。   这家伙包不好花脾气就差,脾气一差就暴躁,强压着骂人的话坐在那里揉花苞。   ……结果就被祁倾赶去一边对账。   “那我留下来帮忙?”   “不用了,”祁倾啧了一声把人赶出去,“好好享受你为数不多的假期吧。”   易游哭丧着脸被推出门外,两只狗狗眼可怜巴巴看着面前的美人老板,祈求他能回心转意。   “明天请你喝酒。”祁倾一脸神秘地跟他约定,“拉钩?”   于是小孩儿很快被他逗笑了,配合地勾勾他的小手指才终于离开。   六月份的热风让祁倾承受不住,没等着小孩儿消失在视野里就退了回来。   他伸手扇扇风,回身带上门,再转过去就看到赵野原直勾勾的眼神。   “刚才那个是什么意思?”   赵野原满脑袋都是“男朋友”三个字在刷屏,金闪闪的字眼就在他眼前放大缩小旋转扭曲,绕的他眼花缭乱。   真的?假的?为了敷衍别人?祁倾是这么主动的人吗?   今天的祁倾仍是干干净净的一身朴素衣服。   墨绿色圆领短袖松松散散挂在身上,搭配上浅卡其的长裤和普普通通的帆布鞋,再配上随意扎高了的头发,看起来就和门口随时会抱着篮球路过的大学生没两样。   但又比那些人更能成风景,自内而外散发的都是招人喜爱的魅力。   他挺挺胸,喉结滚动。   “这个意思啊,得看你。”祁倾不假思索,“你听着开心了,那它就是字面意思。你听着不开心了……”   赵野原抿唇。   “我觉得你应该是开心的。”祁倾一耸肩,熟练坐进对方怀里。   他喜欢的类型向来都是比自己高大比自己强壮的,虽然偶尔也会和几个小奶狗在一起换换胃口,但总还是不太喜欢照顾小朋友。   而赵野原,蜜色肌肤,圆寸,五官深邃稍显凶恶,肌理纹路清晰又饱满——总之,能把他完全搂在怀里。   赵野原对此的回应是无声的,他低垂着眸子,浓密硬直的睫毛遮盖眼里的情绪,抬起手,解开了祁倾松散扎着的头发。   “干嘛?”   “好看。”   指尖在发丝中缠绕,轻触温暖的发间皮肤。   祁倾被他摸得舒服了,像漂亮的猫咪一样眯起眼睛,总觉得下一秒他就要和小动物一样打起小呼噜来:“好吧,我明白了。”   “那今后多多指教啦,男朋友。”   -   所有人都知道公司的总裁和副总都很看重这次投标,因而没谁敢在会议上自毁前途,一个个都尽自己所能汇报着两位总裁需要的信息。   直到会议结束,现场的氛围还是凝重得让人紧张。   “那么今天的会议就先到这里,”季崇光清清嗓子,直白看向季欲,“各位可以先一步离场,我和副总还有些事情要谈。”   众员工在窸窸窣窣的动静中收拾文件离开,而季欲停下了整理电脑的手,看向面带笑意的季崇光。   此时的办公室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人。   “哥。”季崇光微笑。   季欲收了手,后退一步半靠在墙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估价的事情,我已经把证据摆在你面前了,但这事儿还是要你自己抉择。爸是要我帮你,不是要我成为你。”   他和属下特意一起挑了前后矛盾的资料递给这个便宜弟弟看,目前看来对方当真就闭眼屏息往坑里跳,甚至都没什么犹豫。   “哎?没有,我今天没想说投标的事情。”   季欲心底一空,直觉不妙。   “我也把话直说了吧,以哥你的头脑不会看不出来身边有咱爸的人盯着你吧?”   “说正事。”   季崇光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型:“那,哥,之前你被咱爸赶出去那几年都在哪里藏着啊?”   果然。   季欲眼神都没动一下,仍是高高在上的淡然模样:“发展阳海。”   阳海便是他用来交给季家收购的公司,也算是他自断的那条尾巴。   “这样啊。”季崇光上一刻还在笑着,下一秒却忽然表情一转,唇角就勾出来了几分压迫,“那最近呢?好像哥你也经常不在公司。”   季欲冷静地显露出几分疑惑来,就好像他真的好奇对方今天找他的目的似的。   “我知道你肯定是去研究那些订单了,毕竟公司的账面可都对得上呢。”   “但是……啧,怎么说呢,我有个朋友,几天之前在酒吧看见你了。”   季欲没控制住,表情空白了一瞬。   “听说当时的哥你还挺凶的,手上这伤就是那时候弄得吧?”   对方根本没点出祁倾的存在,但是季欲已经明白他藏不住了。   “然后啊,我那朋友呢,是个gay。那他去的酒吧必然也不是什么一般的酒吧,怎么就能在里边看见哥你呢?”   看着季欲逐渐阴沉的脸色,季崇光却笑得挺开心。   他拿着手里的文件袋敲了敲季欲的胸口:“幸好他也没留个照片什么的,不然咱爸看见了,心脏病都得犯了。你下次可得注意啊,别再被我们谁给看见了。毕竟咱季家可不能传出去出了个同性恋,对吧?”   等季崇光彻底离开,季欲才深吸一口气。   祁倾的存在是个禁区。   一旦让家里知道了,现在的他根本没能力单独把祁倾捞出来。   季家向来只手遮天,几代人都是家境殷实的存在。实力在国内都是排的上名号的。   这也是他当初被丢出去沦落到流落街头的原因。   季欲本人就没什么生存下去的想法,再加上季家想让他死得没声没息,那他就很难活下去。   若不是有了祁倾这个“普通人”的庇护,能帮他遮一遮来自季家的视线,他还真的很难找到那几个生意上的伙伴重新发展。   那么结局可想而知,要么家里为了保他选择刁难祁倾,要么像从前一样把他从季家扔出去。   祁倾……是支撑当初的他活着的信念。   倒不是说现在他没还不能白手起家,但是那实在是太慢了——他不想等,祁倾的父亲也等不起。   肾/源还没找到,祁倾身边的那群人也没几个靠谱的。   赵野原?他老早就把那小子查了个底朝天,完全就是个温室长大的废物。   想让他帮祁倾把事情考虑周全了,那还不如季欲自己上位来得快。   -   “行行好,给点零钱买个馍馍吃吧。”   祁倾牵着身边的新任男友,站住脚步,看着自己身前探着的那只乌漆嘛黑的手。   赵野原想到刚才祁倾的举动,自觉地从口袋里拿出来几张零钱想要递过去,却被祁倾拦下来扯着手臂走了。   两人今天约会的地点是城市商圈,拾荒者和乞丐遍地都是。   只是赵野原不太明白,刚下出租那会儿祁倾还给一个拾荒者递了两百块,怎么到了这里就……?   “怎么,不明白?”   祁倾眉尾上扬,斜斜地勾了一眼自家男友:“刚才那是乞丐吗?”   “……不是。”   刚才祁倾给钱的那个,是个佝偻身躯的瘦小老妪,背上背了一人多高的破麻袋,捆绑的全是空的塑料瓶。   那重量压得她几乎把腰弯下去九十度,祁倾给钱的时候生怕对面腾不出手,在对方千恩万谢中直接把钱塞进了人家口袋。   “这些乞丐我是从来不给钱的,除非是残疾人。”   赵野原在一边看着祁倾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冷下来的脸,有些出神。   他还以为和祁倾恋爱要极高的消费——根据他那些朋友给他传授的经验,长得越漂亮的花钱越多。   但祁倾这个人和其他人就是不同。   比起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奢侈品,祁倾似乎更喜欢他平日里送给对方的小零食和其他的关怀。   “有手有脚的就要工作啊。”   祁倾起初没在意男朋友的目光,随即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笑起来:“这么说来我自己也该是被骂的那个。” 第19章   看到祁倾当前的生活状态便知,几年前的他必然不可能是个学习至上的三好生。   毕业后的自我反思也不是没有,然而在找工作接连碰壁后他便没了继续下去的心思,一天天的浑水摸鱼得过且过。   按照他本人的思想,现在的自己就是他最看不起的样子——接手了父亲的花店吧,没了别人帮忙又经营不下去。   “乱说什么。”赵野原不太开心他这么说自己,从挎包里摸出来饮料递给他试图堵了他的嘴。   祁倾也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   他本人是个究极的享乐主义,眼下开心了便比什么都重要。   这么做不对当然不对,可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让他必须去努力,所以那些成了条例的未来规划也就都成了纸上谈兵。   见祁倾谁甩头不再搭理他,赵野原自知嘴笨,也不再多说话惹人心烦,只搂着他闷头顺着导航网目的地走。   他在花店待了几天,每每都要为祁倾灵巧的扎花动作所赞叹,不住感慨对方漂亮的手指与素色花朵搭配得惊为天人。   ——当然,祁倾偷懒确实很有一手,那也不代表他就从来不工作啊。   今天这次外出算是忙中偷闲。   祁倾在店里的工作实在是做得头昏脑涨,赵野原便索性撺掇着他关了店门出来休息。   起初祁倾的确是没什么兴趣,不过听到这家伙帮他预约了陶艺店的名额后便忍不住心底发笑。   最近几任男女朋友谈下来,祁倾的约会场合都成了高端餐厅和酒吧夜店,最朴素寻常的地方算下来也得是商场的名贵服饰专柜。   非常奇妙,高中、大学时的他接触的多是普通人,就算是富二代也没什么金钱支配权。   那时候的恋爱可比现在有趣多了,没有那些无聊的送礼环节,两人一起去街头吃个小火锅就能开开心心的。   哪能想到等他步入社会了,接触的家伙一个比一个的有权有势,来接他时不开上一辆百万级的车都好像丢了面子。   像今天这样坐出租,确实是这一年以来的头一回——虽然归根究底,原因竟然是他这男朋友还没来得及在这里买车。   陶艺店,刚谈恋爱的小朋友们会去的地方。   这家店是近来被大力推广的网红店铺,排队等位都要一两个小时。   不过不知道赵野原用了什么奇妙的手段,竟然提前订到了位置,还能准时准点地将祁倾带来。   不需要等位这件事让祁倾心情不错,靠在赵野原身边等着对方找老板确认订单,顺便观摩店里其他人做的成品。   很快,两人便一起被带到了空余的位置坐下,在拉坯机器前一人被发了一团湿漉漉的泥巴,大眼瞪小眼。   祁倾不太想上手:“你会吗?”   “不会。”赵野原眉头紧蹙,翻着手边放的指导书,“我还以为老板会来指导一下。”   “……”   这可是网红店。   老板生意火爆忙到不行,哪有功夫来搭理你。   “那今天要做什么?”祁倾今天是揣着手临时被这家伙拽来的,一路上也都没想过陶艺店能玩些什么,此刻根本就是脑袋空空。   赵野原根据自己为数不多的恋爱理论知识,试探着开口:“马克杯?”   祁倾正咬着皮筋扎头发,闻言抬眉看他。   赵野原紧张地吞吞口水:“情侣款,很有纪念意义的那种?”   这次祁倾回绝的很快:“会不会太单一了?”   事实上他从来就不喜欢和恋爱对象用情侣款的东西。   年少不懂事的时候当然他也会这么做,但一旦两人分手,他的家里就会莫名其妙地多出来一堆没用又不是那么好看的情侣款用具,只能扔掉。   ——情侣款,都是摆在一起才好看的。   “……好吧。”赵野原往他身边蹭了蹭,试图和他一起去构思应该做些什么。   而祁倾啪地一巴掌把凑过来的男朋友拍走,随后歪着头打量眼前这个不知该怎么描述的东西,试探着把脚放在了踏板上。   他对于自己要做点什么根本一无所知,又懒得翻看手册,索性随手捧出一个弧度来握着泥巴团转起了拉坯机器。   赵野原呆呆地坐在一边看他,感觉有点奇妙。   他对于自己和男孩子突如其来的恋爱适应良好,曾经梦里会喜爱的朦胧青春初恋脸全部有了清晰的轮廓。   倒是他朋友一天天的问个不停,对他的全新体验充满好奇。   男朋友。   这三个字是想一想就让人觉得如梦似幻的存在。   赵野原盯着祁倾认真的侧颜看了许久,等回过神的时候对方手里的陶坯都已经有了雏形。   面对着那只奇形怪状的不知名容器,他心头一软,忍着笑意:“你这做的是什么?”   “就……是个容器吧……?”   祁倾原本自我感觉良好,被赵野原这么看着就慢慢慢慢收了声。   这陶土比想象中要难掌握得多,用力稍微不均匀就会歪了偏了,要么干脆就多出一个出水口来。   而且瓶身极度不平整——   “像个炸坏了的薯塔。”赵野原如是评价道,随后脑袋上毫无疑问地挨了一下。   祁倾手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泥,一掌呼上对方的圆寸脑袋,又慌慌张张地在受害者的大笑声中拿纸巾给人擦头发。   想在这种DIY手工店铺看到两个同行来玩的男生的确稀奇,放眼望去这一整家店铺里坐着的都是一男一女,再不济也是两个可爱的小女孩儿在一起叽叽喳喳地玩闹。   因此像是祁倾他们这一桌,两个颜值在线的成年男性充满童真地坐在这里玩着泥巴,很难不让人提起了兴致地围观。   尤其是一对闺蜜一起来的小姑娘,磨磨蹭蹭地选了半天位置后一本正经地在祁倾对面坐下。   “小哥哥,这个机器要怎么用啊?”   祁倾掀了掀眼皮,没等说话,身边的“直男”就长臂一伸,啪地把指导手册甩在女生面前。   空气微妙地静止了一秒,对面的女孩儿显然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不依不饶:“那你可以教教我这个形状怎么做吗?”   女生所指的“这个”自然就是祁倾手里那个歪七扭八看不出用途的小玩意儿。   对此,祁倾默默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抽象后现代艺术作品,又看了看身边赵野原手里的标准花瓶:“……”   不是他不应撩,实在是这两个姑娘没长到他的审美点上。   然而公众场合让小姑娘们下不来台实在是太没品。   祁倾想了想,按住脸色逐渐变差的赵野原,用着挑不出错的绅士行为指导着两个小姑娘制作抽象派艺术品。   一场好好的双人约会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多人团建,直到几人全部做完陶艺临行时,那两个小女孩儿还不想走。   两人的理由无比正当:想在一个月后拿到成品时和祁倾交流一下,并借此机会试图要到祁倾的联系方式。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眼看祁倾他们三人相谈甚欢就要当场结拜,赵野原终于是忍不住了,在两人面前勾住了祁倾的手十指相扣。   “他有男朋友了。”   “……”   “……”   祁倾和两个姑娘无辜对视。   小女孩儿梗了又梗,最终脸颊通红地深深鞠了一躬道歉,转身落荒而逃。   祁倾抱住他:“你吓到她们了。”   “我管她们干嘛?”赵野原理直气壮,醋意上头,眼神凶巴巴的,“她们想的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吗?”   对上祁倾戏谑的眼神,他叹了口气,还是放缓了语气:“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祁倾笑眯眯地就这样被男朋友牵着走出去,周围伺探的目光好像都被他抛之脑后:“对喜欢的人怎么能生得起来气?”   --------------------   作者有话要说:   逐渐忘记正牌是谁……md好想np,辣鸡绿jj   ————   被作者遗忘的某季总:? 第20章   陶艺成品要在至少四十天后才能拿到手。   也幸好如此,今天余下的行程才能让祁倾轻轻松松地空着手完成。   为期半天的约会在祁倾完成了酒吧驻唱的兼职后也终于结束。   赵野原老老实实打车将祁倾送回家,在楼下依依不舍地拽着对方凉飕飕的小爪子。   祁倾笑得暖融融的:“怎么了?”   赵野原抬眼看看居民楼上星星点点亮着的灯光,难以抑制的渴望让他憋得喉头发苦。   无论是出于尊重还是什么,他都不想让两人的进程太快——开始得不清不楚或许就会结束得不明不白。   祁倾心思一转就明白了这个毛头小子在想什么,无非就是那些成年人的话题罢了。   他倒不是特别介意,只要对方对于这种事情没有莫名其妙的瘾,他就愿意将其视为正常的情感抒发。   何况他本也不是什么贞烈的好人。   “已经很晚了,”祁倾抽出一只手,按下面前人的毛脑袋,让他和自己对视,“你晚上都住在哪里?”   两人此刻站得极近,胸膛几乎贴在一起,是随意地抬头低头间就能吻到对方下巴的程度。   环绕着祁倾的空气温度迅速升高,他好像都能听到对方擂鼓一般的心跳,紧握着他手的手心也正在发烫,随时能滴下汗液来。   “……”   呵,纯情处男。   祁倾心里免不了带上几分调侃,探了探脑袋,鼻息贴近:“嗯?”   赵野原的声音有点抖:“附近的宾馆。”   他抿唇,随后将还握着的那只祁倾的手提起来,啵地在对方手背上啄了一口:“明天还可以来找你吗?”   “当然了宝贝。”祁倾笑出声来,后退着挥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赵野原也不知道自己错过这次机会是好还是坏。   他停顿几秒钟,嘴唇张合几次,还是腻歪歪地开口:“爱你。”   这次却没有回应。   -   连续在A市做了一周多的无业游民,赵野原的父母终于帮他在这边打点好了公司,让他可以空降任职。   而这也就意味着他的时间变得零碎起来——在公司至少也要朝九晚五的上班。   偶尔逃班不成问题,日日如此就容易被父亲逮着尾巴拎回老家继承家业。   介于明天他就要正式开始上班,今天的赵野原在花店里的状态就像一张黏糊糊的狗皮膏药。   祁倾走到哪他就摇着尾巴跟到哪,再做上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比如那些苦力活儿。   祁倾训狗似的把人提溜到里间打扫卫生,自己则在外边应付那些随时可能会上门的生意。   而等对方连卫生也一并打扫完了,就一身围裙手套地坐在柜台旁边,专注地盯着工作的祁倾看。   “向小女孩儿表白啊,那推荐你往花束里加些小东西。”祁倾和面前的高中生讲着话,一边朝后伸伸手:“宝贝,把饰品箱搬过来。”   他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皇冠和一条做工精致的灯带:“纯黑色包装纸配上红玫瑰,加上这样的装饰……一般的小女孩儿都挺喜欢的,拍照也好看。”   等包好花、收了钱,祁倾终于顾上接过男朋友递来的冰饮,认认真真地吸了一口。   “……好厉害。”赵野原深吸一口气,“我还想帮点其他的……”   他在这里坐着就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废物,除了做些体力劳动似乎什么都干不了。   祁倾两腿一伸坐在他身边,有气无力地埋怨:“你又学不会包花。”   这家伙的两只手比鸡爪还不如,让他包花还不如让他给自己捶背。   啧,这么有劲儿又僵硬的手不去给人按摩可惜了。   赵野原对自己的能耐还是心中有数,但他左思右想都还是想在祁倾的工作中有些参与感。   他拿了湿巾给祁倾擦着额头降温,又细心将空调风口调开,防止祁倾偷偷坐在风口,一边动作还一边思索着他能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阿倾!”他扬了扬声调,“今天还有其他的订单吗?”   “没有。”   “我们去卖花怎么样?”   祁倾诧异地看着他。   卖花?   “鲜切花,不用包,拿到街头去卖。”赵野原微笑着看了看表,“现在还是上午,我们还有很久可以去准备。”   “倒也不是不行。”祁倾咬了咬唇角,“你哪来的这种歪点子?又是朋友出的主意吗?”   这个人耿直的不行,平常约会想不到地点了就去问朋友,祁倾提起了竟然还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是朋友说的”。   不过这次他却看见赵野原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求夸奖的味道,像极了压着性子打滚等抚摸的狼。   “我想帮你,阿倾。”   至于为什么这么想帮到祁倾点什么,首当其冲的肯定是出于他对祁倾的喜爱以及责任心,而第二点,也是很重要的一点——   他不想被祁倾背后虎视眈眈的那个人比下去。   季欲在店里帮忙时的样子他可是见过的,无论做什么都是胸有成竹的模样,甚至于祁倾手一抬他就知道要去哪里要做什么,表现自如就好像和祁倾合作了多年。   这间店铺,祁倾完全交给那个人都没有一点问题。   而这样的事实让他有着无比强烈的危机感,哪怕现在祁倾可以像猫崽子似的窝在他怀里,也不能打消这样的感觉。   ……说起来季欲,他怎么觉得好像很久都没见过这个人了……   祁倾摸了摸面前这头狼狗的脑袋算是表扬:“好啊,去哪?怎么去?”   他站起身来,没等到对方的回应,这才意识到对方的表情有些奇异:“怎么?”   “……阿倾,最近你和季欲有联系么?”   呸!   赵野原说完就想抽自己,这没事儿乱说什么话!   说不定人家本来不联系了,被他这么一问就又联系上了呢!   祁倾被他一提醒,也想起来了。   平常他从来不主动去叨扰季总那位大忙人,都是对方闲暇时光自动找过来。   可现在……   他挑挑眉,翻出手机看了看,上一次季欲联系他还是五天之前。   更别提来花店帮着“打工”了,按照对方的旷工时长,都足够他炒了季欲鱿鱼啦。   “是很久没联系。”祁倾如实道,“不过季欲那边忙,应该也没什么功夫总在我这里耗着。”   被赵野原这么一提,他还当真多了两分好奇。   季欲这难道是忽然开窍了,决定不在他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   若是换了其他人,他必然会如是默认,毕竟成年人最委婉的再见就是淡出对方的世界。   但这可是季欲——   祁倾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自负。   他太害怕自己会对谁生出那么点好奇心了,必须把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才是他祁倾的一贯作风。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把话题带了过去:“所以你想好我们去哪里卖花了吗?”   “这一片就是大学城,就在小吃街那边就行。”   赵野原来A市之后就在祁倾花店附近踩好了点,至少附近的吃喝玩乐他是了解了透彻:“运输车的话,等我叫人。”   两人随意在店里选了几种常见的鲜切花,中午又一起吃了午饭,而赵野原叫的车下午一点半便准时到达。   祁倾慢悠悠地抱了个小花箱往车附近走,临近了还被旁边搬着成堆物件的赵野原扣了个遮阳帽在头上。   他转头看看轻轻松松搬了三个箱子的男朋友,又低头打量了自己怀里那个XS号的花箱,沉默着没说话。   当然,遮阳帽这种东西,能遮到最多的根本不是阳光而是视线。   祁倾低着头自顾自往车前走,怀里的箱子忽然就被伸出来的一双手给接了过去。   他一惊,抬了抬帽子,看到的是一个无比熟悉的背影。   “……”   赵野原把箱子放进车里,回过身来正想帮自家对象搬东西,忽然就跟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对上了视线。   也就是他站得远,才不至于被这人把身高比下去。   ……其实身高好像也不是非常重要。   赵野原冷着脸和莫名出现在这里的季欲对视,在心底骂着自己的开光嘴。   让你嘴贱,提什么季欲,可把人给提来了吧! 第21章   祁倾也没想到这么个说曹操曹操到的情况。   他颠颠儿跟在人身后,伸了个懒腰:“最近又决定不来我这里帮忙了?”   “没有。”季欲认真看他,“最近遇到了一些事情,公司那边……”   “哎哎打住,我可不想听你公司的事儿。”   祁倾对经营方面的事情一窍不通,是听一听就要头痛欲裂的程度。他撇撇嘴让季欲别说这些:“你就告诉我之后还来不来就行。”   “……来。”   季欲料到了他不想听,只能无奈地把事情带过去:“不过你可能还要再等等,我最近实在抽不开身。”   今天能跑来见祁倾一面还是他实在忍得心痒痒。   前些日子还日日相伴,现在忽然就在季崇光的影响之下不敢在祁倾身边多待,生怕一个没注意到再将祁倾拉入火坑。   只希望这次投标的事情不出差错,让他能迅速拉拢了其他的股东在商界站稳脚跟。   一旦能够从季家这潭浑水中脱离出来,他就能全心全意陪在祁倾身边了。   “没事儿,你慢慢忙不着急。”祁倾拍拍他的肩膀,“我这边还有赵野原呢……哎?不对。宝贝你明天是不是也不能来了?!”   “……”   赵野原站在车对面,看着这两人融洽的氛围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外人。   “啧,你要是也不能来了,那花店岂不是就剩我一个人?”祁倾摸着下巴犯了难。   他一个人在花店里不是不行,就是不想。   一个人多无趣啊,没人能聊天打屁,就连工作都全要自己做完了。   这位老板完全忘记了那些工作原本就是他的本职,摸鱼摸惯了连心都收不回来。   那赵野原能放祁倾独自在店里吗?   必然不能!   他没来得及思考自己要怎么和家里老爹解释,一冲动就开了口:“我工作那边也没什么大事儿。”   ……既然,季欲能一边办公一边在花店陪祁倾,那他一定也可以吧?   这大好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啊?”祁倾也没反应过来这小子怎么一回事儿。   上午还念叨着马上就不能在花店了好难过,怎么下午就换了说辞?   不过他也不是较真的人,啧啧两声又在季欲眼前打了个响指:“得嘞,你该去忙就去,我这边没问题。”   “嗯。”季欲目光沉沉,没有丝毫要挪动脚步的意思,“你们现在准备去哪?”   “卖花啊。”   “我能跟着去吗?”季欲拉开车门清点了里边放着的花箱,“我也可以一起卖花。”   “嗯?你公司那边呢?”   “没关系,半天而已。”   他在办公室留下了打掩护的人。   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这也是当前面对季崇光的唯一方法了。   -   “……”   所以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七月的炎炎烈日下,即使是撑了巨大的遮阳伞也抵挡不了闷热空气从四面八方袭来。   空气好像都被热风模糊了,从地面上蒸腾而起的热气一浪一浪地扭曲着肉眼看到的景象。   如此环境之下,三人中唯一一个多汗体质的赵野原汗出如浆,满脸憋屈地在背后修剪着花枝。   明明是他自己出的主意,想要和祁倾出来玩,结果怎么也没想到都这个节骨眼儿了还能被季欲给截胡。   说起来这家伙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啊!   “老板,康乃馨怎么卖啊。”   祁倾正拿了小喷壶在给那些花花草草喷水,闻言抬起头来带着营业笑容:“五块一朵。”   “这么贵?!”   “没办法,天热啊,鲜花也不好存啦。”祁倾信口胡诌,总之就是不接受还价。   对面的小年轻叹了口气还是拿出来手机准备付款。   他也就是看着这个老板面善又年轻,只当对方是学校里出来兼职的大学生。   小吃街上路过的人不少,祁倾本人长得又好看,总是能多吸引来些视线,因此人来人往之间生意竟然不错,零零碎碎的三五块钱也累计了不少货款。   一个小小的摊位上挤了三个人,各司其职忙碌着。祁倾在花箱后坐着等生意上门,季欲在一边把单支的花包进包装纸,而赵野原则在后边忙着把多出来的枝叶修剪进垃圾袋。   眼看着另外两人都比自己本人要忙碌,祁倾抓了抓脸,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重操旧业,拿起小喷壶往高处喷了一泵水,顿时空气便清凉了很多。   “干嘛,看什么。”祁倾把身边人扭过来的脑袋拍回去,“喷点水不会更凉快么!”   “会,所以谢谢。”季欲朝他笑笑,唇角上扬的弧度几乎看不出,“我叫人送了些冰过来,一会儿应该就能到。”   说白了他并不满意赵野原的行为,也不知道那人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   带祁倾出来还不安排周到,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只能害得祁倾在这里熬着热空气。   看祁倾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很期待的模样,他伸手捏了捏祁倾脑袋顶上扎着的丸子,这才转身又继续帮忙工作。   “老板?”   祁倾放下手机,抬眼。   站在他小摊前边的女生轻笑:“我前几天在你店里买过花。”   “哟,”祁倾也认出来了,毕竟这姑娘从性格到长相都让他观感不错,印象也算深刻:“你家人的病情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   那天这姑娘来店里表情凝重地想买个花篮,祁倾一打听才知道是家里亲戚生病住院,她想去看望一下。   “那不错。”祁倾笑眯眯的不忘做生意:“今天还有什么需要么?”   “本来是没有的,但既然路过了,当然还是要光顾一下老板你的生意了。”姑娘扯了扯旁边自己闺蜜的袖子,“买两枝花回去插花瓶里怎么样?”   她闺蜜两眼迷茫:“哎?可以,但……”   “别但是了,好看就行。”她选了几枝百合让旁边的季欲帮忙包起来,拿出手机付了款,“我记得老板你的店里除了鲜花还有别的小盆栽吧?”   “对,多数都有。”   “那就好。”女生笑着又调出来个人二维码,“上次我走得急,都没来得及加一下你。今天加个联系方式怎么样?”   一时间小摊上剩余的两个人都在朝祁倾这边看。   最终还是季欲先佯作无事地转回去专心给女孩儿打包百合花。   赵野原竖了竖耳朵,灰头土脸地从后边抬起头来。   他和祁倾才在一起了这几天就开始对季欲产生了某种由衷的佩服——也不知道对方忍受了多久这样的煎熬才能在最终面不改色地面对祁倾被各种搭讪。   并不是说他真的就有这么不懂事,可在这方面他总会有这样天赋异禀的直觉,轻易就能分辨出那些真正的顾客和潜在的情敌。   比如,现在这个女生,就一定会是情敌。   赵野原放下花,默认自己从祁倾这边下手是没什么希望了。   但他总得想想办法,能把祁倾留下才是重中之重。   花铺前的姑娘一脸笑意地解释着缘由:“我们宿舍最近想要养些花花草草用来清新空气,之后可能会经常找你啦。”   “当然可以,有什么需要了还可以找我。”   祁倾也是毫不犹豫地答应。   他照着女生眨眨眼,眼里的意味明显——没什么需要了也可以找我。   --------------------   作者有话要说:   赵:恋爱并不是第一步,想办法不被甩才是人生的终极 第22章   拿到了新鲜包好的鲜切花,女生却并没有立即离开,反而是将花塞给身边的闺蜜:“圆圆,要不今天你先回去吧。我之前跟这个老板认识,我俩想聊聊。”   “……噢噢。”被称作圆圆的姑娘并不是非常聪明的类型,但在这种场合下她还是很了解自己好闺蜜的,一脸复杂地接过花就走。   祁倾听完她的话便仰着脸看她:“你看我这里像是有多余地方的样子吗?”   何况他们两个也只是一面之缘,有这么熟悉吗?   他心底觉得有趣,果真是自己欣赏的性格,直来直去毫不怯场。   女孩儿朝着祁倾笑笑没有回话,而是落落大方地朝着季欲先伸出了手:“林笙,认识一下。”   季欲蜻蜓点水般地碰了碰她的手掌:“季欲。”   “很好听,”林笙笑起来有些可爱,“不过我还以为你会叫更加西方人一点的名字。”   季欲异常的瞳色和有着异域特征的长相让她难免表现出了好奇心:“你是祁老板的朋友吗?”   “嗯。”季欲淡然点点头,不打算回应她的话。   小姑娘这是在搏祁倾的好感,以告诉祁倾她有多么阳光灿烂好相处——所以他根本没必要接腔。   林笙也不在意季欲有些冷漠的态度,而是转向赵野原:“上次我们也见过?”   赵野原全身肌肉都绷紧了。   他一眼看出祁倾已经接过了林笙抛来的橄榄枝,因此也不好为难这个女孩儿,只能提了提嘴角一副勉勉强强的凶相:“是的。”   “你和祁老板关系真的挺好,羡慕你们这样的友谊诶。”   “……”   友你妈的谊,我是他男朋友!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他不确定祁倾的意思。   赵野原没谈过恋爱,但并不代表他在恋爱方面就是个傻der。   他还是能够看出来祁倾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的,比方说,偶尔他要吃个季欲的醋,祁倾逗他的时候看起来就很勉强。   所以说和祁倾待久了就能明白季欲为什么如此隐忍,也就是隐忍到这个程度,才有幸能在祁倾身边陪伴多年。   “诶?等等喔。”   祁倾本来在一边带着笑意看这两人的友好相处,此时一听这话却不是那么满意了:“宝贝,你怎么不反驳她啊。”   赵野原睁大了眼睛看向祁倾。   “是我不配被你公开为男朋友吗?”祁倾朝着男友勾勾手指,“过来。”   等赵野原傻呆呆地走过来,祁倾抓着他的手握住,在林笙面前摇了摇:“我啊,谈恋爱从来不隐瞒。”   易游那个除外。   “也从来不爱说谎。”   “我爱你”这种话,喜欢男友女友的皮囊也算爱吧?   “所以给我好好的承认我们的关系啊笨蛋。”   唔,承认关系不代表要承担责任吧。   眼看着林笙的脸色僵硬了一些,祁倾才主动放下身边人的手,友好地拍了拍林笙的肩膀:“你不会介意吧?我可不是外边那种变态gay啊。”   “……”   面对如此坦然的祁倾,饶是刚才一直不冷场的林笙也一瞬间卡了壳。   她确信自己收到的来自祁倾的暗示没错,可是现在这个状况……   “啊……当然……不介意。”林笙晕头转脑地懵了几秒钟,忽然明白过来。   祁倾这样的人看人应该是非常准的。   那么事情就会变得非常有趣了——   祁倾看出来了,她和祁倾是相同的人。   所以她不会介意祁倾有没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本质上两人都只是想要玩一玩罢了。   那么,究竟是谁会玩儿谁呢?   林笙很快理清了思路,随性地笑了几声:“那不知道祁老板的男朋友叫什么啊?都是朋友,认识一下也可以吧?”   “赵野原。”   赵野原还在飘飘忽忽地快乐着,感觉自己心底一瞬间开出了无数的花,连天气都变得爽朗了起来。   他被祁倾认可了!   但是这个女人,该防还是要防。   只见赵野原轻咳两声,努力把自己飞上天的嘴角压下去,换成严肃的样子:“朋友就不必了,我们的关系还称不上朋友。”   “啧,占有欲真强。”林笙只是第二次和祁倾见面,态度却像是和祁倾认识了很多年的老友似的,轻轻推了推祁倾的身侧,“时间也不早了,既然今天人还挺多,我们一起去吃个烧烤怎么样?”   -   虽然这个提议很是突兀,不过在祁倾的赞同之下,这三男一女还是一起坐在了某家烧烤店门前的摊位上。   这家店铺并不是非常干净的高端店,只不过是大学对面小吃街的水准,勉强能给顾客提供一个相对干净的就餐环境罢了。   介于烧烤和啤酒是绝配,在连续几盘纯肉串被服务生吆喝着端上来之后,祁倾还是咬着嘴唇叫了两箱啤酒。   “你没关系吧?”酒桌上最需要关怀的还是女性,祁倾抬手给林笙倒酒的时候还不忘了问话。   “当然,”林笙豪爽一拍胸脯,“这可都是大学期间练出来的酒量。那就先干一杯?为了今天的相遇?”   “好啊。”祁倾笑着和她碰了一杯,戳了戳身边垮起个脸的赵野原,又朝季欲投去目光,确保对方配合地举杯。   季欲对于他的目光敏感极了,瞬时间回了祁倾一个让他安心的目光,接着也和林笙碰了杯。   他一向都是这种冷冰冰的形象,也不会引起林笙什么疑虑。   起初几人之间的氛围的确是融洽又开心,可是等祁倾几杯酒下肚,他就隐约感觉到了不对。   或许是店铺位置的原因——他很久没喝过这种劣质的啤酒了,几杯下去就会头晕脑胀。   按理来讲他应当是非常会逃酒的,比如先让身边的男朋友挡一杯:“宝贝,今天你是不是还没有和林笙单独喝啊?”   “需要吗?”赵野原并不是很想和这个女人搭上什么关系。   “啧,你们的酒桌文化难道和我们的不一样?”祁倾朝他抛个媚眼,趴在他耳边,“就算你不想了,帮男朋友喝酒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赵野原叹了口气,给自己的杯子满上。   “等等。”林笙面带笑意地看着祁倾,叫了停:“今天我提出出来玩,可是祁老板你的呼声最高啊,怎么能让别人帮忙呢?”   她坐在祁倾对面,足以将祁倾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楚,因此此刻祁倾脸上不可避免地浮现的红晕也理所当然地映入了她的眼帘。   酒精上头。   祁倾笑得优雅,内心却在腹诽这姑娘怕不是比他还上道的老狐狸。   被挡了一道的赵野原不太高兴:“大家都是朋友,那喝酒这种事情也就没必要定的那么死吧?”   在这个情形下搬出朋友这一套说法,就是在威胁对方,如果你还要继续,那这个朋友我们就不用交了。   但他显然忘记了自己不是在和自己那一群狐朋狗友喝酒,面前坐着的可是祁倾的“朋友”。   祁倾知道这家伙总是在为自己好,但今天这酒看来是不太好逃了。   他估摸一番自己的酒量,总觉得再喝一些也还是没问题的,所以便忽略掉隐约的不安把酒杯递到嘴边。   “阿倾。”半晌没出声的季欲忽然叫他,“慢点。”   他自始至终只象征性地抿了几口酒,尽管如此也足以让他常出这里的啤酒并不是什么好酒,不知是拿了什么东西勾兑出来的玩意儿。   林笙笑意盈盈地等着祁倾继续喝。   她也没什么坏心思,不过是相信酒后行为最能暴露人的本质,凭借着好玩的心情在劝酒。   祁倾自以为清醒地朝着季欲投去个安抚的眼神,一口把味道奇怪的酒干下了肚。   ……大事不妙。   似乎舌头有点麻。   林笙看着他瞬间飘忽的眼神,想要出手捏捏他白生生的脸。   男孩子,和女生不同,脸上永远都没有什么脂粉气,干净清爽,嫩起来的时候娇软得好像能滴出水。   祁倾甩了甩头,眨眨眼,定睛看的时候就发觉自己面前杵着一只僵硬的手。   “……”   如芒在背。   不,这样已经不是在背了,而是来自两方的视线几乎刺穿了她,让她的爪子好像僵硬在了半空。   事实上对面祁老板的男朋友还只不过是在阴森森地看着她罢了,而她身旁坐着的季欲才是带给她压迫感最强的人——   林笙脑袋里把季欲这个人的形象过了一圈,明白了。   她险些滴下冷汗来,回头摆出标志的海王笑容,迎上季欲看死人一样的目光。   “再喝的话,找我。”季欲声音并不大,他无论什么时候似乎都是这种淡淡的声线,“他并不喜欢被人劝酒。”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们宝要翻车,虽然我还没写,但我有强烈的预感(doge) 第23章   喝酒这件事,并不是什么时候停止了酒精入口,什么时候就停止酒精吸收。   事实上当你开始感觉眩晕和麻木的时候,一切就都已经晚了。   在季欲的死亡射线注视之下,后边的几轮游戏林笙确实没敢再给祁倾灌酒,倒是祁倾本人主动地抱了杯子不撒手了。   这个平常精明的家伙此时此刻双眼朦胧,眼神中带着有刺的小勾子,两只手紧紧握在茶色玻璃杯上压出青白的颜色。   “……松手啦。”赵野原好声好气地搂着怀里温香软玉的肩膀,试探地探出一只手去抢祁倾的酒杯。   其实祁倾喝的根本不多,不过是这里啤酒的酒精品质不正常才导致他如今这个醉到傻乎乎的模样。   也因此他身上并没有醉酒之人的那一身酒臭气,反倒是始终有一股平日里就萦绕在他周身的清爽味道,在这烟熏火燎的夜市中显得很是清新。   祁倾哪里能让身边的人得逞啊,他摇摇头,挽成丸子的半长发经过一下午已经散掉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头发跟着他摇头一晃一晃的:“我没醉呢,你得帮我喝……”   “对对,帮你喝!”赵野原哭笑不得地接着抢杯子。   “我也得喝。”   他一个没看住,祁倾就一边嘟囔着一边拿了酒瓶给自己倒满:“林笙你今天就是在刁难我!”   林笙僵硬着,在旁边超制冷空调的目光之下愣是出了一层薄汗:“……”   祖宗,您可别说话了。   她平常都是和身边的小姐妹在这里喝酒,谁能想到祁老板对这里的酒精适应性这么差啊……   “你会难受的。”赵野原拦住他的动作,无奈之下自己先往嘴里送了一口酒,“你看,我替你喝了喔?”   然而祁倾根本不买账,机智地趁着男友自己灌酒的间隙猛地把杯里的酒喝光,然后在众人沉默之下自己坐在那里消化了半晌。   “今天就到这里,”季欲立即看出了不对,他明白祁倾的状态非常不好,担心再待下去会影响他的身体,“让开。”   林笙立即起身,让季欲走到了对面的赵野原和祁倾那里。   赵野原坐的位置是内侧,他也想要把祁倾带起来,奈何被夹在桌子和沙发靠座之间的他根本使不上力。   祁倾哼哼唧唧地倒在他身上:“我真的没醉,我就是有点晕……”   “好好,你没醉。”赵野原耐心哄着他,又试了两次,还是没能将人扶起来,只能等季欲来到他们面前。   季欲弯下腰,双手从祁倾胸侧穿过,搂着人把他带起来。   随即祁倾便软趴趴地倒在了他的怀里,下巴乖巧地搁在他肩上:“没醉!”   他怎么可能喝醉!   季欲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先回家好不好?”   “不好。”祁倾这时候犟得很,挣扎起来没轻没重,让季欲几乎压不住他,只能蹲下来让他又坐回了沙发里。   祁倾坚信自己头脑还是清醒的,只是手和脚都不太听使唤。   他一转身,用了力气甩开季欲,扑到刚要起身的男朋友身上,把人又压了回去:“姐姐今天到底带我喝的什么啊……酒劲好大。”   “……”   姐姐?   赵野原脸色铁青,想掀桌子。   “啊不对,是季欲。”祁倾迷迷糊糊地,捧着赵野原的脸,毫不犹豫地吧唧一口,“平常就只有你最听话啦,帮我教训林笙嘛。”   “……”   季欲在想这一下为什么没亲自己。   赵野原在想这小混蛋竟然想亲季欲。   林笙……林笙缩了缩脖子,意识到今天真的不是在自己的主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阿倾,我是谁?”赵野原把人架起来,颇有要追问到底的气势。   祁倾对着他左看看又看看,笑了:“是宝贝。”   这一笑和之前都有所不同,或许是头脑不太清醒的缘故,笑容里带着的都是天真无邪的稚气,醉眼朦胧的瞳仁无辜又可爱。   “嘶……”   根本!生不起来气!啊!   季欲心底焦躁,只想把喝醉了的祁倾带回去安顿好。   他并不愿意自己放在心尖的人被其他人这样对待,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都在让他升起一股又一股的怒火,却还无处发泄。   他伸手接祁倾之前忽然顿住,随后拿了手机发了短信,这才安心扶好祁倾起身:“听话。”   祁倾定睛对着他看了半天,嘴角就压了下去:“宝贝,你不爱我了。”   “……”   得了,这是又把他当男朋友了。   季欲承认听到宝贝两个字时心底的悸动几乎压制不住,但此刻他还是得耐着性子,轻声细语地把人哄好了带到怀里,将错就错地让祁倾把自己认作赵野原。   “乖乖回去睡觉好不好?我给你煮醒酒汤。”   祁倾乖巧地跟着他走了两步,忽然一抬头:“可是你不会煮醒酒汤啊。”   “我……不会吗?”季欲犹豫了一下,看向赵野原。   对方正满脸空白地站在原地,脸上根本看不出表情来,但季欲确信对方此时此刻正在懊恼自己对祁倾的了解不够深。   他不屑地瞥对方一眼,重新看向祁倾:“还能走吗?”   祁倾想了想,认真回答上一个问题:“对,只有季欲会煮醒酒汤。我喝酒了他就会煮!没喝醉他也要煮!”   “……”   季欲承认,在这一刻,他似乎失去了语言能力,喉咙像是痉挛着,讲不出一句好听的话。   “只有季欲会”——   他低头忍不住微笑,心头的某处似乎正在浸润着某种酸涩的爱意。   他太高兴了。   “……你要带他去哪?”赵野原声音沉沉的,抓住了季欲的手臂。   “回家。”   “你家?”   季欲不想跟他多说,怀疑他脑袋有问题,“阿倾家。还能是哪?”   “……我是,”赵野原喉结滚动,后边的话在齿间发出令人心口发闷的低沉声音:“我是他男朋友,至少让我送他回去吧?”   季欲看他一眼:“上过床么?”   “……”   “你是他男朋友,你把他送回家,看他现在这个状态,猜猜你们会发生什么?”   “……”   “再想想发生什么之后他会怎么对你?”季欲的表情并无悲悯或是藐视,他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你了解祁倾吧?”   赵野原心底一沉:“……了解。”   无非就是上过床就腻。   他身边的朋友们对待玩玩的恋爱对象,不都是这样么?   这次季欲的声音里总算带了些奇异的情感,让赵野原隐约觉得那似乎是一种看不起:“你好好把林小姐送回家就好,下次再见。”   -   头疼。   疼得要死,头颅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砰砰地跳动,脑子像是失去了保护,就在颅骨里翻滚。   祁倾皱眉,捂着脑袋爬起来,看见了床头放着的水杯。   那是他家唯一一只保温杯,说实话这杯子平常放在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原因不明地出现在他的床头柜上,还冒着股股热气。   祁倾僵硬着脖子,像是头顶上顶了一沓陶瓷碗似的不敢晃动脑袋——动一下都是要裂开了的胀痛——勉强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身上。   是睡衣,身上也是清爽的,床间只有沐浴露的水果香。   他勉强回忆起昨天自己是喝了酒,不过酒精质量不好,喝到一半就忽然断了片。   梗着脖子伸手拿水,一口温水下肚他才总算舒服了些,能稍微低头看看四周了。   房间是干净的,看来他没有耍酒疯。   屋子里没有其它动静,难道他是自己回来的?   鼻尖能嗅到微微的蛋奶香味,应该是外边被放了早餐——看来是有人把他送回来了。   祁倾松了口气,随后在床头柜上摸到了一张小纸条。   “早餐在桌子上,记得喝水。公司有事,我先回去了。下次见。”   苍劲有力的三排字,并没有留名,祁倾却一眼认出这是季欲的字迹。   他抓了抓脑袋,想拿手机和季欲说一声谢谢。   ……等等。   为什么会有99+的信息?   心底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祁倾拿起手机解锁,颤巍巍点开微信。   零零总总有几十个人给他发来信息,而来信人的昵称也都简单粗暴的写着名字身高和简要的备注。   他抖着手点开新被顶上来的一条微信,先看到的是自己发出去的刺眼信息。   “宝贝,我头好晕……想你啦。”   祁倾:“……”   完蛋了。   他无视对方发来的几条慰问和几个未接通话,一个个点开其他的未读消息。   果然。   祁倾啪地一巴掌拍上自己脑门,又因为头疼龇牙咧嘴。   但事实上此时此刻他已经不只是头疼的问题了。   试问把这样一条消息群发给了鱼塘分组是什么体验?   谢邀,人在床头,刚刚醒酒,现在就是因为鱼塘炸了而后悔。   你妈的假酒害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季总还是牛逼的,见人下菜,专挑人弱点XD   然后……心疼下攻宝 第24章   可是这么多的信息也不能就此不管不顾。   因为祁倾一句“想你”而当场就要订各种车票机票来见他的人并不少见,百来条消息中少说也有十多条都是这样的内容。   祁倾默默下了床,一手抱着保温杯出了卧室,就着热水吃桌上的早餐,趁着咀嚼的空闲期间还不忘紧急挑选回复那些买了票要来看望自己的可爱小鱼们。   至于其他的不痛不痒的问候,就让他随风散去当做不存在吧。   “我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等我。”   祁倾看一眼时间,上午九点半。   他噼里啪啦地打字解释,顺便让人好好休息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好一副清水芙蓉白莲花的模样。   “我家车被我爸开出去了,明天早上我就来!”   这条消息让祁倾一惊,两人几句话往来之间祁倾才知道对方已经开车出了门。   ……可千万别来。   他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无法想象十几个人同时出现在自家门前的状况。   和他同城的小鱼们不可避免地都反复问了他的位置,幸好昨夜的他发完消息就再没了动静,那些不知道他在哪个酒吧放纵的鱼儿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隐藏在这上百条消息中,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那么几个不和谐的存在,一句“我马上到”就把祁倾看得一愣一愣的。   马上到?到哪?   直到他点开前男友的消息,看到宋轻舟的那句“你在家吧?”才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   “……”   真的谢天谢地昨天送他回来的是季欲。   不然按照赵野原那个性格,保不齐会和同样暴躁的宋轻舟打起来。   祁倾啧啧两声,破天荒地主动和季欲发了消息,内容是诚恳的道谢。   或许是昨天喝了假酒的原因,他的脑壳到现在都还是剧烈疼痛,晃一下就恶心得想死,也因此轻松又愉快地决定今天翘了花店的班。   打开和现任男友的聊天框,对方已经喋喋不休地和他发了一早上的信息,内容无非就是公司的老板谄媚得有多可笑,他又有多么想念祁倾——   “昨天喝了酒今天难受吗!!”   “记得吃点清淡的东西呀!”   “我在办公室坐着好无趣:(”   “老板又不给我布置工作,还不敢随便把我放跑……不过下次我就可以带电脑去找你了!”   祁倾把消息一条条看下来:“……”   好家伙,感叹号批发大甩卖。   他斟酌着挑了几句看起来还算有用的消息回复,最后不忘告诉对方自己今天翘班,以防止他半途逃跑去花店找自己。   或许是对面的手头终于有了可以办理的工作,一时半会儿祁倾是没再见到赵野原回复,反倒是手机叮咚一声进来了季欲的消息。   他心情复杂地点开信息,祈祷昨天自己没有在季欲面前表现得太失态、或是犯下什么奇怪的错误。   “头疼的话你的电视柜下边有止疼药。”   这是季欲发来的消息。   祁倾抬了抬下巴,起身,踢拉着拖鞋去电视柜下边翻找胶囊。   拿了止疼药回来继续慢动作地吃着早餐,还不等祁倾回话,季欲那边就已经发来了新的消息。   “如果有人敲门的话记得不要开。”   嗯?   他来了点兴致,回复:“这话怎么说?”   季欲坚决不说详细内容:“我只是这么提醒一声,具体的决策还要你来做。”   啧,老谜语人了。   “对了,你门口配电箱后边藏着的备用钥匙我带走了。”   也行吧。   祁倾对于季欲无比放心,反正这家伙总不会大半夜偷偷跑来他家开门。   思来想去,季欲这人对他家的熟悉程度说不定不亚于对于自家公司的熟悉度。尽管如此,这些年来没有祁倾的允许,他也不会私自踏进祁倾家里一步。   他撇撇嘴巴没再回话,最后搞定了几条来自小鱼的信息后安心地享用起了早餐。   门果不其然在几分钟后被敲响。   祁倾夸赞了一秒季欲的料事如神,扶着脑袋爬起来开门。   对于季欲说的话他不是不想相信,而是他的好奇心根本不允许他不开门。   连猫眼也没看,祁倾随手拉开了防盗门,一眼看见一个憔悴的男人站在他家门前。   脸颊消瘦,眼下有着深青的黑眼圈,双唇干裂,瞳孔周围遍布着的都是红血丝。   唯有发型看起来是好好打理过的,一身穿着看起来也都是干净清爽、有好好搭配过。   “祁——”   “砰!”   祁倾嘴角一抽,在对方刚刚开口之时以光速重新关上了房门并且反锁。   他来不及细想,摸出来手机,发消息给季欲:“你tm怎么不说是宋轻舟啊??!”   “给你选择的权利。”   “选择个屁!”祁倾慷慨激昂地打下四个字和一个感叹号,叹了口气,又在信息发送出去后继续打字,“你把钥匙拿走是不是因为他看见了?”   “是的。”   祁倾感觉自己透过屏幕、隔着网络信号,在短短的“是的”这两个字里看出了季欲脸上带着的微笑。   “……那还真是谢谢了。”   不然现在他怕是就带着宋轻舟在警局做笔录了——因为私闯民宅。   想必宋轻舟是在他家门口站了一晚上,季欲说不定还和他进行了友好的交流。   唉。   都怪他这不删好友的臭毛病。   他的手机里有无数人都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再联系了的,但不知是出于何种癖好,他从未主动拉黑删除过任何一个人。   左思右想,祁倾也还是觉得把宋轻舟就这么放在门口不是事儿。   毕竟他住的是老旧的居民楼而非独栋大别墅,邻里之间都还有着互相帮忙倒垃圾的关系。   被看见这么个人在他家门前一站一天,搞不好还要被别人误以为祁倾欠债不还。   他犹豫着重新整理了自己的睡衣,确保这件最后的遮羞布不会引起宋轻舟一丝一毫的欲望,旋即郑而重之地走去门前,打开了门。   “……阿倾。”   祁倾仍然捂着脑袋,后退了两步,伸手往后指了指示意宋轻舟进门。   对方扯起嘴角,笑得不太好看:“你是不是还难受?吃药了吗?”   “吃了。”祁倾无比自然地回身坐在餐椅上,单手支着头,翘着腿看面前的人。   不过是一个月不见,这人瘦了至少十多斤。   宋轻舟拿着手机,如数家珍地翻着微信页面:“你昨天给我发消息了。”   祁倾忍不住蹙眉:“那是……”   “你喝多了我知道!”宋轻舟加快语速,好像不想让祁倾说出来更残忍的话似的,“你不会想我的。”   “……”   你都知道,那还说个屁。   “但我好想你啊。”宋轻舟垂下手,缓步进门。   这次他没敢像上次那样理所当然地把祁倾困在家里、困在自己怀里,甚至接近祁倾都成了奢望。   他只能轻轻把门带上以示自己的态度,随后双眸紧紧盯着祁倾。   “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了的吧?”祁倾一脸无所谓,“你都那样强迫我了,也不信任我了,甚至还对我说了什么?”   “……”   婊/子。   这个词是他怒上心头气血上涌时脱口而出的词,也就是说出口的一瞬间,他也挨了祁倾的一巴掌。   仅仅是如此或许他们之间还会有可能的。   宋轻舟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是麻木的,但他在后来还做了什么?他还强迫了祁倾,像个下三滥的禽兽一样掐着对方的脖子——   那已经是羞辱了。   宋轻舟没能把那个词第二次说出口,他只是始终紧盯着祁倾漠然的脸,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屈膝,跪在了地上。   “对不起。”他说,然后抬手狠狠地删了自己一巴掌。   祁倾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   事实上现在的他们本就是陌生人了。   他对于宋轻舟的行为没什么生气的,反正对方从始至终都没能对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就连分手时宋轻舟以为的强迫性质的分手炮也是在他刻意引诱之下进行的。   他对宋轻舟分手的真正原因,不过就是腻了而已。   “起来吧,没什么好说的。我放你进来不是为了原谅你,你要知道,舟舟——”祁倾皮笑肉不笑地弯了弯眼睛,“只是想让我们两个结束得更彻底一点。”   宋轻舟没说话,又打了自己一巴掌。   这次祁倾连看都懒得看他,而是百无聊赖地低着头翻手机。   ……嗯?   等一下,赵原野的消息是什么时候发来的?   祁倾当场两眼一黑,点开微信消息。   事实上在信息条预览界面他已经看到了赵野原发来的全部内容。   “我到你家附近啦,几分钟就能赶来~”   “……”   祁倾看了看宋轻舟,深吸一口气,刚因为吃了止疼药不太疼的脑神经似乎又开始嘣嘣地跳起来。   门铃,响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祁倾:噔——噔——咚   ——————   27号去北京,28号签证,两天都挺忙的,所以……明天大概咕咕了。   但是介于下章就要入v,还是例行广告时间吧,不喜请跳过~   请各位观众姥爷翻一翻隔壁虫族万人迷小可爱攻的牌子,文名暂定《虫族之反转雌雄》   是一个看文案和文名就能猜到全文的故事XD   提前点出其中一个比较重要的萌/雷点:有追夫火葬场。   为什么是萌或者雷呢?因为我还是觉得追夫火葬场的前提是攻付出过真心,不然不论怎么虐都不过是单纯虐受罢了。虽然我还挺喜欢纯虐受的(x)   *虽然不管谁是正牌虐过攻的都不可能是正牌——但我还是建议不能接受这个的姐妹可以选择观望后再看文。   *以及追夫火葬场指:少量虐攻(少年时懵懂的爱)和大篇幅虐受(成年并且冷静后求而不得的痛)。 第25章   啊——不想开门。   他面对的绝望场景已经足够多了,从今早醒来发现鱼塘“炸了”之后,祁倾的神经就没有完全安静下来过。   可能这就是钓鱼人翻车的小烦恼吧。   ……如果季欲在这里就好了——某一瞬间的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季欲如果在这里至少能帮他处理掉百分之八十的工作和麻烦。   继续无视宋轻舟安静跪在地上的样子,祁倾起身拽开门,被面前的人用力箍进怀里。   “还难受吗?昨天你可吓到我了……没想到你就那样喝醉了。”   祁倾咳嗽两声:“窒息了……”   这人的两条肌肉手臂抱人是真的用力。   赵野原忙不迭把人松开,啄了啄他的嘴角:“我刚和经理讲有事,就请了半天假。”   “经理?”祁倾挑眉表示震惊。这人不该是被安排进公司的空降管理者么?   “总要从基层做的。”赵野原摇摇头,一边换了鞋子往屋里走,一边开口想要再关怀两句,结果一抬眼看到了跪在客厅的宋轻舟。   他即将出口的话拐了个弯,卡了壳以示自己的震惊:“他是谁?”   祁倾当然不会在现任面前过多提起前任,偶尔的抱怨可以是情趣,经常提起就会显得非常愚蠢,因而赵野原对于这个前男友的存在也就只清楚一个姓氏而已。   他只用了非常简单的语言把情况讲明,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家男友的脸色变化。   那是从隐约的慌乱到强作镇定,又佯装淡然地整理形象来面对宋轻舟,活像求偶争宠的滑稽孔雀:“你还在这里有事儿?”   宋轻舟能够比赵野原更快地理清楚情况,他深深看一眼祁倾:“我就是来道歉的。”   “虽然不知道你们在之间有点什么事情,但已经是过去的人了就不要出现在阿倾面前了吧。”   宋轻舟转移话题:“他昨天喝多了,这会儿头疼。”   “……这位宋先生,我想在这件事情上我应该比你清楚。”赵野原上前把祁倾从餐桌那边往沙发带,还连带端了他的保温杯和没吃完的早餐。   祁倾懒洋洋的:“早餐不要了。”   于是赵野原又不吱声把东西放回去。   宋轻舟明白今天的自己再在这里待着只会惹人生厌。他起身,裤腿膝盖上还带着跪在地上导致的压痕,脸色也不太好:“那么,阿倾,下次有空了还可以联系我。”   “阿倾的空闲时间我想并不会被分配给前任,”赵野原守着门,挡住了面前男人向室内伺探的全部视线,脸上没了面对祁倾时柔和下来的表情,而是冷硬又凌厉,“好走不送,宋先生。”   面对今天这样的情况,说没有愤怒是不可能的。   没有人能够忍受自己的恋爱对象分配给自己的感情不是独一份——但是或许祁倾的无数前任,那些人的亲身经历都是对于他来说的完美教学。   进门时宋轻舟跪在那里的模样给他带来的打击不小,甚至他已经在脑海里怀疑了一瞬这就是将来自己会踏上的道路。   但是那又能如何,现在努力将祁倾抓在手里才是要紧的事情。   他回头去看,祁倾正歪躺在沙发上,拿了手机随意翻动着。   这人长得好看,在暖阳照射下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唇角不笑也微微笑着,让人轻易从他的表情里品出若有似无的温柔来。   这个时候的祁倾显得苍白而脆弱,和平日里张扬明艳的样子完全不同。   可是每多和祁倾相处、每多发现祁倾的不同,都会让他更加恐惧自己某天会失去祁倾。   这样的人,他根本无力把控。   “好了宝贝……我好累。”祁倾呼了口气,放下手机朝他招招手。   于是赵野原一边脑内想着些有的没的,一边还凑近了祁倾俯身抚摸他的额头:“别想他的事情了,我不会再让他来打扰你了。”   “唔。”   祁倾不置可否。   事实上宋轻舟根本无关紧要,他就是发了一早上的短信发到头晕脑胀。   但这怎么能让对方知道呢?   祁倾眨眨眼睛,抬手楼上赵野原的脖子:“来亲一下。”   “……!”   斜躺在沙发上的人长发散开,眼神向上轻轻勾了勾,就让赵野原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得快要破裂,动脉收缩压迫得他快要窒息。   这就是传说中被可爱的人索吻的感觉吗?   赵野原忍不住轻吻他,不过是蜻蜓点水的一下便被祁倾摸着胸膛推开。   “等等,我都亲你奖励你了,能不能帮我把碗洗了呀?”   “……好。”   好可爱。   从没想过自己会来别人家给人家做保姆。   赵野原心下好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就起身去刷碗。   -   无忧的时光总是飞速流逝,从六月初接手小花店到如今也已经有不短的时间。   七月中下旬,和赵野原的恋爱时日超过了一个月,两个人还当真像是两个纯情的高中生,每天腻腻歪歪地贴在一起就很开心。   当然最近宋轻舟也应了自己的“承诺”,时不时便来主动在祁倾面前刷刷存在感——   然后便被赵野原给针对了。   说得简单些,宋轻舟那样的家底比祁倾强上很多,但他最多称得上是一间公司的小老板,怎么说也称不上家族企业。   而赵野原只需要找个缘由给宋轻舟的公司使些绊子,就足够对方焦头烂额地忙碌公司的事情去了。   ……当然像“天凉宋破”这样的理由是行不通的,他家老父亲并不允许他这么胡作非为。   另一边便是季欲那里。   近来季欲和祁倾的联络频次已经几乎降到了0,尽管如此也没能让赵野原放下防备,在家里时刻从各类商界消息渠道中获取着季欲的消息。   他的如此举动还在某天晚上被祁倾逮了正着,让祁倾笑着打趣他怕不是要日久生情爱上季欲。   这种事情显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让我爱他还不如让你给我一刀。”赵野原躲躲藏藏地放下手机关闭网页,把饭菜端上桌。   祁倾的口味挑得很,外卖只吃固定那几家没营养的,去餐厅吧他又懒得跑,索性赵野原就成了祁倾家的一名“常驻人口”,时不时跑来人家里给他亲自做个饭。   “啧,”祁倾不满,“让我给你一刀是这么让你痛苦的事情吗?竟然用它作比较。”   赵野原听得愣了半晌才回过味来,好笑地从餐桌水果篮里拿了把水果刀出来递到祁倾手里:“试试看?”   祁倾拍他一巴掌:“呸!”   “没那个胆量就别乱说话嘛。”赵野原拿他打趣,随后又翻了翻手机里的短信,“明天去拿上次我们做的陶塑吗?”   祁倾白他一眼:“ok。”   另一头,季欲这里投标书的最终版本已经定下,而在递盘日期前的最后一次决策、审核式会议,今日就在大家的紧张氛围中一步步推进着。   “要素,细则,时间。”   女领导在长长的会议桌前站着,一手拿着镭射笔点着幕布投影。   各部门一个挨一个地做着最终汇报,再在话题末尾隐晦看一眼似乎很满意的季总——季崇光。   季崇光在会议的末尾提点:“李经理,你之后记得把投标书邮寄出去,另外也向招标的邮箱发送一份扫描件。”   他动作间极有魄力,对于自己的计划和预估胸有成竹,满面都是对其他人的强势压迫,就好像他手头那份投标书的中标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似的。   季欲在一旁时不时皱起眉头:“我建议——”   “季欲,你在这个会议上没有发言权。”季崇光打断他的话。   季欲在这小半个月来天天在他这里嗡嗡叫,惹得他烦不胜烦。   两人对此次投标的计划完全不同。   原本他按照从前那样听他这个便宜哥哥的话就是了,但这次他收到了线人给出的独家资料,再加上家里老爷子面对他时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都让他打心底对季欲恨得牙痒痒。   这次一定能把季欲从季家踢出去。   季欲被他这么一瞪,最终还是蹙眉抿唇又转移了目光。   虽然他内心几乎是毫无波澜地看着季崇光给出了一份完全不着调的投标书,但为了让家里他的父亲不把罪名安在他的头上,演戏还需演到底。   会议结束,这次季崇光再没能逮到季欲什么把柄。他眼睁睁看着季欲瞟了他一眼,空着手揣进口袋就离开了办公室。   是的,这个人这次来开会甚至连一支笔都没有带。   季欲加急了脚步回到办公室。   他刚才在会议的半途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来自帮忙监视祁倾父亲信息的人。   对方并没有说明是什么事情,只让他有空了回信息,但没由来的就是让他心悸。   若不是今天的会议相对简短并着实重要,会议半途他就要离开去打电话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回拨电话的一瞬间,身后的办公室门被紧随而来的秘书推开。   季欲脸色不太好地看回去:“出去。”   “……季总,是阳海那边的事情。”   “我现在有事。”   “……”秘书犹豫了几秒,“两分钟,季总。”   ……啧。   季欲声音低沉:“说。”   “我们之前拉拢了的股东其中之一想要持有更多股份,他的投资也确实数额最大,对我们最有帮助。”   “给他就是了。他要多少?”   秘书吞了吞口水:“……他想拿到百分之三十五。”   季欲猛地回身:“多少?”   这个股份持有数额,是直逼董事长的位置。   阳海那边的情况已经有了数,他对此可以肯定,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几率他们的小公司会成功中标。   当然,暗中笼络势力也是一项必要的活动。   但笼络来的势力想要骑在他头上,就让他不太开心了。   “季总,我觉得他是在试探。”秘书看起来有些为难,“有了这次就肯定还有下次,而一旦我们不给他就撤资……”   季欲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但是眼下也只能先咬死三十五这个数额。   在中标、并且竣工之前,他们都要死死拖住对方。   季欲大致和秘书规划了几点,把人赶出办公室,接着便迅速回拨了线人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响了许久,也或许只是季欲心焦,每一声铃响都让他胸口发闷。   终于接通了。   “季欲。”   通过电话传来的声音让季欲脑袋一麻。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外套也没穿,抓了车钥匙就出办公室的门:“你在哪?”   怎么会是祁倾接的电话?   “……人民医附院。”祁倾声音有些抖。   季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感觉到的似乎还有一丝丝的哭腔在其中含着。   他按了电梯:“你怎么了?我现在过去。”   “是我爸的事情。”祁倾停顿几秒,忽然提高了声音,“你知道为什么也不告诉我?!”   “……”   祁倾坐在病床前全身发抖。   他无法理解,前几天还和自己通电话、还和朋友们去广场下象棋的父亲怎么现在就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用着透析机器。   对季欲有怨吗?   有,也几乎没有。这件事本就与季欲无关,甚至他的理性告诉他季欲做得很对,季欲也已经做得很多了。   而更多的则是对他自己没有真正关心父亲的后悔和痛苦。   他没在电话里听见季欲的声音,自己便也跟着沉默下来,然后合上眼睛扶了扶额头:“……算了,对不起。”   “没有,阿倾你不用——”   “你能来一趟对吧?”祁倾盯着地板瓷砖,眼睛一眨不眨,“我能求你帮个忙吗……?” 第26章   祁倾父亲的情况还不至于让他住进ICU,再加上季欲这边派人始终前后打点着,所以他找到祁倾的时候,对方正在高级病房中陪着自家父亲。   对于祁父来讲,他的症状目前并没有严重到快速衰竭的地步,而透析也只是作为保守治疗,频次并不用很高。   也就是说父亲的病症还有缓和余地。   祁倾焦躁的点只不过是自己没能及时发现父亲的病情,而季欲担忧的点则是自己还没完全将后续治疗理顺、祁倾就已经发现了。   季欲在下属引导中找到祁倾的病房,推开门。   消毒水味道并不重,可能是这里被医院更仔细地清理过。   再加上病房中刻意为之的暖黄色调和朝阳的窗,祁父又已经做完了治疗正半靠在床上和祁倾聊天,这场景一眼望去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冰冷无情。   然而只是一个照面,季欲就从祁倾眼里看到了不同的情绪。   他根本不似表面那样平静,眸子里压抑的全是恐惧和自责。   旁边,赵野原手足拘束地站在角落,手里还提着一个牛皮纸袋。   里边装着的是今天他们一起去取回来的陶瓷DIY,结果半途上祁倾就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   见季欲进来,他额上青筋跳动两下,把袋子在角落放好,上前:“又见面了。”   “……”   季欲没回复,而是无言看向祁父,对方也显得很无奈。   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他的溺爱造成的,若他放平心态不和祁倾隐瞒病情,祁倾也不至于一瞬间六神无主。   “伯父。”季欲颔首,打了招呼。   他和祁父是认识的,毕竟和祁倾相识这么些年,祁倾又是个在父亲面前毫无隐瞒的人,季欲的存在早八百年就被祁倾传达给父亲了。   “小季啊……”祁父叹了口气,松开祁倾的手,“这次这个病房也是你安排的吧?我听外边那个年轻人一口一个季总。”   “是,您最近身体……”   “其实不严重。”祁父摆摆手,“现在还在保守治疗阶段。”   “爸!”祁倾瞪他一眼,“还不严重、不严重?医生说什么你没听到吗?”   换肾!   随时做好换肾准备!已经在尿毒症早期,病情发展不可预估,提前寻找□□并且做好经济准备!   赵野原抓住他的手:“阿倾,你先冷静。”   “冷静?我挺冷静的。”祁倾深吸一口气,“三十到五十万,我拿不出来。”   “我能——”   祁倾甩开他:“你不能。”   这钱,无论谁出,都不能让他的现任男友出。   而这个现任男友是谁也都无所谓,只要对方是这个身份,他就要做好万全准备,不能一朝把自己和男友绑定了。   季欲把祁倾理解得透透的,他心神领会,看一眼说不出话的赵野原,又垂下眼帘看祁倾。   对方一手在膝盖上撑着额头,停顿几秒钟,忽然抬头,一把将垂落的头发全部撩到脑后,直勾勾盯向季欲:“如果有需要换肾的那一天、不,如果找到了□□,就肯定要换的。”   “……季欲,”他难得认真,“我刚说求你帮忙,指的是我想向你借五十万。”   打欠条的那种借。   季欲和赵野原都可疑地沉默了。   赵野原不明白这家伙哪里来的勇气借钱五十万,他拿什么还?   如果祁倾直接要钱,无论是他还是季欲都会一腔情愿地拿出这笔钱直接提供给他。   “小倾,你这是胡闹!”祁父太知道自己家的家底了,也太明白祁倾的能力了。   五十万,这个数字要祁倾挣很久才能还上,就算他们花店现在收入可观,也不代表他想要祁倾拿出大部分可以提升生活质量的钱用来给自己治病。   “这种事你就别管我了吧老爷子。”祁倾脸色不好地让祁父闭嘴。   他耐心和季欲解释:“我知道花店现在的收入有很大一部分都来源于你,前边那一大串用来装修、拉客户的钱我都还没能力还给你,也知道这话听起来挺好笑的。”   “但我有了现在的基底,三年、至多五年内,这钱肯定能连本带息地还回给你。”   “阿倾我不明白,”赵野原忍不住问他,“我可以帮你的啊,为什么要打欠条?”   祁倾缓缓转回头对上他的眼睛。   其实事实根本无需多言,该明白的事情他心里是隐约有数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根本没必要把话摆在明面上。   “要听原因吗?”祁倾没心情和他说那么多。   行了行,不行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赵野原沉默下来,不再追问。   “钱我当然可以借给你。”季欲比赵野原明事理得多,他上前几步,忽然在祁倾面前蹲下来,平视他,“但我也有点小小的要求。”   这就让祁倾感到新奇了。   季欲对他提要求的次数屈指可数,仅有的几次也是在要求他好好吃饭喝水早点睡。   他直觉季欲不会说出来“和我在一起”这种脑残鬼话,也就放宽了心地点头:“什么要求?”   “回去上学。”   “……什么?”祁倾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可以帮你安排进工商管理的硕士合作项目,你要去读这个合作项目。”   祁倾眨眼。   大大的眼睛充满大大的疑惑。   他开始评估这个要求和“和我在一起”这样的要求到底哪个更糟糕了,最终得出的结论竟然是不分仲伯,都显得季欲像个神经病。   但对方条理清晰:“第一,你本科毕业并且有一年gap,我可以帮你伪造工作经验。”   “第二,MBA学位对你将来把花店推上市场也有很大好处,哪怕你不开花店,这么个学位也足够你找到其他工作。”   “第三,”季欲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道,“出于私心,如果你去上学,我和你能够接触到的机会就更多了。我是说,将来。”   祁父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   他一早知道这个季欲对自家的崽子没安好心,但也没想到对方能做到这个地步。   ……虽然只要拱了他家白菜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学位、学历的重要性,他这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当然比祁倾更清楚,因此他此刻忍不住替祁倾做了决定:“当然可以!”   祁倾看傻子似的盯着他爹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败了。   这样的条件他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   这次花店那边的事情,祁倾彻底成为了甩手掌柜。   虽然名义上他仍是花店的所有人,但他也只能在八月多入学后趁空闲时间出来看看自己的小花店。   季欲帮他安排的而项目是可以选择走读的项目,对此祁倾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在学校附近租房,而这一笔支出在无形之中又变成了季欲负责的项目。   ——在支出这方面,祁倾永远不会记得自己欠了季欲多少钱。   他拎着手提包在季欲的陪同下踏进新的出租屋。   又欠了多少人情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久了又没大纲裸更就会出现一个很惨烈的情况……   除了主角有故事剧情线,其他的配角好像都是一次性的。   (……)   ————   PS:关于祁倾父亲的病情这块儿都是我瞎诌的,如有错误别介意TAT 第27章   “爸,这事儿你可不能把责任全扣我头上!”   季崇光站在他老爹的卧室里,对面的中年男人眉头紧蹙推了推眼镜,膝盖上放了个笔记本电脑,正在电脑上忙碌着什么。   “而且我现在也联系不到我哥了……”季崇光小声接话,知道自己今天这茬事儿办得是真不怎么样。   季老爷子空出一只手在座椅扶手上敲了敲,语气烦躁 :“我让你多关注经济新闻,你都关注了什么?”   “……”   季崇光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今天投标结果正式公布,中标的是个名不见传的小公司。他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满脑子都想着找季欲算账,现在被老爷子一点才算清醒——   这账,他就没法儿和季欲算。   当初怎么都要拦着他报价的季欲可是被他亲自传令压下劲头,公司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连和老爷子解释都没法儿。   更别提公司里那些员工中或许还有季欲的人。   季老爷子深吸一口气,耐了性子跟他讲:“中标的公司名字叫阳海,最近三年里刚刚发展的小公司。”   “我也是今天出了结果才去研究——这家公司三年内暗中笼络了几大商界势力,今天他们中标之后连续好几家企业都在公开庆贺。”   “那这家小公司是真的挺厉害的。”季崇光完全没明白他爹的点,反而是自以为猜测到了不少重要信息,“估计他们老总也得有点背景吧?”   “……”   这次季老爷子是真不知道说点什么了。   他把笔记本电脑转向季崇光的方向,语气恨铁不成钢:“实力?你小子还真就是个榆木脑袋,给我好好看看他们董事长是谁?”   季崇光往跟前凑了凑,盯着屏幕里记者拍的照片,脸绿了。   当初季欲跟他咬死的报价果真灵验,结果他自己没采用,人季欲就用到了自家小公司。   “季欲已经从咱们家脱离出去了你知道吗?人家明明白白跟我我说,不跟我们这儿干了。”   老爷子头疼地扶了扶额头,也不知道自己这小儿子今后该怎么教导:“他现在这公司七七八八拉来了一沓子的人给他撑腰,咱季家的手还真申不到这么长。”   “……”   “你什么时候能跟季欲学学?”   这一记问题好似当头一棒,敲得季崇光晕头转脑。   “行了,回去吧。你哥的事儿别往外提,至于他那边……他也是个成年人了,分寸还是有的。要是他真跟你一样不开窍,到时候咱再想其他办法。”   说到底季老爷子唯一担心的就是季欲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了,他们季家脸上无光。   他反思几分,发觉自己这些年来还真的没给过季欲什么。现在那小子也不过是翅膀硬了想飞,那不如就放他自由。   强者啊,总是会被尊敬的。   -   “本人祁倾,今日向季欲借款五十万元,用作亲属的医疗费用。两人商定约为xxxx年x月全部还清,特立此据。”   祁倾把打好的欠条举高了读了一遍,又印了个手印在上边,把欠条递给季欲一份。   啧,救命恩人。   学校还没开学,这些天的他在花店做着最后的工作,听说过不了两天季欲还会帮他安排人手来打理花店,到时候他还需要和新人交接。   这可真是躺着赚钱。   祁倾撇着嘴巴,心说你有本事让我不上学也能躺着赚钱——最后还是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总觉得他一路这么咸鱼下去总有一天会成为自己也看不起的废人。   他和男朋友在花店腻腻歪歪,还没等下班就见到季欲出现在了门口。   于是赵野原的脸色也不太好了:“季先生手里的阳海企业最近应该是正忙的时候吧?”   他本人还是顶着老父亲的追杀才把工作调来了祁倾的办公室里,没想到美人在怀没多久面前就杀出个老情敌,根本没能偷来几天的清闲日子。   “不忙,手下有人办事。”季欲自打被祁倾说过后就经常试着勾勾唇、笑一笑,然而除了在祁倾面前的笑,其他时候他这笑容里多多少少都沾点儿嘲讽。   ……别提,这句话杀伤力真挺大。   人季欲年纪轻轻就已经坐上了董事长的位置,而他老大不小了还是个逃不出父亲保护的“继承人”。   更别提今天的新闻他也看了,季欲脱离了季家独自持股阳海单飞,而季家老爷子已经内定了家族企业的继承人。   这次投标他们家也参与了,铆足了劲头还没季欲自己一个人规划来得精准,这种事情可是不小的打击。   赵野原一边嫉妒到眼红,一边还要在祁倾面前维持好形象:“那季先生也得看好了阳海,我记得你们那里边可是有个股东咬了牙往上窜啊。”   季欲根本不虚他:“赵先生可要看好自家男朋友,你还不知道阿倾身边有多少人觊觎吗?”   “……”   草!   季欲把他气得快要厥过去,自己上前跟看热闹的祁倾嘘寒问暖了几句,随即打开手机给祁倾推了一人的微信过去。   “你跟他联系一下,这是我朋友。”   祁倾盯着对方头像憨憨似的的那张怼脸自拍:“外国人?”   “我朋友里有很多都是外国人。”季欲眼神微妙地变化了一瞬,“不过他们都是在中国生活的,中文很好。”   他从小作为一个异类,只有和外国人混在一起才会让他觉得自己没有被欺凌,潜移默化地也就导致他身边成串的外国友人而几乎没有普通国人。   这样也好,这样祁倾对他来说就是独一份的特殊存在。   祁倾本身对所有人也都一视同仁,在他眼里这个社会上似乎就没有阶级和种族的划分,只有“喜欢”和“不喜欢”的划分。   他点头把好友加上,接着就搂住了自己对象,再看向季欲的眼神就是明显的赶客意图:别打扰我谈恋爱。   等季欲再一次来找他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   距离他开学越来越近,开学前的最后狂欢也必不可少。   今天酒吧驻唱前祁倾就约了林笙——就是曾经把他喝趴过的那个小姑娘来克里斯酒吧一起玩。   两人这些天来没混成情人,反而是莫名其妙的成了朋友,三不五时就拱在一起讨论可爱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今天约好了来酒吧玩,林笙自然也就露出了真面目。   对方一席吊带小黑裙配细高跟、适合夜店的浓妆和渣女大波浪发型,再加上一对在镭射灯光下闪闪发亮的几何形状银耳饰,早已和祁倾初见她时那副阳光学姐的模样不在一个次元了。   不过祁倾也见过几次她这模样,习以为常地把人拉到吧台。   “男友不在?”林笙先抿了一口甜酒,揶揄看向祁倾。   “人忙着工作呢。怎么,还想我把人拉来给你见见?”   林笙连连摆手:“那倒是不用。”   目前她最钦佩的一个朋友就是祁倾了,渣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现任对象也明白他渣,但只能选择原谅他。   两人在酒吧坐着的这么一小会儿就有不少人来搭讪,祁倾还顺手加了个好看的小妹妹。   他在这家酒吧还有些名气,因此身边坐着的人也自然会受到万众瞩目,来和林笙搭话的人也少不到哪里去,来了一波又一波。   他们认识的最初原因便是祁倾的花店,所以聊天过程中林笙也少不了对花店状况的询问。   祁倾也只是简单和她提过大概:“现在还那样呗,不过过两天我就不在店里了。”   “你那个MBA项目?”   “可不。”祁倾和她碰了一杯,“一把年纪了还去上学,啧。”   “一把年纪个鬼啊!”林笙对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嫌弃不已,翻了翻白眼刚想骂他,就看到祁倾背后正门的方向那个混血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身边还跟了个种族特征更明显的外国人。   “回个头,祁倾。你老相好来了。”她笑嘻嘻地抬抬下巴,点点对面季欲的方向。   祁倾磨了磨牙,用脚后跟想就知道这是季欲又来抓他回去工作。   他回过头,先对上季欲的视线,随即轻飘飘一转就看向对方身边那个倒三角身形的男性。   季欲两手动也不动,就瘫着表情说话:“阿倾,这是艾伯纳,之前让你加的那个人。”   而艾伯纳一看见祁倾就两眼发光。他咧出一个标准的深情微笑:“你好。有人说过你很漂亮吗?”   季欲:“……?”   祁倾嘴角快要压不住了,主要是季欲诡异的神色太有趣。他对艾伯纳伸出一只手以示礼节:“我可不想被用漂亮形容。”   “唔,我是说,awesome!”   “艾伯纳!”季欲把他的朋友提回去,“你忘了正事。” 第28章   “不不,朋友,之前你可没告诉我我要帮忙的是这么完美的一个人。”   之前一想到他要在别人家的花店里工作那么久,艾伯纳就忍不住头疼。但现在看来这比交易完全不亏嘛!   季欲眉头紧锁,在祁倾和艾伯纳之间转了转视线,恍然大悟:“你们之前没联系?”   “没有。”祁倾轻咳一声,“这不是觉得,也没什么必要嘛……”   其实就是忙于焦虑上学的事情而给忘了而已。   “阿倾,这些事情……”   “都要学的知道知道,你怎么比我爸还啰嗦。”   祁倾从高脚凳上下来,拍拍林笙的肩膀让她好好玩,自己乖乖跟在季欲旁边揣起了手:“回去工作对吧?现在就走吧?”   “嗯,回去你们两个交接一下工作,明天或者后天我来接你去学校找导师见面。”   房子已经看好、租好了,拎包入住,过几天开学时直接进去就好。   回到花店,季欲让祁倾去开门开灯,自己则在背后牢牢箍着艾伯纳不让他去献殷勤。   “啧,你干什么?”艾伯纳不满意了,小声嚷嚷,“什么时候你也这么没眼色了?”   “那是我的人。”季欲面无表情,“到底是谁没眼色?”   “……”   啊,这样啊。   艾伯纳挠挠头,又不舍地看一眼祁倾的背影,那身段长相简直就是他魂牵梦绕的理想型嘛:“但他好像对你也没什么意思?”   “?”   “我是说,我真的对他蛮感兴趣的,我们来试试公平竞争嘛。”   季欲起初怒火上涌直想把人打出去,后来细细一想却又平复了情绪。   又是一个抱着玩玩心态接近祁倾的人。   他强压着对艾伯纳笑了笑:“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   “放心,”艾伯纳丝毫不觉,甚至语气轻松,“他将来喜欢你的话我当然会退出啦!”   “两位在后边嘀咕什么呢?”祁倾转身回来朝他们喊,推开门做了个迎客手势,“欢迎光临喔。”   交接工作完成,今天祁倾没让季欲把自己送回家,而是和他说明了情况,独自打车去到了父亲住着的医院。   其实父亲原本不需要日日住院,但祁倾总觉得他的老父亲现在虚弱得好像随时要仙去,心惊胆战地不许对方出院,住在这里时不时做个全面体检也是好的。   他深吸一口气,扬起一个笑脸推开病房门:“老头子,今天又花了我多少钱啊?”   “不让花钱你倒是让我出院啊!”   “那可不行。”祁倾上前把手里提着的水果放在床头,“吃点什么?”   “去去去大半夜的吃什么吃。”祁父哭笑不得地按着祁倾的爪子让他坐下来,“这么心疼钱还跟人借那么多钱?”   自家崽子自己最了解,他太知道祁倾借钱的时候得有多怂了。   不过好在他是和季欲借的,那个人看起来也不会怎么迫害他家小倾,反过来还让小倾去上学——这操作在外人看来可不怎么聪明。   祁倾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您老人家临门一脚生场大病,我至于卖身给您还钱吗?”   “卖身?”   祁父忍不住笑起来,还不知道这小崽子回去上学要再勾搭些什么人:“你可算了吧,回去上学是不是还挺开心的?”   祁倾大学期间心态并不成熟,认死了“学习不是唯一出路”这个道理,一天到晚除了喝酒泡吧就没点别的事情。   直到出了大学这个伊甸园,来到社会碰了一鼻子灰,才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后悔——当然这小崽子明面上是不会承认的。   祁倾顾左右而言他:“少管我的事情,你好好养病就行了。”   一晚上先后走过了酒吧、花店和医院,时间已经不早。   没说上几句话,祁倾就匆匆告别了父亲,看着表打车回到了自己家。   屋子里一片漆黑,他摸索着开了灯,洗了个澡来到卧室。   然后缓缓翻开了新买来的经济类书籍。   “……”   怎会如此。   没想通自己怎么沦落到这个境地的祁倾也懒得多想,遵从着本心研究着课本上那些他看不明白的名词。   从汉语言文学到MBA的跨度太大,开学前的预习就成了不得不做的事情。   不过这预习的难度却是他人生所经历的天花板。   祁倾盯着课本上被标红了的几个名词认真端详,像是要把它们看出花,当然最后也没能看出什么来,只能下定决心叫场外援助。   所为场外援助,自然就是在第二天白天时将亲男友叫来家里——   补课。   赵野原怎么说也是精英出身,商务课程自大学起就学了不少,该懂的东西也一个不差地学完了。   趁开学前最后几十个小时,补充一下MBA所需要的大概核心内容也是足够的。   整个上午的补课,赵野原都显得心神不宁。   祁倾对此视而不见,他并不想主动询问对方不安的原因,索性将全部心思用在了课程上。   在补课结束的第一时间,赵野原就放下了笔:“阿倾你开学后还会经常联系我吗?”   祁倾听了这话就笑了:“为什么不会?”   “我只是觉得……”赵野原无奈地垂下眼睛,想说些什么又开不了口,“不,算了没什么。”   “嗯?”祁倾扑进对方怀里搂紧他,在他耳边咬耳朵,“有什么话就说啊。”   没办法说。   赵野原捧过他的脸和他接吻,指节穿过对方的发丝压紧他的头颅,唇舌相接□□相融都不能让他高悬的心放下来。   他总不能直说预感到自己会和祁倾分手吧?   -   “行李收拾好了么?”   祁倾转头看自己身后简简单单的一个行李箱,点点头:“好了。”   “我在楼下,等我上去帮你提东西。”   季欲讲完便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随后在三分钟内按响了祁倾家的门铃。   他帮祁倾租的房子就在学校旁边的校产公寓,从学校里就有直达公寓的小路,上下课都极其方便。   今天季欲要先带祁倾在校园附近随意转转,而明日一早就要去学校里报道,顺便注册课程、约见导师。   开学典礼和院级的迎新晚会则会在随后安排,那已经是后话了。   祁倾在季欲的帮助下把行李扔进卧室,摊开行李箱准备收拾东西。   他一边把衣服之类的东西往衣柜里塞,一边还不太放心地转头问同样在忙的季欲:“花店那边就那样交给艾伯纳了?”   “对。”   “……那,收入呢?也要分给他一部分吗?”祁倾忧心忡忡。   多一个艾伯纳岂不是意味着他多雇佣了一个员工?   本就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啊。   季欲早料到他会这么问:“不,他之前欠我一个人情,所以免费给你打工。”   ……当然,是否真的欠人情还有待考量,反正无论如何艾伯纳现在挺愿意帮祁倾的忙,甚至原本找季欲讨的好处也没再开口问过。   祁倾松了一口气放下心,脑瓜子一转又有了新主意:“我记得这房子是两间卧室来着?”   季欲看着他滴溜溜转的眼睛:“你想把房间租出去。”   “bingo!”   “恐怕不太行。”季欲退出他的卧室,推开了对面的另一扇卧室门,“这里已经有人住了。”   房间里看起来是已经整理好的样子,虽然还没有居住过的痕迹,但显然这些家具在前几天就被存放进来了。   祁倾遗憾地撇撇嘴:“难得你也知道用这种方法回血。好吧就当你是房东了,那把另一间卧室的租客推给我一下?”   季欲没动。   祁倾看着他,直觉不妙:“……怎么?”   “我就是啊。”季欲指了指自己。   --------------------   作者有话要说:   赵:是谁绿了我,我又绿了谁 第29章   “真的假的?!”   季欲这模样可不像是会拿他开玩笑的人。   对方一语不发盯着祁倾看,足以让祁倾意识到不知怎地自己又绕回了大学时和季欲同居的状态。   当时是“小乞丐”季欲自己赚钱养自己,现在……   现在季欲赚钱不仅养自己,四舍五入还要养了祁倾。   祁倾仔细想了想,忽然咧出一副灿烂的笑脸:“好人啊季总!”   “……”   “果然还是咱们季总对我最好了。”   “……你没生气吧?”季欲原本冷淡的脸在祁倾笑意盈盈的注视下反倒逐渐无措。   他知道这样的程度并不足以让祁倾生气,相处这么多年他早就能很自信地摸出祁倾的所有底线。   但万一呢?在祁倾对他的情感心如明镜后他还会像以前那样对待自己吗?   祁倾耸了耸肩膀,拉长了腔调“嗯”了两声以示自己的心情:“并没有,从前我们不就是这么住的么?”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可以搬出去。”   “啧,”祁倾大咧咧拍了拍他的肩膀,“比起担心我会不会生气,季总您还是先想想怎么面对我男朋友吧。我怀疑他得生吃了你。”   听了他的话,在背后看着祁倾离开出租屋,季欲愣神几秒钟,心头发软。   赵野原什么的根本不是威胁。   能阻拦他季欲的只有祁倾本人,能代表祁倾意愿的更是只有祁倾本人。这一点,祁倾不可能不明白。   祁倾这边和男朋友先生快乐地吃了晚餐,想到家里还有一个人,他犹豫一番还是决定给双方都预留一个缓冲时间。   不然战场搞得太难看最难以脱身的还是他自己。   不过这个缓冲时间的长短也只有短短的一天,大约在这世界上只有祁倾会以为自己给那两人预留了充足的时间来做思想斗争吧。   “是林老师吗?”   祁倾站在门边,微微侧身优雅地敲了敲门。   屋内有两个男性老师,一个年龄稍长,祁倾便自然而然朝他看过去,以为对方就是自己的导师。   “不是我。”长者一推眼镜,微笑着对另一边抬了抬手,“这位已经等你一上午了。”   另一位导师看起来没半分学者的模样,反倒是一身清清爽爽的气息,看起来刚毕业没多久。   见祁倾瞪圆了眼睛上下看自己,林河微笑起来:“我可是35岁了。”   啧。   已经是成了家的年龄了,完全看不出来嘛。   祁倾大大方方走进去朝老师弯了弯腰,“听季总说您安排我现在过来。”   “祁倾对吗?之前有过商科基础吗?”   “……本科学的汉语言文学。”   林河眨了眨眼睛:“那MBA的课程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跟上。”   “我个人认为我还是可以的。”祁倾笑着道,“如果我跟不上,就要麻烦您为我补补课了。”   “那倒是没问题。”林河抬腕看表,“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去门口的咖啡厅聊怎么样?我请你。”   这会儿祁倾也隐约觉得不对了。不过也或许是他多想,没准这老师原本就是这样热情好客的性格呢。   他摆摆手后退一步:“不了林老师,我们改天再约吧,今天我还有些别的事情。我看我的课表,下周才正式开始上课。不如您有空了联系我?”   今天报道刚刚结束他就收到了艾伯纳火急火燎的信息,说是花店那边有些问题,具体问起来对方又不细说。   别是把店面给搞出事儿了。   祁倾和林河随口订了个时间,接着连开学典礼都没参加便离开了学校。   艾伯纳打电话过来:“哎呀,你人呢?”   “车站等车呢。”   艾伯纳抬眼朝学校对面的公交站看过去,祁倾在茫茫众人里鹤立鸡群,那张脸的辨识度是一眼就能从人海里认出他的程度。他让祁倾站在那里别动,自己把车开过去,推开车门。   “怎么回事?”   “花店里有一株花快死了。”   祁倾纳闷地斜他一眼:“死了就死了呗。还有呢?”   艾伯纳则朝他嘿嘿傻笑:“不行,那花儿见不到你就要死了,后果挺严重的。”   “……”   听到这儿祁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哪是花店出问题了,分明是艾伯纳本人到了思春期。   他轻笑一声,抓着对方毛绒绒的金色头发使劲揉了几把:“贫!”   要说这些外国面孔有什么好处,大约就是他们的眼睛总是给人一种狗狗眼的错觉,就好像有尾巴在身后摇着讨好你。   不等艾伯纳继续说话,祁倾就开了口:“但今天只能陪你一会儿。”   这会儿刚好是在等红灯,艾伯纳便转过头来疑问地看他。   祁倾面对他的注视脸不红心不跳:“我有男朋友你不会不知道吧?”   “当然知道。”艾伯纳了然,“但是我能追到手了那你就是我的,那时候和你的前男友又有什么关系?”   祁倾闻言笑出了声,该说不说这外国大狗真的很会讨他的欢心。   当然,在有男朋友的情况下自然还是要把更多的心思用到男朋友身上。   因此他只是在找赵野原日常约饭之前陪着艾伯纳在咖啡厅坐了一会儿——这还是林河选的地方——然后在离开前被艾伯纳试探性地摸了摸头,才离开咖啡厅。   今天真正的战场也根本就不在赵野原和艾伯纳之间。   晚餐过后,赵野原主动提出今晚想在祁倾家留宿喝酒,和他一同庆贺新人生的伊始。   只是万万没想到,等他带了喝得微醺的祁倾回家,推开门先看到的却是沙发上的人影。   季欲坐在那里,屋里只暗淡地开着一扇台灯,暗乎乎得毫无人气,只有电器运转时微弱的嗡嗡声作响。   餐桌上几个餐盘盖着水晶罩,里边是简简单单的家常菜。   听到门口的响声,季欲回过头来。   他的眼神淡淡地从赵野原身上扫过,落在祁倾眼睛里:“吃过饭了?”   “……忘跟你讲了,吃过了。”   “好,”季欲一边说一边起身,给祁倾递了碗在自己面前放着的、还温热的醒酒汤,“先喝了,我去把桌子收拾一下。”   “……”   其实大学时他和季欲就是如此相处的。   当时的季欲借宿在祁倾的出租屋里,祁倾三天两头地带着男女朋友回家,而季欲每每也只是做好饭等他。   他若吃,季欲就陪他一起吃。不吃,因为季欲自己提前喝了牛奶或者酸奶,他就会把那些做好的饭菜倒掉——祁倾从来不吃剩饭剩菜,挑剔得很。   但今天的祁倾忽然发觉自己无法再如此坦然地面对这样的季欲了。   他张张嘴:“别,你别倒。”   季欲背对着祁倾的时候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压了压情绪才转回来。   祁倾还搂着赵野原结实的胳膊:“你再吃点,我不打扰你吃饭……不是,呸!”   他嘴一瓢,说话时根本没过脑:“我是说,那我带着我家宝儿先出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我这儿信号差得很,今天打开手机才发现昨天这章没发出去 第30章   出去?凭什么出去?   赵野原听不得祁倾这话,他把祁倾拽到自己身后:“阿倾,这是你家吧?”   “……是我家,吧。”   “那季先生还在这里做什么?我跟对象回家也是季先生您要管的么?”   祁倾听得酒都醒了一半,扒着赵野原的肩膀弱弱从他肩膀后边探出头来对季欲眨眼睛。   对上祁倾投来的各种眼神暗示,季欲微微勾了勾唇:“看来阿倾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是他的室友。”   “哈?”   “我当然不会打扰阿倾,要出去也只有我会出去。”   赵野原怒火直冲天灵盖:“那你还他妈不快点滚?”   在祁倾面前憋久了,他自己都快不记得自己曾经是个暴脾气了!   但是季欲稳稳当当:“抱歉,你说的话我并不会听。”   眼看着赵野原快要出手打人,祁倾壮着胆,两只冰冰凉的爪子拍上赵野原的脸,把他扭曲的愤怒表情捏成滑稽的嘟嘟嘴:“冷静宝贝。”   “……”   于是愤怒的对方一瞬间服软,叹了口气,像只塌下耳朵尾巴的大狗一样对祁倾撇嘴,眼里的无奈和隐约的委屈快要溢出。   他从前都不懂那些为了同一个女人打架的傻缺男人,没想到现在自己更傻缺了,为了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差点打起来。   甚至明知道这一切都是祁倾的错,他却毫无办法,只能对着“第三者”发脾气。   “这房子说到底还得算是季欲的,把人家赶出去可不太合适。”祁倾把他掰扯回来,笑嘻嘻地小声道,“听话,晚上跟我睡岂不是更好?”   “空调开26度,”季欲转过身背对这边的两人,语气不冷不热,“阿倾会踢被子,你记得帮他盖好。牛奶我已经准备好了,睡前你帮他热一下。”   “……”   “他总会玩手机睡着,你看着他睡着之后把手机放一边,别总在床头,不安全。我先回去工作了,你们晚上注意安全。”   “……你他妈!”   赵野原太阳穴直跳,血压拉满,牵着神色复杂的祁倾就把他带到了卫生间洗漱,不再搭理身后那个听说是“回卧室工作”了的男人。   他啪地甩上门,仗着高大壮硕的身材把祁倾压在墙边,目露凶光:“你是不是故意的?”   祁倾免不了心虚。   虽然季欲住进来他也是意想不到吧,但是这事儿总归是他本人亲口同意的,甚至今天让赵野原来还是希望这两位能和平相处一下……   他眼神撇到一边不看面前气疯了的人,试图在这件事情上做缩头乌龟。   ……大丈夫能屈能伸,反正他祁倾翻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么多修罗场,总有几次是他没能把握得住的嘛。   无数个念头在赵野原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看着可怜起来就像是无辜的小鹿斑比一样的祁倾,他使劲揉了揉对方的头发,最终却是认命一般一笑了之。   虽然他的恋爱经验为零,也不代表他是个傻子。   祁倾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花,他那些勾搭人的一举一动根本就是有恃无恐,带这些故意的引诱而去的。   可就算他看透了又能怎样?   人的劣根性总让他们追逐着自己得不到的人和物。明知祁倾就像是那个拿着胡萝卜吊在他鼻子前的人,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让他轻易放手也绝不可能。   及时止损四个字,他会写会读,却不会做。   ——除非祁倾主动提出不要他了。   除非是这样。   祁倾等了半晌也不见赵野原的下一步动作,索性缓缓扭回来脑袋,可怜兮兮地想要看看对方,下一秒却被赵野原抬起下巴吻了过来。   呼吸温度过高让人窒息。   赵野原脑袋里昏昏沉沉地想着,也不知道这个吻的味道是苦还是甜。   反正,和从前那些都大不相同。   他沉默着退开了些,打开浴缸的龙头,反手关掉浴室灯光,然后借着照进来的朦胧月光重新把祁倾压在墙上接吻。   和方才并不一样,这次的吻急促又湿热,明确的欲望包含其中,让祁倾心下了然地在赵野原看不见的时候中露出一个微笑来。   无论如何,他最终都会赢的。   卧室昏暗。   祁倾抱着后脑仰躺着,明明已经是凌晨,他却莫名其妙地清醒不已。   身边的赵野原在带他一起清理身体之后给他递了牛奶,随后便窝在了靠墙的那边侧躺着背对他。   呼吸绵长,但祁倾一听就知道对方是在装睡。   他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睡不着,却想不明白自己失眠的原因。   翻来覆去,也只能在思绪里提出来一个季欲的名字。   他和季欲的交集太多了,多到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需要被他自主断掉。   “……”   可现在的状况,又让他如何和季欲断个清楚明了?   祁倾缓缓坐起身来,在黑暗中靠着床头的软垫坐着。   良久,他才转了身,轻轻拍了拍赵野原刺拉拉的头,下床。   对面季欲的卧室门缝还透着暖光,祁倾瞥了一眼,回身从冰箱掏出两罐啤酒,拎着酒敲响了季欲的门。   门打开,屋内的光将季欲的影子在地面上拉长,本就高的身形更显得有压迫感。   祁倾抬起一只手,雪白的腕子一转,把啤酒递出去:“来一听?”   “……”   季欲接过酒,率先进到卧室里坐下,抬眸,目光在祁倾脖子和锁骨的地方流转。   这两人在浴室和卧房玩到现在,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他也就在隔壁卧室听完了全程,一如几年前他在祁倾隔壁听着响动蜷缩身体沉默的模样。   祁倾靠在墙边,打开易拉罐,啵地一声闷响。   他有些不知所措,想说的话几次到嘴边都没能吐出,最后还是沉默着仰头喝了一口酒。   季欲拍了拍床:“过来。”   于是祁倾走过去坐下,转头认真看着季欲的眼镜。   灰蓝色,光线不甚清晰的时候那对眸子暗得让人心慌。   因为季欲始终没有打开啤酒,祁倾还顺手把对方的酒也打开了塞过去,等季欲仰头灌酒时才徐徐开口:“季欲……我在想……”   季欲放下易拉罐,皱眉。   “我们会不会有些太近了……我是说,你可以不用一直在我身上耗着的。”   “……”   祁倾仔细想了想,还是直言道:“我也许也不太喜欢这样的束缚感……它影响到我了。”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抬眼间却看到季欲垂了垂眸子,忽然靠过来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这样也不喜欢么?”季欲轻声道。   他的心跳几乎失速,砰砰砰地吵得自己耳朵发痛。   这是赌局。   在祁倾说出那样的话后,他的离开便只能是真正的离开了,永不回头。   所以他需要赌。   季欲喉结滚动,双眸紧紧盯着祁倾,其中复杂的神色好似深渊旋涡,让祁倾顿住了无法前进。   因此祁倾没说话,而是面朝墙坐着,缓缓抬手又抿了一口酒。   --------------------   作者有话要说:   啧 第31章   空气沉淀,思想和情绪都被迫跟着冷静,惶然不敢有一分一毫的逾越。   怎么还不回答。   祁倾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人么?   季欲微不可查地拧了拧眉心,眼睁睁看着祁倾先缓缓抿了几口酒,随即仰头咕噜噜地灌下半听。   “……”   生与死都请给个回应啊。   “嘶——”祁倾皱起脸,猛然间的动作让季欲全身一颤。   “好凉!”   “慢点。”季欲自然地从祁倾手里接过啤酒罐,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就抚上了祁倾的背。   因为对方微微弓着腰,背上脊骨还有些硌手,让季欲心疼地揉了揉。   祁倾幽幽回头:“我是不是不该把赵野原带回来?”   “……”   “搞得季欲你也变成这样了,我多亏啊,一玩玩没了两个。”他回忆一下刚才那个算不上吻的吻,“也幸好你是季欲。”   季欲瞳孔放大,眼睛忽然就亮了起来。   “你不会生我的气的,对吧?”祁倾翘着嘴角,尖牙咬着下唇朝他笑。   谁生谁的气?   季欲心底好像开出了花,笑着想这家伙还真是个狡猾的小混蛋。   就会转移矛盾和话题。   但也确实很有用。   顺便也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吃了一颗定心丸——或许,自己在祁倾心中,真的是特别的那一个呢?   他摇了摇头:“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那就好。”祁倾作势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身边的人叨叨起来。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你早就该上床睡觉了。牛奶喝了吗?”   “……”   又来。   祁倾咂咂嘴站起来,离开房间之前背对着季欲,忽然轻声道:“不止我喝了。”   “快去睡吧。”季欲微笑,“晚安。”   祁倾朝他抛了个媚眼:“晚安~”   等人离开了自己的卧室,季欲这才放心地关掉卧室主灯,转而打开了一盏小夜灯。   当下的情况他根本不可能睡得着,半坐在床头手捧着书,脑海里不停回放的却是祁倾悦耳的声音。   对方亲口说的晚安啊。   等等,晚安之前这人说了什么?   不止我喝了?   “……”   季欲压下某种邪念,怀疑自己被勾引了。   -   祁倾怀里捧着课本和平板电脑,面无表情地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八月底,开学季,这所学校里又远不止他这样早已踏入社会的成年人在此学习,还有些没有Gap期的应届研究生和刚入学的大一新生。   和周遭欢声笑语的世界并不相容,祁倾原本也没打算在这里认识多少同班的同学,只要完成了他自己的学业,他的任务就算完成。   今天是花店的总核账日,换句话说,今天也是艾伯纳将花店收款转交给他的日子。   当真是躺着收钱。   只除了艾伯纳这家伙要求他必须去店里见对方一面。   事实上就算他不见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艾伯纳总不能赖着不把钱给他——但是出于对于赵野原的腻味,选择提前接触下一任男朋友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祁倾抱了课本在小教室的最后一排角落坐下,安安静静地翻了书。   起初他身边总会有些叽叽喳喳的男男女女汇集,然而连续几天那些人面对的都是祁倾温柔又疏离的笑脸和拒绝。   几番碰壁后也就没谁再有那些心思了,所以此刻他身边倒是安静。   随着授课教授的到来,教室里原本还有着的小声交谈也逐步消失,大家都聚精会神地看向教授。   林河朝着班里的大家笑着,眼神不自觉和祁倾的对上。   在一整班的学生里,祁倾的好相貌就像是在熠熠生辉,让人很难将注意力从他那里移开。   这也算是人之常情。   祁倾歪着头看过去。   近几天了解和有意无意的观察下来,这位林导师对他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了。   更何况对方从始至终就没打算藏,让同类雷达在祁倾耳边滴滴滴响个不停。   “后边的同学不用往前排坐吗?”林河笑着暗示后排学生,具体是在暗示谁则不言而喻。   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动静,唯有祁倾笑了笑,站起身来坐在了讲台前。   他对这个老师其他方面都很感兴趣,唯一不太确定的是林河在办公室其他老师的八卦中似乎是个已婚男人。   和他最初的猜测相同。   他再怎样没有感情观,也绝对不会去破坏人家的家庭——这可是道德底线。   一节课的时间在年少时,总是数着秒针一秒一秒走过。而到了现在,难得的上课、吸收知识的时间反倒是显得很宝贵。   下课铃响起,祁倾收了书,回头朝林河微笑,这才转身看到门口探头探脑的人。   “……呀,宝贝?”   赵野原站在门口等他过来,接过他怀里的一摞书和电脑:“今天是我生日。”   祁倾笑脸一僵,前几天似乎好像可能这家伙是跟他提过一嘴。   但他这不是忙着上课,就给忘了嘛……   这个点发短信叫季欲去买礼物还来得及吗??   “哎?”祁倾强行维持着笑容,“我上课前还想着约宝贝去吃饭,结果艾伯纳那边跟我发消息说花店有事。”   “嗯哼。”   “就耽误啦。”祁倾摇摇头,无辜道,“生日快乐!”   没成想赵野原一脸惊讶:“你竟然知道我的生日吗?”   嗯?   嗯嗯?   祁倾把反问咽下去,笑眯眯地点点头。   “谢谢!”赵野原当场给了他一个熊抱,“我还想说今天才告诉你会不会有些唐突。”   “……?”   祁倾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许久,也没找出破绽来,反倒是越想越确定这家伙绝对和自己提过!   趁着两人肩并肩走路的功夫,他摸出来手机,翻找着聊天记录。   虽然和赵野原的聊天记录里没有,但是他却曾经和艾伯纳提了一嘴自己今天要和男友过生日。   ……那艾伯纳还闹着要今天见他?!   “虽然今天是我的生日,但我也还是想亲手给你做一顿晚餐。”赵野原走在他旁边,光明正大牵着他的手。   两人在恋爱这方面出奇的一致,从来不会扭捏隐藏。   祁倾听着这卑微的话莫名多了几分心虚:“还要去我的房子做饭吗?”   “我买好房了,”赵野原停下脚步,认真看着祁倾的眼睛,“来我家吗?”   “咦?”这次祁倾是真的有些震惊了。   对方这是在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其他事情都办妥了?   “可以吗?”   这次赵野原的声音带上了些祈求。   “……让我考虑一下。”祁倾丢开他的手,觉得不妥才又抓回来,“那今天的晚餐就拜托你啦,给你的礼物晚上就会到家喔。”   “礼物?”这次换赵野原疑惑不解了。   祁倾根本没记得他的生日这件事是他一眼就能看破的。说自己没提过生日,也不过是不想破坏两人之间的氛围罢了。   这礼物,又会从哪里冒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祁倾:现在让季欲买礼物还来得及。   季:?   ——   郑州这里真的发大水了,这应该是自我记事起最大的一场雨。。 第32章   “您有一条新消息。”   桌上的手机一震,季欲便停止了讲话。他抿唇垂眸微微看了一眼,抬手和众人打手势:“暂停一下,你们先讨论,一会儿我要详细的策略报告。”   在会议模式还会有消息提醒的只能是祁倾的信息,他轻轻带上门离开,略有些紧张地划开消息,像是即将朝圣。   “赵野原生日,帮我买束花。”   ……   他还没来得及苦笑,下边一条消息也跳了进来:“再帮我订两张电影票,什么都行。”   没办法,赵野原这样家里有矿的根本不稀罕什么礼物,平日里对方喜欢的东西都会直接拿到手,根本不用等祁倾攒啊攒的给他买。   但在赵野原的注视之下,祁倾根本没有功夫另外选订电影票了。   “怎么了阿倾?”注意到祁倾有一段时间都转移了注意力,赵野原拍拍他的脑袋。   此时两人正在回家的路途之中,独自在副驾玩手机的祁倾很容易就暴露了自己的行动。   祁倾对于已经到手的男朋友很少有什么隐瞒,手机屏幕大咧咧的也懒得隐藏,赵野原一眼就看到他是在和其他人聊天。   但具体的内容他从不过问,因为知道的越多心酸的越多这点他还是无比清楚的。   祁倾随手熄了屏,抬眼朝他微笑:“你的礼物。”   神秘感十足。   期待感也十足。   无论祁倾端上来一份什么样的礼物,赵野原都相信自己可以拉满了十分的感动去面对。   此时正是红灯,他看了一眼倒计时,动作极快地解下自己的安全带,在旁边恋人亮晶晶的眼神注视下迅速凑了过去。   祁倾了然一笑,配合着微合双眸抬起下巴。   这人完全是个亲亲怪。   无论什么时候都好像想要用接吻来证明他对于祁倾的占有。   “你可以把精力留在晚上。”祁倾贴着他温软的嘴唇,翘着唇角轻声道:“我给你预留了不少的时间,看你要怎么分配了。”   于是正在努力亲吻他的人忽然呆滞,祁倾明眼看到对方线条分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直到后车不耐地朝着他们按喇叭。   “怎么?”   赵野原一边开车还一边时不时斜着眼睛看他,祁倾见状一耸肩膀回以疑问:“别怀疑,我就是这样的。”   赵野原看他的眼神好像他第一次认识祁倾。   “本性难移。”祁倾说完,自己嗤笑出声:“饿死了,我要吃饭,快点回家啦。”   接下来的一路上赵野原几乎都没有吱声,车里只有电台播放的轻音乐和祁倾手机叮咚叮咚地响个不停。   那声响来自艾伯纳,对方连续十几条信息都在催促祁倾快些去花店核账。但祁倾几次看了消息都直接划掉——好吧,他是在生气,这个人明知道今天赵野原生日还要用些奇怪的手段转移他的注意力。   对方的小心思祁倾可太明白了,毕竟这些都是他高中时追小女生玩剩下的——   为的就是让祁倾早些和“暧昧对象”又或者是“现任男友”出现分歧,自己好见缝插针地挖墙脚。   但介于艾伯纳是他池塘里比较重要的一条鱼,祁倾三思过后还是在临下车前回了一条消息:生气,勿扰。   “到了。”赵野原急切地下车帮他打开车门,牵着他就向着房子走。   这附近的一大片地都是这座城市里的富人区,各家各户几乎都有自己的小庄园,一时半会儿的也见不到半个人影。   按理讲赵野原根本没必要在这里花大笔的钱买这样的房子,但是他手中可支配的现金足够,在这样的情况下买下这样的房子带祁倾享受一番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赵野原早早地就将家里工作的几个管家赶了出去,至少明天之前不允许踏进这个家门。祁倾就颠颠地跟在他身后,对着房子里的各类自动感应系统长吁短叹。   “晚上的菜也买好了。”   把祁倾牵回自己家,赵野原的心情好了很多,主动张罗着穿梭与客厅和厨房之间。   分明是给他过生日,他忙碌起来的样子却像是要好好安排祁倾这样的“寿星”。   祁倾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最终在餐桌上发现了对方自己给自己买的蛋糕——为了让这个生日过得半点不尴尬,不得不说赵野原确实做全了流程。   他咂舌,莫名自心底生出了三分愧疚来。   不只是面对赵野原,还有此时此刻正帮他挑选电影票和花的季欲。   越是成长,他身边的人对他做得就越多。不像是小时候恋爱那样的小打小闹,这些人面对感情时认真的过了头,就显得他在这份关系中尤其冷心冷情。   或许是时候好好学习了——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恋爱杂项抛去一边,顺其自然发展就好。   “花送到电影院吧。”   季欲草草结束了会议,面无表情地仰在办公椅中举着手机打字。   以季总对祁倾的了解,他深知祁倾在恋爱中极为善于应付面子工程。无论心中所想如何,他能做到的一定会让恋爱对象满意——   季欲深吸一口气。   场面足够盛大,看起来足够浪漫。   他停顿一会儿,继续缓缓敲着手机屏幕:“你三个小时后带他到d区的影院,我安排了人。”   祁倾秒回:“流程?”   ……   总觉得心口发堵。   季欲压下难以抑制的压抑情绪:“门口有人接应,你只要离开他、一分钟之内就会有人提前给你花。影院里会有其他持花的人等着。”   “啧,谢了宝贝!下次给你也安排一个~”   祁倾随手回复,正好赵野原那边端着托盘叫他。   这人一手厨艺也不是盖的,不仅学了做饭菜,还在上次祁倾醉酒之后特意学了祁倾提到的“醒酒汤”。   不过那个玩意儿只是出于他的某种见不得人的妒忌心理。   毕竟祁倾一句“只有季欲会煮醒酒汤”足以让他像是生吞了一整颗柠檬,自心底向上满溢的都是酸涩的泡泡。   “辛苦了!”祁倾笑嘻嘻地站起来迎接他,邀功似的甩着扎在脑后的小啾啾,“你的礼物我们八点钟去取。”   --------------------   作者有话要说:   俺回来了~   最近的更新时间可能是国内的中午12点,我不太确定……等27号我到学校那边之后的更新就之后再说啦。   地球对面这个国家的时区真的难搞,太杂了。 第33章   介于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电影院的人流量还算良好,不至于像是上次赵野原带着祁倾过节时那样,人挤人地看人头。   得知了祁倾要带自己去看电影,平日里莫名显得凶气的赵野原竟然也难以遏制地混身冒着粉红泡泡。   “你乖乖坐好,”祁倾撇了撇嘴,“啊不对,你好好把车停了,我先上去取票。”   车里的大型犬打开车窗朝着祁倾的背影大喊:“不要一起吗?”   “急什么~”祁倾笑嘻嘻地嘲讽他一句便扬长而去。   他对于季欲给准备了什么样的惊喜并不好奇,反正那个人办事总是靠谱的。等他拿到了季欲口中的花、再把场地布置好,就可以打电话叫赵野原上楼了。   影院位于整个商场中心的那座建筑。晚上八点多钟,这里的霓虹灯亮得很好看,闪耀之下也能看出城市的繁华与否。   “八点十五……不是说八点钟准时吗?”   附近躲在角落里的两个小姑娘嘀嘀咕咕地抱怨着。   “也就是季总叫你来等你才会来吧,”其中一个女孩儿嘻嘻哈哈道,“既然是季总安排的任务,多等一会儿又怎么了?”   “闭嘴吧狗女人!”刚才抱怨的女生骂了一句,忽然红了脸,“季总竟然连’祁先生’的照片都没发给我,说什么看到就认识了……呸!能让我看到就认识的只有季总好吧。”   “啧啧……”另一个姑娘一脸嫌弃地咂嘴,随意四处看了看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又一个激灵把脑袋转向一边:“等等,我好像看出来’祁先生’是谁了……”   “哈?”女生挪了挪手里巨大的捧花,随着朋友的目光看过去,一瞬间便明白了朋友的意思。   行色匆匆的人潮之中,唯有一人微微蹙眉四处张望着向影院走来。当然能够引起注意的根本原因并不是祁倾的神情,而是因为对方自上而下无一处没有从人群中脱颖而出。   当下的季节已经入了秋,向着这边走来的那个人一身米色风衣搭配着马丁靴。由于他比例出奇地好,哪怕是如此遮腿遮身材的衣服在他身上也显得挺拔,反衬他露出来的那一截小腿线条笔直又修长。   再加上那张好像在发光的脸,哪怕表情似乎不太愉快也不会让人觉得丝毫不妥。   “……你可别移情别恋啊。”刚才起就显得更理智的那个姑娘回过神,敲了敲有些发呆的朋友,扯着她上前去找祁倾,心里却免不了揣摩。   她忽然在想,会不会是季总并不想把这位祁先生的照片随意发给她们?   ……啧。   她把想法丢掉,告诫自己还是别多问老板的事情。   应该也只是朋友吧?毕竟季总找她们来布置的可是约会现场啊。   “祁先生?”   祁倾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两个探头探脑的姑娘抱着一束花。他提起一个笑脸来,主动加快脚步走过去接过花:“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女孩儿连连摆手,又抻了抻脖子,“您的女朋友是在……?”   祁倾可疑地沉默了一下,还是暂时没有反驳她们:“停车场呢,我先看下现场吧~然后再叫他过来。”   影院内部并没有被包场,事实上如果连约会都要包场那还有什么秀恩爱的意思?因此影院大厅里这会儿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而那些人里里外外围了水泄不通的则是一座小小的礼盒山。   祁倾嘴角有些抽搐:“这些都是季欲让你们布置的?”   “对呀,我们摆了几个小时呢。”   “……”   这场面有些大过头了啊。   祁倾冷汗都要下来了,他总觉得今天赵野原可能会误会些什么——这要让他怎么在几天之内愉快地和对方分手??   “你们应该知道这只是过个生日吧……?”祁倾不太确定道。   “盛大的生日。”姑娘送了耸肩。   在大家期待又带着祝福的目光之下,祁倾维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摸出手机,缓缓给赵野原打电话,随即便捧了花束站在礼盒山的后边。   -   虽然画风不太对劲,但停好了车向着影院走过去的赵野原还是在心底想到了一个奇怪的词:小鹿乱撞。   这是他和祁倾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希望不是、却不确定会不会是最后一个生日。   事实上他对于祁倾面上不显却暗中作态的冷淡早有所觉,也或许他想过方法去挽回——但在祁倾那里,他的这些挽回也许根本就没能引起对方的注意。   他只能听话一些、更听话一些,好让自己别被甩的太狼狈。   影院前仍有人进进出出,不过来来往往的人似乎都把目光锁定在了进入影院的每一个女生身上,还会加上尽可能遮掩的窃窃私语。这让赵野原冒出了不少好奇心,里边难道同时在搞什么活动?   他忐忑地推开门,目光飘忽半晌才终于锁定厅堂里的那座礼物山。   这不会是?   他鼻头发酸,站定在原地没动,然后就看到祁倾手捧着玫瑰花束从礼盒山后钻了出来。   “虽然下午就说过了,但场合不太一样……”祁倾走过来,单手抱花,另一手则牵起赵野原正冒汗的手行了标准的吻手礼:“生日快乐,宝贝。”   原本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怎么是个男的?   男的也就算了,这场面可有些公主主动亲吻王子的味道啊。   赵野原脑子发木,理智告诉他这只是祁倾的恋爱技巧,心脏却在砰砰跳动着期待着那些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他的喉咙像是被上了枷锁,紧紧痉挛着说不出话,就连呼吸也要不通畅了,目光发直等着祁倾的下一步动作。   祁倾微笑回望人群,把花束随手一扔,搂紧了赵野原的脖子直勾勾吻上对方的唇。   “……”   不只是温热的嘴唇。   唇舌交接之间还有些冷冷的咸涩味道。   祁倾蓦地睁开眼,模模糊糊地看到恋人正一滴滴地掉着眼泪——他有些好笑地把眼泪擦掉,轻声道:“哭什么?”   赵野原摇头,情话憋在胸口却说不出来。   为难他这个酷哥模样的家伙这会儿感动得像个姑娘,但他也根本想不起来面子那一茬了。   祁倾做得越好,他越不安。越不安,就越不能表现出任何不妥的情绪。   直到这时,四周原本该起哄的氛围组才终于回过神来,稀稀拉拉的声音从四周响起来。   起初还只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口哨声,直到送花的姑娘忽然发觉祁倾还没有下一步动作,这才忙不迭地带人一起起哄着让这对恋人拆礼物。   赵野原眯了眯眼睛,从情绪中跳脱出来:“阿倾要指定我拆哪个礼物吗?”   祁倾摇摇手指:“你随意拆。”   ……反正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大大小小的盒子里装的是些什么。   赵野原把目光从下扫到上,一眼看见了那个让他无比在意的小盒子。   那个盒子放的位置太高了,原本是不太容易被注意到的,但是它就那样一枝独秀地放在最顶层,让赵野原忍不住一直注意它。   “最顶上的?”他试探地问道,就好像生怕自己触到了祁倾的什么雷区。   祁倾原本没什么想法,但是给他送花的两个姑娘好像显得特别兴奋,这就让他忽然冒出了不太好的预感。   不等他说些什么,那两个姑娘早有准备般地不知从哪里拿来两个长夹子,一把就取下了最高处的小盒子。   “……”   这个盒子的形状和体积都让他觉得挺不妙的。   赵野原手指有些发抖,他接过盒子,一点点掀开了礼物盒的盖子,露出里边藏蓝色的丝绒表面。   “……”   卧槽!   祁倾一眼认出了这个包装盒上那个简单的线条logo,那可是他前任总想带他去买的——钻戒品牌!   他脑子一空,没明白季欲在想些什么。   送戒指,这么败人品的事情,那人也要让他做吗?这不是毁他祁倾在情场的名声吗!   况且这东西很贵……死贵。他一个身负一屁股债的人要怎样才能买得起这个品牌的戒指,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妈的季欲这个混蛋!刷存在感也要挑个好时机好吗?!   然而这一刻的冲击力对于赵野原来说远比对祁倾要大得多。   这个品牌他当然也是认识的。   祁倾哪里来的钱根本就不重要了。   看着祁倾面上没有丝毫变化的温柔笑容,他几乎要把那个小盒子供奉起来一样,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打开盖子。   “这是——”祁倾抢先开口,待看清了盒子里的内容,他才咧出更加灿烂的笑来:“他们家的限定款项链。喜欢吗?”   --------------------   作者有话要说:   祁倾:吓一跳,差点变成渣男。 第34章   谢天谢地他家还出项链。   祁倾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心头却在数着自己向季欲借来的五十万滴血。   赵野原明显多出来几丝失落,又无法在祁倾面前非常自然地表达,只能三番两次深呼吸来平复大起大落的情绪——想也知道,祁倾根本不可能像他想的那样送戒指啊。   他自我安慰着,刻意将自己认知中的项链价格抛之脑后,不去想这个小礼物究竟是祁倾怎么买来的,而是在周围人毫无所觉的艳羡目光中执起祁倾的手:“很喜欢。”   “那就好。”祁倾点头,笑眼弯弯和旁观的人打了手势,领着赵野原在工作人员指引下走向影厅。   越往内部走,走廊的灯光就越是昏暗,只留几盏冷暖相搭的壁灯在墙上投出好看的几何图形。   只有极少数工作人员还在厅外站着以备不时之需。见祁倾两人牵着手过来,他也只是微微一怔,随后便职业素质极佳地露出微笑来:“先生这边请。”   祁倾捏了捏赵野原比他厚实些的手掌,反被对方反客为主一把掐住了把玩。   对方的手掌潮湿滚烫,祁倾却只是毫不在意地随意摇了摇手。   也不知是不在意手掌的潮湿还是不在意对方的心情。   他推开厚重的影厅门,荧幕上连广告都还没有开始播放,因此黑漆漆得伸手不见五指。   这不正常。   黑暗中的皱眉无人知晓,祁倾想着刚才那座礼物山,蓦然意识到季欲的把戏根本没完。   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只是单凭他对于季欲的了解、以及前些日子对方时不时地刷存在感,就知道这个人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当时就应该找别的朋友帮忙安排生日的。   比如林冉就不错。   再比如直到半小时前还试图把他从赵野原家里拉出去的艾伯纳。   凭借着超常的第六感,祁倾当机立断,忽然发力扭头就想带赵野原出去。   下一秒钟在耳边炸起的便是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不开玩笑,“炸起”这个词并没有用错。至少这声平日里微不可闻的叹息声此刻就像是被放大重读了百倍。   荧屏随之亮起,出版商的巨大logo显示在屏幕上的同时,也照出了祁倾面前的那一排座位。   在他正前方,不偏不倚的位置,季欲一个人孤零零地正襟危坐,烟灰色的西服和起伏的侧颜让他在不太明亮的影厅之中像是一座冰雕般孤寂又冷漠。   初入影厅的两人双双凝固在原地,只有季欲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好巧。”   巧……敲里妈!!狗男人!   祁倾扭头就要走,然而原本顺遂他意的赵野原这会儿也倔犟得厉害,双脚仿佛钉死在了地上。   被牵着的赵野原反客为主,手上用了力道带着祁倾向季欲走过去。   他自己在季欲身边坐下,又把祁倾安排在另一侧,若无旁人地看电影,就好像季欲这人根本不存在。   “项链售价是两万八。”季欲忽然绕过赵野原轻触祁倾的肩膀,“算在五十万内。”   赵野原眼角一抽:“……”   挑衅。   一定要把他的礼物是季欲买的这件事挑明么?   见多识广的祁倾再怎样在心底辱骂季欲,面上也是若无其事地狡黠笑着:“他很喜欢,还是得感谢季总之前的慷慨了嘛~”   “没关系,我应该做的。”   季欲选择的电影是一部本该合家欢的欢乐喜剧,此刻影厅里的氛围凝重得却好像三人在看得是什么犯罪悬疑电影。   眼看着赵野原选择了忽视这次小小的失误,心中有底的祁倾也就不再在意,转而心大地往男朋友肩膀上一靠,只当无事发生。   季欲若有似无地将眼神向赵野原的方向拐了一眼:“那送礼环节的安排呢?我刚刚接到电话,不确定你和赵先生会不会喜欢。”   刚接到电话,说明这场生日礼物完全是临场附加。   不确定是否妥当,说明祁倾半点没参与。   “……”   祁倾一时间怀疑季欲是想让他死:“应该是喜欢的吧?我想了这么久都没想到的生日礼物,季总只用几小时就搞定了,果然还是季总厉害嘛。”   来啊,互相伤害,谁怕谁?   说罢,祁倾还有模有样地凑过去轻啄一口赵野原的脸:“对吧?”   赵野原没分给季欲一丝一毫的注意,而是温柔地揉了揉祁倾的头发:“看电影。”   “……噢。”   祁倾自觉理亏,咬了咬舌尖就不再说话了,更显乖巧地靠在赵野原怀里,像刚惹完事儿正在撒娇的小猫咪。   这只小猫咪显然道行不浅,在今晚这种能让人想要连夜逃离地球的情况下还死死维持着人设,仿佛世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好在电影并不长,一个半小时就迅速拉下了序幕。   祁倾原本还在想该怎么面对那边还在坐着的季欲,哪知道等影厅灯亮时才察觉,对方早就在不知何时离开了现场。   ……算他识趣。   ……识一半的趣吧。?   回程途中,祁倾抬眼看了看赵野原心不在焉开车的模样,还是慢吞吞地问出了口:“回家还想做些什么吗?”   对方沉思着没有说话。   祁倾眨着眼睛无辜道:“还没有到十二点,今天你的愿望我都可以满足喔?”   赵野原轻笑一声,这一笑让祁倾恍惚间看见了那个还没和他恋爱时的赵野原。   十足的酷哥模样。   “想和你结婚。这个愿望能实现吗?”   祁倾脸上玩闹似的表情凝固一瞬,随即又重新整理出了一幅嬉笑的模样:“这不好吧,我还没毕业呢。”   “没毕业啊,虽然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有待商议,不过确实是个合理理由。”   赵野原的房子住得有些偏离市中心,两人此时已经几乎开到了郊区,宽敞车道上四顾无人。   不知道是否是祁倾的错觉,他总觉得赵野原开车的速度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准确讲,他在超速。   他不自觉握紧了安全带,听到赵野原的下一句话:“没关系,那等你……研究生毕业,我们就结婚怎么样?”?   祁倾没回答,探头去看汽车仪表盘。   “好吧,不开玩笑了。”赵野原看出了他的抗拒,双手在方向盘上紧握到青筋凸起,最后还是忽然的一脚刹车降下了车速:“我想好愿望了。”   祁倾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脑袋里运转着可能出现的情况和自己要给出的对策。   不管怎么说,今天也真的是对方的生日,让男朋友在生日这天开心还是应当的——嗯,前边季欲那一段完全是意外嘛。   “我的愿望是,明天我们就分手吧,”赵野原一个急转弯把车拐进社区小路,随意地靠边停稳,转头认真看着面前满眼星光的人,“祁倾。”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决定了要修文,但如果不先更完我怕我会坑掉……   反正离完结最多还剩下十五章,不如就这样先崩着写完吧…… 第35章   很难理解。   天还未亮,祁倾便从被子里爬了出来,轻手轻脚地没吵醒身边的人。他眉头微微皱着,站在床边盯着赵野原的后脑勺看了半晌,不吭一声地拿出手机打了出租转身离开。   “分手”这个词祁倾并不是没听过,也熟悉得很,只是在人生过去的二十多年中他从未从自己的现任口中听到过这个词——甚至于是这个词衍生出的一系列意义相近的字眼,也没有听过。   昨夜初一听到分手二字,不得不说他还有些茫然,直到赵野原整个人冷静至极地和他讲“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谈、今天想要好好过生日”,他才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跟着这个人回了家。   然后做了一晚上记不得内容的虚幻梦境,现在回忆起来似乎只剩下满肚子的不爽情绪。   所以,今天起,他自由了,恢复单身身份。   一大清早的手机安静着没有任何消息,祁倾揉了揉眉心,强行让自己把表情摆好,给艾伯纳打过去电话:“来接我。”   那边的声音迷迷糊糊还带着清晨的鼻音:“honey?”   “我说,来接我,等我把地址发你。”祁倾无法平息悄然腾起的怒火,屏幕上打字的动作愈来愈用力,直至最后每一下点击都好像要把屏幕戳碎似的。   取消了刚预定好的出租车,艾伯纳的信息也发了过来。对方大概要二十分钟才能到这里,而在这期间祁倾也可以在附近吹吹冷风清醒头脑。   他在社区里寻了一处小广场,坐上冰冷冷的秋千,两手缩在袖子里,只露出来右手的指尖摆弄着手机。   被赵野原甩了这个事实并没有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伤感,唯独有的似乎只是茫然和某种说不清的怒火。   他不该处在这种被动的位置的。   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么一出,当时就该在心中有分手的想法时直接断了两人的关系才对!   而这一切、无论是之前让他纠结心绪的,还是昨天突如其来被分手的导火索,探究下来都是季欲惹的祸。   ……似乎重新遇到季欲之后他原本平静的生活就总有哪里不太和平。   祁倾漫无目的地反复解锁又锁定手机,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口气垂下了眼睛。   父亲的病让他不得不低头承接季欲给予他的庇护。   于是等艾伯纳终于驱车找到他时,所见到的就是祁倾被冷风吹得鼻头通红的模样。他不确信地歪了歪头,恍惚间还以为是祁倾被人给欺负了,忙不迭把人带上车,又不敢多问,只能拐弯抹角道:“你怎么会一大早在这种地方?”   祁倾裹紧了风衣,沉默。   “好吧……”艾伯纳决定之后再来探究事情始末以及帮祁倾“复仇”,“嗯……你想去哪?”   “先去花店,昨天不是说核账么?”祁倾眉头还没解开,缩在座椅里开口。   艾伯纳不打算触虎须,默默点了点头就发动汽车。   伴随着引擎声一同而来的还有电话铃声,在那铃声响到第二遍时艾伯纳才终于绷不住挑眉,看向祁倾的口袋:“不接一下吗?”   没心情。   祁倾单手支住下巴,短暂思考了一瞬来电的可能人选。季欲不可能在大清晨扰他清梦,骚扰电话更不会在这个时间开始营业。   如果对方还会打来第三遍——   手机在短暂停止震动两秒后又一次震响,祁倾不耐地把手机拿出来,看到来电显示赫然写着赵野原三个大字。   他啪地把手机反手扣下,更烦躁了。   艾伯纳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有了底。   这大概率是小美人和男朋友闹矛盾了,但是他还真的没见过有谁能让小美人赌气成这个模样。   想到这里,他垂了垂眼帘遮住瞳孔里的黯色。   祁倾不可能为别人动心的。   ——祁倾当然不可能为别人动心,但祁倾的心脏怎么说也是肉长的,相较于赵野原,他现在反而满脑袋都是季欲。而越想季欲,就越会想到他被甩的时候心底的不爽,这完全形成了一种奇怪的恶性循环,让他跳不出这个怪圈。   惹人焦虑的铃声消失,祁倾微微撇着嘴等下一波噪音到来。然而赵野原显然也意识到了如何打他都不会接,索性换了一种更加直观的方式。   “对不起,昨天是我一时冲动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这点是我做得不对,我只是太希望有那么一天你可以完全属于我了。”   “原谅我好吗?”   祁倾逐字逐句读完短信,手指摩挲两下屏幕,随后细白的腕子懒懒散散地耷下来在膝头没什么节奏的敲击。   舔了舔尖牙,他忽然就没那么生气了,反倒是轻笑出声,引来艾伯纳的侧目。   “我只是想要圆你的生日愿望而已。”他如是在输入栏打字。   -   赵野原在广场的充气滑梯后低垂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祁倾的短信。   此刻的他还穿着薄薄的睡衣,裤子和衣服都歪歪扭扭来不及收拾,脚上也是随意踢了双拖鞋,看起来狼狈至极。   祁倾起床出门时他是醒了的——事实上他几乎一晚上都没能睡着,脑子里反复重播的都是昨晚自己那句冲动一时的话,想要收回又不知该不该开口。   直至今晨祁倾起床站在床边、看着他的目光如芒在背,他却面朝墙壁一动不敢动,生怕一翻身就看到祁倾寒冬似的脸。   从昨天晚上开始,祁倾似乎一直都在强颜欢笑,当真尽力去完成身为男朋友该做的所有事。   也或许“强颜欢笑”只是他的错觉,事实上强颜欢笑的只有他自己。   但无所谓,那些都不是重点,他只知道他后悔了还不知道该如何挽回,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越溜越远。   ……等祁倾离开家门,他才慌慌张张一路尾随对方,像个内心阴暗的变态一般躲躲藏藏,眼睁睁看着祁倾独自坐在秋千上失落地发呆。   等他终于决定上前时,祁倾却上了别人的车。   艾伯纳这个人他当然有所了解,虽然交集不深,也足够他知晓对方一直对于祁倾虎视眈眈。   他犹豫的时间还是太久了。 第36章   核对账单前后也不过花费了祁倾不到半天的时间。   艾伯纳在祁倾的轻描淡写下和对方签订了数条不平等条约,外加答应结束后带陪祁倾回去看还卧病在床的老父亲,这才争得了和祁倾一起吃午饭的机会。   两人在意式餐厅吃了一顿沉默且冗长的午餐,艾伯纳才从祁倾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他看中的小美人确实是和前男友分手了。   啧,一直撬墙角,机会总会送上门的。   祁倾有一搭没一搭地挖小蛋糕吃,心不在焉地讲着赵野原的故事,脑袋里父亲的事情、季欲的脸,以及学校的课程却杂乱成一团地绕着圈圈。   “没有啊,他没有惹我生气。”他又抿了一口果汁,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   说是自己把赵野原惹生气了才差不多——说到底赵野原在这件事里的地位根本不重要,在有关感情的事物中,他只想处理当前自己和季欲的关系。   他有预感,如果季欲这块儿他绕不过去或打不开心结,后边他所有的感□□迹都将不得安宁。   “那你今天还总是这样……”艾伯纳歪着头,放低上半身的位置对上祁倾的眼睛,“嗯,这样的表情?”   有些焦躁,又好像总想表达出自己的冷淡和高高挂起。   祁倾闻言白他一眼:“‘少跟我秀你不过关的中文水平。”   看着艾伯纳被批评后故作委屈的姿态,他顿了顿反而被逗笑了,随手撂下叉子时叮铃咣当的声音吸引来其他高雅顾客不屑的眼神:“有这个空闲不如先帮我解决你的好朋友季欲,要不是他我也不至于被赵野原甩了不是?”   “宝贝,我可不觉得你那个叫做被甩了。”艾伯纳耸了耸肩膀,想说季欲的事情他可管不了,又觉得说出来显得自己在气势上就矮了一节,于是只能摸了摸口袋拿出钱包:“吃好了吗?”   “走了。”祁倾率先站起来,拢了拢头发,随后掏出手机给家里的老父亲发消息。   他和父亲倒是一直维持联系,不过很奇妙的是在父亲病后他反倒是降低了联系的频率。因为但凡他打电话或是带些吃的喝的上门,那个向来心态开明的父亲就会反复主动强调自己很好、让他不要担心——   他就更担心了。   加之近来他在季欲帮他租的房子里住着准备课业,算起来至少两三个星期没回过一趟家。   他自己是个懒得开车的主,平日想去哪里全靠身边朋友接送。当下季欲他是暂时不想找了,赵野原嘛……啧。反正艾伯纳还在身边,借用这人当一下司机似乎也没那么过分。   但这确实震惊了祁倾的家中老父。   “不是我说,臭小子你这……?小赵呢?”   “分了啊。”祁倾理所当然,笑眯眯带着身边手足无措的傻大个艾伯纳在祁父斜对面的地上盘腿坐下。   “那就行。”祁父松了口气,虽然败坏道德的事儿他家兔崽子也没少做,但总归看来这么多年以来,祁倾还是收敛了不少。   祁倾和艾伯纳面面相觑,忽然意识到自家老父误会了什么:“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   祁父推着眼镜眯了眯眼,梗着脖子看了半晌:“哦。”   祁倾:……看来是白解释了。   反正在祁父眼里,祁倾带回来的这些人也都没差,总归有一天会成为祁倾他男友。唯一让他震惊的无非就是这回他家崽子竟然拐了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回来——都说外国人开放,希望祁倾别被染上什么病就行。   祁倾放弃解释:“不提这个。最近你按时吃药了吧?医生那边有没有给你什么消息?”   这消息自然指的就是□□。   说起医生那边的消息,祁父的眼神忽然一亮,整个人的精神头都足了许多:“医生那边表示的是,我这病啊,有得治!”   他甚至还挤了挤眼睛,说暗语似的意味不明:“也算是有个盼头,对吧?”   祁倾撇撇嘴:“那怎么不和我说?亏我还一直担心你。”   “我和小季说了啊。”祁父眨眨眼睛,双眸透出老顽童似的光彩来,“这事儿的决定权不是在小季手里?”   “……”   祁倾压了压额角的青筋,“季欲没跟我讲。”   祁父选择耸耸肩、吹吹口哨,故作无辜。   “而且虽然那是我借的钱,但是钱在我手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祁父看不明白他们这群年轻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也或许他老早就看得清晰明了,但也懒得帮小崽子们点明,只做个明镜儿似的旁观者,必要时提点上那么一两句就够了:“但你也别把你俩之间涉及钱财那些事儿看得太重。”   等祁倾满脸恼火地看过来,祁父才清清嗓子继续:“第一,咱感谢季欲的五十万,但说实话这些钱对他来讲都是小钱。”   “……”   手头空空毫无存款的咸鱼倾嘴角直抽。   “第二,你更在意的究竟是季欲借给你钱、还是你和季欲之间不能明说的那点破事儿?”   祁倾的懊恼脸逐渐转为了茫然脸:“什么事儿?”   “我哪知道啊。”祁父皱眉,“但肯定不能是什么你身边这个小哥能听的事儿。”   艾伯纳:“……:)”   -   从祁父那里出来之后,艾伯纳车上的一个两个脸上的表情都不太美好。   祁倾是因为父亲的一通提点反而钻了牛角尖,艾伯纳则是抓心挠肝地想知道“那点破事儿”指的是什么。   他俩做了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怎么的他刚以为自己有机会这机会就随风飘散了?   眼睁睁看着祁倾终于分手了,以为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冲了,结果半天之内忽然就被判了个死缓——或许他真的要和季欲聊一聊——至少给他一个能够竞争的机会啊?   艾伯纳悄没声息偏头去看祁倾微微蹙眉的模样,小心翼翼开口:“季欲的事儿……?”   “没可能。”   “……”   什么没可能?谁没可能?   他好像变成了一本十万个为什么,又因为没得到书的出版号而不能合理合法地提问,只能绞尽脑汁拐弯抹角:“你们两个都……”   “亲了一口呗。”祁倾正心烦,随口胡乱答了一句,短暂思考过后又无意识纠正起来:“……可能也不止一口。”   他大学时也和季欲住在一起,被季欲骗着搞了很多次所谓的外国“吻面礼”,直到最近他才意识到人家的吻面礼根本没有真正吻面的——全都是贴面——天知道过去的他究竟有多无知和天真才能被季欲骗了四年!   艾伯纳脸都黑了。   祁倾咬着嘴唇又想了想:“还有你知道的,我们住在一起。”   “……wait,what?!”艾伯纳本能地蹦出了母语,让祁倾这才如梦初醒般地侧目。   “你不知道?”   “what the……我怎么可能知道?”艾伯纳抓着头发,感觉自己要疯了,“季欲竟然没有告诉我?oh my——”   祁倾满脸黑人问号:“那你知不知道大学四年我们都住在一起?”   “我!不!知!道!”艾伯纳觉得自己今天输入的信息量够多了。   他一直明白祁倾对于季欲不一样,季欲对于祁倾也不一样,也知道两人早在很多年前就认识。   但他从来不知道这两人甚至有过四年的同居时光。   如果两人互相无意,互不干扰,只是朋友关系,那他当然没有什么需要在意的。但是季欲怎么可能把祁倾当普通朋友对待了四年?   这样的关系,是他们这些后来者无论如何也无法插足的——甚至哪怕祁倾从始至终都不会和季欲在一起,季欲在他心里也永远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而这些,季欲从来不会告诉他的朋友。   只一瞬间,艾伯纳甚至已经帮季欲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如果季欲告诉别人他怎样在祁倾心里占有了一个独特的位置,多数人根本就不会选择继续和祁倾维持深入人心的约会关系。   ——季欲疯了。   为了让祁倾玩得开心,那个人究竟把自己放在了什么位置?又或许是他太有自信了?有自信祁倾总会回到他身边?   那为什么又要用这样的关系去威慑赵野原?   祁倾告诉他的有关赵野原和季欲的斗争还不过是冰山一角……所以或许,季欲会允许不同的人出现在祁倾身边,但绝不允许同一个人出现太久以占了他的位置。   他要逐一摧毁祁倾身边人的形象,只把自己作为祁倾唯一的心灵港湾。   把祁倾送回了家,从前没注意到的那些细节此时此刻一一浮现。艾伯纳坐在车里看着祁倾远去的背影,忽然就对自己没了信心。 第37章   “我回来了。”   季欲手里提着一只牛皮纸袋推开了门,声音低沉,乍一听似乎还是原本那样永无波澜的平稳声线,却又能在其中发现隐隐约约的慌乱。   牛皮纸袋里是他半路拐去买来的祁倾爱吃的泡芙。   这一家泡芙的口味清甜,奶香十足却没有过于厚重的油腻感,完全满足了祁倾挑剔的味蕾。   ——虽然平日里季欲也会带回来些祁倾爱吃的东西,但今天这份他排队一小时买来的珍品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他用作给祁倾道歉的礼物。   经历过昨天赵野原生日那样的事情,按照祁倾的性格定然早该给他发来阴阳怪气的消息作为“问候”,然而一整天过去了,他的私人手机一条消息也没能收到,甚至他发去的信息也石沉大海。   “……”   好了,现在就连这句“我回来了”也没能得到任何回音。   季欲在门口静静站了一会儿,终于附身换鞋时才听到祁倾的房门一响。   让他坐立不安一整天的人脸上不带情绪,手里捧着咖啡杯面无表情地走到咖啡机前续杯。   咖啡杯还是季欲送他的款式。   季欲不自觉地把目光移向餐桌角落放着的那只礼品袋,里边装的是赵野原送给祁倾的咖啡杯,但自从祁倾把它带回家随手放在桌角后就再也没动过。   出于某种隐秘的原因,季欲的心情忽然微妙地好了一些:“晚上不要喝太多咖啡,会影响睡眠。”   祁倾暂停把杯子送到口边的动作,抬眸:“季总要管的事情可真多呢。”   “……”   祁倾故作姿态,一手轻飘飘地在咖啡杯上摩挲两下,转身径直走向卧室,在电脑前坐下。   事实上他今天回家后打开的文档已经空白了一个小时,而这份作业明天午夜就要交了。   一时间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会写这份作业、还是说因为脑袋里乱糟糟地写不出作业。   往常当他做不出作业的时候,只要他和赵野原弹个视频,对方就会亲自上门教学。而如今,赵野原成为了他手机里第一个被真正意义上拉黑的联系人。   “……”   都怪这个人一整天的骚扰实在是太烦了。   祁倾慢吞吞地又抿了一口咖啡,撑着脑袋发呆。   卧室外边传来了叮叮咣咣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季欲在家时通常都是安安静静的,尤其是现在已经十点多钟,那人早就该洗漱完安静地在卧室里看书或者办公了。   显然,今天的季欲并不打算止步于此。   祁倾没过多久就闻到了外边传来的饭菜香味,他皱了皱鼻子,打消出门看看的念头。   “咚咚”的敲门声似乎是在和他作对。   “别打扰我。”他头也不抬地朝外嚷嚷。   季欲听话地放下敲门的手,一手执稳了托盘:“你晚上只吃了泡面?”   “……要你管。”祁倾像是闹脾气的小朋友,气呼呼地讲完又忍不住好奇:“你怎么知道?”   季欲今天进门时便意识到了大事不妙。   现在他更是明白今天的祁倾不好哄。   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就生气了——只是昨天那些小事,原本的祁倾从来不会在意的。   “厨房垃圾桶里有你的泡面袋。”   “……”   季欲停顿了几秒,继续好声好气:“我做了你爱吃的培根炒蛋。”   “我饱了。”   “还有中苑街的泡芙,我买来后有些冷了,刚在烤箱里热过。”   “……”   “泡芙表面刷好黄油和蛋黄液才烤的。”   季欲听到卧室里传来咚咚的脚步声,随后自己面前的门被一把拉开。   祁倾炸着毛站在他面前,琉璃一样的漂亮双眼里闪烁着小情绪,在对上他的眼睛之后似乎更加郁闷了,只能塌下肩膀来认命得让道,让季欲端着托盘进了卧室。   季欲抱着手贴墙站着,看祁倾一口一口地吃他做的食物:“今天怎么了?”   祁倾一口炒蛋还没咽下去,闻言幽怨地回头:“我被甩了。”   “……”   季欲有点茫然。   他从来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被甩的祁倾,因为祁倾根本没被分手过。   “还不都是怪你!”祁倾控诉道。   季欲慌乱了一秒:“你……”   很喜欢他?   “我今天根本就什么事都做不好……”祁倾打开了话匣子,“白天艾伯纳带我去吃饭我也懒得应撩了,原本我还想他就是我的下一个目标呢……”   “作业也做不好……”   “花店对账我都对错了三次。”祁倾嘟嘟囔囔讲完,再一抬头,发现季欲几乎已经丢了魂。   对方就那样僵在那里,像是一个死机了的机器人。但是感应到了祁倾的目光,又迅速被启动了开关似的运作起来,勉强算是给他道了歉:“……是因为我昨天那样做了吗?我很抱歉。但我也觉得他真的配不上你。”   “你当然该抱歉……等等,这和赵野原有什么关系?”祁倾心情极差,“都是你害我想了一整天你的破事儿。”   “……?”   季欲缓缓回过神来,意识到他似乎想岔了什么。   “还有我爸的肾/源,”祁倾放下手里的泡芙,“只和我爸讲却不告诉我,为什么?”   在初冬的季节,季欲却恍惚间觉得自己体会到了春暖花开。   他把雀跃着要翘起来的唇角压下去:“我想等事情确认了再和你讲,因为不想让你空欢喜。”   “……”   祁倾深吸一口气,勉强接受这个理由。他总觉得自己应该继续生气,翻来覆去地想了一遍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生哪里的气。   气季欲害他分手?   事实上他早就想和赵野原分手了不是吗?   他最多只能生气季欲扰乱了他平静的生活,却又不得不承认季欲的做事方法真的深得他心,让他找不到理由和借口彻底甩开这个人。   “……阿倾,”季欲小声叫了面前努力吃泡芙的人,等对方没好气地抬头看他才继续道:“原谅我了吗?”   祁倾翻了个白眼:“没有。”   “……”   祁倾瞪着他:“之后一星期都要给我买泡芙。”   这次季欲终于没忍住,真的笑了出来。   “笑什么,赶紧滚滚滚!”祁倾大口解决了托盘里的两样美食,随手把空托盘丢道季欲手里就着急忙慌地背过身去。   他不想让季欲看到他脸上不可名状的懊恼。   “好。”季欲在他面前永远都是好脾气的,无论祁倾做了什么他都能柔声赞同。他端了托盘,心情大好地迈步想要离开祁倾的卧室,又听到身后祁倾脆生生地叫他回去。   “怎么?”他回头去看,见祁倾挠着头,一手焦虑地敲着键盘。   “除了泡芙外还有一件事,做到了我就原谅你。”   虽然祁倾暂时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原谅季欲什么。   但是无所谓,反正那是季欲主动要求的:“教我写这个报告,快点。” 第38章   “你们老师给你们看的这个case并不是直接从公司角度出发的。这个猎人选择了和其他人完全不同的打猎方式,他对于自己手下的一批人也有更强大的领导力——”   “直接讲结论嘛。”祁倾挠挠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从来没有写过报告。”   季欲停止讲话,微微站直了一些,眯起眼睛:“你之前的报告都是怎么写的?”   “……赵野原帮我搞定的啊。”   “嗯。”季欲点点头,“离开他挺好的。”   祁倾:……sh*t   果然,只有季欲这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事儿妈。   季欲在几分钟前当然没有拒绝他的请求,不过还是让祁倾自己先思考,而他则跑去把盘子收拾干净又洗了个澡才回来,此刻正穿着一身真丝黑色睡袍在他身边躬身站着,带来湿漉漉的水汽。   “我会给你一些报告模版,你总结一下,明天中午前交给我。”季欲不打算像赵野原那样直接帮他完成所有任务,而是贯彻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样的观点。   “这个报告明晚就要交了!!”   “我保证你能准时交上去。”季欲说罢就低头,迅速找到了几份合适的材料传给祁倾,“今天已经很晚了,你也早点睡。”   “……”   有种微妙的跳进坑里的感觉。   祁倾翻了翻时间,支着脑袋等季欲滚出他的卧室,这才收拾了衣物早早地洗漱上床睡觉。   不得不说独自从在商场杀出一条血路的季欲的确更具有教导人的资格,至少在第二天季欲的提点下,祁倾独自完成了自打开学以来的第一份作业,当真是可喜可贺。   他的导师对于他的作业也很感兴趣,某天下课后就直接把他留在了当场。   “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祁倾人畜无害地朝着林河眨眼睛。   他给林河的借口是自家花店还要自己去打理,而实际上那家小店现在基本上已经全权交给了艾伯纳和季欲,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刚下班的艾伯纳约祁倾去喝酒。   已经走出了“分手阴影”的祁倾欣然答应,此刻可没有闲工夫和林河扯皮。   “我只是发现你这次的作业和前几次的风格不太相同。”林河微笑着,点开祁倾交上来的文档,“你看,论点段和总述段的叙事方法都不一样。”   “嗯……”祁倾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已经上到研究生了,总要学习一些新鲜的东西。”   林河看得有趣:“包括行文风格?”   “包括行文风格。”祁倾斩钉截铁。   “好吧,就当你最近几周学习了不少新东西吧。”林河不和他多计较,转而将笔记本电脑合上,看了一眼腕表,“时间不早了,你今晚还有什么其他的安排?如果没有那么重要的话,一起吃个晚饭怎么样?”   “……”   研究生导师会和学生这么亲近吗?我又不是能带你发表论文领国家奖金的那种国家优秀学生。   祁倾忍不住腹诽,脚步已经往后退了半步:“今天是有些工作上的事情啦。”   林河一挑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祁倾开口顶了回来。   “林老师,最近圣诞节就要到了吧?我今天忙着给男朋友准备礼物呢。对了,听说您和妻子感情不错,有没有什么礼物推荐呀?”   “……”林河脸上的柔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见的紧张,“是我逾矩了。”   祁倾耸耸肩,抱了背包准备离开。   “但是我和她只是形婚而已。”   “我不会和有家室的人搞在一起的。”祁倾在这方面倒是有着自己的底线,“就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是旁观者并不知道林老师您是形婚,而我从不谈地下恋情,也不想被当作恶心的男小三。”   直球惯了的祁倾在这方面也从不含糊,他毫无遮拦地就把林河的心思揭了个底朝天后转身就走,丝毫不管身后面色苍白的林河。   甚至为了点破林河的想法,还让他编了个子虚乌有的“男朋友”出来。说起来最近艾伯纳确实约他约得殷勤——今晚又目的明确地直奔酒吧,还不是清吧,显然是有所准备的。   啧。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简单易懂。   -   事实上祁倾并不是很喜欢夜店这种地方。   别看他高中大学时混迹那些场所,实则每次踏进会所大门前他都会有着隐约的不真实感。   昏暗的冷色灯光、舞女闪闪发亮的夸张耳环、意乱情迷的各色男性女性、还有富家少爷的纸醉迷金。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并不属于这里,他只是为了来到酒吧钓走一个顺眼的凯子罢了。   “两位。”艾伯纳在保安面前停下,朝着身边祁倾的方向偏了偏头。   “身份证出示一下。”保安面不改色,接过艾伯纳的身份证后又看向祁倾,“你的呢?”   “……这里管这么严的么?我大学时候可不怎么看身份证啊。”祁倾嘟嘟囔囔地从书包里掏着身份证,满脸不耐烦。   “Honey,你这一身运动服,背着书包,不说别人都能以为你是被我拐卖进来的。”艾伯纳哭笑不得地把祁倾的身份证也递出去,接回来的时候还好奇地看了看照片。   嗯,好看。   刚进入前厅还没有那么多的人,艾伯纳随手把自己随身的钱包和祁倾的书包交给了他熟悉的营销:“你直接看我消费刷卡就行。”等营销满脸狗腿笑容地退开了,他才熟门熟路地牵着祁倾从人挤人的小道绕到吧台的方向。   今天他没带朋友来玩,和祁倾两个人还是在吧台这边会浪漫一些。   “难得的休闲日。”祁倾深了个懒腰,自从他又重返校园后就再也没有出来放纵过,这对于祁倾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奇迹。   用他老爸的话讲,就是这小子鬼上身了才能转了性。   而能让祁倾同意跟着出来喝酒的因素也不只是他打算把艾伯纳也收入囊中这么简单,更多的反而是父亲那边情况变得乐观了,让他又有心情出来疯罢了。   “我可一点也没闲着。”艾伯纳可怜巴巴地撇着嘴,“你那破花店最近生意不错,我都没空打理我的工作了。”   祁倾扬高了音调:“你还有工作?”   他一直以为这个人不过是个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才能一天到晚在他耳边嗡嗡地绕。   对此艾伯纳的回应则是打了个哈欠:“我都把办公室搬到你花店的里间了,上次回去你没发现么?”   “……”   还真没有。   祁倾心虚地挠挠头,他的花店他已经很久没有过问了,至于那间小店铺是怎样运营的他是一点都不清楚,只知道定期跟着艾伯纳回一趟店铺核账就好。他在吧台前的转椅上转了个圈,状似随意地停到面向艾伯纳的位置,目光却瞥向了别的方向以示无辜:“行吧,谢了。”   该说不说他这一句道谢惹得艾伯纳也开始心里没底了——事实上那间花店多数的运营手段都是季欲写好了发给他的,要他自己来做,可能真的还做不到如今的水平。   但是有便宜不占是傻瓜。   艾伯纳轻咳两声,“谢什么,怎么补偿我你知道的。”他朝着祁倾wink了一下,这才抬手招来调酒师,“dry matini。”   “哟,不喝你的mai-tai了?”祁倾跟着艾伯纳吃的几次西餐都会见到对方点mai-tai,接近果酒的口味让祁倾印象深刻。   “今天是为了你来的。”艾伯纳一摊手,“不醉不归?”   “可别,”祁倾嫌弃地摇头,“明天我还有课呢。”   “什么时候?”   “晚上。”   “那怕什么嘛。”艾伯纳想了想,“我只是看你很久没有出来玩了,释放一下压力怎么样?”   祁倾皱了皱鼻子,轻哼一声:“这位先生,不醉不归的话您应该点long island,那个劲头岂不是更足。”   艾伯纳没有回应他,只是在调酒师叮铃咣当的调酒声中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看得祁倾忍不住偏开了目光。   “Cosmopolitan,谢谢。”   他又点了自己常点的酒,在心底叹了口气。   好吧,不醉不归,就当是今天的放纵了。   艾伯纳听着他点的鸡尾酒吹了个口哨:“哟,四海为家。今天要钓我吗?”   Cosmopolitan也就是常提的四海为家,女性撩汉专用酒。   “说对了。”   只能说祁倾在和人对线上从未输过。   他端起调酒师推来的酒杯抿了一口,酒液给丰润的纯珠添了些血色。可他似乎并不满意,等到艾伯纳也尝了自己的酒后,他才夺过对方的杯子,就着艾伯纳喝过的位置一饮而尽:“混酒易醉,我尽力了。” 第39章   祁倾是认真想要喝醉的。   挫折遇得多了便总有些积怨在心,虽说一一细数过来也不知那些祁倾认定了的挫折究竟是针对谁的。   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比他凄惨得多,这小子却身在福中不知福,只因为自己多了几朵烂桃花就开始感叹他自己的命途多舛。   不过谁叫他这么些年来也没细想过感情方面的问题呢。   洋酒这种东西,小小一杯度数却不低,更别提祁倾今天铁了心地要往醉了喝,可算是半点也没收着,像只馋嘴猫似的把平常自己觉得味道还不错的酒点了个遍。   艾伯纳起初还心心念念跟祁倾发生点什么,当然是坦荡荡地等着对方喝到醉——主要是祁倾和他相处间打情骂俏得也算是开心——准备到时候再把他带走。   ……虽然祁倾在他们两个人坐在这里喝酒的两个小时里已经应付了至少四波搭讪,足以让艾伯纳一肚子火蹭蹭往上冒,但没过多久他的那些妒火却又被其他情绪侵占了。   眼见着祁倾这一小杯一小杯地下肚,连没喝多少的他自己都带了些微熏,对面却和没事儿人似的,眼中清明地和他东拉西扯。   他的蓝眼睛里终于泛上了点担忧——无论祁倾酒量再怎么好,酒精这种东西,喝多了都是伤身的。他那点事儿可以不办,但祁倾这酒可是得停了。   “干嘛?”祁倾扬了扬眉毛,眨眼间的功夫还顾得上朝调酒师抛了个媚眼,“请不起了?”   艾伯纳强硬地把他手里的杯子一夺,余下的酒液一饮而尽。   祁倾立马不高兴了,白了他一眼就又喊来了一杯一样的酒。   艾伯纳这次没夺杯子,而是直接钳住了祁倾的手腕,“我可没料到……honey,你之前就是这么喝酒的么?”   “嗯?”祁倾眨眨眼。   “听说喝酒会上脸的酒量都不错。”艾伯纳细细品着鼻尖和两颊都飘着绯红色的小酒鬼的容颜,“显然honey你的酒量就不错,也或许这就是你这些年来混迹酒场的生存和钓鱼之道?”   “说什么呢。”祁倾轻笑一声,抬手要打他,却被艾伯纳躬身直接就着他的手抿上了杯口,还颇具暗示意味地用唇舌轻轻掠过对方冰凉凉的手指。   谁曾想下一秒祁倾眉头一皱,忽然倾身而上贴进了艾伯纳还湿润着的唇。   柔软微凉的舌头只在对方带着鸡尾酒酸甜和辛辣的口腔里扫荡了一圈就匆匆退了出去,祁倾撇着嘴巴退回去,“不准抢我的酒,听到了吗!”   “……”艾伯纳还没回魂。他呆滞地盯着祁倾莫名委屈的小表情看了几秒钟,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后一手勾上祁倾的后脑,旁若无人地把他带过来接吻。   这小东西倒是玩得一手骗人的本领。分明已经醉的找不着东西南北了,偏偏还能一脸清明地和他谈天说地,竟然真的把他骗了过去。   祁倾起初在他怀里还挣扎了两下,随后大约是被吻得舒服了,便软了腰,窝在他胸口安安静静地回应。   “你说……”祁倾趁着换气的间隙退开了一段微妙的距离,“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我呢?”   “……”   这个问题,着实难倒艾伯纳了。   因为祁倾漂亮?因为祁倾爱养鱼?因为祁倾对情人的“温柔”?   这些都不会是最佳答案吧。   没等到回答的祁倾丝毫不恼,他好像对于这个沉默的答案已经熟门熟路了似的,“就知道你们都回答不上来。”说罢,他眉眼一弯,反倒笑了起来,“也不指望你们能答上来。”   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一盆兜头冷水,瞬间浇熄了艾伯纳因为美人在怀燃起的火。他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如果他真的按照今天即将发生的那些既定路线把事情办个圆满,那么他和祁倾往后的路也会像是祁倾那些前任一样。   匆匆忙忙的开始一段感情,就一定会匆匆忙忙地结束掉这段感情。他自己对于祁倾的喜欢有多少?祁倾对他的态度又是什么呢?   艾伯纳忽然把自己绕进了牛角尖。   他把有些软了脚的祁倾背起来放在背上,垂了垂眼帘带着人离开酒吧,临行前还不忘找他的专属营销要来了祁倾存起来的背包。   把人放在汽车的副驾系好安全带,艾伯纳偏了偏头,对着醉酒了的美人没了脾气。他纠结地等了一会儿,忽然看到祁倾上衣口袋一闪,大约是手机的亮光。   “我们要去哪里呀?”   ?祁倾歪着头乖乖地任由他摆弄了一会儿,歪着头看过去,也是直到这时候艾伯纳才终于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他等了一整晚的醉意。   零散的半长发散在颈间,蜿蜒着勾勒锁骨和喉结的线条。应该是让人燥热的迤逦景象,艾伯纳却压了压火,将目光转向了祁倾的口袋。   他在祁倾好奇的目光中把对方的手机摸出来,果不其然看到上边是来自季欲的信息。   季欲从来不会像是祁倾的那些情人一样发疯般连续发信息——尽管如此,艾伯纳也还是能看到对方在几小时前就发来了几条消息问了情况。   祁倾这个小疯子,夜不归宿也不和同宿的人报个平安。   介于他没办法解锁祁倾的手机,艾伯纳平复了半晌心境,又和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终于说服自己这是在给自己幸福的未来铺路——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季欲的电话。   对方接通的速度倒是很快。   “喂?”   “什么事。”季欲声线一如既往的低沉。   “在找祁倾吗?”   身旁的祁倾忽然被点了名字,软乎乎地哼出来一声回应的鼻音,让艾伯纳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   “……”   艾伯纳慢吞吞地把话说完:“他在我这里。”   电话那头是冗长的沉默,事实上或许也不过是沉默了几秒钟罢了:“……如果他在你床上,不用特地打电话来告诉我。”   艾伯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哈?”   “反正祁倾对我从来也不隐瞒。”   这次,季欲的话里终于有了情绪,是嘲讽的味道。   祁倾不知道的是,他的那些情人有不少特意在季欲面前挑衅的。   其中当然不乏这种类似的深夜来电,在他等祁倾等到好像要枯萎的时候忽然接到一通电话,带着得意的笑意告诉他,祁倾的滋味有多美妙。   既然决定了走自己现在选择的这条更加长久的路,那么那些该受的苦难都是他活该受着的。季欲对于那些并没有什么怨言,但对于他背后悄无声息的报复,想必那些得志的小人也不会又什么怨言。   这次唯一不同的,不过是那个来挑衅他的对象变成了他的昔日好友罢了。   季欲神情冷漠,紧紧绷起的下颌线又隐隐透露出些情绪:“玩得开心。对了,分手的消息也不用告诉我。”   “……我是让你来接他。”艾伯纳某一瞬间想要挂了电话直接把祁倾拐回家,他冷静了半晌才接上后半句话,“在x酒吧这边。”   -   季欲敲开车窗的时候,车里的温度在冬日里挤成一团,又从窗口滚出来。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但季欲仔细看了祁倾趴在艾伯纳身上的样子,一时间有些辨认不出这高温究竟是不是来源于十足的暖气。   他冷冰冰地看进艾伯纳的眼睛里:“原因?”   “不知道。”艾伯纳实诚地一耸肩:“大好的机会被我浪费掉了,但是万一今天把他送回家能让我得到更大的好处呢?”   “……”   “当然,你也看到了,我甚至不想开车把他送回家,就为了贪图这么一点小恩小惠。”艾伯纳状似无所谓地笑了笑,小心地护着额把人往另一边推了推,等季欲长臂一揽直接把晕乎乎的祁倾给抱在了怀里,才一言不发地关了窗。   他并不想和这个人有更多的交流,索性一脚油门就把那两个人撂在了路边,连后视镜都没敢看。   季欲怕醉了的祁倾会冷,帮他裹紧了衣服便匆匆带他上了车,一路好生照顾着总算是把人带回了家。   “……想洗澡。”祁倾哼哼唧唧的,把额头倚在对方的肩窝里。   正帮他扒外套的季欲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今天很晚了。”   “想洗澡嘛。”祁倾是真的醉了,面前的人脸都化成了重影,怎么眨眼都看不清。   季欲其实是听不得他这样的语气的。   他把祁倾安置在被窝里,转身出去打开了浴室的暖光灯,顺便调好了水温给浴缸放水。   等浴室的温度暖和起来了,他才反身回去把还眨巴着眼睛等洗澡的祁倾带过来,小心翼翼地帮人脱衣服。   按理来讲,应当是非礼勿视的。   可是他季欲和祁倾这么多年的交情,该见的不该见的早就见过了,也根本没什么好躲闪的。   唯一能让季欲庆幸的就是此刻的祁倾脑袋里一团浆糊,他也就不用压枪压得辛苦。   季欲装作听不到自己轰鸣的心跳声,把赤/身/裸/体的祁倾放进浴缸。   “等等。”   全凭本能行事的祁倾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对方。   摸上了不妙位置的手让季欲全身的血液几乎在一瞬间凝固了。   他喉结滚动,透过氤氲的雾气看祁倾无辜的表情。   “你说……”祁倾声音飘忽,问出的问题却还是先前那个:“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我呢?”   ——   今天的祁倾对于这个问题格外执着。   正在努力忽视疼痛的季欲脸色有些发白,但在祁倾固执地问了他第二遍后他还是开了口,回答出了刚才没能来得及出口的答案。   “我不管别人……为什么会喜欢你。”他声线有些抖,这对于一项冷静自持的季欲是几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对于我来说——”   他沉了沉腰,愈发强烈的痛感让他不停地渗出汗珠:“只有你告诉了我,这个世界还是温暖的。”   “所以我当然会喜欢唯一有温度的你。我可以是趋光趋热的动物——”   “那么阿倾,你就是我的光。” 第40章   祁倾是被鲜香的味道勾醒的。   他睁开双眼,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总觉得肩胛的位置隐隐约约地有些痛感。不过那痛感并不严重,他默认自己是昨晚喝多了撞到哪里去了,索性也没多想。   “醒了?”   季欲敲敲门,把半掩的门推开站定:“来吃午餐,我做了焗龙虾。”   祁倾微微蹙眉,从上到下把季欲打量了一番。   从发丝到脚上的拖鞋都规规整整——睡衣的扣子严谨地扣到了最上边的一颗。   有些过于刻意了。   但平常的季欲也总是严肃的样子,祁倾没多想,砸了砸嘴跳下床来:“昨晚帮我煮醒酒汤了?”   “嗯。”   天知道他抖着腿从床上下来,连裤子都来不及穿,就因为祁倾嘟嘟囔囔着头疼而跑去厨房煮汤的模样有多狼狈。   “还是季总待我最亲。”祁倾笑眯眯朝他飞了个吻,走到半途才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艾伯纳呢?”   那家伙竟然能让他全须全尾地从酒吧回来?他对于昨晚两人做了些什么几乎没了半点印象,断片之后第二天能不能回想起前一天的事情全靠蛛丝马迹的细节体现。而现在艾伯纳也不在他身边,这让祁倾思来想去脑袋里都只有一片空白,连自己是怎么出的酒吧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随手给艾伯纳发了个消息,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撂就坐在了餐桌边,等季欲上菜。   “我今天会有点忙。”季欲一边往餐桌上一盘一盘地摆着前菜主菜,一边慢斯条理道,“晚上我会回来得很晚。”   “知道了。”   祁倾漫不经心地回答他的话,打了个哈欠开始用餐。   季欲的手艺一如既往得好。或许这其中有一部分的原因在于季欲得天独厚的厨艺天资,但能够做到每一道菜都完美迎合祁倾的口味,却还是需要通过长久以来的观察和训练。   两人过往的相处中,有时候祁倾嘴上说着他做的什么都好吃,眼神中的淡漠却还是会出卖他的真正心思——这种时候倒也不是说那些饭菜不好吃,只不过其中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小缺点,让菜品本身达不到完美的评级。   现在就不一样了。   前菜是一些暖乎乎的西式浓汤,让祁倾空荡荡的胃暖和起来。他又慢吞吞吃下一口丝滑的土豆泥,入口即化,带着些奶香的鲜高汤和绵密的土豆泥搅打顺滑,合成一道不那么单调的主食。   季欲坐在他对面,抬起勺子刚想要张口,余光先看到祁倾散落在颊边的碎发。他盯着那缕碍事的头发看了几秒钟,沉默地继续用餐。   “啧。”祁倾蹙眉,把头发拢到后脑扎起来,“你不对劲。”   “……”   “你刚刚想过来的对吧?”祁倾歪着头看季欲。   “……”   季欲不敢。   别看他现在衣冠楚楚坐在这边,睡衣下脖子上却都是吻痕,手腕上还被昨晚凶起来的祁倾咬了个极深的印子。离祁倾远些还好,一旦走近,他怕是连手都不敢随便抬,生怕被发现了。   ——这自然也是他今天把衣服穿得格外规整的原因。   醉后的祁倾完全暴露本性,在床上玩得大胆。说白了,就是不把床伴当人看。要不是昨天季欲还模模糊糊记得给自己上药,今天怕不是要——不过,也罢。   他求之不得。   氛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幸而一条短信的接入帮两人破了冰。祁倾摸起来手机,艾伯纳只简短回复了他昨夜是季欲送他回来的,另外还又邀功一般问祁倾自己算不算是个“正人君子”。   显然,正人君子这四个大字和艾伯纳那样的人八竿子打不着一撇,对方这短信成功把祁倾给逗笑了。他随便调情式地回复了两句,转眼便看到另外一条来自父亲的信息。   许是他爹给他发消息的时间赶巧了让他没听见,这条几分钟前的信息已经孤零零地躺在通知栏十多分钟了。祁倾忙不迭点开通知,呆愣了几秒钟,抬头去看季欲。   “……”季欲放下餐刀,“怎么了?”   “我爸的手术什么时候安排?”   “这两周吧。”季欲瞬间明白了,“我昨晚想和你讲的。是不是你父亲那边来消息了?”   “是……”   祁倾两手捧着手机,眉头紧皱地盯了它半晌,“我一点也不想在意你跟我爸之间说了点什么。”   “……”那是什么意思?   季欲在大脑里把他这话转了三圈,也没想明白。他起初以为祁倾又要像上次一样因为那些可爱的小理由和他生气——是的,可爱。他最终算是摸清了祁倾那天生气的缘由:不过就是祁倾自以为他和季欲之间还保持着可控距离,却没想到就连自己的父亲也倒戈了,于是一切自以为是的可控因素都成了失控感的导火索——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昨晚的确是准备和祁倾讲手术的消息,谁知道艾伯纳一个电话打来就破坏了他所有的计划。直到今天一早,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心神用来回想起祁父的事情。   满心满眼都只剩下祁倾。   “但我觉得,我爸这话不是说给我听的。”祁倾把手机推出去,不偏不倚滑到季欲眼下,“他竟然跟我说把那小破花店全权交给我?他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人啊。”   “他说他做完手术身体就算好了,也不想管更多了。他要开始准备着手享清福了——这话,是说给你的吧?”   祁倾不觉得自己的父亲有这么信任自己。他什么德行他老爹再清楚不过了,那花店交到祁倾手里不出两周就得死绝。可他爹知道这花店现在是季欲在打理,也知道他和季欲之间那点弯弯绕绕,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家老爹和季欲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也说不定。   季欲一言不发看完短信,摇了摇头:“他只是相信你而已。”   祁倾眯起眼睛看他。   “我还要工作。”季欲被他看得心里没底,迅速又吃了几口餐点,端起盘子就离开餐桌,“我一会儿先去公司,你吃完了把盘子放厨房就好。”   “……”   眼睁睁看着这个人逃也似的溜了,祁倾愈发觉得他哪里古怪,却怎么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   和季欲相处的越多,越了解这个人,就越觉得他不该是这样慌慌张张的样子。   然而祁倾秉承着不多惹事的原则不想多问,他懒洋洋朝着季欲摆了摆手,自己继续有一口没一口地慢吞吞吃着饭,顺便告诉艾伯纳让他下午来接自己上课。   关于艾伯纳,祁倾已经给足了信号,至于能不能、会不会主动出手,那就看艾伯纳自己的领悟能力了。如果对方就想这样保持着不清不楚的关系,那他祁倾也不会多说什么,反正他有那个自信,自己永远不会是吃亏的那一方。   “走路十分钟的路程还要我开车半小时来接你。”艾伯纳一边给祁倾扣安全带,一边嘀嘀咕咕地小声讲着。   祁倾好笑地朝他看过去,没在对方眼里看到丝毫不满,反倒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那我下车咯?”   “可别。”艾伯纳连忙执起他的手,在上边啵啵亲了两口:“我乐意至极。”   “别贫。”祁倾反手用手背推开他,“老实跟我讲,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送你回家了呀。”   “只是这样?”   祁倾细细盯着人看的时候其实挺恐怖的。他的眼神好像能洞穿人心,一路破开你所有的掩护,直达最深处的隐秘角落。   艾伯纳跟他对视了一眼就败了阵,“好吧,怎么说呢……你亲了我一口。”   “……?”   “我没忍住,想往下继续。”   “……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我得忍住,所以我就给季欲打了电话,让他来接你……所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的……并且我总觉得季欲看起来怪怪的。”祁倾没具体指出哪里怪。   “喔……因为他来的时候,我们两个的姿势不是很妙……”艾伯纳越说声音越小,眼神闪烁着看祁倾复杂的脸色:“看护了那么久的白菜被拱了,是谁应该都不会太开心吧?”   ……这样啊。   祁倾从头到尾把事情理顺了,忽然就觉得合理了许多。他点了点头,听到旁边艾伯纳低声咒骂了一句,于是好奇地扭过头去看对方。   只见艾伯纳满脸懊悔,“你竟然不记得?那我就应该继续啊……亏大了……”   “……” 第41章   为什么会喜欢他。   季欲把领子扶好,清了清喉咙,轻抿一口咖啡,脑子里全是昨晚祁倾满眼欲望看他的样子。   屏幕上文件里大篇大篇的字符开始模糊,怎么看都只能看出祁倾悦耳的那一声“为什么喜欢我”。   季欲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是这么长情的人。事实上祁倾是他这小半生来第一个动心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动心的人。或许他对别人动心后也是这样的?   “……”   皱起眉头,把因为喜欢上别人这种可能性而产生的恶心感挥散。   喜欢的原因可以是很多,长相,性格,能力,而他从祁倾身上看到的便是和他截然不同的性格。他是一个满心怨恨的恶毒小鬼,祁倾却是个凡事都表现得风轻云淡的豁达性子。   两个极端相反的性格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季欲没能学会豁达,反而把怨毒埋在心底,成了一份要保护祁倾豁达的锐利武器。   其他人爱一个人时或许是始于颜值,而在那年十几岁的季欲眼里,这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同一张空白的面具,反倒是逐渐了解祁倾的过程中才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然后一加一大于二,愈发不可自拔。   喜欢他面对追求者时漫不经心的逗弄。   喜欢他在社交场合看似青涩实则暗中掌控全场的暗流涌动。   喜欢他偶尔恶趣味撒娇的可爱。   喜欢他一时兴起颇有分寸的作弄和吵闹。   为他做什么都可以。   季欲垂下眼,醒了醒神,重新回到工作中。   -   对于祁倾这样去混学位的学生来讲,一学期也就是和各科教授笑闹几声就过去了。什么论文,什么研究项目,他出个五分力,剩下三分靠季欲,两分靠导师。   但你要真说他什么也没学吧,他又在学了那么两三门课之后能把花店策划那点小事儿给你讲的明明白白,一开口就是大道理链接着小逻辑。   把在一边核账的艾伯纳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们教授还特地讲了员工福利这一part,你说,我这让你给我白干了这么久,你是不是马上就要跑了啊?”   艾伯纳头也不抬:“跑啥?”   “哦对。”祁倾笑眯眯的见牙不见眼,“我时不时过来陪你,这福利听起来也不错呀。”   他头发有些长长了,最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松松散散在头顶扎个小辫子。也多亏了他长得好看,才没能被路过的无知路人当成表情包拍照传到网上去。   艾伯纳噗嗤就笑了,“honey,我在这边留着是因为欠了季欲人情。”   祁倾语调平平地棒读一声“哎呀”,“对不住啊,是我自作多情了。”   “哪敢。”艾伯纳继续道,“后半句听完再说话——但我这人情,不是早就还完了么。”   “晚了。”祁倾趾高气昂,小模样看得人心痒痒。他从艾伯纳身边兜了半圈绕过去,一手在对方腰间轻拍两下,动作很难不让人多想,眼神却又清明得很:“今天下班你自己核账,我去医院看我爸了。”   原以为他老爹□□的事情在几个月前就能搞定,结果中间医院那边不知道耽误了什么情况,拖拖拉拉到现在才算给安排上手术。这一拖,把他和季欲之间原本那点奇妙的小隔阂也给拖没了,两人现在又回到了几年前那样形影不离的室友关系。   唯一不同的是,祁倾现在享受季欲的好享受得理所当然。   成年成熟版祁倾像是bug fixed版的他自己,在和季欲闹了那么一小遭之后,反倒可以更加灵活地处理自己的感情了——换句人话,就是脸皮更厚了。   他懒得去想自己和季欲是什么关系,和艾伯纳是什么关系,和自己班上那一群叽叽喳喳的同学是什么关系,只要那些人对自己好不就行了?   季欲喜欢他,艾伯纳喜欢他,还有好多人喜欢他,怎么,难道那些人喜欢他,他就要放弃到嘴的肉去吃清汤寡水的菠菜汤吗?   ——唯一的问题是,他身边的人也学聪明了,没有人再前仆后继地想他表白了。大家从在他身边争那个月亮的位置变成了安静地当星星,亮晶晶的,存在感又不是很足。   也就是说,祁倾,空窗期几个月了。   “……”   太阳很好,风很温柔,下了某同学专车的他走在进入病房楼的路上摸了摸脑袋。   也不知道这是情场得力还是失意。   算是得力吧,毕竟他只是懒得再次踏入一段关系罢了。真的想谈恋爱,他去表个白不就得了?   他调整好表情,进入病房,笑嘻嘻地给老爹打招呼。   “怎么是你小子?”   “不是,什么叫怎么是我?除了您老人家的亲儿子我还有谁来看您?”   老人家一愣,摆了摆手,“没啥,没啥。”   祁倾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不简单:“老头儿,我昨天亲手给你送进住院部,才一天不见咱俩之间的隔阂就多了个大峡谷那么宽呗?”   祁父叫苦不迭,嘴角微微往下一瞥,“你看看你后边儿?”   谁让它就这么巧,前脚季欲打完电话说自己要来看他一眼十分钟就到,后脚十分钟后踏进门的就是他自己这个亲儿子。   这两个大小伙子的关系他一早就看在眼里,其他地方算是和和美美,一到关于他这个老父亲的问题,他儿子就总是别别扭扭。   先不提前边借的五十万,单是后边季欲跑前跑后给忙着办各种手续,就足够让祁倾心里情绪复杂得像是要打结了。   最近祁倾也没再同时和季欲在他面前出现过,老头子根本摸不清这两人是不是还在闹着不愉快。   他砸砸嘴,装木作样转头去摸自己水杯,不想看现场暴风雨,结果就听见他儿子“哟”了一声——“季总,好久不见啊。”   “……也就八个小时。”季欲摸摸他有点炸毛的头发。   这一举动把祁老的下巴颏儿惊下来了。   还住一块儿呢?   俩月没听他儿子提起季欲,也没听季欲提起他儿子,他还以为他家臭小子老早就闹着搬出去没住季欲的房子了。   这下他真是摸不透了。前一段祁倾的别扭也不像是假的,现在这关系好的也不像是假的,难不成……?   “咳咳。”祁老刷了一波自己的存在感:“我说,小子,这人现在是你男朋友啊?”   “哪能啊。”祁倾无论何时都是笑嘻嘻的,“人家也没跟我表个白,你儿子我最近都没人要了。”   祁老听得眼角直抽抽,又看一眼仍然面无表情的季欲,一米九几的身高往那一站全是压迫感。他叹了口气,自觉把自己半躺着的病床摇平,小被子往肩膀一盖:“老了,搞不懂你们小年轻了。”   今天两人过来也只不过是最后再和医生确认一遍情况,真正要陪床的时候还得是明晚手术前。祁倾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爹唠了几句就招招手退出了病房,季欲在后边和祁父对视一眼,微微一颔首也跟了出去。   “一起回去?”祁倾两手搭在脑后斜靠在走廊的墙上,看到季欲跟出来,露出了个“被我猜到了”的可爱笑脸。   有专车不坐是傻子。   季欲点点头走过来,低头给助理发了短信,余光瞄到祁倾鞋带有些半松散,又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蹲下去给人系鞋带。   “还得是季总。”祁倾感叹了一句,撸狗似的摸了一把季欲干净利落的短发。   两人走出医院,一路上祁倾偶尔还会突发奇想地分享些在学校发生的趣事,直到两人坐上汽车后座。而在这期间,季欲也只不过是时不时给些捧哏似的回应,或者面无表情地也平静地分享一些他在办公室发生的奇妙事迹——虽然大部分祁倾根本不感兴趣。   祁倾靠着窗,撑着头,看着倒影里季欲的脸。   像什么呢。   安静。   沉稳。   冷静。   靠谱。   护主。   ——像是一条稳重又凶狠的大狗。   他这样吵吵闹闹闲不下来的性子,也只有季欲这样的人可以奇妙地get到他所有的点,并且给出一些恰到好处的回应——至少不要在他不需要的时候过度话痨,也不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像个哑巴。   思绪天马行空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目光好像隐约撇到季欲在做些什么,似乎是从驾驶位椅子后背的小口袋里掏出了什么文件。   祁倾有些好奇地看过去,title是阳光花店。   “经营手册?”祁倾怪异道。   “嗯。”季欲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我找了些资料,可以给你看看,关于你要怎么继续经营你的花店,才能在不逾期的情况下把钱还给我。”   “三年五十万对一个小店来说果然还是太多了啊。”祁倾点点头,“给我看看吧,我想知道季总能有什么好主意?”   季欲把文件摊开,一项项地讲着那些相对重要的项目。祁倾听得津津有味,心底感慨一番这人不愧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商界巨头——哦,新兴巨头——说出来的项目都是听起来就未来可期的赚钱玩意儿。   “最后,”季欲把文件翻到了最后一页,看起来格外郑重,“当然,这一项会是前边所有项目的核心。”   “是吗?”祁倾把脑壳凑过去。   和阳海合资。   “这个……也太难了吧。”祁倾挠挠头。   阳海是季欲自己在外边折腾的那个新公司,资金很足,股东也很足。   “也不难,”季欲从西装口袋里摸了摸,拿出来一个天鹅绒的纯黑色小盒子:“和我结婚,这一项就达成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内完结,大概两三章吧。(如果预估没错的话……umm)   最近忙的脚不沾地,第一是在准备研究考试然后申请下一个master,另一个是恋爱之后课余时间全部给了女朋友(此处应有狗头 第42章   怎么刚还说听话的狗就不听话了呢?   祁倾的大脑飞速运转,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   “……我们,在交往吗?”冗长又沉默的一分钟之后,他也只是张口表明了那个第一时间跳出脑海的疑问。   “没有,但是你的花店需要合伙人,也就意味着需要另一位老板,”季欲紧攥着钻戒盒子的手纹丝不动,若不是手背上崩出的青筋泄露了一丝痕迹,旁人或许还真的能被他平静若水的模样骗过去:“我就是最合适的那个人选。”   “合作就好了,为什么要结婚?”   “阳海最近被媒体盯得很紧,风吹草动都能被大肆宣扬。最近政策上同性婚姻又一次没通过这件事闹得很大,阳海完全可以站出来蹭热度。”   什么逻辑。   祁倾看着季欲一本正经胡扯的模样有些想笑:“我拒绝。”   季欲手抖了一下,但是不想把捏着盒子的手收回来。他自以为在利益上算得巧妙,怎么想祁倾都没亏,一定会答应他的——   “结婚的意义太重了,季欲。”祁倾难得认真——他真的很少这样去说一些发自心底的认知——他伸手把盒子接过来,重新塞回季欲的西装口袋里:“我这辈子都不会想找个相爱的人相伴一生,而是只想玩到六十岁,然后在玩不动的那天死去。”   他说完还没忍住轻笑一声:“做整个酒吧里最酷的那个老头。”   “等等。”季欲反手握住祁倾有些冰凉的手,掏出戒指盒又放回他手心:“阿倾,我从没说过我要限制你的自由。”   “……?”   “协议婚姻。”季欲看着他,“你怎么去玩我都不会管。”   “……”   “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他已经不差这一次表白了,反正祁倾早早的就知道了,反正祁倾知道了也还没离开他,“我想帮你是我的事情,你喜欢我与否我都不会多说一句话。”   祁倾皱眉。   但季欲看出那不是反感的皱眉,所以他喉结滚动一下,声音低沉地继续:“并且我答应你,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想和谁结婚了,我一定会放你走。”   太卑微了。   季欲知道自己这样听起来就像是一条丧家之犬,但他还是这么说也这么做了。   他会放祁倾走,但他不会从祁倾身边消失。   这就是他能想到的解决方式。   于是他看到祁倾歪了歪头,打开盒子看了一眼,轻笑一声。   -   “我要结婚了。”   这是祁父从手术台上下来、麻药过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可怜的老头抬起因为药效而不太灵光的手揉了揉耳朵,挤出一句:“啥?”   他药效没过,幻听了?   “和季欲。”祁倾给他看屏幕上订好的机票,时间在两个月之后。   中间这两个月空余还是因为季欲没能约到最近的签证申请,不然按照季欲办事的效率,指不定一周之后他们两个就得完婚。   在a国结婚、等结婚证书下来、顺便再去几趟周边国家当作蜜月旅行。   祁父黑人问号脸:“你俩昨天不还没在一起,今天就结婚了?”   祁倾笑得阳光灿烂:“我挺喜欢他的,没有不结的理由。”   祁父更觉得他在开玩笑了。   看着自家老父亲明显不相信的脸,祁倾收了表情,一耸肩:“好吧,我只是卖身给他了而已。”他动作散漫地往床前的椅子上一坐,“而且我也确实不讨厌他,他对我也不错,没有不结的理由。你儿子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该定下来了。”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都不知道该信哪个字。”祁父无语地咂咂嘴,“过来帮我按一下止疼药的泵。”   “那都是安慰剂,药泵两小时才能存够有效的药量。”祁倾翻个白眼,但还是起来去帮了忙。   父亲的手术做完,他最担忧的一件事也就尘埃落了地。想想从父亲确诊到现在,他好像经历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做,也不知道是怎样奇特的力量才能推动着这一切的发生。   ……如果没有季欲,他也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也或许还有其他人会像季欲一样帮他。   但是,季欲总是这些人中最让他舒心的那个。   “老头子,你说,我到底哪里好了,才能让别人喜欢我?”他双手揣在胸口,歪着头看显然还没明白状况的祁父。   “长得好看。”说到这个,祁父骄傲地一挺胸膛:“遗传到了你妈和我的所有优点,多好啊。”   祁倾皱了皱脸,“我觉得这件事上您没有什么功劳。”   “滚一边儿去。你爹我年轻的时候怎么也是堂堂一表人才,不然怎么追的你妈?”   老人家笑着吵吵了一会儿,看到祁倾脸色不对,渐渐收了声:“儿子,你是不是还是不高兴?”   “高兴啥?”   “结婚啊。”   “没有。”祁倾也收了漫不经心的神态,“反而你儿子我良心发现,觉得会不会对季欲太过分了。”   “……你不是卖身给人家了?”祁父想当然的以为这句话是真的,毕竟季欲帮了他家多少,他作为最终受益人是最清楚的——所以才想当然地以为他儿子会因为丢了自由而不高兴,还在想怎么才能帮这臭小子一把脱个困。   “您觉得我能同意卖身?”祁倾笑了笑,一五一十把昨天季欲的提议说了。   “……”   “就是这样。”祁倾撇撇嘴,“我昨天答应了,但我今天却想不明白了。”   他觉得他再怎么没心没肺没良知,作为一个人都会有愧疚感。这愧疚感现在不显,就怕将来哪天生根发芽,成了他脚踝上隐形的枷锁。   “其实就是他付出太多了,你良心不安。”祁父怎么说也比祁倾多吃了几十年的饭,有些时候还是比这个初出茅庐的臭小子要精明些:“两个选择。第一呢,这婚别结了,我给你想办法筹钱,咱还上。当初你夸下海口我就觉得不妙,就咱家那小破店铺哪能赚回来五十万?”   “不行。”祁倾一口回绝,他不能再让他爹跑前跑后养不好身体了。   祁父猜到他会这么说:“第二呢,你也少付出些什么,买个安心。”   “比如,他让你玩,你可以玩,但是把关系处理明白了,别让人季欲天天给自己添堵。”   祁倾斜眼看他老爹。   “稍微控制一下自己,而且我也看你最近本来就收心了不少——找到真爱了另说,现在就先和季欲好好过两天,咋样?”   他作为旁观者看的是最明白的。   这么多年来祁倾谈过那么多恋爱,却从来没真心喜欢过哪个对象。反而季欲从来没和他确认过关系,却是最合他心意的一个。   谈不上喜欢和爱,相处着也只是舒服而已。   但人活着,追究的不也就是一个过得舒心?   -   像是季欲先前说的那样,在阳海公布公司董事长会和一个同性结婚之后,整个城市几乎都为他们这次婚姻躁动起来。   两人即将在a国举行盛世婚礼,而阳海董事长包下了一座小岛,这场婚礼就在岛上举行。   一般被人讨厌的记者并没有被拒之门外,反而,那些有名的媒体公司的一流记者都收到了隆重的邀请——季欲买好了往返机票为他们安排了行程。   整场婚礼持续一整周,而结婚仪式将会在第五天举行。   祁倾在酒店安排好了行李,把阳台门推开,凉飕飕的海风吹进屋里,消除了长途奔波后的疲惫。   季欲提前在岛外安排了酒店,两人在那边倒了两天时差才乘上轮渡来到海岛。   “休息吧。”季欲拍了拍祁倾的肩膀,“明天估计要早起……有些采访不得不接。”   祁倾笑嘻嘻的:“知道,这也只不过是我们季总整个营销策划中的一环,对吧?”   季欲没说话,只是小幅度地点头。   他知道自己不能奢求更多了。 第43章   “啧。”祁倾咂舌,抓着脑袋把头发揉成鸡窝:“我能不去吗?”   季欲从不反驳他:“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会试着安排。但是——”   “好了好了没有但是……”祁倾想到自己老父亲说的,让他多多少少付出那么一两件事,捏着下巴思考着自己参与了一个并不想参与的采访环节算不算“付出”。   算的吧?   “我去就是了。不过事先说好,我就在旁边当花瓶喔?”   季欲的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这个词不好。”   “……嘁。”   “不是说长得漂亮就是花瓶。”   “快闭嘴吧你。”   归功于季欲秉承着轻装出门的原则,两人的行李箱及其轻便。除了一些临场不方便买的必需品,其他物件都已经早早被归类于“日后购买”的待做清单里了。他们只是草草收拾了一下,便被一名侍者带领着来到酒店餐厅。   英文稀碎的祁倾选择老老实实坐着一声不吭,点餐这件事全程交予季欲处理。   季欲在中间做着翻译,参考祁倾的意见点过餐,等侍者拿着两人的单子走远,才示意祁倾自己要去一趟洗手间。   祁倾百无聊赖地摸出来手机挥挥手。   只是没过两分钟,他对面的椅子就重新被人拉开。   “怎么了季总,”他抬头,笑意盈盈:“这么快?……诶?”   对面的外国面孔打了他措手不及。   “呃……艾伯纳。”   男人歪着头,脸上的表情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好久不见。”   祁倾厚颜无耻地托着腮:“也没有很久嘛。”   艾伯纳不接腔:“久到你都结婚了。”   “这是个意外。”祁倾嬉皮笑脸跟他打哈哈:“都说爱情让人盲目,我这不就盲目结婚了?”   “嗯,”艾伯纳点头,“看不出来是意外。”   ……怎么这么不给面子。祁倾小声嘟嘟囔囔,眼神飘向刚刚季欲离开的方向——他现在没心情和这些旧“前任”们玩游戏,于是第一次开始期待季欲能踏着七彩祥云来救场。   可惜,季欲这个洗手间去得有些久。   艾伯纳默不作声地也瞥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内心暗自祈祷,希望自己送去的人能起点作用。他和祁倾就这么相对无言、大眼瞪小眼地坐了一分钟,终于沉不住气,挑起眉头问话:“所以你也没想结婚咯?”   祁倾一耸肩,不想正面回答,因为他也没有一个正面的答案:“说了,是意外。”   艾伯纳起先困惑了一瞬间,随后便看到了祁倾眼里一闪而过的犹豫。他忍不住拉沉了表情,开始责怪上次的自己没能把握机会,也责怪季欲这个人做事太绝。他克制着声音里的低气压:“那么——想不想来一场婚前party?”   祁倾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那么圣洁不能亵渎的圣人,他忿忿不平地想着——他应该早就认识到这一点,然后和对方一起沉沦的。   -   季欲站在桌边,看着桌上留下的唯一一张字条。   他原本只是去洗手间洗个手,结果刚一进去洗手间,门就被从外边锁上了。听外边吵吵嚷嚷的似乎是锁门待人维修。   他的喊话没人回应,正要拨通洗手间里贴着的紧急电话时,旁边又缠上来一个半大的小子,一定要他的电话号码。   他抽空打了紧急电话,赶来的经理三步一鞠躬地道着歉,还表达了他们那桌免单的意图。季欲急着赶回祁倾那里,随口应付了两声就要走,结果竟然直接被刚才要他电话的小子扯住了手臂。   “你再不走我要报警了。”他终于不耐烦起来,一直维持着的彬彬有礼的表情也崩塌了,动作强硬地推开那人,径直朝祁倾那里走过去。   他有预感,他被设计了。   而他的预感向来很准。   祁倾人不在这里,桌上只留下了一张小纸条:   季总,我和艾伯纳出去玩一下,明天的婚礼会准时参加的。   放心哦<3   -   要知道季欲包下的是一整座小岛。   小岛上没有监控的无人区很多,随便找个海滩的角落一趟,神仙下凡也不一定能找到你。祁倾胆子也大,真就一步一步跟着艾伯纳走,直到两人来到一块巨大的礁石边。   正是涨潮的时候,艾伯纳不敢带他走得太近,两人就着石头后边一块松软的沙滩坐下,看远处几乎已经陷进海平线的夕阳。   “这就是你说的party?”   “对呀。”   “婚前party不该是什么气球、香槟、纸醉迷金吗?”   “现在流行两个人的party。”   祁倾嗤笑一声:“亲爱的,你这不是party,是出轨。”   “出轨?你们在一起了吗?”   “我们都要结婚了。”祁倾依然是标致性地笑眯眯,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那你喜欢他吗?”   “挺喜欢的。”祁倾歪着头道。   “那你喜欢我吗?”   “也挺喜欢的。”祁倾盯着他的眼睛,笑了,抬手去摸他的脑袋。这人一头卷毛,细细软软的手感很好,让祁倾忍不住撸狗一样又多摸了两下。   艾伯纳像是得到了什么许可,眼睛亮了起来,在湿咸的海风中一点一点向着祁倾的脸凑过去。   -   人头攒动,各社记者扛着摄像头的长枪短炮艰难地在人潮中挪动,寻找着前方用白色玫瑰装饰的拱门,以及拱门下的两位主角。   ——本该是两位主角,但是现在在那里站着的,似乎只有这位年少有为的季总一人。   至于他那位神秘的未婚夫,则不见踪影。   “请问季先生,婚礼即将开始,您的未婚夫尚未出现,两位是安排了什么样的特殊活动吗?”   季欲后退一步,偏过脸多开几乎捅到他脸上的麦克风:“无可奉告。”   “请问季先生,我们了解到您的未婚夫与商界并无关联。是什么让您选择了一个没有特殊背景的普通人作为伴侣呢?”   季欲这次连嘴都没张,背过身和预先请好的司仪下台讲话。   祁倾从昨晚消失后就再也没出现。   他倒不担心对方的安全问题,整座岛的海岸线其实都在暗中预设了工作人员,确保所有游客的安全。祁倾的大头照更是被他发放给了所有工作人员,对方有一点危险都会被立即汇报给季欲。   这么久没消息,只能说是祁倾真的只是和别人“出去玩”了。   协议婚姻。   他垂下眼帘,盖住一丝不明显的落寞。   离婚礼真正开始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现场已经开始播放小岛上各个角落中无人机拍摄到的景象,作为现场直播给未能到场的观众。   尽管相信祁倾说不会影响婚礼就会说到做到,但季欲还是对后台人员安排了备用计划,预设着如果祁倾在半小时内不出现他们要怎样圆场。   台下的人群原本就窸窸窣窣地发出声音,突然之间却有人爆出了小小的惊呼。   季欲皱眉回头去看,只见大屏幕上最中间的景象被放大特写。   一名容貌精致的男性斜靠在楼梯上,身处不知道坐落在哪里的废弃小木屋门前。海风徐徐吹起他微卷的半长发,阳光打在他身上,让他的皮肤好像反射着细碎的光。   却是浑身上下充满着慵懒的气息。   是祁倾。   拍摄祁倾无人机被操纵着下降,直到找到了一个能够被祁倾看到的位置,引起了他的注意,才悬停在半空。   “唔……你好啊。”他挥挥手,然后又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姿势,像是一只懒洋洋晒太阳的猫一般不愿挪动半步:“季欲,如果你能看到的话,现在来接我吧?”   季欲回头低声和身边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就见几辆沙滩车飞速从停车场开了出去。   他重新转向众人,表情自然,面带得体的笑容:“我会等我的未婚夫到场后再接受采访,谢谢。”   但是他的脑子里却在重复放大播放刚才的画面。   刚才祁倾抬手之间露出的半截脖颈,如雪的皮肤上两个不太明显的吻痕。   那不是他留下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w   最近经历了好多——   和女朋友异地一年,出柜成功啦,目前已经和她同居。我也找到了一份工作,算是兼职吧,并且有了新的学校的offer。   这篇文还是一如既往地崩,原本就已经找不到主题了,现在更是崩到不知哪里去。但是为了填坑好开新文,我还是爬回来凑合着把这个写完吧,至少有个结尾。   可能下章就结局了。   下本开虫族,全文免费w 第44章   婚礼最终还是准点开场了。   季欲站在台上,看着身穿白西装、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祁倾,心情复杂。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很奇怪,面对商场敌手,一个眼神他就能确定未来的每一步棋该怎么走。但是面对祁倾,每一个选择都好像蹒跚在悬崖边,一步错就是万劫不复。   但是现在这个人是自己的了。无论怎样,无论祁倾爱不爱他,两人之间都存在了那么一纸证明,把他们的人生给缠绕在了一起。   牧师的誓词萦绕耳边,那声“我愿意”的出口是那么的自然,就好像他们真的是相爱多年终于携手步入婚姻的一对恋人。   祁倾不愧是情场浪子,在众人围观的镜头前依然伪装得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甚至在季欲为他的无名指戴上戒指的时候还红了眼眶。   可是,可是——都是假的。   季欲的眼眶也红了,涌动在胸腔里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情绪。他太希望祁倾眼里的情深是真实存在的了。谁能想到,今天甚至只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接吻——如果除开上次祁倾醉酒后两人的胡来的话。   “谢谢。”   应对完人群,难得有了几分钟的喘气时间,季欲和祁倾相对而坐在寂静而空旷的酒店房间内,一分钟的沉默换来了季欲的一句谢谢。   祁倾正仰头放空,把刚才演戏带来的压力排解出去,听到季欲这一句道谢反倒是愣了愣:“为什么?”   “给了我满分的婚礼。”季欲说,“堵住了那些看热闹的人的嘴。”   祁倾撇了撇嘴:“那我还要谢谢你带我来享受这边的好风景呢。”他看向季欲,注意到对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脖子。   他知道对方在看什么,也看出对方三番两次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上了嘴选择一句话都不说。艾伯纳留下的那个吻痕简直像是有意为之,故意留在他用衣领没办法完全遮住的地方,欲盖弥彰,惹人遐想。   今天婚礼现场就有些不明所以的群众对着他的脖子乱拍,大概率还以为那是他和季欲昨晚留下的作案证据。至于为什么他人在这个小岛的偏僻角落,而季欲早早地就到了现场,当然也是有人要提问的。对此,祁倾对着镜头流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来:“他怕我起床太早会累,我们昨晚在那边有个小小的朋友聚会。”   ——给季总深情又温柔的人设打了好几剂加强针。   “你想说什么?”祁倾抬了抬下巴,指着自己脖子上的小草莓:“这个吗?”   “不,没什么。”季欲很快整理好表情,从床边小桌上端下来两个斟了红酒的高脚杯,递给祁倾一个:“为阳海干杯。”   酒杯相撞,轻薄的玻璃发出一声脆响。祁倾仰头毫无风度地灌了一口,忽然开口道:“虽然我从来不解释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   “……但是看在季总已经成了我法律意义上的丈夫的面子上,我就讲一下吧——艾伯纳什么也没做。”   季欲的眼神中猛然迸出一点光来。   “我把他推开了喔?”祁倾歪头,乖巧得像天使,又淘气地像恶魔:“这个吻痕,是我坚守阵地留下的伤疤。”   今天就让他过得开心些吧。   至于婚后他还要不要推开投怀送抱的人,那是婚后的事情。   更何况,婚后,他也不会再给自己留“疤”了。   “……”季欲无言盯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感叹着怎么会有人这么虚伪又真实。他想了很久,淡色双唇微微颤抖着,道:“我可以亲你吗?”   祁倾先是皱眉,然后故作正经:“那么,新郎现在可以亲吻新——唔。”   突然就被吻住了。   季欲一点点品尝着对方的津液,好像那是什么珍馐一般。   这样就够了,他想。只要这个人愿意为他考虑一丝一毫,他就满足了。   反正,他永远都是那个追光者而已。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去搞虫族大纲了。   气死我了本来都有个基础大纲了结果电脑丢了!!又要重写QAQ   总之非常对不起这本崩成这个样子orz写到一半的时候剧情就完全飞了,而且当时忙着出国之类的事情,就,顾不上修文orz   不过以后我都不会写收费文啦,我随便写写,大家随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