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屑老板太喜欢我了怎么办》作者:Aka木头   文案:   我曾说过的最大的谎言,   就是我爱你。   ——#——   月牙一直觉得,这世上是不存在没有谁就活不下去的这种人的,   后来,   他知道自己错了。   屑老板这个人,   没了他可能是真活不下去。   Ps:   1.不喜欢可以关,不要在评论区吐槽我或者我的角色!谢谢了!   2.私设很多,bug可能也有。   3.无惨ooc预警!   一句话简介:我爱你,是谎言。   内容标签: 综漫 强强 少年漫   搜索关键字:主角:月牙 ┃ 配角:屑老板 ┃ 其它: 第一卷 平安京 第1章 平安京   月牙作为仆人被自己父母卖到产屋敷家的时候才十岁。   个子瘦瘦小小的,原本漂亮白净的脸因为村子里长时间的饥荒被饿的瘦削发黄,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十岁的小孩。产屋敷家负责采买仆人的人牙子原本是不想要月牙的,毕竟小孩子的行动总是很笨拙,如果从头教导的话也很麻烦。但是最后人牙子经不住月牙父母的请求还是把月牙买下了。毕竟如果不是被逼到了陌路,谁会想卖孩子来求得生存。   一个十岁的小孩能卖多少钱?还是人牙子看月牙他们家实在可怜多给了两个铜币。   人牙子带着月牙走之前让月牙跟自己的父母进行最后的道别。   “去吧,到了京都的宅子里,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人牙子站在月牙背后轻轻的推了推月牙瘦骨嶙峋的肩膀。   月牙走到自己的父母身前,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自己的父母,脸上既没有悲伤和对前路未知的恐惧,也没有对把自己卖掉的父母应有的怨恨。   透亮的黑眸里只是平静,好像对自己之后的未来无所谓的样子。   背上还背着沉睡的婴孩的母亲抱着他哭泣,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嘱托他:“在贵族老爷家也要努力的生活啊,月牙。”   “请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没关系的,妈妈。”   月牙伸出手拍了拍母亲瘦弱的脊背,目光柔和的看了一眼尚且年幼的弟弟和妹妹,然后对母亲说道:“我会好好的生活的。”   无论要做什么,我都会努力的活着。   *   产屋敷家作为豪门大族自然仆人众多,月牙作为年龄最小的一位免不了受到其他人的排挤,被讽刺挖苦都是小事,多的是一些资历久的仆人仗着比月牙大使唤月牙做一些刷主人恭桶之类的一些又苦又累的活计。但是月牙却从来不抱怨,一直都微笑着接受认真的做完并且吃下已经冰冷的饭菜。   那些人并不会因为月牙的忍气吞声而心生怜悯放过他,反而仗着月牙的忍耐更加嚣张起来。甚至当着月牙的面嘲笑月牙是个被欺负都不敢反抗的胆小鬼。   “你看看他,就算我们把他赶出去在外面睡,他也不敢对管事多说一个字!”   其中欺负月牙最为凶狠的一个仆人和其他人嬉笑着说。   没有人在意这个身材瘦小年龄才不过十岁的男孩子,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个懦弱而胆小的男孩。   所以那些欺负月牙的人一个个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侍奉的主人打骂最后凄惨的死去时,也没有任何人怀疑到他身上,而那些欺负月牙的人在一个个死去之后,也很少有人会注意到月牙了,月牙就这样沉默而安静的在产屋敷家的大宅中作为一个普通的杂役长大,一直到十四岁。   *   “听说侍奉那个屋子主人的一郎今天是被抬出来的。”   一个侍女和其他仆人们在短暂的午餐时间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是那个大人吗”   “是那个大人。”   “真残忍啊,据说被抬出来的时候,一郎已经快要咽气了。”   “一郎触怒了那个大人吗?”   “不止如此,那个大人嫉妒一郎健康的躯体,在一郎犯错的时候惩罚了一郎。”   “啊,真是太过分了。”侍女感慨而恐慌的说。   “真害怕被管事选中要求侍奉那位大人啊。”   “已经换了多少仆人呢?八个还是十个?”   “记不得了。”   除了只是在安静的吃饭的月牙,其余所有人都在悄声的谈论着产屋敷家的那位少爷。   那个阴郁残忍,葬送了众多佣人生命的魔鬼。   “月牙,你说管事会不会从我们之间选一个人去侍奉那位大人?”   一个尚且天真的侍女这样问月牙,却被身边的人扯了扯袖子阻止。   “你和他说有什么用,他才不会回应你呢。”   但出人意料的是,月牙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朝刚才询问他的侍女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或许吧。”   在产屋敷家的这些年,除了最开始的一年月牙生活比较辛苦,但是之后的几年一直勤勤恳恳工作的月牙很快就得到了管事的赏识,生活也变得较为好了起来。原本因为营养不良而瘦弱的身体变得健壮个子也有所拉长,蜡黄的脸蛋也变得红润起来,只是平时的月牙很少参与众人的活动,如今乍一加入,加上清秀漂亮的脸,竟然格外的有些吸引人。   侍女中有些姑娘的脸已经开始微微发红了起来,心想自己竟然从不知道月牙居然长了一张还不错的脸蛋。   就在这时,管事走进了这个佣人们吃饭的小院子。   “我要选一个人去侍奉无惨少爷。你们有人愿意吗?”管事站在所有人面前,岁月留下的皱纹镌刻在他的额头,显得他威严而庄重。   所有人都知道去侍奉无惨逃不过一个死字。   没有人想死,自然也无人应声。   管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严肃的目光落在一个个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的人身上,然后又一个个略过。   “没有人愿意,我就要亲自挑选了。”   所有人开始恐慌起来,唯恐自己被选中,开始推推搡搡起来。   “井上管事,我负责的地方人比较缺,我不适合的!”   “我只是杂役,怕是侍奉不好那位大人。”   “对对!我要是让那位大人生气可就不好了。”   众人争先恐后的说道,生怕被选到自己。有的人甚至主动的去推选其他人。   井上管事并没有耐心去听这些仆人的叽叽喳喳,随手就点了一个人出来。   是那个主动向月牙搭话的侍女。   她才十四岁,正值花季,如今却被选中要去侍奉众人心中心照不宣的魔鬼,清秀的脸上霎时间变得惨白。那种知道自己死期即将来临的恐惧让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潺潺而下。   她求救似的看着其他人,而原本与她说笑的同伴这时却纷纷转过头躲避了她的视线。   绝望瞬间包裹了她的心脏,让她忍不住啜泣起来。   就在这时,原本沉默的月牙却忽然开口。   “我去吧。”他说。   月牙将常年低垂着的头扬起,朝看着他的井上管事露出了一个笑容。   “让我来吧,我愿意侍奉那位大人。” 第2章   井上管事有些惊讶,像是让月牙在考虑一下似的,又重复问了一句:“你确定?”   月牙微笑着点头,轻声说了一句:“我愿意。”   那个原本被选中的侍女松了一口气,但是想到将要代替她去“送死”的月牙又有些不忍。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朋友拉住袖子。朋友冲她摇了摇头,说道:“他选择要去的,你别傻傻的阻止了。你难道想送死吗?”   那侍女当然不想,别说她还没有活够,就是村子里等着她在产屋敷家工作来换的钱币讨生活的家人也不愿让她就这样没了命。   于是她闭上了嘴,沉默而感激的看着走向管事身边的月牙。   他真善良啊。那个侍女心想。   我以后一定要报答他。   *   井上管事把月牙带走了,两人走在产屋敷家的小道上时,井上管事还忍不住再次确定了一次。   “月牙,你真的要去侍奉那位大人吗?”井上管事面露不忍之色,他不明白为什么月牙会主动要求去那个如魔鬼一般的主人那里侍奉,他本来还很欣赏喜欢月牙的。   “去了那里虽然工钱会涨许多,但是生命却有危险。”   “我本想在你大一点培养你作为我继任者的,如果你现在反悔的话,还来得及。”   井上管事忍不住劝解,他很欣赏月牙,别人都在笑话月牙的愚蠢和善良,但是他却知道月牙聪明的可怕。   “不。我决定了。”月牙拒绝了井上管事的好意,语气坚定。   “我想要去侍奉那位大人。”   “好吧。”井上管事叹息一声,拗不过月牙,还是把他带到了产屋敷家众人心知肚明的那个屋子。   隔着拉门,井上管事和月牙跪在了缘侧上。   “鬼舞辻大人,您的新仆人为您带来了。”伏在地上,井上管事恭敬地说。   “哦?”   拉门内传来阴冷而充满戾气的声音,若有似无的哼笑声从屋内传来,这位因为体弱多病终年隐居于屋内的大人说道:“带他进来。”   井上管事不敢懈怠,和月牙在缘侧上站起,缓缓地拉开拉门就带着月牙进了室内。   没有经过主人允许是不准直视主人的脸的,所以即使进了屋内月牙和井上管事拉上门后便很快的跪了下来伏在地上等待着无惨的命令。   鬼舞辻无惨坐在在躺椅上看着井上管事身边的月牙,眼底闪过一丝嫉妒便飞快的隐去。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鬼舞辻无惨开口说道。   虽说心底已经决定要侍奉这个在暗地里被佣人们称为恶魔的男人,但是月牙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手,指甲在掌心留下了淡淡的月牙形状的浅坑。   无惨的命令,没有人可以拒绝。因为拒绝他的人都已经死了。   这位产屋敷家的少爷生来体弱多病,沉疴严重,出生那天开始医生就断言他活不过十岁,心疼自家小儿子的产屋敷家家主为了延长自己孩子的寿命到处求神拜佛,直到一位阴阳师告诉了产屋敷家的家主一个办法。   取一个不祥的姓氏,以毒攻毒,用这样的方法来克制这位产屋敷家小少爷濒死的命格。   家主已然走投无路,抱着尝试的心态为自己的孩子改名换姓,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方法居然管用了。   被改名为鬼舞辻无惨的小少爷就这样带着沉重的病体活到了十八岁。   无惨的命令不能违抗,月牙缓缓地把头抬起来让无惨能够看清自己的样貌。但是他却低垂着眼帘不敢过于仔细地观察自己这位主人真实的样子。   因为不知道鬼舞辻无惨的第几个仆人就是因为他在无惨未曾同意的情况下注视无惨的容颜而被无惨命人生生的挖下了他的双眼。   月牙那时候才十二岁,碰巧在扫除的时候撞见了,那眼睛被挖去的仆人痛苦的在地上翻滚惨叫,而下达命令的无惨病恹恹的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嘴角上扬,眼里满是兴味的光。   那时候他就明白了,这位常年在屋子里疗养的少爷,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   但是月牙不在意。   他想,这样的人,反而更加容易掌控。   一个呆在深闺未曾经历世事,被养的残忍而天真,因为常年病弱而心理扭曲的小少爷,只要足够的手段就可以轻易的掌控。   月牙仰着头,垂着眼帘,脸上是波澜不惊的神情。   “长的还不错。”鬼舞辻无惨说道:“为什么不看我?”   “没有经过大人的允许,如何敢直视大人的容貌。”月牙语气恭敬极了。   虽然说已经决定要和这位小少爷捆绑在一起,但是月牙还是免不了有些心跳加速,就算构想的再怎么样好,在不确定前景的情况下一切都是假的。   只有把这个神经病的少爷哄的开心,甚至喜欢上自己才可以万无一失。   鬼舞辻无惨盯着跪在地上的月牙,目光阴沉。   “好。”他说:“我准许你看我的脸。”   月牙眼睛微微一动,才终于正式的看见了这位让众多仆人闻风丧胆的少爷。   他的长相是十分俊美的,在现在正盛行柔美之风的平安京无疑是最吃香不过。只可惜因为体弱多病的原因身形不仅瘦弱甚至十分单薄,而眼下的青黑显示出他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舒适的睡眠了。   如果只是单单看着他的外表,谁能想到这是个恶魔呢?   月牙的平静地看着鬼舞辻无惨,既没有对他的恐惧,也没有对他病弱躯体的怜悯,反而嘴角微勾,缓缓地朝无惨露出微笑。   鬼舞辻无惨冷漠地看着月牙,看到月牙平静的脸和嘴角的笑心中竟无端升起了恼怒。   “你笑什么?”他冷声问。   月牙没有为无惨阴晴不定的心情而忐忑,只是端正的跪坐然后说道:“大人的容颜就如神灵一般俊美,作为一个卑微的佣人竟能侍奉大人,让我感到无上的荣幸,所以我情不自禁地微笑了起来。”   一番话下来让无惨难看的脸色变得有些回暖。   “哼。”无惨哼笑一声,惨白的指尖轻轻地敲击了身前的木桌。“嘴巴倒是会说话。”   “只是声音太难听了,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许开口说话。”   月牙正是发育的青春期,变声也是发育的标志之一,月牙的声音自然也因为变声而有些沙哑粗糙。但若是无惨口中的难听倒也不至于。   但是从小到大任性惯了的无惨怎么会考虑这些?他说难听那就是难听,他不让你说话,你也必须闭嘴。   月牙没在开口说话了,只是微笑着在无惨面前深深的俯下身去,作为无声的应答。   无惨侧了侧头对一旁沉默的伏在地上宛若一尊石塑的井上管事说道:“就他了,你出去。”   井上管事从地板上站起默默的退出了房间,他在出门前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月牙,嘴唇微动最后还是化为了一句无声的叹息。   他能在鬼舞辻无惨的手下活多久呢?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还是永远?   谁知道呢。   月牙就这样作为产屋敷家小少爷的侍从留了下来。 第3章   作为侍从侍奉鬼舞辻无惨是一件非常让人烦闷的事情。   在鬼舞辻无惨面前,不许打闹、不许说笑、不许跑步、不许跳跃…   而理由仅仅是因为这个宅子的主人本身虚弱的无法做到这些事。   羸弱的躯体下隐藏的却是一颗终年被毒液包裹的心脏,名为嫉妒的情绪经久不散的缠绕着鬼舞辻无惨苍白而无趣的幼年一直到成年。   就连季节的变换对无惨来说都是令人生厌的过程,因为春季的花粉会堵塞他的呼吸,夏季的酷暑会让他难以入眠,秋季的尘埃会让他咳嗽不止,而冬季的严寒则会轻而易举的夺去他的性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永远都只有毫无改变的汤药,苦涩难闻。   月牙将摆放着鬼舞辻无惨所喝的汤药的卓袱台轻轻地摆放在躺在被褥中许久的无惨身侧,然后跪坐在无惨身边想要将他的身子扶起。他全程未说一个字,只是静默无声的做着这一切,不过虽然嘴巴紧闭,但是手下的动作却轻柔而细致,仿佛对待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什么稀世无双的珍宝。   而月牙为什么不说话?自从上次鬼舞辻无惨命令他不许在他面前说话后,月牙就再也未曾在鬼舞辻无惨张过嘴,索性无惨每日的生活都匮乏的可以,就算一天下来没什么交流也是常事。   但是任性而毫不自知的无惨早己忘记自己曾说的让月牙闭嘴的话,他躺在厚重的被褥中只觉得沉闷而压抑。直到被月牙扶起身子仿佛才呼吸到了清新的空气。   现在正值春季,正是百花齐放的时节,而今日阳光正好,这本该是春日游玩踏青的好日子,但是无惨却待在着宽敞而空荡的屋子里不能外出。   因为空气中飘散的花粉会堵塞他脆弱的气管,无法阻挡花粉侵袭的脆弱的鼻黏膜会让他喷嚏不止,甚至流出鼻血来也是常见。   他无法出门,自然也感受不到春光的美好。   被月牙从床褥中扶起,无惨不得不靠在月牙的身边,他不满于这种姿态,但也无可奈何。   头微微一侧,卷曲的黑发散在他头的周围竟让这个男人展现出一种衰败的美感。   “你怎么不说话。”无惨皱着眉头问,无法出门的他只觉得无趣,只想找个人来交流,而侍奉他的月牙毫无疑问是个适合的人选。   无惨甚至因为距离过近而可以将这个刚来他身边侍奉没多久的男孩的长相看的一清二楚。   他的身体并不健壮,甚至和同他这个年龄一般的小孩还要瘦弱一些,但是那张脸却长的十分出色,嘴角扬起的笑容只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般的舒适。   这是鬼舞辻无惨永远也无法拥有的笑容。   他笑不出来,眼里闪烁的也永远是愤怒与嫉恨。   突兀地问出这个问题的任性少爷显然已经忘记几天前对月牙下达的命令。   “是您对我说我的声音过于难听,而不准在您面前说话的。”月牙张开许久未启的唇瓣,轻声说道。   “我说过吗?”无惨看着弯着眉眼的月牙,语气冰冷。   “怎么,你是在怨恨我不让你说话吗?”   月牙知道这个少爷阴晴不定的脾气,能让这个人安静下来的方法不多,但是其中最有用的无非就是顺着无惨的心意走。   他心满意足了,自然一切好说。   “不,我怎么会怨恨大人呢?”月牙垂着头,在无惨面前是一副柔顺而驯服的姿态,他用那在夜间不知锻炼了多少回才变的没那么沙哑的声音说:“我只是担心我难听的声音会使大人不悦,让大人不悦这会是我的罪过。我希望大人能够开心。”   “即使我永远也不开口说话也无妨。”   在无惨说出声音难听后,月牙每夜不停的锻炼声音,甚至想尽办法去喝那些可以用来润喉的东西,只为了在某一天在无惨解除这个命令时会发现他的声音竟不错的悦耳。   就像年少时每夜对着镜子练习怎么样的微笑才最是让人舒心一样,月牙也锻炼着因变声期而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   “只可惜我的声音还是和原来一样,我自己都尚觉得难以入耳,又怎么能让大人听到这样的音色呢。”月牙说罢便俯下身去,将脆弱的脖颈暴露在无惨的视线之下。   “我是如此的敬爱着大人啊。”   这是一种臣服的姿态,足够激起所有男人的虚荣心,更别说是无惨这种只会无能的在佣人身上寻求支配感的家伙。   像是被月牙的话所取悦到了,无惨勾着嘴角放声大笑。   “好!”他眯着眼第一次认真观察起了月牙,眼眸之中是浓厚的兴味。   “那个命令取消,我准许你在我面前说话。但是——”   “告诉我,你侍奉我的目的是什么?”   月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转而露出的是一种难言而伤感的神色,带着这样的神色月牙对无惨说道:“我侍奉大人哪里有什么目的呢?作为佣人的我当然是要肩负起自己侍奉大人的责任,只要大人开心,月牙便已经心满意足,即使是奉献生命也心甘情愿,又怎么会有其他的目的呢?”   一字一句说的情真意切,配上月牙脸上伤心而失落的脸就算是无惨这种多疑的性格也不免信了三分。   “即使为了我奉献生命?”带着嘲讽的笑,无惨伸出自己惨白的指尖缓缓地触碰到月牙伏在地上时露出的脆弱的脖颈。   冰冷的指尖与温暖柔软的肌肤相触,然后缓缓地游走。月牙可以感觉到无惨的指尖一直在自己的脉搏处流连。   而无惨仿佛感受着手下脉搏的震动还有血液在血管中奔流不息的声音。   那充满旺盛的生命力一直都是他渴望而不可得的东西。他嫉恨的想要下手掐下去却又生生地停下了这个行动。   “既然你愿意为我去死,那么试一试吧。”收回手,无惨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抽出一把短刀,锋利的刀剑闪烁着寒光。就这样被无惨递到了月牙面前。   “试一试你是否有真正为我奉献生命的决心。”   月牙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的声音,他自然知道无惨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让他自尽,来证明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忠诚于他。   所以说,他就是个神经病。月牙心中这样想到,然后面不改色的接过了无惨递给他的短刀。   “来吧,向我证明吧。”无惨嘴角噙着笑意,弯起的眉眼里却深藏着冷意。   他一句一顿的说:“向我证明你甘愿为我而死的决心。”   但是月牙并不恐慌,反而是带着一种心满意足的笑容说道:“如果这样便能让大人感到开心喜悦的话,月牙便已经感到十分幸福了。”   说罢便握紧了手中的短刀朝自己的脖子划去,温暖的鲜血随着伤口喷涌而出,飞溅的血液溅到了无惨的脸上然后顺着他的眉骨缓缓的流下。   鲜血顺着月牙的伤口缓缓流出,室内里充斥着鲜血的味道。   “这样,大人会开心吗?”月牙断断续续地说道,手还捂着脖子上的正流血的伤口,然后就这样躺在榻榻米上昏死了过去。   “哈…”无惨压着声音笑了一声,颤抖着指尖伸上了脸颊上温热的血液,仿佛能感受到血液中残留的温暖。   “当然…我当然开心。”他喃喃自语地说道,嘴角的弧度难以抑制地扩大。   然后,鬼舞辻无惨狠狠的掀翻了摆放着汤药的卓袱台,卓袱台和碗罐与地面相撞发出巨大的响声,足以引起外面等待着的其他佣人的注意。   “大人!发生什么……”侍女匆匆忙忙的拉开拉门,乍一看便被飞溅了满地鲜血的场景和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的月牙吓到失语。   “大…大人!”   侍女发出一声尖叫。   “你叫什么!”无惨沉着脸看向一脸恐慌的侍女,“去叫医生来,把他给我救活。”   我要他永远的陪在我身边,直到我死,也该陪着我下地狱。 第4章   月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望着天花板神色还略有些茫然,身下的床褥和被子都带着柔软的触感和让人舒适的清香,在空气中还漂浮着乳白色的雾气,月牙轻轻的吐息,好像呼吸间都带着淡淡的药香。   这药香本是安神静气的,但是因为脖子上的伤口,月牙无法沉下心来感受这药香,只觉得呼吸之间都带着刀割一般的痛楚。不仅如此,他现在只觉得口腔里仿佛是龟裂的土地,喉咙干涩发痒,几乎说不出一句话。   “水……”月牙动了动自己的嘴唇,尽量用最大的声音呼喊着,但即使是这样,他的声音还是细如蚊蚋。   “啊,你醒了。”一个女孩正端着水盆小心翼翼地朝月牙这里走来,直到看见月牙已经睁开的双眼,她有些惊喜的喊了出来。   月牙微微偏过头,视线中的女孩还有些模糊不清,他没法分辨这是谁,但是听那个女孩的反应,她似乎是认识自己的。   他怎么会在这里?   月牙这才想到,眼睛环顾四周,看到的都是陌生的摆设和装饰,一桌一椅都摆放的极为规整洁净,但是,这并不是他的屋子。   他的屋子狭小|逼仄,只有简单的木桌和整齐的叠在一起的褥子和棉被。   毕竟,一个佣人而已,不需要你和其他人住在一起就是天大的好事了,还奢望住什么富丽堂皇的屋子吗?   可他就是不甘心。   同样是人,为什么有的人天生住在深宅大院、仆从成群,而有的人却食不果腹衣不保暖,甚至卖儿卖女?   “水……”月牙再次说道,他好像能感觉到喉咙里有火在燃烧。   那女孩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地跑到了一旁的矮桌上倒了一杯水送到了月牙的嘴边。月牙贪婪的喝着水,但是小小的一个杯子怎么足够?不过呼吸之间,杯中的清水已经见底。   看出了水不够,那女孩这次把整个茶壶都拿了过来,月牙抓紧了茶壶的把手,如饥似渴的吮吸着清凉的茶水。   等到喉咙中那阵干涸的感觉消失,月牙才稍稍恢复了些神智。   视线变得开始清晰起来,月牙这才看清楚了这个女孩是谁。   就是那天原本被选中要作为鬼舞辻无惨侍女的姑娘,虽说他离开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但是他记忆力还是不错的。   “这里是哪里?”月牙忍不住问道。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鬼舞辻无惨所舍弃了,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毫无疑问,他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   月牙放于被子上的双手狠狠地攥紧了。   那女孩没察觉到月牙瞬间有些阴沉下来的目光,兴高采烈地说道:“你可终于醒了,你是不知道,我在医生这里看到脖子被划了好大一个口子的你,我都要吓死了。”   “对了,你脖子还疼吗?”那女孩喋喋不休地说。   “幸好你送来的及时,而且伤到的部位也不严重,医生医术高超把你救过来了。”   月牙神情恹恹,只是听着那女孩说话,听到那姑娘说脖子上的伤口时,月牙低垂着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   哪有什么巧合,一切都是必然。   他不知道暗中观察过那位小少爷多少回,就是为了摸清楚那小少爷的性格。   而且他也清楚怎样下手才能不会危及生命,那伤口看着出血量多,实际上只要救治及时性命并没有大碍。   没等到月牙回应,那女孩又作出一副神神秘秘地样子,压低声音对他说:“你满身是血的被人从那位大人的房间里抬出来,好多人都在说你惹怒了那位大人,所以大人要把你脑袋砍下来。”   “不过那位大人却命令医生要用力全力把你治好呢!”   月牙本不欲开口,直到听到了那女孩所说的话,原本略有些阴翳的眼神略微恢复了清明,月牙心头一松。原本攥紧被子的手也微微泄了力。   如果真如这个女孩口中所说的那样,鬼舞辻无惨命令医生全力为他救治的话,那么他这步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他成功的让鬼舞辻无惨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在这成群的面对着鬼舞辻无惨只会瑟瑟发抖的仆人中,他毫无疑问已经算是十分不同了。   这迟来的好消息让月牙不免有些轻松,视线转向敞开着的门,月牙又迅速的收了回来。   他伸出手缓缓地摸了摸脖子上缠绕着的纱布,嘴角扬起了曾在夜间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次的笑容。   温柔而明媚。   那姑娘看着月牙的笑容有些傻了眼,不过片刻脸颊就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她心想,这个人可真好看啊,   “不是。”月牙忽然开口,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唯有沙哑的声音与这外表不太相同,仿佛一座珍贵而完美无瑕的瓷器上突兀的裂痕,让人忍不住心生遗憾。   “什么?”那女孩结结巴巴的回答,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并不是大人做的。”月牙缓缓的说,“是我自己动手的,只希望不要吓到了大人才是。”   那姑娘被月牙的话吓得恢复了理智,震惊的盯着月牙不敢相信自己从他口中听到了什么。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月牙歪了歪头,视线像是不经意地撇过门口刚刚露出的一片衣角,他弯了弯眉眼,轻轻地笑出了声。   “因为我想这样做。”   “毕竟我能为大人奉上的,只有这一无是处的忠诚之心了。”   *   鬼舞辻无惨转过身向自己所居住的屋子前去,他身体虚弱,本不应该经常出门,但是人压抑久了总会爆发,鬼舞辻无惨也不是第一回 甩开佣人独自行走了。   而无惨今天不过一时突发奇想来医生这里看看,既是看看医生为自己制作的药进度怎么样,也是来看看那个嘴巴里满是花言巧语的佣人苏醒了没。   若是还没醒,无惨也没那闲情逸致等着月牙恢复,说不定一声令下就会命人把月牙扔进乱葬岗。但幸运的是,月牙恰好醒了过来,也恰好让无惨听到了那一番话。   毫无疑问,月牙逃过了一命。   “啊,无惨君。”正捧着一堆脏兮兮的草药往回走的医生看到了无惨,“你怎么来这里了?只有你一个人?”   医生注意到鬼舞辻无惨身边没有往常前呼后拥的佣人,不免有些奇怪。   “对了,你拜托我救的那个佣人这两天应该差不多要醒了。”   鬼舞辻无惨矜贵的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但是医生。”   看着因为采草药而浑身脏兮兮的医生不免露出了一副嫌弃的表情,无惨像是不经意地后退一步,然后用袖子捂住口鼻,无惨咳嗽了两声,“药的进度怎么样?”   医生没有在意无惨的脸色,其实连他自己也嫌弃现在脏兮兮的样子,苦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只是起步,毕竟你的病实在是有些复杂,我还需要研究研究。”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而这样的消息从小到大鬼舞辻无惨不知道听了多少回,每一个信誓坦坦承诺保证会救好他的医生最后都会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说:“抱歉,实在是无药可救。”   从一开始的满怀希望到绝望,鬼舞辻无惨足足用了十八年。   而他再也不希望从现在这个医生中再次听到这句话。   初春柔和的阳光落在鬼舞辻无惨的身上却让他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不论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还是色彩缤纷的花朵都不属于他,属于他的只有沉重的病体和身上经年不散的药味。   惨白的指尖和发青的指甲盖显示出鬼舞辻无惨逐渐流失的生命,即使清楚医生正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医治他,但是听到医生口中并不明朗的消息还是让无惨感到愤怒和失望。   “但我还能坚持多久呢,医生。”无惨勾起嘴角,脸上满是嘲讽的笑意。   “半年?还是一年?”无惨抓紧了自己的衣领,强忍下喉咙中急欲涌出的咳嗽,他说:“我不想死,医生。”   他不想死。   他还没有活够,凭什么他要死。 第5章   无惨就这样悄悄地来,又这样悄悄地走,如果不是月牙注意到无惨落在地上的衣角或许他根本不会发现。   月牙凝视着自己的掌心,他的手本是很好看的,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只是上面布满了粗茧还有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伤痕。而这些都是他在产屋敷家经年累月留下的痕迹。   而这双手,原本是很柔软的,握在手里就像棉花一般。   “我们月牙,有一双很有福气的手呢。”这是月牙逐渐浅薄的记忆里,母亲把他抱在怀里捏着他的手时常说的话。   在大雪覆盖的冬季,他和母亲父亲坐在火炉旁取暖,火炉里的柴火被烈焰贪婪的缠绕舔舐,干柴发出哔啵哔啵的细微的声响。虽然简陋的小木屋外大雪纷飞,但是里面却温暖如春。   那时候的生活虽然清贫,但是却足够幸福。   直到一场大旱和因为生了弟弟而身体受损病弱的母亲,这个本就如风中残烛的家庭根本无法在养着两个孩子和一个病人的情况下生活,只好选择将月牙舍弃。   他不恨,只是失落。   他已经记不太清母亲握着他的手说他有福气时的样子了,只是深深的记着那句话,后来他来了产屋敷家,无论是吃穿用度和小时候的生活天差地别,但是他再也没有体会到被母亲抱在怀里的那种温暖。   月牙垂下眼睑,缓缓地将张开的五指聚拢然后攥紧了手,他坐在榻榻米上,脊背挺直,但是单薄的身形却显得他有了几分脆弱。   “母亲,这是你所说的福气吗?”月牙张了张自己的嘴唇,无声的说道。   “月牙?”   一个声音喊着月牙的名字,将月牙翻飞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月牙松开手然后抬起了脸,那个侍女正好奇地看着他。   “有什么事吗?花子桑。”月牙敛去眼底的复杂,扬起笑容看着面前的姑娘。   “医生回来了。”花子说道。   这个女孩名字是花子,本来她是要侍奉无惨的,但是月牙代替了她,后来医生因为需要一个佣人来收拾屋子,所以这个姑娘幸运的被选中到了医生这里来工作。   医生是很善良的人,他要求不高,只要屋子保持整洁就好,他本来是个云游四方的游医,但是自从知道了无惨的病情以后就留在了产屋敷家,决定治疗时日无多的产屋敷家的小少爷。   “哎呀呀,你醒了啊?”医生将占满泥土的药篮放在了干净的榻榻米上,看着面色苍白的月牙笑眯眯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怎么想不开要用短刀割自己的脖子呢?一不小心可是真的会死哦。”   月牙仰着头看医生说道:“可能是我比较笨吧,真是麻烦你了,医生。”   医生笑着摇了摇头:“是有些麻烦,不过能让我看到无惨君与往常十分不同的表情也算是比较值了。”   那天月牙被送过来的时候着实把医生吓了一跳,不过除此之外,更让医生感到惊讶的是同样身上满是血迹的无惨经年不变的脸上浮现的笑容。   不是往常充满嘲讽和病态的笑容,而是充满兴奋仿佛看到了什么特殊的宝贝的笑,那时候的无惨就连眼睛里闪烁的都是不一样的光彩。   但是也就是出现了一瞬,无惨只是待了片刻命令医生尽全力把月牙救好以后就消失了踪影。   不过仅仅是片刻也足以说明月牙的不同了。   “是吗?”月牙听到医生的话展现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我还能…”月牙张了张嘴巴,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我还能继续侍奉大人吗?”   医生有些惊讶,大概是见惯了一听到无惨名字就瑟瑟发抖的佣人,现在乍一看见不仅对无惨毫无恐惧反而还颇为亲近的人,心里倒也升起了几分好奇。   “好好养两天伤,别说继续照顾你的大人了,就算是天天给你的大人做后空翻都没什么问题。”   医生难得起了开玩笑的心思。   月牙眨了眨眼睛,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是吗?真的是,非常感谢医生了。”   *   月牙在医生这里养了好几天的伤,而无惨别说出现了,就连衣角也没见到半个。   月牙心态倒是平稳,只是在给他敷完药之后前去为无惨看病时日常会问一句:“医生,大人的身体如何呢?”或者“医生,大人是否问过我呢?”   若是听到无惨并不理想的身体状况和并没有问过他的回答,月牙脸上便会显露出一种混合着失落与难过的神色。   而这些毫无例外都落在了医生的眼里。医生毫无疑问是温柔善良的,所以在一次为无惨诊完脉后,医生忍不住开口了。   “无惨君。”医生收拾好药箱忍不住对躺在床褥中紧闭双眼的无惨说道:“那个住在我那里养伤的孩子,经常问起你呢。”   眼睑下的眼睛微微一动,无惨缓缓地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是吗。”无惨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喜怒。   无惨还没问出口,医生已经先迫不及待的给无惨说了起来:“那孩子好像很担心你,听到我说你的情况不太好就很难过。”   “不过无惨君,那孩子真的很喜欢你的样子啊。”医生医生一边说一边感叹道:“听我说你没提过他,露出了一副好像要落下眼泪的表情呢。”   “哼…是吗?”无惨勾了勾唇角,玫红色的眼睛看向医生,张开口对医生说道:“告诉他,若是再养不好伤,就不必回来了。”   医生摸着胡子笑眯眯地离开了。   无惨坐起身子,白色的单衣微微散开,露出了白皙的胸口,他把衣服收拢紧,捂着胸口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无惨能感受到自己胸腔中撕心裂肺的痛楚,他像是承受不住似的弯下了腰,双手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被子和衣服。   那种感觉逐渐消退,无惨才终于停下了好像无休止的咳嗽。但是就算咳嗽已经消退,但是无惨还是伏在被子上颤抖。   心绪翻涌,无惨只觉得恨意滔天。   为什么只有他承受这些重病带来的痛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仿佛没有尽头,若是一般人或许早就放弃活下去的希望,恨不得当即死去。但是无惨不想,他只想活的比任何人都要久。   他想起了医生说的那个人…他好像是叫月牙。   他自嘲地笑了两声,嘴中喃喃自语。   “我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第6章   月牙在医生这里待的时间是他在产屋敷家难得的一段放松的时光,既没有繁重的工作也没有来自无惨给予的压力。每天要做的就是准时定点等待医生为他脖子上的伤口换药然后一个人四处逛逛或者独坐到日落。   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侍女的花子也格外的喜欢往医生这里跑,原本花子只需要在需要打扫的时间出现就可以了,但是现在就算不需要打扫的时间,花子也会出现,来的频率十分勤快。   而这种状况自然也让月牙和医生心知肚明。   今天月牙正躺在榻榻米上,因为已经到了医生需要给他换药的时候了,花子却主动提出来让她来代替医生做这件事。   “我来代替医生吧。”花子有些忐忑不安的说,一双眼睛不安的上下左右的飘忽,就是不敢落在月牙身上。   “医生也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做,更何况这些天看医生上药的过程,我觉得我也可以帮医生给你上药的。”   月牙眼睛看向花子,小姑娘眼睛羞涩的四处乱飘,脸上也显露出了几分红晕。在这个时代男女本就有别,悄悄有些接触就会引发一些议论,更何况是给人在脖子地方上药这种比较暧昧的事情。   “哦?”医生瞅了瞅花子又瞅了瞅正躺在榻榻米上准备上药的月牙,脸上不免露出了一些了然的笑。   若是其他男孩子,兴许就会激动又开心的答应了,毕竟花子长的并不丑,甚至说得上清秀可人。   但是月牙就是那个例外。   “抱歉,花子。”月牙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嘴角时常上扬的弧度也变得平淡。   “这种事还是让更专业的医生来比较好。”月牙说:“而且,虽然你只是想帮我上药,但是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对我是无所谓的,可对你却并不好。”   月牙干脆利落的拒绝让花子有些伤心,她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月牙打断了。   “男女授受不亲。花子,谢谢你的好意。”   看出了月牙坚定的想法,花子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是相同的回答,对医生说自己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做然后就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花子离开了,医生的院子也变得有些安静了下来,最多也就是加上了院中栽种的樱花树树枝间不听跳跃鸣叫的鸟雀。   医生小心的将缠绕在脖子上的绷带解开,露出了隐藏在层层绷带下一道粉红色的伤痕,因为皮肤被锋利的刀剑所割开,所以就算现在愈合了许多但是还是可以看到月牙脖子上那翻卷的的皮肉。足以见得当时的月牙对自己下了多么大的狠手。   “看样子已经好很多了,大概在我这里再住半个月就差不多了”医生一边抹着药一边自得地说。   月牙自然也要配合医生,于是笑着恭维医生道:“确实如此,医生的医术果然非同凡响。若是没有医生的帮助,我或许现在早已经长眠于地下了。”   医生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心态倒是年轻,听到月牙的夸奖开心的摸了摸花白的胡须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医生问道:“月牙多大了?”   月牙有些奇怪,但还是乖乖的回答医生的问题:“十四岁了。”   “还是个孩子呢。”医生笑眯眯地说:“但是似乎已经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了。”   娶妻?想到这个话题,月牙嘴角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   他不知道医生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按理来说,十四岁的确是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可是这个年代百姓自己生活都有些艰难,更别说小小年纪就娶妻生子了。这个年纪结婚生子的人中,一般都是贵族。而无惨,也是因为身体病弱,门当户对的女儿家不愿嫁给一个病秧子,家世差些的产屋敷家家主和夫人也不怎么瞧得上。因此一直耽误到十八岁。   而平民里多的是十七八二十多岁才娶妻的老光棍。所以乍一说起这个话题,月牙并不觉得期待,反而有一些遥远和违和。   他甚至觉得自己或许根本不会结婚,因为他想象不到自己会和什么样的女子度过一生甚至繁衍子嗣,更加想不到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光景,他打从心眼里就觉得排斥甚至有些厌恶。   跟何况,他现在的身份就算娶妻又有什么用呢?   “医生说笑了。”月牙镇定的回答道:“我现在年纪还小,还没有成家的打算,更何况,我现在只想把伤养好,然后能够好好的侍奉少爷。”   “这倒是可惜了。月牙对花子的拒绝很干脆啊。”医生摇摇头脸上露出一副可惜的神色,“我倒是觉得花子很喜欢你。”   “我对花子只是朋友的感情。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月牙脸上显露出一些为难的神色,“希望医生你不要再说这些让我为难的话了。”   “而且这种事情被传出去的话,对花子也不好。”   “好,好。”医生也不恼,点了点头。看出月牙对这件事真的并没有兴趣后也就没有再说了。   *   如果只是单纯在医生这里养伤,那么月牙未免也活的过于悠闲,如果只是短暂的时间也就罢了,只是长此以往也有些不好听。因为再怎么说月牙也就是个佣人,给他疗伤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再这样无休止的休息下去,首先其他在产屋敷家的佣人就要看不下去了。   月牙对这点心知肚明,所以在医生为他治疗的这段时间也帮医生做了不少的事情,甚至在医生无私的教导下懂得了不少医术。月牙还在自己的私心下从医生那里学了一些按摩的手法。   “你为什么想学这些东西?”医生听到月牙的请求还有些奇怪。   月牙只是笑一笑,并没有解释些什么,但是在医生教导的过程中却从许多小细节体现出他所学的这些都是为了鬼舞辻无惨而做的。   像医生这样有些沉不住气的老先生,自然而然在日常诊治无惨的过程中就透露出了一二。   于是无惨越发地对月牙感兴趣了起来,而且正是通过了医生之口的转述,这种可信感也就越高,日积月累之下,在无惨不曾察觉的情况下,他对月牙原本微不足道的好感已经积累到一个可观的程度——至少比起其他人来说。   医生的医术是很不错的,在医生这里呆了半个多月,就算月牙脖子上的伤口极深,但是在医生高超的医术下狰狞的伤口便已经愈合了七七八八,至少对月牙来说,现在回到无惨身边继续服侍他是绰绰有余的。   该到了离开的时间,月牙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留在医生这里的物品,拿着包裹背在背上就站在门口朝医生告别了。   “多亏医生您这些天对我的照顾。”月牙站在门口朝医生深深的鞠了一躬。   “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好好报答医生您的。”   虽然和医生的相处并没有多久,但是月牙却很是喜欢医生。   毕竟像医生一样慈祥而善良的人,确实不多了。   扬起笑容朝医生挥了挥手,月牙转过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透亮的黑眸中闪过坚定,月牙迈着步子就向鬼舞辻无惨所居住的地方走去。 第7章   月牙回到鬼舞辻无惨继续服侍他的消息并没有告诉其他人,正是因为如此,当月牙抱着自己寥寥无几的东西走到鬼舞辻无惨居所的门口时,扫洒的佣人无一不例外地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更甚至还有人惊讶地脱口而出:“月……月牙?!你居然还活着?”   月牙还活着这种事实着实有些惊讶到和他同样是鬼舞辻无惨佣人的同伴了。因为在他们的记忆中,大部分鬼舞辻无惨的贴身佣人不是没了命身上兴许也要缺斤少两。   那天月牙浑身是血地被人从鬼舞辻无惨的屋子里抬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活不下去的,毕竟,脖子上那么一道血肉模糊长度足有一寸的伤口,任何正常人都不会从那样的伤口中活下来吧。   但是月牙如今却站在他们身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是的。”月牙将手中的小包袱拿好,看了一眼说出那句他没死的佣人一眼,然后向院里走去。   “我没有死,并且还活的好好的。”   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我命不该绝。   月牙走进自己原本的房间,房间内的摆设和他离开之前的样子是一模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或许就是里面的摆设因为长时间的放置落了许多灰尘。   月牙用手指轻轻一抹,灰黑色的尘土就出现在了他的指尖,与他白皙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月牙眉头皱的有些紧,他虽然并没有洁癖,但是看到这样脏乱的环境心情再怎么样也不会好。   只是,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打扫自己的房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将手中的包袱放下,月牙整理了整理自己身上的衣着,转过身就出了房间。   离他房间门不过三米远的人在看到月牙出门的那一刻便一哄而散,虽然并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凭着自己对这些人的了解,月牙对他们所议论的事情大概也能猜测出七七八八。   无非是在议论着为什么他还活着,或者为什么他还要回来这种事吧。   月牙垂下眼帘,不再看那些表面上自顾自做自己事情实际上还在偷偷看着他的佣人,将自己因为行走而有些凌乱的衣服整了整,拍了拍衣角沾上的灰尘,月牙径直向鬼舞辻无惨的屋子走去。   *   跪坐在缘侧,月牙跪伏于地将脸深深的埋于两臂之间,张口喊道:“大人。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月牙就听到了屋内无惨沉稳的脚步声,随后就是拉门被拉开的声音。   屋内并没有其他侍从,因为无惨厌恶有佣人长时间的和他同处一间房,就算是为了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也是一样,就像刚来不久的月牙,那几天都是站在缘侧看着紧闭的房门等待着无惨的吩咐。   鬼舞辻无惨静静地站在月牙的身前,高傲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已经有半个月未见的佣人。   或许是医生把他照顾的很好,月牙比起之前要看起来健康了一些,只是脖子上依旧缠绕着的纱布告诉无惨月牙的伤势并没有好全。   玫红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无惨单膝跪在地上,伸出指头就勾到了月牙脖子上的白色绷带。微凉的指尖在绷带包裹的伤口和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四处流连,激起了月牙脖子周围的一片小颗粒。   仔细看一看,无惨还看到了月牙微微发红的耳朵。   “为什么不把伤养好再回来。”无惨伸回手,语气淡淡。   “因为我担心若是再晚一些,大人或许就要把我忘记了。而且伤口也差不多要痊愈了。”月牙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情一般,用一种欢快而雀跃的声音:“我那些天看着大人的黑眼圈,心想大人或许夜里睡的并不好,所以还从医生那里学了一些按摩的手法。”   说完,月牙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无惨脸上的神色,带着试探与孺慕问:“大人,或许,我可以为您做一点这些微不足道的事吗?”   月牙天生就会讨人喜欢,再加上一副漂亮的脸,当他用这种眼神看着你的时候,很少会有人忍心拒绝他——就算是现在的鬼舞辻无惨也一样。   鬼舞辻无惨没有说话,哼笑一声就转身回到了室内,将月牙留在了门外。   月牙略有些紧绷的身体终于微微一松。但是没有无惨本人的命令,月牙并不敢做些什么,依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微微垂着头盯着地板,直到听到了无惨的声音。   “跪在那里做什么?”无惨坐到茶桌旁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袅袅的热气从茶杯口袅娜地盘旋上升,散逸开一片沁人心脾的茶香。   将茶杯口放在自己的鼻尖轻轻地嗅了嗅,无惨微微的偏过头看着一动不动的月牙。   “进来吧。”他说。   月牙这才把一直低垂着的头扬起,黑亮的眼睛一眼望的到底,他看着无惨,嘴角上扬露出了再自然不过的笑容。   “无惨大人。”月牙弯起眼睛,就像是夜空中的弯月,“月牙终于可以再次侍奉您了。”   *   月牙回到鬼舞辻无惨身边继续服侍他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飞到产屋敷家大宅的角角落落。   做工的佣人无一不在笑话着月牙年纪轻轻就想不开非要到鬼舞辻无惨那里寻死,还有人说月牙为了攀权附贵连命都可以不要。   更甚至还有根本没见过真实情况的佣人还在绘声绘色的描述着月牙是怎样从无惨的屋子里被抬出来的。   “那血呀,把他半个身子都染红了,那位大人连脸都没有变一下,还在笑呢!”那人挥舞着手臂讲的眉飞色舞,其他人也听的津津有味。   月牙迈着步子走进这里的时候正是那佣人说的正开心的时候,旁边的许多人围拢在一起听他讲的也开心,直到发现被讨论的正主进了院门才开始吵吵闹闹地一哄而散。些许的人脸上还带着一副尴尬的表情。   月牙并没有理会这些人,只径直朝着水井走去,拿着木盆打了些水就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他没有闲心更懒得去应付这些精神生活匮乏至极的人,刚刚从鬼舞辻无惨那里出来的他只觉得身心俱疲,连往常的笑容都懒得装了,端着木盆准备去打扫自己的房间。   “喂,月牙,给我们讲讲你那天和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呗。”一个人拦住了路,嬉皮笑脸的靠近月牙,眼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嘲讽与恶意。   “你在说些什么。”月牙用公式化的笑容应付着男人的询问,“我听不懂。”   男人才不信月牙的说辞,若是一般人看出月牙并不想多说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该知趣的闭嘴了,但是或许那男人看不懂也或许是那男人纯粹就是想挑衅,他继续问:“就是那天你满身血地被人从那位大人屋子里抬出来的那天啊。是那位大人做的吗?”   那人的视线落在月牙衣领根本遮不住的缠着绷带的脖子上,只让月牙觉得恶心而反胃。   端着木盆月牙向后退了一步,嘴角敷衍的笑意消失无踪,用一种冷淡的语气说道:“并没有发生什么,是我自己划伤的,与大人无关。”   这种话,别说男人不信,就是其他人也不信。谁会信月牙的说辞呢,毕竟好端端的谁会发疯用刀给自己脖子上划一道伤口?能做出这种事的只有疯子。   可是他们不知道,月牙本来就是个疯子。 第8章   月牙脖子上的伤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刀伤已经逐渐痊愈,但是脖子上却留下了一道嫩粉色凹凸不平的疤痕,落在白皙的脖颈上分外显眼,一眼瞧过去就能看到。   “嘛…已经用了最好的药了,这个伤太深,疤痕真的不容易去除。”医生把绷带揭下来的时候还有些叹息,看着月牙脖子上的伤口眼露遗憾。   “真是抱歉。月牙。”   月牙看着铜镜中自己脖子上那道疤痕,伸出手摸了摸,指上的粗茧和细嫩的伤疤接触摩擦,一阵轻微的刺痛感就从疤痕出处传出。   月牙并不在意这明显的疤痕,反正他是男人,对于好看还是不好看也不在意,甚至对于男人来说,疤痕反而代表着成熟与魅力。   “没事的,医生。”月牙放下手朝医生笑了笑,“能活下来已经是天大的幸事,我怎么敢奢求更多呢。”   一时的失去,只是为了将来所求甚多。   医生不明白月牙真正的想法,只单纯的认为月牙性格温吞淳朴,对什么都是一副天真到愚蠢的模样,心里只担心月牙这幅性子被人利用生吞活剥可如何是好。   但是医生却完全不知道他这样善良温吞的性子才是最容易被人欺骗。毕竟在他眼里,就连鬼舞辻无惨那等阴晴不定阴郁病态的模样,都是让人心疼的。   月牙理了理衣襟,将脖颈处那道伤疤微微遮挡,却依旧若隐若现。   “医生,无惨大人现在身体状况如何呢?”月牙抚平略有些褶皱的衣角,貌似不经意地问。   眉头微微蹙起,眼中流露出些许忧心的神色。   “无惨大人这两日咳嗽更厉害了,我想可不可以为大人熬一些润喉咙的汤水。”   “医生,有什么推荐的润喉的药材呢?”   医生垂着眼帘思索了半响,“有是有,效果也是不错的。”   “只是……”医生脸上显示出略有些为难的神色:“无惨君的咳嗽是因为身体病弱,并不是喉咙的问题。”   “若是想要止咳,只能是治标不治本。”   月牙脑子转的飞快,想着因为天气干燥每日咳嗽脾气变的极为暴躁的无惨,他说道:“没关系,我可以天天为大人熬药。”   毕竟无惨心情不好受罪的也是他,还不如给他熬一些润喉的东西。无惨过的舒心,他也就好过些了。   医生看见他眉目间的坚定,倒有些感慨了,起身去给月牙拿药顺便还说了些话。   “你也是忠心。”   月牙翘起嘴角笑了笑,所有人都以为他忠心,其实他也不过是各取所需。   他向来有借有还,无惨给他不错的地位和环境,他自然也要给予更好的回馈,反正谁也不欠谁的,这样就很好。   从医生这里领了药,月牙准备出门却正好撞到了到医生这里的产屋敷家大少爷产屋敷空良——也就是鬼舞辻无惨的兄长。   月牙虽来产屋敷家大部分时间都只在一片小小的地方活动,但是逢年过节时产屋敷家举办大型活动需要人手时月牙也是经常帮忙,所以自然认得产屋敷家未来的家主。   虽然月牙并没有见过产屋敷空良很多次,但是这位大少爷的贤名倒是在产屋敷的佣人之间流传甚广,和他的弟弟鬼舞辻无惨的名声天差地别。   据月牙所知,产屋敷空良甚至与名震京都的那位大阴阳师都私交甚笃。   “大少爷。”月牙作为佣人看见主子自然是要行礼的。   “咦?你是…”难得来一次医生这里的产屋敷空良看到月牙略有些惊奇,“你是月牙?”   月牙低垂着的脸上眉头轻轻地蹙了蹙,他还不知道产屋敷家的大少爷居然还认识自己,他确定自己在来到鬼舞辻无惨身边侍奉时这位产屋敷家大少爷还不怎么认得他才对。   “是的,大少爷。”月牙轻声回答。   “你很好。”产屋敷空良的声音很好听,温温柔柔让人感到心旷神怡一般的舒适,“起来吧,不用跪在地上了。”   月牙顺从的站起了身子自然而然的抬起了头看到产屋敷空良的样貌,因为是兄弟,产屋敷空良和鬼舞辻无惨的样貌略有些相似,只是产屋敷空良的眉目更加柔和一些,看上去显得温和无害,加上身形修长穿着白色的狩衣,配上灿烂的春光竟把产屋敷空良衬得格外丰神俊朗。   最重要的是,月牙一眼便瞧得出这位大少爷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   “你怎么在这里?”产屋敷空良看着月牙怀中的药包问:“生病了?”   月牙对这位大少爷不喜欢也不讨厌,只是作为仆人自然要回答:“只是一些润喉的药。”   月牙没有细致的解释,倒是听到动静的医生出来了。   看到产屋敷空良,医生很是惊讶地说:“大少爷,你怎么来了?”   产屋敷空良朝医生笑了笑:“我来看看无惨的药研究的怎么样了。”   “进度尚可,只是还有些药材不太对。”医生摇头,语气里还带着可惜,看到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月牙医生朝产屋敷空良夸赞了一番。   “月牙对小少爷很上心啊,因为担心他这两天咳嗽严重所以特地问我要了一些药想要为小少爷熬药呢。”   “是吗?”产屋敷空良自然是不知道月牙短短几分脑子里的百转千绪,他只是很高兴自己的弟弟有一个真心愿意照顾他的佣人,这样想来,产屋敷空良脸上越发的和颜悦色起来:“他虽然平时有些任性乖戾,但是都是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只是我平日里事务繁忙,没法全心全意看着他,所以无惨拜托你了。”   月牙自然是要表示自己对无惨的忠心耿耿,虽然他看着产屋敷空良对自己弟弟的八百米厚的滤镜十分无语。   这位大少爷难道不知道自己弟弟的名字在产屋敷家佣人之间足可以用闻风丧胆来形容吗?   *   月牙抱着药材包回来正巧碰到了坐在缘侧拿着蝙蝠扇挡着半张脸的无惨,可能是无惨刚发了火,院子里的佣人七零八落跪了一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而无惨则坐在软塌上一双玫红的眸子里目露火光像是有岩浆翻涌。   兴许是又有人不长脑子撞到无惨的枪口上了。   月牙垂下眼帘扬起笑容走进了院子。   月牙踏进院子里的动静不大,但是一个大活人进来也是很显眼的,鬼舞辻无惨看着刚回来的月牙有些不满的皱紧了眉头,冷声说:“怎么回事,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   月牙一看鬼舞辻无惨皱眉的样子就知道他这是又要发火了,索性他对于哄无惨这项技能已经得心应手,微微一笑走上前去就开始耐心的解释。   “我想着大人这两天咳嗽的严重,所以特地向医生要了些止咳的药。”   “看着大人难受的样子,我很担心。”   月牙怀中的药包实在明显,鬼舞辻无惨一眼就瞧见了。看着月牙不曾掺假真心实意的眼神,原本因为月牙不在而烦躁的心情略略有些平复,阴沉的脸色也恢复了许多。   “嗯。”无惨矜贵地点点头,看着跪了一地的人也觉得顺眼了许多。   “滚出去吧。”无惨命令道。   所有佣人如蒙大赦,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千恩万谢然后屁滚尿流的跑出了院子。   “大人现在咳嗽严重吗。”月牙关心的问,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比起其他人恐惧而惊慌的话语让无惨感觉舒服多了。   “还好。”无惨不欲多言,皱着眉头压下了喉咙中蠢蠢欲动的痒意。   无惨不经意的看了月牙一眼,视线却落到了月牙脖颈处被衣料遮掩的若隐若现的伤疤。   “为什么有疤?”无惨下意识的一问,随即脸上的表情仿佛被冻结一般僵在了脸上。   “……没法去掉吗?”   月牙摇摇头,“医生说去不了的。”   无惨周身的气势变得有些沉郁,没再说什么。只是目光落在月牙脖颈上显出了几分复杂。   “现在气温尚可,若是太阳一落,寒气出来了咳嗽就要严重了,我现在给大人熬药可以吗?”月牙一副天真纯粹的模样,他在无惨面前的样子和在其他人面前总是有些不同的,而无惨总是吃这一套。   “嗯。”无惨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就在月牙起身去熬药的时候,无惨又叫住了月牙。   “我看着你熬药。”轻咳两声,无惨微微偏过头,脸颊带上了些许的红晕。   无惨是说不出口他不想让月牙离开他视线的话的。   月牙看到了无惨脸颊上的红晕时微微一愣,随即笑容未变的同意了。   “好的,大人。 第9章   因为无惨的命令,很快院子里就搭起了一个小小的炉灶,灿烂的阳光穿过院中的茂密的树木落下细碎的光点,月牙就在那里认真的熬煮着止咳的药物。   无惨并不想进去屋子里,他坐在缘侧,玫红色的眸子看着远处,也不知道是在看阳光还是再看月牙。   难以抑制的痒意从咽喉蔓延,白色的蝙蝠扇挡在嘴前却根本无法阻挡随之而来的咳嗽,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巴,无惨无力的倚靠在柱子上。   若是寻常人咳嗽,并不会有多么难过,但是对于鬼舞辻无惨这样的人来说,无疑是对五脏六腑的折磨。   院子里的其他人因为恐惧无惨,并没有人敢上前劝告无惨不要在院子里呆着,照他们在无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的经验来说,没有无惨的命令最好不要自作主张,因为在鬼舞辻无惨这种不讲理的人眼里,你的好意劝告都是居高临下地命令。   但是有一个人是不同的。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佣人们垂着头小心翼翼地看向了正熬煮着药的月牙,果然,就在听到无惨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之后,他搅拌的手一停,然后朝离他最近的一个人招了招手简单的说了几句话把熬药的事情交代清楚后,月牙就径直地朝无惨走去了。   “大人。”   月牙用手轻轻地扶住了倚靠在木柱旁的无惨,一脸忧心而愧疚地说道:“是我熬药时炭火燃烧产生的灰尘引起大人咳嗽吗?”   “既然如此,还是不要在院子里熬药了,让大人难受并不是月牙想看到的。”   苍白但修长的指节紧紧地攥住了月牙的衣袖,指间的触感粗糙,但是无惨依然感觉得到在月牙身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量,这是他从来也没有感受到的温度。   产屋敷家是豪门大族,他从小体会着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父母兄长的担忧疼爱,但是因为身体原因和贵族的规矩,他从有记忆开始就从未和人亲近过,就算是父母兄长和他相处也永远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算所有人都在说父母是如何如何地疼爱他,但是无惨却只感觉那种疼爱虚无缥缈,就好像枝头的樱花,不过短短十几日就开始随风而落。   “不用。”   痒意衰退,无惨喘息着说:“我回房间吧。”   月牙嘴角微微一翘,随即又变为一副担忧的模样,月牙让无惨扶着他的身体使力从地上站起然后缓缓的回到了房间。   院里的佣人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若是无惨不听劝告执意坐在外面病情加重,那么最后要承受苦果的也只有这些没有好好劝告主人的佣人。身为高高在上的贵族的产屋敷家主他们可不会管区区佣人有什么理由,没有做好应该做的事的佣人自然要承担相应的处罚。   但是幸好月牙来了。   将无惨扶进房间后不久,月牙就从里面出来了,让原本替他守着药的佣人退下,月牙看着药熬了大约半个时辰后,就将火熄灭,将药盛了出来。   刚熬好的药还带着烫人的温度,将药碗放在卓袱台上,月牙端着卓袱台就准备去找无惨,走到一半月牙忽然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朝院里的人笑了笑,说道:“没有工作的就离开吧,今天需要守夜的人留下。”   虽然只有十四岁,但是月牙却比这些佣人更有威慑力。   没有事需要做的人如蒙大赦般的快速离开了,需要守夜的人却哭丧着脸留在原地。   *   端着卓袱台站在门外,月牙清了清嗓子然后提高声音说道:“无惨大人,药已经熬好了。”   屋里传来轻轻的咳嗽声,不过片刻月牙就听到了无惨的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月牙拉开门进去,无惨正坐在书桌后提着笔在纸上写字,听到月牙进来的声响,无惨将笔轻轻搁置在一旁,抬起头看向月牙,目光落在卓袱台上正缭绕着白色雾气的黑色药汁,无惨眉头微皱,仿佛能闻到碗中汤药的苦味。   没有人会喜欢喝药,自然也没有人喜欢喝药时的苦涩,喝了十几年的无惨尤甚,只是他已经习惯了而已。   将药碗放在一旁,月牙用汤勺轻轻搅拌将热气散开,将药碗端在无惨面前,月牙看着无惨,脸上露出纯稚的微笑。   “大人,要喝药吗?”   无惨没有表现出对这碗药的厌恶,单手接过药碗就缓缓地喝了一口,他本以为入口会是苦涩难咽的汤药,但是唇齿之间品尝到的却是淡淡的清甜。   “为什么……”无惨皱紧的眉头被抚平,他看向了月牙眼里露出几分讶异。   “怎么是甜的?”   月牙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般低下了头,“我看到大人喝药的时候并不开心,所以想着大人应该不喜欢苦药才是。”   “所以我向医生要求要了一些不苦的药,大人喜欢吗?”   无惨没有说话,玫红的眼睛看着垂着头的月牙,神色复杂难辨。   “擅自揣测我的心思。”无惨将药碗放在桌上,声音里带着怒气。   “我允许你这样做了吗?”   不喜欢苦涩的药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对于无惨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来说,被一个小小的侍从发现并且提出来就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了,但是比起怒火,无惨并没有发现自己心中更多的是羞恼。   他以为自己是在对月牙擅作主张发脾气,实际上不过是发现自己在月牙面前如同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一样而冒起的羞恼,明明自己要比他大不是吗?   月牙嘴角的笑一僵,心说这位小少爷真是无理取闹的可以,明明已经是个成年人,心理年龄却幼稚的像个孩子。   若是可能月牙真想撂挑子说不干了,但是他一向能忍,对无惨说道:“是我的错,大人。擅自揣测大人的想法本就是大忌,但是我却在大人的放纵下得意忘形了。”   说罢微微抬起头,猫眼里迅速的飘起淡淡的水雾,好像下一瞬就能落下泪来。   含泪的微笑是很美的,但是泪里看人却更加让人动容。   “若是您不喜欢这个药,我以后就不做了。”   说完月牙就想将桌上的药碗端下,他的动作很快,可是无惨比他更快,在月牙指尖触碰到药碗的时候鬼舞辻无惨就已经握住了月牙的手臂。   “哭什么。”无惨有些烦,觉得月牙果然是小孩子眼泪说来就来,明明之前还敢对自己的脖子下刀子,现在不过就是他的一句话就哭了,“我又没说要把你怎么样,眼泪给我收回去。”   说完,无惨又像是不耐烦地说道:“留下吧,我喝。”   收回手,月牙俯下身子轻轻地笑。   “好的,大人。”   “起来,以后不用跪了。”无惨捧起药碗像是不经意的说:“麻烦。”   月牙抬起头看着无惨,弯起眼睛微微一笑,眼眶里的泪水顺着眼角就流了下来,“好的,大人。”   眼泪当然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但是带泪的笑容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无惨伸出手缓缓地触及月牙顺着脸庞留到下巴的泪水,指尖上的眼泪和他的手一样冰冷,无惨心里还有些失望地想月牙的眼泪居然不是热的。   “因为眼泪冷的很快嘛。”月牙笑着说道。   无惨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把这话说了出来。   月牙看着无惨脸上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伸出手握住了无惨还放在他的脸上的冰冷的手笑着说道:“大人,眼泪是冷的,但是我的手和脸都是温暖的。”   掌心和手背感受到久违的暖意,不是熊熊燃烧的烈火,而是真正的温暖的肌肤。   月牙这种大胆行为本该被无惨狠狠斥责,然后让人拖出去打一顿就算打死也不为过,若是其他佣人绝对会被无惨这样对待,只是到了月牙身上却是有着许多不同了。   “若是大人冷的话,以后也可以告诉月牙。”   “……嗯。” 第10章   若说这世上能够夺人性命的东西,除了杀人的利剑和穿肠的剧毒,就只剩下连铜墙铁壁也阻挡不了的流言蜚语。   月牙在产屋敷家人人惊惧的魔鬼手下活了足有三个月,除了最开始被满身是血的抬出来之外,就再也没见过月牙受过什么伤,甚至日子一天天过去,月牙连地位和生活水平都要隐隐越出身为管事的井上一个头。   其实想来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哄主人开心这也是各凭本事,你有本事你自然上位,只是无论如何也让这些同为佣人的人不甘心的是,明明之前还不过是与他们一起当个小杂役甚至被他们隐隐有些看不起的人就这样不知不觉间爬到了他们的头顶上,甚至他们还要去巴结月牙。   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屁孩,哪里来的哪种本事哄住那个大人?   一定是他用了什么不干净的手段。   用那张脸爬上那位大人的床了吧?   或许是因为月牙在的原因,无惨这几个月没再动怒杀人让这些佣人的胆子都大了起来,肆无忌惮的到处说着这些不知所谓的流言,最后竟然逐渐散布开来。   花子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当然不信,她不相信月牙会是这些传言里形容的人,只是这些流言一旦传进了家主、夫人或者大少爷耳中,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月牙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于是在医生那里遇到来取药的月牙时,花子忍不住了。   现在已经是初夏,太阳温暖却并不热烈,道路四周的灌木树林都开起了一朵又一朵的花,在温暖的阳光下肆意而灿烂的绽放着自己的美好。   月牙伸出手摸了摸正孤零零独自绽放的一朵花,他其实并不太认得这是什么花,只是单纯觉得有些好看。因为无惨那里不许有任何花出现,只有单调乏味的碧绿。   花上正趴着一只蚂蚁,或许是觉着有东西靠过来了,就慌乱地四处游走,结果却顺着月牙的指尖就爬上了月牙的掌心在月牙的手中漫无目的的四处乱走,月牙凝视着在手心中左冲右撞的蚂蚁,嘴角还带着笑意。   他想着自己最开始刚来产屋敷家这座大宅时,就和这蚂蚁一样吧。   迷茫、弱小,轻轻一捏就会尸骨无存死得无声无息。   只是现在却有些不同了,不,是完全不一样。   月牙想着这两天断断续续听到的传言,无声的勾起了嘴角。   “月牙!”花子隔着十几米的路程朝月牙大喊,然后提起衣摆小跑着到了月牙的身边。   月牙听到了花子的喊声,然后将手中的蚂蚁放到了地上,然后转过身看着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的花子。   “有什么事吗?花子。”   现在月牙的声音比起刚见到无惨的那时已经好听很多了,兴许是变声期过了,声音也从最开始的稚气变得清朗动听了起来,只是一句简短的询问让花子都感觉是一种耳朵上的享受。   但是现在的重点可不是这些。   穿着木屐跑步并不容易,花子差点扭到了脚,所幸被月牙眼疾手快的扶住了,确定花子站稳月牙便放开了手垂在身边,一只手还提着给无惨喝的药包。   “谢谢。”花子站稳了向月牙道了谢,然后看着月牙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看到月牙那双温和的双眸花子却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但是还是要说的。   花子攥紧了手,忧心地看着月牙低着声音说:“这些天关于你和那位大人的流言,你知道吗?”   花子觉得月牙应该是不知道的,如果月牙知道才不会是这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知道。”   “你不知道……”花子听到月牙的回应还没反应过来,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直到反应过来月牙的意思。   “你知道?!!”花子惊讶地说。   “可是你怎么不阻止呢?若是被家主他们听到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月牙点了点头,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把流言放在心上。倒是显得花子有些过于紧张担忧了,也不知道流言的中心究竟是谁。   “不用担心,只是小事,我会解决的。”   月牙向花子道了谢就准备离开了,他借着来医生这里取药的机会散散步,但是若是拖延的太久无惨大概就不会高兴了。   “可是你怎么解决啊!”花子心慌意乱,她不希望月牙因为这种莫须有的流言而死于非命。   “那种流言会要了你的命的。”   “我明白。”月牙没看花子,弯下腰摘下了那朵不知名的花朵,手指轻轻抚摸着脆弱的花瓣。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种流言的后果?   他对于流言的威力再清楚不过了。   他还没来产屋敷家的时候,村子里就有一位新嫁不久的新妇,因为年轻貌美多的是不干不净的男人日日夜夜在她家门口徘徊,就算自己的丈夫再怎么驱赶也没用。   那位妇人是个很温柔的女人,月牙还记得她抚摸着自己的脑袋时脸上的温柔的微笑。   但是美貌可以吸引人,也是伤人的利器。街坊邻居的妇人看不惯新妇的年轻貌美勾的自家丈夫儿子魂不守舍,在新妇的丈夫离家的时候四处编造流言,说那女人和别人不干不净。   最后那个女人脸上的微笑不见了,整日闭门不出以泪洗面,最后吊死在了房梁上以证清白。   他那时候还小,却已经明白了什么叫做杀人于无形。   “谢谢你,花子。”月牙将那朵红花放在了衣领里,扭过头朝花子笑了笑。   “我不会有事的。”   “再见,花子。”   和花子道了别,月牙朝花子挥了挥手就拿着药顺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花子站在原地,看着月牙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说不上话来。   月牙有些不一样了,花子想,但是她也说不上来有哪里不一样。   也或许,月牙本来就是这样,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   流言虽说传的沸沸扬扬,但是也就仅限于无惨院子之外了,再怎么样也是不敢让无惨本人听到这些话的。索性无惨本人也整日足不出户,想让他听到本就不易,没有什么机会。   只是没有机会,月牙也要创造出机会。   月牙将药拿回来就交给了侍女,然后端着药碗去了无惨的屋子。   这并非润喉的药,是无惨喝了治病的,虽然喝了许多年也不见什么成效。   “端下去吧。”   无惨将喝完的药碗放下,躺在躺椅上厌恶地闭上了眼睛。   他早已经厌烦了,喝了一年又一年的药却没有丝毫的用处,但是他更惜命,就算再怎么厌烦也还是忍了下去。   侍女毕恭毕敬地将药碗端下去,屋子里又只剩下了月牙和无惨两人。   “大人不舒服吗。”   月牙跪坐在地上将无惨散乱的书桌仔细整理了一番,然后偏过头看向了无惨。   “要是不舒服,要出去看看风景吗?”   靠在软榻上的无惨睁开了眼睛,嗤笑一声说道:“有什么好看的。”   就算看见了又能如何,这对活不了多久的他来说,多看一分一毫都是一种折磨。   月牙将放在怀里的花拿了出来,轻轻放在了无惨的手上。   “我知道大人闻不得花粉,但是远远的看看也是好的。”   红色的花刚从枝头摘下还未曾褶皱枯黄,花瓣带着娇艳欲滴的色泽,就这样放在无惨的掌心,艳丽的红色与无惨苍白的掌心相对比,竟带着凄艳的美感。   月牙看着无惨拿着花的手,眼神微微一暗。 第11章   其实不用月牙提出无惨本身就是想要出门看看风景的。   只是他一旦踏出了屋门那些下人就露出一副担惊受怕的表情实在让他扫兴至极,再加上身体不适的原因,无惨本身也就越发厌恶起了出门走动。   无惨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是能出门的。   每到春夏秋冬四季,他都会时不时的出门看看风景,虽然不能待上很久也不能向寻常的孩子一样奔跑玩闹,但是他还是能够欣赏到春花秋月夏日冬雪的美丽。   但是有一天,他在花园晕倒了。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朦胧记着全身难以褪去的热潮和仿佛能将身体撕裂的痛楚,他很难受,很想说说话,但是就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温度。意识模糊不清,视线也全是朦朦胧胧,周围全是下人们的求饶,父亲的痛骂怒吼和母亲断断续续仿佛无休止一般的哭泣。   白日过去,黑夜降临,耳边似乎总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声音在诱惑他。   “你想活下去吗?”   “和我们融为一体吧。”   “永生不死,无病无灾。”   他不觉得心动,只觉得吵闹,他只想好好睡一觉,但是那恼人的声音却从未断绝。   终于有一天,他清醒过来了,柔弱的母亲把他抱在怀里喜极而泣。   只是他也不再姓产屋敷了,他成为了鬼舞辻无惨,而那些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他从那个让他改名换姓的阴阳师口中知道了那些恼人的声音究竟是什么。   是妖。   虽说只是一些藏在暗处寻隙而生以人心黑暗为食不值一提的小妖,但是毕竟也是妖怪。   从那之后死里逃生的无惨身体变得更加差劲了,但是他也更加惜命,然后封闭自己甚少出门,人际交流减少了,也没人能懂这个病秧子少爷心里在想什么,这让本就娇纵的无惨性情越发乖戾任性,日积月累下成了人人闻之色变的恶魔。   无惨还会出门,只是再没有认真看过周围的景色。   他看不下去,也记不到心里。   只是今天月牙带来的艳丽的花朵和低声的劝慰让无惨原本尘封已久对外界充满探究的心思再次地活泛了起来。   他想着,再怎么样只是看个风景而已。   于是无惨同意了。   换上轻便的狩衣,无惨坐在铜镜前,卷曲柔顺的黑发被侍女仔细的收拢束起,苍白的脸色乌黑的发丝和玫红的眸子竟显得鬼舞辻无惨本人像个勾人夺魄的妖。   院内的下人不敢阻止无惨想要外出的行动,当然,就算他们想要阻止也是阻止不了的。但是虽然阻止不了,但是该有的侍从却是不能少。   鬼舞辻无惨并没有走多远,只是去了产屋敷家的花园里逛了逛,现在正是夏季,花园里正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的时候,园中还有一片湖,一片片的荷叶和莲花在徐徐吹过的微风中轻轻摇曳。   无惨和月牙来到花园的这一路上不知道遇到了多少产屋敷家的下人,看到无惨时脸上具是露出了一副惊讶恐惧的表情,让原本有着些许好心情的无惨脸色也越发阴沉了起来。   月牙察觉到了无惨掉到谷底的情绪,走在无惨身边低着头耐心地劝慰:“大人何必在意他们的眼色,你是主人想怎么做不好呢?”   垂下眼帘,无惨低低地应了一声。   炽热的阳光落在无惨身上竟让无惨感到了久违的舒适,原本紧皱的眉头都有些舒缓了下来。   “医生说大人多晒晒太阳对身体也是好的。”月牙站在无惨身边轻声说:“大人有没有哪里难受?”   “没有。”无惨停下了脚步,抬起的头远远看着不远处的凉亭微微眯起了玫红色的双眸。   “兄长和谁坐在那里?”   无惨看着的地方正是园子中心靠着湖畔的凉亭,仿唐制的凉亭中已经有两人正端坐在亭中拿着围棋对弈,二人具是风度翩翩,一举一动都带着世家才能培养出来的优雅贵气。   无惨只认得一人,那个人就是他的兄长,未来产屋敷家的家主产屋敷空良。   而另一个人,乌帽之下是如同被霜雪覆盖的发丝,容颜俊朗秀美至极却并不显得女气,上挑的眼角带着一抹嫣红,手间还持着一把蝙蝠扇缓缓的敲打着手心。   月牙同样看的一清二楚,鬼舞辻无惨与外界的交流甚少所以不知那人也情有可原,但是他可不是。   只是单凭着世上少有的霜发和能与产屋敷空良畅谈对弈的行为,也只有那一个人可以做到了吧。   可以占星卜筮,画符念咒,威名赫赫甚至横跨阴阳两界只凭一己之力就镇压了在京都作乱的所有魑魅魍魉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   “是那位大阴阳师——安倍晴明。”月牙敛去眼中复杂的神色,对鬼舞辻无惨说。   “哦?”无惨倒是提起了几分兴趣,只是还未曾等他出声,亭中的两人就已经注意到了离他们并不远的无惨和月牙几人。   原本正和好友对弈的产屋敷空良察觉到有人接近就看了过去,没想到正是自己甚少外出走动的弟弟。   “无惨!”产屋敷空良惊喜的看着出现在庭院中的弟弟,和友人道了个歉就匆匆的从亭中走出到了自己弟弟身边。   “兄长。”还未等无惨行礼,产屋敷空良已经伸出手扶住了正要弯腰的无惨。   “不用了,我们是兄弟,就不用在意这些礼节了。”   产屋敷空良脸上一片喜色,看起来对无惨久违的出门感觉格外的开心,拉着无惨就向凉亭中走去,然后就向着正安坐在亭中眉眼含笑看过来的安倍晴明介绍了起来。   “晴明,这是我的弟弟,鬼舞辻无惨。”   说完产屋敷空良又转过头对无惨介绍起了安倍晴明。   “久闻大名,晴明公。”无惨看着面前之前只闻其名的大阴阳师,没有什么见到传说中人物的惊讶。   “不必如此。”安倍晴明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叫我晴明就好,在下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阴阳师罢了。”   三人就这样简短的交流了几句,月牙几人身为侍从自然是不敢插嘴,顶着太阳默默站立在一旁听着三人的交谈。   “你怎么今日出来了?”产屋敷空良倒是有些好奇自己平时甚少出门的弟弟怎么忽然改了性子出了门。   “是有人劝你出来走一走吗?”   无惨不知道自己的兄长为何有这样的发问,他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站在一边不说话的月牙,脸上没有什么波动。   “只是我自己想出来看看。”无惨说。   虽然无惨动作极为细微,但是如何能瞒过比他大了许多在官场上早已练出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的产屋敷空良。   “是你这位侍从劝你出来多走走吧?”产屋敷空良看向了月牙忽然说道。   无惨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轻声说了一句:“嗯。”   而被产屋敷空良忽然点名的月牙眼睑微微一颤,没知道这位大少爷忽然点他名字是为了什么,虽说两人之前在医生那里短暂的交谈过一次,但是也不过寥寥数语,话题围绕的中心本人无惨也在他身边,怎么莫名奇妙就到了他身上。   “你这小侍从倒是忠心耿耿,上次见他还是在医生那里给你求了润喉的药。”产屋敷空良笑眯眯地说:“现在他还能劝你出来活动活动,也是不容易。要知道我以前日日缠着你也没见你松过口。”   像是想起幼时无惨倔强的样子,产屋敷空良脸上露出了夹杂着怀念和无奈的神色。   “大少爷说笑了。”月牙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说:“这是我该做的而已。”   既没有邀功也没有想要获利。   产屋敷空良看了一眼无惨身侧的月牙,翘了翘嘴角,心里倒是对月牙越发的满意。   “要不是他是你的佣人,我都想把他带走当做我的侍从了。”   虽然产屋敷空良只是简简单单地一句话,但是却让月牙心里一颤顿时觉得有些不好。   抬起头朝无惨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无惨嘴角勾起的弧度微微落下,原本垂落在身侧的手也握紧了。   月牙顿时就有些头疼,寻思着这位大少爷哪壶不开提哪壶,莫名其妙说了这句类似于开玩笑的话,他能听出来,但是你那个惯爱钻牛角尖的弟弟可懒得想那么多啊。   要是他想不通觉得你想把我带走,你倒不了霉,但是受罪的却是我。   月牙又开始想着回去要怎么哄鬼舞辻无惨了。   “不可以。”   鬼舞辻无惨张了张嘴,双眸看着自己的兄长,沉声说道:“他是我的。”   谁也不许把他抢走。   *   四人在凉亭呆了半晌,最后还是安倍晴明先提出了四处看看的建议。   “我还没怎么好好看过产屋敷家的样子,不如我们四处逛逛?”   安倍晴明用蝙蝠扇敲了敲手心提议道,笑起来的样子就如狐狸一般狡黠倒也不负他白狐公子的美誉。   这没什么,本来无惨出来也就是想看看风景的,在这亭子里和晴明还有兄长交谈许久反而还耽误了些时间,产屋敷空良同意了,无惨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   于是几人就沿着园中的鹅卵石路随意逛了逛。   恰好走到一处假山的时候,跟在无惨身后的月牙垂下眼帘捏了捏自己的指头,浅浅的勾起了嘴角的笑容。   然后下一刻,正要绕过假山的几人就这样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声响。   “听说……小少爷和自己身边的侍从,怕是有那种关系呢!” 第12章   一行人的脚步一顿,没再继续往前走。只是听到这句话的产屋敷空良和鬼舞辻无惨本人脸色却不是很好看了。   假山后的人没察觉到被议论的中心人物就站在他们后面还在继续说着莫须有的产屋敷家小少爷和自己贴身佣人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那个叫什么月牙的,可是长了一张不错的脸呢!”   “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这事是真是假啊?”   “不知道,这事还是那位大人院子里的佣人告诉我的。”   身为议论中心之一的无惨脸色铁青,牙关紧咬几乎要咬碎一口牙齿,玫红色的眼锋利凶狠的看着假山,视线好像能穿过假山的阻挡将那几个不知尊卑胆敢当众议论主人是非的下人身上的肉活刮下来。   产屋敷空良自然知道自家弟弟并不是这样的人,皱着眉头听完了那断断续续的一些话,他的目光落到早已经跪在地上目露茫然和恐慌神情无措的月牙身上,产屋敷空良探究的看了半晌,看不出月牙对这件事有半点知情的意思,于是摆了摆手示意月牙站起来。   月牙脸上满是茫然无措,像是完全不知道还有这种谣言一般,眼里显露出了几分被羞辱的愤怒和委屈,但是身为他服侍的主人的无惨都没说话,他自然是不好主动出头的。   从地上站起来,月牙垂下头像是拭去眼角的泪水一般用衣角擦了擦眼睛,不着痕迹的隐去了嘴角的笑意。   不需要他做什么,产屋敷空良和鬼舞辻无惨自己就会干净利落的将这些问题解决干净。   “哎呀哎呀,这可真是不巧呢。”   一旁身为客人的安倍晴明早已用蝙蝠扇轻轻遮住了嘴,眼底流露出几分惊讶。   知道这是产屋敷的家事安倍晴明也不好插嘴,只是站在一边看着产屋敷空良等人要怎么解决。   “请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产屋敷空良低声说:“我和无惨会将这件事解决好的,晴明。”   安倍晴明并不在意,虽说他自己也是有些恶趣味的,但是他却知道底线,没有过多探听友人家中事情的欲望,于是笑着摇摇头没说什么。   产屋敷空良二十多年的修养不是白培养的,朝安倍晴明歉意的笑笑,迈着步子就向假山对面那里走去,只是还未等他走了几步,一个人比他更快地越过了他走到了前面——是鬼舞辻无惨。   “继续说啊,让我听听。”   无惨步子迈的极大,这时候倒是看不出来他身体虚弱的样子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怒极攻心让无惨已经有些丧失了理智,他就这样出现在了正聚在一起偷懒甚至聊聊天的三个下人的面前。   那三个下人听到声音本就作贼心虚吓得一抖,等到看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正是他们谈论话题的主人公之一的鬼舞辻无惨更是脸色惨白,待看到无惨身后走来的产屋敷空良更是双腿软的和面条一样,三人下意识的就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着头开始求饶起来。   “无惨少爷饶命啊!!”   “我们也是从您的佣人那里听来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饶命啊少爷!!!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再也不会说了,饶我们一命吧少爷…”   无惨自然是不可能就这样轻飘飘地放过他们。   弯下腰伸出惨白的手就狠狠地掐住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个下人的脖子,无惨将那人低垂的脑袋硬生生地掰了起来,猩红的双眸紧盯着目露惊恐的下人,无惨扯开嘴角森冷地笑了起来。   “不,我倒想听听,究竟是什么事。”   *   这种家事自然是不好在外人面前解决的,产屋敷空良将这件事交给了无惨解决,他先将安倍晴明送回去。   无惨好不容易出来吹吹风,结果却被这些烂糟事将心情毁了个彻底,命令家中的武士先将三个不停求饶的下人拖回自己的院子,无惨甩着袖子就怒气冲冲地往自己的住的宅子走去。因为怒气高涨让无惨的头都隐隐有些发涨的痛楚,路走了一半,无惨因为怒火强撑的身子就有些摇晃了起来。   跟在无惨身后从事发到现在连半句话也没说的月牙察觉到无惨脚下的虚浮,快步走了几下拉住无惨的衣袖将无惨略微不稳的身形稳住了,没让其他人发现无惨身体状况的不对。   “大人…不要为了这些事生气。”月牙低着头没让无惨看自己的脸,压低着声音说:“是我的错,大人一定要保重身体。”   “若是因此,我再也不能侍奉大人,也请大人照顾好自己。”   无惨脚下的动作一顿,看向了身边到现在才说出一句话的月牙。   他虽然甚少与外界交流,但也并非什么都不懂,月牙这副样子更是让他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烦闷。   “这关你什么事。”无惨冷着脸看他,语气生硬:“不是说要永远侍奉我吗?这就不行了?”   若是月牙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诬陷就这样放弃,不得不说让无惨有些失望。   无惨看了半天也没等到月牙的回应,牙齿轻咬了一下嘴唇,发出“啧——”的声音。   月牙没说话,袖中的手略微勾了勾,待无惨有些不耐烦了才开口回答:“不,我还可以一直服侍大人,直到大人身体康健才好。”   声音里带着些许沙哑,无惨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月牙似乎就没怎么抬起头。   喉咙上下滚动一番,无惨伸出手还没等月牙反应过来就捧起了他的脸,入手却是一片湿润。   五官倒也像那些人口中说的一般精致漂亮,只是现如今眼角却有些发红,眼皮带着浮肿,嘴唇上满是牙齿咬过的痕迹。   无惨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从发现那些蠢笨的下人之后,就再也没见月牙出过声了。   原来,是一个人憋着气。   他又哭了。   无惨想,他大概是很委屈的。   谁不委屈呢?本来只是安安分分尽心竭力的做好身为一个佣人该做的事,但是却平白无故地被一些小人泼了一身的脏水,这些事要是只是传一小阵也就罢了,但是现在事情闹大,要是传入家主、夫人的耳朵里,别管你无不无辜,把主人拖下水的你再怎么样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而月牙也只不过还是尚未及冠的孩子。   无惨用袖子手法粗笨地拭去了月牙脸上的泪水,他从没做过这些事,也从没学过安慰别人,为月牙擦去眼泪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能安慰人的行为了。   然后无惨张了张口,说:“你不会有事的。”   玫红色的眸子映在月牙透亮的黑眸中好像在发光。   “那些人,都该死。”   月牙微微攥紧了垂在身边藏于袖中的手,他看着无惨苍白而俊朗的容颜扯起嘴角露出了微笑。   “是的。”   “无惨大人。”   *   原本无惨兴致颇高的出去结果却怒火冲天地回来也就罢了,但是无惨却命令井上管事把周围所有的佣人都聚在了一起,身为产屋敷家事务的井上管事心中暗道不妙,但还是去做了。   虽然无惨的院子很大,但是几十个佣人乌泱泱的跪在一起倒也把原本空旷的院子显出了几分拥挤。   无惨坐在缘侧目光冰冷地看着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一堆人,挥了挥手几个武士就架着那三个在花园里聊天的人放了下来。   “今日我听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鬼舞辻无惨居高临下地盯着底下一群惶恐不已的下人。   “我倒是想听听,我和我的贴身侍从是怎么一个不清不楚。” 第13章   跪在这里的佣人大部分都是对在产屋敷家蔓延的谣言心知肚明的。听到鬼舞辻无惨这样说具是一抖,战战兢兢的伏在地上不敢说话,其中隐藏在众人中有那么一个人更是如此。   被武士扔在地上的三人更是抖如筛糠,跪在地上不停的求着饶,只是那三个人嘴巴里说的颠来倒去就是那几句话,什么花样都翻不出来,实在是让鬼舞辻无惨本人听得心烦意乱,太阳穴突突的跳。   身边就是放着茶具的矮桌,无惨闭了闭眼睛,抓起手边的一个茶杯就狠狠地往跪在地上的三个人砸去,茶杯正好砸中了一个人的额头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那人的额头也被砸破了皮,鲜红的血顺着额角缓缓流下。   那人被吓破了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再说话。   “闭嘴。”咬紧牙关止住了蔓延上来的血腥味,无惨微抬着下巴冰冷的瞧着那三个人:“烦死了,我让你们说话了吗?”   被无惨这一砸吓蒙了的人不计其数,具是心神大乱。   无惨已经好几个月没让人见血了,大概是这样养大了他们这些下人的胃口,觉得这位小少爷不是原来那个不把人命当回事的魔鬼了才敢在花园这种地方肆无忌惮地谈论着主人家的事情,可这事要是被发现,不是找死是什么?   站在一边的井上管事叹了口气,目光向同样站在一边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月牙看去,像是第一次认识月牙一般,井上管事复杂地看着好像什么都没做但是却引发了一场血雨腥风的月牙。   谁也不知道月牙在想什么,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座木雕,僵硬死板,沉默而无声。若不是他就是这场流言的中心,怕是谁也不会注意到这样一个看起来温吞柔弱的男孩子。   鬼舞辻无惨眯着眼睛将底下所有人看了一圈,没人吭声。   他冷笑两声,指着最开始发现的那三个人中其中一个就开了口:“告诉我,这些话谁跟你说的?”   “不说的话,死的就是你。”   那下人如蒙大赦,虽然因为恐惧说话有点结巴,但惜命的他还是为了生存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出来。   说的东西不是很多,但是却将告诉他这件事的人都抖落了出来。   最后事情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所有人都开始互相指责,推脱说不关自己的事。   这件事要解决起来不难,只要找到源头掐灭就好,一个接一个地指责最后地下跪着的佣人被翻出来个七七八八,没有谁是真正的无辜。   大概是想着法不责众的原因吧,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天也没供出流言真正的源头是谁,若是产屋敷空良来处理这件事或许不会将所有人赶尽杀绝,只可惜无惨不是产屋敷空良,也没有那等仁慈之心。   找不出源头,那就全掐灭好了。   无惨心头的那阵火气消不下去谁也讨不了好,看出来没人想说,无惨也没有坚持要扒出源头,原本脸上显而易见的愤怒的神情逐渐消失,无惨没再说话。   院子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所有人身上冷汗蹭蹭的往外冒,但是想着再怎么样也不会丢了命也就逐渐安稳了下来。   拿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无惨将茶杯放到嘴边轻轻碰了碰。   茶水有点烫,还往外冒着热气,不过这点温度对身体常年低温无惨来说正好,也不过就是暖个嘴巴而已。   “既然谁都不知道,那就算了。”   听到这话的所有人心中松了口气,藏在人中的几人更是放松许多,心中想到果然是活在药罐子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少爷,雷声大雨点小就这样轻飘飘地将事情揭过了。   但他们庆幸的未免太早。   既然长着一张嘴只会胡编乱造,该让正经说话的时候却什么也问不出来,既然这样他们长着一张嘴又有什么用呢?只是用来养着他们浪费产屋敷家的粮食对主人不敬吗?   无惨垂眸凝视着杯中漂浮在水面上的一个竖起的茶梗,轻声笑了笑:“产屋敷不需要多嘴的下人。”   底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无惨话里是什么意思,清楚这位小少爷什么脾气的月牙和井上管事已经暗道不妙。   按无惨随心所欲目中无人的的作风,要是没人被揪出来,这底下跪着的几十个人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果然,无惨摆了摆手,对身后沉默的武士说道:“嘴巴张不开也就不需要了,舌头都割掉算了。”   那几个武士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无惨伸出手指了指底下跪着的乌泱泱的一帮人:“我说,那张嘴长着不用,也就不需要了。”   底下瞬间又是此起彼伏的哭喊求饶声,几个武士面面相觑,看出了无惨眼底的寒意,于是犹豫着就向那一堆人走了过去。   无惨没有心思再看下去这些吵吵嚷嚷的下人,将胳膊放在茶桌上用手撑着额头,无惨半眯着眼就这样开始闭目养神,耳边下人的惨叫声对他来说就好像什么好听的乐曲一般,嘴角都带着血腥的弧度。   今日灿烂的阳光落在院子里的人身上,带给他们的不是温暖,而是彻骨的严寒。   只是还没等武士下手,月牙已经出声阻止了。   他走了出来跪在了无惨身边。   “大人,请不要这样做。”   月牙声音还带着沙哑,但是对无惨说话却是格外的轻声细语。   这不是无惨想要听到的声音,不是无惨希望从月牙嘴里听到的话。   他想听到这些该死的下人的哭喊,而月牙只需要闭嘴看着他是怎么样处死这些以下犯上的下人就好,而不是现在跪在他面前看着他,眼里都是不赞同。   月牙不开心吗?这难道不该开心吗?他明明帮月牙将这群卑贱的下人狠狠的教训了一顿,以后肯定不会有人再敢冒犯鬼舞辻无惨的威严,也不敢在背后乱嚼舌根。   “你说什么?”无惨冷着脸看着月牙,目光里满是不敢置信,随之而来的就是淡淡的恼火。   “请不要这样做,无惨大人。”月牙将腰弯了下去,用一种极其谦卑的姿态,“若是这样做,不仅对大人的名声没有好处,月牙也承受不起。”   这是无惨对月牙说过不必行礼之后月牙久违的举动,只是这非但没有平息无惨的怒火反而让他的怒火越发高昂。   “嗤——”无惨冷笑一声,“你这是在为他们求饶?你哪里来的自信?”   说完像是心脏感到有些痛苦一般鬼舞辻无惨揪紧了心脏处的衣领,玫红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月牙的发顶。   “你觉得这些人会因此对你感恩戴德吗?”   “不——”无惨说:“不会的。”   “他们只会恨你。”   这就是所谓人的劣根性吧。   月牙没有反驳,只是抬起了头让无惨看清了他的脸。   没什么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但是月牙还是说:“请不要这样做,无惨大人。”   “我不是为了自己,也没有那个自信。”   “我是担心大人。”   月牙说完就将耳边松散的发丝拢到而后,目光落在无惨紧握着茶杯而崩起青筋的手上,像是心疼一般将茶杯从无惨手下解放出来,然后虚拢着无惨的手传着热量。   无惨垂着眼看,手指动了动却没有甩开。   他有点贪心的留恋月牙手心的温暖。   “担心我?”   “对,担心大人。”月牙笑了笑继续说:“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他们的命和大人相比自然是不值一提。只是,大人这样就割去他们的舌头,大部分人怕是也活不下来。”   “人死变鬼,鬼能化妖,而现在平安京妖魔四起魍魉横行,活下来的人若是因此滋生心魔伤害大人怎么办?即使有安倍晴明坐镇京都,但是谁能保证大人万无一失?而且这些事传出去,大人的名声也要一落千丈,明明大人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因此有了污名呢?”   井上管事像是第一次见到月牙一般看着他,他从未见过能把暴怒中的无惨哄住的人。   但是月牙做到了。   无惨的铁青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好。   “你想怎么做?”无惨问。   “只要把源头揪出来就好。”月牙轻声说,“其他人看到后果以后自然不敢再犯。”   院子里还是有着断断续续的哭喊声,只是武士没有无惨的吩咐不敢再动,直到无惨出声说了退下。众人脸上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只是这些下人终于意识到了。   鬼舞辻无惨这个人根本没变,依然还是原来的魔鬼,只不过这个魔鬼现在有了缰绳而已。   这下没等多久,流言的源头就这样被吓破了胆子的下人指正了出来。   那人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只是现在没有人会出声救他,就算是月牙也不例外。   月牙认得他,也猜到了是他。   从医生那里回来之后,月牙就撞见他在下人的院子里说他满身是血地从无惨屋子里抬出来的事情。眼里的恶意遮掩不住,只是月牙懒得理他罢了。   这样也好,趁早解决,一劳永逸。   “等等。”无惨叫住了武士,然后示意武士将手中的胁差给了月牙。   “你去做。”将胁差放到月牙手心,无惨强迫似的让月牙握紧了这把刀。   无惨看着月牙,眼中似有熔岩流淌,说道:“杀了他。”   月牙攥紧了手中的刀,低着头笑了笑。   “好。” 第14章   月牙从没杀过人,他就算见血也只是在幼时曾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看到过无惨命人杀人时的情景。那天晚上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好像都是满地的鲜血和死去的下人那无法闭上的双眼。   他是有些害怕的,就算表面上装的再怎样镇定,杀人又怎么是那样轻飘飘的一件事情呢?   只是,比起那种恐惧,他更在意自己的未来。   手中是鬼舞辻无惨塞给他的刀,月牙看着无惨微微笑了笑。   “好的,大人。”   将手中的刀攥紧,月牙向那个被揪出来的男人走过去,他攥着刀的手有些颤抖,但是脚下的步伐却是很坚定,月牙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向那个将无惨的话听的清清楚楚的男人走去。   大概是被无惨吓破了胆,那个男人脸色惨白,涕泗横流的脸上是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形成的扭曲的表情,就这样一眼看上去是格外的丑陋至极。   “请饶了我吧!!我不敢了我不敢了……”那个男人瘫在地上还在不停地向后挪动,一边求饶一边向后退,看着月牙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什么索命的厉鬼。   “月牙求你!!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编造这些流言了!!”   那男人退无可退,最后竟然直接用在地上摩擦了不知多少遍的脏污的手拽住了月牙的衣角,他就这样跪在月牙面前,仰着头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月牙,希望月牙能像刚才请求无惨放过其他人一样放过他。   “是我浑蛋,我不该编造这些流言,我知道错了……”   “饶过我…饶过我……”   多可怜啊,听听那哭喊声。   可是他这样做的时候,有想过这一天吗?大概是没有的。   月牙闭了闭眼睛,牙关紧咬,他既是觉得男人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实在是难看的很,又是觉得这样的男人悲哀的可笑。   他也是。   命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若是真有可能月牙也不想杀他,当然不是因为觉得他可怜,而是月牙觉得自己若是亲自动手反而才是脏了自己的手。他只喜欢背后推波助澜然后静静的享受胜利的果实。什么人命不人命,和他有什么关系?   而且这种人他也不屑去亲自动手,只是现在无惨就坐在他的背后,那目光紧紧地盯着他,可以将他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   为了一个他不屑去动手的人而失去无惨这样好的依靠,多可惜。   月牙不会委屈自己做亏本的生意。   于是他低下头,纯粹的黑眸注视着男人混浊的双眼,清秀的脸上缓缓地浮现了一个温柔而悲悯的笑容。   “我饶过你。”他说,然后眼泪混合着尘土就这样从月牙的眼角缓缓落下。   男人一抖,原本有些绝望的眼中陡然迸发了极为热烈的光彩,就好像沙漠中的缺水几日的旅客发现了绿洲。月牙懂得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是希望。   但是很可惜,月牙给他的不是希望。   “我饶过你……”月牙眼含泪水:“可是,谁来饶过我啊?”   男人眼中的光熄灭了,原本似悲似喜的笑容就这样僵在他的脸上,混合着脏污的脸庞和脸上尚未褪去的惊恐。   月牙抬起手中的刀剑,脸上还带着悲悯而痛苦的神色,他这副模样不像是在杀一个人,而是在救赎一个堕落的灵魂,但是这样的表情落在男人眼里却是令人生畏。   但是在刀剑落下的那一刻,原本坐在后方的无惨却忽然出声阻止了月牙接下去的动作。   “等等。”无惨咳嗽了两声,然后甩开了要扶他起来的下人的手,自己撑着地板站了起来。   月牙停下了手里的刀收了回去,男人松了一口气,就像一滩烂泥一般倒在地上喘息,他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命。   “大人。”月牙弯了弯腰,朝正走过来的无惨说道。   瑟缩着倚靠在墙角的男人惊恐着脸看着正缓缓向这里走的无惨,而月牙则握着刀剑抬着头看着正走过来的无惨,泪水挂在月牙尖尖的下巴上摇摇欲坠,无惨走近,看着月牙的脸看了半天忽然嗤笑了一声。   “让你杀个仇人都这么慢吞吞。”无惨靠近月牙,目光落在月牙的脸上有几分复杂。   “不忍心是吗?”   月牙的眼睫颤了颤,没说话,仰着脸静静的看着无惨。   “不是的,大人。”   他当然不是害怕,只是想让那个男人感受一下临死前的精神的痛苦罢了。只是在无惨眼里,他大概是那种舍不得伤人的性子。   当然这样也好,温柔善良的人总是会受到更多的怜惜的。   无惨是不信月牙少有的真话的,于是他一把抓住了月牙握着刀柄的手,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道举起了刀狠狠的挥向了那个瘫在墙角的男人的脖子。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个男人捂着被割断的脖子,想要发出求救的呼声,但是已经被割断的喉咙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男人目光里满是不敢置信,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样,目光就这样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无惨和月牙,不过瞬息之间,就这样睁着眼睛死去了。   鲜血顺着伤口喷涌而出,飞溅的鲜血就这样落到了月牙和无惨的脸上还有四周,其他下人看到这一幕具是吓得魂飞魄散,还有几个侍女尖叫两声,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你不想杀人,是吗?”   无惨的脸凑在月牙耳边轻声说,语调温柔地就像和最亲密的爱人交谈耳语。   他们两人靠的很近,无惨握着月牙的手杀掉那个男人的时候就站在月牙身后半搂着他,两人肩贴着肩,两张脸贴在一起好像在轻声耳语,交谈着什么亲密无间的话。   鲜血从刀刃上缓缓滑落,然后一滴一滴地滴在泥土里将这片地染的鲜红。   “你不想杀人,呵。”无惨轻笑,“没关系,我帮你。”   无惨将月牙的手松开,刀剑就这样顺着月牙的手心咕噜咕噜地掉在了逐渐漫延过来的鲜血中然后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强硬的将月牙的脸掰正,无惨的力气大的看不出这是一个缠绵病榻许久的男人,玫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月牙脸上沾染的点点鲜红,好像能从中盯出一朵花来。   “很好看。”   无惨双手捧着月牙的脸,用大拇指轻轻揩去了月牙脸上星星点点的血痕,弯起的眼里带着喜悦。   “只是血的主人很讨厌。”   月牙抿了抿嘴,看着无惨的眼睛没来由的感到心慌意乱。   月牙忽然觉得这样的无惨让他有些陌生。   “大人,够了吗。”月牙垂下眼,语气平淡。   他不喜欢这样。   无惨一下子就看出了月牙这样的原因,可是他不明白。不明白月牙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明明听进去了月牙的劝告没有将所有嘴巴闭不紧的下人杀掉,只是帮他杀了一个罪魁祸首而已。   无惨不喜欢月牙这样的态度,但是他却说不出口,看着月牙冷淡的表情无惨只觉得胸口闷痛。   无惨以为自己又犯病了,捂着心口后退两步和月牙拉开了距离。   “……够了。”   既愤怒又委屈,无惨咬紧了牙恨恨地看了月牙半天,然后挥着衣袖转过身就离开了。   “收拾干净,一点痕迹味道也不许留,收拾完然后都滚出去。”   无惨停下脚步,转过头厌恶的瞧着剩下的人说:“以后若是再让我听到一丝一毫的流言,别说嘴巴,连命也不用留了。”   说罢又看向了离他不过几步远的月牙,命令道:“还不跟上我!”   站在原地,月牙伸出手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就在他擦拭着脸上的鲜血的时候,目光却穿过了层层叠叠的人群看到了同样跪在地上衣衫凌乱鬓发皆散的花子。   花子正流着眼泪看着他,就像在看迷失的羔羊。   月牙放下手,朝花子笑了笑,然后迈着步子跟在了无惨的身后。   在经过井上管事的身边时,月牙停了停脚步,朝井上管事笑着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无惨的脚步进了屋子。   *   那天从无惨的院子里只搬出了一具尸体,但是不论是哪一个从无惨的院子里出来的下人都对院里发生的所有事三缄其口,若是有人询问便都用惊恐的眼神瞧着询问的人,头摇得就像拨浪鼓一般。   那些流言在一夕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只是从那天起,所有人都知道了,鬼舞辻无惨没有变,还是原来的魔鬼。而他身边那个瘦弱的侍从,也同样是不可说的人。   *   产屋敷将吾听到自己的小儿子杀了一个下人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意外,真要说起来反而是无惨连着好几个月都没有闹出人命才让他感觉奇怪。   只是随口问了问为什么,产屋敷将吾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原本看着书卷的产屋敷将吾将视线落在了将这事告诉他的下人身上,“你说,无惨被他的侍从劝住了?”   “是的。”   “无惨少爷被劝住了,所以其他人没事,只是罪魁祸首被少爷杀了。”   产屋敷将吾沉吟片刻,说道:“这样也好,无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造的杀孽太多,有个人能劝住他也不算坏事。”   挥了挥手让佣人退下,产屋敷将吾叹了口气。   无惨本是他的小儿子,只是时日无多,还不如让他开心点。 第15章   从那日之后,月牙就过上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这也正常,毕竟任何一个有点脑子的下人在经历过那天的事情后就该明白有些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该招惹的。而月牙毫无疑问就是其中之一。这并非是因为恐惧月牙,一个不过十四岁的男孩有什么好可怕的,他们害怕的是站在月牙身后犹如修罗在世的鬼舞辻无惨。   那天那个男人死状凄惨无疑是为他们敲响了警钟,自那天起产屋敷家说闲话的佣人便少了许多,做事的效率更是提高了不少。   毕竟前车之鉴还摆在那里,谁也不想当下一个死人不是吗?   月牙走在路上,身边经过的下人具是行色匆匆不敢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一丝一毫,不过月牙并不在意这些。他本就是经常独来独往的一个人,少了这些人与他打交道他反而还乐得轻松。   现在正是七月末的夏日,天气越发的炎热。炽热的阳光落在本就干燥的大地上,每当有人走过就会荡起阵阵的尘土,道路两旁生长的树木舒展着枝丫,只是上面的绿叶再这样干燥的天气下也开始出现略微发皱的迹象,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蝉鸣声也越发的有气无力,听上去只想让人昏昏欲睡。   炎热的天气本该让人心浮气躁,只是日前才发生不久的事情就如一盆冰水将产屋敷家下人原本浮躁的心境浇了一个彻底,说闲话的少了,干事的时间自然就多了起来。说起来这或许还要感谢一下鬼舞辻无惨本人才对。   “没用的东西,滚出去!”   月牙还没走到无惨的屋子门口就听到了无惨屋内传来的怒吼声,接着便是一阵不知什么东西被掀翻的声响,撞在榻榻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接着就是侍女惶恐至极的求饶。   虽然还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但月牙一听便知道是鬼舞辻无惨又在发脾气了。   不知为何,好像从那天开始无惨的脾气就暴躁了很多,虽不至于闹出人命但是日常还是会痛骂打砸一些下人,就算是月牙也时常会被无惨本人冷嘲热讽一番。   这两天天气越发炎热,燥热的天气本就会让人心浮气躁,按照鬼舞辻无惨本人阴晴不定的性子来看这倒也是正常现象,月牙虽心有不耐但到底是耐着性子忍下了鬼舞辻无惨本人对他种种挑剔的行为,因为事情略多所以这两日都因此没怎么和无惨说话。   将门拉开,月牙走到正坐在镜子前的无惨身边。   “大人?怎么生气了?”月牙询问。   “呵。”无惨冷哼一声说道:“这个废物连头发都梳不好,要她有什么用。”   月牙向那正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瑟瑟发抖的侍女看去,果然,在无惨掀翻的一片混乱中一把木梳上正缠绕着些许黑色卷曲的长发,看样子这侍女在梳头发的时候怕是扯痛了无惨的头皮让他又开始生气了。   “她梳的不好,这是她的失误。”月牙轻声细语的安抚正处于暴躁中的无惨,“但是大人何必在意她,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发怒呢?”   “既然如此,不如我为大人束发吧。”   无惨听到这话狐疑的看向了月牙,目光落在月牙含笑的眉眼上,无惨抿了抿唇竟然感到一丝的心动,他张开口本想答应,只是说出的话却带上了嘲讽的意味。   “呵——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束发?”   “是的,我自己看着学了一点。”月牙笑了笑没在意无惨的口气,说:“虽然不敢保证手艺一流,但是我一定会小心翼翼地做好的。”   无惨沉默了半天为自己的糟糕的语气有些不爽,看着月牙这副温吞的样子,于是嗯了一声便算是同意了。   月牙看向跪在地上还在发抖的侍女,温声说道:“你先出去,不用在这里留着了。”   听到这话那侍女如蒙大赦,在无惨的默许下就这样千恩万谢的快步出了鬼舞辻无惨的房间。   “为什么要给我束发。”无惨看着月牙忽然问道:“你不是生气吗。”   月牙愣了一下没听明白无惨什么意思。   他生气,他怎么不知道?   “大人为什么这样说?”月牙不懂自然而然就问出了声:“我没有生气啊。”   “我为什么生气?”   无惨不信月牙说的话,咬了咬牙像是觉得自己问的话有些羞耻,但是无惨还是问出了口:“那天我抓着你的手杀了那个男人,你不是生气吗。”   那天之后就连说话也少了很多。   当然,这句就像撒娇一样的话无惨是说不出口的。   这都是几天前的事了,无惨要是不说月牙也不会想到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竟然和那个早就进了土的男人有关。   沉吟片刻月牙就开始解释:“我并没有生气,大人。”   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一般,月牙继续说:“我只是……觉得那些血溅到我身上有些难受。”   无惨没料到竟是这样的回答,本能的有些不信,无惨下一句就脱口而出:“那为什么不说话?”   “……我以为大人心情不好,所以不想打扰大人。”   月牙万万没想到这几日无惨对他的冷嘲热讽竟然是这样的缘由。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都没想到这两天对方行为反常竟然是这样的原因,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最后是无惨本人受不了这样难以言喻的氛围匆匆转过了身坐在了镜前。   “不用再说这件事了。”无惨语气强硬:“现在束发吧。”   月牙没再吭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梳子然后将缠在梳齿上的发丝细细摘去,然后捧着无惨的头发就这样耐心地梳了起来,细密的梳齿就这样流畅地从无惨的发顶一直向下,乌黑卷曲的发丝流畅地从梳齿中滑了下来。   无惨身体虽弱,但是这满头乌发保养的确是极好,看上去这并不像是一个年轻男子该有的发丝而是养在深闺中的千金小姐才对。   想到这里,月牙原本平静的表情就被打破了,嘴角上扬竟克制不住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好像发现了鬼舞辻无惨与平时极为不同的一面,抛去那任性傲慢的性格,这样的无惨竟然让他忽然有了几分的喜爱。   无惨面前摆放着的就是镜子,月牙的一举一动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更别说脸上忽然浮现的微笑了。   无惨不知道月牙在笑什么,他眉头微皱想着给自己梳个头发而已哪里有什么好笑的,心中忽然便升起了十分的不自在,然后他看着镜中的月牙就问出了声:“你笑什么?”   月牙没将笑容收回去,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停下,听到无惨问他为什么笑,月牙停顿了片刻说道:“我只是觉得,大人你的头发很好看。”   这个回答在无惨的意料之外,略微偏了偏头,无惨凝视着镜中的自己,神情十分地冷漠。   “那又如何。”无惨扯了扯嘴角说道:“有什么用。”   再怎么漂亮的头发也不过是摆设而已。   “就算没有用,但是看上去也是很赏心悦目的。”月牙听出了无惨语气里的自嘲,将无惨的头发束好后顺势整了整无惨有些散乱的衣襟,笑道:“大人看上去身体已经好很多了,我相信医生一定可以治好大人的……”   “若是治不好呢。”无惨打断了月牙的话。   透过镜子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月牙,无惨沉沉的目光中带着几丝不可察觉的疯狂之色。   “我要是死了怎么办?”   这不是原来的无惨会说的话,他深恨有人在他面前提到死这个字眼,就算是一句说脸色不好都会让他歇斯底里的狂怒,现在乍一听到无惨的话,月牙愣了片刻就下意识地反驳:“大人不会死的。”   当然这话别说是月牙,即使是无惨本人也是不信的。   他的身体情况他本人最是清楚不过,看上去只是有些瘦弱,但是他的身体实际上却是外强中干,破败的身体早已经在连年的药水中掏空,若说月牙的生命就像是清晨的朝阳一般光芒四射那么鬼舞辻无惨的寿命就是风中残烛,轻轻一阵风就能把他熄灭。   无惨纤瘦的手指抓紧了月牙的衣袖,就这样借着月牙的力道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   他转过身,因为要比月牙高一个头的缘故微微弯着腰,玫红色的眼睛急切而紧迫地看着面前尚且年幼的少年。   无惨张口说:“我若是死了。”   “你也陪着我,怎么样?”   无惨抓着月牙肩膀的手微微收紧,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极速跳动大脑嗡嗡作响的声音,喉咙滚动一番,无惨忽然觉得自己的嘴巴有些干涩。   他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在紧张。   幼时因为偷跑出去玩对父母撒谎时他也是这样的反应,只是这次又与以往有些不同。   什么不同,无惨并没有那个耐心去细想。   只是心跳了半天,目光中的月牙闭着嘴没有回应让无惨大失所望甚至产生了十分的愤怒。可就在他要推开月牙的时候,原本一言不发的人忽然出了声。   “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月牙将手放到了无惨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看着无惨略有些阴沉的脸色笑了笑。   “我当然会一直陪着大人的。”   听到了让他满意的回答,无惨微不可察得松了一口气,原本紧抓着月牙肩膀的手也松开了些许,无惨凝视着月牙脸上浅淡的笑容说道:“记着你说过的话。”   言罢便转过身向屋外走去了。   就在无惨转过身的那一瞬间,他没有看到月牙脸上原本的笑容褪去,清秀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平静极了。   我当然会一直陪着大人的。   月牙看着无惨的背影向前迈开步子跟随在他身后。   前提是大人能够一直活着。 第16章   月牙走在无惨的身后看着这个男人单薄而瘦弱的身体。   他是可以理解无惨为什么对死亡如此恐惧的,当一个人经历过濒死的恐惧时要么对生存充满无法抑制的渴望,要么就是看淡了生与死能够平静的面对死亡,只不过后者出现的概率很小,而前者只不过是这芸芸众生的常态罢了。   无惨没有那等开阔的心境,自然无法平静的面对自己时日无多的现实,享受惯了人世间的浮华绚丽和锦衣玉食的人怎么能接受自己将要长眠于地下的结果?更何况无惨正处于年岁正好的时刻,自然是心有不甘意气难平。   他接受不了自己会死的结果,但是却天真的想着自己死后月牙能够陪着他。   凭什么呢,这不过是无惨一厢情愿傲慢至极的想法。   月牙不否认自己会一直陪伴着无惨,毕竟无惨给了他勉强喜爱的生活,但是在这个要求之前却是有一个前提的。   鬼舞辻无惨能一直活下去。   他可能是有点喜欢无惨的,毕竟无惨虽性格不太讨喜,但是真要说起来对他却是没话说,只不过,那一点点的喜爱怎么能比得过他对自己生命的看重呢?   更何况换句话说,如果是月牙比无惨要更早的死去呢?无惨会因此陪着他死吗?   不会的。   他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极其以自我为中心的男人,月牙也是一样。   只是按照无惨的性格来看,无惨想让月牙陪着自己一起死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想法。月牙嘴巴上答应的很好,只是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了自己要怎么样才能躲开无惨毫无理由的一厢情愿。   一个方法是将无惨的身体彻底治愈能够长久的活下去,而另一个方法就是让人阻止无惨这不切实际的念头。   月牙垂着头大脑开始疯狂地转动,竭力的思索着自己应该怎样做才可以在剩下短短的一两年中将自己的命保住,第一个方法希望渺茫,已经治了十几年的身体怎么可能奇迹般地恢复健康?只是月牙相信医生的本事,想去问问医生的进度怎么样,若是结果还是不明朗,那么月牙很快要开始考虑第二个方法了。   整个产屋敷家,能够压制鬼舞辻无惨的除了产屋敷家主产屋敷将吾,另一个人就是鬼舞辻无惨本人的兄长,产屋敷下一任家主产屋敷空良。   大概是因为想的过于认真,月牙跟在无惨身后没有注意到无惨停下来的脚步,就这样直直地撞了上去将无惨撞了一个趔趄。   幸好只是轻轻地撞了一下,无惨用手撑着墙壁回过头皱着眉头看着月牙,“你在想什么?”   月牙心神乱了一瞬,但很快就稳了下来,嘴角含笑看着无惨的眼睛说道:“抱歉,大人。我只是在想大人的药似乎已经喝完了,我现在需要去医生那里取一下。”   “大人,我先离开一下可以吗?”   无惨听到这话却不耐地皱着眉头说:“让其他人去也可以,你不用去了。”   无惨现在对月牙会离开他视线这一行为感到异常的排斥,好像只有紧盯着月牙才能让他烦躁的心情感到一些安宁,于是在听到月牙将要离开一会儿的回答后就下意识的阻止了。   月牙愣了一瞬有些没反应过来,毕竟无惨还是头一次这样迅速的拒绝了他的请求。   “是有什么事呢?大人。”月牙笑容未变,试探着无惨的理由,“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吗?”   “不。”无惨说这话的时候神色略微有些怪异,只是月牙并没有发觉,继续说,“这点小事,不需要你去做也可以。”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表现着实有些奇怪,无惨又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强硬地说:“你现在不可以离开我半步,而药,谁拿都一样。”   脸上的笑容一僵,月牙心里觉得鬼舞辻无惨有点不对劲,但是他却说不上来为什么。   烦躁的捏了捏自己的指尖,月牙心里有些不豫,但无惨说的没错,只是药而已谁拿都一样,若是他坚持要去那才显得奇怪。但是他的目的却不是拿药,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出去询问医生一些事情而已。   只是看情况这两天却是不能单独行动了。   “大人说的是。”月牙低下头淡淡地说。   *   将取药的事放一边,月牙跟着无惨来到广间,无惨平日里无事可做都是在这里喝喝茶看看书或者自己跟自己下棋。   不过今日无惨或许不是一个人了,因为平时事务繁多的产屋敷空良竟然来了这里看看自己的弟弟。   将障子门拉开,坐于棋盘旁的产屋敷空良正晃着蝙蝠扇看着面前的棋盘,阳光洒在产屋敷空良身上仿佛将他整个人包围,蓝色的和服反射着淡淡的光晕,这让他整个人表面都好像在发光一般。   听到门被拉开的声音他转过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无惨和月牙,眼神微微波动,然后产屋敷空良与无惨略有些相似但更为温润的脸上缓缓展露出一抹笑意。   “无惨,似乎你身边总是跟着你的侍从月牙呢?”   无惨点了点头像是掩饰一般说道:“他不像别的下人笨手笨脚,比较好用而已。”   “这样吗。”产屋敷空良轻声细语地说:“无惨,我很久没和你下过棋了,不如我们对弈一番?!”   好像在玉盘上滚落的珍珠一般的声音,光是听着就好像让月牙原本有些紧绷的精神忽然舒缓了下来。   无惨没有拒绝兄长难得的邀请,走到棋盘边缓缓落座,两人并未言语就这样下起了围棋。   黑子与白子在棋盘上相互交错,黑子就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刃将阻挡在面前的白棋尽数吞噬,而与它相反的则是以退为进的白子,利剑虽锋锐但是在白子如春风化雨般的攻势下逐渐依旧被蚕食殆尽,就算本人对下棋这一贵族才有的风雅活动一知半解,但是月牙依旧看得出无惨的攻击已经显出了颓势。   无惨拿着黑子蹙着眉头看了棋盘半天最后将黑子扔进棋罐说道:“不下了。”   产屋敷空良也没有阻止无惨这一颇为任性的举动,笑着摇摇头便说:“你这样的性子,到了官场上只会吃亏。”   无惨没兴趣听这些东西,他清楚就算自己身体没病也是当不了什么官的,更何况按照他本人的性格也不耐烦与那些官员整日虚与委蛇,只怕是还没好好说上两句他就恨不得把那些人的嘴巴堵上。   “我对那些没兴趣。”无惨目露厌恶,想到自己的身体又有些自嘲。   产屋敷空良自知有些失言,沉默良久然后对无惨说:“我们再下一局吧,我也有事想和你谈谈。”   说罢产屋敷空良看向了无惨身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声的月牙,弯起眉眼笑了笑说道:“无惨,你先让你的侍从先下去吧。”   月牙眼睫微微一颤,没有应声,反而微微偏过头看向了坐在位置上不动的无惨,无惨看起来并不情愿,只是在产屋敷空良略有些严肃的眼神下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先下去。”   月牙点点头,脸上扬起纯粹的笑容说道:“那我先去给大人取药。”然后就缓缓地退出了房间。   出了大广间的时候月牙还在心里松了口气,心想多亏产屋敷空良的到来给他了些许空闲时间,这样一来他或许就可以去医生那里问问鬼舞辻无惨的药研究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第17章   月牙轻轻地合上门离开,屋中只留下了产屋敷空良和无惨二人。   大概是察觉出兄长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了,无惨沉默良久端起月牙倒下的清茶缓缓地品了一口,“有什么事吗?兄长。”   产屋敷空良自知自己是瞒不了多久的,用手摸了摸自己手中的棋子,轻声说:“无惨,你一个人这么久,是不是很孤独?”   *   月牙顺着小路就到了医生居住的小院子,院子里是被医生亲自开垦垒土的药园,并不大,但是每一处地方都有医生悉心照料的痕迹,现在黄黑色的土地上已经冒出了许多翠绿色的芽,在阳光下正舒适的伸展着脆弱的枝叶,或许是因为这几日日头正烈的缘故,院子里花子正提着水桶为药圃洒着水。   自从那天之后,月牙倒是没怎么见过花子了,或许是因为当时看到无惨喝月牙杀人而感到恐惧,也或许是因为花子明白了月牙根本不是她心中那么美好的男生而感到失望。   这说起来是挺让月牙感到一点点失落的,虽然他对花子并无男女之情,不过他还是把花子当做自己为数不多的好友,不过仔细想来他似乎能说的上是好友的也只有花子和医生了。   他们两个都是很好的人,月牙对好人总是生不起坏心思。可是若是花子因为那天的事情而因此疏远他,他能够理解,他不会觉得伤心,但是难免有些失落。   月牙来到医生这里动静虽然不大,但是那么大的人站在那里总归是无法让人忽视的。   花子浇水的时候正巧就看到了月牙,原本举着勺子浇水的手微微一颤,花子就要放下水桶和浇水的勺子但却被走过来的月牙阻止了。   月牙没向花子说些什么,只是轻轻提过了花子手中的水桶朝花子笑了笑说:“我来吧,这对你说有点重了。”   花子也没拒绝,可能是知道就算拒绝也是没用的,她的手因为浇水有些湿,于是慌乱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水,然后有些无措地站在一旁。花子看着月牙拿着水桶一勺一勺的浇着药草,那张清秀的脸旁线条温和,脸上的微笑一如既往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但是那天鲜血淋漓的一幕至今刻在花子脑子里忘不掉,然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忘不了鬼舞辻无惨阴沉地脸色,也忘不了月牙沾血的脸。   花子张了张口,这几天月牙没再来医生这里,所以现在看到月牙她还有些讶异。   “月牙……你怎么来了?”说完又像是有些尴尬一般,花子笑了笑,然后低下了头没敢再看月牙。   “我来这里给无惨少爷拿接下来几天的药。”月牙口吻平淡像在说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只是听到鬼舞辻无惨名字的花子身子一抖,脸上立刻就显露出了几分恐惧。   也是,那天阵仗闹得很大,花子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她面前,就算那个人有怎样的罪过,对她这种从没见过血的女孩子来说实在受惊不小。   月牙看到了花子眼底的惊慌,手下洒水的动作不停,目光放在了地上的药草身上。   “医生什么时候回来呢?”月牙问。   花子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轻声说:“大概还有一刻钟,医生平时都是这个时间回来的。”   月牙将最后一颗药草浇完,然后将手中的木桶和勺子放下,看向花子说:“那我在这里等一下吧。”   花子点点头。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药圃旁沉默而对,或许是受不了这样尴尬的氛围,花子看着月牙欲言又止,但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花子有事想和我说的话,就说吧。”月牙蹲下身轻轻抚摸着种在药圃里草药的叶子,目光温和的不像是在看一株植物,而是什么无价的珍宝。就算没有看花子他觉得花子或许也是有事想和他说的。   “啊!我……”花子吓了一跳,听到月牙这样说咬了咬牙然后犹犹豫豫地问出了口:“月牙,你……想离开那位大人身边吗?”   就连名字也不敢说,只是轻飘飘的提了一嘴花子都打了个抖。   “为什么这么问?”月牙讶异地看了一眼花子,脸上满是疑惑的神情。   “他……他会害了你的。”花子紧张到有些语无伦次,“而且那天……那天……”   花子说不出口了。   她有些难以启齿,因为除了害怕无惨这种喜怒无常的性格会害了月牙之外,那天她看到无惨握着月牙的手看着月牙的眼神她就隐隐有些猜想。只是那猜想未免太过可怖,让她自己都心生怀疑。   “我不可能离开无惨身边的。”月牙看向花子,眼神平静。   “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无惨给的,如果离开他那么一切都没有了。”   “而且无惨也不会轻易让我走的。”   “可是你不害怕吗?”花子问:“那天他拉着你的手杀了人,不会害怕吗?”   月牙是不害怕的,但是现在好像并不适合说这句话,但是骗花子的话他也骗不过去,于是沉默半晌,月牙说:“还好吧。”   毕竟那个男人真要说起来也不是他亲手杀的,最多只是被无惨胁迫而已。   花子有些难过,她想起来那天月牙去侍奉无惨的原因了,于是弯下腰蹲在地上捂着脸就哭了起来。   她觉得是自己害了月牙,如果那天月牙没有代替他去无惨那里,或许现在就是她经历这一切了。   “你哭什么?”月牙微微蹙了蹙眉头有些不解,“我很好,无惨也没有伤害我,你不用担心。”   花子觉得自己蹲在这里哭实在是有些丑,她不想在月牙面前丢脸但是还是控制不住,听到月牙的安抚声她强忍住泪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站了起来。   “抱歉……我只是压力有些大。”花子朝月牙笑了笑,她心里想的只是猜测,很有可能只是猜错了,告诉月牙也只是凭添烦恼还不如不说。   月牙看到她止了眼泪松了一口气,毕竟他哄无惨还好,哄女生实在不擅长。   想到今天无惨话语里直白的暗示,他想了半天然后对花子说:“虽然现在不太可能,但是或许一两年之后我就会离开。”   花子没想到,有些惊喜的抬头,但是还没等话说出口医生已经回来了。看起来样子风尘仆仆,但是脸上却是兴高采烈。   看起来这次出门收获很大。   医生进了院子就看到了正站在院子里的月牙和花子,“月牙,你来拿药吗?”   月牙笑着点点头,快步走过去就将医生身上背着的药篓子拿了下来。   “您都多大了还亲自去采药。”月牙有些无奈。   “产屋敷家的药不是很多么?医生你向家主说一声不就好了。”   医生顺着月牙的动作将药篓取了下来,疲惫地锤了锤腰,摆摆手说:“不一样不一样,无惨的病需要的药都需要很苛刻的条件才行。”   月牙将药篓提在手上,听到医生的话眼睛微动,跟在医生的步子后面试探着问:“医生,大人现在的药进度怎么样呢?”   这大概是问到医生高兴的点上了,立刻对月牙毫无防备的全盘托出。   “已经差不多了,只是……”医生说道这里有些遗憾:“还有一味药材我没有找到。”   “什么?”月牙下意识地问:“还有什么药?”   “彼岸花。”   *   月牙留在医生这里等医生抓药,但是花子因为有其他人叫她于是不得不先离开了,只是离开之前看着他的眼神似乎还是有一些话想说。   不过月牙现在大概是没什么耐心听的。   月牙还在想着医生口里说的彼岸花,他知道这花,传说只生长在地狱,但是其实并非如此。不过彼岸花的确罕见但是也不至于到找不到的程度。   “我记得,彼岸花虽然罕见,但是还没有到难找的地步。”他想了半天,然后对医生说道。   医生叹了口气,看起来他知道这事:“是这样没错,如果只是普通的彼岸花我也不会这样发愁了,只是我需要的不是普通的彼岸花,是青色彼岸花。”   青色彼岸花简直闻所未闻,即使是医生这种见惯了各种奇珍异草的人都从未见过青色彼岸花,更别说月牙,他听都没有听说过。   说到这里医生苦笑两声:“这种传说里有的花朵,要不是我已经去世的师父曾经告诉我他曾拿过青色彼岸花治过病人,怕是我也不信这世上还有青色的彼岸花。”   月牙也是不信的,只是如果没有这个花也救不了无惨,那么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或许是记载错了?”月牙斟酌着:“也或许只是很罕见?只要在找找?”   医生摇摇头,拉开药格为月牙抓药,说:“不,只是我还听说。这种花还有一个地方会生长。”   “哪里?”月牙有些急切。   医生抓药的手顿了顿,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看向了月牙:“只有一个妖怪知道。”   “大妖,彼岸花。” 第18章   “彼岸花?”月牙听到医生的话怔愣许久,像是再次确定一般问道:“是大妖彼岸花?”   医生点点头然后摸了摸自己稀疏的胡子,叹道:“虽说知道大妖彼岸花可能知道青色彼岸花的下落,但是我们却连彼岸花在哪里都不知道啊。”   “更何况妖物本就与人类相互敌对,就算找到彼岸花怕是也无法从她口中得到什么”   所以这样说来这个消息知道跟不知道也没什么区别。   人与妖之间本就水火不容,更何况要从妖那里得到一些东西呢?   月牙眉头微蹙,他本以为会得到一些好消息,只是看来这个希望太过于渺茫,让他不得不考虑起了其他选项的可能性。   将医生抓好的药提在手中,月牙朝医生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谢谢医生了,那我先离开了。”   *   月牙在去往医生的院子拿药的这段时间,无惨和自己的兄长产屋敷空良之间的气氛也是颇为剑拔弩张。   被自己的兄长问了“你孤独吗?”的无惨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兄长产屋敷空良。   “什么意思,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无惨的语气已经变的有些不好了。   产屋敷空良一直含笑的脸被打破了平静,一双澄澈的黑眸看着无惨,说:“你从小就体弱多病,父亲母亲很少让你出门,你没什么朋友。所以我在想你会不会有点孤独,想不想出去看看交个朋友?”   无惨不想听这些话,这对他来说不过是迟到的好意,在他渴望外面的世界时他被圈禁在这一方小小的院子,能活动的地方只限于产屋敷宅,等他稍微有些大了却因为身体原因没法和人相处,现在他已经彻底放弃了对外界世界的渴望时却又告诉他你可以出去。   什么意思?在开玩笑吗?无惨不觉得有趣和期待,只有被冒犯和被羞辱的愤怒。   “不用说了,我没兴趣。”无惨不再看着棋盘反而转过身看着屋外一片翠绿,神色冷淡。   产屋敷空良苦笑,知道现在的无惨已经生气了,只是即便是无惨生气他也要继续说下去。   “无惨,父亲母亲希望你能够娶一位妻子。”   产屋敷空良就这样把今天来到无惨院子的目的说了出来,轻描淡写的好像不是在谈论着无惨的终身大事而是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就这样说完,产屋敷空良又像是在强调什么一般说道:“一位很是贤淑美丽的女子,无惨,你会满意的。”   无惨并不满意,被这个消息砸的一头懵的他迅速的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兄长,言辞愤怒的拒绝了。   “你在说什么?什么妻子,我不会娶的!”   产屋敷空良放在膝上的手攥紧了,目光直直的看着因为愤怒脸上已经开始隐隐爆起青筋的无惨,尽量用一种耐心安抚的声音说话。   “无惨,你已经十八岁了,正常的贵族子弟早已经在这个年纪娶妻生子,你因为生病已经拖延了很久,现在再拖下去只会成了笑话。”   “关我什么事?”无惨冷笑,“我听不到他们说什么,我也从没有见过他们,是父亲母亲觉得丢脸吧?”   产屋敷空良没想到无惨会这样说,震惊地反驳:“你怎么能这样想?父亲母亲只是希望你能够留下自己的血脉。”   “然后呢?有什么用?我还是会死。”无惨说:“我这样的身体,怎么留下血脉?”   这样残破的身体,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废物,更何况那些嫁进来的女人?   “我不想娶一个我自己见都没有见过的女人。”   无惨完全没有娶一位妻子的想法,一想到自己要和一个完全不认识也不了解的女人同床共枕他就恶心的想吐,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会因为讨厌那个女人而忍不住亲手掐死她。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会这么做。   产屋敷空良自然知道无惨的想法并不是这样轻易就可以改变的,但是他更知道自己父母那固执的性格,已经决定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改变,产屋敷空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无惨,没有办法,父亲母亲不会同意的。”   “他们已经决定好你妻子的人选了,是母亲娘家的一位姑娘。性格很好,长相也不错,父亲母亲已经见过了,他们很满意。”   无惨更为愤怒,从榻榻米上站起来,身体因为长久僵坐而有些不稳,摇摇晃晃地掀翻了整个棋盘,但是无惨并不在意,俯视着产屋敷空良的脸,说:“我不会娶的,他们满意就让他们去娶吧。”   产屋敷空良明白无惨的性格,深知自己劝不住无惨,只是却没想到无惨会因此发这样大的怒火。他性格很好,并不会因为自己弟弟这样失礼而不敬兄长的动作生气,心中还为无惨感到忧心和难过。   他想起自己那天知道无惨因为流言而要杀掉许多下人但是却被身边的侍从劝住的事情。   他知道那个侍从叫月牙,是个漂亮的男孩子,性格也很好,毕竟能忍受无惨性格的人实在不多。月牙很负责,耐心地照顾着无惨,他很开心无惨身边有这样一个说得上话的人,虽然身份地位相差很大,但是这对产屋敷空良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只是那天的流言让他不得不多了一个心眼,他想着自已或许是想多了,但是想来观察入微的他却稍稍有些发现无惨的不对劲。   他对那个侍从过于在意了,甚至不自觉的观察着月牙的一举一动,无惨以为自己动作很小,但是在产屋敷空良的眼里却鲜明可见。   产屋敷空良觉得这不太对劲,这不是对一个朋友应该有的态度,因为实在过于在意了一些,就像他虽然和安倍晴明是好友,可以和安倍晴明谈笑风生可以开怀畅饮,但是绝不会在意安倍晴明的一举一动甚至为他一次次破例。   于是产屋敷空良大胆的猜测了一番。   “无惨,你是不是喜欢……月牙?”产屋敷空良看着无惨,试探着问。   无惨原本愤怒的脸色微微一变,他下意识的反驳自己兄长的话,说:“你胡说什么?他只不过是个下人而已。”   只是嘴巴上这样说,心里却好像有什么被触到了一般,让无惨脸色变得更差劲了。   “他只不过是个下人而已。”无惨这样说。   一字一句,像是在否定产屋敷空良的话,也像是在告诉自己,强调着什么一样。   话虽如此,只是产屋敷空良却是不太信的。但是无惨已经再没有了自己兄长相处下去的耐心,说完话就迈着步子走到了障子门边拉开拉门,回头说道:“兄长,你该离开了。”   然后无惨回过头,已经取了药回来的月牙正站在门口朝无惨微笑。   “大人,我已经将药取回来了。”   无惨拉着障子门的手微微一紧,僵着脸对月牙说:“你听到了?”   月牙脸上适当地露出一副诧异的模样说道:“嗯?听到什么?大人? 第19章   月牙手里拿着药包,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像是不知道无惨在说着什么。   “大人说什么了吗?”他问。   “我刚刚从医生那里回来,并没有听到大少爷和大人在说什么。”   月牙有没有听到,听到了多少,无惨并不知道,现在的他心慌意乱,凝视着月牙的脸希望能够看出些不一样的端倪,但也不知月牙是演技太好还是真的没有听到,脸上满是疑惑的神色。   现在无惨不也知道自己是该期待月牙没有听到还是希望月牙听到了。   拳头攥紧,无惨眼神晦涩难辨,目光从月牙含笑的脸到手中提着的药包上不停的流转,无惨感觉自己胸腔上仿佛有一口气一般不上不下的卡在那里,虽然并不难受但是却让他如鲠在喉。   “没有听到,就算了。”   沉默良久,无惨从月牙身边走过,而月牙朝还坐在广间的产屋敷空良笑了笑,转过身跟上了无惨的步伐离去。   他真的没有听到吗?当然不是。   只不过无惨说的话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罢了,毕竟无惨说的没错,他只是个下人而已。   月牙不会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生气,就算听到了产屋敷空良询问无惨的话他也觉得只不过是误会,在他想来鬼舞辻无惨这个人是谁都不会喜欢的,在他眼里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就算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在,也不过是风中摇曳的蛛丝,一吹就断。   月牙的步子比较小,跟在无惨后面有些跟不上,快步的走上前去,月牙将药包举到无惨面前弯起眼睛笑了。   “大人,我现在为您熬药去吧。”   无惨咽了咽唾沫,轻轻地嗯了一声。   *   三天后,来自鬼舞辻无惨母亲娘家的姑娘就这样坐着小轿子来到了产屋敷的主宅,美其名曰是说产屋敷夫人很喜欢这个娘家的小辈,但是有脑子的人都猜到了这个姑娘是内定的鬼舞辻无惨的夫人。   这个消息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但是若是有人仔细观察便能够从中窥见一二。   鬼舞辻无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迟了,来自千岛家的姑娘已经到了产屋敷夫人的屋子里做客,听到这个消息的无惨掀翻了摆放着茶具的桌子,坐在榻榻米上冷笑连连。   产屋敷夫人安排过来传话的下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板上,生怕无惨下一个就拿他撒气。   “我不去,告诉母亲让她滚。”无惨已经气到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了,额头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不……不可以啊,无惨少爷。”下人欲哭无泪的跪在地上,“我要是没有把您带过去,夫人是要责罚我的。”   无惨才不关心他会怎么样,冷眼瞧着下人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说:“你怕我母亲会罚你?”   “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吗。”   下人更是被无惨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脸色惨白好像就要晕过去似的。   就在无惨挥手就要下令的时候,月牙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鬼舞辻无惨的手。   “大人,您还是去吧。”月牙看着无惨轻声说:“毕竟夫人是您的母亲,这样不好。”   “而且,只是见一见而已,不会怎么样的。”   被月牙拉住的手攥紧,无惨这着嘴角露出冷笑,盯着月牙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好,那我就去看看。”   *   那个姑娘叫做千岛有香,是个很温柔善良的漂亮姑娘,就像这京都中成百上千柔顺恭淑的贵族姑娘一样,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笑的温和,就像女儿节上摆的人偶一般,虽然漂亮却毫无灵性,就像这偌大的京都中成百上千的贵女,还未生出棱角已经被磨平。   产屋敷夫人很喜欢她,坐在主位上笑的合不拢嘴朝坐在一边脸色铁青的鬼舞辻无惨不停地夸赞着这个姑娘是多么的优秀。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对牛弹琴,鬼舞辻无惨在自己母亲的院子里坐了有一个时辰,耳边都是自己母亲絮絮叨叨没有休止的声音,眼前的漂亮姑娘在他眼里好像尘土一般没有引起他丝毫的注意,眼神反而一直往站在他身前不远处等待命令的月牙看去。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但是没有地方发泄,只能克制着呆在这里。   他对那个姑娘毫无兴趣,多看一眼都觉得厌烦,甚至想着月牙都要比她好看。   只是这几天月牙对待他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他却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视线总是忍不住往月牙身上流转。   无惨觉得那天的话月牙是听到了的,没有什么理由,只是一种直觉罢了。但是月牙的反应却在不停的暗示他,月牙并没有听到,你只是想多了而已。   用手撑着脸,无惨胳膊支在桌子上,目光看着千岛有香身后的月牙,但是却被自己的母亲误解为一直盯着千岛有香。   “无惨很喜欢有香吗?”   产屋敷夫人用衣袖捂着嘴笑,眼中满是欢欣喜悦。   “有香这孩子的确是很讨人喜欢呢,长相也漂亮,无惨,你觉得呢?”   说完,产屋敷夫人暗示性地看向自己的儿子,希望他能够说一些漂亮的话来让千岛有香开心一些。真要说起来鬼舞辻无惨这张脸在女生堆里应该是无往不利的,因为这张脸实在是好看的紧。   只是产屋敷夫人为免对自己的儿子太过有自信,也或许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儿子是怎样的性格。   无惨的眼神从月牙身上收回,转而看向自己的母亲。   “我觉得?”他说。   产屋敷夫人迫切地点点头,眼里满是期待。   但是无惨并没有如她的愿,目光落在坐在对面的千岛有香身上眼神里满是傲慢与不屑。   无惨张开嘴,吐出的并非是如和歌一般的动听的赞美,而是轻声说了一句:“丑死了。”   室内瞬间是一片寂静,月牙嘴角的笑容一僵,没有想到鬼舞辻无惨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知道他是没脑子还是傲慢至极。   他抬起头向无惨看去,却只见这个任性自我惯了的小少爷那双玫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然后嘴唇微动继续说:“很丑。”   月牙真想指着无惨的鼻子痛骂,但是他克制的忍下了,然后继续低下头不再言语。   看到月牙没再看他,无惨心情更为不爽,收回视线,身边的产屋敷夫人已经露出了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无惨!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产屋敷夫人气的拍了一下桌子,只是毕竟是自己亲生孩子,她也不舍得打,然后愧疚的看向了坐在对面正怔愣着看着无惨的千岛有香。   “有香,真是抱歉。无惨他脾气不好,我会说他的。”   若是正常的姑娘定是要被鬼舞辻无惨这幅样子气的哭出来,但是这个叫有香的姑娘只是怔愣的看着无惨,听到从产屋敷夫人的话才回过神,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从榻榻米上站起来。   月牙看了她一眼,他下意识的以为这个姑娘会哭泣,但是让他讶异的是,即使无惨当着她的面说了如此过分的话千岛有香脸上却没有丝毫触动,被身边的侍女扶着就这样离开了。   最后无惨是被自己的母亲拉着说了半天话才离开,只是看那张脸臭成的样子估计也是没有听进去多少的。 第20章   产屋敷夫人想的很好,这两年千岛家过的着实有些不景气,比起产屋敷夫人年轻时已经没落了很多。于是心中想着帮衬娘家的产屋敷夫人自然把主意打在了产屋敷家身上。   虽说有些落没,不过千岛家再怎么说也是豪门大族,就算已经没落了,在京都也仍旧有些话语权,这也是为何产屋敷将吾同意让千岛家将姑娘送到产屋敷家中。   家主夫人将自己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叮当响,想着既能帮衬着娘家又能为自己的儿子找一个贤良淑德的夫人是个多么一箭双雕的好主意啊。   只是她这样想了,她的小儿子鬼舞辻无惨就不一定了。   今天在产屋敷夫人的院子从未来夫君那里得到了一句“丑死了”的评价,若是平安京其他贵女怕是早已经羞愤欲死,稍微硬气一点的说不准直接转头回了自己的家。   这种情况可以理解,毕竟这种病歪歪还嘴毒心狠的男人就算嫁了也是得不到丝毫好处的,任是那个女生被人当面评价一句丑死了心情都不会太愉快。   只是千岛有香很平静,看起来并不在意未来夫君对自己的评价,被自己贴身侍女搀扶着走在产屋敷家的路上时,还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侍女最先忍不住了。   “小姐,产屋敷家的小少爷未免也太过分了!”侍女脸气鼓鼓的,双眸之中似有火焰喷发,生气的为自己喜欢的小姐抱不平。   “小姐明明就很好看!他怎么可以这样说!”   虽然身为主人的千岛有香并没有在意,但是自然止不住贴身侍女的满腔怒火。   “小桃,别说了。”千岛有香轻声呵斥,“这里不是千岛家,你这样说话被人听到我可是救不了你。”   说完眼睛埋怨又无奈的看着自己的侍女,千岛有香压低声音细心劝阻。   “不用在意那位少爷说的话。若是一般人平白就多了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未婚妻,就算不生气也会毫无好感的。”   “但是他还是…若不是小姐……”小桃有些不甘心的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是看着眉眼带笑的千岛有香慢慢止住了话头。   “好吧,我不说了。”   千岛有香松了口气,她也是初来乍到,对产屋敷家并不熟悉,更何况按照自己侍女颇为急躁的性子来看,一不小心就会闯祸,所以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的心眼。   即使产屋敷家并非想天皇的后宫那样复杂,但是高门大户里是非太多,千岛有香不得不小心对待。   回到产屋敷夫人为她安排的屋子,千岛有香坐在自己的梳妆台面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觉得有点陌生,镜中一副端庄模样的她和平时俏丽的自己差别有些大。但是这的确是她没错。   千岛有香伸手摸摸自己涂抹着□□的脸,忽然轻声叹了口气。   将装着首饰的首饰盒拉开,在一应或华贵或珍美的首饰发簪中,一个简单的木质发簪和用锦缎做成的香囊躺在这里着实有些显眼。   千岛有香凝视着静静躺在首饰盒中的发簪和香囊,原本宁静淡然的眼神开始变了,眼波流转无端添了几分伤感。   将香囊拿出,千岛有香让香囊凑近了自己的鼻端轻轻嗅闻,淡淡的香味缓缓飘进了千岛的鼻子,让她忽然落下了眼泪。   *   那里的千岛有香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掉下眼泪,这里的无惨怒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就开始觉的头晕。   在月牙手疾眼快的搀扶下无惨才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握紧躺椅的扶手,无惨这才缓缓地躺在了躺椅上开始轻轻喘息。   躺椅上无惨眉头皱的仿佛能夹死蚊子,脑子里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让他冷汗直出,他几乎要疼的喊出声来,但是高傲的性格不允许他痛呼。于是他咬着牙强忍下了一阵阵的刺痛,牙齿碰撞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月牙敏锐的察觉了鬼舞辻无惨越来越严重的痛楚,他站在三尺远的地方权衡着现在过去会不会让鬼舞辻无惨发怒,确定无惨确实头痛难忍后,月牙迈着小步走到了无惨身边。   “大人,头疼吗?”   月牙声音里满是忧虑,目光落在无惨微微扭曲的脸上,下一秒就要站起来去外面喊人要将医生带过来。   但是还没等他转身,躺在躺椅上的无惨已经睁开眼睛抓住了他的手臂。   虽说体弱,但是手下的力道却不小。   月牙手臂被无惨抓的很痛,忍不住想抽回手,但是无惨却盯着他的脸,眼神阴沉而恐怖,“快去——把医生叫过来!”   手臂隐隐作痛,月牙强撑着忧心的神态看着脸色难看的无惨,“好的,我这就去!”   无惨头疼欲裂,听到月牙这样说手中的力道才微微放松,只是在松手的下一秒就抓住了月牙的手继续说道:“你不许去,让其他人去叫,快点!”   无惨看着月牙点了点头才像是放松了下来,将攥着月牙的手松开,无惨继续闭着眼睛躺在躺椅上忍耐着头上传来的痛楚。   月牙快步走到障子门旁将门拉开,迅速吩咐这在门口守门的下人赶紧去找医生,看着人出发后才稍稍安了些心,合上障子门向无惨哪里走去。   手臂上传来阵阵刺痛,月牙倒吸了一口冷气将自己刚才被无惨抓住的手臂的袖子挽起,虽然时间不长,但是现在月牙的胳膊上已经显出了手掌大小略微发红的痕迹。   装作若无其事的将衣袖放下,月牙快步走到无惨身边继续守候。   只是虽然已经吩咐了下人去通知医生,但是现在一时半会儿医生也无法赶到,月牙皱着眉头看着正躺在躺椅上涔涔的冒着冷汗的无惨,藏于袖中的手微微动了动。   他权衡了半晌,还是走上前去将手搭在了无惨的额头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大人,让我给你揉一揉吧。”   无惨没有同意但也没有阻止,半眯着眼睛看着月牙的脸然后嗯了一声。   *   医生提着药箱赶来的时候,无惨已经在月牙的按摩下昏睡了过去。   “医生。”月牙压着声音叫了医生一句,指了指睡着的无惨然后指了指嘴巴,示意医生压低声音说话。   医生了然的点头,声音下意识的变安静了许多。   “怎么回事?”医生问。   月牙自然如实相告,说无惨可能是因为怒极攻心头才会疼痛不已。   医生将手搭在了无惨的手腕上,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医生的脸色却不太明朗了。   月牙有些忧心,只是看着医生的脸色也已经察觉这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头疼。   “怎么样,医生。”月牙试探着问。   “无惨君这次头疼大概是吹了风的缘故,而且他的身体比起前几个月更不好了。”医生欲言又止,但是还是没有再说下去,心想着大概是怕月牙心里难过。   躺在躺椅上浅眠的无惨却在这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他没有看坐在身边的医生和月牙,只是下意识的握住了月牙还搭在他身边的手。   “我还有多少时间?”   双眸盯着虚空,无惨问。   无惨并没有真正的昏迷过去,在医生进来的之后神智便有些清醒了,只是隐隐作痛的头让他没有精力睁开双眸。只是现在在医生口中听到了他并不舒心的消息,无论如何也无法继续装作昏睡了。   医生也没想到无惨居然还清醒着,听到无惨的问话,他停了一瞬,然后张开了嘴。   “六个月。” 第21章   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回答。   月牙愣在原地说不出话,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张开口问起了医生无惨究竟是怎么样的情况。   “怎么会?”   月牙有些慌乱,既是对无惨忽然时日无多的困惑,也是对自己前路迷茫的担忧。   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会这样呢?明明鬼舞辻无惨虽然看起来身体有些羸弱,但是精气神却是充足的很,今天不久之前不是才指着人家姑娘的鼻子说丑死了吗?   怎么不过就是一瞬间,无惨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月牙忽然转过头看向了正躺在躺椅上的鬼舞辻无惨。   果不其然,无惨脸色惨白,玫红的眼里阴戾凶狠,浑身气势骇人极了,让医生这种粗神经的人都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你说,我只有半年的时间?”无惨胸口翻涌的怒火几乎压制不住,咬着牙说:“不,我不会死,我只会活的比任何人都要久。”   室内的气氛一窒,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了起来,在这种情况下月牙才忽然意识到鬼舞辻无惨果然再怎么样也是产屋敷家的小少爷,就算性格扭曲阴晴不定,到底也是在产屋敷家受着贵族教育长大的。   上一次感觉到这种压迫感的时候,月牙还是在无惨强制性的握着他的手杀人的那刻,他心慌意乱看着无惨的眼睛只觉得喘不上气,只是那种感觉不过一晃而过,月牙并没有太过在意,现在那种熟悉的压迫感再次袭来,月牙咬着舌尖让自己冷静。   “对吗?月牙,我看起来像是快死的样子吗?”无惨原本紧盯着医生的视线转而看向了月牙,原来漂亮的红眸现在宛如野兽一般好像下一秒就能将人剥皮剔骨拆吃入腹。   月牙下意识地摇头,就算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依然面露笑容。   “当然不是,大人。”月牙语调轻柔安抚着无惨现在敏感而紧绷的神经,“大人一定会长长久久地活着。”   “我拼尽全力也会让大人一直活下去的。”   就算是为了我的命,你也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死去。   无惨没有说话,阴沉着脸一直看着月牙脸上毫无破绽的微笑,好像能从中瞧出什么来似的。   只是瞧了半天,月牙脸上的微笑不变反而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情:“怎么了大人?”   无惨移开视线,说:“没什么。”然后看向了医生问。   “医生,我的药现在进度怎么样?”   月牙心头松了口气,刚才无惨的眼神怪异极了,好像只要他显露出一点点他已经没救了的信息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一样。   虽然心跳如擂鼓,但幸好他克制住了自己。   *   因为无惨不能出门,最后是由月牙将医生送出了院子,只是无惨不许月牙离开的太久,于是站在门口月牙看着医生收拾东西。   嘴唇微动,月牙开了口。   “医生,那种药只有青色彼岸花才可以调制成功吗?”   医生不敢隐瞒,点了点头回答:“的确,青色彼岸花是很重要的一味材料。”   “没有其他的方法了?”月牙语气颇为急切,毕竟无惨只剩下半年的时间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别的彼岸花不可以吗?”   “不……”医生看出了月牙此时的慌乱,犹豫片刻开口:“普通彼岸花或许也可以,但是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出别的问题。”   月牙忍不住用捏自己的指头,“若是用了普通彼岸花会怎么样?”   医生不确定,只能列举了几种可能性:“或许会死,也或许会治愈,更有可能不能完全治愈,只是继续在病床上苟延残喘。”   这些结果鬼舞辻无惨绝对不会喜欢,他不想听到自己会死的可能性,只想知道自己能够痊愈并且一直会活下去的消息。   “所以……必须找到青色彼岸花才可以吗?”月牙问。   “是。”   沉吟片刻,月牙对医生说:“医生,我有一个办法说不定可以拿到青色彼岸花。”   已经背好药箱的医生诧异的抬起头看向了月牙问道:“什么?”   “我可以去问问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他与妖之间本就往来密切,或许……他知道一些关于彼岸花的事情。”   月牙缓缓地说,只是眼色也有些漂移不定。   他只有在那天才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只是不过匆匆一面却并不知道安倍晴明本人究竟是如何,只是现在他不得不去赌一把。   月牙想着那天见到的风华绝代的白狐公子,或许,事情也并非没有转机。   将医生送走,无惨能够接受的时间底线也不多了,月牙小跑着回到了无惨的房门口然后平复了一下呼吸。   将障子门拉开,月牙扬起笑容向无惨走去。   “大人,我回来了。”   *   无惨时日无多这件事隐藏不了,没有两天这件事就传进了产屋敷将吾和产屋敷夫人以及产屋敷空良的耳中。   毕竟是血脉亲情,听闻这样的消息产屋敷将吾等人这几日便时常踏进无惨的院子看看,原本人少寂静的院子都因此变得有些热闹起来,只是这样的热闹后面却是由无惨性命堪忧的消息换来的,这实在是一种讽刺。   这天产屋敷夫人带着千岛有香来看无惨,一进了屋子就闻到了鼻端浓厚的药味。   无惨正坐在桌边眉目冷淡的将碗中黑漆漆的药汁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看起来并不影响他喝药的速度,不过瞬间一碗药就已经空了。若是单单看他这喝药的举动来看,怕是谁也想不到这是一位已经病入膏肓的病人。   产屋敷夫人不像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沉稳,年轻时便被养在深闺不知世事,嫁了人也有丈夫疼爱没有吃过半点苦头,只有小儿子让她在生产时糟了些磨难,只是无惨也因此变得体弱多病风轻轻一吹就能要了他半条命。如今好不容易活到十八岁,本以为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娶妻生子,结果现在却突兀地知道了自己孩子时日无多的消息。不得不说这对天真的产屋敷夫人是个极大的打击。   一坐到位子上产屋敷夫人便忍不住拿着香帕擦着眼角呜呜的哭了起来,嘴里喊着:“我可怜的无惨……”   只是这副模样无惨是极其不喜的,还未等自己的母亲说完他就放下了手中的药碗。瓷碗与红木制成的桌子碰撞发出清脆而巨大的声响,吓得产屋敷夫人擦眼泪的手一抖。   “母亲,我无事,别哭了。”无惨眉目冷淡,对自己母亲这副样子实在看不过眼。   若是他的院子里整日有人这副样子,就算他没事都是要把那人拖出去打一顿的,更何况是现在?他又没死,整日哭丧着脸做什么?   所以在这消息出去之后无惨就狠狠地敲打了自己的下人一番,若是有人丧着脸,他还没死就先送那些人上黄泉路。   只是把下人吓住了,却没想到遇到的却是自己的母亲。   产屋敷夫人其实是有些怕自己的小儿子的,听到无惨冷淡的话喉咙梗了梗,忍下了喉咙里的哭声。   “好。”产屋敷夫人抿抿嘴巴,强颜欢笑。   一旁的月牙沉默着为来到这里的产屋敷夫人和千岛小姐沏了一杯热茶,产屋敷夫人没看他,倒是安静的坐在一边的千岛有香看着他笑了笑轻声说了句谢谢。   这只是很平常的举动罢了,但是千岛有香的教养着实很好,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谢谢却也比将这些视为理所当然还看不起下人的贵族好上许多。再加上千岛有香本就气质柔和容易讨人喜欢,这种情况下就连月牙也不禁朝千岛有香露了一个微笑。   无惨的余光一直瞧着月牙,看到两人互相对视微笑脸色更加不好,还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月牙和千岛有香的视线错开,月牙将茶倒完就到了无惨身边继续安静的站着。   但是无惨却突兀地冷笑了一声,声音不大,但是站在无惨旁边的月牙却听得清楚。   “哼。”   月牙:……? 第22章   无惨莫名其妙的就开始生气了,月牙也搞不清楚这位大少爷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站在一旁,月牙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着无惨想知道这位大少爷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却发现无惨眼睛一直盯着正坐在位子上安静地喝着茶水的千岛有香。   月牙寻思无惨该不会现在忽然看上人家姑娘了吧,结果仔细一瞧却发现无惨的眼神可不是什么男人对女人的眼神,依旧是阴沉沉的,还无端添了一些厌恶。   月牙心里奇怪,心想这千岛有香似乎也没做什么事吧?怎么一副千岛有香杀他全家的模样。   无惨大概也是觉得自己一直盯着千岛有香似乎怪怪的,很快也就收回了视线,坐在座位上的千岛有香背后满是冷汗,等无惨转移了视线才松了一口气,强作镇定地喝了一口手中的茶水缓缓平复了一下呼吸。   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还是知道了?千岛有香忍不住心中猜测,心里慌乱脸上便透露出了些许端倪。   “怎么了,有香?”   产屋敷夫人发现了千岛有香的不对劲,以为她有些难受,不免关心的问道。   “我没事。”千岛有香笑了笑,安抚产屋敷夫人,“只是因为夫人为无惨公子担忧的样子让我有些触景生情。”   “哦?”产屋敷夫人有些感兴趣,看着千岛有香示意她再说一些。   千岛有香顿了顿,便继续开口说道:“年幼时我生病母亲也是这样担忧我的,如今看到夫人为无惨公子这样劳神劳心,不免感同身受。”   “不过我相信,无惨公子也一定会战胜病魔身体痊愈的。”   话说到这份上,千岛有香便拿着手帕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演技并不生硬,看的也着实让人感动,一旁的好几个下人都眼露动容看起来已经信了千岛有香的话。尤其是本就容易被人感动的产屋敷夫人,听到这里又忍不住眼眶微红,握住了千岛有香的手安慰:“好姑娘,你在这里一切都会好的。”   只有无惨喝月牙毫无动容,月牙眼睛转了转就垂下了眼没有看,倒是鬼舞辻无惨胆子大的很,冷笑一声打断了产屋敷夫人和千岛有香之间所谓的动人的谈话,瞧着千岛有香只有些微红的眼角冷笑一声。   声音不大,但到底是破坏气氛的。   产屋敷夫人不太高兴,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又不舍得骂,拍了拍千岛有香的手以示安抚。   千岛有香倒是不在意无惨再一次给了她没脸,手中握着帕子笑了笑没有说话了,端坐在一边只有产屋敷夫人和她说话时才回应上那么一两句。这倒是让月牙有些奇怪,因为正常的女子三番两次被自己将来的夫君这样对待都不会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于是他又看了看千岛有香。   最后待了有一个时辰,产屋敷夫人便也准备离开了。   两人起身离开座位,作为主人的无惨因为要尽量要减少出门所以便是由月牙代替他将产屋敷夫人和千岛有香送出去。   送到门口产屋敷夫人和千岛有香就在各自侍女下人的陪同下离开了,月牙目送着一堆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就在他转过身准备原路返回时却看到了落在门口的一个香囊。   月牙弯下腰捡了起来看了看,这香囊用锦缎绣成的,上面还绣着兰花,就算不用把鼻子凑近了闻都能嗅到阵阵清淡的香味。这香味熟悉的很,是离开的千岛有香身上的香味。   失物当然要还给失主,索性他们没有离远,月牙就跑了两步追了上去。   “千岛小姐。”月牙喊住了对此一无所知的千岛有香,等到千岛有香停下步子回头看,月牙将香囊递给了她。   “你的香囊。”   千岛有香看到月牙手中的香囊一愣,接着就迅速地拿了过来朝月牙道谢:“谢谢……你是?”   她不知道月牙叫什么。   月牙想着以后也是要经常见面的,因为看起来产屋敷夫人撮合千岛有香和鬼舞辻无惨的心思不死,于是介绍自己说:“我是无惨少爷的佣人,月牙。”   千岛有香知道他,因为每次见这个长相漂亮的男孩子都会站在无惨身后,她想着这男孩也不知道在鬼舞辻无惨的手下受了多少磋磨,不免心有怜悯。   “谢谢,这个香囊对我很重要。”千岛有香心疼的拍了拍香囊上的尘土,然后对月牙说:“以后又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   说完就在产屋敷夫人的呼唤下迅速的离开了。   月牙看着千岛有香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   看千岛有香这副样子,那香囊看起来并不仅仅是重要的程度了啊。   *   月牙回到无惨那里,无惨正端着杯子缓缓地喝了一口茶,看到月牙拉上了门就开始冷笑。   “大人,怎么了?”月牙心里无奈,“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她很好看吗?”无惨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让月牙有些摸不着头脑。   “您说什么?”月牙问。   “千岛有香她很好看吗?”无惨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   月牙有些没反应过来,但是第六感促使着他下意识的说:“并不,大人。”   无惨不信,反而更气了,胸口撕裂一般的痛楚,他用拳头堵住嘴咳嗽了两声说:“是吗,我看你刚才倒是很喜欢看着她。”   月牙觉得莫名其妙,看着无惨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忽然想起了那天听到的产屋敷空良所说的话。   “无惨,你是不是喜欢……月牙?”   不不不,这不可能的。月牙下意识的在心里反驳。但是无惨这一副吃醋的模样却让那话一分的可信度提到了三分。   “大人误会了。”月牙垂下眼不敢在看无惨,“我只是看夫人和小姐的茶水需不需要添水。”   无惨冷笑,也不知道有没有信,不过倒是不再说什么了。   *   产屋敷家来了一位新武士,长相颇为俊朗,一头红发高高束起,身侧配着刀剑,只是这位武士周身的气质却很沉郁,就算笑起来都带着挥之不去的悲伤,他只是单纯站在那里都引得产屋敷的侍女们芳心萌动,恨不得自己能够将他眉目间悲伤拂去。   只可惜这位武士最后却被派去了鬼舞辻无惨的院子里当守卫,这实在是让很多侍女心中担忧,生怕没两天这武士便惨死在无惨的刀下。   新来的这位武士月牙自然也见到了,还是机缘巧合下。   这天月牙正为无惨熬药,端着药罐的时候被脚下的石子差点绊倒,但幸好被这位新来的武士扶住了。   月牙松了口气,向武士道谢,自我介绍说:“谢谢,我叫月牙。”   那红发的武士笑了笑,然后说道:“我叫继国缘生。” 第23章   月牙本来与无惨院子里的下人大多是不熟悉的,因为大部分人对他都都是又惧又怕,和他见面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所以乍一发现继国缘生对他的态度与对待常人并无不同,所以月牙对这个眉目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伤的武士略微有了些兴趣。   索性二人都一同在无惨的院子里工作,一来二去之下两人便也熟悉了许多。   这天月牙好不容易才让无惨喝了药睡了觉,跪坐在无惨的床褥旁看着无惨苍白的脸和眼角下的青黑之色。无惨眉宇之间带着皱痕,一看便是长时间皱眉而引起的。而无惨即使是在睡眠中也并不安稳,时不时还会发出阵阵咳嗽声。   这并不是好兆头,月牙心中想着自己是时候要去找无惨的兄长产屋敷空良一趟了,于是他从榻榻米上站起,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走到障子门旁将门轻轻拉开。   今天守在门口的是继国缘生和另一位武士,继国缘生的手搭在身侧的刀剑上,背对着障子门,听到月牙拉门的声音耳朵微微一动然后转过了身。   “缘生?今日是你守门?”月牙皱了皱眉,他明明记得前两日继国缘生刚刚守过门,武士本是每日一换,但是无惨院子里安排的武士多得很,就算再快也不应该是轮到继国缘生当值才对。   继国缘生笑了笑,向月牙解释:“松岗今日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我代替他守一下。”   月牙点了点头,然后向外走,但是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问道:“你们谁知道大少爷如今在哪里?”   产屋敷家的大少爷只有产屋敷空良一人,站在障子门门口的继国缘生和另一位武士面面相觑,另一个武士摇了摇头,但是继国缘生却应了声。   “我知道,刚才听到有下人说大少爷现在正在自己的院子里。”   月牙点了点头,抬脚就要离开,但却被继国缘生出口叫住了:“月牙,不如我带你过去吧。”   这事无可无不可,月牙疑惑的瞧了一眼继国缘生但也没有拒绝,点了点头示意继国缘生跟上然后迅速的离开了无惨的院子。   一路上两人并肩而行,并没有说什么话,去往产屋敷空良的院子距离并不长,大概走个五六分钟便到了,只是路上需要经过产屋敷夫人的院子。月牙因为心中急切,脚下的步子也有些快,继国缘生也是如此,只是在经过产屋敷夫人的门口时继国缘生忍不住仰起头向院子里看去,目光中带着急切与期待,脚下的步子慢了下来像是在期待什么一样,只是院中只有几个扫洒的侍女。   红眸中带着浓厚的失望之色,继国缘生眉宇间的忧伤更重。   月牙这样敏锐的人如何发现不了继国缘生的不对劲?等到继国缘生跟上他的步子月牙才开玩笑一般地说:“夫人院子里有你喜欢的姑娘吗?”   继国缘生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说:“只是我们两个不可能在一起了。”   月牙倒是很是感兴趣,只是这毕竟的继国缘生的隐私,月牙也不好太过探究,更何况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等到了产屋敷空良的院子,月牙向产屋敷空良的下人通报了一声。   “我现在有事需要见大少爷一面。”月牙对那下人说:“你告诉大少爷,我是月牙,我有关于无惨少爷的药的话和他说。”   那下人也知道产屋敷空良对这个弟弟十分的看重,只犹豫了一瞬就同意了,带着月牙就走了进去,只是继国缘生得留在门口,不过继国缘生也不介意,站在门口望着曲折的小路发起了呆。   进了产屋敷空良的房子,下人带着月牙到了障子门门前跪在地上将门拉开然后恭敬地说:“大人,无惨少爷的佣人月牙有事要与您说。”   产屋敷空良原本正看着屋外的风景想着无惨和月牙的事,现在月牙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倒是让他吓了一跳。   产屋敷空良看向同样跪在地上的月牙,不知道他现在不陪着无惨来到这里找他做什么,但是想着月牙或许是有急事,也没有生气,点了点头让月牙进来。   产屋敷空良说:“找我有什么事?”   月牙进了屋子跪坐在榻榻米上,垂下眼帘语气轻缓:“是关于无惨少爷的事。”   产屋敷空良想到了月牙说的也就是无惨了,他坐在榻榻米上眼神复杂地看着月牙,还没等月牙开口,他就先开口了:“无惨的什么事?”   月牙跪伏在榻榻米上恭敬而迅速的向产屋敷空良说起了医生告诉他的事情。   “无惨少爷的药已经研制了大半,只是现在陷入了瓶颈不得寸进。”月牙皱着眉头开始一一向产屋敷空良说明了起来,“我问过医生,若是能够寻到最后一位药材青色彼岸花将药研制而成那么无惨少爷的命就有救了。”   产屋敷空良知道这件事,但是他也知道这世上并不存在什么青色彼岸花,若是真的存在产屋敷家无论如何也是要将这花弄到手的,但是现在无惨情况日益严重,青色彼岸花却始终不见踪影,就连产屋敷空良都有些绝望,看到月牙这副样子他缓缓地叹了口气:“我懂你想要将无惨的病治好的愿望,只是青色彼岸花却并不存在于世啊。”   就算产屋敷空良这样说,月牙也并不认为一切都走投无路了,最少,他自己是并不希望无惨就这样轻易的死去的。   这既是为了自己的未来考虑,也是想着无惨如果真就这样死去了,对他也是一种损失。   “我知道。”月牙抿抿嘴有些紧张起来,心里有些忧虑,脸上也显露出几分,让产屋敷空良看的清楚。   “医生说这世上能够拥有青色彼岸花的只有大妖彼岸花,若是能找到彼岸花向她要来青色彼岸花,那么无惨少爷或许就有救了。”   “妖怪?”产屋敷空良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跪在地上说出这样的话的月牙。   “你怎么会想到要去向妖怪求助?”   月牙跪在地上语气坚决掷地有声:“空良少爷,这是治好无惨少爷唯一的方法了,我们为什么不去试一试?”说到这里,月牙就抬起了头直视着产屋敷空良的眼睛说道:“您的朋友有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为什么不能向晴明大人求助呢?”   月牙此时的表现实在与产屋敷空良所认知的月牙相差甚远,他不住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但不得不说,这或许是唯一的办法了。   产屋敷空良沉思良久,或许是在权衡着月牙话里的可信程度也或许是在考虑与妖怪做交易所要付出的代价。但还没等他做出回应,一道威严的声音首先传进了月牙的耳朵。   是产屋敷家主产屋敷将吾。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听了多少,产屋敷将吾站到月牙面前低着头看着眼前这个下人,目光里带了些许的欣赏。   “这是个值得一试的方法。”产屋敷将吾沉声说:“安倍晴明本就是镇守平安京的大阴阳师,沟通阴阳两界,想必对妖怪的了解也很深。”   产屋敷空良自然知道,于是说:“是这样不错,父亲。”   “所以空良,这两天联系一下安倍晴明吧,就说我们有事相求,需要他帮忙。”   “但是父亲,就算通过晴明找到了彼岸花,又怎么让她同意将青色彼岸花交给我们呢?”产屋敷空良不免有些忧虑。   产屋敷将吾明白他的担忧,毕竟与妖怪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稍有不慎便是尸骨无存的下场,不过毕竟是当了几十年的家主,产屋敷将吾挥了挥手语气坚决:“不论什么交易都需要代价,先看看吧,若是我们承担得起,不是不能一试。”   看产屋敷将吾的态度看来是十分坚决的,原本游移不定的产屋敷空良也因此变得坚定了下来,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现在就去联系一下晴明。”   事情就这样简单的解决倒是有些出乎月牙的意料,不过这样也好还免得他多费口舌,心里松快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的喜色,随即月牙便再一次的深深地弯下了腰向产屋敷将吾和产屋敷空良行礼。   “多谢家主、少爷的支持。”   产屋敷将吾对这个小儿子的佣人很是欣赏,虽然年龄不大但是行动却很迅速目标也很坚决,看了月牙半天,产屋敷将吾忽然说:“我很欣赏你,若是无惨的病好了,我可以提拔你到我身边做事,不用再当下人,你愿意吗?”   跪在地上的月牙一愣,没想到自己今日还会有别的收获,他张开口本想立刻就答应下来,毕竟在家主身边做事要比在喜怒无常的无惨身边当下人要好的多,只有傻子才会拒绝。只是就在他张口答应的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无惨的脸,或者虚弱痛苦,或者怒火中烧,但更多的却是无惨看着他眼中满是执拗的模样。   月牙忽然就犹豫了。   沉默半晌,产屋敷将吾眼中跪在地上的小下人出声了。   “多谢家主,我还是愿意呆在无惨少爷身边。”   这种回答倒是在产屋敷将吾意料之外,他有些讶异地问:“你确定?”   月牙这次没有犹豫,沉稳地说:“我确定。”   *   走出产屋敷空良的院子月牙还有些回不过神,不敢相信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他在产屋敷家呆着的这些年本就是为了不停地向上走,但是刚才机会就摆在他面前他却错过了。   明明侍奉鬼舞辻无惨这只是他规划的人生中不得不走的一部分,只是现在看起来却不是那么轻易的离开了。   于是月牙忍不住轻声骂了自己一句:“我真是愚蠢!”   声音不大,不过守在门口的继国缘生耳朵很好,听到月牙这样说讶异极了:“怎么了?怎么这样说自己?”   月牙苦笑,摇了摇头,不过今天来到产屋敷空良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也算是有了好消息了。   “没什么,先回去吧。”月牙说。 第24章   这两日月牙做事有些走神。   今日给无惨端上汤药便是如此,无惨喝完药将空荡荡的药碗放在月牙手中的餐盘上,若是以往月牙很快就会起身将药碗送出去,但是现在他却跪在地上半天不见动静,微微低垂着头眼睛凝视着空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前面的几次无惨本以为月牙只是单纯的出神罢了,但是次数太多就连无惨也开始起疑。   皱着眉头看着月牙,无惨咳嗽两声伸出手推了推月牙的肩膀。   “月牙,你这两日怎么回事。”无惨询问,想要搞清楚月牙到底在想什么。   无惨推月牙的力道不大,但是也足够他回过神,飘飞的思绪回归理智,月牙看着写满了不开心的无惨的眼睛心中暗道不好。   他这两天没有想别的东西,一直在思考着当时的自己为什么在产屋敷家主提出在无惨病愈后将他从无惨身边调离的好条件的时候他会拒绝。那不成就因为脑海中一闪而逝的鬼舞辻无惨的脸?月牙心想,就算鬼舞辻无惨本人长的格外出色,但是在他那样恶劣的性格下,也是不值得的。   就算到现在,月牙想着的也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拒绝,却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在。   不过显然,这种事情是不能跟鬼舞辻无惨这个人说的,保不准那句话戳到他不开心的点有人要让月牙开始耐心安抚。   于是月牙眨了眨眼对无惨说:“抱歉,大人,这几日我在想事情。”   月牙露出一副愧疚的模样,声音里满是歉意。   “什么事?”无惨打算刨根问底。   月牙知道无惨这是没准备打算轻轻放过了,索性他自己对无惨的性格摸了个透,撒点小谎也不在话下顺便在刷一刷无惨的好感度也未尝不可。于是他张了张嘴说:“我这几日一直在想,若是大人的病能够治好该是多么好啊。”   话音落下,月牙的眼眶都被他硬生生逼的红了几分,看起来十足的一副伤心模样。   无惨这人,看千岛有香演戏一眼便看出来是假的,但是轮到月牙身上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了,或许是X情蒙蔽了双眼,他眼中的月牙大概是喜欢他憧憬他到不得了,也是机缘巧合,月牙的种种表现来看也确实如此。   无惨冷硬的神情略微柔软了一瞬,然后又露出一副你这是干什么的样子。   “我的病会好的,不要多想。”无惨瞧着月牙这副样子,语调都开始变得轻缓起来,话说回来,无惨许多不一样的神情月牙见了个遍,有许多甚至无惨的父母兄长兴许都没有见过。当然,月牙也并未以此为豪。   只是无惨上一句还声音轻缓说着安抚的话,下一瞬话头一转话就变了一个画风。   “就算药没有制好,我也会带着你的。”   话音刚落,无惨冰冷的手便触及了月牙藏于衣领下的那一片肌肤。   月牙低着头没让无惨看到自己嘴角一瞬间的僵硬。   这个混蛋小少爷看来还没有放弃把他拉着陪葬的打算。   只是无惨心里面的想的很好,月牙乐不乐意他可不知道,不过月牙很了解自己,就算他因为无惨拒绝了产屋敷将吾提出来的好机会,但是要为无惨付出生命?不可能的,他又不傻。明白只有活着才是最大的优势。   无惨很喜欢用他冰冷的手摸月牙脆弱的脖颈处,除了因为肌肤相触时感觉到的温暖,另一个理由便是月牙衣领也遮不住的粉色的伤疤。   就是因为月牙当初的那狠下心的一刀,才让无惨第一次正眼瞧他身边那个沉默的男孩。   毕竟很少有下人这样趁他的心意。   *   无惨入睡了,但是月牙没有。   他坐在广间外的缘侧看着今晚的夜空,上面有一轮弯月还有数不尽的缀在天空一闪一闪的繁星,夜空美的浩淼无垠、波澜壮丽。   思考事情的时候,看看天空总归是不错的,说不定能启发一些新思路。   月牙坐在缘侧,因为是夏季所以晚上并不冷,他抬着头看着高高置于夜空的弯月,地上的月亮看着天空上的月亮,多奇妙,这让月牙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笑着笑着忽然增添了些莫名的伤感。   他的名字就是母亲为他决定的,他没有姓氏,因为平安京的平民都没有姓氏。平民没有文化,像月牙的母亲能够看着月亮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已经是不容易的了。   在他还没有来产屋敷家,甚至村子里还没有闹饥荒的时候,母亲给他讲自己名字的由来时眼睛里满是怀念与伤感。母亲来自一个沿海的小渔村,只不过因为海啸,村子被大海无情的吞噬了,作为活下来的一员,母亲迫不得已离开了自己从小长大的村子,来到了这里。   他记得母亲用一种回忆的语气说:“那不是单纯的海啸,是神罚。”   声音里没有怨恨,只有满满的释然,他不懂,为什么母亲一点也不讨厌那个降下神罚的神灵,但是母亲摸着他的脑袋说:“因为神灵没有做错事,错的是我们。”   他听着母亲娓娓道来关于那个神灵的故事,一直到结局。   “神灵没有让海浪吞噬我,反而救了我一命,对我说,若是生了第一个男孩,就要给你取名叫做月牙。”   “这是他为我做的最后一次的预言。”   “那个神灵,名字叫做荒。”   这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月牙听完就拽着母亲的袖子哭了起来,既是心疼自己年幼就没了家的母亲,也是心疼那个单纯善良最后却变得冷漠的神灵。   想到这里,月牙好像回想起来母亲怀中的温暖,只是一别数年,月牙对家人的情况却无从得知,有可能他们还好好的活在那个村子里,也有可能已经早早逝去然后尘归尘土归土。   月牙是希望家人都还活着的,他并非全然冷心冷肺,还是希望自己的家人尚在人世,若是有可能,他还想去当初自己长大的那座村子,看看自己的家人。   月牙躺在缘侧,晃了晃垂落在边缘的双腿,看着夜空发起了呆,但是没多久月牙就听到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还有衣料摩挲时的声响,他下意识向声音来源处看去,却见继国缘生正向这里走来。   “缘生?”月牙疑惑的出声。   继国缘生指了指头顶的月亮,抿着唇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也是来赏月的。   两人没做过多的交流,只是并肩坐在一起看着天上的月亮,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蝉鸣,还有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味。   难得清闲的好时候。   但是月牙忽然说了一句话。   “你喜欢的姑娘,是千岛有香小姐吧?” 第25章   “你喜欢的姑娘,是千岛有香小姐吧?”   月牙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险些让继国缘生没反应过来。   继国缘生心里讶异转过头看向月牙,不过月牙并没有那种发现别人秘密的兴奋感,他抬着头望着月亮,时常带笑的脸此时却没有什么表情。   继国缘生心里犹疑,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任月牙,也不知道自己的秘密究竟是怎样发现的,毕竟他来产屋敷家还没有多久,还没有见到居住在产屋敷夫人那里的千岛有香,理应是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才是,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表现的有些明显?   不过这个时期的平安京对于女子的名声是很看重的,更不用说贵族女孩了。   “不是的。”继国缘生不过停了一瞬便极快的反驳了月牙的话。   “我喜欢的姑娘只是一个普通的婢女罢了。   月牙扯着嘴角笑了笑,看向了身边的继国缘生,黑色的眼眸映衬着月光闪着与白日里截然不同的色泽。   “你没必要骗我。”月牙轻声说,虽然此时除了他和继国缘生身边并没有其他人,但是月牙还是尽量将声音放低。   “我不会说出去的,说出去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   继国缘生又沉默了半晌,他想知道月牙是怎么知道的,毕竟除了那天去找产屋敷空良的时候他因为思念忍不住朝产屋敷夫人的院子里瞧了一眼,但是除此之外也并没有哪里出了差错。   “你怎么知道的?”继国缘生问。   “很简单啊。”月牙耸耸肩说:“千岛小姐刚到产屋敷家没多久你就来了,这能说的上是巧合,但是你们身上的香味,未免也太过相似了吧。”   这是继国缘生完全没有想到的东西,他下意识的抬起自己的袖子闻了闻,的确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左手摸向身侧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圆鼓鼓的东西,那东西被隐藏的很好,寻常看是根本发现不了的。继国缘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一个香囊,里面装的药草是他亲自上山去采的,而包裹着药草的香囊是千岛有香自己一针一线缝制而成的。   只是现在,东西还在,却物是人非。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再看她一眼。”继国缘生苦笑着说,眉宇间的忧伤之色更重。   月牙并不能感同深受,他看着继国缘生眼底仿佛深不见底的忧伤心里只觉得困惑,他从没喜欢过人,在他心里能占一席之地的只有现在生死不知的家人,他想象不到自己会爱上一个人的感觉,那对他来说未免太奇怪了。   夜已经深了,月牙想着自己应该要睡觉了,明天他还要起个大早,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去做,毕竟鬼舞辻无惨这个小少爷可不像他哥哥那样好伺候。   月牙起了身准备离开,继国缘生欲言又止看着他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似的,月牙大概是能猜到个十之八九,毕竟继国缘生这个人一眼就看的到底。   “我对你和千岛小姐的事情没有兴趣,也不会到处乱说。你放心好了。”   月牙说这话的时候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他对没好处的事情一向如此。   说完月牙转身就离开了,但是还没有走上两步,继国缘生的声音就传到了他的耳朵。   “月牙,真正的你和你表现出来的样子很不一样。”   月牙脚下步子一顿,转过身看着继国缘生笑了笑:“我可从没承认过我表里如一。”   *   第二天,产屋敷空良再一次光临了无惨的院子,只是以往都是愁云惨淡的模样,今日到来之时却是喜气洋洋。   这可不多见,乍一看上去产屋敷空良像是有什么喜事。   不过也没说错,产屋敷空良这次前来的确是有喜事的,自从那天月牙来找过他后,他便开始去找安倍晴明,只是恰好晴明外出除妖了,今日才回来,于是产屋敷空良抓紧时间就马不停蹄的去问了关于大妖彼岸花的事情。   得来的消息不错,安倍晴明知道彼岸花的下落,只是他说去寻彼岸花的道路艰险困苦,怕是极为难寻。   产屋敷空良想着这倒无关紧要有一线希望总归是好的,得了消息就高高兴兴地来了,坐在正喝药的无惨面前就开心地说起了这件事。   “无惨,我们就要找到治好你的最后一味药了。”产屋敷空良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高昂:“这样的话,你的病就可以治好了。”   无惨拿着药碗的手微微一颤,抬眼看着面前的兄长半天没有出声。就连月牙也有些惊讶地看向了产屋敷空良,没想到他联系安倍晴明的速度这样快,然后月牙视线接着看向了无惨。   月牙想着他大概是因为这个消息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事实如此,无惨坐在原地呆了半天,脸上开始显露出难以抑制的喜色来,手中未喝完的药落在榻榻米上撒了一地,褐色的药汁渗入榻榻米中将整洁的地板弄的脏污不堪,但是无惨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自己兄长的衣袖,双眸因为激动睁的极大。   “真的?”他声音有些颤抖。   产屋敷空良肯定的点点头,看向无惨身后的月牙还赞扬似的提了一嘴:“这还多亏了你的佣人月牙告诉了我可以去找晴明问问,若非如此,我还真想不到。”   无惨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身边安静的月牙,看到两人一齐望着他,月牙露出一副混合着害羞和惊讶的表情。   “我只是做到我该做的事情而已。”   无惨现在重点注意力是在自己将要痊愈的消息上,难以抑制的狂喜冲刷着他的脑海,他几乎迫不及待地问产屋敷空良:“什么时候可以拿到,这几天我就要吃到药!”   他已经受够了虚弱的身体和病痛的折磨,但是他更受不了的是自己的死亡,若是能够活下去,什么代价他都可以付出。   “这两日晴明就会来产屋敷家,我们会商量着怎么拿到青色彼岸花的。”   *   产屋敷空良离开后无惨已经兴奋的无法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虽然医生已经提过尽量让他的情绪不要有过多的起伏,只是在生死面前这样的嘱咐都无关紧要了。   他站在屋子里四处走动,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情绪激动而开始涨红,这下他看上去到有些精神了,不像往常病恹恹的样子,走的时间长了,他有些累,然后又缓缓的坐在了榻榻米上的软垫上。   玫红的眼睛看向了月牙,无惨招了招手示意月牙过来。   月牙走了过去自然是要好好恭维无惨两句的,走到无惨面前跪坐在地上月牙扬起笑容说道:“果然,我就知道大人的病一定会治好的。”   这话好听,无惨喜欢,伸出手将手搭在了月牙的肩膀上,他心情很好,月牙作为功臣自然更加得了他十分的喜爱。   “你做的很好。”无惨低下头在月牙耳边轻声说,修长的手指缠绕着月牙耳边的一缕碎发。   “你有什么心愿?”   月牙脑子里想到的除了金银珠宝就是更好的生活地位,不过当然是不能明显的说出来,毕竟太过庸俗不好听。   于是月牙笑了笑,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大人恢复健康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无惨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睛就像他第一次见到月牙一样透亮,好像一眼就望得到底。   低声轻笑,无惨不相信这世上真有像月牙一样无欲无求的人,只是对于月牙,就算是谎言他也愿意相信。   只要月牙不会背叛他。   “说谎。”无惨松开缠绕着月牙头发的手指重新问了一遍。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有什么愿望?”   月牙忽然沉默了。   就在无惨等的有些不耐的时候,月牙忽然出声了。   他看着无惨,脸上没有了以往的笑意。   “我想,看一看我的家人。” 第26章   “家人?”   无惨轻声呢喃,语调里添上了些许的疑惑。   毕竟月牙的心愿实在过于简单,这让已经准备好等月牙提出一些要求的无惨都有些出乎意料。   无惨眯起眼睛瞧着月牙,希望能从他脸上的表情里探究出一丝丝虚假之色,但是无惨失败了,他看了半天确定月牙的话语中并没有谎言。   月牙确实没有撒谎,他是真心希望自己能够见到自己已经经年未见的家人的。   “……你确定吗。”   无惨看他,沉着声音再次问了一边。   “我确定。”   这次月牙没有犹豫。   这不是什么难以实现的心愿,甚至简单的很,只要给月牙两天自由的时间让他能够回到以前的村子去看看就可以。   但是无惨不愿意。   他咬着牙关,想到月牙至今对他的家人依旧念念不忘无惨就觉得胸闷气短烦躁的不行,甚至任性的想着月牙已经被卖到产屋敷家做了佣人,那么他的脑子里就不许在想着自己过去的一切——即使那是他的家人。   多不讲理,无惨自己却并无所觉。   他不开心,也不想让月牙离开,即使只有短短几天。   于是他弯下腰拍了拍跪坐在地上正看着他的月牙的肩膀,无惨尽量用自己最为克制的语气说话。   “这件事以后再说,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可以尽量提出来。”   月牙藏于袖中的手攥紧了,嘴角的弧度有一瞬间的抹平,但是还是抬起头朝无惨笑着说:“月牙没有其他愿望了,谢谢大人。”   无惨直觉认为月牙有些不开心,但是那种感觉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   无惨有很大希望将会病愈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产屋敷夫人的耳朵里,作为无惨的母亲她自然是喜不自胜,原本因为无惨的情况而销声匿迹的心思再次因为这个希望而死灰复燃了。   寄人篱下的千岛有香自然不能推辞产屋敷夫人的愿望,她坐在自己的房间看着镜中的自己沉默,视线转移到首饰盒中,千岛有香缓缓地抽出那个简朴却风雅的木钗将它戴到了自己的头上。满头的珠翠中一个简单的木钗并不引人注意,反而显得更加逊色不起眼,但是千岛有香却知道,即使这些首饰再如何价值连城却依旧比不过那个简单的小木钗。   从地上站起,千岛有香在自己侍女的陪伴下一同跟着产屋敷夫人向鬼舞辻无惨那里走去了。   看到千岛有香出来,产屋敷夫人开心的握住了千岛的手,说道:“有香,等无惨病好了,你们就可以成婚了!”   这对产屋敷夫人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简直就是双喜临门。但是对千岛有香来说却绝非如此。   低垂着眉眼,千岛有香心脏生疼,若是她从未喜欢过人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也就罢了,但是一旦品尝到爱情的甜蜜,这只给她钻心剜骨一般的痛楚。   但是想着自己家人殷殷期盼的眼神,千岛有香轻咬自己的下唇强撑起笑意。   “好的,夫人。”   她听到自己这样说。   *   看到那眼熟的红发之时,千岛有香还以为是自己因为过度的思念产生了幻觉,可是脚步越来越近,那个人熟悉的面容却越发的清晰,直到近在咫尺,千岛有香才确定自己并非出了幻觉。   身边的侍女慌张的看着她,却被千岛有香镇定地拍了拍手安抚。   “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千岛有香轻声说,可是天知道她说出这样冷漠的话究竟废了她多大的力气。   站在门口的继国缘生很好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眼睛只看了站在产屋敷夫人身后的千岛有香一眼便克制的低下了头向两人行礼。   “夫人,千岛小姐。”   继国缘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用最陌生的语气喊出自己最爱的姑娘的姓氏的,他嗓子沙哑,可是明明不久之前他才喝了一杯凉茶,他尽量忍耐住自己想要看着她的欲望,生怕自己的举动会暴露出些什么。   继国缘生低垂着头,目光看着千岛有香和服的衣摆,但是那衣摆只不过在他面前停了短短一瞬便如翩跹的蝴蝶一般迅速的远去了。   难以言喻的酸涩感蔓延上了他的心头,就连鼻子也微微一酸,只不过是瞬间的事,他的眼眶中便蓄满了泪水,低垂着的脑袋好像有千余斤一般沉重的让他抬不起头。   他却不知道,同样与他擦肩而过的千岛有香也同样红了眼眶。   月牙看到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继国缘生,虽然他低垂着头,但是周身那股失魂落魄的气息却骗不了人。   “缘生,走了。”月牙站到继国缘生旁边低声说。   继国缘生好像才回过神似的,茫然的抬起了头,只是脸上的泪水却顺着脸庞流了下来掉在了地上。   月牙皱紧了眉头看着继国缘生,他对着无惨掉眼泪还能说是年纪比较小,为了在无惨那里取得好感,但是继国缘生这种身强体壮的青年人掉起眼泪却无端让人有些失笑。   继国缘生身上本就有一种温吞的气质,这样一看反而像是被人抛弃的小狗一般让人有些怜惜。   月牙是男生,不像女孩一般会随身带着手帕,看着继国缘生半晌,月牙皱着眉头像当初无惨为他擦掉眼泪的样子伸出手动作粗糙的将继国缘生脸上的泪擦去了,收回手后然后嫌弃一般的将手在继国缘生的身上擦了擦。   “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月牙低声说,对继国缘生这副模样实在看不过眼,“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吗?”   继国缘生苦笑两声,还没等他说什么话,另一道声音却抢先将他打断了。   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鬼舞辻无惨,明明医生已经要求他少出屋子走动,但是今日却不知为何出了屋子。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无惨冷冷地看着正站在一起的月牙和继国缘生两人,后槽牙咬的紧紧的,说话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感觉。   他不过出个门,却看到月牙伸出手在继国缘生脸上摸了半天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无惨因为没有耐心应付产屋敷夫人和她自作主张给他介绍的所谓的未婚妻,所以找了借口出来透透气,但是却没想到刚一迈出门便看到了月牙和侍卫之间的“你侬我侬”。   无惨这才体会到自己心爱的东西被抢走时那种极度的愤恨与嫉妒,那种怒火气的他脑袋胀痛。   月牙刚想解释两声,但是无惨并不想听,上前两步抓紧了月牙的胳膊转身便朝屋子里走去,只留下继国缘生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呆呆的看着两人就这样离开的背影。   微风吹过,将地上零星的几片落叶卷起,继国缘生站在院子里却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更加委屈了起来。 第27章   继国缘生站在原地看着无惨将月牙强拉着远去,呆呆地看了半天才委委屈屈地低下头挪着步子离开了。   继国缘生不知道为什么鬼舞辻无惨那么生气,因为看起来无惨非常不喜欢他,可是他也没做什么事才对,更何况自己喜欢的姑娘就要嫁的人就是无惨,明明他才是最委屈的不是吗。   继国缘生耷拉着肩膀委屈的离开了,而被无惨抓着胳膊就拉走的月牙却几乎要跟不上无惨的步子了。   月牙也没想到一个重症病人居然还有力气拽着他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当然,月牙也不是挣脱不开,不过直觉告诉月牙如果他挣脱开无惨的手那么无惨绝对又会发一次彪。   走了没多远只是拐了个弯无惨就没力气了,原本拽着月牙的手开始放松,还好月牙眼快的将无惨的手臂反握然后扶着他缓缓地坐在缘侧,将手放在他的背后轻轻拍抚平复无惨因为过于激烈的动作而造成的喘息。   “大人,刚才为什么生气了呢?”   月牙皱起眉头一脸苦恼的表情,对无惨刚才的举动好像抱以了十二万分的不理解,当然事实绝非如此,月牙虽心知肚明却依旧装作若无其事。   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却气的无惨心脏生疼头脑发昏。   “我为什么生气你不知道吗!”无惨咬牙切齿,看他的眼神锋利的好像能将他脑子刨开看看里面在想些什么似的。   月牙还真知道,只是他并不觉的挑明了对他有丝毫的好处,于是脸上依旧是一副茫然的样子歪了歪脑袋。   无惨这下被气笑了,这副无辜的样子,要不是无惨亲眼所见可能还被月牙这副无辜的样子骗过去了。   “你和那个姓继国的武士,在那里干什么?!”   月牙这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对无惨认真解释了起来。   “刚才有风将沙土吹到他眼里了,我只是帮他看看。”   说这话的时候月牙撒谎撒的面不改色,心中还想着继国缘生你可是欠了我好大一个人情,以后要是你还不了就让你的子孙来。   无惨没那么容易相信月牙的解释,玫红色的眼睛看着月牙眼里是满满的怀疑。   “大人没看到他流眼泪吗?那就是因为眼睛里有了沙土造成的啊。”   月牙笑意盈盈,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心虚在,但是无惨本就多疑,看着月牙脸上满是将信将疑的神色。   月牙心里叹了口气,深深觉得伺候无惨可真是个艰难的活计。   寻思了数秒,月牙扬起笑容将手放在无惨脸庞上看着无惨玫红的双眸笑道:“大人不信,那我演示一遍吧?”   无惨瞳孔震了震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身体僵硬的坐在缘侧,他身板挺的直直的好像后背上竖了一块木板。无惨眼中月牙白皙清秀的脸在他眼中逐渐放大,直到月牙的嘴唇离他的眼睛只有三四厘米的时候,月牙轻轻吹了一口气,只有一瞬间,月牙便很快离开了无惨的脸。   “看吧,大人,就像这样,我刚才可没有对继国这样做。”   月牙离了无惨一尺远,眼里没什么悸动,脸上还是一副惯常用来和无惨交流的神色。   无惨还有些回不过神,刚才的愤怒早已经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只有脸上的温度在提醒着他刚才发生了什么。无惨从没体验过这种感觉,好像书中所说的隔靴搔痒也不过如此,刚才月牙的的那轻轻一吹就像羽毛一般在他心头挠着痒痒,他浑身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抿着嘴半天没说话然后手握成拳头轻轻咳嗽两声。   “好了,先回房间。”   月牙低着头笑了笑,回应道:“好的大人。”   *   无惨屋子里,产屋敷夫人还坐在垫子上和千岛有香喝着茶,只是无惨离开的时候就开始喝,一直到现在两人已经喝了有两三杯了而无惨却始终不见踪影。   千岛有香也是无所谓,毕竟她和无惨其实也都互相看不顺眼,只不过无惨懒得装,而她能沉得住气罢了。刚才在门口见了继国缘生让她至今还有些回不过神,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头发上那柄木簪垂下眼帘,手中端着的热茶烟雾缭绕,也不知是被热气烫着了还是怎样,千岛有香的眼眶也开始微微发红了。   “有香,你说无惨这是哪里去了?”   产屋敷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对千岛有香说话,目光一撇却看到千岛有香正盯着茶杯发呆,眼睛还微微发红。   “哎呀,这是怎么了。”产屋敷夫人有些心疼,看着千岛有香问:“怎么眼眶红了?”   话音刚落刚才产屋敷夫人心心念念的儿子无惨这才和月牙匆匆出现,刚一进门便听到了产屋敷夫人说千岛有香眼眶红了的事情,无惨皱了皱眉。   “怎么,也是被风沙迷了眼睛吗?”   身后的月牙讪笑。   产屋敷夫人责怪的看了无惨一眼,口中抱怨:“说什么呢,屋子里哪里来的风沙,这是觉得被人冷落了难受吧!”   产屋敷夫人心里忿忿,即使是自己的儿子,三番两次给人家姑娘没脸,即使再怎么绵软善良也是要难过的,想到这里产屋敷夫人就有些生气。   无惨可不觉得千岛有香这副模样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只是他说的多了,自己母亲总是能拐到莫名其妙的理由上让无惨不耐烦极了,最后往往是无惨无视作为结局。   “不是的夫人。”千岛有香连忙拉住了产屋敷夫人的手开始轻声细语地解释起来。   “我只是被茶的热气熏到了眼睛。”   产屋敷夫人不太确定,看着千岛有香确定千岛有香不是在故作坚强才勉勉强强不再说什么。   无惨皱着眉头落座,刻意选了一个离千岛有香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就是不想让产屋敷夫人的想法实现,不过产屋敷夫人有自己的办法,想了半天用一种惊喜的语气说道:“哎呀,有香不是很会下棋嘛,我记得无惨也很喜欢下棋。”   说完暗示性地用手拍了拍无惨的胳膊。   无惨才不喜欢下棋,他对下棋这种无聊且需要充满耐心的游戏毫无好感,只不过是因为身体原因他只能靠下棋来打发时间罢了。   无惨扯着嘴角露出上扬的弧度,不想微笑,倒像是厉鬼索命。   产屋敷夫人没感觉,还在吩咐月牙把棋盘快点搬过来,月牙自然是手脚快的将无惨放在角落积灰的棋盘摆了出来,顺便还被无惨瞪了好几眼。   于是无惨和千岛有香就这样面对面的坐在了一起开始下棋了。   原本产屋敷夫人还特地嘱咐了无惨下棋要谦让些,只是无惨嘴巴上答应的好听,等拿上棋子就不一样了。   不过两刻钟,千岛有香看着棋盘上自己被无惨打的七零八落的棋子抽了抽嘴角。   这个人,真的毫无君子风度。   月牙站在无惨身后看着棋盘,同样忍不住用手捂住嘴轻咳了两声。 第28章   无惨实在不懂得怜香惜玉,在他脑子里或许就没有礼让别人的想法,其他人合该是一直奉承着他才是,就算对方是个柔弱的姑娘。   不过两刻钟自己的棋子就被无惨打了一个七零八落,这让一向对自己棋艺有些自信的千岛有香着实失落,顺带着对鬼舞辻无惨原本就负分的好感继续降了一个等级。   这下就连千岛有香的笑容也撑不住了,故作镇定的将手边的茶水端起来喝了一口就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说道:“是我输了。”   输的太过惨烈,就连一旁的产屋敷夫人都觉得不好意思,第一次怀疑起自己撮合无惨和千岛有香在一起是不是太过于勉强,毕竟无惨三番四次的行为都表现出了对于千岛有香的不喜。   再这样下去,怕是千岛有香都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没有魅力了。   下了一局就不了了之,三人最后又坐在一起喝起了茶聊起了天,不过依旧是产屋敷夫人一个人在说话,千岛和无惨最多只是附和两声。   坐了半晌,千岛有香在产屋敷夫人耳边轻轻说了句话就先暂时离开了位置,在侍女的陪同下离开了房间。   *   千岛有香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先离开了,既是觉得和无惨坐在一起感到窒息,她又忍不住去想再无惨院子里当武士的继国缘生。   刚一迈出屋子,千岛有香就先松了一口气,屋外的阳光灿烂让她稍稍感觉了一点舒心,但是不过转个身,离她几丈远的一棵茂密的树下,继国缘生正站在阴影处远远的看着她,不过两三秒,继国缘生便缓缓地低下头行了礼。   多眼熟,当她还是千岛家养在深闺不知世事的千金小姐之时,她和继国缘生第一次相遇也是这样的场景。   这让千岛有香心中那堵本就破旧不堪的水闸根本无法阻挡汹涌的思念,日积月累下的想念就这样倾泻而出,咬紧了嘴唇,千岛有香克制地忍耐住了心中澎湃的感情,在侍女的搀扶下,目光错开继国缘生向他后面走去,只是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她却听到了继国缘生温柔的声音。   “有香。”   “那个木簪,你带上果然很好看。”   *   千岛有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无惨的屋子的但是她确定自己大概是没有心情在应付无惨和产屋敷夫人了,又坐了一刻钟,千岛有香恰当的露出疲惫地神色,在产屋敷夫人关心的话语中决定了准备回去休息。   看着产屋敷夫人关爱的目光,千岛有香更加愧疚,低垂下眉眼不敢再看。   最后千岛有香和产屋敷夫人离开的时候产屋敷夫人还多次嘱托无惨要照顾好身体,明天还会来看他。   这对无惨不是照顾疼爱,不如说是折磨更为合适。   无惨僵着脸应和了一声,看着自己母亲的背影消失才算松了一口气。   *   但是最终产屋敷夫人和千岛有香第二天还是没有来,可能是因为有什么事情,不过无惨并不关心甚至还很高兴,为了以防万一产屋敷夫人再次出现,无惨喝了药思索了半晌抬起头看向了身旁的月牙。   “是有什么事情吗?大人。”   月牙弯下腰看向无惨。   “收拾一下,和我去看看医生的药制作的如何了。”无惨视线平移开,想起昨日的事情他就有些懊恼。   无惨克制自己的思绪,但是那种种画面却好像在他脑子里生了根,不仅完全无法消除反而越发的茁壮生长,他好像能够嗅到月牙衣领上淡淡的皂荚的清香。   白皙的耳尖略微染上了红色,无惨用拳头遮挡住嘴轻咳了两声。   月牙个子没有无惨高,为无惨更衣的时候不得不踮起了脚,月牙将黑色的直衣为无惨穿好,将衣领整理好,月牙才松了一口气。   “好了,大人。”   只是说了一声无惨却没什么反应,直到月牙抬起头才发现无惨正低着头看他,低垂着的眉眼中好像在走神又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月牙蹙了蹙眉后退一步和无惨拉开了距离。   “大人?”他再一次开口。   无惨这才回神,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起先一步出了门。   手中的蝙蝠扇展开遮挡住了下半张脸,玫红的猫眼向身后的月牙瞧了瞧,嘴角翘起一丝弧度,无惨向医生那里走去了。   *   医生今天大概有些忙,无惨来到门口往里面看的时候医生正在屋子里不知道做些什么,还是站在一边的花子瞧见了无惨和月牙慌张地跪了下来说道:“无惨少爷。”   医生听到花子的声音,这才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从地上站起来向无惨行礼。   医生的目光里还带着惊讶,大概是没想到无惨居然还有心情出来走走。   无惨刚一走进屋子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苦涩的味道在他鼻间萦绕,这味道他该死的熟悉,几乎让他产生了呕吐的欲望。   脸色变差了一瞬,无惨用衣袖挡住口鼻皱着眉头,这副样子让花子恍然见了那日举刀杀人的无惨,让她害怕的心悸。   还是月牙发现了花子差劲的脸色,像是不经意地走到花子身边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无惨没注意月牙的小动作,皱着眉头看着医生。   医生尴尬地笑笑,偏转了身子露出了身后躺在被褥中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一个老人。   “我在治疗,只是这老先生时日无多,已经无药可治了。”   无惨皱着眉头看着躺在床褥中奄奄一息的老人,心跳如擂鼓,无惨又惊又怒,心头似乎压着一块石头沉重的让他喘不上气。   他缓缓蹲下细细的观察着那老人脸上的每一道皱纹每一根白发,老人苍老的脸上长着褐色的斑点,嘴唇向嘴巴中回缩,睁开的双眼混浊无神,连说一句话都会费劲,无惨好像能够看到老人脸上覆盖着的死气。   “他老了,是吗。”无惨轻声说,转头看向了医生。   这是事实,是人都会老会死,会病会痛,受尽磨难痛苦然后一命呜呼。   医生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无惨玫红色的眼开始变得阴沉起来,像是想起了自己病愈后的时日,无惨咬了咬舌尖忍下了欲脱口而出的咳嗽声。   “是人都会老啊。”医生叹息一声,像是在感慨。 第29章   “健健康康的老去也不容易,人活在这世上总会遇到太多风险,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说到这里医生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叹息着说道。   无惨脸色越发阴沉,周身的气势也变得骇人起来。   地上老人沉闷的喘息声不停的向无惨的耳朵里灌入,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是吗?”他冷笑,然后撑着榻榻米从地上站立了起来,看向了医生。   “可是医生,我不仅不想死,我也不想老去。”   这话说的过于惊世骇俗,不过倒也可以理解,这世间鲜少有人不渴望长生,就连隔海的皇朝的帝王都在求神拜佛渴求长生不死,更何况像无惨这种饱受病痛折磨的人呢?   “这怎么可能呢?”医生讪笑,“人随着时间逐渐老去,这是无法违背的规律,就算是人间君王也是无法逆转的。”   说道这里,医生略有停顿,犹豫的说:“除了……”   “妖和神灵。”   不管是妖还是神,人想要改变自己的寿命本就是逆天而行,若是违背上天定下的规矩,最后必定会遭遇天谴。   “无惨君。”医生用劝告的语气对无惨说:“能够恢复健康本就不易,你还是要好好珍惜才对。”   无惨没有出声,屋子里的其他人自然也是不敢说什么的,不过片刻屋中便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中。   最后还是无惨出声打破了平静。   他挑眉笑了笑用一种玩笑的语气说:“你们不会当真吧?我只是在开玩笑。”   医生松了口气,只当是无惨因为见了垂死的老人种种奇怪的行为不过是有感而发,没有当真,但是月牙陪了无惨多久,怎么听不出无惨的话中是在说笑还是认真。   他听的出来,无惨这是认真了。   他真的想永生不死。   月牙觉得头疼,想办法让无惨病愈便已经是难上加难,现在他又突发奇想想长生不老,他想干什么?是要上天吗?!   无惨站在那老人旁边矜贵的昂着头,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会儿便转过身离开了那个位置,他的脸色不佳,看到花子站在月牙身后靠的更近脸色更是不妙。   于是月牙面不改色地向前走了两步与花子拉开了些距离。   “大人。”月牙朝无惨笑笑,将无惨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些许。   无惨抬脚就准备走,含笑的脸在转过身背对医生的一霎那便恢复了原本阴沉的脸色,无惨向前走了两步,只是脚还没迈出去便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步子,转过身看向了医生。   “医生,再过些日子青色彼岸花就要拿到手了,我要你尽快做出来。”   无惨沉声说道。   “好的。”   “月牙,走了。”   无惨点点头,说罢,无惨挥了挥衣袖就离开了这所充满苦涩药草味和充满垂死的老人身上的死气味道的屋子。 第30章   月牙走了。   听着这那微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无惨才猛地张开了双眼。   他原本是睡着了的,只是病痛缠身的他一向浅眠,障子门被拉开时发出的一阵细小的声音吵醒了他,他最开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那悉悉索索的声音靠近,嗅到了熟悉的皂荚的清香,无惨才意识到是月牙。   夜深之时潜入,若是旁人定会起疑然后起身将人制住。但是无惨信任月牙,于是迟疑了片刻想知道月牙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是迟疑了那么一瞬,无惨便感受到了唇瓣上轻盈的触感。   一瞬间,心神大乱。   被子中的手有些紧张的攥紧,无惨差点绷不住自己脸上的神情将自己内心的慌张暴露,索性月牙只是如蜻蜓点水一般淡淡地略过然后消失无踪,就像一粒小石子落入了平静的池面荡开一圈圈的涟漪一般,然后逐渐消散。   嘴唇微凉,无惨心中怅然若失。   他忍不住去想月牙这是什么意思,一般人并不会随随便便去亲吻一个男人吧?这让无惨不得不胡思乱想,月牙是否喜欢他。   定然是喜欢的。   无惨这样自信的想,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月亮,倦意消褪,露出了这几日鲜少出现的笑意。   他开始期待明天了。   *   再一次喝完一壶茶水后,无惨愤怒的看着跪坐在榻榻米上面容平静的月牙。   若非他思绪清晰清楚的记着那晚月牙留在他唇上的触感,只怕他第二天起来看到月牙这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也会被他骗去,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美梦。   可是他没有忘记,反而在一次又一次的回顾中,那种柔软的触感越发清楚。   不自觉的抬起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唇瓣,无惨抿了抿唇,再一次看向了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月牙。   看到无惨投向他的视线,月牙平静的予以回视,甚至还饶有兴致的朝无惨笑了笑。   “大人,是有什么事情吗?”   无惨脸色变得黑沉沉,看着月牙的目光纠结而复杂,混合着愤怒还有羞恼。   月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无惨的一个眼神看出这么多的情绪的。   “无事!”无惨自己生着闷气,连语气也不好了许多。   他想着月牙平时定是会哄哄他的,只是这次例外,月牙淡淡的看了无惨一眼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真是奇了怪了。   无惨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心里更是烦闷。   月牙呢?月牙大致能猜到些许,只是他故意而已。   昨晚那件事双方还是暂且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毕竟还未曾到恰当的时机。   *   转眼便到了安倍晴明所说的最后的期限。   这是最后一天,月牙的心情倒是出奇的平静,看着如往常那般病恹恹的无惨月牙也多了几分平时未有的怜惜。 第31章   月牙醒了,无惨还睡着,看起来做了个不错的梦,就连睡梦中嘴角都带着笑。   月牙朝着窗外偏了偏头,瞧着屋外的状况,现在天才蒙蒙亮,初日刚在地平线上冒了个头,屋外还时不时有鸟雀鸣叫。   是时候该起了。   月牙想着。   今天就是自己该去给无惨拿青色彼岸花的日子了。   昨晚上他俩最多就亲了亲,什么也没做,不过按无惨这身子骨就算他想做什么也是做不成的。这点倒是让月牙有点庆幸。   将无惨搁在他肩膀上的手轻轻放开,月牙屏住呼吸生怕无惨因为这动静醒了。   但是无惨还是醒了,因为他睡眠浅,再怎么小心翼翼都没用。   不过看起来无惨困意沉重,月牙立刻小声说:“大人,我出去为您准备药。”   无惨脑子还半梦半醒,听到月牙这样说也没起疑,以为月牙是要给他准备去熬药,于是轻轻嗯了一声就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脑子也没想,才这个点,熬药做什么。   月牙脚步放轻出了屋子。身上的衣服还有些乱,他就一边走一边整了半天,确定没什么问题了才出了无惨的院子到了与安倍晴明他们那日商议好的地方去了。   产屋敷将吾和产屋敷空良正坐在广间等待,看着月牙来了,产屋敷将吾脸上才显露出一丝丝放松。   产屋敷将吾大概也是怕月牙跑了的,虽说产屋敷将吾心里头觉得月牙本事再大想要跑出产屋敷家也是不容易的,但是谁知道有没有意外呢?   “不错。”产屋敷将吾赞赏似的点点头,接着又说。   “你若是平安带着青色彼岸花回来,产屋敷家绝不会亏待你。”   产屋敷将吾真不愧做了几十年的家主,大饼画的真不错。   月牙笑了笑,轻声说:“家主大恩,没齿难忘。”   毕竟我也有份大礼要送给您呢。   亲儿子弯了够不够?   *   黄泉比良坂的位置神秘,具体是何地点也无人可知,但是安倍晴明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零零散散足有五十多人的队伍带到了一片空旷之地。   众人皆是一脸惊奇,诚惶诚恐地看着正挥着蝙蝠扇笑意盈盈的安倍晴明,深深觉得这位大阴阳师的能力真是深不可测。   一片空旷之地中只有一块硕大的岩石矗立在正中心,四周皆是寸草不生。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臭味,让月牙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里就是黄泉比良坂的入口。”安倍晴明语气轻缓,“你准备好了吗?”   月牙轻轻叹了口气。   哪里有什么准备,他来到这里也不过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拼那一线生机。 第32章   无惨手在床褥上乱摸,摸到的却是空荡荡的一片。   他猛地张开眼睛,清晨的阳光亮的晃眼,刺的无惨眯了眯眼睛,眼泪都逼出来了。   没看见月牙让他有些不开心,呆呆地坐在床褥上回神,想着月牙好像对他说拿药去了,无惨才稍微有了些精气神。   下人大概是听到了他的动静,轻轻地拉开拉门问无惨:“大人,是要起床吗?”   无惨皱了皱眉,然后从鼻腔里用气音发出一声:“嗯。”   等着下人收拾好东西,无惨衣服也换了,饭也吃了,却迟迟不见月牙的踪影。   无惨眉头皱的更紧,周身的气势也变得阴沉起来,心里想着只是拿个药而已,为什么月牙迟迟不来?   太阳穴突突的跳,无惨头有些疼但是还可以忍耐,只是心中却略微觉得有些不安。   伸出手摸了摸胸口,无惨心中狐疑。   大概是想着药吧,无惨今日的药才珊珊来迟,听到障子门拉开的声音,嗅到熟悉的汤药味,无惨翘了翘嘴角抬头看去,本以为看到的会是月牙,但是手中端着药碗的却是没什么印象的一个侍女。   无惨原本听到声音而翘起的嘴角瞬间就拉平了。   无惨想着月牙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躲着他,为什么?他不是喜欢他吗?   无惨甚至生气的想自己是不是太过放纵月牙才会让这个小小的佣人在他这里得寸进尺,既然月牙躲他,那么他也不见月牙就是了,反正月牙肯定会忍不住跑来找他的。   无惨这样自信的想。   他可能选择性地忘了以前是谁每次撒完气又巴巴的在月牙面前刷存在感想引起月牙注意的是谁了。   但是奇怪的是,无惨耐着性子忍了好几个时辰,往常无论怎么样还是会出现的月牙依旧没有出现。   这就奇怪了。无惨沉思。是自己吓到他了吗?   但是月牙明明就是很开心的神色。   无惨端着的少爷的矜持和高傲崩不住了,他想见月牙,想的心脏疼。   于是他喝完杯中的茶水开口了。   “月牙呢?”   这个问题好像捅破了什么篓子似的,一屋子的下人战战兢兢地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无惨原本拿着杯子的手一僵,觉得不妙。   “怎么了。”无惨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脸色阴森而恐怖。   “给我说!”   为首的佣人怕无惨怕得很,形容一下大概就是老鼠见了猫的那种,他看见无惨陡然变得狰狞阴沉的表情吓得脸都白了,就算这小少爷身体病重还是对他们震慑深重。   佣人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说:“月牙……月牙就是为您取青色彼岸花的人啊。”   无惨差点没听清,不,更恰当的是,他听清了,但是他不信。   “胡说八道!”无惨身边没东西可以砸,于是顺手就把手里的杯子砸了出去,也不管是不是从了千金才买来的名贵瓷器,就这样在榻榻米上摔了个稀碎听响。   跪在屋里的下人们更是心惊胆颤,但是月牙确实不在,也确实是给无惨取青色彼岸花去了,这是事实,他们撒谎也没用啊。   为首的痛哭流涕,不明白无惨气什么,能活下来不是很吗?   “大人,我们没说谎啊,月牙真的是给您去取青色彼岸花了!”   底下佣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吵得无惨脑袋疼,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起来。   大概也是见识过无惨的脾气,佣人们看到无惨脸色越来越不好就赶紧噤了声,生怕无惨抓住苗头让他们好看。   无惨想着昨天晚上月牙笑着对他说你会好好活下去的模样,想不通。   怎么回事呢?就是几个时辰而已,月牙居然就这样消失了?   这样想来,昨晚的月牙确实不太对劲。再往更深处想一想,从那天月牙从父亲那里回来似乎就怪怪的,只是无惨因为那晚月牙的亲吻而头脑昏沉再加上知道自己快要治好的消息而将这些奇怪的疑点都视而不见了。   无惨靠在墙上,他现在脑子混混沉沉的,呼吸好像都变得是一种负担。   世界天旋地转,无惨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还是什么原因。   “他多会儿离开的?”无惨咬着舌尖让自己冷静,问底下跪着的下人。   “在……在天才刚亮的时候!”   一个早早起床上厕所的佣人说道。他上厕所的时候看到了月牙出了院子离开的背影。   那个时间就是月牙离开他的时间,无惨深吸两口气,但是耳朵里嗡嗡作响的声音停不下来。   喉咙又开始痒了起来,无惨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本以为这咳嗽会停下却没想到开始变本加厉起来,嘴巴里满是血腥味,无惨就这样硬生生的再次呕了一口血出来。   无惨看着手中的血迹,但是这次没有人会给他擦去了。   *   无惨吐血这件事吓到所有下人,但是这次无惨却出奇的冷静,命令下人将水端上来,无惨用清水漱口洗了手便让所有下人都出去了。   他不想看那些人,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待着,想着想着倒也冷静了。   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想着月牙离开前的种种迹象,无惨嘴角噙着冷笑。   “死了……也是活该。”   “为了我而死,也算是尽忠职守。”   无惨嘴中喃喃自语,但是嘴巴上虽是这样说的,他却觉得自己遍体生寒,胸口闷得喘不上气便罢了,就连心脏也空落落的。   无惨听不到自己心脏裂开的声响,但是那些隐蔽在暗处的东西听得到,他们嬉笑着再次让无惨陷入了昏沉的睡眠中。   视线所及之处皆是黑暗,但是光明不在。   *   “您说……什么?”   月牙瞧着彼岸花对自己听到的事情表示怀疑。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   彼岸花用自己白皙如玉的指头挑起了月牙的下巴,绯色的眼看着月牙的黑眸勾唇一笑。   “眼睛也好看,不如留在地狱陪我好了。”   彼岸花的语气可不像开玩笑,听起来她像是真的想这样做的。   “彼岸花大人,我是活人,怎么能留在地狱呢?”月牙轻声说。   彼岸花可不在意这些,就算是活人也有死的一天,难得有了这么有趣的人,说什么她也不想放过。   “活人不能留,死人不就好了?”   彼岸花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这一片茂盛艳丽好像连绵不绝的火焰一般的花丛说道:“你以为我这花是怎么长的?”   月牙当然知道,稍有名气的大妖怪的传闻基本上人人皆知,彼岸花自然也不例外。   他看着眼前这个一颦一笑皆是美貌风情的女妖,越美的妖怪越强大,这连绵不断的彼岸花海几乎能够染红整条三途川,这花海底下不知吞噬了多少不知好歹的妖与鬼怪。   “这花海很美了,我想一定不缺我这一个凡人了。”   月牙朝彼岸花露了个笑脸,心想着自己也是厉害,居然能在这种关头对着彼岸花笑出来。   “好吧。”   彼岸花无趣的撇撇嘴,离开月牙的身边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坐了起来,她周身的花朵轻轻摇曳着身姿,花朵轻拂过她的下巴好像在安慰她似的。   “不过,你想要青色彼岸花做什么?”   彼岸花眯起眼睛语气疑惑,就像几十年前那个向她索要青色彼岸花的人一般,月牙也给出了相同的回答。   “要救一个人。”   这答案太无趣了,毫无新意。   “那个人和你什么关系?”彼岸花问,为了救人还跑到地狱和妖怪做交易,这种事情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除了血缘相系的亲人,就是生死相伴的爱人,亦或是同生共死的挚友。   很可惜,无惨一个都沾不上边。   月牙垂下眼睑笑了笑,并不言语。   彼岸花很好奇,语气里满是试探:“是亲人?”   月牙脸上的神情毫无波动,彼岸花心想,看来不是。   “是挚友?”看起来还不是。   “那就是爱人了。”   彼岸花凑近月牙身上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药草味。   “看起来生病很厉害呢。”   月牙眼皮颤了颤,奇怪的看向了彼岸花。   “您为什么会这样想?”月牙说话轻飘飘的:“我不喜欢他,为他取药也是被逼无奈。”   彼岸花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用眼神示意月牙继续说。   月牙叹了口气,心想这个传说中的大妖怪怎么比人类还八卦,看来是平时真的闲的无聊。   于是月牙缓缓地将无惨的情况说了出来,结尾还特地添上一句:“现在只差您的青色彼岸花了。”   彼岸花听得认真,一边听还一边想,她虽然没喜欢过人,但是没喜欢过又不是没见过,她瞧着月牙说:“那个人喜欢你吧?”   月牙想着无惨看他的眼神,点了点头没否认。   事实如此,无需辩驳。   “可怜。”彼岸花摇头叹息,“你却不喜欢他。”   月牙的安放在膝上的手神经质地动了动,没说话。   “但是……”彼岸花轻抚着身边的花朵,面露可惜的意味。   “青色彼岸花一千年才有那么一朵。”   “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被人取走了。”   月牙不敢置信,抬起头震惊地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大妖怪。   “什么?”   彼岸花并没有骗了人的羞惭,面露无辜像月牙逼迫她一般。   “确实没有了,我本来想逗逗你,不过青色彼岸花没有……”   她伸出自己的手,手心朝着月牙的方向轻轻笑了起来。   白皙手心发出了红光然后缓缓出现了一个花骨朵,短短几秒这花骨朵便迅速的开始绽放,一根根花瓣绽开最后成了一朵鲜艳而富有生命力的彼岸花。   “青色彼岸花是凝聚着我的妖力而形成的,这朵彼岸花虽然不是青色彼岸花,但是也同样是由我的妖力凝结的。”   “这样,可以吗?”   月牙看着面前的美丽的花屏住了呼吸,他不知道这朵花是否和青色彼岸花有同样的功效,但是总归都是彼岸花妖力凝结而成,再怎么样差别或许也是不大的。   这样想着,月牙便犹豫的点点头。   “谢谢,彼岸花大人。”   他伸出手,彼岸花将自己手中的花朵轻轻放在了月牙的掌心。   “行了,你走吧?”   彼岸花转过身朝月牙挥挥手,看起来是不想再看他了。   月牙胸口中的符咒温暖的温度正逐渐降低,月牙心知时效或许将要过了,握紧了手中的花向背对着他的彼岸花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变成幽灵的话,我说不定会来看看您。”   月牙笑着对彼岸花的背影说道。   “快走,不然一会儿我就把你留下来吃了。”   彼岸花弯下腰看着自己的花丛,没回头看。   妖怪,总是寂寞的。 第33章   话虽带着恐吓与威慑,但是彼岸花周身却并没有都带着丝毫的杀气与恶意。   月牙转过身准备离开,背对着他的彼岸花却出了声。   “你真的不想留在这里吗?我很中意你。”   她问。   “我可以让你变成妖,和我一样。”   月牙自然是不愿意的,于是他说:“人间很有趣。”   虽然那个小少爷任性嚣张没有头脑,月牙最开始伺候他每一日脑袋都是系在裤腰带上讨生活的,但总的来说即使是无惨也尚且有些可爱之处。   就连脸也是颇为赏心悦目的。   除此之外,人间有花有草有烈日有月光,有风光美景也有纸醉金迷。虽然活在这世上的大多人都浑浑噩噩不知世事,但是人间依然美好。   美好的足以让妖心向往之。   这是枯燥的地狱没有的。   *   取得彼岸花的过程相当的顺利,但这并不会让月牙降低丝毫的防备心,行走在黄泉的道路上,手中的彼岸花闪着幽冷的红光,月牙看着手中的彼岸花叹了口气。   医生说能够治愈无惨病症的只有青色彼岸花,但是按着彼岸花口中所言,青色彼岸花早已经被几十年前的医生师父取走,现在青色彼岸花还没有长出来,只有彼岸花亲手用妖力凝结的花朵能够交差。   却不知道,这朵妖力凝结的彼岸花是否有效。   道路两旁没有活物,皆是碎石嶙嶙和干枯如同焦炭一般的枯木张牙舞爪的在四周延伸,一片荒芜之景更加重了凄惨之感,月牙觉得自己有些冷,朝自己的双手哈了一口气。   黄泉地狱本就不宜生人进入,若非安倍晴明所给的符咒能够阻挡黄泉瘴气和人的活气,只怕月牙一旦踏入黄泉就会被没有神智的小鬼怪当场生吞活剥,只是月牙领口放置的符咒也只怕也无法抵挡,原本温暖的温度正逐渐消退。   感受到四周正蠢蠢欲动的阴影,月牙强作镇定,想到了安倍晴明交给他的传送符。   将传送符拿出,月牙心中默念安倍晴明告诉他的口诀,只是瞬间传送符便爆发出一阵强光,这阵强光笼罩着月牙所在的一小片地狱,寥寥数秒光芒便消失不见,而被这阵光包围的月牙也同样消失无踪。   身处彼岸花海的彼岸花指尖轻抚过周身摇曳的花草,绯色的眼睛瞧见了月牙离开时的那道光,鲜红的唇翘起一个弧度,像是觉得有趣似的。   “阵仗真大啊。”彼岸花轻声说:“但是,我的东西,哪有那么好拿呢?”   伴随着彼岸花银铃一般的笑声,三途川旁的花海继续摇曳起来,若有幽灵或鬼怪瞧见,便会发现原本身处花丛的彼岸花转瞬便消失不见了。   *   在黄泉比良坂的入口处等待着的众人已经心生不耐,换句话说惶恐不安更为合适。   毕竟是传说中冥界的入口,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若是忽然从出口冒出来了妖鬼,只不过是凡人的他们怎么能够抵挡?   派遣而来的武士惶恐不安,作为家主的产屋敷将吾也是如此,只不过他要比那些人更加沉的住气,此时已经过了午时,但是黄泉比良坂的出口却依然没有什么动静,让他不免怀疑月牙兴许已经死在了深不可测的黄泉之中。   “晴明,为何月牙还没有出来?”   最后还是产屋敷空良忍不住出声问,眉宇之间带着忧虑。   既是对将无辜的月牙推入火坑的歉疚,更是想到无惨或许此时已经知道真相的后的痛苦。   安倍晴明蹙着眉头思索,就在这时,黄泉比良坂的出口出却缓缓显现了一个身影。   正是产屋敷空良想着的还未从地狱中出来的月牙。   月牙使用传送符被那阵光包围的瞬间便觉得头晕目眩。脚一落地还感觉有些轻飘飘地不现实,因为迅速传送而头昏脑胀,知道看到眼前的一点微光才反应过来自己到了出口。   他没有发现,一条绿色的枝蔓正缠绕在他的脚腕上隐于层层叠叠的衣物之间。   踏出了洞口,鼻端浓厚的腐臭味才逐渐转淡,月牙才嗅到了属于人世间的正常空气,越深入地狱那股腐臭味越淡,但是却只觉得压抑沉闷,如今踏上真正的土地,月牙才无端觉得安心。   轻咳两声,原本躲在远远的地方的产屋敷将吾和产屋敷空良看到了月牙出现,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便是难以抑制的狂喜之色。   还是安倍晴明先行一步走到了月牙面前,从头至尾观察了一番脸上露出了放松的笑意。   “看来你很幸运。”安倍晴明笑着说:“彼岸花没有为难你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月牙心中苦笑,虽然彼岸花并没有为难他但他却也不觉得事情是这样好解决的。   更何况,他并没有取到青色彼岸花。   月牙向前行走两步,产屋敷空良和产屋敷将吾已经迈着急促的步伐走了过来。   “如何,青色彼岸花取到了吗?”   产屋敷将吾语速极快,一双威严的眼紧盯着月牙好像能将他看透。   月牙将手中的放着彼岸花的口袋拿出,轻声说:“并未。”   将口袋中的花朵取出,红色的彼岸花安稳地躺在月牙手心伸展着花瓣。   “我见到了彼岸花,她说青色彼岸花一千年才有一朵,上一朵几十年前便已经被拿走了。”   “只有……她的妖力凝结出的这朵花。”   也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产屋敷将吾如遭雷击一般僵在原地,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他看向一旁的安倍晴明,像是在询问。   “晴明公,这花与青色彼岸花功效一样吗?”   这种事便是安倍晴明也不知晓,他蹙着眉头凝视着月牙手心的花朵,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如今鬼舞辻无惨的性命危在旦夕,看着同样是从彼岸花身上取来的花朵,产屋敷将吾只犹豫了一瞬便目露坚定之色。   “也罢,如今之计,就算不是青色彼岸花也要试上一试。”   即便产屋敷将吾对月牙不过是利用和威胁,但是某种层面上说,他也是有着慈父心肠的普通人。   虽然青色彼岸花并没有拿到手,但也并不是空手而归,众人收拾整齐便准备返回产屋敷家,安倍晴明双手结印正要将人带回的时候,原本隐藏于月牙脚腕上的枝蔓却忽然抖动起来,将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月牙拉出了安倍晴明的范围。   术法已经开始是不能被中断的,产屋敷空良在月牙被拽出术法的范围直视便想伸手将他拉住,但是速度还是慢了一步,产屋敷空良只来得及抓住袖子月牙却已经被枝蔓重新拉入了黄泉比良坂之中。   “晴明……他便作为交换彼岸花的报酬吧。”   一阵风吹过,将彼岸花空灵的话语吹入了所有人的耳中,然后消失不见。   *   待到无惨从昏睡中醒来,产屋敷空良就坐在他身边低头看他。   “无惨,彼岸花拿到手了。你的病马上就可以治好了!”   这是个好消息才对,但是产屋敷空良清澈的黑瞳中藏着无法诉说的忧伤之色,让无惨更是胸口闷痛不愿再看。   厌烦的闭上了双眼,无惨咳嗽两声问:“月牙呢?”   他下意识的忽略月牙不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个沉重的答案。   产屋敷空良知道这件事是无法隐瞒的,他张了张嘴,为无惨判了死刑。   “月牙……在黄泉殒命。”   密密麻麻的痛楚在心脏处蔓延,无惨忽的张开双眼,一双玫红的眸中没有波动,就算听闻产屋敷空良这样说他依然保持着冷静沉稳的神色。   “我知道了。”   这话实在过于冷漠,让产屋敷空良本人都有些惊讶。   “无惨……”   就在产屋敷空良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无惨已经率先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不必再说了兄长。”   无惨撑着身子坐在了榻榻米上,“彼岸花已经拿到了手,现在我只想快点将病治好。”   “……你先,出去吧。”   产屋敷空良不信无惨没有任何波动,但是无惨的逐客令已经说出了口,他犹豫了一瞬还是离开了无惨的房间。   这种事情的发生虽然早已预料,但痛苦无法抹消,或许只有时间能够抹平伤痛。   *   产屋敷空良离开了。   原本空荡荡的屋子越发显得寂静了起来。   无惨坐在床褥上轻合双眼,脑中却不经意想起了月牙看着他时含笑的眼。   心脏撕裂般的痛楚,无惨揪着衣领咬着唇瓣,对着虚空无声的说:“小骗子。”   本就昏暗的房间中,亮着的烛火闪烁两下便在无风的环境中自动熄灭了。   那声音又出现了,数不清是第几次。   无惨不想听,可是那声音却好像无孔不入一般环绕在他周身,嘲讽着他的虚弱和无能,愚蠢和傲慢。   “瞧瞧……真是个可怜虫。”   “他躺在地狱里该有多冷啊?”   “黄泉的瘴气会腐蚀他的身体,让他一寸寸的腐烂。”   “那些妖鬼会吃掉他。”   “将月牙的血肉连皮带骨的一寸寸咀嚼。”   他捂着耳朵,不想听但是却不得不听,厚重的被子包裹不住温暖驱散不了寒意,无惨竟然开始瑟瑟发抖了起来。   人类的生命太脆弱了,比如他,比如月牙。   *   黄泉真的很冷,并非是人间冬季时下雪之后的寒冷,哪种寒冷只要烤着火便能驱散,而黄泉地狱的寒冷是深入骨髓,由内而外的冷。   月牙躺在艳丽的花丛中迷茫的瞧着四周,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也忘记了自己是谁。   他记得自己的名字是月牙,但是剩下的全都一无所知。   微凉的指尖触碰着月牙的脸细细摩挲,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白皙细腻国色天香的一张面孔,美的很,是让人足以屏住呼吸的美貌。   “你醒了?”   那个女人开口,一颦一笑都带着风情。   月牙觉得她有些眼熟,但是却又想不起来。   他蹙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女性,目光落在她的肩膀上又迅速偏转。   月牙下意识觉得直视衣着大胆的这位女性是不太好的。   “你是?”月牙问。   他不记得一切。   彼岸花在将月牙拉入黄泉之时并不觉的愧疚,妖怪本就随心所欲的生活,而月牙拿了她的东西她又怎么会不索要报酬呢?   不过人类不能在地狱生活,妖却可以。   于是彼岸花将自己的种子让月牙混合着孟婆汤吞下,只等转变完成,月牙以后便是半妖。   如此说来,便是彼岸花的孩子也不为过。   这倒是稀奇的体验。   于是彼岸花难得恶趣味的笑了笑,伸出手戳了戳月牙的眉心,对着茫然的月牙开口说。   “按人类的话来说……我是你的母亲。” 第34章   无惨克制不住自己不去想月牙。   虽然生活里少了月牙似乎也没有什么改变,但总归是不一样的。   他想着月牙,心里空落落的。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月牙来到他身边的那些时日,日复一日的汤药,周身经久不散的药味,一日比一日疲乏的躯体,还有一见到他的脸就瑟瑟发抖的下人。   产屋敷家这两天也不太平,平安京本就妖魔四起,时不时便有妖魔掳走贵族女子的传闻,现如今也终于轮到了产屋敷家。   本是无惨准未婚妻的千岛有香无缘无故就在房中消失,陪侍的侍女痛哭着说自己的小姐是被妖魔抓走了,说得有鼻子有眼将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再看四处凌乱充满挣扎痕迹的房间,即使八分的怀疑也减少到了五分。   知道情况的产屋敷夫人还来不及为自己儿子将要病愈的消息高兴便被转头而来千岛有香失踪的消息浇了个透心凉,看了房间内的惨状转头就吓晕了过去。等到产屋敷夫人醒过来后,她求神拜佛了好些时日,再也不敢提为无惨找个妻子的事情。   但是千岛有香被妖魔抓走这种荒唐事自然无法交代损失了一个姑娘却什么也没捞到的千岛家,千岛家主和夫人齐齐找上门来为自己的姑娘寻求一个公道。毕竟他们是想让女儿嫁入产屋敷家来获取利益,可没想让自己女儿就此失踪。   可是人都没了,产屋敷将吾也没法给他们变出来,这一连串事情忙的产屋敷将吾焦头烂额,找了许多位阴阳师都不曾发现一点线索,而安倍晴明早在那日在黄泉比良坂回来之后便告辞继续四处云游了。   最后没了法子,只好默认千岛有香已死,为了补偿损失了一位女儿的千岛家产屋敷不得不给了千岛家许多好处来弥补损失。   这事情解决了,无惨的准未婚妻也吹了,但是无惨本人却是毫不在意反而觉得轻松,他想着自己要是真和千岛有香在一起,他自己怕也是受不了的。   坐在床褥上,无惨看着屋外的风景忽然想到了自己对月牙说的话。   “我若是死了,你也陪着我。”无惨嘴中喃喃自语,苍白的唇角难以克制的上扬露出了嘲讽的笑。   真是世事无常,奄奄一息寿命将尽的病人尚且安稳地活在这世间,但是本来能够安稳活着的人却转头殒命黄泉。   无惨背对着的书案上和榻榻米上散乱的铺着数十张白色的宣纸,这纸上用毛笔勾勒出寥寥数笔,仔细观察便知道这画的是同一个人的脸。   只是可惜,虽然画中人脸庞精致动人,只有一双眼睛空洞无神,没有丝毫灵魂。   这画失败了。   因为无惨根本画不出自己心中想到的月牙的脸,那双纯粹深邃的眸子,穷尽他的笔力也无法画出。   以前教导他的画师说他的画只有形似却没有灵魂,无惨只觉得可笑,现在想来,那画师说的其实没错。他心中没有情感,怎么能画出动人的画。   而如今唯一能够让他心弦震动的人已经没了。   时间太过漫长了,这是无惨罕见体会到的感觉。他以前只觉得时间流逝的太快,让他抓不住自己匆匆流去的生命,可现如今却是完全相反了过来。   他伸出手翻阅着面前的书,因为实在无事可做,只有这几种消磨时间的方式了,可是他展开书页,一朵干枯的花却晃晃悠悠地飘落出来落在了踏踏米上。   那朵花,是月牙给他的。   干枯的花瓣不复刚摘下来时的水润美丽,夹在书页中失了水分变得干枯发皱,就连原本鲜艳靓丽的红也变得如同干涸的血液一般。   丑死了。   无惨将那朵花从地上捡起来,看了半天。只得出这一个结论。   ……蠢死了。   他拿着这朵枯黄的花,忽然落下了眼泪。   *   无惨伸出手触碰着落入房间的阳光,温暖包围着苍白的指尖让无惨的脸稍稍恢复了一些血色。他在等待,等待着医生将制好的汤药端进来。   明明今日或许就是他的重生之日,可他却并不觉得多么高兴,或许是因为他期待分享这喜事的人不在了,这喜悦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障子门被拉开,走进来两个人,无惨回头看,一个是医生,另一个是花子。   花子这姑娘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不过无惨见得大多数用人都对他避之不及,所以花子这样子倒也没有引起他多大注意。   真要说起来,他知道这小小侍女的名字还是因为月牙。   总是月牙。   好像生活里哪里都是月牙留下的痕迹。   想到这里无惨的眼眸就暗了暗,被丝丝缕缕的丝线包裹着的心脏发出撕扯般的痛楚。   他本来已经尽力不想去想,不过看起来回忆却不想放过他。   “药好了吗?”   他的目光落在医生手中的黑乎乎的汤药上。   “好了。”   医生声音很低,带着不容忽视的沙哑,看起来状态可不算好。   那张常年带着慈祥笑容的脸庞隐隐显露出悲伤的意味来,看起来医生怕是知道这彼岸花的由来了。   “月牙带来……”   医生缓缓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被听了个开头的无惨阻止了。   无惨不想听到有人在他面前提起月牙这个名字。   “够了。”无惨目光冰冷地瞧着医生,他并不像从别人口中再次听到月牙的消息。   “我只想知道这药管不管用。”   跪在地上的花子身体一颤,低垂着的头目露哀凄之色。   她为月牙难过,在她看起来就算月牙身死的消息也无法让这个人感受到分毫的触动。   而医生沉默了半天没有回答无惨的话,因为月牙带回来的并不是纯正的青色彼岸花,就算是他也不敢为此打包票。   若是有用,自是皆大欢喜,但若是无用,那么月牙丧命又是多么可惜。   “我……并不知晓。”   医生垂着头声音沉重。   明明前些天还精神迥异,但是现在却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   无惨目光落在了卓袱台上的药碗上,手向药伸去,将那碗药端了起来。   无惨将药放在鼻端闻了闻,和以往喝的药不同的是,这药没什么味道,寡淡的就像清水。   他凝视着药,想着,这就是能将我治愈的苦苦等待了十几年的药啊。   让我失去了一切的药。   将药碗的边缘凑到嘴边,药液流入口中,喉咙滚动,不过数秒无惨便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   初时无惨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变化,随后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开始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热,那温度最开始是舒适的,但是身体却开始慢慢升温,不过一会儿无惨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置于火上焚烧一般的痛楚。   身体好像被撕裂一般,无惨好像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过快而发出的巨响,他痛苦的倒在榻榻米上□□,因为痛苦就连俊美的脸也变得扭曲起来。   “医生!医生!”无惨咬着牙喊着医生,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身体的痛楚几乎要剥夺了他的理智。   医生同样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唯一的理由就是月牙带回来的彼岸花并没有用,反而还加重了无惨的痛苦。   他慌张极了,扑到无惨面前让他冷静下来询问着无惨的感觉,但是已经被痛苦烧却了理智的无惨听不进去医生在说些什么。   无惨觉得自己痛苦的好像要死去了,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医生欺骗了他,这世上根本没有能够治愈他的良药。   耳边再次出现了那些声响,无穷无尽好像在诱惑他。   “他是骗子!他骗了你!根本没有治好你的方法!”   “庸医!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他说青色彼岸花,月牙怎么会去黄泉!”   “他不会死!”   “他还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崩裂的心房被妖魔趁虚而入,无惨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模糊中,他只记得自己举起柴刀的模样和花子医生惊恐的脸。   *   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月牙坐在花海之中凝望着远处幽深的河水神游天外。   可是真要回忆,他却是半点也回忆不起来,过往的记忆好像就如这滔滔不绝的三途川河水一般奔流远去,所有记忆都被笼罩在迷雾中不曾窥得半分真相。   彼岸花说,他误入地狱身死,自愿吞下彼岸花给予的种子祈求变为妖怪获得永生,不过奇怪的是月牙觉得自己对永生的念头好像并不怎样强烈,只是现在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好像对于往事也没有什么渴望了解的心思,于是便答应了彼岸花的要求留在了地狱。   心脏蓦的一痛。   月牙伸出手摸摸自己的胸口,脸上露出一些茫然之色。   他不明白身为妖怪的自己心脏怎么还会痛?难道是那颗人类之心还会感觉到痛楚吗?   “怎么了?”在花丛中飘来荡去的彼岸花看到了月牙迷茫的神情,凑过去询问。   月牙自己也不清楚,看着眼前的三途川,月牙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犹疑了半天,开口说道:“好像是一种预感。”   这种感觉太过奇怪,让月牙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彼岸花抿着嘴巴没有说话,看着还一脸茫然的月牙,她轻轻落在月牙身边。   “如果你有事,可以告诉我。”   彼岸花抚摸着月牙的脸,瞧着月牙眼睛笑了起来。   “你现在还只是半妖的身体,还承受不住黄泉遍布的瘴气,等到今日之后,我会寻求鬼灯大人的帮助。”   摸了摸月牙的发丝,彼岸花笑着说道。   “以后,你就跟在鬼灯大人的身后好好学习吧。” 第二卷 战国策 第35章   将最后一盆金鱼草摆好,月牙轻呼了一口气。   作为地狱地狱辅佐官鬼灯大人的得力助手,月牙自然也肩负起在鬼灯忙于地狱事务没有时间管理金鱼草时帮忙照顾金鱼草的重任。   院中一排排的金鱼草长大了嘴巴好像在呼吸,月牙手撑着下巴点了点其中一朵金鱼草。   在鬼灯手下工作了足有五百年,但是月牙依旧对鬼灯喜爱非常的金鱼草难以接受,原因无它,实在是金鱼草这东西长的未免太过非人类。   但是鬼灯却对这种既像植物又像金鱼的物种喜爱非常实在是让月牙有些费解。   将金鱼草的事情处理好,月牙便朝着处理各项事务的阎罗殿走去。   阎罗殿依旧吵吵嚷嚷,身为十殿阎罗之一的阎魔大王头疼的坐在中央的主位上硬着头皮处理着地狱的各项事务,桌子上的纸张文件堆积如山,而身为阎魔大王辅佐官的鬼灯却不见踪影。   待看到进了大殿的月牙,阎罗大王瞬间便露出了求救的神情。   明明长了一副雄伟凶悍的模样,性格却是敦厚又温吞一副老好人的性子,和自己座下的辅佐官鬼灯相比,阎魔一点也不像是地狱之王。反倒是鬼灯因此被地狱的狱卒们戏称为“地狱的幕后掌控者”。   “终于来了啊!月牙君!”   阎魔大王看到月牙高兴的很,因为在他处理不完事务的时候,除了鬼灯便是月牙为他分担一点了,甚至阎魔对月牙要更加重视几分,因为最起码月牙并不会在他完不成政务的时候拿着狼牙棒追着他打。   月牙无奈的叹口气,对于阎魔大王的求助的视线忽略不见开始问起了鬼灯的消息。   “阎魔大王,鬼灯大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阎魔大王看起来也不知道,露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神色,只是按他的面孔和身躯着实有种惊悚之感。   “我也不知道啊!但是这几百年地狱的死亡人数总是不对劲,鬼灯君去查看生死簿之后发了好大一顿脾气。”阎魔大王一边回忆一边说,像是想到了鬼灯发怒时恐怖的模样,阎魔大王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倒不稀奇,鬼灯发怒的确是很恐怖的,有幸观摩过几次鬼灯发怒的月牙深有体会。   就在这时,两人商讨着的主角鬼灯已经带着一身乌云密布的气势踏进了阎罗殿。   鬼灯的表情实在过于骇人,按照地狱中某些狱卒的话来说,鬼灯大人是仅凭眼神便足以吓退各种妖魔鬼怪。而月牙深以为然。   当初彼岸花将月牙拜托给鬼灯的时候,月牙最开始的几年在鬼灯手下可以说是倍受磋磨也不为过。不过辛苦之后也有回报,身为地狱不多见的妖怪狱卒,月牙在鬼畜的鬼灯手下磨练之后办事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强。   “鬼灯大人,您回来了。”月牙垂首恭敬地说。   “啊。”鬼灯点头应了一声,不知怎样从身后掏出了一个狼牙棒直直的抵上了阎魔大王的下巴。   阎魔吓得额头上冷汗直冒,惊恐的想要将抵在自己下巴上的狼牙棒移开,但是看到鬼灯恐怖的眼神阎魔瞬间就怂了起来,干笑着看着鬼灯问道。   “这是怎么了?有……有话好好说嘛鬼灯君。”   鬼灯心情不佳,看着阎魔一字一句地说了起来这几百年间地狱死亡人口为何总对不上数的缘故,月牙站在一边旁听倒也明白了几分。   “现世现在正是战乱四起的时候,地狱本来就事务繁忙,但是我看了看这几百年的生死簿却发现好多人的死亡日期对不上号。”   鬼灯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神继续阴沉地瞪着看着本该掌握生死簿的阎魔,阎魔摸摸后脑勺朝着自己恐怖的下属露出了讨好的笑意。   “鬼灯君,不要生气嘛。”   “我立刻解决!立刻解决!”   听到阎魔大王这样和稀泥的话鬼灯脸上的表情更为不爽,“看来是我这些年对您过于放松了,这件事的造成的后果阎魔大王您不会不知道吧。”   这件事的确重要,如果地狱的亡者出现混乱,不应该死的人死了,应该死的人却活着没有到地狱受刑只会加重地狱事务的负担,也无怪乎地狱这些年事务繁重好像没个尽头。   “既……既然这样,鬼灯君,你说怎么处理呢?”阎魔干笑两声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鬼灯,“不如我们派上一名狱卒去现世寻找一下生死簿对不上的缘由?”   “您去吗?”鬼灯黑着脸,将抵着阎魔的狼牙棒放了下来,冷笑一声。   “地狱现在多缺人手阎魔大人不知道吗?”   “这……这个。”   实在过于害怕自己鬼畜的下属,阎魔眼睛乱转四处看着周围的狱卒准备抓个现成的壮丁,但是除了离他最近的月牙,其他狱卒早已经见势不妙远远的躲在了大殿的柱子后面。   阎魔无奈之下只好将还没反应过来的月牙推了推。   “月牙君一定可以的!”   说完还煞有介事的拍了拍月牙的肩膀对鬼灯说:“鬼灯,这可是你一力提拔上来的下属,你还不信任吗?”   话虽如此,但这并不是阎魔能够逃避惩罚的理由。将视线放在月牙身上,鬼灯原本阴沉地脸色才稍微恢复了些许正常。   “月牙,你想去现世一趟吗?”   这是个新奇的体验,月牙竟然有些跃跃欲试。   其实在地狱的这些年,他一直就想去现世瞧瞧,只是未经允许地狱的狱卒是禁止在人界出入的,正因如此月牙一直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机会。   月牙有些蠢蠢欲动,只是想到在三途川旁的彼岸花又有些犹豫了起来。   虽然彼岸花告诉他自己误入黄泉濒死求生吃了彼岸花的种子成了半妖这件事月牙一直抱有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但是彼岸花对他确实很好,虽然无法按着彼岸花的要求将她当做母亲,不过月牙依旧将她当做长辈尊敬。更何况按着他现在也是妖的身份来说,将彼岸花当做长辈也没什么错。   “鬼灯大人。我愿意。”月牙下定了决心,答应的也干脆利落,“只是,我想先去看看彼岸花。”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鬼灯想了想就点头同意了。   “可以。”   *   三途川旁的彼岸花海连绵不绝,在传说中亡灵经过彼岸花海时就会想起自己前世的记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日日经过彼岸花海的亡灵不计其数,每个人想起自己的前世都要哭上一哭,这一直让月牙很是好奇,但是彼岸花对月牙本人来说却没什么用处。   他在这彼岸花海呆了足有数百年,可是想要回忆之时脑子里只有空白。   真是诡异的很。   月牙歪了歪脑袋皱着眉头思索自己该怎样告诉彼岸花自己即将去往现世的时候,彼岸花早已经现身凑到了月牙的身边。   “月牙,你回来了。”   美艳的女妖飘在空中含笑看着月牙,白皙的手捧着月牙的脸轻声说。   “今天在鬼灯大人那里工作的怎么样?”   月牙面孔柔和了些许回答道:“一切都很好。”   “只是……彼岸花,明天我会去往现世。”   彼岸花听到这个消息笑意便僵在了嘴角,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松开了手回到了花丛之中,连声音都变得冷淡了起来。   她有些慌张,当初月牙来到地狱就是被她欺骗,虽然对孟婆的孟婆汤有信心,可谁知道现在月牙去了现世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或者恢复记忆?   彼岸花多得很,可彼岸花妖只有她和月牙两人,正是因此彼岸花对月牙抱有着极大的耐心和疼爱。   按人世的话说,或许这就是一片慈母心肠?   “去现世做什么?”   彼岸花落地,脚上的高底木屐踩在泥土上,本该笨重的和服穿在她身上却轻盈的很。   月牙自然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不过他也有些私心想去人世看看寻找一些自己曾在人世的记忆,当然这点小心思彼岸花最好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彼岸花咬了咬下唇,自然知道按月牙的想法自己阻止是没什么用的,想到五百年前月牙拿走彼岸花救的人就算成功了只怕也已经成了一捧黄土,原本犹豫的想法也就坚定了些许。   “既然如此,你就去吧。”   彼岸花伸出手摸了摸月牙的脑袋,笑着说。   虽然月牙在地狱生活了数百年,但是外表却已经固定在了他成为半妖时十六岁的模样,就算月牙现在的妖力并不容小觑,但按妖的年龄来说,月牙实际上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子。   *   等到第二天出发的时间来临之前,彼岸花好像生怕月牙在人世出什么事一般将自己这些年来吞噬的不长眼的妖魔鬼怪手中夺取的宝物一股脑的塞到了月牙怀里,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人世中能够驱鬼驭妖阴阳师可是不少。但最终这些东西还是被积威甚重的鬼灯全部驳回了。   “彼岸花,他没你想象的那么弱。”   鬼灯双手环胸站在一边看着彼岸花掏出来的零零碎碎的东西。   他没养过孩子,自然是不知道彼岸花这拳拳爱子之心。   最后挑挑拣拣,月牙却一个也没接受,彼岸花有些生气,转头就回了花丛消失不见。   月牙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鬼灯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伸出手递给了他一面镜子,鬼灯沉声说:“若是在现世遇到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拿着这面镜子联系我。”   月牙点点头将镜子收好,继续听着鬼灯的嘱咐。   “要是遇到事情,能够武力解决就用武力。”   “毕竟地狱可是暴力至上主义。”   月牙瞧着鬼灯严肃的模样笑了笑,轻声回应道:“我知道了,鬼灯大人。”   地狱中许多人都怕鬼灯怕的很,月牙最开始也是如此,但相处了数百年他就算最开始不了解现在也明白了许多,虽然鬼灯本人确实是个毫不自知的抖S但是真要说起来却是护短的很。   向鬼灯深深地鞠了一躬,月牙笑着告了别,向朝着通往现世的黄泉入口走去。   只是这一次,他并不需要惧怕了。   月牙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了着实让彼岸花有些生气,她从花丛中窜出来几乎也想要跟着月牙跑出去,但是还没有两步就被鬼灯拽住了衣领。   “你继续留在地狱,代替月牙工作。”   鬼灯瞧着面前的性感女妖却面不改色,在他眼里没有男女,只有能不能工作之分。   彼岸花:QAQ   彼岸花恹恹地应了一声,跟在鬼灯的身后走了。 第36章   月牙站在武藏国的某个小镇子的街道上,稍稍抬起自己头上的斗笠向道路四周的看。   这是个比较繁华的小镇子,街道两边的星罗棋布着许多小摊贩,扬着笑脸大声的四处叫卖吆喝。   这倒不多见,毕竟自从应仁之乱后,日本各地大名纷纷崛起群雄割据将原本较为完整的日本领土分成了一块块小国家。上位者的争端打闹最后波及的却是生活贫苦地位最低端的百姓,光看地狱中这些年来一个个面黄肌瘦双目无神的亡灵便可窥之一二。   索性应仁之乱后因为战争时间过长,各国大名治理下的百姓死伤无数,民生凋敝。为了让受到重创的农业和人口恢复休养生息,这十几年战争倒是有意识的减少了起来,虽然小打小闹时常会有,但是总比之前要好上很多。   而且看起来这个镇子的百姓生活都挺不错,倒也称得上是安居乐业的情景。   最起码比起月牙一路上看到的许多破败的小村庄,这里明显要繁华的多。   如此向来,这座镇子的镇长想必也是个不错的管理者。   月牙所站的道路两旁的小商贩买的东西种类五花八门,大部分都是一些日常生活使用的物品,还有一些是家中女性可以使用的簪子、首饰一类东西,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是简单的食物甜点之类。   站在某个摆着点心的小摊面前驻足良久,月牙抿了抿唇有些犹豫。   这小摊上摆着各种五花八门的零碎点心,看着倒也是色香味俱全。在地狱里待久了,月牙还从未见过人间界的食物,虽然身为妖怪的他吃不吃食物其实也是无所谓的,但或许是因为身体有着作为人类时的记忆,如今乍一看到这些在地狱中从未见过的点心,他嘴巴里倒是无端生出了些许口水出来。   月牙站在小摊面前的时间太长,活生生一个人杵在面前怎么会不引人注目,更何况月牙身上衣着简单但材料不凡,腰间还别着一把□□,这很容易让人以为是哪一家贵族的小公子跑了出来在街上玩。   “这位大人,您有想吃的东西吗?”   小摊的摊主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伯,稀疏的胡子和斑驳的霜发,笑起来的模样让月牙竟然感觉到有些熟悉,心里也油然而生了许多好感。   这种感觉太过奇怪,在地狱生活了数百年月牙从未感受过这种感觉,他看着向他介绍这些点心的老人竟鬼使神差的应了一声。   如果是从前,他绝对会看也不看转头就走的。   “这是柿饼、金平糖、麻糬,这些小玩意儿别看小,可是好吃又能填饱肚子呢!”   那老伯兴致很高,为站在他面前的月牙开始一个个介绍起来。   “你吃一个尝尝?”   那老伯拿起一块儿柿饼就往月牙手里塞,月牙看着手中表皮上还有薄薄一层白霜的柿饼犹豫了片刻,在那老伯期待的眼神下还是轻轻的咬了一口。   橘色的表皮被牙齿咬开,柿子香甜微涩的果肉落入月牙的嘴中,微微咀嚼两下倒也能品尝出其中的美味。月牙略微柔和了冰冷的眉眼,看上去挺喜欢。   那老伯笑的更是开心,语气轻快地问:“您要不要买一点儿呢?”   月牙点了点头,“拿一些吧。”   最后也不知怎么,月牙拿着那老伯用纸包起来的一小捆柿饼就走在了大街上。   他有些茫然的抬头看看这所小镇子,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先找个小旅店解决今晚的住宿问题,虽然妖怪并不介意生活条件是否艰苦,但是如果能够活的舒适一些又何乐而不为呢?   寻了一个小旅馆,月牙走了进去,这座小镇子平日里来来往往的人多的很,所以旅店的生意倒也不错,旅店的老板正坐在结算的台子后面记着账。   月牙走到那台子面前将自己头上的斗笠摘下,“给我一件上房。”   店长正算着帐,听到声音下意识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客人,看到月牙斗笠下的外表眼中浮现了几分惊艳。   月牙本就长相出色,在成为妖怪之后,更是为他的外表添加了几分常人没有的吸引力。   “好的好的。”   店长连连应声,瞧着月牙这副样貌他下意识就以为这是哪家贵族少爷跑出来玩耍,毕竟一般人家可养不出这等样貌和气度。   周围大多人看到月牙的外表都好奇极了,还有许多穿着小袖的夫人瞧着月牙说说笑笑,让从没经历过这些的月牙升起了几分不适应,再次将自己的斗笠带上回避了这些人的视线,然后跟着店长的步子去了楼上自己的房间。   因为自己来人间也并不是为了游玩而是正经委派的地狱工作,月牙想着开旅店的老板每天来来往往接待的人多的是兴许会知道些什么才是。   刚一踏入房间月牙就闻到了空气中漂浮着的淡淡的香味,脚步定在原地月牙有些不解。   还是惯会察言观色做生意的店长看到了月牙略有些奇怪的神情,对着月牙指了指屋内安置在桌上正悠悠的往外冒着白烟的小香炉说。   “我们这镇子没什么特殊的风俗,不过却经常会在晚上入睡之时点一些紫藤花香。”   “祖先留下来的规矩说可以抵御恶鬼,我虽然没见过,但是紫藤花倒是个不错的安神之物,大人要是介意的话,我便将这香炉拿出去。”   月牙自然是不介意的,不如说闻着屋内飘荡着的淡淡的紫藤花香到有些放松。   于是他摇了摇头轻声说:“不用了。”   店长笑了一笑,便准备离开,但在转身之前就被月牙叫住了。   “先生。”月牙将店长叫住,斟酌着语气询问:“我想知道,这个镇子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是不是有许多人无缘无故死亡或失踪的事情?”   这倒是个有意思的问题。   店长站在原地思考,想了半天店长好像才想起来什么似的。   “这座镇子没有,不过我在这里开了许多年的旅店,倒是听说过不少。”   “听说这两天离我们几百里的另一个镇子倒是有些年轻人无缘无故在晚上消失呢!”说到这里店长脸上露出了些混合着遗憾与担忧的神色,叹了一口气说道。   “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那都是年轻孩子,他们父母该有多伤心啊。”   月牙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恶鬼的故事,闻言不禁蹙了蹙眉,他清楚店长口中的恶鬼和他在地狱认识的狱卒都是不一样的,但他还是不免心中起了几分排斥,想着地狱中兢兢业业的各位因为这等事情被叫恶鬼也着实无辜。   店长零零碎碎的说了一些从店中来来往往的旅客口中听到的在各地的故事,月牙了解了个大概,想着差不多了就让店长离开了。   将从老伯那个小摊子买来的柿饼放在桌子上,月牙熟练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床褥,这是他自丧失记忆以来再熟悉不过的事情,好像已经做过千百回一般的熟练。   日暮西沉,这座小镇子原本热闹的街道上的小商贩已经开始一个个收摊准备回家,等到日落,街边的一座座房子已经亮起了温暖的灯光。月牙看了半天,将窗子拉下,坐在床上思索着自己该如何找到地狱如今死亡人数对不上号的原因。   就在他仔细思索的时候,却听到屋外传来的喧哗之声,月牙从榻榻米上站起来披好衣物,迈着步子走到障子门旁拉开了门。   是一个穿着武士服的武士,醉醺醺的坐在旅店里发着酒疯。   “屋……屋子里什么味道……点那种香!”   “我……我可是个男人!那种娘们唧唧的东西……给我拿走!”   那武士涨红着脸,一边说一边颐指气使的命令着店长。   店长一副头疼的模样,这人是店里的客人,他自然也不好赶出去,更何况这武士长的人高马大,谁知道发起酒疯来会不会伤人,这个年代,人命可不值钱。   店长废了老大一番功夫才将那武士劝进了房间,好说歹说把那武士哄住,店长擦着汗将屋子里的香炉拿了出来。   月牙就站在门边静静的看着店长做完这些事,心里对发酒疯的武士自是厌恶至极。   看到皱着眉头的月牙,店长愣了愣笑着说:“大人,是打扰到您了吗。”   这倒并不至于,月牙瞧着店长疲惫的样子摇了摇头,抿着嘴轻声说:“没有。”   “你去,休息吧。”   说完,月牙将障子门轻轻合上,坐在被褥中思考着如何找出地狱死亡人数不对的源头。   *   月色深沉,空旷寂静的街道上只有时不时有飞过的鸟雀,落在屋顶整理整理自己的羽毛然后左看看右看看好像聆听着什么动静。   月光照耀着的地面忽然缓缓显露出了一个影子,在土路上迅速的移动,落在屋顶上的鸟雀像是感受到什么危险似的,扑扇着翅膀迅速飞离了屋顶。   那黑影在一座座屋前徘徊,想要进去却好像被什么东西阻隔了一般又迅速的退出来离开,最后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那黑影缓缓地从地上冒出来逐渐显露出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   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血光,明明有着人的躯体却是青白的皮肤,张开的嘴中是类似于猛兽一般的獠牙,就连手脚的指甲也都是如利刃一般锋利的模样。   若是旅店的店长在此,一定会辨别出这张着一副恐怖模样的非人之物便是祖先口中所说的吃人的恶鬼。   “该死的!”   恶鬼狠狠的朝地上唾了一口唾沫,本就丑陋的脸因为愤怒开始变得扭曲。   “这么个破镇子怎么到处都点着紫藤花香炉!”   这恶鬼本是从其他地方流窜而来的鬼,一路上饥肠辘辘,本以为在这个镇子能够饱餐一顿却没想到这竟然家家户户都点着紫藤花香炉。   除了能够将鬼晒成飞灰的日光,紫藤花对他们这种鬼来说更是夺命的剧毒。   那鬼皱着鼻子仔细嗅着空气中的味道,然后继续化为黑影进了地底,去寻找自己今夜的食粮了。   这镇子已经太平很久了,却不知有危险正在悄悄逼近。   *   微风裹挟着一点几不可闻的腥臭味,顺着窗户飘进了正躺于塌中已经入睡的月牙鼻端。   变为半妖后月牙的嗅觉就变得灵敏了许多,只是这点腥臭味很快就被香炉中淡淡的紫藤花香掩盖,睡梦中的月牙轻轻皱了皱眉,然后继续平静的入睡。   自然,他也错过了离他几个房间里传来的血肉与骨骼被吞咽咀嚼的声响。 第37章   “啊——”   刺耳的尖叫声划破天际,将黎明时分小镇的平静安逸打破了。   月牙被尖叫声惊醒,猛地睁眼,鼻端嗅到了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紫藤花的香气,但是其中更有不可忽视的浓厚的血腥味。   甚至在这浓厚的血腥味中,月牙甚至还闻到了一起浅淡的腥臭。   翻身从床褥中起来,月牙迅速地披上衣服跑到障子门旁将门拉开。   隔着几个房间门,一个女士正瘫在地上瞧着门内的场景。她的瞳孔放大,因为惊恐而面容扭曲,双手撑着地板不停的向后退,大概是退到了墙角,她靠在墙上伸出手指着敞开的房间门说不出话。   因为这一声尖叫被吓醒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还未整理好衣衫便匆匆的跑出了门。   待看到女人指着的门内的情景,更是出现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还有几个人因为场面过于惊悚而当场吓晕呕吐了起来。   月牙将衣服拉紧,穿过人群走到了那扇打开的障子门前,将其中的景象尽收眼底。   如果说人世间存在地狱的话,那么这间房中的景象无疑就是地狱。   四处飞溅的血迹,还有蔓延在榻榻米上因为接触了空气而氧化变成红褐色的血池,地上躺着一具像被野兽撕咬过的躯体,亡者那因为极致的惊恐而睁大涣散的眼睛,他的半张脸已经被啃食殆尽而露出了森森白骨。   屋内的摆设并没有多么凌乱,打开的窗子飘进来阵阵微风将浓郁的血腥味送到了月牙的鼻端。   皱了皱眉头,月牙用衣袖遮挡住口鼻,他并非是厌恶血腥味,毕竟地狱中就有一个血池地狱,让他皱眉的是掩藏在浓郁的血腥味中不容忽视的腥臭。   难闻死了。   月牙心情不爽,踩着木屐绕过了地上的血迹,走到了那个死去的武士身边蹲下身子看。   他脸色平静的很,倒显得其他人好像大惊小怪一般可笑,围观的众人具是一脸惊恐地看着月牙说不出话。就在这时,旅店的主人才珊珊来迟,等看到屋内场景也是吓得腿软,瘫在地上说不出话。   伸出手将死去的武士那半张脸翻过来,月牙盯着那双涣散的双眼看了半天然后伸出手将他的双眼合上。   且不说这武士生前如何,毕竟死者事大。   “安息吧。”   说罢,月牙便站起了身朝门口走去,门口的人不约而同的给他绕开一条路,然后低下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话题均是围绕着这个武士蹊跷的死亡和足以让众人做噩梦一般的尸体。   “这可怎么办啊!”   店长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话里面颠来倒去的无非就是这武士死在旅馆是多么多么不吉利,自己是多么的倒霉。   也是,自己这店开的好好的莫名其妙死了个人,如此倒也罢了,但是这种凄惨的死状只会让以后听说这件事的所有旅客首先排除这家店。毕竟谁也不想无端地死于非命还尸骨无存。   只是这样痛哭哀嚎又有什么用呢?   这件事发生后不过短短一个时辰,镇中的一家小旅店死了一个人的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这座小镇,平时也不见得有多少人的小旅馆门口堆满的都是熙熙攘攘的镇民,若非这个镇子的镇长迅速的派遣家中佣人武士赶来将这旅馆封闭,按照平常人爱凑热闹的个性这旅店怕是早就被围堵的水泄不通。   这镇子的镇长很快闻讯而来,身边站着一个持着太刀的武士,站在旅店门口便安抚着尚且惊魂未定的众人。   “大家不要怕,我一定会将这件事查清的。”   镇长叫川上崎,是个四十多岁长着一副老实稳重模样的敦厚人,月牙隐藏在人群里瞧着那镇长低声吩咐着身边的武士还有请来的仵作上去验尸,但是看起来验尸的结果并不理想,那仵作苦着脸低声在镇长耳边说着什么。   其他人听不到,但是对月牙来说却不算什么。   仵作对镇长说的便是那死状凄惨的武士。   “大人,我看遍了那尸体全身,可是那武士分明就是一副被野兽撕咬致死的模样,这单凭人力是完全无法做到的!”   仵作大概活了这么久也没见过这种样子的尸体,脸上还时不时闪过后怕的神色。毕竟镇子几十年没出过杀人案,大多都是老人寿终正寝或是孩童早夭的事情,每日都和平的很。   川上镇长并不满意仵作的话,想想也对,若这尸体是在野外发现说是野兽撕咬致死倒也并不意外,可这地方可是镇子的旅馆,哪有野兽出没还能准确无误的钻进这武士的房间呢!   可这也没有其他结果了,川上镇长带着一副忧愁的神色从旅店里出来向大家解释那武士是被野兽咬死的。但这话难以服众,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就连原本住在旅店的客人也纷纷找过去店长要求退钱,没人还有胆子在这旅店里继续住下去。   “是妖怪!肯定是妖怪!”   人群里有人大声喊着,如今的战国虽不像五百年前的平安京时妖魔四起,但是妖怪真要说起来还是有的,看那武士的死状倒是有那么百八十的可能真是妖孽作祟。   一个人出了声便有了十个百个,一呼百应之下大多数人都纷纷要求镇长赶紧向镇子外有名的神社去寻求帮助,最好找个灵力强大的巫女来镇子里除妖。   或许心里也在怀疑是妖怪作祟,镇长迟疑片刻便应允了,连忙吩咐着自己手下的人出发去镇子外的神社寻找巫女,接着便向旅店里的客人们挨个道歉。   姿态语气都诚恳的很,更何况也不关镇长什么事,大部分人都表示谅解,只有那么几个不依不饶非要让镇长给他们安排住处。川上镇长也是好脾气,只是略微思考了片刻便点头同意了,将一些人零散的安排到镇子里有空余房间的镇民家中,剩余的一些便让川上镇长直接带回了自己的庭院安排住进了空着的屋子。   月牙决定留在镇子里观察事态发生的情况,自然留下来让镇长安排了房间住进了镇长的家中。   被镇长家的侍女恭敬地带到了分配好的屋子,月牙本身没有带什么东西,最多就是一个包着柿饼的小包裹。   他坐在榻榻米上思考着今天看到的那个武士的尸体,想着地上的残肢断臂还有自己嗅到的腥臭味陷入了沉思。   对于镇上的人怀疑的妖怪作孽他嗤之以鼻,毕竟他就是妖怪,虽然只是半妖但是毕竟也是彼岸花的后裔,他对于妖气还是格外敏感的。   月牙半阖着眼思索,那掩盖在浓重血腥味下的腥臭究竟是什么,他只觉得好像有些熟悉。   大脑飞速运转,片刻月牙便意识到了那味道究竟是什么,是黄泉中罪孽深重的人身上才会散发出来的腥臭味,可是人死之后灵魂都会回归地府,又怎么会逗留现世甚至杀人吃人呢?   弯下腰将包裹解开,一面铜镜就这样落入了月牙的眼里。   那是月牙临行前鬼灯交给他的镜子,据说可以与地府相连保持联系随时将情况报告给他。   拿起镜子,月牙敲了敲镜面,接着镜子的镜面便如出现水波一般荡开的痕迹,在这痕迹之中,在地府办公的鬼灯的脸开始缓缓浮现。   “鬼灯大人。”   月牙扬着笑脸看着镜中的鬼灯语气恭敬,斟酌着话语尽量将事情简洁迅速的说完,原因无它,因为鬼灯最为厌恶拖拖拉拉的办事效率。   “我现在在现世的武藏国中的一个小镇,昨晚这里有一名武士无故死亡,在那名武士身上,我闻到了亡灵身上特有的腥臭味。”   这倒是蹊跷,镜子对面的鬼灯皱起眉头思索,开始翻阅着从阎魔大王手上拿来的生死簿。   “那武士叫什么?”   月牙想了想将那名为伊藤的武士名字说了出来。   生死簿很快就浮现出那武士的生卒,清清楚楚的写着这武士本该在二十多年后的一场械斗中被杀死,但是现在却提前死在了这镇子上。   鬼灯冷笑,本就在狱卒中让人心生惧意的面容越发显得恐怖起来。   “很好,我到要看看是谁在搞鬼!”   犀利的目光投向了镜子对面的月牙,鬼灯周身气势阴沉极了,沉声对着月牙说道:“你留在镇子,务必将那个不知道什么的东西揪出来。”   *   这事闹得很大,镇子里皆是人心惶惶,索性镇长川上崎当机立断派人赶路去镇外寻求能够除妖的巫女或者法师,倒也安下了镇上大部分人的心。   只是因此,路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原本热闹的镇子也变得有些安静了下来。   月牙走在镇子的土路上,他还记得自己在武士身上嗅到的味道,本想凭着那股味道追踪,结果可惜的是一夜过去那味道已经变淡了许多,几乎消失无踪。   月牙毕竟不是犬妖,没有那样好的鼻子,只是在路上四处侦查了一会儿便准备原路返回。   虽是出了人命,但是众人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街边又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一些小摊子,卖一些灵巧的玩意儿,昨日卖点心的那个老伯也同样在。   月牙脚步停顿,犹豫了片刻便往那里走去停在了那老伯的小摊前。   将几枚铜币递到了那老伯面前,月牙轻声说:“请再给我一些柿饼。”   那柿饼并非有多么美味,而是月牙看着这老伯总觉得有些温暖。   帮一帮他,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老伯认得月牙,这样出色的样貌就算相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洋溢着笑给月牙包了一包柿饼,还顺手又塞给月牙几块麻糬。   “快吃吧,好吃的很呢!”老伯出声催促,月牙也不好推拒。   将那麻糬放入口中,软糯的口感让月牙不免流露出一点笑意。   “快回去吧,今天镇子可不安全。”那老伯对月牙喜欢的紧,对着月牙低声劝。   “要是真遇到妖怪可就不好喽!”   月牙低垂着眉眼轻轻应了一声。   虽然即使遇到妖怪也不怕,但是推拒老人的好意倒是有些不可取。   和那老伯告别,迎着夕阳月牙向川上镇长的房子走去。   *   因为是客人,或许有川上镇长的吩咐,院中的下人对月牙他们这些旅人友好的很,尤其是月牙,因为出色的相貌引得不少侍女偷偷的在背后议论他。   她们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在月牙耳中最是清楚不过。   刚一踏入院门,月牙便听到了镇长恭敬地声音。   抬头看去,是一个穿着红白的巫女服的巫女,长相清丽端庄神圣极了,一眼看去好像山谷间的清风,但是浑身却有着凛然不可攀的气势。   “桔梗大人,这妖就拜托你了。” 第38章   那个被镇长称为桔梗的巫女倒果真人如其名,清丽精致的五官,一条素色的发带扎着一头乌黑亮丽的姬发式发型,只是眉眼之间总是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忧愁和坚毅,就好像山间生长的桔梗花,看上去美丽脆弱但实际上却坚韧的很。   这样的女子合该是男人心中挥之不去的白月光,一副高不可攀却让人心动的模样。   但是月牙看着桔梗却没有正常男子应该有的悸动,刚一见到桔梗,月牙就瞧见了这位穿着红白巫女服的巫女周身缠绕不去的死亡之气。怪异的是,就算是这样桔梗周身的纯净灵力却十分浓郁。   死亡之气和灵力交杂在一人身上本就罕见至极,毕竟在月牙的认知中,不是死气污染了灵力就是灵力净化死气,现在这两种东西如此和谐而矛盾的共生在一人身上倒让月牙变得有些茫然起来。   他有些分不清楚这巫女是活人还是死人。   他瞧着眼前的巫女,想着她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与此同时,和川上镇长交谈结束的桔梗感受到了空气中淡淡的妖气,抬头看去却正好瞧见了看着她的月牙。   两人具是一愣,目光交接都带上了淡淡的警惕,尤其是桔梗,原本垂落于身侧的手已经搭在了身边的弓箭上,周身满是防备疏离之意。   川上镇长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看到月牙回来还兴致高昂的和月牙介绍起了桔梗。   “月君,这是我从镇外的神社请来的桔梗巫女。”   月牙外出自然是使用的化名,但是因为衣着不俗谈吐也颇有礼节,川上镇长对月牙好感很高,因此介绍桔梗给月牙倒也并不意外。   月牙目光淡淡,对于桔梗眼神中的戒备没多大反应,顺着川上镇长的话点了点头,朝桔梗露出了一个微笑。   “日安,巫女大人。”   虽是笑着的,但是桔梗瞧得出这半妖眼中可没什么笑意。   奇怪的是,桔梗虽看出眼前的男性是半妖,但是却无法看出他的血脉是什么,更何况看着周身那收敛的几近于无的妖气,就算是半妖怕也不是那么简单。   要说在这出了事的小镇看到半妖,正常的除妖师和巫女应当是要怀疑月牙是否就是这次凶案的真凶的,就算不肯定怕是也要当场点破,但是桔梗却犹豫片刻,并没有当场说出来。   因为月牙周身并没有谋害人命的妖怪应当有的恶气,当然,若是月牙真的是罪魁祸首,她自然也不会放过就是了。   桔梗同样满脸淡然的点了点头,轻声应了一句。   “日安。”   *   黄昏已至,如血的残阳染红了半片天空,将这座小镇笼罩在了夕阳下。川上镇长家的侍女将各个屋内的香炉点燃然后又安静地退出了房间。   日头逐渐下落,当地平线淹没了最后一丝阳光,原本正坐于床褥上的月牙蓦地睁开了双眼,原本清亮的黑眸闪过一丝红光,就这样在亮着烛火的屋内变成了如血液一般的鲜红。   紫藤花香炉中正袅袅升起的白色香烟在屋内的空气中缓慢的漂浮,轻浅的香气最是安抚人的神经,让借宿在镇长家的因为今早之事而精神恍惚的众人陷入了舒适的睡眠之中。   从榻榻米上站起,月牙走到窗边将窗子微微拉开一道缝隙,月色深沉,屋外除了时不时的鸟鸣与蝉鸣相互映衬,便是鸟雀扑扇着翅膀飞动的声响。   鼻子动了动,微风中传来的气味并没有丝毫变化,这让月牙有些不快,脚步微动,转瞬之间月牙便已经站到了屋顶之上,木屐轻盈的踏在屋脊,没有发出半点的声响。   这便是妖怪的优势了。   对于人类来说千难万难需要经历不懈努力才能够达成的程度,对妖怪来说不过是与生俱来的本事。   月牙站在屋脊上抬眸远眺,川上镇长的房屋坐落于整座镇子的最中心,面对着的便是唯一一条可以进入镇子的道路,再加上这房子本就楼层较高,月牙落在屋顶上时利用一双妖瞳自然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整座镇子的景色落入眼底。   将呼吸屏住,周身的妖力尽数收敛,微风吹动了月牙的发丝,此时的月牙如同一座沉默树立的丰碑,没有半点的活气。   当然,早在月牙出现在房顶上之时,从屋内出来准备在夜中寻找作恶的妖物的桔梗自然也发现了月牙的出现,心中本能的对月牙升起了防备之心,她抄起箭矢拉满弓箭对准了突然出现在屋顶之上的月牙将一支灵力形成的破魔之箭发射出去,只是瞬息之间,箭头带着破空之声朝着月牙飞了过去。   察觉了朝他飞来的箭矢,月牙伸出一只手将飞速而来的箭矢轻而易举地握在了手心,灵力与妖气交缠,转瞬之间,破魔之箭已经失去了以往的威力逐渐消散在月牙的手心。   月牙疑惑的瞧着手中逐渐消失的破魔之箭,因为灵力本就对妖有着伤害,月牙的手心也因为箭矢而出现了像是被灼伤的痕迹,目光落在了站在院中正冷冷地瞧着他的桔梗,月牙心知她可能是误会了自己。   月牙一向是怕麻烦的,心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脚下轻轻一使力从屋脊上跃起然后轻飘飘地落在了面露防备的桔梗面前。   “你不用怀疑我,我并不是吃人的妖怪。”   即便如此,桔梗也并不会因为月牙的一句话而轻易相信,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桔梗问:“你来镇子的目的是什么?”   来到这镇子只是巧合,月牙哪有什么目的,只不过是因为镇子里无故发生了吃人的案件才让月牙选择停留在这镇子来揪出元凶。   沉吟片刻,月牙轻声答复:“和你一样,找出凶手。”   说罢,月牙便转过身再次飞上过了川上镇长的屋顶,不再看桔梗的行动。桔梗皱着眉头看着头顶之上无动于衷的人影,将握在手中的弓箭重新背到背上,桔梗仰着头目光复杂,然后转过身便向镇子中跑去了。   *   午夜已至,那抹暗影再次出现在这座静谧的小镇,游弋在每座房屋之前寻找着没有点燃紫藤花香炉的房间,也许是他运气好,很快便搜寻到了被安排借宿于镇民家中并没有点香炉的旅客屋中。   凭着自己的血鬼术,他能够像一团阴影一般悄无声息的潜入人类的家中,正是因为如此,他手下不知死了多少人类,吞噬了不知多少血肉,连鬼杀队的剑士也拿他束手无策。   阴影之中缓缓浮现了一个狰狞的头颅,悄无声息的靠近了正在沉睡丝毫不知危险逼近的人。   一双长着尖锐的指甲的手悄无声息的捂住了沉睡的旅客的口鼻,在旅客惊醒的那一瞬间,恶鬼狞笑着低下了头颅硬生生咬断了男人的喉咙。   飞溅的鲜血流了满地,恶鬼露出享受的表情对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继续大快朵颐。   *   吃饱喝足的鬼解除了自己的血鬼术带着一身浓郁的血腥味行走在街上,清辉的月光洒了满地将他身上青白的皮肤和斑斑血迹暴露无遗。   嗅到了空气中浓烈的鲜血气味的桔梗飞速的奔跑,终于遇到了刚刚饱餐一顿放松下来的鬼,举起弓箭对准那具高大的背影狠狠地将一支破魔之箭发射出去,带着浓厚灵力的破魔之箭呼吸之间就射中了那满身鲜血的恶鬼。   虽然不像鬼杀队的剑刃能将鬼的头颅斩下,但是带着灵力的箭矢也不容忽视,刚刚饱餐一顿还心满意足的鬼转瞬却被一记弓箭射中了,箭头陷入皮肉之间,鬼恶狠狠的转过身将肩膀上的箭头拔出,肩膀上被箭头弄出来的伤口几个呼吸间便开始愈合,而身着红白巫女服的桔梗就这样落入他的眼帘。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只是个巫女!”   鬼狰狞的脸上满是恶意的笑容,咧开的嘴角露出了尖锐的还带着血肉的牙齿,鬼桀桀怪笑着朝桔梗靠近,将刚才的一箭忘到九霄云外。   “啊啊——想起几个月之前我吃掉的一个人。”   鬼歪了歪头脸上露出恶意十足的笑来,咂咂嘴似乎还在回味着当时的味道。   “不愧是巫女啊,就连血肉也是平常人类没有的美味!”   说完鬼朝桔梗飞奔而去,“让我尝尝你的血肉是不是和那个巫女一样美味吧!”   桔梗皱紧了眉头,似乎对自己一箭没能将他杀死感到分外的困惑,直到听到鬼口中的话,桔梗原本冷静的神色蓦然一变,再次将手中的弓箭拉满用灵力凝聚出箭矢对准了正朝他飞奔而来的鬼。   “没用的!这杀不死我!”   鬼冷笑着极速靠近桔梗,伸出手挥着尖锐的利爪向桔梗抓去。桔梗偏转身子迅速的躲了过去,拧眉瞧着那鬼。   “你不是妖。”桔梗声音清冷,“你是什么东西。”   “我?”   那恶鬼狞笑着回答:“我是鬼啊!”   那鬼说完这句话便发动了血鬼术让自己再次变成了一团阴影落在了地面开始飞速向桔梗靠近。桔梗抄起弓箭一连向地上的阴影射了好几只箭矢,但是在接触到地上的阴影之时却没有丝毫反应,就像是落入地面一般平静,那阴影却好飞速向桔梗靠近,桔梗咬着牙转身开始飞奔,但是依旧没有快过鬼的速度。   “没用的!”   鬼从地上冒了出来伸出手向桔梗抓去,但是就在他扯破桔梗的衣袖之时桔梗顺势转过身举起弓箭再次将一发破魔之箭射中了鬼的脖颈。   这次或许是有了用,鬼的脖颈开始滋滋的往外冒烟,鬼狰狞着脸往后退了两步伸出手抓住了破魔之箭将它拽了出来,被破魔之箭射中的脖子上的伤口正源源不断往外冒着血液,但是鬼已经无暇顾及。   “可恶!!你居然伤了我!!我要吃了你!!!”   鬼朝摔倒在地上肩膀已经破碎的桔梗扑去,就在桔梗觉得不妙准备侧身躲开之时,鬼的肩膀上却悄无声息的落下了一个身影。   好像受到了千钧重的压力一般,原本飞奔的鬼被瞬间压倒在地,将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   “奉地狱第一执政官鬼灯大人的命令前来办案。”   那身影轻盈的从鬼的身上跳下来落在了地面上,月牙弯下腰手搭在身侧的太刀上,朝地上怔愣着回不过神的鬼微笑着说:“告诉我,是谁把你变成这幅模样的?”   *   虽然精致的面孔上满是温柔的笑意,但是落入鬼的眼中无疑是恐怖的。   那鬼身体一抖,咬着牙从深坑中翻身而起,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虽然月牙长着一副柔弱的样子,但是仅仅凭着刚才悄无声息落在他肩头的动作也足够鬼对月牙升起十二万分的警惕之心,这是刚才的桔梗没有给他的感觉。   其实这是因为月牙在地狱长久任职时带上了地狱鬼差才有的威压,而这种无形的威压对于本就是逃脱了死亡的鬼来说无疑是天敌,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一般天生有着让他们害怕的本能。   但即使是这样,恶鬼依然不敢说,比起月牙带给他的那种虚无缥缈的威压,不如说亲手将他变成鬼的鬼舞辻无惨本人更加恐怖,更何况鬼舞辻无惨对所有鬼都下了诅咒,若是有鬼提到他的名字就会立刻身体崩坏而死。   鬼舞辻无惨那双如鲜血一般的眼眸给鬼留下的心理阴影自然比月牙天生的压制更加恐怖,他清楚的很,在月牙手下说不定能够得到一线生机,但是一旦让鬼舞辻无惨察觉自己名字泄露便是立刻横死当场的后果,鬼当然不敢挑战。   鬼没有说话,和月牙僵持着对立,眼睛四处打转寻思着怎样逃离。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牙却没有什么耐心,原本含笑的嘴角逐渐变平,月牙拧眉看着面前辣眼睛的恶鬼,轻声说:“你不愿意说?”   “那我换个问题好了。”月牙笑了笑并不在意,继续问道:“告诉我,你们的弱点。”   他闭紧了嘴一言不发,月牙的耐心已经逐渐消退,搭在身侧刀柄上的手将太刀缓缓抽出,剑尖对准了面前的鬼冷声说道:“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用些手段了。”   月牙在地狱的这五百年,除了学会使用自己的妖力,另一个就是经年累月跟随在鬼灯手下耳濡目染看到的地狱种种刑讯手段。   虽不能学个十之□□,但了解那么一两分便已经足够了。   *   看着面前的面容绮丽的少年,鬼心中更是蒙上了恐惧的阴影。下意识的使用血鬼术将自己藏于阴影之中想要逃离。   “别让他变成阴影!”   桔梗捂着刚才因为和鬼争斗而破碎的肩膀,现在随着伤口自己困于体内的维系生命的死魂正缓缓向外飘荡,但是桔梗来不及考虑这些,看着鬼逐渐变成阴影的身体对这月牙大喊。   月牙早在镇长的屋顶上时便已经看到了所有过程,自然察觉到了鬼想要逃离的举动,鬼变成阴影的速度很快,但是月牙却更快的抽出的太刀挥出拦腰斩断了鬼的身体,来不及变成阴影的身体就这样被分割成两段阻止了鬼的行动。   但是虽然身体变为了两段鬼却并没有立刻死亡,他抛下另一半身体潜入地下想要逃亡,但是飞速移动的阴影却被月牙的刀刃插、中动弹不得。   这是刚才桔梗的破魔之箭也无法做到的,或许是因为月牙来自地狱的刀刃本就和鬼相克的缘故吧。   地上一团扭曲的阴影逐渐显露,那鬼躺在地上挣扎却惊恐的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逃离,就连自己被斩断的身子也无法再度生长。   “你是谁!!”   鬼惊恐的大喊,“你不是鬼杀队的剑士!你到底是谁!”   月牙自然是不知道鬼杀队是什么东西的,他踩着木屐走向鬼,脚下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就像漂浮于空的一抹幽魂。   “啊啊啊啊啊!!!”   听到街上战斗的声响被吵醒的镇民带着朦胧的睡意出门查看,却当场撞见了被月牙钉死在地上还在挣扎的鬼,下意识的发出尖叫,将原本寂静的夜间小镇吵醒,接着亮起了一盏又一盏的灯光,被吵醒的镇民还有旅客纷纷跑出房门查看,自然看到了地上的恶鬼。   明明半截身子已经被斩断,但是鬼却没有死亡。   月牙无视了周围看着他恐惧的眼,低头垂眸看着生命力顽强的恶鬼,神色平淡地抬起自己踩着木屐的脚踩断了鬼的胳膊,好像只是在做碾死一只小虫一般漫不经心。   即使身体可以无限的恢复,但是该疼的地方还是会疼的。   穿胸的剑刃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幽的冷光,但是这都比不过自己胳膊被一寸寸碾碎的痛楚。   鬼张口发出惨叫但是却被月牙迅速的伸出手将下巴合拢,自然,惨叫也无法发出了。   月牙原本含笑的眉眼也变得冷漠了起来,看着地上的鬼就像在打量着死物,不,也许在他眼里,鬼本就是死物。   月光的银辉轻柔的洒在月牙身上,将他本就精致的脸越发显露出神性的光辉,如血一般的眼眸亮着光。   只是这幅样子落在鬼的眼中却比鬼舞辻无惨更加让他恐惧。   凝视着脚下鬼惊惧的眼神,月牙嘴角才缓缓扯出一个微笑。   “现在,愿意跟我说说关于你们的一切了吗?”   鬼自是疯狂地点头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倾吐而出,只希望月牙能给他一个痛快。   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鬼的事情倾吐而出,其中自然也提到了鬼惧怕太阳和紫藤花的弱点,醒来的镇子居民具是惊魂未定的对视一眼,心中不停的感谢着祖先告诫他们晚上一定要点紫藤花香的规矩,自然而然也就想到了那两个死去的人是因为没有点燃紫藤花香炉。   月牙盘膝坐在地上听着鬼倾吐出的话,半阖着眼,指尖落在膝盖上轻轻的打着节奏,看起来对自己造成的这血肉模糊的模样丝毫没有介意。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尾声,黎明将至,若是太阳出来他便会像自己口中所说的那样化为飞灰消失。   月牙听完了他的话语,撑着地面从地上站了起来。   “告诉我,你的名字。”   被钉在地上的鬼一愣,讷讷半天说不出话。   他想着,自己是叫什么名字呢?时间好像过得太久了,就连他也不太记得自己的名字究竟是什么了。   但是深埋于脑海中的记忆不会骗人,曾经还是有那么一个笑起来温暖耀眼,如同春日枝头初绽的樱花一般的姑娘拉着他的手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春树……”   记忆中的姑娘牵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走在乡间的小路。   是了是了,他的名字,深埋在记忆中的名字。   “我叫……”   鬼流着眼泪凝视着眼前面带笑容的月牙,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记忆中的姑娘。   “我叫——藤井春树。”   绚烂的日光冒出了地平线,将黑暗打破,温暖的阳光落在了曾经名叫藤井春树的鬼的身上,他躺在地上泪流不止,身体逐渐开始化为飞灰。   “那个鬼——”他挣扎着逐渐变为飞灰的身体说道:“将我变成这副模样的那个鬼名叫——”   “鬼舞辻无惨。”   话音落下,他带着安然的笑容消失了。   *   月牙站在原地茫然的看着插在地上的刀剑。   那个鬼已经消失了,可是他口中说出的名字却让月牙愣在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死去的鬼口中说出的名字好像带着该死的熟悉。   他伸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里面闷痛。   这个感觉就像五百年前他坐在三途川边凝视着滚滚的河流时忽然感受到的痛楚一样,可是这是不应该的。整整五百年,那样的感受再也没有体会到,怎么在五百年后又忽然出现了呢?   他站在一旁深思,而另一边的桔梗早已从地上缓缓站起然后靠近了月牙。   “多谢。”   桔梗用巫女服宽大的衣袖遮挡住自已肩膀上的破洞慢慢的走到月牙身边,她现在是用陶土构成的身体,自然是不能轻易的显露于人前,但是该道谢的还是要道谢。   “不必。”月牙看着面前负伤的桔梗说道:“这本就是我的职责。”   若是桔梗的身体没有受伤,月牙其实是认不出桔梗是本应离世的死者的,但是桔梗的身体能够瞒过镇子中的其他人,却瞒不过月牙。   将地上的刀剑拔起收入刀鞘,月牙看着眼前的即使一身狼狈却依旧冷静的巫女。   “但是,告诉我。”   “你本是亡者,又是怎么复生的?” 第39章   身为地狱外派的执政官本就该对自己的职责负责,发现逗留现世的亡者自然是要究明原因查清底细的。   但是现在似乎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周围的镇民的目光纷纷落到了站立着的月牙和桔梗身上将他们两个包围起来,眼中满是感谢。   “谢谢大人杀了恶鬼。”   “是啊…多谢大人将恶鬼消灭!”   “谢谢……”   月牙想要询问桔梗的事情被热情的镇民打断,他似乎并不习惯被人包围的感觉,脚下的步子略微后移将自己的身体挪开,脸上虽带着笑容周身却满是排斥的意味。   或许是镇民感受到了月牙的回避,便纷纷转过头开始像月牙身边的巫女桔梗包围而去了,与此同时,月牙的目光也落到了身前被镇民包围的桔梗身上。   这位满身清贵巫女即使身体已经处在了濒临崩溃的边缘但是脸上却丝毫没有慌张的神色,面对镇民热情的包围与感谢也带着微笑一个个有礼的解释。   桔梗将自己有些破碎的躯体遮挡住,面对镇民的感谢一个个回应。   “并不是我的功劳。”桔梗低垂着眉眼对镇民们轻声细语的解释:“是那位大人将恶鬼消灭的。”   语气轻描淡写,看起来并不在意自己身为巫女却没有将鬼制伏会不会被镇民们看扁,这倒是让月牙对眼前的桔梗升起了几分欣赏。   川上镇长珊珊来迟,在镇民七嘴八舌的说明之下才知道在镇上杀了人的鬼已经被月牙消灭。这倒是让镇长本人对月牙有些刮目相看,毕竟他一开始还以为月牙只是哪家偷跑出来游历的贵族小公子,还想着一定要把月牙给看好,毕竟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一个小小的镇长可受不起。   不过现在想来或许是他想错了。   “月君,桔梗巫女,谢谢你们帮镇子除了恶鬼。”   川上崎神情激动,虽是一镇之长却并没有那种身为小贵族常见的不知所谓的傲慢,站在比他年轻的月牙和桔梗面前感谢起来也并没有端着身段,如此想来能把自己着镇子治理的井井有条倒也是有几分缘由的。   恶鬼已经消散,就连血迹也在太阳的照耀下消失了。   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的彻底,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这样想来,鬼也蛮可怜。或许这就是舍弃人身选择成为恶鬼的后果吧,就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日后镇民再次想起,也只会嗤骂,说着这个恶鬼是多么的可恶可恨。   月牙想着,自己或许已经找到了罪魁祸首。口中喃喃着鬼舞辻无惨的名字,下意识觉得自己若是与他碰面定是要不死不休的。   吃人的恶鬼本就不该存于世上,该是要尽早抹去的。   想到这里,月牙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睛合拢,再睁开之时,又变为了清澈透亮的黑眸。   *   月牙和桔梗作为消灭恶鬼的功臣自然是被川上镇长恭恭敬敬地请回了自己的院子,他想着自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报答,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就是一些金银。   但是就在镇长想着要用一些金银珠宝来感谢月牙和桔梗的帮忙但是却被两人拒绝了。   月牙的目光落在面前还泛着光的金银并不为所动,更何况本就对金银无欲无求的桔梗。   “我并不需要,你拿回去吧。”   月牙将面前的金银推到了镇长面前,嘴角带着笑。   对于妖怪来说,金银财宝并不会带给他什么,所以自然是毫无价值的。   他看着川上镇长,张口轻声说道:“我现在有事要与桔梗巫女商讨,川上镇长能否给我们一点空间?”   这并不是什么大要求,甚至小的不值一提。川上镇长还对两人的无欲无求心生感慨,对月牙的敬佩尤甚。想着两人或许是有什么大事商讨立刻站起身连连应好迈着步子离开了广间,宽敞的广间里只留下了月牙和桔梗两个人。   将目光收回,月牙转而看向一旁静坐的桔梗。   他伸出手向桔梗受伤的地方伸去,白皙的指尖落在了桔梗身上破损的地方轻点了两下,然后就是大量的死魂之力灌入顺着指尖涌入伤口,只是瞬间桔梗原本破损的伤口便已经立刻愈合,就好像那些伤痕从未出现过一般。   桔梗心中一惊,原本强撑着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清透的黑眸复杂的看着面前嘴角含笑的月牙垂下了头轻声道谢。   “谢谢,狱卒大人。”   桔梗本对月牙杀鬼时所说的地狱狱卒的身份心存犹疑,但是在刚才月牙的那一举动中原本的怀疑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毕竟除了地狱中的狱卒拥有死魂,人世间只有已死之人身上才能出现。   更何况桔梗虽性格清冷却是知恩图报之人,刚才月牙给她灌输的死魂之力足够她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不需要收集死者死魂的程度了。   这对月牙来说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罢了。   他瞧着眼前即使被地狱的官员发现真实身份依然镇静的桔梗,心中倒也升起了几分敬佩。更何况这么多年在彼岸花和鬼灯的耳濡目染之下,他对于女性总归是要多上几分敬意的,因此面对桔梗倒也带上了几分和颜悦色。   只是身负职责,该做的事依然要做。月牙拿起身边的茶杯吹了吹杯口冒着的热气,一双妖瞳看着桔梗轻声询问。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何以亡者之躯现世了吗?”   *   正坐在遮蔽了阳光的大宅中的鬼舞辻无惨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坐在他身边的珠世表情漠然的看着身边这个自己已经陪伴了足有百年的鬼之始祖。   即使心中恨不得他立即死去,但是心知自己根本无法实现这一夙愿的珠世只能将满腔的怨恨尽数吞下,祈求在未来的某一天终会遇到能够将这恶鬼斩于刀下的人出现。   但是今日的无惨似乎有些不对劲。   在太阳探出地平线之时,无惨的眉头忽然皱紧了,接着脸色大变,一双猩红的眼眸睁开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鬼舞辻无惨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本该命归黄泉之人。   无惨本就给所有的鬼下了诅咒,只要提到的他的名字就会经历身体崩坏而亡的痛楚,就在刚才,他感觉到了有个不知死活的鬼说出了他的名字,能够透过身边之鬼的眼睛看到一切的无惨自然也在那鬼的眼中看到了一个人。   五百年了,他本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了那个名字那个人的一切,但是无惨发现自己错了。   不论过了多久发生了多少事,那张脸那双眼睛依然在他脑海中清晰的仿佛昨日重现。   整整五百年,多少人被埋藏在时间的洪流之中骨头都化成了灰烬,多少记忆都被遗忘,但是这对无惨来说却是不一样的。   人们都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而无惨终于明白这是错的——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1)   那些记忆就好像一把利刃将他的虚假割裂,带着不容忽视的气势再次闯入了他的脑海,逼着他回忆一切。   他并不觉得愉快,身体内的七个心脏剧烈的跳动,满是酸楚和痛苦。   那张脸太过熟悉了,熟悉的几乎让无惨恍惚回到了五百年前。   那是月牙的脸,只是稍稍有些不同。   比起五百年前那张脸似乎更加精致了许多,原本纯黑透彻的眼眸却变成了如血一般的鲜红。   但是这太奇怪了,月牙明明早在五百年前便已经身死,如今又是怎么出现的呢?   无惨第一反应看到那张脸并不觉得是巧合,本就多疑的他理所当然的开始怀疑起了是那些追杀他的杀鬼人精心准备的一场阴谋。   毕竟,那可是产屋敷家啊。   生他养他却又毫不犹豫将他舍弃,怒斥他为妖魔为了一个低贱的下人执迷不悟的人。   多可笑。   可是,太像了。   无惨透过那只鬼的眼睛凝视着面前眉眼含笑的脸。   不管是眼睛鼻子还是嘴,都和五百年前的月牙无比相像。   那双眼睛流下眼泪的时候最让人动容,那张他品尝过的嘴似乎还能感受到当初那样甜蜜美好的滋味。   对无惨来说,未知的东西就要掌握在手中,更何况这个突然出现的和月牙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当鬼的最后一只眼睛消散,无惨视线中的月牙也同样消失了。   睁开眼睛无惨凝视着空荡荡的屋子,猩红的眼中惊怒不已。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鬼杀队的阴谋,更是怒火中烧,带着被侮辱的愤怒。   咬紧牙关露出了嘴角的獠牙,无惨的脸上出现了十足的愤怒的表情,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该死——!”   无惨愤怒的说着,苍白的脸上因为怒火已经爆起了青筋,愤怒将他的理智席卷,无惨从地上站起无视了身边正看着他满目惊讶的珠世。   走到摆放着一卷卷画轴的书桌旁,无惨抽出一卷画轴将它展开,随着他的动作画于纸上上的人像也开始缓缓出现。   是月牙。   只是,画轴上的月牙没有丝毫灵气,单薄而没有灵魂。   他从前靠着着些没有灵魂的画轴度日,但是如今已经发现了一个替代品。   也好。   假的总比没有好。   “珠世。”   无惨凝视着面前的画像,猩红的眼眸在昏暗的屋内闪着红光,他叫着身边的鬼的名字。   被点到名字的珠世心中一惊,立刻走到无惨身边低下了头。   “是,无惨……大人。”   她叫着无惨,心中荒凉。   “收拾东西,准备去武藏国。”   无惨将月牙的画像收起,轻描淡写的决定了接下来的行程。   *   而和无惨相隔千里的武藏国某一镇子中,月牙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听完了桔梗的解释。   桔梗并不是话多之人,寥寥数语便简单的说明了一切,黑巫女椿为了一己私欲将她从死亡中唤醒,但是其他的细节却尽数隐瞒了。   桔梗不知道这会不会给犬夜叉一行人带来麻烦,但是奈落她却恨不得他永堕地狱才好。   原来如此。   月牙敛下眉眼心中思索,搭在木桌上的手指尖轻轻敲了起来。   他不记得以前的往事,若是记得,就会发现他这副样子与曾经的无惨几乎一致。   像桔梗这样被迫复活的人,月牙自然是表示理解的,毕竟她并不是那些择人而噬的恶鬼,再加上月牙本就对桔梗有一定的欣赏,所以月牙也变得和颜悦色了起来。   “亡者不该行走在世间,我需要将你带回地狱。”   月牙看着眼前的桔梗问道,想着现在地狱正缺人手,鬼灯大人每日都因此心情不佳,让桔梗回归地府做一名狱卒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更何况地狱现在福利好得很,这可是人界没有的机会。   但是桔梗却丝毫没有犹豫就拒绝了月牙的提议。   “抱歉,大人。”   桔梗轻声拒绝了月牙的提议,眉目间带着坚毅。   “我想要复仇,等到我的仇恨消散,我自己会回到地狱受惩。”   月牙挑了挑眉,虽然身为身为狱卒自然是要尽职尽责的办事,但是看着桔梗他倒是有些犹豫了——可能是觉得有趣。   地狱中形形色色的亡魂见多了,多的是幽魂幽魂背负着血海深仇而因此扭曲成了恶鬼,但是桔梗却并不是这样。   虽然心中背负甚多,但是依然保持着自己剔透的灵魂,这在桔梗依旧能使出的强大的带有净化之力的破魔之箭上便能窥到一二。   这样想来,月牙反倒有些不愿强制将桔梗送归地府了。   反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什么,鬼灯大人想必也不会介意。   *   来到这镇子本就是巧合,发现恶鬼还有生死簿出问题的原因倒也是意外之喜。   月牙和桔梗一前一后离开镇子,没有因为镇民的挽留而停下脚步,毕竟他们的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并不会因此停留下脚步。   就像风。   临行前,月牙再一次去往了那个卖点心的老伯的小摊。   老伯正摆着摊子准备叫卖,却看到了一个影子停留在了他的摊前。他抬起头,是为镇子消灭了恶鬼的月牙。   那天的场景他也看到了,那时候的月牙在他眼里好像神灵一般带着高不可攀的漠然,想着在自己小摊边买柿饼时笑容温柔的男孩让老伯几乎产生了那是两个人的错觉。   月牙看着面前的老伯低着头笑了笑,伸出手,手心躺着几枚铜钱。   “请再给我几个柿饼吧。”   月牙说。   阳光下月牙含笑的眉眼仿佛带上了神光,好看的紧。   “您的柿饼,很好吃。” 第40章   月牙离开镇子的时候也是悄悄的,没有惊动任何人,正如他来到镇子的时候一样安静。   他身上什么也没带,只有白日的时候在老伯那里买下的最后一点柿饼还有几块麻糬,虽然他并不偏重口腹之欲,这些东西就算吃到肚子里也没有什么用,不过,总归是好吃的。   月牙打心底里觉得人类的食物很好吃,甚至莫名的多了些怀念。   他想着,可能是自己失去的那段人类时的记忆带给自己的感觉,他并不排斥。   月光轻柔地笼罩在空旷的野地,稀疏的星星挂在天空闪烁,被月光笼罩的草地上的杂草都带上了朦胧的微光,夜里的风轻轻吹拂着月牙披散于脑后的发丝,他慢慢地走在小路上,然后停下了脚步仰起头静静地看着挂于辽阔天空的月亮。   这是在地狱里根本看不到的景色,地狱没有白天黑夜,抬头看着所谓的天空也都是雾蒙蒙的昏黄,虽然已经在那里生活了数百年,但是月牙依然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地狱美的很。   当然,若是地狱和人界一样,那也就不是地狱了。   难得来一趟人间,他自然是要好好享受的。   垂着头沉思了片刻,月牙脚下轻轻一点便飞身上了一颗树,坐在干枯的树枝上,背后靠着粗壮的枝干,月牙闭起眼睛开始休息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有可能只是几个钟头,毕竟时间对妖怪来说自是不值一提,就比如现在还在地狱的彼岸花,她睡个觉的时间可能就是以年为单位的。   月牙只不过像在树上打个盹,忽然听到了悉悉索索有什么东西靠近的声音。   那声音很小,月牙甚至可以听到那个小东西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但是月牙仔细一听便能听的一清二楚。   于是他睁开眼,黑眸中倒映着满天的星光。   “不要靠近我。”   月牙没往树下看,只是看着夜空轻声说了一句。   从家里跑出来,小小年纪便已经学会“离家出走”的继国缘一站在月牙躺着的大树底下不安地攥着自己的袖子,仰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月牙。   树上的人长的很好看,缘一想着过世的母亲曾经给他讲述的关于太阳神灵的故事,他抬起头看了半天然后伸出自己白胖的小手轻轻摸了摸耳边的耳饰。   好像又再次回想起了那年母亲亲手为他带上耳饰时的样子,柔软温暖的手,带着宠爱和愧疚。   虽然缘一并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感到愧疚,真要说来,应该是为母亲添了那么多的麻烦的自己感到抱歉才对。   而且,他觉得自己很幸福,虽然父亲并不爱他,但是他有兄长和母亲。   这就够了。   虽然还是会有一点寂寞。   缘一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但是树上的人没有看他但是却还是发现了他,这让小小的缘一有些奇怪,因为在他的记忆里,自己若是想要隐藏起来应当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他有些害羞,然后后退了两步,踩着草鞋的脚丫靠在一起,乖乖巧巧的站在树下看着树上的月牙没有出声。   因为月牙说不让自己靠近他,所以缘一也就乖乖的不靠近。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听话的长大的。   树上的月牙自然听到了缘一悉悉索索的小动静,但是这个小东西奇怪的很,虽然月牙说了不要靠近,他就乖乖的后退了两步,但是眼睛还是看着树上的月牙,如影随形。   于是月牙闭上眼,再次睁开的时候眼睛又恢复了如火焰一般鲜红的色泽,他偏过头看着树下离他不过几丈远的缘一,想要吓唬他。   “我是妖怪,不怕我吃了你吗?”   为了力求逼真,月牙还特意把妖瞳露了出来,声音压低,为的就是能够吓跑这个胆子很大的人类小孩。   但是让月牙有些失望的事,他想到的人类小孩子被吓哭然后屁滚尿流的跑走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也是,大半夜出现在空旷的野地的小孩,哪里有可能是什么正常人。   在月牙眼里,那个小孩子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漂亮的肉乎乎的小脸上没有正常孩子应该有的天真纯稚,深红色的眼眸里空荡荡的,就像没有生命的木偶。   “妖怪?”那个小孩发出奇怪的声音。   缘一听说过妖怪,可是在母亲的嘴巴里,妖怪是很恐怖的东西,他们不仅长的很丑还会吃人,可是这个躺在树枝上的妖怪不一样。   而且,缘一并没有闻到月牙身上有血的味道,要说有什么味道,可能是淡淡的甜甜的香味。   于是缘一摇摇头,轻声说:“你看起来不像。”   月牙在树上,缘一在树底下,两双同样如火焰一般的瞳孔相交,月牙轻轻皱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他觉得缘一有些眼熟。   好像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见过他似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别说他这是第一次出门,他怎么会见过看起来才□□岁的小孩子?   更何况深更半夜出现一个小孩子,实在奇怪的很。   他记得,人类应该是很重视自己的孩子的。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月牙轻声问。   缘一倒也乖巧,也不怕月牙是个坏人,认真的说:“母亲去世了,父亲想把我送到寺院,我不想去寺院所以偷跑出来了。”   是个性子独特的小孩。   不过也有些可怜,孤孤单单一个人,倒有些像月牙现在的样子。   月牙记得好像现在这个年代,为了防止兄弟相争,的确是有将幼子舍弃的规矩的。   真是让人怜惜的紧。   月牙凝着眉头看着树下小孩子半天,看着看着,开始觉得这个小小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的小孩子有些顺眼了起来。   总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个和缘一一般可爱的弟弟的。   于是月牙从树上一跃而下,绣着红色彼岸花的黑色和服在风中缓缓飘动,月光轻柔的包围着他,没有人类从高处跃下的笨拙,他轻轻落在缘一面前轻盈的就像一片羽毛。   脚下的木屐和土地碰撞发出轻轻的格哒声,月牙蹲下身看着昂着脑袋看着他没有丝毫恐惧的缘一,歪着脑袋看他,然后精致的脸上缓缓浮现了一个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   月牙问,“我叫月牙。”   “我叫——”缘一看着月光下的月牙,轻声回应,像怕吓到月牙似的。   “继国缘一。”   “我很喜欢你。”   月牙朝面带迷茫的缘一伸出手,轻轻的笑。   “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缘一低着头看这月牙白皙纤瘦的的手,犹豫半晌伸出了自己小小的手搭在了月牙的掌心。   很温暖,就像过世之前的母亲的双手一般。   缘一看着月牙将他的小手攥紧,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的。”他说。   月牙扬起笑容拉着缘一的胳膊将他抱在怀里,温暖的怀抱将缘一冰冷的身体重新变得暖和了起来,月牙就这样抱着缘一再次飞到了树上。   靠在树干上,月牙将缘一搂地更紧了一些,将冰冷的风尽量的阻挡在外,他拍了拍缘一靠在他肩膀处的脑袋,轻声说:“睡吧。”   缘一已经跑了一天了,可是他并不觉得疲惫,不过靠在月牙的怀里难得让他感觉到舒适。   于是他点了点头,在月牙轻轻地拍抚下合上了双眼。   他困了。   *   等月牙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起了,身体都被照的暖融融的,让月牙舒服极了。   毕竟月牙是植物妖怪,所以对太阳总是充满了喜爱。   虽然他的名字叫月牙。   看起来已经到了中午,该是吃饭的时间了。   月牙是妖,吃不吃东西自然是没有多大差别的,但是怀里柔软而脆弱的躯体告诉月牙这是个人类小孩,是非常需要食物来补充能量的。   缘一早早就醒了,但是月牙没有醒他也就没有动,他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肚子瘪瘪的,还在一阵一阵的叫,直到日头到了正中间,月牙才睁开眼睛。   从小就被告诫要听话懂事的缘一从来没有主动提出过什么要求,因此就算现在肚子饿了,也是闭着嘴巴乖乖的看着月牙。   月牙自然是听到了缘一小小的肚子发出的饥饿的鸣叫,他瞧着缘一觉得可爱,伸出手摸了摸缘一瘪瘪的肚子问他。   “你饿了,怎么不叫醒我?”   缘一不明白自己饿了为什么要叫醒月牙,他只知道接受却不懂索取。   “因为你还没有睡醒。”   这孩子太乖了,懂事的让月牙有些心疼。   地狱里也有狱卒们结合生下的小鬼,但是每一个小鬼都调皮捣蛋的很,有一个不调皮的就很难得了,更何况像缘一这样乖巧的。   月牙不知道缘一是因为什么才形成这样的性格,他也不在意,反正现在愿意已经成了他的孩子,就由他来教养。   他摸摸缘一的脑袋,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从镇子里买的柿饼和麻糬放到了缘一面前。   “吃吧。”   缘一听话地拿起一个柿饼,放在嘴边慢慢地啃。   柿饼很甜,缘一从没有吃过。   在小小的只有三叠的房间,每日除了母亲会偷偷带给他一些点心和下人日常送到的饭食,他从没有吃过其他的东西。   所以柿饼这个甜甜的东西,在他眼里是很稀奇的。   “好吃吗。”   月牙自己也拿起了一块尝了起来,嗯,美味的很。   *   养一个孩子很难么?   月牙并不知道,不过他自己很有自信,觉得养孩子并不难——最起码养缘一是不难的。   他拉着缘一走在乡间的小路,缘一一边走一边慢吞吞的吃着手里的柿饼,细嚼慢咽的样子看来是从贵族家里养大的小孩。   只是养孩子自然是不能一直在野外游荡的,更何况是一个人类小孩。   月牙于是决定带着缘一找个村落或者镇子落脚,很快,他带着缘一就到了一个村子。   村子里的村民本来对忽然出现在村门口的月牙有些防备,不过看到月牙身边带着的缘一却很快放松了警惕开始热情的招待起了月牙。   月牙不喜与人相处过密,但是想着缘一也就勉强忍耐了下来。   “这是您的弟弟吧?”   村子里的妇女问,看着拉着月牙的手乖巧的站在一旁的缘一眼里露出笑意。   看来是没见过这么乖的孩子,稀奇的很。   月牙摸摸缘一乱蓬蓬的红发,嘴角上翘露出了一个笑来。   “嗯。”   他应了一声,完了转过头看向那妇女。   “我们想在这里借宿一日,麻烦您了。”   月牙礼貌的很,和那妇女说完了还将钱递给了她,示意这一天的费用。   有钱拿自然是好的,妇女开开心心的拿了钱,立刻就给月牙送来了两床干净的被褥。   坐在屋内的月牙和缘一面面相觑,沉默良久。   忽然,月牙开口,一副认真的表情。   “缘一,以后叫哥哥。”   缘一茫茫然地看着月牙,然后轻声说了一句。   “哥哥。” 第41章   妇女送来的被褥看起来有些陈旧,不过伸手摸上去的触感倒是不错,月牙按了按,里面的棉花还是松软的,这倒是不错,月牙满意的点点头。   只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正坐在一旁的缘一已经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小跑着跑到被褥旁伸出自己稚嫩的小手开始自己铺起了床褥。   明明行为举止都有着贵族教养出来的礼节,但是却会自己铺床,小小年纪好像就已经明白了什么事自食其力,可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还都应该在父母的怀抱中撒娇。   月牙看着动作熟练的缘一然后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缘一困惑的昂着脑袋看月牙,似乎不明白月牙将他拉住的行为。   “哥……哥哥?”   缘一吞吞吐吐的叫着月牙,他有些不适应,因为他想起了自己还在家中的兄长。   “这种事情,还是让我来做吧。”   月牙伸出手摸了摸缘一有些蓬乱的红发,虽然有些凌乱,但是摸上去却是软乎乎的,手感不错。   月牙看着有些茫然的缘一,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哥哥不是应该照顾弟弟吗?”   说完月牙放下抚摸着缘一的手,开始自己整理起被缘一整理了一般的床褥,而缘一正坐在一旁,腰板挺的直直的,看着月牙的背影。   这种感觉对缘一来说好奇妙,就算是在继国家时的缘一的兄长继国岩胜都没有给他这种感觉,温暖的舒服的,就像被幸福包裹一般。   看着看着,缘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顶,刚才月牙抚摸过的触感好像还残留在他的头顶上,他低下头,小小的脸蛋上忽然出现了一小片红晕,看上去可爱的很。   *   床铺好后村子里招待他们的妇人就端来了简单的饭食,村子并不富裕,唯一能够招待的最好的食物就是小米饭白萝卜汤和两条两个手指粗的烤鱼。   虽然饭食简陋,但是依然能够感觉到村民招待的认真,不过月牙并不需要食物,想着缘一在他眼里瘦小的身体,他谢过妇人在妇人离开后便将自己的那一份饭食放到了缘一面前。   “我不需要吃饭。”月牙轻描淡写的说,“你吃吧。”   但是缘一只把自己的吃完就没有再动筷子了,并不是吃饱了,而是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做。最后还是月牙逼着缘一一口一口地将自己的饭咽下去,直到缘一都吃完,月牙隔着衣服摸了摸缘一圆滚滚的小肚子才满意的将盛饭的东西放在一旁。   晚上睡觉的时候缘一也很乖,端端正正的躺在被子里,手放在被子上睁着眼睛一直看着天花板,但是月牙没有睡觉,他坐在一旁思考着前几日在镇子上遇到的那个名为藤井春树的鬼。   他已经和鬼灯说明过了,鬼灯查着生死簿果然发现了藤井春树,本应该在三年前就因为意外和自己的妻子死亡,但是地狱却只接收到他妻子的灵魂,而藤井春树的魂魄却消失无踪。   想来若不是月牙将已经变为恶鬼的他斩杀,他只会继续带着那副恐怖的躯体以人的血肉为食活在这世上。现在他已经连同化为鬼的躯体死了,幽魂自然是随着指引进了地府。   只是身为恶鬼所犯下的罪孽无法逃脱,最起码要在地狱受罚中待上个百年将自己的罪赎完才能够转世。   这便是因果循环,任何人也无法逃脱的。   现在重要的是,月牙在考虑如何才能够将罪魁祸首的鬼舞辻无惨本人捉住,将这源头掐灭,那么地狱混乱的情况或许就会恢复很多了。   或许该四处查探一番,找出几个鬼来问问才是。   只是……   月牙皱着眉头想,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这个名字熟悉的很,莫名其妙还带上了些许嫌弃的感觉。   月牙还在这里陷入思考的时候,那边一直盯着天花板的缘一忍不住了,他伸出手拉了拉月牙的衣袖,发出像小猫一般的声音轻声询问。   “哥哥,不睡觉吗?”   月牙这才回过了神。   夜色已深,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已经将门关紧睡起了觉,但是月牙是妖自然是无需睡眠的,他偏过头看着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的缘一,思索了片刻便翻身躺了下来,将在一旁的缘一搂进了怀里。   “缘一冷吗?”   月牙问了一句,伸出手温柔的摸着缘一的头发。怀里的小孩子身体软软的还很暖和,抱在怀里舒服的很。   这让月牙想起自己刚变成半妖没多久的时候经常会被彼岸花抱在怀里的事,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想,怪不得彼岸花很喜欢抱抱,说起来感觉的确是不错的。   或许月牙还遗传了彼岸花的一些特点,比如说喜欢养小孩?   怀抱很温暖,缘一也不冷,他看着月牙,轻轻的摇了摇头。   一直都是独自一个人睡觉的缘一,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抱在怀里睡觉的滋味,让他有些留恋。他能看到月牙体内正跳动的心脏,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方向,虽然月牙对他说自己是妖怪,但是缘一却觉得拥抱自己的月牙更像是人类。   月牙侧躺着,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抱着缘一,目光穿过缘一的头顶落到了床边,榻榻米上放着用一块小小的手帕包裹着的东西。   可能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月牙想着。   简陋的小木屋里油灯闪烁,温暖的橘光填充了整个室内,恍惚间月牙总感觉有些印象,可是那印象太模糊浅淡了,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轻轻拍了拍怀中小孩的后背,月牙闭上了双眼开始休憩。   *   太阳刚刚从地平线冒出来,月牙就睁开了眼睛。   并非是没有睡觉或者正好苏醒,而是属于妖的第六感在警告他有东西正在接近。   怀中软绵绵的一团还在睡觉,月牙轻轻地将自己从缘一的身边抽离,他想立刻出去但是又停下脚步看了一眼缘一,然后翻身起床连头发都没有时间来得及整理便冲出了门口向远处飞去。   他感觉得到有两股妖气正在争斗,月牙闭紧双眼再次用妖力仔细探究一番,甚至发现了人类的气味。   脚下步子不停,月牙飞身上了一棵树,站的高自然看的远,月牙扶着树干向下看,正是一个有着白发的人形妖怪正举着一把锋利的大刀和一个蜈蚣状的妖怪厮杀。   月牙低着头认真的瞧,那白发的妖怪头上还顶着一对毛茸茸的耳朵。   是半妖。   不过一瞬间月牙便肯定了下来,就是不知道这个半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这个蜈蚣状的妖怪进行缠斗,在这战场的外围,还有一个穿着蓝黑色袈裟的法师、黑色紧身服的女人还有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将大腿都露了半截的少女。   真是奇怪的搭配组合,他们躲在一块岩石后面,神情焦虑,时不时看向正在和蜈蚣妖战斗的白发妖怪。像是过于忧心,为首的穿着奇怪衣服的少女甚至冲了出来举起背上的弓箭大喊着朝庞大的蜈蚣妖射了一箭。   同样躲在岩石后的两个人着急的喊着那个少女。“戈薇——!”   在箭矢发出去的那一刻月牙就发现了,这个破魔之箭竟然和桔梗有些微妙的相似,虽然威力并不如桔梗的强大,但是那股纯净的净化之力太过相像了。   月牙蹙着眉头,妖怪优秀的视力让他能够将那个少女的容貌看的一清二楚,自然,也就发现了那个名叫戈薇的少女和桔梗有五分相像的容貌。   虽然不知是因为什么,但是那个白发半妖的战斗就要波及到不远的村子,林子里的鸟雀都因为这巨大的响动受了惊吓飞走了,大地还传来一阵一阵的震动。   回头看去,月牙看到了村子里已经有很多人因为这巨大的响动被震醒纷纷跑出来看。   当然,村民怎么样月牙是半点也不关心的,但是他刚刚认下的弟弟缘一,尚且还在睡梦之中。   原本漆黑的眼眸再次被红色覆盖,月牙坐在树上挥手,原本凌乱的战场上却陡然出现了一片血红色的花海,强大的妖力侵蚀着蜈蚣的身体,那白发妖怪觉得不妙飞快的踏上了几棵树然后将战场中的女孩抱在怀里迅速的躲开了花海。   这是彼岸花教给月牙的攻击手段,血之花海。   只要踏进这片花海,不论是什么样的妖怪只有被这花海侵蚀成花泥的份。彼岸花说起这个的时候满脸都是骄傲,给月牙一一列举起了在这花海下死去的众多大妖。   这招是很厉害的,只是月牙身为半妖能够使出的程度比起还在地狱的彼岸花要小上许多,虽然比不得彼岸花庞大的能够覆盖整座三途川的花海,但是对月牙来说,吞噬一个小小的蜈蚣妖自然是绰绰有余的。   瞬息之间,像一座小山似的蜈蚣妖就被花海逐渐吞噬,刀枪不入的躯壳也被花海腐蚀的只剩下一片薄薄的皮,这样一个让人心生惧意的妖怪就这样逐渐消失在了花海之中,留下一声恐惧的鸣叫。   *   这突然出现的花海虽然解决了犬夜叉他们遇到的敌人,但是很显然又说明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又出现了一个新的未知的妖怪。   幸好犬夜叉动作快,将戈薇带离了原地,若非如此,只怕戈薇就要在花海中丧命了。   幸好四人众弥勒头脑清醒,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什么在花海消失后极为认真的朝着虚空喊。   “谢谢阁下相助。”   犬夜叉却很不爽,嚷嚷着自己要不是速度快就要被花海吃掉了,只是还没有说两句就被珊瑚和戈薇强势镇压让他闭上了嘴。   他们以为是有什么大妖怪藏于这深山之中,因为犬夜叉和蜈蚣妖的争斗而生气了,可实际上不过是巧合罢了。   月牙站在树上只觉得无语,虽然彼岸花海吞噬妖怪的血肉都会反哺主人,但是他可不是什么都会吃的。而且瞧着戈薇和桔梗五分相似的脸庞,他以为戈薇和桔梗有什么亲缘关系,这一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换种角度想,月牙想的似乎也没错。   他坐在树上看,然后目光落到了一旁凌乱的战场上,蜈蚣妖的血肉已经被吞噬殆尽,彼岸花海也消失了,但是消失的花海正中央却又一个东西发着光,月牙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被这光吸引,于是他跳下树落到了那发着光的碎片旁,将地上的那块碎片捡了起来。   “喂!那是我们的四魂之玉碎片!”   一道声音气急败坏的传来,手中拿着碎片的月牙视线之内出现了那个白发半妖,正愤怒的瞧着他。   “四魂之玉?”   月牙口中喃喃自语,对这个碎片感到奇怪。   虽然这碎片上有着灵魂的气息,但是很明显更多的是被妖力污浊的味道,月牙并不喜欢,甚至还感到几分厌恶。   他对这碎片没有兴趣,将手中的碎片扔回了那个半妖手里。   “诶?”   下意识的伸出手接住了扔来的碎片,轻而易举就拿到了手的犬夜叉半句话卡在了喉咙,他还以为自己说不定又会经历一番恶斗,但是似乎容易的出乎意料。   “这是你们想要的东西吗?”   月牙眉目冷淡地看着对面的三人一妖,“就算是战斗,可以不要波及到附近的村子吗?”   “这种毫无条理的攻击手段,很容易影响到周围人,你是没有人教吗?”   毕竟如果波及到周围的村子死了一大批人,地狱里的事务又要多起来了。   鬼灯大人生气的画面可不是那么好看的。   犬夜叉这种脾气自然是忍不了了,张牙舞爪的朝月牙扑过去却被月牙轻而易举的撂倒在地,手中的刀刃插入了犬夜叉喉咙边的土里,一双红眸发着光。   “还要再来吗?”   但是话音刚落,四周的草丛中就出现了几个大着胆子过来查探发生了什么事的村民。看到头顶着耳朵的犬夜叉吓了一跳,指着躺在地上一身狼狈的犬夜叉大喊。   “是妖怪啊!!!”   最后经历了一番折腾,犬夜叉他们一行人才解释清楚自己是除妖人,为此身为战斗主力的犬夜叉还在戈薇的逼迫下屈辱地受了几次“坐下”的折磨才让村民放下了警惕,欢迎他们到村子里做客。   “月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村民们一边走一边问。   月牙面不改色,俊秀的脸上扬起微笑朝村民说:“因为睡眠比较浅,听到有声音所以想出来看看。”   说完又反问道:“缘一呢?被吵醒了吗?”   这副样子和刚才威胁犬夜叉冷漠的模样相差甚远,温温柔柔的像是另一个人。   最起码知道内情的犬夜叉他们是目瞪口呆的。   刚走到村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就站在那里,抓着身侧的衣服神色平淡。   是缘一。   在月牙离开没多久缘一就已经醒了,发现月牙不在缘一也只是有些茫然,没有一般小孩子会有的慌乱,他将兄长继国岩胜送给他的小笛子揣在身上跟着村民走到了村子的门口。   没有怀疑被抛弃的慌乱和难过,缘一只是伸出手拉住了月牙的手轻声的喊了一句:“哥哥。”   这是他在离开冰冷的家后,找到的唯一的“亲人”。   月牙不知为何有些心疼,想着自己把缘一独自留在这里是不是有些过分,于是蹲下身子看着缘一空荡荡的眼睛,月牙说:“抱歉,哥哥以后不会留下你一个人了。”   原本空荡荡的眼神略微泛起了波纹,缘一看着月牙温柔的笑脸轻轻的说:“嗯。”   *   在发现一个和月牙长相十分相似的人后,无惨就带着珠世来到了武藏国,可是暗中查探许久,都没有发现丝毫的关于那个人的蛛丝马迹,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没有道理。   这种情况更是让无惨觉得蹊跷,他不信什么巧合或者转世之说,更加坚定了那个与月牙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说不准是产屋敷家的阴谋。   穿着一身绣满了精致花纹的黑色和服行走在繁华的城内,无惨脸色阴沉心情不快。   周围都是形形色色的人类,走在一起说说笑笑,幸福的样子刺痛了他的双眼,让他难以克制想着若是月牙活着又会是怎样情形。   想着想着,无惨又觉得可笑。   就算是活着,又能如何呢?   按着月牙的性子,只怕发生自己失去理智杀掉医生的事后就会因为恐惧和厌恶离开。   他抬起头看着周围悬挂着的红色的灯笼,莫名的失神。   发现自己变成鬼,其实很简单。   他开始厌恶人类的食物,盯着家里的下人流口水,想要将他们的身体撕裂吞噬,他开始厌恶阳光,发现自己只要触碰到阳光身体就会感觉到如火焰一般焚烧的痛苦。   这让心高气傲的无惨怎么能够忍受,他愤怒的近乎发狂。   就算是拥有了与以往相比更加健康强健的体魄也无法平息无惨心中日夜焚烧的屈辱,没了月牙无惨更是没有了束缚,开始疯狂地憎恨一切。   他甚至怨恨月牙为什么这样轻易的死去。   答应好的事也没有兑现。   拐进一条小巷,无惨向自己暂时居住的地方走去,身后却慢慢地跟上了一个身影。   只是一瞬间的事,其中一个人将无惨堵在了巷子里,一副流浪武士的装束,手里拿着的太刀闪着寒光,咧起嘴角露出发黄的牙齿。   “喂——看你好像挺有钱啊。”   他狰狞地笑着说:“把你的钱给我花——”   那武士把刀架在了无惨脖子上却没有看到无惨的脸上出现丝毫的波动,一双如血般鲜红的瞳孔看着武士,眼神就像在看什么卑微的蝼蚁。   不想承认自己心里升起恐惧的武士强忍着惧意将刀刃更加凑近无惨的脖颈,心脏不安的急速跳动,背后被冷汗浸湿,武士只觉得自己好像被野兽盯上了一般。   “把你的钱给——”我。   我字还没有说出口,无惨伸出指甲已经变得尖锐的手迅速的划过了武士的脖子。   冷漠的看着武士捂着血流不止的脖子向后倒下,无惨一双红眸在漆黑的小巷中诡异的亮着光,武士惊恐极了,一手捂着脖子发出“嗬嗬——”的声音,一手撑着地面往后退。   他后悔了,本来只是看着无惨一个人走在街上一副冤大头的模样想要要几个钱花花——毕竟靠着这个手段他已经勒索了不少的钱财——结果没想到这次自己居然撞到了铁板,几乎要了自己的命。   但是这个地方无路可逃,脖子上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朝外流着鲜血,武士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降低,生命正在迅速的流逝,他看着那个俊美的如同妖魔一般的男子一步步接近他,然后弯下腰仿佛在打量着什么。   那种眼神,就好像在瞧着一块待宰的羔羊。   眼中闪过嫌恶,无惨施舍一般的伸出手,一根指头扎进了武士的额头,将自己的鲜血源源不断的输入的武士的脑袋。   他的血是剧毒,也是转化的药物。   武士因为喉咙被割断无法发出痛苦的哀嚎,无惨的鲜血在他体内如同病毒四处吞噬,带着不可阻挡的威势侵蚀他的身体,直到他熬过这阵痛苦彻底转变为一个鬼。   最后武士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脖子上被割断的伤口开始逐渐愈合,原本正常的人类瞳孔开始被兽类一般的眼神覆盖,额头上长出了尖锐的鬼角,牙齿也变得锋利的獠牙。   只是短短一刻钟,武士已经从正常人类变为了恶鬼。   无惨弯下腰看着还在惊恐的看着他的鬼,甩了甩手上沾到的鲜血,无惨伸出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安静的动作。   “闭嘴。”   无惨眯起眼睛,轻声说。   “你叫什么名字。”   已经变为鬼的武士已经被无惨吓破了胆,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面前披着人皮的鬼,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叫松下岗。”   “帮我去找一个人。”无惨看着他,声音低沉。   “一个穿着绣着红色彼岸花的黑色和服的男生。”   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鬼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容貌精致拥有一双如火焰一般的红眸,嘴角虽然带着微笑,但是眼神却冰冷的可怕。   “找到了,就在脑中呼唤我的名字。”无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继续说:“绝对不可以把我的行踪和名字说出去,不然你就会一直经历刚才变鬼的痛苦,身体崩坏而死。”   眯起鲜红的双眼,无惨缓缓地将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   “吾名——鬼舞辻无惨。”   说完,无惨便转过身离去,黑色的和服隐藏在黑色的小巷中消失不见。   鬼望着夜空上的一轮明月,咬咬牙,跳到了屋顶上向这远处离去。   现在,他需要将自己的肚子填饱。   他需要——人肉。 第42章   坐在月牙暂住的屋子时,犬夜叉一行人还有些手足无措,而缘一则被月牙拜托给村民让他们照顾一番。   可能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几人面面相觑,弥勒先开口了。   “我们是除妖的小队,今天除妖动静有些大了,惊扰到前辈实在抱歉。”   作为一个最初的副业是坑蒙拐骗的法师,弥勒的脸皮是相当厚的,就算月牙长着一张看上去比他要年轻的脸,弥勒叫起前辈来也是丝毫没有脸红。   “除妖?”   月牙扯着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气哼哼地蹲在地上一句话也没说的白发半妖。   “有趣的组合。”   这倒是稀罕事,毕竟平安京时期多的是和阴阳师结契的妖怪作为式神供他们驱使,现在阴阳道在安倍晴明去世以后已经没落,看到除妖师、法师和妖合作消灭作恶的妖魔倒是罕见。   犬夜叉也就算了,毕竟看着刚才和蜈蚣妖战斗的样子来看,可能是这个小队的攻击主力,不过另一个躲在穿着奇怪裙子的女生怀里摇着一条小尾巴的小狐妖可就罕见了。   这个小妖怪只能是给那些妖怪送菜的吧?   不过长的倒是很可爱。   “这是我们的同伴。”   坐在一旁的戈薇认真的说,说完还温柔的伸出手摸了摸七宝的脑袋。   月牙看着戈薇,越看越觉得戈薇和桔梗实在相像,眼里满是探究的意味,这让戈薇心里有些奇怪。但是因为月牙眼里并没有恶意所以戈薇也不是很介意,只是过于长久的凝视让坐在一边还因为戈薇连环“坐下”而生气的犬夜叉有些炸毛。   张牙舞爪的跑到戈薇身边坐下,一脸警惕地看着月牙问:“你一直盯着戈薇看干什么?!”   但这副警惕的模样落在月牙眼里就像一个炸毛的小狗拼命地保护自己的东西。   就连耳朵上的狗耳朵也开始疯狂地动了起来。   月牙有些捂着嘴轻笑一声,大概是觉得犬夜叉这副样子有趣。   “你误会了。”   月牙语调舒缓,“我只是觉得戈薇小姐有点像我之前见到的一位巫女。”   说完视线转向戈薇,月牙探究的说:“你和那位名为桔梗的巫女之间是有什么关系吗?”   这句话让对面的几人愣在原地,其中以犬夜叉的反应最大,朝月牙扑了过去。还是月牙反应先快一步,抄起放在身边的刀剑用刀柄抵着犬夜叉的额头不让他靠近自己。   “你想做什么?”月牙蹙着眉头,对犬夜叉这幅样子充满了警惕。   但犬夜叉没有心思想太多,一副慌张的模样。   “你在哪里遇到的桔梗?!!”   月牙挑了挑眉,看着犬夜叉轻声说:“看你这样子,是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自然是大的,在对方的解释下,月牙就这样听到了一场诡异的爱恨情仇,关系过于复杂以至于月牙觉得有些无语。不过这种事情他是懒得管的,毕竟和地狱没有关系,和自己要做的任务也没有联系,月牙也就不在意。   不过对于现在这个年代的妖怪居然为了一片小小的碎片就到处厮杀争抢让月牙稍稍感觉有些失望,毕竟在地狱里他经常听彼岸花说平安京时的妖怪有多么强大,移山填海都不在话下,可是短短五百年,人间的妖怪原来已经衰落到这种程度了吗?   未免太过不争气了些。   *   犬夜叉一行人只是短短的停留了片刻,毕竟他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四魂之玉碎片的速度也不能停下来。不过月牙也答应了自己若是遇到四魂之玉碎片就会交给他们的承诺,同样,若是犬夜叉他们发现了鬼的蛛丝马迹也要告诉月牙。   在村子里待了没有多久月牙就准备带着缘一上路了,在出发之前想着村子里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月牙提醒了两句让他们以后晚上可以点一些紫藤花香驱邪。刚看过蜈蚣妖死去尸体的残骸的村民自然是忙不迭的答应了,在月牙和缘一离开时还受到了村民热情的送别。   “沿着这条路跨过这座山,就到了物间城。”村子里的村长给月牙介绍,“物间城是很繁华的一座小城,只是这几个月好像出什么事了,人心惶惶的。”   说起这个事,村长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月牙听到这件事便升起了一丝探寻的心理,冥冥之中似乎有种预感,这次或许又是恶鬼作孽。   “发生了什么事?”月牙询问。   村长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叹息一声对月牙说起这几个月物间城已经有好几个小孩失踪的怪事,而这些小孩无一例外都是在半夜失踪,找不到丝毫的踪迹。   “您的弟弟也还年幼,一定要小心保护才是。”村长叮嘱道。   摸了摸身边缘一的脑袋,月牙向村长道了谢,轻声说:“我会的。”   *   婉言谢绝了村长想要送他们一路的想法,月牙带着缘一沿着村子的小路一直往上走,很快就跨越了一座山到了那座小城。   城里或许是因为这几个月一连丢了好几个孩子的事有些压抑,家家户户的门都禁闭起来,在街上摆摊做生意的寥寥无几,看上去也是无精打采的很。不过路上的行人却很多,服饰和城中其他人不尽相同,月牙甚至还看到有人身上还背着两把大刀大摇大摆地行走在路上。   月牙看了两眼,心中疑惑,只是想着有更重要的事,他没有往深里去想。   “缘一,你饿吗?”   想起这一路上只有早晨身边的小孩进了一点食,想着小孩子本就容易饥饿,月牙想了片刻蹲下身看着身边的缘一轻声说:“哥哥带你去吃饭吧。”   缘一轻轻地点了点头,跟着月牙的步子走向了一家小餐馆。   明明是正午吃饭的时间,餐馆里的人却少的很,店里的伙计也是一副懒洋洋地模样,直到看见月牙进来才稍微提起了一点精神跑到月牙面前询问要吃什么。   虽然吃不吃都无所谓,但是对自己好点也不为过,月牙沉思片刻对着店里挂在墙上的饭随便点了一碗,接着又看向身边小小的缘一。   缘一正低着头看着手中用小布包裹的东西,月牙轻声问:“想吃什么?”   缘一仰起头看着挂满牌子的墙,伸出手选了一碗面。   “那个就好。”   在等待食物的时间,餐馆里又走进来几个人,看着装束像是除妖师。几个除妖师都是身形高大的壮汉,坐在一起说着话,月牙凭着优秀的耳力自然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他们几人都是从别的城过来的除妖师,因为听说物间城的城主高价悬赏捉到城中绑架儿童的妖怪因此特地跑了过来,将妖怪消灭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物间城城主的高昂的悬赏。   “这次将这妖怪捉住,拿了赏金,俺接下来几年都不用干了!”   “是啊,这次的悬赏金高的很!”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妖怪?”   大概是怕遇到厉害的妖怪,有几个除妖师的脸上都流露出些许惧怕的神色。   “有什么好怕的。”   为首的壮汉一脸自得,“还没有妖能够逃脱俺的刀!”   “对对!”几个除妖师一脸谄媚:“大哥本事这么厉害,一定没问题的。这次除妖肯定也是手到擒来!”   月坐在他们身后,不用特意去听都能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想着刚城时看到的各种服饰奇怪的人,大概都是一些除妖人。物间城的城主只怕也是怀疑有妖怪作孽所以特地向其他城池下了悬赏,才会有这么多除妖人跑到这座城池。   月牙身为半妖,将自己的妖气隐藏的很好,就算面对这样多的除妖师也丝毫不惧,当然,让他这样自信的原因大部分都是因为他看到的这些除妖人看起来实在有些弱鸡。   他遇到的妖怪只怕都是一些不入流小妖。   缘一知道自己身边的哥哥是个半妖,他低着头抿抿嘴,伸出手扯了扯月牙的袖子,等月牙将头低下来,缘一在月牙耳边轻声说:“哥哥,你不怕被发现吗?”   虽然语气很是平淡,但的确是缘一的关心没错。   月牙自然是不怕的,但是对于缘一的关心他接受的也很高兴就是了。   摸了摸缘一的脑袋,月牙笑眯眯地伸出手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只要缘一不说的话,他们就发现不了。”   点好的饭菜被店里的伙计端了上来,那伙计看见月牙身边还坐着年龄不大的缘一,想着看这个从没见过的客人怕是不知道这座城里发生的古怪事,因此特地好心的提了一句。   “这位客人,我们城里这几日小孩子容易丢的很,您晚上一定要小心看好自己的弟弟啊。”   月牙心里一动,顺着伙计的话就继续问了下去。   “我看这城里气氛还不错,发生什么事了?”   那伙计也是个话多的人,听到月牙询问就顺着话继续往下说了起来。   没有多久月牙就摸清楚了这个城里发生的事情的底细。   “我邻居家的小女儿也丢了。唉——多可惜的一个小姑娘。”   说到这里那伙计摇摇头露出一副心痛的神色,对城里现在的状况看来是忧心不已。   和店里的伙计简单的说了两句,月牙一边思考着一边下了决定。   等到吃完饭,月牙便带着缘一去往了物间城城主的居所。   物间城主的住所坐落在物间城的最北方,覆盖绵延的面积极大,一副富丽堂皇的模样,就连大门也装饰的格外恢弘。   月牙走近那扇大门,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   那扇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了,月牙看着门内的十数人,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是来解决城中妖魔的除妖师。” 第43章   院子里足足站了有十几个人,看到又有人进来的声音皆转过头往后看,看到进来的是个年龄不大还带着一个小孩子的月牙更是没兴趣的转过了头。   大概是觉得就月牙的模样,没有半点竞争力吧。   甚至还有人开始交头接耳嘲笑月牙身边还带着小孩,其中以餐馆中遇到的那一小队除妖师尤甚。   “看那样子,只有被妖怪吓哭的份吧?”   “就他还想捉妖?痴心妄想。”   “他是带着孩子出来游玩的吗?!”   “那种弱鸡的样子,他能举得起自己手中的刀吗!哈哈哈哈哈!”   众人窃窃私语,月牙却面带微笑站在人群中,好像根本听不到左右的人对他各种各样的议论,神色之间淡定安逸极了。   十数人的队伍中,一个穿着蓝色羽织上面还绣着云朵打扮像一名剑士的男人侧着头皱着眉头看着月牙,眼神落在缘一身上然后又转移到月牙脸上,目光里满是不赞同的意味。   那视线太过鲜明,在一干或者带着恶意或者带着嘲弄的视线中显得格外突兀,月牙顺着视线敏锐地朝那名武士看去,那武士因为被月牙发现于是一惊,又迅速回过了头。   月牙嘴角翘起,觉得有趣。   等了片刻,物间城的城主物间鸣才珊珊来迟,大概四十出头的样子,或许是因为这几个月城中频频发生的儿童失踪案让他有些郁结于心,眉头之间有深深的褶皱,看着一副威严的模样,不过眼底青黑看起来睡眠不足。   缘一靠在月牙身边懂事极了,他不爱说话,手中只是紧紧地攥着继国岩胜曾送给他的,用粗糙的手法制成的短笛。   站在堂上,物间鸣先向来的众人深深地道了谢,言辞之间满是恳切的意味。   “物间城现在的状况,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作为城主自然是要负起责任,希望各位大人尽力而为,帮我捉到在城中作乱的妖鬼,找到失去踪迹的孩子……就算只有尸首也无所谓!希望各位大人能够还物间城一个太平!”   说罢,作为城主的物间鸣还深深地鞠了一躬。   “没问题,这妖怪就包在我们身上!”   连城主本人都这样恳求,这些为了赏金远道而来的除妖师自然开口下了包票,尤其是在月牙在餐馆中遇到的那几个除妖师,声音更是响亮,仿佛那妖怪已经成了他的掌中之物了。   月牙抬眸看着不远处壮硕的背影,眼中冷冷淡淡地看着那个嚣张狂妄的壮汉。   这样的人,月牙不知在地狱中见过多少,但是有好下场的,却没有一个。   于是月牙低下头在缘一耳边轻声说:“缘一,我告诉你一个道理。”   “只有最没有底蕴的人,叫嚷的声音才最大。”   “猛虎是不会随意吼叫的。凑在一起喵喵叫的,是猫。”(1)   说完,月牙轻轻地摸了摸缘一的脑袋,看着他额头上仿佛火焰一般的斑纹,然后抬起头看着台上的物间鸣。   他还有句话没有对缘一说出来,或许是觉得缘一年龄还小的缘故。   月牙总有一种直觉,缘一在未来,只会是最为强悍的猛虎。   *   请来了除妖师,自然是要负责到底的。索性来的众人人数不算庞大,按着物间城主居住的大宅子来看安排这十几个人住在房间里也是绰绰有余的。   在商讨过后,众人便决定两两分配一间房,而月牙则很巧的与刚才在院中看着他的剑士分配在了一间。   那剑士正坐在榻榻米上,背脊挺拔,面容庄严端肃,一看便是死板的老实人,看到安静的依偎在月牙身边的缘一,他眉头皱的越发紧了起来,嘴巴张开又合拢,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月牙看出他有话想说,挑了挑眉等着他最先开口。   “你……为什么带着孩子?”   最后实在是憋不住了,那个剑士开口,脸上满是不赞同的神色。   “这件事情不是儿戏,你弟弟还这么小,难道不怕他在这里出什么事吗!”   月牙自然是不担心的,按照他的本事,保护缘一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哪里会是困难的事?只是看着对面一脸严肃的剑士,他难得起了玩笑的心思。   脸上转而露出一副悲伤的神色,月牙睁着眼睛开始说起了瞎话。   这倒是奇了怪了,他居然还觉得颇为得心应手,可是这是他有记忆开始第一次说谎。   “我和我的弟弟缘一本来是除妖世家的孩子,只是在妖魔的报复中家破人亡,我只好带着弟弟到处流浪。”说到这里,月牙红了眼眶伸出手揉了揉眼角,看到缘一一脸迷茫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月牙伸出手借着衣袖的遮挡朝缘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眉眼弯弯哪里有刚才泫然欲泣的模样。   缘一不明白,张了张嘴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   “为了养活弟弟,我只好重操旧业,如果能在这次行动中得到赏金,我和缘一以后的日子就没必要为钱发愁了。”说完,月牙还伸出手摸了摸缘一的脑袋,看着对面的剑士露出十足十的生活所迫的模样。   大概那剑士太过耿直了,听着月牙这副情真意切的倾诉原本严肃的脸也变得松动了起来,看着月牙一副伤感的神色也说不出什么严厉的话,憋了半天才说出了一句抱歉。   也是有趣,这样耿直的人最是容易被月牙这种恶劣的人骗得团团转了。   两人更深入交流了一番,月牙为了不露馅还加了很多细节,最后还交换了彼此的名字。   剑士名叫宫下渚,是为了灭杀城中作乱的恶鬼而来,据他所说,在五百年前时间忽然出现了一种以人类血肉为食的生物,因为与妖怪并不相同,更像传说中的鬼,于是自然而然就被当做恶鬼来称呼。   “而我身为鬼杀队剑士,此次前来就是为了铲除恶鬼。”   说到这里,宫下渚面色严峻极了,对着月牙语速极快的解释道。   “我怀疑在物间城做乱的并不是妖怪,而是恶鬼。而这个恶鬼我们已经追杀他很久了。”   月牙没想到居然还有杀鬼的组织,而且看样子似乎历史也很悠久,他站起身的时候顺口一问,“那鬼杀队是谁建立起来的呢?”   宫下渚没有隐瞒,看着月牙轻声说:“是产屋敷。”   这姓氏过于熟悉,让月牙不禁有些恍惚,脑海中瞬间闪过凌乱的片段,那些片段出现的过于突然,闹哄哄的堆在月牙的脑子里让他的脑袋胀痛,太阳穴突突地跳。   神思不稳,月牙恍惚间撑着茶桌差点摔倒,还是一旁的缘一伸出自己短短的胳膊想要扶住月牙。   “哥哥。”   缘一叫着月牙,原本平静的脸庞变得焦急了起来。   “月牙君?”宫下渚被月牙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了月牙,幸而月牙恢复得很快,朝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摇摇头笑着说:“没事,坐得久了有些头晕。”   看起来月牙并没有大碍,宫下渚也就没有深想。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敲门的声响,接着便是一个女性的声音。   “大人,晚餐时间已至,城主请你们去广间进食。”   月牙和宫下渚应了一声,收拾东西便出了门。   *   今日天气阴沉,怕是要下雨了。   层层叠叠的乌云遮蔽了整片天空,带着山雨欲来的阴沉。   宫下渚因为有事,让月牙先行一步去了吃饭的广间。   坐在广间里,月牙心情不佳,心里一直在想着自己为什么会对宫下渚口中所说的那个姓氏格外敏感甚至觉得分外耳熟,他伸出手放在嘴边,有些焦躁的咬了咬自己的指节,这动作很小,但是这一幕却躲不开缘一的眼睛。   “哥哥。”缘一伸出手扯了扯月牙的袖子,眼里带上了些许担忧的意味。   “你怎么了?”   他是不是吓到缘一了?   月牙压下心中莫名的焦躁,朝缘一露出安抚的笑,“我没事,缘一,不用担心。”   两人之间的互动很是明显,落在其他人眼中——尤其是满怀恶意的人眼中,就成了最好不过的嘲笑对象。   或许是月牙过于纤瘦的外表让人难以升起警惕心,让坐在他身边的一个男子发出了嘲笑声。   “瞧瞧,这是哪里来的柔弱公子——你能捉妖吗?”   上下打量着月牙白皙的脸庞,男子心里恶意勃发,“不会看到妖怪就要给吓跪了吧?”   月牙自然是懒得理这群闲得无聊的人,将那男人的话当作耳旁风,轻飘飘地看了那男人一眼,眼神里满是漠然,嘴角勾起笑轻轻地嗤笑一声,月牙回过头轻声嘱咐缘一多吃一些。   这样冷傲的姿态自然是让那男人怒气勃发,只觉得自己被周围人看了笑话。   脸色胀红,男人的视线又落到了坐在月牙身边举着汤碗正喝汤的缘一身上,缘一自然察觉到男人满是恶意的目光,偏过头对上了男人的视线,一双深红的眼中倒影着男人的身影,然后又转过了头。   被无视了——!   男人心里更是狂怒,就连一个小孩子都胆敢无视他。   只是还没等他发作,物间鸣作为主人出现了。   “各位除妖师,我们既然要开始准备捉到城中做乱的妖魔,是否有什么准备呢?”   物间城主坐在主位上,如此说道。   捉妖当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捉到的,自然要做一些充足的准备,只是广间中坐了一堆人,吵吵嚷嚷的却始终没有定下捉妖的方式。   “不如我们把全城的孩子都聚集在一起保护?”   “不行!这样妖怪一出现不久一锅全端了吗!”   “在晚上守株待兔,等妖怪现身如何?”   “不成,妖怪哪里会撞到你手上!”   “那……”   最后也没下了决定,为首的物间城主头疼的扶住自己的额头,心下怀疑起自己的决定了。   “不如准备一个诱饵,把那个妖怪吸引出来,然后一举将它抓获!”   这个建议让物间城主稍稍回了神,看向了说出这句话的人,正是和月牙坐在一排的男人。   “什么诱饵?”   物间城主斟酌了一下,继续问。   那男人心中一喜,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于是快速的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既然那妖怪只捉孩子,不如我们就准备一个孩子作为诱饵吸引妖怪出现?而我们隐藏在暗处,随时等着妖怪出现将它捉到!”   这计划未免太过残忍,让物间城主惊讶至极。只是虽是残忍,却不失为一种方法。   可是这天下哪里有不爱惜自己孩子的父母,让自己孩子作为诱饵,怕是谁都是不愿意的。   “不可不可。”物间城主摇头迟疑地说道:“这个方法不会有人愿意的。”   那男人的视线却转而落向了正安静得坐在一边的月牙身上,眼神阴沉满怀恶意。   “那位除妖师大人的弟弟,不就是很好的诱饵吗?”   月牙目光一沉,看向了那男人。   他压低声音,本是悦耳的声线中却充满了风雨欲来的意味。   “你再说一遍?”   那男人背后汗毛直竖,但是看着月牙瘦弱的身体只觉得自己想多了,甚至还觉得自己居然害怕一个男孩而羞耻,于是咬着牙继续说:“身为除妖师,你怎么连这点觉悟也没有?!”   “难不成你的弟弟还要比其他孩子加起来珍贵?”   嘴巴上说的一副冠冕堂皇的模样,实际上内里不过一副肮脏的皮囊。   月牙低垂着的眼中闪过红光,嘴角的弧度上扬却是冷笑。   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月牙抬起手就掐住了男人的脖子将他摁倒在榻榻米上,男人惊恐地发现自己毫无反抗之力,而月牙束于身后的长发开始在空中飞舞,宛如修罗。   “既然这样,不如我先将你的皮剥下来好了。”   月牙冷笑,“反正这副皮囊已经发臭,不要也罢。”   说完月牙掐着男人脖子的手开始收紧,广间内的众人具是哗然失色,惊恐的瞧着月牙将壮硕的男人压在地上那男人却毫无还手之力的场面,眼中带上了忌惮的色彩。   男人已经被掐的脸色铁青白眼翻出,只要时间再久一点大概就要没命了,可是看着嘴角带笑的月牙却无人敢出声阻止。   “哥哥。”   缘一伸出手握住了月牙的手,深红色的眼中没有害怕,他第一次朝月牙露出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天真的笑容。   “哥哥,不要生气,缘一很开心。”   缘一话很少,月牙也不介意,只是头一次说这么长的话却是因为这种让人心情不爽的事对月牙来说是最为糟糕不过的体验。   只是缘一都阻止了,月牙深吸一口气忍了下去。   他低下头在几乎要昏厥的男人耳边轻声说:“这次就饶过你,下一次,你的脑袋就不必待在你的脖子上了。”   那男人被月牙吓破了胆,只会忙不迭地点头,捂着自己被掐到青肿的脖子往后退。   月牙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喂给缘一,缘一有些不适应,但还是乖乖地吃了下去。   “你们看我干什么?”   月牙视线转向了其他人,嘴角的笑却让人无端打着寒颤。   就连物间城城主也心里有些惊恐,强忍下惧意让下人再次端上新的菜。   于是当珊珊来迟的宫下渚拉开拉门看到的却是广间内格外沉默的氛围。   他觉得奇怪,转向头看着月牙却只得了一个微笑。   宫下渚:……?   *   站在小镇门口,无惨看了半天,迈着步子走进了镇子里面。   空气中满是淡淡的紫藤花香的味道,虽然这种程度对无惨并没有什么用,但是他依然下意识的觉得厌恶。   直到经过一个摆摊的老伯,无惨眼角轻轻瞥过那老伯的脸庞,脚下却仿佛被冻住一般僵立原地。   瞳孔震惊地放大,无惨几乎不能言语。而   跟随于无惨身后的珠世疑惑地看向了停下了步子的无惨,却只听到无惨从嘴中泄露出来的满是惊惧的一句话。   “医生——” 第44章   那张过于熟悉的脸庞让无惨几乎有了回到过去的错觉,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老伯,声音因为过度惊讶而有些变调。   “医生——!”   这是不可能的,明明在无惨的记忆里医生早就惨死在他刀下,但是五百年之后为什么又忽然出现了呢?   无惨死死地盯着面前摆着摊的老伯,鲜红的双眸不停地扫视着小摊上摆着的种种点心。   他刚借着自己和众鬼之间的联系让他们寻找与月牙相似的男生,转眼之前派出去的鬼就告诉了他,有个和月牙长相几乎一样的男生在这个镇子出没,结果来到这里却又发现这里有个与医生长相几乎一样的人。   性格本就多疑的无惨无法不开始阴谋论起来。   “医生?”那老伯语气困惑,“什么医生?”   老伯抬起头看着无惨,眼中没有见到熟人的熟悉,而是满满的陌生之感。   无惨抿着嘴,用一种狐疑的眼神一直观察着面前的老伯,那老伯也察觉到了站自己的小摊面前驻足不动的无惨。   “你不是……医生吗?”   无惨语气轻飘飘的,带着一丝试探。   “我这糟老头,连字都不认识,哪里会成为什么医生啊。”   老伯摇着头笑着说道,“大人您认错人了吧?”   虽然长相相似,但是言行举止确实相差甚远,无惨将自己心底的警惕打消了三分,原本紧绷的脸也微微放松了下来,他让自己换上了另一幅脸色,与医生长相相似的老伯聊起了天。   “是的,我认错人了。”无惨笑的平易近人,但是若是有人仔细观察,无惨眼底的漠然却骗不了人。   “毕竟那个人……并不在这里。”   早在几百年前便已经在地府报道了。   老伯并没有多想,还以为无惨口中的医生在别的地方生活着。   “啊,这位大人,要买些糕点吗?”   老伯扬起热情的笑容开始介绍起了自己做的点心,言语之间满是自信。   这副样子实在与无惨记忆中的医生相差甚远,但是这种疑惑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打消的,于是他看着面前的老人,露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礼貌微笑开始一点点地试探起来。   长相优越的人本就吃香,容易让人放松警惕,而无惨装作顾客,和老伯言辞交谈之间便已经将这老伯的生平弄清楚了七七八八。   直到最后,无惨才确定这老伯并非是五百年前就已经死去的医生,他什么也不记得,只是生活在这平凡的小镇中最为普通的一员罢了。   但是真的长相相似只是巧合吗?亦或许真有转世之说?   无惨心中焦躁,他想起了自己透过那双眼睛看到的那张脸。   真奇妙啊。   原来真的会有长相如此相似的人吗?   手中接过老伯递过来的包裹着柿饼的纸包,无惨弯着眉眼,眼神却冷淡。   他不会为自己当初被妖魔蛊惑失手杀掉医生的事情而觉得愧疚难当,而是深切的遗憾自己为什么那样轻易的失去理智,医生没有了,能够治愈自己的良药也无法再成功配制。   他侧过看着身后一言不发的珠世,心中冷笑。   若不是珠世医术高超能够研制药物,他也不会想方设法将珠世变成鬼。   “半个月前,有一个少年很喜欢我的柿饼呢!”   医生将东西递给无惨的时候想起经常来自己这里买柿饼的月牙,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两人之间气质有些相似,于是忍不住顺口提了一句。   “哦,是吗?”无惨心不在焉,顺口回了一句。   “是啊,是个长的很漂亮的男孩呢,叫什么……月?”老伯说着说语气里还露出混合着感激与遗憾的意味,“他可帮我们镇子消灭了恶鬼呢!”   无惨原本平静的神色被打破了,冷漠的眼中泛起阵阵涟漪,他看向了老伯,呼吸都因此变得急促了起来,于是他转过头,一双猩红的眼眸看着老伯,声音变了调。   “告诉我——关于他的事!”   *   在无惨步步逼近之时,月牙在物间城同样着手准备将城中的偷走孩子的妖鬼抓住。   自从昨日吃饭时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除了并不知情的宫下渚,其余人皆是暗中躲避开月牙,其中自是以挑衅月牙的男人尤甚,只要和月牙打个照面,双腿就吓得一直颤抖。   他忘不了那双眼睛,他看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仿佛看见了深渊。   物间城丢孩子的事情是在两个月之前开始的,最开始没人注意,毕竟这城池如此大,丢一两个孩子实在不显眼,可是丢的孩子越来越多,最后竟然多达三十多个孩子。   这样的大型失踪案足以引起全城的警惕可是家家户户不论将自己的孩子看的有多么紧,隔上两日总会有孩子在半夜无端消失。   这种情况人类时无法做到的,只有妖魔。   果然,就有人看到了夜晚在街道上游走的容貌恐怖的鬼怪在街道上一闪而过。   这件事情迅速的被物间城主得知,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发出悬赏,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失踪的孩子。   今日,就是鬼再次出现的时间了,而孩子也都是在夜间失踪的。   当夕阳西下,昏黄的夕阳被黑暗逐渐覆盖以后,原本紧闭着的双眼猛然睁开,缘一还躺在身侧熟睡,而与他同一间房的宫下渚早已经醒来换上了轻便的衣服拿上刀剑准备出门了。   普通人闻不到,但是月牙却可以,空气中有着淡淡的在鬼身上才会问到的腥臭味。   味道不重,淡的几乎要消失,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个鬼可能已经出现了。   于是月牙同样翻身起床,迅速的穿好衣服拿起了放于身边的太刀。   宫下渚并不清楚月牙的实力,只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于是出言劝慰:“你还是不要出来比较好,保护好的你弟弟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鬼很难对付,一不小心就会出事。”   虽然不想承认,但鬼的确在与鬼杀队的争端中占据上风,若没有高超的剑术和足够坚定的意志,普通人是无法轻易消灭恶鬼的。   “不会有事的。”   月牙轻声说,低着头看着缘一红扑扑的睡颜,他觉得可爱,于是伸出手轻轻的碰了碰缘一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原本对任何人都冷硬的心肠也不免软化成了一汪春水。   真可爱啊,原来有个弟弟是这样的感觉吗?   指尖落在缘一的额头,月牙嘴唇微动指尖流泻出一丝妖力将熟睡的缘一整个人覆盖起来。   这道妖力既可以保护缘一,同样在危险发生之时可以提醒月牙。   伸出手掖了掖被角,月牙起身跟着宫下渚的脚步出了门。   “出了事的话,我不会救你的!”   宫下渚语气不好,大概是觉得月牙不听劝告让他有些生气,不过毕竟是一番好意,月牙也就没有在意。   似笑非笑的瞧了一眼脸色严肃的宫下渚,月牙说。   “不必救我。”   若是区区一个恶鬼都能让他陷入绝境,不需要人救他,他自己就要羞愧而死了,更何况他也对不起在地狱教导过他的鬼灯大人。   将身侧的剑握好,月牙脚下轻轻一点便跟上了宫下渚的步伐。   整座物间城在夜间安静的很,只有时不时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鸟雀振翅声,月牙甚至还能听到其他除妖师在街道上行走时的声响。   风将空气中的味道带给了月牙,指引着月牙向鬼出没的方向奔去,但是走了一半月牙却蓦然停下了脚步,站在檐上仔细嗅着风带给他的气味。   “不是这个方向。”月牙出声叫住了宫下渚,原本示人的笑脸在他脸上逐渐消失,他转过身凝视着另一个方向,漆黑的夜晚下整座城安静的可怕,一眼望去黑暗仿佛没有尽头。   “什么?”宫下渚惊讶地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月牙,却见他皱着眉头说完这句话后便迅速的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飞身离去,宫下渚这才看清月牙脚下踩着的并非草鞋而是笨重的木屐,可是这木屐踩在瓦砾铺成的屋顶上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   这怎么可能呢?   宫下渚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搞错了,他以为弱小的需要他来保护的除妖师,原来是个深不可测的人。   并没有被欺骗的愤怒,对于宫下渚来说,强大的愿意斩杀恶鬼保护人类的人,都是他值得尊敬的对象。   只是犹豫了一瞬,宫下渚便转过身追上了月牙离开的步伐。   深夜,某处民宅——   将熟睡中的孩子捂住嘴塞到自己的血鬼术造就的空间,鬼扯起嘴角,鲜红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目光触及一边熟睡的母亲,鬼打量了半天得出不好吃的结论,将自己隐于空间内迅速的转移。   想着小孩子幼嫩的血肉在唇齿之间的触感还有香甜的血液滑过喉咙时的顺滑,鬼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嘴中忍不住分泌出了口水。   想着不久之前无惨大人下寻找名叫月的人的命令,鬼的眼珠转了一圈,还是决定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饱再说。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品尝自己美味的食物了!   *   事情发生的很巧合。   当鬼抱着孩子刚离开那座民宅的时候,因为担心而和孩子睡在一起的母亲因为预感而从睡梦中惊醒,看到自己孩子失去踪迹只留下尚待余温的被褥时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悲鸣。   “不——!”   “我的孩子!!!”   鬼的气味越来越浓厚,月牙刚一落地便听到了女人悲戚的喊声,心知不妙,听着声音传来的地方顺着路走到了一户人家。   屋子的窗还敞开着,月牙脚下一点翻身跃入了敞开的窗户看到了泪流满面抱着孩子留下的被褥哭泣的母亲。   “孩子被带走了?”紧随其后的宫下渚看着屋内的女人问,得到女人的点头,月牙伸出手摸了摸尚有余温的被子,心下有了猜测。   或许还没有带走很久,还来得及。   看着满脸泪水的女人,月牙轻声安抚。   “不要哭,我会把你的孩子平安带回来的。”   说完便出了屋门,循着空气中的味道迅速的追踪而去。   宫下渚还来不及明白发生了什么,月牙已经快速的离去了,他对于一切还只是云里雾里,但是月牙却已经知道了很多。   一边循着气味奔走,一边仔细嗅闻着空中忽浓忽淡的气味,这不寻常。   若是鬼沿着路线离开,气味怎么会忽浓忽淡?应该是程度差不多的味道才是。   与此同时,被月牙威吓过的男人跟在除妖师的队伍中吞咽着口水,左顾右盼。   “喂,石井,你该不会害怕了吧?”   和他同行的男人嘲笑着石井,“你不会因为这就吓得不敢捉妖了?”   石井脸色铁青,暗恨同伴哪壶不开提哪壶,狠狠地瞪了回去,“你懂什么!你不知道——”   石井惨白着脸,嘴唇发抖。   “那个人的眼神——那个人的眼神里是地狱!”   同伴自然是不信的,甚至觉得石井夸大其词。   “你在开玩笑吧!虽然那个叫月的除妖师气势强大,但还不至于一个照面就把你吓成这样吧?”   就在几人并肩而行说话时,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阴影。   众人本以为是同样前来捉妖的同行,结果定睛一看却惊恐地发现是一个形容丑陋狰狞的鬼。   手臂两侧有着鬼角,牙齿锋利,眼睛没有瞳仁,指甲尖锐,正咧着嘴角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喂——你说的是一个叫月的人类吗?”   毕竟是除妖师,只慌乱了一瞬就立刻冷静了下来,纷纷拿出武器摆出战斗的姿态看着面前的鬼,对于鬼的问题却一句话也没有回答。   虽然没有见过这样的妖魔,但心想着也许差别不大,几人对视一眼便拿着武器冲了上去。   其中一人将自己的回旋镖迅速扔出,回旋镖在空中旋转却被鬼躲过,接着另一个人挥着自己的双刀朝鬼砍去。鬼迅速的转身躲过攻击伸出脚将拿着双刀的人踢飞砸在了一间民宅的墙上,然后借着力道跃在半空飞速的朝刚才叫着月的名字的除妖师奔去。但是还没等触碰到那人,原本躲过去的回旋镖却措不及防的出现将鬼的人胳膊斩断了。   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伤口流出,回旋镖被除妖师握在手中,石井和另一名除妖师紧跟其后挥着刀将鬼的腿砍断,将刀捅入了鬼的腹部。   失去平衡的鬼倒在地上,几个人看着地上血流不止的鬼他看着鬼喊道:“妖魔!将你带走的孩子交出来!”   鬼捂着自己的伤口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有什么表情,但是仍旧可以听到鬼口中时有时无的喃喃自语。几个人都以为这形似人类的妖怪是害怕了,就在石井试探着想要上前之时,捂着伤口的恶鬼忽然抬起了头,表情狰狞地看着几人。   “可恶可恶可恶!!!!”   “该死的人类!!”   失去过多鲜血的鬼肚子开始迅速的饥饿起来,大脑失去了理智,他只想迅速的补充自己的体力,而眼前的几个人虽然是他并不喜欢的成人,但却是补充体力的最佳人选,于是他接着最后一只腿用力蹬地,地面碎裂,鬼飞身上前张开自己锋利的牙齿狠狠地朝面前的人咬去,只是一瞬间,躲避不及的除妖师一条胳膊已经被撕咬下来,让鬼吞咽下了胳膊上的血肉。   “啊啊啊啊啊啊——!”   “藤丸!”   被咬掉胳膊的除妖师痛苦地哀嚎,鲜血流出浓郁的血腥味更加刺激了鬼的神经。   一条胳膊连鬼的肚子都填不饱,被砍断的腿和胳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还来不及为自己的同伴止血,石井就发现那个妖怪被砍断的胳膊和腿根已经开始鼓起肉团,只是短短一瞬,原本的肢体已经迅速的愈合长出,上面青筋遍布鼓起,狰狞至极。   “不可能——!”   石井惊恐极了,他从来没遇到过受到这样的伤害还能迅速愈合的妖怪,明明身体和人类一样脆弱不是吗!   “啊啊——所以我讨厌吃成年人的血肉啊!”   将嘴里的半条胳膊扔掉,鬼脸上满是厌恶的神色,“又干又柴,就连血也是腥臭难闻!”   他伸出手,将自己腹中插着的刀拔出,刀具割开血肉的声音分外明显,将沾满鲜血的刀扔在一边,刀刃和地面碰撞发出沉重的声响。   鬼低着头摸了摸自己被捅穿的肚子,这里的伤口也开始迅速的愈合了,他抬起头,露出了满是恶意的充血的双眼。   “不好!快跑——!”   石井大喊一声,催促着同伴赶紧逃走,自己也准备转身逃走,他开始后悔为了钱来到物间城了,这个妖怪和自己除的小妖完全不同!!!   但是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鬼消失在原地,却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的方向,看着他们的眼神仿佛就像看待宰的羔羊。   石井腿软的几乎跪下,不明白鬼是怎样出现,而他的同伴也是如此。   “谁也走不了——我要把你们都吃了!”   鬼朝几人扑去,石井几人恐惧地闭上了双眼等待死神来临,却忽然听到了刀剑出鞘时划破空气的清脆声响。   鬼的袭击没有来临,石井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却看到昨天将他吓出一身冷汗的月牙已经落在了那个鬼的身上,尖锐的刀尖戳在鬼的脖子上,腥臭的血顺着伤口流出。   月牙嘴角含笑,态度散漫的不像是在对付丑陋的恶鬼,而是在玩什么趁心意的玩具。   “你说,要吃什么?!”   月牙歪了歪脑袋,眼里满是冰冷,“可不可以不要为地狱增加工作量呢?鬼灯大人真的很累啊。”   鬼本就青黑的脸色更加变得黑沉,他双手撑地企图站起来,但奇怪的他却感觉自己身上仿佛压着大山。   “月君!”   宫下渚看到了被月牙踩在脚下的鬼,大声喊着:“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但是月牙却并没有这样做,回过头朝宫下渚摇了摇头,“不可以哦,还不知道孩子的下落呢。”   的确如此,还没有得知失踪的孩子的位置,就算杀了鬼也无济于事。   “告诉我,你藏起来的孩子在哪里?”月牙蹲下来,木屐的齿踩在鬼的背上让鬼疼痛不已。   “告诉我的话,我会让你换个轻松的死法。”   鬼冷笑一声,原本在月牙脚下的鬼瞬间消失在原地,然后出现在几尺之外的空地上掐住了那个胳膊被他咬掉的除妖师的脖子。   “我不会死,死的是你们才对!”   鬼咬着牙看着月牙,还有月牙身边的穿着鬼杀队制服的宫下渚,充血的眼睛眯了起来,鬼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冷笑着说:“原来是鬼杀队的剑士!你们以为鬼是那么容易被消灭的吗?!”   鬼手上的人质被掐着脖子无法说话,但是因为大量的失血,除妖师的脸已经开始发青意识模糊了起来。   “让我走!不然我就杀了他!”   鬼本以为这招有用,对面的月牙却露出了一副困惑的神情。   “你在说什么?”月牙看着离他几丈远的恶鬼,“他死不死无所谓,但是你怎么能走呢?”   月牙语气轻缓,嘴角仍带笑意,看起来丝毫不为那个濒死的除妖师感到担忧。   就连恶鬼也露出了十足震惊地模样,更遑论其他几人。   “月君!”   宫下渚不认同的看着月牙,却发现月牙并不是欺骗恶鬼,而是认真的。   听到宫下渚叫月牙的名字,恶鬼动动耳朵了然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就是月!”   月牙困惑的转过头看着鬼,“你认识我?”   鬼恶意地笑了起来,“没错!是你!你就是那位大人寻找的人!!”   月牙茫然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鬼口中的那位大人是谁。   “鬼舞辻无惨?”他轻声说,黑漆漆的眼神凝视着鬼,看到鬼一瞬间惊惧地眼神,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在找我?”   “你怎么会知道那位大人的名字?!!”鬼惊恐地大喊,就连听到无惨的名字都感到害怕。   “这不重要。”月牙轻笑,一瞬间就逼近了鬼。   鬼还没有反应过来,月牙锋利冰冷的刀剑砍断了掐着除妖师脖子的鬼的手臂。   除妖师倒在地上开始咳嗽起来,鬼见大事不妙就想使用自己的血鬼术逃离,然后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月牙脚落在地上,神情不爽,鼻端中的鬼的腥臭还在,但是鬼却不见踪影。   “这是什么?”月牙有些不解。   “这是他的血鬼术,大概是空间转移或者瞬移之类的,很难被人捉到。”   作为经常杀鬼的剑士,宫下渚自然对鬼的能力比较了解,这样猜测道。   “不一定。”月牙鼻子嗅了嗅,无视了其余几个人过去搀扶自己同伴的行为,在空旷的街道上四处走动,鼻端的味道没有消失,还能闻到若有似无的气味,那就说明恶鬼并没有离开。   “是空间,但可不是瞬移。”   他一步一步地走,闭着眼睛闻,虽然很是难闻,但也是不错的搜寻恶鬼的方法。   那股淡淡的腥臭开始有些浓郁了起来,躲在空间中的鬼狰狞着脸,身边是已经昏迷的小孩子,脑中开始喊着无惨的名字。   [大人!我遇到了那个人了!那个叫月的人和鬼杀队的剑士同行!]   无惨感应到了鬼的呼声,借着鬼的视线,他将正在闭着眼睛逐渐接近的月牙的脸庞看的一清二楚。   那副面孔,无惨就算死也无法忘怀。   不论是眼睛、鼻子抑或是嘴唇,还是嘴角翘起的弧度,都让无惨无比的熟悉。   但可惜的是,他没有发现被衣领遮挡住的靠近锁骨的熟悉的疤痕。   鬼还在呼救,但是他忽略了鬼的求救声,无视的彻底。   身处小镇的无惨坐在屋子里捂着嘴笑了起来,最开始是克制的,但是笑声越来越大,带着疯狂的扭曲与爱意,将坐在室内的珠世吓了一跳,震惊地瞧着无惨。   “是你!月牙——”无惨大笑着,高声喊着。   “整整五百年——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   月牙一步一步地走着,离鬼空间的位置越来越近,鬼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不停地在脑海中呼唤着:“大人!!”   “他要杀了我!”   他本以为会得到鬼舞辻无惨的帮助,但是也不想想相距千里,鬼舞辻无惨又怎么能帮助他呢?   坐于室内的无惨哼笑一声,嘴中吐露的话却让那鬼如坠冰窟。   “他让你死,那你死了不就好了?”   “什么——?!”   鬼还没反应过来,月牙已经逼近,闪着寒芒的剑刃带着千钧重的力道狠狠的朝这个看不见的空间挥来。原本自傲于自己有这样坚固的空间的鬼凭借这个血鬼术不知逃脱了多少次鬼杀队的追杀,结果这次却听到了自己空间碎裂的声响。   平滑的空间壁产生了蛛网一般的裂纹,那裂纹不断扩大,就这样硬生生被月牙一刀砍碎了。   和鬼待在一个空间内的孩子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倒在鬼的脚边。   虎口被震的有些发麻,月牙皱着眉头转了转手腕,视线投注在鬼的身上,月牙翘起嘴角朝鬼露出微笑。   “告诉我,那些被你吃掉的孩子,尸骨都在哪里?”   鬼措不及防,想要抓起身边的小孩却又被月牙干脆利落地踢到一边砸到了好几面墙,然后脚下一点飞到了鬼的身边,刀剑狠狠地戳透了鬼的胸口将他钉死在地上。   “那还说吗?”月牙语气冰冷,身后不远处宫下渚则迅速的将昏迷的孩子抱起来,神情紧张地看着月牙与鬼对峙。   鬼在自己的空间被打碎之后已经彻底崩溃了,将自己吃掉的孩子的尸骨存放的山洞全盘托出,只求月牙给个痛快。   “很好。”月牙矜贵的点头,想到鬼刚才所说的鬼舞辻无惨的事。   “你说,鬼舞辻无惨正在找我?”   鬼还没有继续说写什么,一直观察着月牙的无惨占据了鬼的意识。   “月牙。”   被钉死在地上的鬼呼喊着月牙的名字,声音变得低沉了许多。   月牙心中一颤,莫名觉得熟悉。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了,可是月牙却什么都不记得。   “你是,鬼舞辻无惨!”   月牙喊着无惨的名字,声音变得冰冷了起来   “是我!”   鬼舞辻无惨笑着,月牙看着鬼的眼睛,好像透过这双充血的眼看到了另一个人。   “我终于,等到你了!”   那个不知样貌的鬼的始祖,带着数百年的怨恨与思念,发出了嘲讽和自嘲的笑声。 第45章   不知为何,月牙感觉到了无惨话语中难以抑制的情感。   他握着刀柄的手颤了颤,一双黑眸盯着被他钉死在地上的鬼,眼中满是困惑。   好熟悉,声音好熟悉眼神好熟悉,可是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   于是他松开握着刀柄的手,掐住了鬼的下巴,透过他的眼睛看着在另一端的无惨。   “鬼舞辻无惨。”月牙声音轻飘飘的,一双黑眸在无惨眼里好像如水一般温情脉脉,他喊着无惨的名字好像在对情人低语。   “我认识你吗?”   远在某个小镇的无惨脸色扭曲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珠世,语气冰冷地命令道:“珠世,你出去。”   珠世自然也是不想和无惨呆在一起的,但是难得看到无惨这样不对劲的模样,她很想探究一番,但是很可惜的是,无惨不信任她,自然也不想让她听到一字半句。   她没有违抗无惨的命令,轻轻地从榻榻米上站起,转身向障子门外走去,在将门合上的那一霎那,她听到了无惨口中低语着的一声:“月牙。”   *   在物间城内,月牙钉死在地面上的鬼意识已经被无惨取代,听到月牙冷漠的说不认识他,无惨只觉得心中愤恨。   不甘心,难道这五百年只有他一个人沉沦在回忆里苦不堪言,而月牙只要转个世就可以忘记过去从前的种种吗?   多不公平啊,明明月牙也应该体验他这些年来的痛楚才对。   透过鬼的眼睛,无惨贪婪的将月牙现在的模样收拢眼底,想要将这深埋与心底中的容颜死死地记住。这视线过于热烈,让月牙浑身觉得不对劲,心里莫名升上了几分烦躁。   “我应该认识你吗?”月牙掐着鬼的下巴的手收紧,再次重复着问道。   “是啊——月牙。”无惨冷笑着说,“我还记得你在我怀里的模样。”   月牙脑袋嗡的一响,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什么画面,但是很快又模糊不清。   他下意识觉得无惨在骗他,可是又觉得无惨骗他又有什么用呢?   无所谓罢了,反正鬼舞辻无惨这个鬼对月牙来说,在数清他的罪孽后,他会亲手将鬼舞辻无惨送到地狱。   “不知所谓。”   月牙笑容抹平,变成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算你认得我又怎么样呢。”   月牙直起身子,月光的银辉洒在他的身上,他伸出手将插入地下的剑刃拔起,鬼的血液喷涌而出,有一些甚至溅到了月牙的身上。   于是他举起手挥动刀剑轻而易举地将鬼的头砍了下来。   面容狰狞的鬼的头颅被砍了下来,骨碌骨碌的在地上滚动了起来然后缓缓地停留在了月牙脚边。   月牙的刀剑并不是鬼杀队剑士才有的日轮刀,因此无法像鬼杀队剑士一般只要砍下鬼的头颅鬼就会自己烟消云散,不过月牙也不在意这些,反正黎明将至,阳光一出现,这鬼自然而然就会消失。   无惨的视线还停留在月牙身上,即使知道自己下属的头颅被砍了下来他也不觉得愤怒,凝视着月牙冷淡的眉眼,无惨轻笑。   “月牙——我会找到你的!”   这句话既像威胁又似缠绵,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月牙和不远处的宫下渚听的清楚。   “好。”月牙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看起来还挺欢迎无惨找到他的。   “我等你来找我。”   等你我相遇的时候,就是你魂归地府的时刻。   当然,这句话月牙是没有说出来的,毕竟把鬼舞辻无惨这个鬼吓跑了可就不好了。   遥远的地平线上,太阳慢吞吞地冒了一个头,天际泛白,灿烂的光线向四周散射,月亮微弱的光被彻底掩盖,只留下淡淡的几乎消失的轮廓。   阳光落在了鬼的身体和头上,鬼像烟尘一般在空中缓缓地消散了。   *   胳膊被鬼咬掉的除妖师幸亏救治及时才捡回了一条命,只是从此之后再也无法除妖了。不过这样或许也好,总比命丢了要好很多。   被月牙救下来的小孩子在日出后才慢悠悠的转醒,原本在晚上被鬼掳走时受到的惊吓在见到自己满脸泪水的母亲时才发泄出来,被自己的母亲抱在怀里开始放声大哭了起来。   但总归,找到自己的孩子还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月牙站在一边收起自己的刀,凝视着被母亲抱在怀里嚎哭不已的男孩,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心里忍不住将那个男孩和还在城主府中的缘一做了一个对比,想着果然还是自己的弟弟最为乖巧可爱。   城里的百姓在晚上就被鬼和除妖师的战斗声惊醒了,只是他们在日出后才敢从自己的房门中出来,看到被救回来的孩子才松了一口气。   “大……大人。”几个同样丢失了孩子的夫妇朝月牙围拢过来,脸上满是疲惫痛苦的神色。   “我们的孩子……还活着吗?”   虽然明知道希望不大,但是看着别人失而复得的孩子,他们也忍不住心存希望。   或许……他们的孩子还在鬼待着的地方活着呢?   月牙垂下眼帘,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整个人仿佛在发光。他的侧脸隐隐显出悲悯,又好像如神灵般冷漠。   “抱歉。”月牙并没有给他们希望,而是将自己的知道东西完整的说了出来。   “他们已经救不回来了。”   明知道希望不大,但是一旦得知这样的消息对那些父母来说无疑是钻心剜骨一般的痛苦,丢失孩子的母亲用衣袖遮挡住自己泪流不止的脸,被自己的丈夫搂在怀里安慰。   伤痛已然存在无法消失,还不如珍惜好现在的时间,掌握仍能触碰到的幸福。   *   月牙退开几对夫妇围城的圈子,手中握着刀向物间城的城主府走去,天色已亮,按着缘一良好的睡眠作息来看,现在缘一或许已经清醒了,正坐在屋子里收拾床铺。   只是还没走两步,月牙就被宫下渚拦住了脚步。   “你真的只是一个父母双亡的普通除妖师?”   宫下渚犹豫半天才出声询问,原本严肃的脸上满是纠结的神情,毕竟任何一个专业砍鬼的鬼杀队剑士看到一个弱不经风的少年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恶鬼灭杀都会感到震惊。   想着月牙告诉他的悲悲戚戚的身世,宫下渚终于憋不住问了出来。   “啊——那个啊。”月牙愣了愣,这才想起来宫下渚问的东西是什么,他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明明是一副温温柔柔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但是怎么看都觉得有种怪怪的感觉。   “那个身世是我编出来,骗你的。”   “啊。”宫下渚了然的点头应了一声,过了片刻才反应了过来。   “什么?!”他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你骗我?”   月牙哼笑一声,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向城主府走去。   月牙回到房间的时候,缘一已经自己穿好了衣服将被褥整理摆放好了。   虽然这东西整理起来并不费事,但是重量却不容小觑,像缘一这样大的孩子,想要轻松搬动颇有分量的床褥可不容易。   “缘一睡的还好吗?”月牙脚步轻轻地迈进了房间,缘一正坐在榻榻米上看着手中一个破旧的小竹笛。   “还好。”缘一攥紧了竹笛,红着脸对月牙说。   “哥哥把妖怪杀死了吗?”   月牙点点头,视线落在了缘一手中被他保护的很好的小笛子上。   缘一看了看月牙,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笛子,脸上露出纯稚的笑容轻声说。   “这是……离家之前,我的兄长赠予我的笛子。”   “兄长说,只要我吹响笛子,他就会出现保护我。”   那时缘一感受到了自己兄长继国岩胜的温柔,他将这个粗糙的小笛子保护的很好,时不时拿出来看看能够回忆自己兄长温柔的眉眼。   只是笛子还没有吹响,缘一却乘着夜色早早的离开了继国家。   月牙蹲下身子平视缘一,原本冷淡的眉眼面对缘一的时候才变的有些温柔。   “缘一也可以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为什么要你的兄长保护你呢?你也可以保护你的兄长啊。”   缘一似懂非懂,有些迷茫地看着月牙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   月牙将城中作乱的恶鬼灭杀的消息传了出去,原本人心惶惶的物间城好像得到了新生一般,从原本的死气沉沉重新焕发了生机。   只是失去孩子的父母依然沉浸在悲痛中,而孩子们的尸骨还是要找到并且掩埋好的。   生前饱受惊吓与痛苦,但是最起码死后能有尸骨安葬之地。   月牙带着失去孩子的父母上山搜寻孩子的尸骨,终于找到了恶鬼之前藏身的地方。   黑漆漆的洞窟中整齐的排列好了一具具幼小的白骨,也不知是不是那恶鬼的炫耀心理,那尸骨身上还摆放着失踪孩子的衣物。   虽然看到尸骨的那瞬间山洞中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喊声,但是至少父母们还能认清究竟哪一具尸骨是自己丢失的孩子。   月牙站在山洞旁看着那些父母将沾着自己孩子血迹的衣物抱在怀里哭嚎,不知为何深深地叹了口气,虽然无法对这些父母的悲苦感同身受,但是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让这些孩子能够安心入葬。   宫下渚自然也跟在了月牙身边,他看着山洞中嚎哭的父母,目露不忍,然后看向了身边低敛着眉眼的月牙,向他走近了几步。   “看到了吗?”宫下渚沉声说道:“这都是恶鬼犯下的罪恶。”   “我们鬼杀队的责任,就是消灭恶鬼,将这些本不用发生的罪恶抹除。”   月牙轻轻昂起了脑袋,看向了身边的宫下渚。   “所以——月君。”宫下渚深吸一口气,朝月牙发出了邀请。   “请加入鬼杀队,和我们一起杀鬼吧。” 第46章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宫下渚其实是很忐忑的。   虽说鬼杀队是专门杀鬼的存在,但是因为职业的特殊性一直隐于人后不为民众所知。而且杀鬼之事本就充满风险,数百年间不知有多少猎鬼人死于恶鬼的手下,而恶鬼层出不穷鬼杀队剑士却更新换代极快,因此在这数百年间鬼和鬼杀队的争斗中鬼杀队一直都是处于弱势的。   如今乍一看见能够这样轻而易举地将恶鬼铲除的人,宫下渚自然是升起了拉拢之心,希望月牙能够加入鬼杀队一同铲除恶鬼。   只是宫下渚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月牙,月牙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抱歉,我对你们的组织没有兴趣。”   月牙迈开步子走开,将宫下渚的邀请无视了个彻底。   这在宫下渚的意料之内,但是不免还是有些失望的,但是一想到月牙对于恶鬼那干脆利落的身手,宫下渚并不想这样放弃。   “月君,难道你就不想拯救那些生命饱受恶鬼威胁的百姓吗?”宫下渚动之以情,言辞恳切至极。   不过这对月牙来说并没有什么用,虽说月牙本就是肩负着要找出地狱死亡人数混乱原因的重任,但是真要说来,人世间的活人并不受他管辖,死人才是。   而且他并没有所谓的拯救世人的责任感,一切都是随心所欲的。   更何况现在地狱人数混乱的源头已经找出,只要他等到鬼舞辻无惨的来临,将他斩杀,那么月牙自然也就要功成身退了。   只是……   月牙一边走一边想着昨日与鬼舞辻无惨的一番对话。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是认识鬼舞辻无惨的,而鬼舞辻无惨口中的那句——我还记得你在我怀里的模样——总让他莫名其妙的心生介意。   难不成,鬼舞辻无惨这个鬼真的认识他?在五百年前?这样想来,似乎按着得到的消息来看,吃人的恶鬼出现的时间也就是这几百年。   月牙步子加快,心里还在想着别的事。明明是走在崎岖的山路之中,但是脚下却如履平地。   身后的宫下渚还未放弃,月牙自然是感觉得到。他心里有些无奈,脚下更是健步如飞,但宫下渚毕竟也是经过了鬼杀队重重训练的一名剑士,用尽全力倒也勉强能跟上月牙的步伐。   “月君,就算不想加入鬼杀队,你难道不想拥有一把日轮刀吗?”   宫下渚自然也不是单纯只知道杀鬼的剑士,自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可以,那么自然就是诱之以利这一种用途可为了。   而月牙自然是不会被单纯的金银利益诱惑,宫下渚想着月牙虽配备着刀剑,但是因为并不是日轮刀就算斩下鬼的头颅也没有用,不如借着为月牙打造一把日轮刀的机会,和月牙建立友好的关系也不错。   听到宫下渚的话,月牙停下了脚步,回首看着正紧跟在他身后的宫下渚。   “什么日轮刀?”月牙还是第一次听说,不免有几分兴趣。   宫下渚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开始为月牙讲述起了专门可以克制鬼的日轮刀。   月牙难得有些心动,毕竟杀鬼容易,可是要一直等待天明恶鬼才可以烟消云散这件事还是有些麻烦。   于是月牙看向了宫下渚,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同意了,他对宫下渚说道:“好,我可以和你去一趟鬼杀队。”   说完,月牙又转过身迅速的往山下走去,但是还没有两步,他又停下了步子看向了身后的宫下渚。   “宫下君,能否帮我一个忙?”月牙露出笑脸,语气温和。   “什么?”   “帮我记录一下,被恶鬼吃掉的孩子和他们父母的名字吧。”月牙垂下眼帘,嘴角的弧度若有似无。   “这很重要呢,拜托你了。”   宫下渚虽不明白月牙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只迟疑了一瞬便点头同意了。   “好的。”   “那就拜托你了。”   *   物间城恢复了平静,作为斩杀恶鬼的酬,物间城城主自然是要信守承诺如数奉上。不过月牙对屋内摆放着的物间鸣送来的东西并没有兴趣,象征性的看了看,然后拍了拍缘一的肩膀示意缘一如果有喜欢的可以去拿。   不过缘一也只是一个小孩子,只是粗略的看了两眼就不在意了。   同样在这间屋子里的宫下渚眉头抽了抽,看着月牙对这些足以引起普通人疯狂的财物丝毫不在意的模样才庆幸自己没有将月牙想的那样肤浅。   “月君,这是你拜托我帮你弄来的死去孩子和他们父母的名字。”   宫下渚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纸,纸很整理的叠好递给了月牙,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月牙接过纸轻声朝宫下渚道了谢。   正巧胸口处的镜子微微发烫,月牙精神一震,寻了个由头出了门,然后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将放于胸口的镜子取了出来。   “鬼灯大人。”月牙看着出现在镜中鬼灯的正脸,语气恭敬地说。   “啊!”镜子那头传来成熟而性感的女声,这声音月牙听过千百回,自然是熟悉无比的。   “是月牙啊。”彼岸花的脸出现在鬼灯旁,轻而易举的将身边的鬼灯挤走,彼岸花笑眯眯地看着月牙,白皙的手指上缠绕着自己的一缕黑发。   肌肤雪白,红唇似火,眼波流转间自有一股风流魅惑之意。   “彼岸花。”月牙轻声唤着镜中的彼岸花,往常对着普通人一副假惺惺的如沐春风的模样到这里才有了几分真实。   “好久不见,你在地狱怎么样?”   彼岸花当然不怎么样。自从月牙走了之后鬼灯手下就没什么可用的人了,作为地狱整日无所事事的一员,彼岸花自然成了被鬼灯压榨的对象之一。   不过幸好彼岸花是女妖,鬼灯向来尊重女性,倒也不像其他人被鬼灯整日压榨血汗。   “我不好。”彼岸花露出一副委屈的神色,她现在迫切希望月牙能快点回到地狱,虽然只分别了半个多月,但是彼岸花却感觉像好几年一般漫长。   “月牙,什么时候回来啊?”   从没有工作过的人,突然工作起来,实在是让她有些吃不消。   “快了。”月牙想起了说要找到他的鬼舞辻无惨,想着大概再过不久就要相遇了,所以说快了倒也没错。   彼岸花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很快就被鬼灯打断了。   “月牙,找到事情的源头了吗?”鬼灯推开了彼岸花看着镜子里的月牙,语气中满是严肃。   月牙点了点头说道:“找到了,并且我很快就会找到在此世作乱的鬼之始祖——鬼舞辻无惨。当我将他斩杀后,此世的亡者就会大幅度减少了。”   “很好。”鬼灯眉间的褶皱这才有些舒缓了下来,想起这百年间陡然增加的工作量,鬼灯也不禁露出了冷笑。   “等他到了地狱,我倒要看看他要经历多少年的刑期。”   看来鬼灯因为这件事气的不轻,如果鬼舞辻无惨真的来到地狱,只怕是在地狱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对鬼灯大人惩罚人的手段了如指掌的月牙,此时也不禁为还未曾谋面的鬼舞辻无惨本人捏了把冷汗。   将这几日的事情简单说明了一下,看着坐在案几上正认真翻阅着生死簿的鬼灯。月牙想着百日里见到的那些抱着孩子的尸骨衣物在山洞中嚎哭的父母,月牙停顿片刻接着说道:“鬼灯大人,能否将这些死去的孩子的灵魂,再次转生到自己生前父母的身边呢?”   这事要说困难,倒也不至于,只是操作起来或许是有些难的,不过倒也并非不可为之。   只是月牙提出这样的意见倒是罕见的很。   鬼灯抬起头讶异地看着月牙,开始想着事情的可行度。毕竟无辜丧失自己儿女的父母们是有些可怜。   “可以一试。”鬼灯沉声回答,“只是这件事不归我管,我可以和地藏菩萨说明一下,让他来决定吧。”   这样也好。月牙心中松了口气。   最后和鬼灯说了几句话,为了不引起注意,月牙和彼岸花告别之后就将镜子重新放在了胸口,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这是在物间城的最后一天。明日,他就要启程,去一趟宫下渚口中的产屋敷家了。   *   准备离开的时候。月牙并没有将物间城城主的报酬拿走,只捏了几块碎银,便跟着宫下渚带着缘一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对于后来鬼舞辻无惨连夜赶到物间城却得知月牙早已离开的消息究竟发了多大的火这件事暂且不提,现在的月牙带着缘一已经来到了产屋敷家见到了现在年仅十二岁的鬼杀队当主——产屋敷凛哉。   虽然还是个年幼的孩子,但是在父亲去世后却要学着肩负起这样庞大的一个队伍的责任。但即便是这样,产屋敷凛哉那尚且稚嫩的脸上却未见惶恐与脆弱。   月牙站在樱树下遥遥看着站在缘侧的产屋敷凛哉,春风吹过卷起枝头的花瓣,嫩粉色的花瓣在空中旋转然后慢悠悠地飘落到地面上。   他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某个人,脸庞也是相似的,只是眉眼之间更多的是戾气而不是温柔,头发也并非是直发,而是如同海藻一般卷曲的发丝。   身侧牵着缘一的手略微动了动,月牙有些茫然,他好像能够感觉到似乎有发丝流过指间的触感。   产屋敷凛哉身体瘦弱,脸色也很苍白,不过一双杏眼却如同黑珍珠一般闪耀着绚丽的光泽,就连声音也好听极了,就像山涧中流泻而出的一股清泉。   “您就是,将物间城能够操控空间之术的恶鬼斩杀的月大人吗?” 第47章   虽然年龄尚且年幼,但是性子却很温柔。   按着产屋敷凛哉的话来说,不管加不加入鬼杀队,只要是铲除恶鬼之人,那么都是鬼杀队奉为上宾的存在。   倒是心胸宽广。   作为产屋敷家的客人,月牙这两天在产屋敷家待着的日子也着实不错,若非有事在身,或许多住几日也是不错的选择。   虽然对产屋敷凛哉本人没什么意见,但奇怪的是他却难以对这姓氏产生好感。似乎在很久之前就已经遇到过似的。   不在这五百年间,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在五百年前,他失去记忆的时候了。   月牙再次对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升起了难以抑制的探求的心思。   阳光下,为训练队员而搭建的演武场上满是穿着队服一对一进行训练的队员,在外行人眼里看起来倒是不错,不过这一招一式落在,月牙的眼里未免有些简单的可笑。   他低敛着眉眼,心中暗叹。   若不是有产屋敷为他制作日轮刀的恩情,他现在真想转头就走。   于是月牙转过头看了看身边的缘一,这些天缘一一直跟在月牙身边长大了很多,个子窜了窜,原本有些瘦小的身体也变得稍稍有了些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月牙自然是满意的不得了。   现在缘一就坐在他身边,小小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看着演武场上的刀光剑影倒是很认真。   月牙以为他对这些有兴趣,毕竟男孩子嘛,对这些事情感兴趣自然是正常的。   “缘一也想试一下吗?”月牙轻声询问。   缘一只是看,他心里是排斥成为武士的,自从在继国家和一名武士对战自己轻而易举的胜利后他就不再提出要成为武士这样的话了。   “不……因为殴打别人的感觉很难受。”   这种想法倒是稀奇,月牙听到也不免有些怔愣。毕竟在他心里,将人打败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除妖斩鬼,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这对缘一来说是例外的。   月牙用一种很新奇的眼神看着缘一,虽然无法理解,不过从这短暂的话语中却能知晓这小小的身躯中难以掩藏的温柔。   第一次遇到缘一的时候,月牙看着这个小男孩以为他会是像火焰一般热烈的人,虽然温暖但会将人灼伤。不过月牙现在发现自己错了,虽然有着如火焰一般的红发红眸,但是这个孩子心里,却是像太阳一般灿烂温柔。   “成为武士会伤害别人。”月牙看着缘一缓缓的说,“那么缘一为什么不可以成为保护别人的武士呢。”   温暖的日光倾泻而下,落在了缘一身上。   原本平静的双眸微微泛起波纹,就好像石子落入了湖面荡起的阵阵涟漪。   春日已至,就连阳光似乎也变得妙曼多情了起来,缠缠绵绵的围绕在缘一身侧亲吻着他的脸颊。   月牙的手指触碰到缘一戴在耳上的日轮花耳饰,眉眼舒缓。他记得缘一曾告诉过他,这对耳饰是他已逝的母亲为了让天照大神保佑他而特意制作的耳饰。   “缘一,就像当初你的母亲拼尽全力也要守护你一样,你也可以像你的母亲一样守护其他人。”   “等到那时,你手里的剑就不是伤人的利器,而是守护的盾牌了。”   *   在产屋敷家待了大概有三日,月牙交付给锻刀人之村的刀剑才珊珊来迟回到了月牙手上。   月牙看着手中的刀,握紧刀柄抽出剑刃,剑刃上微微泛光显示出如月光一般的色泽。   这便是添加了特殊的铁矿石而锻制而成的日轮刀,这样一来就算是在夜晚将鬼斩杀,鬼也会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既然东西已经拿到了手,那么自然也到了离开的时候。只是就这样离开或许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虽然月牙本人对产屋敷家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产屋敷凛哉却是不同的。   缘一还在演武场上拿着一把木剑就将一群经受过专业训练的剑士打的落花流水,而月牙出于礼貌去找了产屋敷凛哉进行临行前的告别。   或许是知道鬼杀队留不住月牙的,产屋敷凛哉并没有过多挽留,两人一大一小坐在广间中商谈,倒也格外和谐。   “不知月君是否知道,鬼舞辻无惨这个人,最开始是产屋敷家的一员。”   坐在月牙对面,产屋敷凛哉轻声说道,明明是个孩子却不得不学会长大成了一个年幼的大人。   不过这件事月牙确实没有听到过,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停顿,月牙抬眸看着产屋敷凛哉。   “何出此言?”   于是产屋敷凛哉就这样开始讲起了这数百年间鬼舞辻无惨与产屋敷家的恩恩怨怨,因为产屋敷凛哉语调舒缓,声音也好听,说起这沾满了人命和血腥的历史倒像是再讲什么动人的故事。   月牙听着耳熟,好像自己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过一样。   “喝下药的鬼舞辻无惨不知为何失了理智,将治疗自己的医生杀死了,随同的侍女花子也一并命丧刀下。”   花子这名字耳熟的很,月牙总觉得自己认识,可是翻遍脑海却不得思路,而产屋敷凛哉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接着说:“这种丑闻产屋敷家自然是不能宣扬出去。在掩埋了医生和那个侍女的尸体后不久,当时的产屋敷家主就下了命令,要将身体已经逐渐恢复的鬼舞辻无惨本人送到寺庙里休养,其实也是去祛除他身上的戾气和怨气。”   事情发生到这一步,若是鬼舞辻无惨本人好好修养,不再滥造杀孽也就罢了,可是被迫去了偏僻的寺庙中进行所谓的休养的鬼舞辻无惨怎么能够甘心?   *   “我不甘心。”   坐在物间城城主屋中的无惨眼神冰冷的瞧着满地飞溅的血迹,物间城城主物间鸣躺在一旁脸色青白,他已经死了。   在无惨得到月牙已经离开好几日的消息之后,被暴怒的无惨一掌穿胸而过当场没了性命。   “又一次……又一次错过了。”无惨脸色狰狞,额头上爆着青筋,他一手撑着地另一只手遮挡住自己因为愤怒而充血的眼。   牙关紧咬,尖锐的牙齿刺破了他的嘴唇却因为体质原因又迅速的愈合,只余下唇角的一点血渍。   他想起了自己当初被自己的父亲送到寺院中的往事,虽然身为产屋敷的小少爷没人敢苛责他,但是突然转变的身份让无惨只觉得愤怒。   于是他学会了忍耐,忍耐着怒火,等待蛰伏直到再次回到产屋敷家。   但是一日一日越发严重的对人类血肉的渴望让无惨越发喜怒不定,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在一个夜晚他第一次吞下了人类的血肉。   朦胧的月色下,点满烛光的屋内还有躺在地上逐渐冰冷的躯体,温暖的烛光照亮了无惨的半张侧脸,另一半藏于阴影中只露出一只红眸显得他冷漠而恶毒。   他坐在榻榻米上,地上流淌着的鲜血的味道源源不断地向他的鼻子里钻,可是他没有丝毫胃口。厌倦地偏过头,无惨从地上站起来走出了屋门。   屋外是茂盛的花草,香气很快的掩盖了屋内浓厚的血腥味,无惨停下脚步唤了一声等候在门口的珠世,两人离开了物间城。   第二日一大早下人便来到了物间鸣的居室门口,先是高声呼唤着物间城主,但是却没有听到如往常一般的声响。下人还以为今日城主没有起床,直到拉开了障子门,眼里倒影出物间城主倒在地上面容青白的尸体,才受惊似的发出尖叫。   “城主——!”   *   产屋敷凛哉继续说着鬼舞辻无惨和产屋敷一族的恩怨,直到话题到了末尾,最后一句话落有些在月牙的耳中到有些意味深长。   “据产屋敷一族的祖先所说,当初为无惨取药的那名贴身佣人,名字叫做月牙。”   “说来也巧,这位下人和月君你的名字还有些相似呢。”   说到这里,产屋敷凛哉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笑话一般,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只是这件事看似巧合,落在月牙眼里却并不是那样有意思了。   “只是巧合罢了。”   月牙端着杯子的手一动未动,他低垂着的眉眼也看不出有丝毫波动,看起来似乎对这个事情没有丝毫触动一般。   但实际上他的心情怎么样,也只有他自己本人才知晓了。   鎹鸦在天空盘旋,张开鸟喙发出凄凉的鸣叫声,然后缓缓地落到了屋内正坐在一旁的产屋敷凛哉的肩膀之上,理了理自己凌乱的羽毛,鎹鸦张开翅膀扑扇了两下,昂起头开始高声的喊叫。   “物间城,物间城。昨晚——物间城城主,被鬼杀害!”   原本惊涛骇浪一般的心绪还未恢复平静,却又转而得知之前待过的物间城的城主被人杀害。   说这是巧合都没人信。   月牙面色一沉,自然而然想到了当日杀鬼之时,无惨透过那个鬼的嘴巴所说的话。   那天无惨接着恶鬼之口所说的“我要找到你”这句话,月牙下意识的以为是无惨要找到他将他杀死,只是听完产屋敷凛哉所讲述的故事来看,那句话可不一定要那样理解了。   鎹鸦所说的物间城城主之死显而易见是与月牙相关的,鬼舞辻无惨显而易见已经到达了物间城城中正在寻找他,那么月牙自然是要满足他的心愿。   “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会负责的。”   月牙从榻榻米上站起,目光复杂地看着仍坐在软垫上未动的产屋敷凛哉。   “那么,谢谢款待,我要告辞了。”   说罢,月牙离开了屋子,走向了演武场去找缘一,而屋内的产屋敷凛哉缓缓饮尽了杯中最后一口茶水,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声:“再见。”   *   物间城距离月牙所在的产屋敷家仍旧有着一些距离,而且在离开的时候为了防止被追踪宫下渚和月牙特地将许多线索抹去了,若是不想遇到无惨,月牙大可以换个方向迅速离开,这样鬼舞辻无惨无论如何也碰不到他的。   但是月牙本身的目的就是为了鬼舞辻无惨,如今得知鬼舞辻无惨的消息他只觉得兴奋,只想碰到无惨认真询问自己与他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来到此世他总是觉得很多东西都莫名其妙熟悉的很,可是没有源头让所有事情都仿佛一团乱麻一般难以整理,而月牙下意识觉得,和鬼舞辻无惨的相遇或许就能解决这一切疑问。   来到演武场之时,缘一正和比自己大了许多的对手练剑,虽然只是普通的木剑,远处瞧来一大一小鲜明的对比还是足够让许多不明真相的人提心吊胆的。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缘一虽然尚且年幼,但是剑术却丝毫不弱于对手,轻而易举地将对手的木剑挑飞然后将对手击倒在地。   这一幕已经不知在演武场发生多少回了,一开始本以为只是陪小孩子过家家的剑士们在第一天就被缘一打击的抬不起头,但是更多人则羞愧不已,深感自己剑术弱小更加发奋练习起剑术。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抱歉。”   缘一抱紧自己的木剑对着地上眼睛还在转圈的对手轻声说,然后迈着小步子下了台阶朝着月牙跑了过去。   “哥哥!”   缘一扬起笑脸迎接月牙,可爱纯粹的笑容冲淡了月牙心中的烦躁,伸出手抱起了朝他奔来的缘一,月牙露出了轻松的神色。   “今天还好吗?”月牙摸了摸缘一一头凌乱的红发,因为刚运动完的缘故,缘一脸颊微红额头也冒出了细汗,天气微凉,还能看到缘一脑袋上升腾而起的白色雾气。   月牙也不嫌弃,伸出手笑着将缘一额头上的细汗拭去了,他习惯照顾别人,但是还从没照顾过小孩。缘一是第一次,幸而生的乖巧,从没让月牙烦恼过。   “还好。”缘一点点头,像是对月牙为他擦拭了汗水的举动有些害羞,本就红扑扑的脸蛋变得更加烫了。   只是月牙现在前来是为了向缘一告别,他就要去和鬼舞辻无惨碰面了,带着缘一总归是有些不放心的,谁知道缘一会不会被波及到然后受伤呢。   “缘一。”月牙蹲在地上仰着头看着缘一微红的脸,眼中露出抱歉的神色,他张了张口轻声说道:“缘一,哥哥为了要斩杀恶鬼需要离开几日,你在鬼杀队等我回来,怎么样?”   缘一心中是不愿意的,但是从小到的他学到的东西都在告诉他,你不能拒绝。   他抿着嘴,脸上虽然还是红扑扑的,只是眼神却带上了失落。   “我不能陪着哥哥吗?”   缘一轻声问。   当然是不可以的,虽不知道无惨有多么强大,但是带上缘一就有战斗时波及到缘一的风险,而月牙并不想去挑战风险。   他希望缘一能够健健康康的长大。这就足够了。   “抱歉。”   月牙伸出手将缘一抱紧,他只能这样回答。   *   将缘一暂且托付给产屋敷家,月牙便立刻启程朝着物间城的方向原路返回,产屋敷凛哉本想派几名鬼杀队剑士和月牙一同出发,但是却被月牙拒绝了。   “你也不想让他们送死吧,他们还很弱小,斩杀普通的鬼倒也罢了,对上鬼舞辻无惨本人只有送死的份。”   月牙嘴毒的很,只是平时不怎么说而已,但是一旦想说,别人只有被他气的七窍生烟的份。   自然,这番话被鬼杀队中的柱听的一清二楚,脾气暴躁的早已按耐不住想要反驳却被产屋敷凛哉阻止了。   “的确如此。”   产屋敷凛哉并没有生气,温和的目光看着月牙,产屋敷凛哉语气舒缓安抚着鬼杀队柱们的神经。   “现在的大家和鬼舞辻无惨本人对上只有送死的份,月君所说的其实并没有错。”   这一番话说出来,鬼杀队中的柱皆闭口不言,沉默的跪坐在地上没有再说什么。   “月君,这件事就拜托您了。”产屋敷凛哉继续说道:“祝君,武运昌隆。”   虽不知前路结果如何,若是将无惨斩杀,那么缠绕了产屋敷家数百年的诅咒就会消散,若是被无惨侥幸逃脱,这也是无可奈何。   总归,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罢了。   *   一个人向前追,一个人往后赶,就算相遇也没有什么意外。   夜色深沉,天空上飘荡着的浮云慢悠悠地将月光遮掩在身后,本就不甚明亮的树林更加阴暗起来。微风刮过将树枝吹动,枝条与树叶相互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月牙走在遍布碎石的崎岖的小路上,黑色的羽织上有着一朵朵仿若用鲜血绘制而成的彼岸花,轻薄的羽织被风吹动,上面彼岸花好像拥有了生命一般也随着羽织开始摇曳起来。   微风拂过月牙的脸颊,像是不舍一般眷恋的围绕在他周围为他带来了一丝讯息。   熟悉的血腥味,甚至比之前遇到的鬼更加浓厚,就好像面前有着行走的血池一般,那味道萦绕在月牙鼻端挥之不去。   月牙抬起头目光越过随风飘落的树叶,右手轻轻搭在了身侧的刀柄上。他看着正缓缓走来的无惨,好像透过时光的长河看到了他是怎样踏着尸山血海走到了现在。   产屋敷凛哉说的没错,鬼舞辻无惨和产屋敷一族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那如出一辙的相似的眉眼很好的体现了鬼舞辻无惨本人的血统。   只是相较起来,产屋敷凛哉的杏眼更加柔和,而无惨上挑的眼角更加有桀骜和富有攻击力。   他们隔着数米相对而立,凝视着对方的眉眼,隔了整整五百年的时光长河,他们终于再次相见,只是早已物是人非。   月牙看着他一瞬间失神,原本掩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好像又再次复活了。   *   “月牙。”   无惨站在原地唤着月牙的名字,这简单的两个字在这数百年间不知被他放在口中咀嚼了有多少遍。一次一次只体会到比以往更甚的痛苦,他想遗忘却发现自己忘不了。   在他变成鬼后,不仅时间好像在他身上凝滞了,就连记忆也同样如此。鬼的力量让他感受到从未体会过的强大和支配感,但是同样也无法让他忘记过去。   这就是他要付出的代价。   不过这样也好。   无惨咬着自己的舌尖让自己按耐下心中翻涌的冲动,他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沸腾了起来。心底好像有火在燃烧,烧的他心口发烫。   多稀奇的体验,这是在月牙离开后的日子里他再也没有体会到的感觉,和过去那毫无起伏的心境相比,无惨才觉得这时的自己才像是真正的活着。   他贪婪地凝视着月牙那让他无比怀念的容颜,心中还漫不经心地想着果然活人与毫无生趣的画卷不同。站在他面前的月牙有温暖的体温,柔软的肌肤,还有如过去一般透亮的眼眸。   而现在,他再也不会让月牙离开了。   “月牙。”   他再次轻叹,带着数百年沉沦在回忆中的痛苦,“我终于,再次见到你了。”   *   “我不记得你。”   月牙下意识忽略了脑海中时不时闪现的种种景象,他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容貌绮丽的男人,心中更是烦躁不已。   他本以为鬼舞辻无惨这个罪魁祸首应当与自己之前见到形容丑陋的恶鬼一般,但是现在见到却发现他的模样竟然与平常人并无不同。   只是容貌与常人无异,并不能掩盖他是夺人性命的恶鬼的本质。   月牙目光一沉,将身侧的刀取出,银白的刀面在夜色中微微闪耀着如月光一般的银辉,这便是锻刀人一族为他重新锻造而出的日轮刀。   木屐踏着脚下的碎石,月牙脚下用力,只是一瞬便朝着无惨冲了过去,一双黑眸并没有因为无惨过于熟悉而产生丝毫动容,利刃挥下却很快的被无惨躲开,月牙在空中偏转身体举着手中的刀剑朝着无惨回去,好像月华也随着他的剑尖流泻而出。   无惨伸出自己的胳膊将他变为数个长着骨刺的鞭子阻挡了月牙的攻击,铁器与长鞭相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响,他挥动着由自己的血肉构成的武器向在空中的月牙挥去,血色的长鞭缠绕住了月牙的腰肢却在下一瞬被月牙挥剑斩断。   斩落的长鞭落在地上立刻变成烟灰消散,但是更快的却是无惨长鞭的再生速度,被砍断的长鞭再次长了出来朝着月牙延伸而去,像是牢笼一般将月牙紧紧包围,月牙皱着眉头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日轮刀,将长鞭砍断了一丛又一丛。   鬼舞辻无惨和之前遇到的那些鬼是不同的。   月牙在无惨密集的攻击之下,深切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第48章   无惨如雨点般密集的攻击朝着月牙袭来,或许是觉得月牙坚持的时间超出了他的预料,无惨又接着将另一只胳膊变作数条长鞭朝着月牙袭来。   血红色的长鞭上遍布着白色的骨刺,一不小心就能将人的血肉刮下来。   即使身处在这样连绵不绝的攻击之中,月牙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微微觉得有些棘手,但是问题不大,他还能够应付过来。   无惨那仿佛没有穷尽的血色长鞭让月牙烦躁不已,挥动手中的刀剑,月牙一口气斩断了数根长鞭,脚下使力一口气跃到空中翻过身子躲过了袭来的长鞭,然后举起手中的刀剑直直的朝无惨那边飞去。   因为在空气中快速移动而产生的风将月牙的衣物吹得猎猎作响,和服在风中翻涌卷起阵阵波浪,锋利的刀剑划破空气带起一阵劲风。   冰冷的剑刃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朝无惨的脑袋袭来,月牙紧盯着无惨的脸庞心中杀意不减,若是可能,这剑刃一旦插入无惨的脖子,一定会将无惨的脖颈狠狠砍下。   无惨感受到了月牙藏于刀刃之上的杀气,他看着月牙朝他袭来的时精致的脸上冷漠的神情,心头的火热非但没有被月牙的冷淡熄灭,反而越发炙热了。   他嘴角的笑容不可抑制的扩大,看着月牙眼神里满是贪婪之色,他想将月牙抱进怀里嗅闻他发间淡淡的皂荚香气,想要那双清澈透凉的黑眸永远凝视着他,他更想将月牙转变为鬼,和他永堕地狱。   不是答应好了吗?   答应好的事情,自然就要做到啊。   无惨变鬼之后就拥有了优异的动态视力可以轻而易举地看透月牙袭来的轨迹,四周的血鞭调转方向再次朝着月牙袭来,像是阻挡却更像是推进。   无惨嘴角的笑容不可抑制的扩大,朝他逼近的月牙也同样看到了无惨嘴角遮掩不住的笑容,心下顿时升起了几分疑虑。只是攻势已然到了最后的关头,显然现在刹车已经来不及了,月牙咬了咬牙根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朝着无惨冲了过去。   月牙速度很快,但是无惨却比他更快,在尖锐冰冷的剑尖触碰到无惨的脖颈之前,无惨先一步的偏转过了头,剑刃划破了无惨脖颈的皮肤,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流了出来,只是因为鬼的强大愈合力却又很快将被刺破的伤口恢复,无惨的皮肤很快就恢复到之前毫发无伤的状态。   月牙冲来势头过猛已经刹不住车,无惨血色的长鞭趁此机会彻底绑住了月牙的手脚将他置于半空捆做一团动弹不得。   月牙奋力挣扎却发现那长鞭越捆越紧,长鞭上的骨刺将他浑身刺得流血不止,香甜的血一滴一滴地顺着长鞭掉到地上,更多的却是被这长鞭自然而然的吸收,而月牙不再挣扎,那长鞭却微微放松了。   因为手腕被束缚住没法使力挥动手中的刀剑,月牙狠狠地看向面前正嘴角带笑的无惨,心中自然明白了他这是故意的。   无惨想要将他引到身前,然后一举抓获。   被无惨捆绑住的月牙被迫前移一直到了无惨面前,月牙抬眸看着眼前正瞧着他的无惨,漆黑的瞳孔中没有从前熟悉的温和,只有满目的冷漠,他张口,凝视着面前的男人:“鬼舞辻无惨,你想做什么。”   鬼舞辻无惨没想做什么,再怎么样他也是舍不得杀了月牙的。   “月牙,你只是忘记了。”   无惨看着他轻声细语,他想着,月牙转世之后自然会喝下孟婆汤将一切都忘记。   不过没什么所谓,只要月牙回到他的身边,这就够了。这没什么好生气的。   反正,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将过去的记忆再次重演,让月牙老老实实地记在心里也不错。   无惨伸出手像当初一样伸出手捧着月牙的脸颊,白净修长的手指轻轻揩去了月牙眼角的血滴。   就像当初他为月牙抹去脸上的血迹一样。   “我会让你想起来的。”无惨勾着嘴角,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下一瞬,月牙就被无惨的举动震的定在了原地。   无惨居然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性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这是一个充满强迫意义的吻,唇瓣微凉带着柔软的触感,月牙心里一惊头向后仰企图躲开无惨这带着血腥味的吻。但是无惨好像察觉到月牙的意图一般将手置于他的后脑强迫月牙低下头。   柔软的舌尖相触,无惨发出一声微叹。   当年短暂的回忆又再次在他的脑海里浮现,无惨深刻的意识到,没错,月牙回来了。   但是月牙却完全不像过去一般配合、柔顺的接受,还没有多久,无惨便感受到了自己舌尖剧痛。   月牙用牙齿咬了他。   无惨皱着眉头离开了月牙的唇,舌尖上的伤口很快愈合,而月牙神情冰冷地看着他,嘴角流出了刚才咬破舌尖而涌出的鲜血。   舌尖的伤口已经愈合可是痛楚还隐隐存在,无惨看着眼前分外熟悉又好像无比陌生的容颜,自上而下的仔细打量,他之前从不相信什么转世之类的歪理邪说,在他看来就算转世也不再是同一个人了,但是如今面前之人的模样却将他的那丝怀疑打消了。   只是性格,却变了许多。   无惨伸出手触及月牙柔软温热的脸颊,他没生气月牙刚才的举动,不如说还很开心。   他终于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之人,如何能不开心?   视线随着指尖下移,直到落入被遮挡在衣领之下那道嫩粉色的伤疤,无惨才仿若触电一般伸开手,一双猩红的瞳孔震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道伤疤……这道伤疤!”   无惨盯着那道伤疤喃喃自语,像是不敢置信一般扯开了月牙的衣领想要再次观察,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那无比熟悉的触感和形状告诉他这不是错觉。   “这道伤疤是怎么回事!”无惨抬起头质问月牙,语气里满是质问。   这道伤疤在月牙有记忆开始就存在了,就算是月牙也不清楚。   可是看着无惨的样子,这道伤疤似乎对他来说熟悉无比。   可是就算月牙还是人类之时和无惨有什么牵扯,但是现在不同了。   他们两人,现在只是敌人。   于是月牙抬起头,顺滑的长发因为刚才的战斗已经散开,柔顺的垂落在他身前遮掩住了那道粉色的疤痕。   他冷笑着说:“关你什么事。”   不知为何,他对无惨的态度总是很恶劣,好像早就想这样对待他千百回一般。   就算是转世,也不会有一模一样的疤痕。   如果说长相一模一样还能说是巧合,那么脖子上的伤疤呢?   电光火石之间,无惨瞬间醍醐灌顶,月牙根本没有转世,而是和他一样——活了整整五百年!   可是为什么,月牙不来找他?   “你没死!”无惨盯着月牙眼神火热,里面藏着无穷的思念和怨恨。   “你和我一样活了五百年,为什么不来找我。”   这话说的古怪,倒像是妻子抱怨久出不归的丈夫一般,让月牙无端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不认识你。”月牙声音冷淡,暗中使着妖力想要挣开这身束缚。   索性无惨被这一事实震得回不过神,没有察觉到月牙手下的小动作,他还在想,人类是不可能活这么久的,别说五百年,就是五十年也足够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成为一名鹤发鸡皮的老者。   可是除了鬼,还能是什么?   这个疑问月牙在下一瞬就回答了他。   动用妖力直接强硬的将在周身缠绕的长鞭挣开,月牙一连向后退了数步,手中的利刃支撑着月牙的身体,他远远的看着还在怔愣着回不过神的无惨,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无惨这个人,超乎月牙想象的棘手。   就在他思索着要怎样将无惨这个鬼置于死地的时候,那边的无惨却忽然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   无惨伸出手半遮半掩着嘴角的笑容,猩红的眼睛注视着月牙,却让月牙背脊发寒。   并不是因为武力值的差距而升起的寒意,而是那种仿佛被毒蛇盯上缠绕于周身,让人感到如同附骨之疽一般难以甩脱的恶寒。   “原来……你变成了妖怪。”   这也不难猜测,当初他被告知月牙命丧黄泉,只以为月牙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可是黄泉同样也是妖魔鬼怪遍布之地,月牙意志力向来坚韧,就算变成妖似乎也是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就像他当初被妖魔蛊惑但最后却反将他们吞噬一般,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变成鬼,比人更加强大,拥有更漫长的寿命和强健的体魄。   “可是你为什么会忘记我。”无惨喃喃自语,“你怎么会忘记我?”   月牙只觉得无惨奇怪。   “大概是因为,不想记得吧。”他声音冷漠,仿佛冰山地狱中终年不化的冰山。   *   无惨实在古怪的很,月牙喘了两口气看着无惨,身上穿着的和服已经有些破损,而身上的伤口也在妖怪强大的愈合力下逐渐愈合。   他伸出手甩了甩剑上沾着的血迹,脚下用力朝无惨飞去,地面瞬间崩碎溅起阵阵黄土,扬起的剑带着凛然的杀气,和刚才月牙的状态完全不同。   无惨心知不妙挥起手臂想要再次格挡,但是这次却不在他的意料之中,数根长鞭被瞬间斩断,月牙将手腕翻转,刀刃挥动闪过银光,就这样将无惨的手臂斩断。   喷涌而出的血液落在了月牙的身上,还有一点血滴落在了他的眼角,手臂在被斩断的那一瞬间就飞了出去,掉在地上骨碌骨碌滚到了一边。   眼角的那滴血迹映衬着月牙古井不波的黑眸,就算斩下无惨的一只手臂对他来说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剑招的攻势越发汹涌,仿佛滔滔不绝的河流一般带着杀意与死亡朝着无惨攻击而来。   这是月牙在地狱时看着三途川想出来的,这三途川里不知淹没了多少幽魂存在多少死气,月牙觉得这招倒是很适合无惨。   他从见到无惨的那刻起就有一种想要把他送到三途川游一圈的冲动了。   月牙的攻击打断了无惨的走神,手臂被斩断的痛苦让他愤怒,心中油然而生了一种羞耻,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样轻易的被月牙打败,因此更加奋力抵抗。   但是随后无惨却震惊地发现自己被砍断的手臂却无法立即复原,好像是有力量克制着伤口的恢复生长。   于是无惨不再拘泥于那些长鞭,转而将自己的手化为坚固的利刃阻挡这月牙的攻击,身后更是蔓延出十数条长满骨刺的长鞭灵活的朝月牙攻击而来。   只是月牙显然对他的攻击套路烂熟于心,在空中转身落到无惨的身后将他背后蔓延出来的长鞭尽数砍断然后趁势朝他的腰斩去。   如果被这把剑砍到,是真的不会那么简单就愈合的。   无惨捂着自己的伤口真切的意识到。   他咬着牙迅速的往后退去,剑尖与他的腰只差了分毫,无惨惊出一身冷汗,他虽然想要将月牙带走,但是看这样子月牙和他不相上下,再坚持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   无惨心中更是觉得羞耻,无尽的长鞭开始疯狂的朝月牙攻来,他甚至阴暗的想将月牙的双腿和双手打断也没什么不好,这样失去记忆的月牙就无法反抗他了。   只是想象终究是想象,无惨目前拼尽全力也只达到和月牙势均力敌的程度。   眼见月牙下一剑朝着他的脖子砍来,无惨虽尚有余力但还是喊出了珠世的名字。   “珠世——!”   无惨咬破了嘴,偏过头看向了深沉的树林,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珠世就藏在哪里随时等着候命。   藏于树林中的珠世眼睛都舍不得错开,她期待地看着无惨的攻势趋于弱势,她多希望月牙就这样将无惨斩于此地,但是令她失望的是无惨却迟迟没有死去。   不知为何,月牙似乎对上无惨的每一次攻击都带有一丝迟疑。   无惨喊着珠世的名字,感受到体内蠢蠢欲动的无惨的细胞,珠世咬着牙伸出手用尖锐的指甲划破了自己的皮肤,鲜血流出还带着幻惑的香气,就这样顺着风飘荡去了月牙鼻端。   刚一闻到这阵香气月牙便察觉了这香味中的古怪,但是现在屏息已经来不及,那阵血香麻痹了月牙的神经让他本人的动作都开始减缓了速度,这给了无惨可趁之机,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无惨动作迅速的离开了月牙所在的地方,跃到了珠世身边。   原本无法愈合的伤口也开始逐渐地恢复起来,无惨目光凶狠地瞧着月牙,却深知现在的月牙只想杀他,他心中暗恨,只能后面再想办法和月牙相见。   “走!”   无惨抓紧自己被月牙割裂的衣服,看向了珠世。   两人动作迅速,只是片刻的功夫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月牙并没有去阻拦无惨。   他站在原地看着无惨消失在森林中的背影,平静的目光中这时才微微泛起波动。   手中的日轮刀上还沾着无惨的血液,顺着刀剑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落。   他手下留情了。   虽不知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是为了什么,但是在斩杀无惨这件事上,他的确是犹豫了没错。   月牙伸出手轻触着自己柔软的嘴唇,眼中闪过愤怒。   羞耻和恼恨在他脑中轮番出现,他一方面想要杀死无惨,另一方面却让他有些迟疑。   该死的恶鬼!   月牙心中怒骂,果然应该将他斩杀! 第49章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被迫和珠世一起逃离月牙身边的无惨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太阳升起之前找到了住所,躲避了初生的旭日。   躲藏在昏暗无光的屋内,无惨脸上的神色混合着愤怒与羞耻。   他想着月牙,既不敢相信月牙没死,却又庆幸月牙没有死。   没死也好。   转世的替代品,总归比不上原装。   只是月牙为什么不记得他?   无惨靠在墙角,明亮的日光透过窗户落在了地面上露出一块块微斜的小方块。   他想着月牙在夜色深沉的树林中冰冷的容颜,还有那微启的红唇中吐露出的话语。   “或许是因为,不想记得吧。”   不想记得?   无惨冷笑。怎么会不想记得?   你怎么能够不记得?   只是想想这么些年来只有他一个人沉沦在这无尽的思念长河中痛苦,无惨就恨不得将月牙剥皮拆骨吞吃入腹。   只是这种阴暗的念头一晃而过,就很快的消失了。   总归还是舍不得的。   无惨坐在一旁怔忪地看着地上的点点光斑。   他又想起来过往的那些事了。   那时候他的身体还很虚弱,虽然日常行走并无大碍,但是医生还是建议让他最好不要到处走动。   日子无聊,活的也没什么趣味,唯一能让他心情明朗起来的只有月牙。   每当炽热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屋子里的时候,他总是会伸出手触碰那些遥不可及虚幻不实的光柱。   阳光很温暖,只要短短几分钟就可以让他冰冷的指尖稍微恢复一些温度。可是还是不够,那点阳光还不足够温暖他整双手,只要是指尖稍一抽离,那点温暖就会迅速衰退而去。   无惨失神的想,他的手是怎么温暖起来的呢?   是月牙啊。   还是他的贴身佣人的月牙,将他想要触碰到阳光的手轻轻攥住,温暖的手心包裹住他冰冷的指尖然后将他的手塞入了被捂得暖融融的衣料之中。   明明是舒适的温度,却好像能将他灼伤。   不像阳光一般给的温暖那么小气,只是停留一小瞬便会离去,那温度源源不断仿佛没有尽头。   那光斑落到了月牙的弯弯的眉眼上,好像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无惨看着月牙浅淡的笑容,微微失神了。   “大人,现在好点了吗?”   他听到月牙这样说。   被塞到温暖的衣料中的手指微微一曲,隔着衣料便触碰到了那传递着温暖的柔软的肚子。   的确是好的很,让他舍不得离开,甚至还得寸进尺的想伸进去衣服摸摸那绵软的肚子是否真的如他想象的一般那样柔软。   只是指头虽然蠢蠢欲动,但终究还是没有下手。   带着身为少爷的倨傲,他只能板正了脸,装作这又有什么的模样看着月牙,用好像施舍一般的语气说道:“只是一般吧。”   其实好极了,手里温暖的很,比起那一星半点的阳光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月牙听到这话,立刻就露出一副失落的模样,那双漂亮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只要月牙看着无惨就能将他的原本理智的神思搅得混乱一片。   “果然还是不行吗?”月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将覆盖在他手上的纤细还带着一点粗茧的手挪开,只是还挪了没有几寸,就反手又被无惨拉了回去。   “继续待着!”无惨冷着声音没看月牙,只是手却还是凑在月牙肚子上不放。   然后他就听到了月牙那里隐隐传来的笑声。   滚烫的热度弥漫上他的脸颊,他觉得羞耻,以为月牙是在笑话他,于是抬眸狠狠地瞪着月牙。   “你笑什么!”无惨质问。   他想着,月牙要是真的嘲笑他,他就让月牙今晚不许睡觉一直守着他。   反正月牙不是闲的无聊没事干吗?   月牙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抿着嘴朝他露出一个略带讨好的笑意。   “我只是觉得大人很可爱。”   无惨只听过别人评价他暴戾恣睢,冷血无情,空有一张脸的绣花枕头,可爱这个词他可从没听到过。   稀奇的评价……虽然他不讨厌就是了。   于是他也就哼哼唧唧的不再说什么了。   那时候的日子,比起现在要悠闲的很。   无惨想着那时候的光景,有些怀念,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只不过看无惨记忆里月牙的样子,也不知他脑补美化了有多少,倒是可笑。   无惨看着落在榻榻米上那点子金黄的光斑,手都有些蠢蠢欲动,伸出惨白的指尖想要触碰。只是刚一碰到阳光,指头便感觉到一阵剧痛,仿佛被架在火上烤一般,痛的他迅速地伸回了手。   原本白皙修长的手指从指尖开始变得褶皱发黑,好像被烤成木炭一般丑陋,还发出细微的难闻的焦味。   指尖抽痛,无惨捂紧了自己干枯的手指,脸上的表情因为剧痛和怨恨变得扭曲起来。太阳穴突突的跳,胸口蔓延的愤怒让无惨咬紧了牙关说不出话。   真是,丑陋的姿态啊。   他想着,这样丑陋的姿态,又怎么会让月牙喜欢呢?   所以他应当要变得更完美才是。   是吧?月牙。   他闭上眼,疲惫的想要休息一下。   *   月牙没能斩杀无惨,这是个失败的消息。   他带着满身的破损的衣物慢悠悠地回到了位置隐秘的鬼杀队,脸上还带着在地上翻滚时沾上的尘土,鲜血和尘土混合显得他十分狼狈,看上去像是激战过的模样。   “你杀死他了?”鬼杀队的其中一名柱——池内胜笑嘻嘻地蹦到了月牙。   他是鬼杀队九名柱中对月牙最是亲近的一员,因为使得一手好刀法,所以在他手下的鬼的亡魂也不少。只是这个人性格跳脱,总是让人跟不上他的思路,还有最为让人诟病的爱逛花街的陋习,据说池内胜当时加入鬼杀队还是因为觉得杀鬼很酷这种无厘头的理由。   月牙最开始也懒得理他,只是池内胜这人不仅思路跳脱就连脸皮也厚的很,大概是被人不理惯了,自己一个人也能自娱自乐,就算月牙最开始对他从笑脸以对到面无表情再到转头就走,他依然喜欢跟在月牙后面说话。   被池内胜的厚脸皮打败的月牙依然习惯,也懒得理他。   朝他看了一眼,月牙转开视线语气淡淡。   “没有。”   鬼舞辻无惨这人,本事不大,逃跑倒是快的很。   听到这件事的产屋敷凛哉也没有在意,毕竟在他想来鬼舞辻无惨要是真这么容易被打败反而才奇怪的很。   这百年来的缠绕于产屋敷家的诅咒哪里这样容易被解决。   池内胜听见这仿佛带着万年寒冰的没有二字,伸手挠了挠自己颇为帅气俊朗的脸尴尬的笑了两声。   只是月牙这次回来产屋敷,却没准备继续待着,他自由惯了,自然不适应这样寄人篱下的局面,更何况他本人和鬼杀队也没什么相关,留下来也没有理由。   “鬼舞辻无惨现在负伤严重,一时半会儿可能不会再次出现,我要离开继续追踪他。”月牙低着头轻声向产屋敷凛哉告别,若不是缘一还在这里,他兴许也不会回来。   “缘一呢?”月牙想起缘一,于是继续问道。   “他还在演武场。”产屋敷凛哉脾气好的很,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神都有些古怪起来。斟酌片刻,在月牙离开这里准备去找缘一的时候,产屋敷凛哉出声询问了。   “月君,不知你是否知道通透世界?”   月牙停下步子看向产屋敷凛哉露出困惑的眼神,“什么?”   看来月牙是不知道的。   产屋敷凛哉顿了顿继续说道:“前两日你不在的时候,缘一曾问过我我的心脏是不是不好。”   当时缘一问道他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毕竟这件事虽不是什么大秘密,但是他从未刻意和人宣扬过,所以缘一应该不知道才对。   于是不解的产屋敷凛哉询问缘一为什么知道,虽然产屋敷凛哉比起缘一大不了多少,但是两人性格倒也有些相似之处,所以还有些聊得来。   “缘一说,他能看到。”产屋敷凛哉轻声对月牙解释。   “通过控制呼吸,能够看到人体的内脏分布。”   他体能不好,练不了剑,但是却清楚缘一身上有多么可怕的天赋,而这种天赋产屋敷凛哉并不想将他埋没。   若是有朝一日,缘一将自己的剑术练至巅峰,再加上他那超乎常人的天赋,那该是多么恐怖的力量啊。   *   月牙去了演武场,缘一正坐在一旁晃悠这两条小腿乖巧的抱着手里的柿饼慢慢的啃。月牙和缘一在鬼杀队的人气颇高,大概是两人都长的好看,性格也好的原因。   大概是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缘一抬起头就看到了正向他走来的月牙。   “哥哥。”   缘一眼睛一亮猛地从缘侧上跳下来迈着两条腿就往月牙身边跑去了,就连刚开始啃的柿饼也不吃了。   月牙弯下腰抱住缘一宠爱地摸了摸缘一的头。心里想着刚才和产屋敷凛哉所说的话,心里无端叹了口气。   月牙想问问他,只是话还没有说完,演武场上开始飞来了两只鎹鸦,黑色的鎹鸦挥着翅膀在天空盘旋,张开嘴开始嘶哑的鸣叫,宛如告丧一般。   事实也确实如此。   “宫下渚——甲级剑士——宫下渚!”鎹鸦嚎叫着那熟悉的名字。   “宫下渚——在京都府上七軒与鬼相遇。”   “战死!”   未尽的话陡然中断,月牙抬眸看向天空之上盘旋的鎹鸦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还是缘一听得清楚,他茫然地眨了眨眼,说道:“宫下先生……死了?”   月牙轻轻揉了揉缘一的脑袋,应了一声。   “人总归会死的,缘一。”   “只是分早晚而已。”   不过,宫下渚的死讯却是让月牙蓦地有些茫然了。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宫下渚前不久还笑着对他说要去近江国斩鬼,怎么一瞬间,就收到了他的死讯呢?   鎹鸦传来的消息并不好,鬼杀队中的众人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站在原地,熟悉宫下渚的人脸上不免露出痛色,甚至有些人还低下头轻轻抽泣起来。   虽说死亡在鬼杀队中已经屡见不鲜,每一次和恶鬼对上都是以命相搏,但是听到这样的消息,众人还是忍不住感同身受一般心中难过。   *   远远的,月牙走在路上便听到了池内胜的呼喊。   “月!月!”   月牙觉得心烦的很,抬起头来冷着脸看他,不过池内胜没在意,嬉皮笑脸地瞧他向月牙发出邀请。   “呐,要和我去京都的上七軒瞧瞧去吗?” 第50章   池内胜邀请月牙去上七軒也并非是一时兴起。   虽说他爱逛花街,平日里也没个正形,好几个柱对他这样子也心有不满,不过池内胜平时虽然是这样,但是说到正事的时候却很严肃。   池内胜邀请月牙去上七軒,想来也是有缘由的。   毕竟死于上七軒的那位剑士,可是将月牙带来的人。   “所以,和我去上七軒看看吧?”   池内胜走在月牙身边建议。   “为什么?”月牙只是抬眸淡淡地看了一眼池内胜就目不斜视的继续向前走。   “给我个理由。”   虽然他知道宫下渚的死亡原因与上七軒中潜藏着的鬼有关,不过他也没有为此离开去往那里的必要,更何况他还在想着下次见到无惨要怎样干脆利落地解决他。   彼岸花教他的血之花海似乎就很不错。   月牙现在还在为前些日子遇到无惨却没没能杀掉他反而还让他逃走的事生着气呢。   池内胜快步跟在他身边,张口说道:“宫下渚在京都的上七軒被鬼杀死,尸体是由花街中的游女发现的。”   说到这里池内胜顿了顿,眼里露出了几分复杂的神色,他继续说:“那个游女曾在晚上目击宫下被杀的过程,她因为恐惧藏在暗处,因此将那事看的清楚,她在鬼离开之前听到那鬼曾质问宫下。”   “你身边那个叫月的少年,在哪里?”   试问,这世上哪有这样巧的事呢?   月牙的脚步停下了,视线转而看向池内胜,沉默良久他还是同意了。   “好,我去一趟。”   *   京都府的上七軒是有名的花街,上七軒的历史也颇为悠久,在室町时代重建北野天满宫之后,便用剩余的木料建了七所茶屋,时间迁移,这茶屋也渐渐变成了京都府有名的花街之一。或许是因为靠近天满宫,就连诞生的原因也与天满宫密切相关的关系,所以上七軒与其他花街相比带上了一种格外特殊的气质。   相较于其他花街,更多的文人贵族大多数都会选择去往上七軒,带上了些许欲盖弥彰的感觉。   在这短短的小街上,数个门店在日暮西垂时便悄悄挂上了火红的灯笼。相较于白日的风雅,这时候的上七軒倒是显示出作为花街该有的妩媚样子了。   月牙身侧挂着刀剑,身边还跟着池内胜。池内胜之于花街就好像游鱼之于水,他刚一进入花街就好像颇为适应现在的富商身份,面带笑容的漫步在街上,时不时和站在门口揽客的游女们调笑两句。   因为容貌俊朗,举止也颇有礼数,说起话来漂亮的句子一直往外冒,哄的揽客的姑娘们羞红了脸,看他的眼神也是处处留情。   “听说前不久这里死了位武士?”池内胜和游女说着话,打听着消息,他身上锦缎制成的棕色和服,上面还染着漂亮的花纹,他双手插在袖子里露出阳光的笑,一看就是人傻钱多的模样。   说起这件事那游女便露出了一副后怕的神情,拍着自己的胸脯一副惊魂未定的神色说道:“确实如此,确实如此!”   “唉,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游女将声音压低,左右看了看确定这人流如织的地方没人注意到他们才低着声音继续说。   “那天一大早,就有一位穿着浮云花纹羽织的武士大人,躺在花时屋门口没了气息呢!”   靠在墙根的月牙听到这话自然想起了当初在物间城遇到宫下渚时,他身上穿着的浮云羽织。原本平静的眼神微微荡起波纹,月牙抬头看向了那个正和池内胜说着话的游女。   那游女没有注意到月牙的视线,继续神神秘秘地说着那天的事。   “这事可是把花时屋的老板娘气坏了,因为武士就死在她们花时屋的门口,很是影响她们的生意,不过幸好花时屋的花颜花魁人气没有受到这件事的影响,还是有富商武士络绎不绝的朝花时屋涌去。”   “据说日进斗金也不过轻而易举。”   说到这里,那游女脸上忍不住露出了艳羡之色。这也正常,在这花街之中生活的游女们,哪个不是朝着花魁的名头努力的。   只是这花街里的女子成百上千,花魁的名头却只有那么几个,能够成为花魁的女人,无一不是精心挑选并且模仿贵族女子培养出来的。别说琴棋书画,就连艺术文学对他们来说也都了若指掌。无怪乎这些花魁引得众多男人如痴如狂,一掷千金。   “我倒是觉得,你就是下一任花魁呢。”   池内胜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嘴巴上恭维了那游女几句,哄的游女心花怒放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脉脉春情,只是池内胜情商高的很,三言两句甩脱了游女,带着月牙离开了这地方,他还想多多收集一些关于这花街的情报,自然是不能拘泥在一个女人身上的。   将游女的声音抛在身后,虽然心知肚明自己是在查案,但池内胜嘴里轻哼着和歌,脚下步子倒是欢快的很。   “你倒是很开心啊。”   月牙跟在他身边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看着池内胜的眼神都带上了些许的嫌弃之意。   “到处都是漂亮姑娘,怎么能不开心呢?”池内胜笑着说道,“这花街啊,就是男人的天堂、女人的地狱——既是销金窟也是断魂处。”   说这话的时候池内胜眼里似乎藏着什么复杂的东西,连语气里也带上了嘲讽的意味。   “唉,不说了不说了。”池内胜叹了口气,然后伸出胳膊想要搭在月牙的肩膀上,只是还没碰到就被月牙捏着胳膊上的肉甩开了。   “再这样,你的手就别要了。”月牙蹙着眉头瞪他,但是池内胜一点也不在意,揉揉自己吃痛的手臂,朝月牙露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好好好,你别生气。”池内胜语气里带着讨好,双手放在半空朝月牙露出讨好的笑。   “月,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们先离开吧。”   月牙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他在这花街跟在池内胜身后逛了有一遍了,若说有鬼,应该早就闻到了细微的气味才对,可是待了这么久,他能闻到的只有浓浓的脂粉香气还有从居酒屋里传来的阵阵酒香。   月牙轻轻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和服,手轻轻地搭在了身侧的日轮刀上,呼出一口气。   也许今晚鬼并没有出现吧。   他心想,然后抬起头看了看天上那轮弯弯的月亮。   就是不知,这恶鬼什么时候出现了。   “今天的月色是挺好看的。”池内胜顺着月牙的视线看着天空,嘴里啧啧称奇。   “果然,在漂亮的人身边月亮也好看啊。”   月牙不看月亮了,偏过头瞧着在他身边的池内胜,池内胜很奇怪,总喜欢往他跟前凑,就算他对池内胜没什么好脸色也浇不息池内胜的热情。   “你为什么总喜欢往我身边凑?”   月牙奇怪,自然而然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一双黑泠泠的凤眼瞧着池内胜,让他有些出神。   池内胜笑了笑,语气里带了些怀念:“因为你长得好吧。”   “漂亮的人总是多一点特权的,不是吗?”   月牙觉得池内胜这话说的未免过于肤浅,朝池内胜翻了个白眼离开,留下池内胜一个人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又高高兴兴的跟上了月牙的步子。   四周来来往往皆是身份不低的富商武士,身边或许跟着一两个游女嬉笑着走进了一个个屋门,微风吹动着红灯笼的烛火轻轻摇曳,月牙和池内胜这两人身边没有游女相伴倒是显眼又奇怪。   只是这花街里来来往往的人多的是,月牙和池内胜在人群里又特意减轻了存在感,所以只是一晃眼,两人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天就要亮了,就算要找出藏于花街中的鬼,也要到了晚上才可以。   月牙和池内胜的身影渐渐隐去,某个屋檐下的阴影处忽然如溅入石子的湖面一般出现阵阵波纹,然后很快黑暗隐去,这里又再次恢复了平静。   *   无惨站在地上已经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尸体旁,视线里满是厌恶。   他出门本想顺着路去寻月牙的位置,这些天他再也没有得到过月牙的消息本就已经心烦意乱至极,但是今日却遇上了一个失去理智到处发狂的妖怪。   费了一番功夫才将这妖怪杀死的无惨本想转头离开,因为天色已经不早,他要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将自己隐藏起来,但是就在他准备抬脚离开之时,那妖怪血肉模糊的身体闪着紫光的一处地方却吸引了他的视线。   原本已经迈开的腿停了下来,无惨蹙着眉头思索,然后弯下腰将手探进了那死去的妖怪的身体,指尖触碰到尖锐而冰冷的一块小碎片,无惨抓紧然后狠狠往外一扯,鲜血飞溅。   沾着鲜血的手心里躺着一块泛着诡异的紫光的碎片,无惨从没见过这东西,但是心中却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轻声低语,劝告他将这碎片藏好。   忽略了心里忽然产生的奇怪想法,无惨遵从了自己的内心,将手上沾上的血甩了甩,然后迅速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直到回到了自己的藏身之所,无惨才开始认真观察起了自己手中这块小小的碎片。这碎片泛着诡异的紫光,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心中不详,不过这对无惨来所并没有什么所谓,毕竟真要说不详,他或许就是头一份的。   将碎片随意放置于一旁,无惨却忽然听到了有鬼呼唤他名字的声音。   这可罕见,毕竟那些鬼对他皆是心怀恐惧,就连提一句名字都觉得惶恐害怕,也不知这时候忽然提起来是有什么要事。   无惨在脑内与那鬼对话,闭上眼睛倚靠在了墙边,手里还握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杯。   “说。”   无惨在脑海里与那鬼对话,那鬼正是很久之前在深夜的小巷中想要勒索他却被他变成鬼的松下岗。   就算是变成了鬼,松下岗还是一如既往的外强中干,他朝无惨露出了小心翼翼地讨好的笑,朝无惨说道:“大人,您上次让我为您寻找的,名为月的少年,我找到了。”   无惨握着杯子的手一紧,就这样将瓷质的茶杯生生捏碎了,滚烫的热水和锋利的碎片四溅,鲜艳的红混合着滚烫的茶水顺着他的指缝流了出来。   但是无惨顾不得这些,听到月牙的消息他的喉咙便微微一紧,猩红的眸子变得暗沉下来。   “在哪里!”   那鬼不知道无惨喝月牙有什么关系,看无惨的样子还以为两人是什么生死之敌,立刻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和盘托出。   “在京都府的上七軒。”   或许是觉得知道的东西不够多,无惨懒得在听那松下岗的话,一瞬间到了松下岗的面前将五指狠狠插、入他的脑袋,用这一方法直接提取了松下岗的记忆。   “啊——!!”即使这一会面是在脑海中,可是这仿佛将大脑撕裂的痛苦还是让松下岗发出哀嚎。   忽略了松下岗在花街见到的纸醉金迷,无惨瞬间就在茫茫人群中捕捉到了月牙,与此同时,也看到和月牙并肩而行的另一个男人。   那该死的男人居然还想把自己的胳膊搭在月牙的肩膀上。   看着他俩说说笑笑的样子,倒是开心的不得了。这副样子,却显得他无惨自作多情了。   无惨嘴角带着冷笑,将插、入松下岗脑子里的手伸了出来,眉眼之间满是不耐。   “两天之后我就会到上七軒,记住,藏好,不要轻举妄动让他们两人发现你的踪迹。”   松下岗捂着愈合的脑袋战战兢兢地应了下来,在经过无惨的同意后就迫不及待的下线,生怕无惨再对他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阳光都无法透进来的室内,无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握紧的手心中剩余的瓷片已经被无惨碾为齑粉。   他想着月牙为什么会去上七軒那种烟花柳巷之地,但是不管哪一种情况对无惨来说都是让他愤怒的。   无惨深吸几口气,平复着心中的焦躁,看着屋外的阳光他开始暗恨这白日为什么要这样长,以至于他明知月牙在哪里却根本无法动身。   只是经过上次相遇的那一战,月牙想必已经将他的容貌记得一清二楚,想着月牙那副恨不得将他置之死地的样子无惨的脸就会气的铁青,现在用着原本的模样靠近月牙是非常不现实的,只怕刚一出现,月牙就能认出他来再次和他打上一架。   这恰恰是无惨不希望看到的。   无惨疲惫的靠在墙上想着法子,然后视线落到了屋内的珠世身上。   “珠世。”无惨唤着珠世的名字,嗓音沙哑,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给我一套……你的衣物。” 第51章   在花街呆久了,似乎也就染上了花街的脂粉香气。月牙并非厌恶,但也说不上有多么喜欢,只是在花街为了捉一个鬼,似乎待了有些久了。   这两日除了前几天死在上七軒的武士激起了些沸沸扬扬的话头,但是很快这些没甚意思的话题便被人抛在了脑后。   也是,这个时代战火四起妖魔肆虐,底层的人都在拼命地想要生存在这个艰难的世界,上层的人享受着锦衣玉食躺在美人膝头醉生梦死,没人会在意一个没什么重要性的武士。   谁管他是不是身负什么重要的使命,背负着多大的仇怨呢。自己的生活都管不过来了,哪里有空管其他人。   京都府处理死亡事件的部门负责人将月牙和池内胜带到了停尸间,因为身份的原因,他们也不好随意处理宫下渚的尸体,所以一直摆在这里将遗容整理好,直到有人前来认领。   大概也是怕尸体发臭,放置尸体的地方还是一个位置颇为清凉远远避开了阳光的地方,再加上春日这几天温度还不是很高,所以宫下渚的尸体还没有腐烂。   只是也说不上好看罢了。   空气里有淡淡的尸体的臭味,领头的人将自己的口鼻轻轻遮掩住,蹙起了眉头。   月牙脸色没怎么变化,在地狱里味道比这难闻的地方多的是,这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毛毛雨罢了。   负责人将人带到便迫不及待地告辞离开了,对正常人来说,在放置尸体的地方多待一会儿似乎都是煎熬的。   月牙伸出手将罩于宫下渚尸体上的白色布单掀开了,之前已经有人为宫下渚打理好了遗容,头上还给他带上了三角巾,除了脸色青白,乍一看上去倒也不是很可怖。   只是身体上,却有很多和鬼战斗后留下的伤口。   那样子一定很难看就是了。   月牙看了一会儿宫下渚那眉间因为常年皱在一起而形成的纹理,然后轻轻拉上了布单将宫下渚平静的脸遮住了。   你说说,可真奇怪啊。   好人活不长久,坏人倒是长命百岁享尽了荣华富贵。   于是月牙低下头对宫下渚的尸体轻声说:“安息吧。”   我会杀死那个鬼的,月牙想。   就当那时候在物间城骗了你的代价吧。   还是身为柱的池内胜打了一个响指,从屋外突然出现了两名身穿黑色忍者服的“隐”的成员。   “将宫下先生带走,安葬吧。”   说这话的池内胜神情倒是没了往常的漫不经心,语气也沉痛了起来。   月牙没和鬼杀队的众人深交,也体会不了池内胜心中的哀恸,只是突然间觉得,人世似乎也没有那么好玩。   他有些想回地狱了。   *   “隐”将宫下渚的尸体带走后,只留下了月牙和池内胜将人留在上七軒。池内胜大概是看了宫下渚的尸体心情不怎么好,话也少了很多。   这让月牙有些不习惯。   不过还没多久,池内胜就恢复了以往那种没个正形的样子,走在路上和月牙笑嘻嘻地聊起天来。   “月,你说。鬼相比起人类强了那么多,于鬼战斗无异于送死,可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的涌去鬼杀队?”   月牙睁着清透的黑眸看着池内胜,沉默半晌然后说道:“因为责任?”   这世上的人千千万,生活本就困苦,若是还要笼罩在被鬼支配威胁的情况下,那该有多痛苦啊。总该是有一些人要肩负起责任,在暗中为了人类的安稳而战的。   听上去可是高大上的很,一看就是标准答案。   不过池内胜的放声大笑否决了月牙的标准答案,他伸出一根指头凑在月牙眼前摇了摇。   “当然不是。”池内胜笑着说:“哪里会是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责任感啊。”   他放下手,声音开始变得低沉起来:“是因为仇恨啊。”   这世上,唯有仇恨是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它刻在你的心里,你的脑子,你的回忆,悄悄一触便会翻起滔天的恨意。   哪里需要什么责任,只是单纯的仇恨本身就会提供给人无穷的动力。   “鬼杀队的所有人,无一不是背负着和鬼的血海深仇,因为仇恨,才会不死不休。”   月牙好像能够听到池内胜心里的悲鸣,虽然他说这话是笑着的,但是眼里翻涌的东西却是不尽的悲伤。   “那你呢?”   月牙问,“你也是因为仇恨吗?”   池内胜沉默了一瞬,然后又露出了灿烂阳光的笑容。   “只有我是例外啦!”他伸出手笑嘻嘻地拍了拍月牙的肩膀说:“我只是觉得成为灭鬼的剑士很酷罢了。”   说完,他就蹦蹦跳跳地往花街走去了,看着背影倒是跟雀跃的样子。   “真是——骗谁呢?”   月牙哼笑一声,跟在后面。   *   要说花街这几日有什么事发生,除了宫下渚这件事似乎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了。不过池内胜没那么容易放弃,每天晚上都会兴致高昂地到各个游女屋装作人傻钱多的富商打探情报,或许是长得好的缘故,倒也是被池内胜问出些不少东西。   “说起一些奇怪的事,倒是也有呢。”一位游女屋的老板娘右手托着自己的脸颊,脸上露出了十分困惑为难的神情。   “我们这里,抽足的孩子似乎多了起来呢。”   抽足这词,就是代表被人卖入花街后被精心培养成花魁预备役却背负着债务逃走的女人。   “虽说以前一年总会有那么十几个孩子想要偷偷逃走,可是这个月人数却突然增多好几个了。”   “没有一点点预兆就不见了。”   那老板娘轻轻叹了口气,并不是很能理解那些抽足的女孩的行为。   “虽然在这花街里女人地位不高,但是总比在外面要好很多呢。”   老板娘以为这些姑娘是逃离了花街,但是敏感的月牙和池内胜却没这么轻易相信,在老板娘说出姑娘失踪的事件的时候,两人对视一眼瞬间就怀疑到了久久藏匿于花街的恶鬼。   “是这样吗?”池内胜举着酒杯笑了笑,让对面徐娘半老的老板娘看着脸都红了。   男人是视觉动物,女人又何尝不是呢。   “哎呀,说起来,昨日花时屋的老板娘又收了一个美貌的女人呢!”老板娘说着说着就想起了昨夜的事,想着那晚看到的女人,老板娘啧啧感叹。   “那个姑娘呀,长的可真是好看,我想啊,再过不久花时屋花颜的花魁名头就要落到她头上喽!”   这种事情对月牙来说无足轻重,只是过了一耳朵就忽略了,他沉默而无声地站在池内胜的身后尽职尽责的扮演一位侍卫,而池内胜却显然对这位新来的游女产生了十足的兴趣。   “真的很漂亮吗?”池内胜眨了眨眼睛,用手指摸了摸下巴,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月牙皱眉,伸出脚轻轻踹了踹池内胜的腿让他不要扯开话题,池内胜本来正听的兴起,感觉到身后的月牙阴沉的目光才干咳两声继续回归了正题。   最后了解的都了解的差不多了,两人也就准备离开。   上七軒在的花街小路并不长,大概走个□□分钟便走到了尽头,越往外走人也越稀少,背后满是男女之间的欢笑,声音也越来越遥远直到几近消失。   这边与那边的两相对比显得孤孤单单走在路上的两人有些凄凉似的。   池内胜双手搭在后脑勺上,一边走还一边抱怨月牙没情趣。   “来了花街就该玩嘛!玩!月君你也太没意思了吧!”   月牙本来懒得理他,只是在池内胜说话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嗅了嗅空中的空气,一股熟悉的血腥味飘进了他的鼻端,将他的防备心提到了顶端。   原本放松垂落于身侧的手轻轻搭上了身旁配备着的刀剑,月牙敏感的抬起头左顾右盼,眼睛四处扫射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池内胜此时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原本悠哉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许多,同样在自己被和佛遮挡着的地方抽出了自己的武器。   四周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还带着轻微的喘息,接着便是一道尖锐的叫声。   “救命——”   从暗处的小巷里跑出一个踩着木屐衣鬓凌乱女人,身上穿着淡紫色的和服,上面还染着繁丽的花纹,似乎是因为恐惧,她每跑两步就回头看上一遍,仿佛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赶她。   事实上也没错,就在那女人遇到月牙和池内胜的时候,黑暗中便缓缓显现了月牙和池内胜在花街久寻不见的那个恶鬼。   那恶鬼追赶着女人,那双能够轻而易举划破人皮肉的利爪在触到女人之时被她躲过,直到遇到同样在这条路上行走的月牙。   那个女人没来的及看前面的路,就这样直直的就撞上了月牙,四目相对,月牙将那女人玫红的眼眸收入眼底,不禁有些失神。   这个眼睛……总感觉有些熟悉。   可是硬要让他想也想不起什么。   从没和陌生人尤其是女人如此亲近的月牙身体僵硬极了,在瞬间将撞进怀里的女人推到了池内胜的身边。   “看好她!”   说完,月牙背过身抽出自己身侧的刀剑脚下一点便朝前方的鬼冲去了。   被月牙推入池内胜身边的女人——也就是无惨,嘴里的獠牙差点忍不住冒出了头,但是为了不暴露,他强忍着内心的狂躁将自己蠢蠢欲动的牙齿憋了下去,不停的劝告自己这是无奈之举。   他垂下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眉眼,接着头发的掩饰,无惨偷偷的观察着月牙,但是还没看两眼,身边的池内胜就说话了。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虽说平时不太正经,但是本人在正事上还蛮有绅士风度的池内胜低声询问着无惨幻化成的女人。   “我没事。”无惨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嘴巴上说着感谢的话,心里却在冷笑着想自己该找个什么时候将池内胜这男人悄无声息的干掉。   为什么?因为看着碍眼。   藏于袖中的手心中,四魂之玉的碎片闪着幽冷的紫光,为无惨敛去了一身浓厚的鲜血的味道。   也是多亏了它,无惨才不会在月牙面前暴露。   不然就算换再多的装扮,在月牙面前还是会暴露的。   *   藏身于花街的鬼出现的突如其来,到处都充满了奇怪的点,但是既然是鬼自然该是斩杀的,月牙没有犹豫就拿着剑冲了上去,将手中的利刃挥出,因为速度和力道极大,还带出了强烈的风刃。   鬼比起之前遇到的都要强大很多,不过比起之前月牙遇到的无惨还要差上不少。   不过月牙有心要问他一些事情,因此手上的招数都没有下狠手。   “告诉我,前几天那个死在花街的剑士,是你杀的吗?”月牙一边游刃有余地应付着自己面前的鬼,一边质问,俊秀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一双黑眸犹如深不见底的枯井。   “是我!”鬼发出嚣张的笑声,冷笑着说:“怎么?你要帮他报仇吗?”   报仇倒不至于,不过是这个鬼更该死罢了。   月牙轻轻呼了口气声音也变得冷硬了几分,周身杀气翻涌,他盯着眼前状似于人的鬼轻声说:“既然这样,我把你杀了,也就不必和我抱怨了。”   说罢便带着寻疾如风的速度冲向了那鬼将自己手中的利刃狠狠挥下。   这个鬼正是松下岗,在无惨来了上七軒之后便被无惨要求演一场戏来接近来到花街的两个人,松下岗本以为无惨是要潜入两人在趁其不备之时一举将两人杀死,只是看样子这件事还没实现他就要被迫升天了。   他本以为月牙和他势均力敌,甚至他身为鬼应该更有优势才对,可是直到他说出那句话后,月牙周身陡然爆发出的杀气切切实实地骇到了他,他才明白自己根本是打不过月牙的。   他恐惧的想转身就逃,只是背过身体还没有跑上两步就被月牙挥出的剑刃将身体劈成了两半。   松下岗还不想死,他下意识地看向了离他不远正站在池内胜身后的无惨想要张口求助,但是目光刚一对上无惨远远地看着他的猩红的眼眸就吓得闭上了嘴。   无惨伸出食指竖在自己嫣红的嘴前,嘴唇微动,然后嘴角缓缓地勾起了微笑。   松下岗害怕的浑身发抖,连月牙落下的闪着银光的剑刃都无心理会,他想起之前无惨是怎样把他变成鬼的了。   无惨在用口型示意他——敢说出来,你活着会比死还痛苦。   *   鬼的头被斩下来了,骨碌骨碌地滚到了一边,然后灰色的眼睛动了动就这样缓缓地消散在了空气中。   隐藏在上七軒的鬼就这样干脆利落的被解决了,按理来说本该是很好的一件事情,只是月牙看着自己握着刀柄的手心困惑的看了看。   刚才杀鬼的时候,他总觉得那个鬼怪怪的,而且在最后好像要求助什么人的时候,却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没有丝毫反抗的被他斩下了脑袋。   可是这里除了他和池内胜还有刚才被他追逐的女人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寻求帮助呢?   他偏过头向后看去,怀疑的目光落在了站在池内胜身后低着头抓着自己的肩膀一直在发抖的女人。他在想,这个晚上出来的女人是要做什么呢?   于是月牙收回手中的刀剑,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个让他觉得奇怪的女人的面前,直到走到那个女人面前,月牙才发现自己刚才救下的这个女人似乎个子倒是很高,和他好像差不多。   这让月牙心里有些微妙的不爽。   “你是谁。”   他扬起微笑,用自己最平易近人的笑容靠近了无惨,声音也变得不像刚才似的冷漠。   当然不是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心有好感,而是因为心有怀疑,月牙才会对着陌生的人露出自己最虚假的一面。   无惨抬起头,看着眼前让他无比怀念的月牙,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叫——水月。”   月牙还没什么反应,一旁的池内胜却发出一声爽朗的笑。   “这可真巧呢!两位都是月亮啊。”   月牙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抬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池内胜,然后又看向旁边的“水月”。   “这么晚了,你出来做什么?”   月牙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和无惨扮作的女人隔了不小的距离询问。   像是被吓到似的,在月牙和池内胜的眼里这个名叫水月的女子低下头,没了刚才鬼的威胁,她似乎恢复了镇定没了刚才的恐慌,开始讲述自己夜半外出的理由。   “我在上七軒初来乍到,想出门看看,结果遇到了那个……怪物。”   这时月牙和池内胜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名为水月的女人,似乎是上七軒的游女之一。   “你在哪个游女屋?”   月牙心中的怀疑并未打消,还在狐疑。   “是——花时屋。”   无惨闭了闭眼睛,咬着牙说出了游女屋的名字。   他倒不是觉得自己穿着女装耻辱,而是单纯觉得自己为了月牙堕落到和一帮艺伎混在一块儿的程度让他有些气急罢了,幸好他准备充分,也不怕月牙探查。   不过若是这样能让月牙降低了警惕心接近他,也不算吃亏了。   *   将这位碰巧救下的花时屋新来的人送了回去,没说是因为鬼,只简单的解释了两句这位新来的游女摔倒了,他们只是礼貌的将人带回来的事。花时屋的老板娘带着笑一直不停地感谢着两人将水月送回,月牙懒得应付,沉默地站在一旁让池内胜一个人来对付老板娘。   最后感谢也收了,月牙和池内胜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原本一直沉默得站在一旁的名叫水月的女人却轻声叫住了月牙。   “这位大人,以后我还能见到你吗?”   她抬起头,用那双玫红色的眼睛看着月牙。   熟悉的让人失神的感觉再度出现了。   月牙一时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迟疑片刻,最后还是说了一句:“好。”   *   月牙和池内胜离开了,花时屋的门渐渐关上,好像将门外的世界隔离了一般。   站在老板娘身后的无惨原本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在一阵让人全身发毛的骨骼移动的声音中他的身体拉长逐渐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啊——”   身体恢复最初的样子这才让无惨舒服起来,发出一声闲适的声音。   老板娘一直强撑着的笑脸这才崩溃,瑟瑟发抖的缩在一旁,卑微的匍匐在地上额头上冷汗直流。   “大……大人。”老板娘颤抖着声音说。   “这样可以了吗?” 第52章   月牙做了一个梦。   这很奇怪,因为妖怪是不会做梦的。彼岸花说过,如果妖怪做梦,那不是梦境,而是对未来的预知。   但是月牙很确定自己是在做梦,因为梦境里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现在这个时代的。   这是平安京的时代。   月牙站在原地想,梦境的周围满是来来往往看不清面容的人。   可是他为什么会梦到过去呢?   身体开始不受自己控制的动起来,月牙冥冥之中有种预感,或许,这就是自己失去的记忆。   梦境中的月牙手里提着的似乎是个药包,正向一个方向走去,周围的人穿着简朴,看上去都像是下人,只有月牙的衣服是与他们有些不同的。   于是被禁锢在自己身体里不能动弹的月牙就盘膝坐在了地上仔细观察起了这个奇怪的梦。   路越走越长,身边经过的人也越来越少,梦里的自己七扭八拐终于走到了一个院子。月牙猜测着或许是自己居住的地方,于是心里也便隐隐期待起来了。   他提着药走进了院子,院子里扫洒的下人很少,看到他好像有些敬畏似的低下了头,其中还有不少比月牙要大的人。   于是坐在虚空以第一人称的视角看着这一切的月牙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或许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   但是很快,他就被打脸了。   月牙看着梦中的自己走进了一个熬药的房间,开始自己亲手熬起了药。   有下人还需要自己亲手熬药吗?月牙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一丝怀疑。   大概是觉得熬药需要的时间太久了,梦境居然自己开始拉起了进度条,眨眼间放在火炉上的陶罐中正咕噜咕噜冒着白汽的药就熬好了。   梦里的月牙大概也是看火候差不多了,就将火上的药罐取了下来,从旁边拿了一个瓷碗,将药罐中黑色的药汁缓缓地倒进了白色的瓷碗之中。   倒药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因为熬开的药温度还很高,蒸腾出的白色蒸汽烫到了梦中月牙的手指,只是片刻之间,梦中的自己手上便瞬间变得红了起来。   似乎是有些痛的,梦里的月牙将手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几口气。   原来我以前这么脆弱的吗?月牙忍不住想,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别说是白色蒸汽了,就算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对他来说都没什么用处。   月牙不免为当时还是人类的自己有些忧心。这么脆弱,一不小心就会死吧?   月牙坐在虚空天马行空,梦里的自己却已经将袖子拉下将那红痕隐约地遮掩了起来,然后将盛着黑色药汁的瓷白色药碗放在了卓袱台上端了起来迈着步子离开了熬药的地方。   现在月牙已经差不多知道了自己或许是个下人。   这让他有些不快,不过毕竟只是过去的记忆,和现在无关,月牙也不能追究些什么,而且看起来自己似乎很受宠的样子。   因为不管是穿着还是其他人对自己的态度,都表明了月牙的不同。   端着卓袱台的自己在走进宅子的时候将鞋脱下,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在木制的长廊中,走廊很长屋子还像个迷宫,到处都是障子门。   障子门上画满了精致漂亮的图案,也算是这昏暗的宅子里唯一的亮色。   走了没多久,梦里的自己似乎到达目的地了,月牙看着自己走到障子门前将门拉开,他精神一阵直起身子目光炯炯地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是他需要侍奉的主人。   视线随着被拉开的障子门移动,坐在屋子里的人也缓缓出现了,月牙凑得更近了,可是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屋里的人和他在路上遇到的其他人一样,都是一副模糊的脸,看不清样貌。   月牙有些失落,但是隐隐又有些庆幸。这种感觉太矛盾了,让他有些难受,心脏也是,酸酸胀胀的发疼。   他看着梦中的自己拿着药走了进去,然后缓缓地放在了坐在软垫上靠着茶桌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内衬衣物的人身边。   “咳咳。”那个人咳嗽了两声。   然后月牙就听到了,属于自己的声音,温温柔柔如同山岗间吹过的清风。   “大人,今天的药好了。”   月牙冷眼瞧着这个看不清样貌的男人,他不知道梦中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不过现在他似乎是看那个男人有些不顺眼的。   对,就算看不清脸,还是不顺眼。   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身体似乎是很不好的,身体单薄瘦弱也就算了,就从刚才月牙进门开始,那阵咳嗽就没有停止过,在这空旷的室内似乎都有了回音。   梦中的自己将药递给那个男人,可是那个男人却偏过了头躲开了药。就算看不清脸,月牙好像都能感受到他满身都在表现着抗拒的感觉。   梦里的自己似乎也是知道的,月牙看着自己伸出手拉住了那个男人的袖子语气轻缓地安抚劝诱。   “大人不吃药的话,对身体很不好哦。”   月牙有些嫌弃,皱着眉头想这么大的人了为什么和哄孩子一样,幼稚不幼稚。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招对于那个男人似乎是很管用的,看着月牙用勺子盛着药递到他的嘴边,那个男人磨磨蹭蹭了半天还是喝了下去。   月牙一边看一边自我怀疑,这真的是我吗?这真的是我做出来的事情?可是直觉告诉他这的确是他自己没错。   于是月牙就这样在梦里心不甘情不愿地吃了一口自己的过期狗粮,还很生气那时候的自己为什么会是这种性格。   太奇怪了,真的是太古怪了。为什么以前在地狱从来没有想起过,反而到了此世却开始做梦了?   磨磨蹭蹭的把药喝完了,那个男人的咳嗽也平复了很多,他似乎是有些疲惫的,于是这样头一点一点低了下去然后靠在了月牙的肩膀上。   “让我休息一下。”那个男人说,   声音倒是蛮好听的,让月牙有些耳熟。   梦里的月牙没有拒绝,不过也没有多高兴的样子,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好的,大人。”   动作亲密,只是说的话却是那样的生疏。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月牙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鼓了鼓脸颊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好像若有所感的左肩膀。就算嘴巴上说着太恶心了,心里想着这样不好,但是身体倒是诚实的很,月牙眼睛盯着男人不放,想要看清他的脸。   但还是不管用。   那个男人额头抵在月牙肩膀上,鼻子和嘴巴轻轻吐出来的吐息吹拂着月牙的脖颈,让梦里的月牙似乎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脖子那块蔓延上了一片粉色。   似乎是觉得有趣,月牙听到那男人哼笑了一声,然后修长惨白的指尖探了上来轻轻触碰着藏于衣领下的那块粉色的疤痕。看着这一切的月牙也有了同样的动作,伸出手开始轻轻触碰着自己的伤疤。   原来这时候就存在了吗。他想着。   然后那个男人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伸出手抓起了梦中的月牙刚才在为他熬药时被蒸腾的热汽烫出的红痕。抓着月牙的手紧紧地,拉到了他的面前看着那道红痕。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男人问,月牙看着那模糊不清的脸,想着他现在似乎是皱着眉头的。   “不小心烫伤而已。”   梦里的月牙想要收回手似乎并不在意,但是男人却很重视,伸出手碰了碰那块红色的皮肤,他不太开心。   “以后这些事让其他人做就好了。”   但是梦里的月牙拒绝了。   “为大人熬药是我该做的,怎么能假手他人呢。”   月牙一听自己说的就是假话。   那个男人握着他的手凑到嘴边,就像当初在熬药的地方月牙自己那样,男人也轻轻地吹了几口气。   月牙心里一动,看着那个人。   他抬起头,露出了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   眼角上挑,瞳孔玫红闪着光。   那双眼睛,就像那个他在夜里救下的花时屋的姑娘。   *   “喂!醒醒啦,月牙。”池内胜叫着还在被子里睡觉的月牙。   这可是罕见,毕竟按着以往的经验来看,月牙可不是那种睡懒觉的人,但是今天日上三竿,月牙还是躺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要不是还能听见月牙的呼吸还有胸口的起伏,池内胜还以为月牙死了呢。   梦境中断,月牙睁开眼睛,原本飘飞的思绪这才清醒了过来,迷蒙的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他猛然从床上翻起了身吓了池内胜一跳。   “怎么了?”池内胜奇怪的看着从醒过来就有些不对劲的月牙。   月牙四处环顾,慢慢意识到这是自己居住的京都府的藤屋。   “没事。”   月牙回了池内胜一句,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梦里看到的那双眼睛还在他脑海里不停的浮现,和在昨晚救下的女人的眼睛相互重叠。可是梦里的人明明是个男人不是吗。   月牙想着想着就有些头疼。   妖怪做梦都会这样么,还是只有他一个人是这样。   月牙换好衣服,坐在茶桌旁和池内胜一样开始喝起了茶水。   他需要冷静冷静。   “月牙,要出去走走吗?”   池内胜是个憋不住的,才在座位上呆了没多久心就已经飘的外面了,撺掇着月牙和他出去逛逛。   逛什么?逛花街啊。   月牙叹了口气,想着自己或许也该出去走走了,于是可有可无的同意了。而且在上七軒的鬼已经消灭,明天就要离开了,月牙也就没有拒绝。   *   而在花时屋的无惨就不是那么的舒服了,白天他只能待在屋子里不能外出,却想着月牙什么时候会出现,如果月牙真的来找他,他心里又会不快。   真是矛盾的不行。   他坐在昏暗的遮蔽了阳光的屋子里,半倚靠在椅背上手上还拿着一本医术慢慢的看。   白日漫长,他出不去,能打发时间的也就只有这些东西了。   花时屋的图和新造们无惨所在的屋子门口时脚步都是颤颤巍巍的,她们只知道这个女人出现的突兀,虽然表面上的身份和她们一样,但是花时屋的老板娘却对她毕恭毕敬,不敢让她面对客人。原本花时屋的花魁花颜小姐很是不服气,背着老板娘挑衅了她,结果却被女人吓得不敢靠近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不敢出门。这两件事都让花时屋其余的秃和新造升起了十二万分的担忧,也怕惹怒这个女人被教训所以不敢靠近。   好不容易等到日头下落,天边的云霞被染成了玫瑰色,原本整日不开的屋门这时才有了拉开的响动。   名为水月却是由无惨装扮成的女人身上穿着繁复美丽的和服,就这样出了屋门,顺着楼梯往下走。   “水……水月新造。”一旁的秃叫住了无惨,看到无惨向她投注过来的冰冷的视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开始后悔自己这一多嘴的举动。   但出乎她的意料,这个在其他人口中好像凶神恶煞的女人没有生气,只是抬着头看她,一副傲慢的样子,“什么事。”   语气冰冷,声音却不像女人一样细细的,反而低沉许多。   “您的发髻……没整理好。”   那个年龄稍小的秃有些害怕的咽了咽口水,轻声说,甚至还有闲心想着这位未来的花魁声音好像有些像男人。   无惨本就不会做这些东西,他看着自己披散在身后乌黑卷曲的长发,想着这样出去似乎是有些奇怪,于是扯了扯自己的头发目光看向了那个叫住他的秃。   年龄还小,大概才十三岁左右。   “你会梳吗?”无惨问,得到那个秃肯定的点头,才用施舍一般的语气说道:“那你给我梳好。”   等到头发整理好,身上穿着的和服没什么差错,无惨才满意的离开了花时屋。   现在夜幕降临,又是花街开始热闹的时间了。   各个游女屋都点起了红灯笼,街上来来往往的不是容貌艳丽的游女就是肥头大耳的男人。   空气中漂浮着的都是游女身上的脂粉气,落在无惨鼻子里让他鼻子有些难受的想要打喷嚏。这让他想起了过去在春季闻到花香都会呼吸不畅的日子,而且答应好会看他的月牙也没出现,更是让他心有烦躁,出现了毁灭的**。   虽然无惨本人的性格让人不敢恭维,但是化作女性的模样却是艳丽逼人,行走在花街上不知道夺去了多少男人的目光。   能在这里出现的女人,只有艺伎和游女,已经有男人蠢蠢欲动的想要靠近无惨,而无惨也同样感觉到了有人靠近,宽大的振袖遮挡住了无惨变形露出尖锐指甲的手,无惨漫不经心的想着那男人若是再跟着他就把他当做今晚的食物。   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已经有人先一步将那个男人拦住了。   是月牙,他身边还跟着池内胜。   “喂,大晚上的跟在人家姑娘后面不太好吧?”   池内胜笑嘻嘻地将手搭在月牙肩膀上,对被拽住领子的男人说道。   那男人本想反驳,但是看到两人身侧的刀剑还有身上材质颇好的衣物,还是怂怂的转身走了。   无惨眸子微微一动,然后低下头轻声说:“谢谢。”   “你不在花时屋待着吗?”月牙看着面前的水月那与梦中见到的颇为相像的眼睛,不知怎么语气也温和了下来。   只是明明昨晚受惊不小,现在居然还有闲心出来走动吗。   “里面有些闷,所以就出来了。”无惨低下头,脸颊边垂落着几缕卷曲的发丝。   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大概是有池内胜这人在一旁坏心眼的撺掇,三个人已经做到了居酒屋里开始喝起了酒。   无惨变作的女人是真的很漂亮,宛如红梅一般的眼睛,形似猫瞳眼角上挑带出了些许锐气逼人的美艳,鼻子小巧皮肤白皙,还有鲜红的仿佛浸着鲜血一般的姣好的唇。就连气质也是格外的出挑,坐在那里身姿挺拔,带着别人比不上的高贵的气质。   她坐在居酒屋里,其他女人都是陪衬。   “啧啧啧,没想到我也可以和这样漂亮的姑娘坐一起喝酒啊。”池内胜拿着酒杯笑弯了眼,目光看向身边沉默的喝酒的月牙,像是为他的不开窍忧心似的悄悄拿胳膊肘怼了怼他。   月牙还在想之前和鬼灯交谈时得知的这两个月无故死亡人数减少的事情,现在乍一被池内胜一怼才有些清醒过来。   在女人面前走神可是很失礼的,月牙淡淡说了句抱歉,想着面前的水月的眸子和梦里见到的眼睛如此相似是不是巧合。   “是有烦恼的事吗?”   无惨没有生气,看着面前月牙的脸询问。   “可以和我说说吗?”   月牙对这个女人生不起警惕心,就和前不久遇到无惨似的,他对无惨也生不起警惕,甚至还无法产生杀意下手杀掉他。   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月牙想着,他在她身上嗅不到血腥味,所以和无惨应当是不同的。于是月牙难得开了口说了话:“我以前……是不是认识你?”   他来到此世遇到很多人都会感到熟悉,可是只有面前的水月还有之前被他打走的无惨最让他觉得眼熟,好像见过千百回一般,相处过很久似的。   坐在对面的无惨有一瞬间的怔愣,差点克制不住暴露。但是看着月牙带着迷茫的黑眸,他忍下了这种冲动然后勾起嘴角轻笑了一声。   “我们这是第二次遇见,怎么会认识呢。”   月牙想着也是,毕竟自己之前一直在地狱带着,见过的女鬼和女妖怪就那么两个,翻来覆去再漂亮都看腻了,怎么会认识呢。   坐在一旁的池内胜被月牙的话逗笑了,端着酒杯遮掩了唇边的笑意,心想着月牙这个人,连搭讪都这老套。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月牙其实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根本没有想这么多,而无惨也是如此。   无惨心里还有些激动,想着莫不是月牙想起关于自己的记忆了,于是忍着激动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我可以知道你想起了谁吗?”   月牙自是察觉到了无惨语气里带着的些许难言的情感,他不太懂,有些茫然地瞧着无惨看了半晌,想着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实话实说了。   “一个……一个很讨厌的男人。”   月牙回想着梦境里的事,觉得恼人还有些烦躁,他举起杯子将清酒喝下,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对面的水月似乎是不太开心的样子,嘴角的微笑僵硬住了,就连玫红色眼眸都有一瞬间的变化,只是这变化太过细微,没能让低下头的月牙发现。   无惨差点将手中脆弱的酒杯捏碎,他想着月牙口中那个“很讨厌的男人”,无惨想着这句话难道是在说他吗?可是怎么会呢,月牙如果想起来怎么会讨厌他,于是他下意识排除了自己这个选项,开始怀疑起月牙是不是在说另一个男人。   可是这样想却更加让他觉得气愤了。   月牙怎么能想着别人呢?   既然这样还不如成为那个“讨厌的男人”呢。   越想越气,无惨周身的气势都有些沉郁了下来,但是他还不甘心地想继续问下去,于是心中妒火和怒火腾烧,他看着月牙露出微笑。   “是什么样的人呢?”无惨一字一句,心里咬牙切齿,“怎么会让你讨厌?”   月牙也在想着自己为什么会讨厌那个梦里见到的男人。   他想着自己应该是讨厌的,可是要说讨厌也算不上,反而还有些别扭。   他下意识觉得梦里的男人,应该是傲慢、任性、目中无人、自我中心的性格恶劣的人。   可是他只梦到那个人一次,为什么会这样评价他。   想的多了,未免有点头疼。   月牙放下杯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又觉得自己说的似乎是有些过了。   对着水月的问题,他又反驳了之前说的话:“不,其实也不是。”   想着那个男人头抵在他肩膀上强压着咳嗽的样子,他又说:“虽然有点讨厌,但也是个坚强的人。”   于是月牙奇怪的发现刚才好像有些不开心的水月现在好像有变得心情好起来了。   清酒味道虽然寡淡,但是后劲很足,月牙没喝过酒,现在脑子里已经有些晕了,所以也没有细想。   无惨嘴角翘起,似乎觉得自己这样有些显眼又勉强扯平了嘴角。   “月君,以后也可以和我聊聊吗。”   相处的久了才容易培养感情嘛。无惨这样想,可是也不知道无惨有没有想过要是月牙真喜欢上现在的水月,再知道他就是无惨后能不能接受,而且就算接受了月牙究竟是喜欢假水月还是真无惨。   可能他现在脑子也不够用。   “不了。”酒劲上来的月牙有些晕,拒绝了无惨的邀请,十分镇定地说:“这里的鬼已经除了,明天我们就要离开京都了。”   无惨原本带笑的嘴角这下彻底僵硬。   “你们明天就要离开?”无惨看向了旁边自觉做个隐形人没再说话的池内胜。   池内胜心里咋舌水月对他和月牙态度的不同,但没有在意,还是举着杯子笑着说:“是的,我们任务完成了,所以就要离开了。”   池内胜心里还可惜就这么走了,月牙的一段艳遇也没了。   无惨心里更是愤怒,想着自己扮成女人是为了什么,要是月牙就这样离开那么又是功亏一篑。   于是她点了点头,端起杯子装作喝酒的样子用衣袖遮掩了自己眼里闪的冷光。   既然因为没有鬼所以要离开,那么就让这里出现鬼吧。   反正只是鬼而已,他想要多少,就可以制造多少。 第53章   虽然是半妖,但是月牙从未喝过酒所以不胜酒力,几瓶清酒下肚月牙白皙的脸颊就染上了淡淡的粉色,脑袋也有些晕晕呼呼了起来。   不过身为妖怪的本能还强撑着他的一丝理智,才没有让他迅速的醉倒过去。   月牙醉酒的表现也很有趣,他并不像其他的醉鬼一般会大喊大叫发脾气,反而是呆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短短一刻钟月牙面前的好几瓶清酒已经下了肚,当然这也不乏是无惨故意为之后的情况。   月牙这样罕见的模样他自然是觉得珍贵无比,想要把这一幕留下来,可是却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坐在对面还装作端庄贵气的无惨眼睛一直随着月牙转,看着他微阖的眼眸和带着酒香的嘴唇。   玫红色的眼睛凝视了那张嘴半晌,最后无惨借着喝酒的动作遮掩住了自己那一瞬间忍不住露出来的仿佛野兽一般的竖瞳,将杯中的酒液喝尽平复莫名干渴如火焰灼烧似的喉咙。   身边满是居酒屋内人士吵吵嚷嚷的声音,吵得让人心烦意乱,无惨有种让他们全都闭嘴的**。   月牙有些撑不住了,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晃了晃,手一松就要倒在桌子上时被无惨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撑住了头,以免月牙和桌面相撞磕成一片红痕。   “月君。”无惨将声音压低,轻声唤了一句月牙的名字,“你醉了。”   已经醉酒的月牙没有反应过来,在无惨轻声重复叫了他许多会才慢悠悠的意识到面前的人是在叫他的名字。   “嗯。”月牙点点头,撑着自己起来了。   掌心失去那温热的触感还让无惨有些留恋,收回手将手攥紧,无惨敛眸心里忽然升起一丝可惜的意味。不过也有收获,他倒是没想过月牙居然会喝几瓶清酒就醉了。   池内胜见好就收,看着月牙这副模样就知道月牙已经醉了,如果只是醉酒还好就怕他清醒过来什么都记得,虽然和月牙认识并没有很长时间,不过池内胜可知道月牙本人可是相当的记仇。就看他在鬼杀队待的几天针对他的几个剑士都不约而同地倒霉就能从中了解一二。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池内胜拉住了月牙的胳膊想要将他扶起,醉醺醺的月牙也乖巧,顺着池内胜的力道就从榻榻米上站起来了。   “回了吗?”月牙靠在池内胜的身边抬头询问,平时那双冷冷淡淡的眸子这时候因为醉意眼角带上了些许的红晕,显得更是可爱乖巧。   “是的是的,回藤屋。”   池内胜还是第一次看到月牙这样子,扶着晕乎乎的月牙安抚了几声便忽然感觉背后发冷手下意识地搭在了身边的刀剑上回头看。   但是身后没有敌人,倒是有一个刚才和他们一起喝酒的水月小姐,那双如猫一般的绯红色的眼睛看着他和身边的月牙,面上没什么表情,冷冷清清的模样就像清醒时的月牙。   池内胜有些怀疑刚才如芒在背的感觉是不是水月给他的,可是看着水月娇弱的身躯他又很快打消了这种怀疑。   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怎么可能会给他一种可怕的感觉呢。   池内胜以为自己多想了。   月牙还靠在他身上没有说话,要是正常状态下的月牙才不会露出这样的姿态,现在这幅样子一看就清楚月牙很明显就是喝多了。   身后的水月也走了过来将月牙的另一边扶住了。   “我送你们一段路吧。”无惨看着池内胜,手下暗中使力让月牙朝他这个方向靠了些许。   池内胜也没拒绝,于是两人就这样扶着一个晕乎乎的月牙走出了居酒屋的门来到了街上。现在已经过了花街最热闹的时候,街上的人少了许多,气氛也萧索了起来。   虽然扮为了女人,但是无惨的身高还是做不得假的,现在月牙身边他还隐隐高出半头,池内胜一边走还一边想,水月姑娘作为女人个子好像有点高。   月牙的头微微偏向了无惨的方向,然后歪着歪着就靠到了无惨的肩上,晚上空气微凉还带着淡淡的清风,微风吹动了月牙垂于脸旁边的几缕发丝,落在了无惨的肩膀上好像挠着痒痒。   鼻子里和嘴里吐出来的气息都带着微醺的酒气,月牙微阖着眼好像睡着了。   无惨感受着颈边微凉却好像火焰一般灼烧着他皮肤的呼吸,他有些心痒痒,全身上下五个心脏都好像有羽毛在挠着痒。   忽然,靠在无惨肩膀上的月牙嘴巴嗫嚅着发出了一丝细微的声响。   无惨以为月牙要说什么,便稍稍偏过了耳朵仔细倾听。   最初声音是很细微的,大概和蚊子在耳边叫也没什么差别,然后说了两句月牙声音才大了些许。   无惨自然是听的清清楚楚。   月牙嗫嚅着嘴唇,忽然轻声说了一句:“无惨大人。”   那一瞬间无惨几乎绷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了,他低下头凝视着月牙浑浑噩噩的神色,他以为月牙想起了什么,可是月牙只说完这些便继续闭上嘴巴不发一言了。   他忽然有一种就趁现在带着月牙离开的冲动,那股冲动来的太过突然,让他的理智差点克制不住自己的疯狂。   “到这里就好了。”池内胜停了下来和无惨扮作的水月道谢,“剩下的一段路我带着月君走好了,水月姑娘先回花时屋吧。”   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太过急躁的话也会引起怀疑,无惨知道面前这个池内胜看着吊儿郎当的模样实际上却心思缜密。   无惨太阳穴跳了两下,然后低声应了一句。   将扶着月牙胳膊的手松开,振袖滑落遮掩了无惨神经质抽动的手。   他站在原地,目光看着搀扶着月牙渐行渐远的池内胜,想着今天也绝非没有收获,于是等到两人的背影消失便转过身往花街走去了。   *   无惨心情从知道月牙明早就要离开时心情就不大明朗了,他走在花街上,满头珠翠容颜明艳动人,比道路两旁挂着的红色灯笼更加吸引人的目光,只是容貌艳丽,神情却又冷又傲。   一个晃晃悠悠的从居酒屋里出来的醉鬼一眼就看到了正往花时屋方向去的无惨,他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一步步跟在无惨身后,无惨自然也是注意到了。   于是无惨转身就走进了另一条巷子,那男人自然也是跟了上去。   振袖中的手开始变形,突兀的长出了尖锐的指甲,无惨背对着那个醉鬼,脚下的步子停了下来。   “你想干什么?”无惨背对着男人低声询问。   被酒精麻痹了大脑神经的男人并没有察觉到空气中那不妙的气氛,他邪笑着靠近,身上满是浓厚的酒味。   这让鼻子灵敏的无惨下意识的想吐。   “美人儿——让我来——”那醉鬼嘴里口齿不清的说着话,晃晃悠悠地靠近了无惨,只是话还没有说完整,下一秒无惨的手就迅速地在他脖子上狠狠地划去。   黑暗的巷子里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醉酒男人的身体狠狠地砸向了地面像一块烂肉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脖子已经被连根切断,掉在地上骨碌碌地转了几圈,暗红的鲜血顺着被切断的脖颈喷涌而出,瞬息之间不挺顺着伤口涌出的鲜血便将这巷子中的土地染红了。   无惨拧着眉看着地上已经死去的男人,他身边没跟着其他鬼,就是因为担心会被月牙发现,现在遇到这种事,也只能他自己亲自动手了。   忙活了一段时间,无惨才伪造出一副恶鬼吃人的现场,手臂上沾满了鲜血,还有血液顺着无惨的指尖一滴滴地滴落下来。   无惨现在尸体旁嫌恶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过身身形一闪便失去了踪迹,漆黑的小巷子里只留下一具尚带余温的尸体。   现在只等着白日来临,将这里不为人知的尸体发现了。   *   无惨回到花时屋的速度很快,身上的和服还带着血迹,幸而衣服颜色深,还看不出些什么,只是刚一准备走向自己的屋子,却和花时屋的另一位花魁花颜不期而遇。   那花颜自从上次挑衅他被他以言语威胁后就一直避他如蛇蝎,现在也是如此,刚一碰上无惨花颜就露出一副害怕的神色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站在了一旁不敢说些什么。   无惨自然也不想搭理,淡淡地撇了一眼花颜便上了楼。   花颜知道这个无故出现的名为水月女人不好惹,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不说什么,在花街的这些年她自然知道什么叫做识时务者。   等到无惨消失,花颜才长舒了一口气,开始慢慢向自己的屋子走去,可是走到一半,她的眼睛被一个地方吸引了注意力。她停下了脚步,蹲下/身体她仔细看去,却发现一滴小小的红色液体。   她有些奇怪伸出手指碰了碰,感受到指尖湿滑的触感,花颜才突然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   ——是血滴。   可是花时屋里没人受伤,怎么会有血?   她想着刚才经过她身边时水月那冰冷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不敢深想,只觉得自己或许是多疑了,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想起自己之前挑衅水月时却被水月掐着脖子让她闭嘴时那副冷酷的样子了。   那双眼睛在月色里微微亮着光,她看着她的眼神不像是看着一个敌人,而是在打量着猎物,看看这个猎物是否和她胃口,值不值得她吞吃下腹。   花颜进了自己的屋子,缓缓坐在了地上,颤抖着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被涂抹的白/粉遮盖住的掐痕。   那个女人——太可怕了。 第54章   “月牙!月牙!”   池内胜的声音不停在月牙耳边响起,既吵闹又烦人。   月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眼前还是一片五彩斑斓的模糊,他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了视野里的池内胜。   或许是有什么事发生了,池内胜面上一片严肃。   一夜宿醉,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痛,更何况月牙本身也不是自然醒而是被人吵醒的。   月牙用手撑着身子坐起来,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然后出声询问,声音因为晨起还有些沙哑:“怎么了?”   他还想着没有什么大事自己就再继续睡一会儿,但是池内胜下一句话就瞬间让他脑子清醒了起来,昨夜宿醉的困倦一扫而空,大脑都清醒了许多。   池内胜看着他,沉声说:“今早上七軒,有个酒鬼被人发现死在了巷子里。”   “看着死状,恐怕是恶鬼所为。”   月牙目光一沉,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他沉声,“前夜不是将鬼杀了吗?”   他可是看着那鬼怎么消失在他的剑下的,怎么一天过去,反而又有鬼出现了?   池内胜也是一副不解的神色,“的确如此,但是昨晚还是有人死了。”   “或许,京都又来新的鬼了。”   *   死人是不稀奇的,酒鬼醉死在巷子更是不稀奇的。只是若是醉鬼不仅头被割了下来,身体也被开膛破腹这就不仅是稀奇了,还很吓人。   月牙早早地来了巷子,外面围着的都是人群,围在一起看着里面的尸体指指点点。   这想必就是人类的劣根性了,看到有热闹可以凑就会不管不顾的围上来,只为满足自己的那点子私欲。就算是亡者也是他们嘴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月牙隔着几米远的距离远远看了一下,仅仅看了一眼月牙就确定了这人的确是死于鬼的手下,只是不清楚这鬼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如果是说昨晚,那么为什么他和池内胜两人却没有察觉?   疲惫的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月牙深刻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喝酒误事。   转过身,月牙离开了现场,池内胜虽然不解但是回头看了一眼尸体还是转身跟上了月牙的步伐。   “果然是鬼干的吗?”池内胜一边走一边想,但是转而又陷入了纠结,“可是昨晚根本没有预兆,鬼是从哪里来的?”   “还能是从哪里来的。”月牙走在池内胜前面,心里还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发现鬼而心有不快,“自然是在我们离开花街之后出现的。”   只是想想就让月牙的脸色都黑了下来,并且深深地打从心眼里开始拒绝喝酒,想着再也不跟着池内胜这个人瞎胡闹了。不过确定了上七軒这里又出现了鬼,那么打算今天离开花街的想法是不能了,看样子月牙还要继续留在花街里待上几日,要将恶鬼抓住斩杀才可以。   可是奇怪的是,他依然闻不到鬼的气味,就像那个杀人的恶鬼根本不存在一般。可是如果鬼真的不存在,那么死去的被开膛破腹的人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月牙猜测或许这是一个能将自己的气息隐蔽的很好的鬼。   *   上七軒又死了人的事闹得很大,毕竟这件事只会影响上七軒里各个游女屋的生意,其他游女屋都在唉声叹气,更有胆大的老板娘抱怨死人为什么不离花街远点。   只有花时屋,平静的好像无事发生。   而在花时屋,无惨冷眼瞧着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老板娘,伸出手指了指身边不远处昨晚脱下来的和服,这和服本身是没有什么毛病的,只是因为昨晚的事沾上了血,自然是不能再穿了,而无惨心里也嫌弃。   “将那身和服拿出去烧了吧。”   整个花时屋里只有老板娘一人知道无惨的真实面目,而无惨也不放心把染血的衣物交给其他的秃和新造,而老板娘因为恐惧当然不敢瞎问瞎想,毕竟是人都会惜命的。   屋子里能透光的地方都被遮挡的很严密,唯有窗户微微流泻出一道光亮,无惨透过那道缝隙观察屋外的情况,但是过于窄小看不出什么。   他阖上眼眸好像在休息,但是在茶桌上轻轻敲击着的手指却表露出他其实还很清醒。   在老板娘收拾整理地上的衣物时,无惨忽然出声询问了一句:“今日有什么事发生吗?”   老板娘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将今天被发现的尸体说了出来。   “听说官府已经去找人解决这件事了。”   无惨听到这里就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上扬露出笑意,那是计划成功后得逞的笑容。   他低声说对老板娘说道:“你出去吧。”   “是的,大人。”老板娘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双腿发软地走向那堆在旁边的一身和服,刚一拿起来老板娘便嗅到了衣物上带着的淡淡的血腥味,想起了今早听到的有人死在巷子里的传闻,老板娘更是头脑发晕脚下不稳,索性她克制住了自己抱着衣服出了屋门,向楼下走去。   一路上经过的秃和新造都上前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忙但是都被她言辞激烈的拒绝了,花颜拉开了门缝瞧着自家店长的背影,看到了她怀里那包衣物垂落下来的袖子,那上面的花纹熟悉极了,正是昨晚她碰到水月时水月身上穿着的衣服。   抱着衣服走到后院的花时屋老板娘腿下一软就这样摔在了地上,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她每次去无惨在的屋子好像都是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有年幼的秃看到了自家老板娘奇怪的样子,凑近想询问两句却被老板娘赶走了。   “不要到这里,都离开。”   所有人不敢违抗,谁让付他们薪水的是老板娘呢。   走到生火的火炉旁,老板娘咬着牙将怀中的和服扔了进去,滚烫的火焰瞬间就吞噬了精致华美的和服,袅袅的轻烟顺着烟囱飘向了天空,火光照的老板娘半张脸滚烫发疼,她不是没有想过报告官府,但是想着花时屋里的姑娘们,又将这种冲动掩盖了。   火焰燃烧,将和服烧的只剩下一点灰烬,老板娘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这里。   *   窗外满是人吵吵嚷嚷的声音,花颜皱着眉头打开窗户往外看,但是却看不出什么,于是她转头看向了身边一名年幼的秃询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作为侍女秃立刻起身出去询问了理由,然后带着一脸受惊似的表情回来了。   “花颜花魁,昨晚有人被杀了。”秃毕竟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说起这些事总是心有惧意,“听说,死去的男人被开膛破腹,鲜血流了一地呢!”   花颜脸色不太好看,她想象力丰富,脑海里已经下意识想象出那死去的男人是一副怎样凄惨的死状了自然脸色好不到哪里去。她挥了挥手让秃退下,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开始休息起来,但是她难以克制的想起了昨晚踏着夜色回来的水月,还有地板上那一滴鲜血。   花颜摇了摇头想着自己或许是想多了,然后撑着自己的额头靠在躺椅上闭上了眼睛,不敢继续深想。   *   上七軒那具死亡的尸体很快就被官府派来的武士收拾干净了,但是若是仔细观察还是能在那条巷子里发现几点蛛丝马迹。   这件事情自然是不敢随意往外说出去的,不然影响的只会是上七軒的客源,而京都府纳税的大户上七軒也是名列前茅,若是上七軒出了什么大问题,最后影响到的也是京都府的税收。   对贵族来说,死一两个平民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少了一大笔金钱来源,那对他们来说可是切肤之痛。   但是出了事毕竟不能不管,最后还是交给了还身在京都府没有离开的池内胜身上。   “请务必铲除在京都府作乱的恶鬼。”   被贵族这样拜托了就算是池内胜也无法拒绝,两人回鬼杀队的计划泡汤,还要继续留在这里不知道要待多久。   月牙最是不开心,因为他本来就准备这次的事解决以后就带着缘一继续寻找无惨,可现在无惨的消息没得到,还又出现了另一个鬼。   太阳落下月亮爬上了天空,满天繁星点缀在夜幕,昨晚的死去的人并没有影响到今夜其他人的生活,夜晚的商业街上依旧人流如织。   月牙脸色冰冷地走在满是商人小贩的街上,周围的热闹和他格格不入,他一个人就自成了一个世界。   他和池内胜商量好了,两人分开巡逻提防有鬼出现一旦发现有鬼出现就立刻将鬼斩杀剑下。   可是月牙在路上走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鬼的踪迹。   街上卖东西的人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也不少,目光落到不远处的点心摊上,月牙想到了之前在一个小镇里遇到的那个老伯自然而然也想到了他制作的颇为好吃的柿饼。   食物这种东西最好是不要想不要看的,不然越看越想吃。月牙也是如此,只是那老伯不在这里他的柿饼也吃不上,只好退而求其次买别人家的过过嘴瘾。   只是买了几块柿饼准备拿钱的时候,月牙却僵在了原地。他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袖子,却根本找不到一文。   他把钱袋放在藤屋忘了拿出来了。   月牙瞬间意识到。   摊主还站在原地笑眯眯地等着他掏钱,月牙眉头皱紧刚想对摊主说声抱歉,但是还没出声,身边已经有一个修长白皙的手将钱递了过来,耳边的声音微微带着沙哑,却难得的好听。   “我替他付吧。”   月牙心里诧异,微微偏过头却看到了一张格外熟悉的面孔——是昨晚和他曾一起喝酒的水月。   仔细想想,昨晚好像自己是最先醉倒的,之后发生了什么,月牙也记不太清了。   不过喝酒没有喝过一个姑娘着实让月牙有些挫败感。   摊主笑眯眯地收了钱将包着柿饼的纸包递给了月牙,以为两人是新婚的夫妇还顺口说了一句:“两位可真是般配呢!”   月牙尴尬的站在原地想要解释,但是身边站着的水月却面不改色的说了一句:“谢谢。”   看着水月嘴角翘起来的弧度,明显心情还不错。   两人走在路上并肩而行,没有什么话可聊,还是或许是觉得尴尬,月牙先为刚才无惨帮他买柿饼的事道了谢。   无惨自然是不在意这点钱财,轻笑两声还觉得月牙忘带钱带这件事有趣。   “无妨,举手之劳而已。”   他轻声说,眼角勾勒出的弧度带着冷艳的美感。   这样一个好像在财宝堆里养出的女人是怎么沦落到花街的,这实在让人不解。   不过想想也不是什么好答案,月牙就闭着嘴没有问。   “不是说今天会离开京都吗?”无惨看着月牙询问,心里虽然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无惨却坏心眼的让月牙先解释。   由此可见无惨这家伙真的是坏到骨子里了,明明是罪魁祸首还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小白花模样。   这件事说来简单,月牙本就因为鬼灯的原因对女性抱有尊敬之意,而他对水月不知为何总有种熟悉感,因此态度到算得上和颜悦色。   “昨晚又出现恶鬼杀人的事件了,所以我要留下解决那个恶鬼。”   月牙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两句,想着面前的水月就住在上七軒或许知道些什么线索,于是接着问道:“我记得你住在上七軒,昨晚是否有发现什么不对?”   无惨当然知道,毕竟那人就是死在他手下他自然是最清楚不过了。不过他演技好,眉头轻轻皱起露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细节是的。   月牙紧紧盯着她希望她知道些什么,无惨低着头装作思索的样子,然后露出了一副抱歉的神色。   “抱歉,我昨晚什么也没发现。”   月牙心中失望,不过并没有抱怨,在他看来若是水月真发现了什么,他反而要担心水月会不会被鬼盯上了才对。   “没关系。”月牙摇了摇头,眼神也变得阴暗了下来,他想着潜藏在京都不知哪里的恶鬼,等到把他捉出来的时候,定要将它们全部送进地狱里体验一番地狱的刑罚。   “不过……”无惨转了了话头,提起了昨晚的事情。   “月君你好像并不胜酒力,很快就醉倒了。”   这是事实,月牙露出一副尴尬之色,他在地狱里没喝过酒,按着彼岸花的话来说就是未成年的小妖怪不许饮酒,所以他也没喝过,直到昨晚喝清酒还是第一次,然后就这样晕晕乎乎的醉倒了。只是醉倒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却是一概不知。   “我昨晚……有做什么失礼的事吗?”月牙憋了半天忍不住询问。   “不,并没有。”无惨笑了笑,想着昨晚月牙坐在桌旁那副乖巧迷糊的模样心里就痒痒,只是他清楚在想让月牙喝酒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月君酒品很好,只是,昨晚靠在我肩上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月牙脸色微变,既是觉得自己就这样随随便便靠在别人身上非常失礼,也是因为自己嘴里喊着的人的名字。他不记得自己醉酒发生的事,所以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嘴巴里念叨着的人的名字。   “是什么?”月牙询问。   难不成是鬼灯大人?   月牙想,他总觉得就算是鬼灯的名字应当也是比任何人都要好的。   水月微启红唇,缓缓的念出了那个,月牙并不想听到的名字。   “你昨晚说的名字是。”   “鬼舞辻无惨。”   月牙脚下一个趔趄,还是水月伸手扶住了他,艳丽的脸庞微微皱起了眉头,看着月牙似是有些不解。   “这个名字怎么了?”   月牙抿着嘴不想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苍白。   “不,没什么。”   无惨看着月牙这副避如蛇蝎的模样心中不快,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这更是让他的心情变得如烈火烹油一般。   “他怎么了?”无惨试探性地询问,却发现月牙稍微有些走神,直到他重复叫了月牙两声才唤回了月牙的意识。   月牙想着那日见到的无惨,还有那双紧紧盯着他的如血液一般艳红的眸。   他开始相信无惨口中所说的,他们两人相识已经很久的话了。   意识回笼,月牙听到了无惨的询问,于是嘴角翘起露出一个笑。   “不,没什么。”   月牙轻声说,尾音飘渺的几乎要消失在风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无惨脚下一顿,目光忽然阴沉了下来,看着月牙向前的背影他脸上伪装出来的表情都消失殆尽,他不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月牙那句无关紧要的评价,于是只能安慰自己月牙只是失忆了,等他恢复记忆自然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但是再怎么安慰自己,心口撕扯一般的痛楚却是骗不了自己的。   无惨只能强迫自己冷静,现在暴露身份是最不明智的方法,月牙发现身边的水月不见自然回头看,却看到站在身后神色不佳的水月。   他有些奇怪,自然而然地停下了脚步回头朝无惨走去。   “是有什么事吗?”   “无事。”无惨低声说,“只是想起还有一些事,我要先离开了。”   刚才明明还一副心情不错的模样,现在却立刻变得差劲许多,月牙想着自己话里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于是困惑的点点头算是回应。   但是在无惨离开之前,月牙先出声叫住了他。   “水月。”   无惨回头看他,却看到月牙将拿在手中的纸包解开,拿了一块柿饼递给了无惨。   无惨不解,月牙已经立刻出声解释了起来。   “柿饼很好吃,你可以尝尝。”   暗橙色的柿饼上还沾着糖霜,就这样被月牙轻轻放在了无惨白皙的手心里,若是其他姑娘一定会觉得月牙太不懂情趣,居然一块柿饼就能打发,更何况这柿饼还是水月掏的钱。   但是对月牙来说友好的标志就是应当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   他虽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水月眼熟,但是心里却对水月有些许好感。   无惨挑了挑眉看着手里的柿饼,原本翻涌的怒火在此刻忽然消失无踪,无惨看着手心的柿饼忽然低着头笑出了声。   月牙看着无惨这样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于是又把一块柿饼放了上去。   露出一副严肃的神色,月牙解释:“我这是借花献佛,明天我会把钱还你的。”   “好!”无惨笑着答应了,“明日花时屋,再见吧。”   说完捏着手上的柿饼无惨转过身离开了,木屐踏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无惨视线投向自己手上的两块柿饼,然后缓缓地捏起一块放到了嘴边咬了一口。   鬼能吃人类的食物,只是却得不了什么能量,想要获得力量只有从人类的血肉上取得,所以吃下柿饼对无惨来说也没有什么,只是数百年没有吃过这种东西,如今一入口忽然有些怀念。   但是对他来说,一切都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他咀嚼着口中的那块甜甜的柿子肉,这味道对他来说实在有些甜的发腻,若是还是人类的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现在这柿子居然能进了他的嘴巴,应该是这柿子的生命巅峰了。   直到把柿子吞咽进腹中,无惨捏着剩下的柿饼看,那双绯红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复杂,无惨轻声评价了一句:“难吃。”   但是手上的柿饼,却并没有丢掉。   *   整个京都府除了无惨没有别的鬼,虽然现在将人变成鬼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初生的鬼还是太过弱小还控制不了自己嗜血的**,所以无惨暂时放弃了制造鬼想法,准备让两个自己曾经转化的鬼即刻赶来京都府。   在不知名的镇子,刚刚饱餐一顿的鬼闲适的躺在自己的栖身之所消化着刚刚吞吃的血肉,但是下一瞬他的意识就被无惨控制着连接在了一起。   除他之外,还有另一个不知名的鬼,两人面面相觑心中升起提防之意,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在两人摆出战斗的姿势准备攻击之时,穿着黑制和服披着花纹复杂的羽织的无惨却忽然出现在两人中间。   “无……大!大人!”   早已经被无惨吓破胆的两个鬼立刻谦卑而恭敬地匍匐在了地上,脸上开始噌噌的冒起了冷汗。   他们害怕无惨,那种恐惧的阴影从见到无惨第一面起就留下了,至今无法消除。   无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两个,猩红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就像在看蝼蚁,这两个鬼也毫不怀疑无惨的本事如果想要杀死他们两人就像碾死蚂蚁一样轻松。   正是因为有着绝对的实力压制还有缠绕着他们的诅咒才没有鬼有胆子反抗无惨。   无惨站在他们面前,低声命令:“我需要你们立刻前往京都府,在两天之内必须赶到。”   两个鬼自然是不敢违抗无惨的命令,只是心里奇怪。   一个鬼心有不解,看着无惨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便大着胆子询问:“大人,是有什么原因吗?”   “原因?”   无惨哼笑,他心情不错也就不介意这个鬼的询问,甚至饶有兴致地接着说:“没有原因,到京都府随便你们怎么做。”   两个鬼自然不会拒绝,连连应声就这样同意了。   嘱咐完无惨就挥了挥手让两个鬼消失在了原地,他想着两个鬼能够拖月牙多长时间,一天?两天?   当然,就算被月牙斩杀了也无所谓,这只能说明他们两个没什么用处罢了,反正他手下的鬼多的是。   如果真有鬼能在月牙手上逃脱,那么该担心的反而是他自己了。 第55章   今晚依旧没有发现丝毫的鬼的踪迹。   在将上七軒附近能够检查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后,月牙和池内胜在人流如织喧闹的街头汇合了。身边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走在路上或说笑打闹。   两人隔着两米远对视一眼,看着对方脸色不佳的样子便清楚了彼此都没有搜索到蛛丝马迹。   池内胜笑不起来了,走在月牙身边叹气。   “你说说,鬼究竟去哪里了?”   月牙也是不清楚的,他把手搭在身侧的刀柄上目光沉沉开始思索起前夜救下水月后斩杀的那个鬼。   他记得,那个鬼在被他砍下脑袋的时候明明还在挣扎着向他的身后看,就像是在求救一般,但是只看了一眼就好像受到什么威胁一般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是在向谁求救呢?   握着刀柄的手攥紧了,月牙想着那晚在场的人除了自己和池内胜,只有被鬼追赶的水月一人。   是她吗?   月牙不想怀疑,但是秉持着绝不可放过一个的念头,月牙觉得自己是该探寻一番的。   “我想,前夜在场的鬼可能并不只有那一个。”   月牙走在街上,脚下的步伐不急不缓,看着将街道连接起来好像一条长龙似的红灯笼。   “当时在场的鬼,有两个。”   池内胜还没反应过来,笑着说:“月君,你该不会是搞错了吧。”   事情还没过多久,前夜的事情他还记的清清楚楚,“当时在场的只有你我还有水月姑娘,怎么会有另一个……”   话还没说完池内胜已经反映了过来,原本带笑的表情僵硬在脸上,震惊地看向了月牙。   “你是说……”   月牙点点头,轻声应了一句:“嗯。”   “我在想,水月是不是鬼。”   毕竟这种时候,水月出现的未免太过于奇妙。   虽然这种可能性太过可怖,但不是没有可能,池内胜略一思索也同样心里起了疑惑。   “但是,要怎么试探呢?”   沉默片刻,池内胜询问道。   想要判断是不是鬼,这还不简单?   空气中各种各样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但是月牙很快就捕捉到潜藏在其中的淡淡的花香,并非是单独的一种,而是各种各样的花香味混合在一起,味道丰富,让月牙鼻子有些痒痒的。   月牙目光四处搜寻,没来得及回答池内胜的话,直到目光锁定在一个小摊上,那个小摊上正摆放着许多香囊,大小不一但都同样的精巧可爱,时不时会有夫妻停在小摊旁拿起一个个查看还有丈夫为妻子买个香囊。   “月牙?”池内胜还想继续在问什么,但看到月牙忽然暂停的目光就闭上了嘴,他想着月牙应当是发现了什么。   这样的话,不打扰才是最正确的。   于是月牙迈开了步子,迅速的接近了正吆喝着自己香囊的小贩。   “这位大人?是要买香囊吗?”   小贩看见外表不俗的月牙顿时笑弯了眼,开始介绍起自己的东西。   “我这里的香囊,种类特别多,都是采用刚摘下来的新鲜花瓣制作的……”   目光扫视了一圈上面摆放着的香囊,月牙鼻子轻轻嗅着味道,浓郁的花香味混合在一起对普通人类来说是没什么关系的,但在鼻子灵敏的月牙这里就有点糟糕了。   但是他强忍着不适,伸出手轻轻指了指放在一个筐子里的紫色的香囊说道:“给我几个紫藤花的香囊吧。”   池内胜已经走到了月牙身边想知道他要做什么,听到月牙的话,池内胜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小贩不知内情,开开心心地将三四个紫藤花的香囊装了起来递给了月牙。   手里的香囊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月牙垂眸看着手心中的香囊无声地叹了口气,将香囊装进自己的口袋,月牙看向了身边的池内胜。   “走吧。”   “去花时屋。”   *   无惨坐在屋里看着窗外,花街里死人的消息只是传了小半个范围便被彻底的掩盖了下来,毕竟花街的人谁也不想失去自己经济的来源,这种事情自然不约而同的成了隐藏在花街里的秘密。该来的客人依旧来的络绎不绝,经过那条黑漆漆的小巷子的时候没人知道哪里曾经躺过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夜风顺着窗户轻轻地吹拂着无惨的脸颊,他有些焦虑,底下人来人往发出的嘈杂的声音吵得他脑袋疼,手指在窗框上不停地敲击着,发出阵阵的清脆的响声。   忽然,那声音消失了,无惨手放了下来,绯红的眸子看着远远走过来的月牙眼底闪过一丝惊喜,但是很快又升上了些许的不悦。   月牙来的太慢了,无惨本想下去找他,只是相遇太多次未免过于巧合,月牙本就是敏感的性格,事情发生的多了就会让他忍不住怀疑是否是故意而为之,为了避免这种状况,无惨生生地将自己的渴望忍耐下来,耐心等着月牙前来。   现在,月牙如约而至,就是身边有个多余的男人,   无惨目光沉沉地看着和月牙并肩而行的池内胜,池内胜笑的越开心在他眼里越是碍眼。   他整了整自己的衣领,然后端坐在桌旁缓缓地品了一那口茶水,现在只等着月牙出现。   但是还没有多久,他便感觉到有鬼在呼唤他,原本就不太美妙的心情变差,他闭上眼就这样和那两个正往京都府赶来的鬼联系上了。   纯白的空间里,只有无惨和那两个鬼。   无惨没有表情的样子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那两个鬼匍匐在地上生怕无惨心情不好,于是先恭维了无惨两句才开始说起了正事。   “大人,我们两个已经到达京都府了。”   其中身形最是高大足有两米高的鬼在无惨面前卑微的匍匐在地,半点也看不出来这是个足有上千人丧命在他口下的恶鬼。   没有鬼敢在无惨面前造次,敢这样做的早已经被无惨杀了了事。   赶来的速度倒是很快,就是不知道能拖延月牙多久的时间了。   无惨眯起眼睛神色淡淡,虽然没显露出什么心里却很满意两个鬼的速度。   “不错。”无惨轻声说,“你们两个现在不要轻举妄动,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出来捕食。”   捕食这两个字说的像这两个鬼要做的不是杀人而是像人一样去捕猎似的。   不过在无惨的眼里大概是没什么区别的,或许在他眼里能够被他吃到嘴里的人还要感恩戴德,被他吃还是那些人的荣幸才是。   无惨说完这句话就想结束这场只存在头脑中的谈话了,但是另一个鬼却谄媚的对无惨问道:“大人,需要我们为您捉一个人吗?”   这不过多此一举,他们能捉到的,无惨还捉不到么,不过谁不喜欢下属的吹捧服务呢?   但是无惨现在没那个心情,若是以往可能还会点头同意,但是现在他是没时间应付这两个鬼了。无惨要是心情不好,你就算把他捧到天上他也觉得你是多此一举。   “不需要。”无惨不耐烦地说,目光冷冷地瞧着地上跪着的鬼,“你觉得我弱到自己捉不到人吗?”   鬼当然不敢这么想,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无惨,毕竟无惨这个人的点真的蛮莫名其妙,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开心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生气,一不小心在他这里只有个一命呜呼的下场。   鬼听出了无惨话里的不爽,立刻就开始给自己解释起来,冷汗一层层地往头上冒出来。   “抱歉,大人。”鬼诚恳地说,“是我的错,像大人这样强大的存在,我们怎么能比呢?”   一溜彩虹屁下来总该是让无惨开心些吧?鬼心里想,但是无惨就是不按他的套路来。   在无惨的想法里,只有月牙的彩虹屁大概才是最好的。   其他的?哪里冒出来的垃圾。   由此可见无惨本人真的是双标至极,不仅对别人,也是对自己。   “多嘴多舌!”无惨并没有开心,一挥衣袖将两个鬼赶出了自己的思维世界,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听得到花时屋一层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男女之间相互调笑,虽然嘴巴上说着脉脉情话,但是有几分真假谁都不知。   然后,他听到了老板娘惊讶的声音。   “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然后,无惨听到了属于月牙的声音,轻轻淡淡带着独特的韵味。   他听到月牙说。   “我来找水月。”   *   对于月牙怀疑水月是鬼并且想要探究的举动,池内胜最开始是不太赞成的。   如果月牙猜对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找出了恶鬼,如果月牙猜错了,也是对水月的一种伤害。   但是对于池内胜的话,月牙也很不解。   “为什么会伤害?”月牙看着池内胜,“我把紫藤花香囊带到身上,若是她没有反应,那么她就不会是鬼。”   “而水月什么也不会知道。”   池内胜转头一想好像也的确是这个道理,也就不再说些什么,而且怎么说呢,他还以为月牙会把香囊送给水月。   对这个时代的男女来说,赠送香囊还代表了另一层不同的意思。   很快就来到了花时屋,花时屋的老板娘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口待客。   脸上涂抹着厚重的白/粉,嘴唇鲜红,若非有姣好的容貌作为支撑,这副样子在夜间犹如幽灵。但是现在的风尚却是喜欢这种装扮,月牙并不太懂这样打扮的原因,在他眼里这种装扮并不好看,不过毕竟是风俗,月牙也不会置喙些什么。   他走到迎客的老板娘身边,单刀直入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们想见一下这里名为水月的姑娘。”   老板娘最开始她是没有认出月牙和池内胜的,她还以为是新来的客人正准备招呼,却听到站在她面前的月牙说出了那个对她来说如梦魇一般的名字,她才想起来前些日子就是他们两个人将那个恶魔送回来的人。   同样,她也记得无惨在黑暗中那双发亮的如血液一般好像在流动似的眼睛,还有那句充满威胁和恐吓意味的话。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原本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老板娘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将刚才一瞬间破裂的表情掩饰了下去,只是她的速度快,月牙的眼睛也很快。   心中存疑,但是月牙却并没有表露出来。   “原来是找水月啊。”老板娘捂着嘴笑,然后朝不远处正端着茶水的秃挥了挥手。   秃在这里生活了很久,自然是知道老板娘的意思,将茶水放下立刻跑到了老板娘的面前:“老板娘,是有什么事吗?”   老板娘摸摸尚且年幼的秃的头发对她说:“带着两个大人去见水月新造吧。”   “好。”   两人被年幼的秃带着向无惨的房间走去,一边走月牙以眼神暗示池内胜让他询问些事情,池内胜心中了然,露出一个平易近人的微笑低头问道:“小姑娘,水月新造是什么时候来到花时屋的?”   小姑娘没有设防,就这样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水月新造是在五日前来花时屋的。”   这个时间是在宫下渚死去之后,这个倒是有些不同。   月牙垂下眼帘思索,身边带路的秃还喋喋不休地说着水月的样貌,与此同时,一扇障子门也拉开了,里面露出了一张有如花一般美貌的脸,穿着樱花色的精致和服露出白皙锁骨的女人。   直视有些失礼,月牙微微偏移视线,听到了身边的秃朝那个女人行了一个礼,清脆的童声叫着那个女人的名字:“花颜花魁!”   这就是花时屋的花魁花颜,月牙心里诧异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女人,那个女人也同样讶异地瞧着月牙,然后缓缓地弓腰行礼。   “这是……?”   花颜还没见过能上这个楼的客人。   “这是来找水月新造的客人,老板娘让我带着客人去水月新造的屋子。”秃认真的解释,一双黑眼珠滴溜溜转着,看上去机灵又可爱。   刚一听到水月这名字就让花颜心中一惊,看着月牙和池内胜的眼里更带上了几分审视,但是她没有多看看了两眼就低下了头,然后在两人身边擦肩而过,脚下的足有十几厘米高的木屐在她脚上如履平地。   月牙没回头看,继续跟着秃的指引去了水月所在的房间。   “水月新造!”秃站在障子门前喊着无惨的假名,“您的客人来了。”   障子门隔音并不好,月牙听到了屋里传来的衣料摩擦的声响,然后是脚步在榻榻米上走动的声音。   障子门被拉开了,露出了屋子里的情况,朱红色的茶桌还有绣着花纹的软垫,墙上还挂着一幅山水画,没有过多花里胡哨的装饰,和水月艳丽的眉眼有鲜明的对比。   “你来了。”   面前的水月嘴唇翘了起来,眼角的一抹嫣红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妖艳。   给了引路的秃一些铜钱,月牙在无惨的邀请下走进了屋子,但是身后的池内胜就没有得到无惨笑脸的机会了,当然也不至于赶出去。   很明显感觉到水月对自己和月牙之间态度不同的池内胜耸耸肩,自动退了出来。   “我在下面等着好了。”池内胜笑了笑说:“顺便喝点酒。”   *   池内胜自觉离开自然让无惨满意,至于意思意思的挽留?   这东西无惨根本不知道。   月牙想着池内胜在下面也好,也就没有拒绝。   最后两人面对面坐在茶桌旁,屋内的烛火幽幽地闪着光,将室内照耀成温暖的橘黄色。   “会泡茶吗?”无惨拿起身前的茶壶,将一小勺茶叶轻轻放入茶壶,泡茶的动作繁琐,但在无惨的手下这些繁琐的动作却优雅的像画。   月牙应当是不会的,因为他没有学过这些的记忆,但是看着水月的平静地倒茶的动作却忽然觉得熟悉。   “我不会。”   但是无惨笑了笑,工具递给了月牙,肌肤相触带起一阵的酥麻。   “我教你。”   第一次是不熟悉的,但是随着无惨的动作指引,月牙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动作慢慢地从生疏变得流畅自然了起来,好像经历过千百回一般的熟练。   茶水很香,喝进嘴里还带着淡淡的苦涩,温暖的水顺着喉咙缓缓地流入了月牙的肚子。   无惨看着月牙心情很好,刚才月牙泡茶的动作他在还是人类的时候看过不知道多少回,很显然月牙也发现了自己的奇怪之处。   慢慢来吧,总会恢复正常的。   但是没坐多久,无惨却敏锐的嗅到了月牙身上沾染着的淡淡的花香,那味道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对鬼来说如同剧毒一般的紫藤花的香味。   它能使鬼晕眩,昏迷,最严重还会直接置鬼于死地,如果说稀血会让鬼如上瘾一般沉醉,那么紫藤花对鬼来说就是催命的剧毒。   当然,这种东西只针对普通的鬼而言,对无惨来说自然是没有什么大用处的。   “你身上很香。”   无惨放下手中的茶杯说,像是平时聊着家常一般说道:“身上是带了什么东西吗?”   月牙还想着这么久了无惨也没有什么反应,是鬼的可能性应当是不大的,于是抿了抿嘴然后扬起了笑容说道:“是的,是紫藤花香囊。”   月牙将香囊拿了出来递给了无惨,弯起了眼睛。   “你要吗?”   月牙白皙的手心里躺着一包紫色的香囊,浓郁的紫藤花的香味正源源不断的从里面逸散出来,虽然现在一时半会儿这个香囊对无惨暂时还产生不了什么大影响,但是时间久了就不一定了。   而且现在,月牙要把这个紫藤花香囊给他。   无惨嘴角的笑容微不可察的一僵,但是为了不让月牙发现他还是伸出手接过了这个香囊,紫色的香囊上绣着一串紫藤花,倒是很好看的样子。   无惨大概是不知道的,他刚才和死神擦肩而过。   不过拿着这个紫藤花香囊对无惨来说也算是自杀的一种奇怪方式? 第56章   如果有人要问身为一个鬼却要随身带紫藤花香囊是什么体验。   这种问题让无惨本人来回答再好不过了。   大概就像普通人类明明知道砒/霜吃了会中毒却不得不吃的情况吧,虽然紫藤花的效果在无惨身上发挥的慢,但也不是没有效果。   最重要的是无惨还不能拒绝。   月牙身上带着的紫藤花香囊的香味渐渐发挥出来了,无惨强作镇定地将香囊接过然后放到了一边,鼻端满是紫藤花的香味让无惨不得不屏住呼吸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和月牙正常交谈。   太艰难了,这对无惨来说。   喝进肚子里的茶水好像和鼻子里嗅到的紫藤花香味混合在了一起灼烧着无惨的胃,这种感觉让无惨心里稍稍有些焦灼。   “啊,对了。”月牙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说,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了昨夜无惨为他付的柿饼钱。   “昨夜,谢谢水月小姐你的帮助了。”   明明上一刻还送了代表特殊情谊的香囊,下一刻的举动却像是在划分清楚界限。   月牙看着面前的水月原本嘴角的微笑扯平,但还是伸出手接过了月牙递来的铜钱,月牙总感觉水月是不开心的。   他隐隐明白水月的意思,但是他清楚自己是不可能和水月有什么发展的。   于是他只能保持沉默。   *   无惨心情不佳,空气里浓郁的紫藤花味让无惨有些忍不住了,于是他看着月牙出身试探性地询问:“我感觉屋子里有些闷,我去开一下窗子。”   月牙不置可否,眨了眨眼睛对无惨说:“好的。”   于是无惨从榻榻米上起身,走到窗子旁还带了些迫不及待的意味,窗子被无惨推开,屋外新鲜的空气瞬间涌进了屋子里,将屋子里原本带着浓厚的紫藤花味的空气带走了一部分。   这下好多了,无惨心里松了口气,原本稍稍有些不佳的脸色恢复如常,他转过身朝自己的位置走去,他还想试探一下月牙对于过去的记忆。   “月君泡茶的手艺很熟练。”无惨抬眸看着月牙,轻声说道:“这可不像没有学过泡茶的样子。”   月牙当然是没有学过的,月牙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在地狱他那里有哪些闲情逸致去学泡茶,整天多的是堆积如山的公务等着他去处理。   更何况,他其实并没有多爱喝茶。   “我……不太记的。我并不爱喝茶。”   月牙眉头微皱,想着自己这泡茶的手艺从何而来,那些隐藏在迷雾中的记忆影影绰绰,却始终无法展示出全貌。   “是经常给别人泡茶吗?”   水月忽然出声询问脸上没什么表情让月牙看不出什么,“我还记得那晚月君似乎把我当做另一个人了呢。”   说到这里像是觉得有趣,水月勾起嘴角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意。   “应该是月君很重要的人吧。”   无惨这样说,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心安理得的很。   他看着月牙,那双红眸倒映着橘红的烛光,这一刻竟然显现出别样的温柔之色。   “我……不太记得了。”   月牙没法对这样的无惨升起心防,犹豫片刻像找到了可以倾吐的对象一样,对着无惨将自己这几日梦到的梦境说了出来。   “大概,我好像经常给他泡茶。”月牙轻声说,他还记得自己在梦里做的事。   不止是经常,几乎每天都要给那个看不清脸的人泡上不知多少次的茶水,而且茶水永远是最适宜入口的温度。   月牙看到水月嘴角翘起,好像忽然开心了起来。   “哦?”水月看着他说:“还有呢?”   “我总是梦到一个人,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有一双玫红色的眼睛。”   说到这里,月牙停顿了片刻看着含笑坐在对面的水月犹豫着说道:“就像……你的眼睛。”   与其说是相像,不如说是一模一样才对。   月牙看着水月就好像看到了梦中那个男人的脸,可是他很清楚,这两个人应当是不同的。   更别说性别都不一样了。   无惨一怔,伸手抚摸自己的眼角,想着想着,忽然就笑了出来。   “真巧啊。”   无惨说道,他看着月牙忽然伸出手隔着茶桌捧住了他的脸,四目相对,无惨轻声说。   “我也是,看着你觉得眼熟。”   “就像我们曾经朝夕相对了很久一样。”   被水月捧住了脸颊的月牙微微一颤,他想偏过头但是水月却格外的强势,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姑娘能做出来的大胆举动,就算是花街的姑娘也不敢这么做。   他垂下眼帘,又长又翘的眼睫毛有些抖,明明在池内胜还有鬼杀队其他人面前都是一副淡然冷漠的样子,在无惨面前却一点也保持不住。   那眼睫毛抖的让无惨心痒痒,但他还是克制了自己脑海中冲动的动作。   他贪婪地凝视着月牙的脸,这张脸和五百年前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是看上去却更加精致了几分。   “或许,我们真的认识。”无惨用松快的语气说,看上去像是在开玩笑,但是里面存在着几分认真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其实一直都有着猜想,月牙是在黄泉殒命变成妖怪的,那么或许会知道些什么转世轮回之说。   虽然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死,不过让月牙产生误会也不错。   “你难道对自己梦里的那个人没有好奇吗?”无惨轻声诱导,“会不会觉得他很眼熟,之前有见过吗?”   当然是见过的,前不久两人还打了一架,无惨还差点没了命。   当然这件事无惨是一点都不想想起来的。   月牙想起了自己之前碰面的无惨,他下意识地将那张脸衔接到梦里的脸上。杯子从手中滑落,月牙震惊地发现无惨的脸套到那个人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不如说,梦里的男人就是无惨本人。   无惨看着月牙脸上风云变幻,适当的收回了手坐回位置上,他没有为月牙倒茶反而给了一杯清水。   点拨只要一点就够了,太多反而容易暴露自己。   但是无惨还记得,月牙还在他身边做贴身佣人的时候明明很爱喝茶才对。   茶壶里的茶水永远是最恰当的温度,总是在最好的时机将一杯热茶放到无惨的身边,正是因为如此,无惨才会对月牙越来越满意。   直到再也离不开月牙的陪伴。   因为没有人能比月牙更懂他的心意了。   不。   无惨低敛着的眉眼闪过一丝暗芒,也许月牙那么喜欢泡茶不是因为月牙喜欢喝茶,而是因为他才对。   是因为他喜欢喝茶,月牙也同样喝着他爱喝的茶水。   无惨忽然陷入了不可名状的感动中。   而坐在一旁的月牙,心里也同样在纠结的想着梦里的自己的心情。   梦里的自己并不爱喝茶水,好像只是例行公事一般为了不失去梦中男人的信任宠爱而做的一切。   这让现在的月牙很不理解梦中的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仔细想想也能体会到那一点感觉。   但是一旦带入无惨的脸似乎就说的通了。   月牙咬着牙想,不管自己和鬼舞辻无惨究竟有什么样的关系,但是他绝不会像上次那样手下留情。   *   “水月,我需要向你道歉。”   月牙拿着温热的清水,看着放在一旁的紫藤花香囊神色复杂。   “我来的时候,其实怀疑你是鬼。”   无惨的手一抖差点把杯子里的水溅出来,他还以为月牙发现自己就是无惨,但是很快又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月牙还在为误会他是鬼而感到非常歉疚。   “恶鬼都惧怕紫藤花,但是你并没有。”   月牙说完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说:“很抱歉,我觉得这种事还是坦白出来比较好。”   地狱里鬼灯曾经教导过月牙,要对女性保持尊重,刚才送香囊虽然是为了试探,但也是欺骗。   而且和水月说话,让月牙难得有了一个可以倾吐的地方。   大概是知心姐姐的感觉?月牙这样迟疑地想。   应该是没错的。   无惨不知道月牙给自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他自然是不好说你其实没猜错我就是你要找的鬼这件事的。他可以预料得到如果自己一旦暴露和月牙的争斗是避免不了的,所以才要尽快让月牙恢复记忆才对。   “没事。”他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趁月牙不注意悄悄地将香囊推远了些。   “我不在意。”   话音刚落,花时屋的楼下便忽然喧哗开了,吵吵嚷嚷声音连绵不绝,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是在二层,但是楼下的声音可不小,那声音很快透过窗户传入了月牙的耳朵。   这声音熟悉极了,正是和他一起来花时屋的池内胜。   很奇怪,池内胜并不是那种喜欢挑衅别人的人,虽然是一副轻佻的样子和性格,实际上本人却是很沉稳。月牙皱着眉头沉声朝无惨说了一声抱歉,然后快步走到障子门旁拉开门走了出去。   看那背影和动作,倒是干脆利落得很,没有什么犹豫和停顿。   无惨的笑意僵在嘴角,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了许多,他忍着怒火,目光落在了茶桌上放着的紫藤花香囊上。他伸出手将那香囊攥紧,如果是其他人敢送给他这种东西只会被他撕裂成碎片,但是对月牙无惨不仅没有这种愤怒,还微妙的有一丝复杂。   将香囊塞入衣柜里将那股香味阻绝,无惨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同样转身出了屋门。   他倒是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   事情一开始其实没什么事的,楼上月牙试探无惨,楼下池内胜喝喝小酒,虽然嘴巴上花花,但是池内胜却并没有让任何一个游女作陪。   但是他这样做,别人可不一定。   为了花时屋花颜来的客人络绎不绝可是真的能见到的人无一不是能够一掷千金的人物,但是有钱却不一定代表着有素质,那花了大价钱请来花颜的富商言语里满是轻浮,若不是身为艺伎的职业素养摆在那里,只怕花颜下一秒就要转头离去。   那富商被眼下青黑,酒喝多了脸上一片潮红,外表是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模样,话语里满是轻佻的意味大着舌头对身边的同伴说道:“女人嘛——只要钱到位了,什么女人得不到?”   跟着他的人自然是不会反驳,连连应是。   “是的!是的!大人说的对。”   花颜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僵硬了,她虽然成长在花街,但是身为花魁哪个不是按大家小姐的模式培养出来的?自然她也心高气傲的很。   于是她原本为富商斟酒的动作一顿,然后将放着清酒的小瓶放在了酒桌上语气疏离而冷淡。   “抱歉,恕我不能奉陪。”   虽然话说的很礼貌但是落在富商的眼里就是花颜瞧不上他的样子了。   富商自然是恼羞成怒拉住了花颜的衣袖不让他走,毕竟他钱都花出去了,难道还能白花吗?   于是两人自然而然因为这事发生了争执,老板娘急急忙忙赶过来赔罪但是也没有什么用,被花颜蔑视的姿态惹怒的富商叫嚣着:“不过就是个花钱就可以见到的女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花颜脸都白了,富商这话不仅对她来说是种侮辱,还是对所有在上七軒生存的女人的侮辱。   若是能有清白的家世,哪有女人会想来花街呢?   若是能出人头地自然过得风光,可是大部分女人一生都消磨在了这里,永无出头之日。   “和我道歉!”那富商抓着花颜的胳膊,脸色涨红,男女本就力量悬殊,更何况手无缚鸡之力,只懂得琴棋书画的花颜。   她被富商推倒了。   十几厘米高的木屐本就难以保持平衡,疏忽之下就算摔倒也没什么可惊讶的,花颜眼睛闭紧已经做好了自己会摔在地上的准备,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感受到摔倒在地上时,那种钝痛感,反而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睁开眼睛,黑眸里倒映着池内胜的脸。   池内胜把花颜扶好,笑眯眯地走进了富商,话语里满是友好的意味。   “嘛,有事好好说?你说对不对呢?这位……呃,先生?”   富商哪里听的进去池内胜的话,脸色铁青地瞪着池内胜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没看出池内胜是个武士,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让他开始如失去理智的野兽叫嚣,嘴巴里吐出来的话一连串污言秽语。   池内胜脸上的笑容未变,只是眸子里却渐渐布满了寒霜,他听不下去了,迈着步子走到富商面前伸出手直接摁着他的头磕到了桌子上。   “咚——”的一声巨响,把在场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这位大人是不是喝酒喝多了?”池内胜一只手压着富商,那富商明明是个成年人却在他的手下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池内胜笑眯眯的从凌乱的桌子上拿起一瓶清酒,摁着富商的半张脸就这样顺着他的脑袋浇了下去,   “酒喝多了,还是清醒清醒比较好,你说对不对?”   那富商傻了片刻,挣扎着想要从池内胜手下站起来,但他却惊恐的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池内胜一脸轻松,拿起桌上的筷子伸出手挑了挑桌上的一个寿司塞进了富商的嘴巴堵住了富商的话。   昨晚还笑眯眯地拍了拍富商的脸说:“多吃一些,不要浪费。”   说完,池内胜当着富商的面就将一双筷子插进了距离他眼睛只有一厘米的木桌上。   “这样的话,这位先生就清醒了吧?”   原本看着厚重的木桌被筷子捅了一个对穿还在挣扎的富商的腿瞬间就软了,醉意瞬间退却,富商看着池内胜拼命的点头,好像要把那颗脑袋摇下来一样。   若不是嘴巴还被寿司堵着,可能他还要出声求饶。   “是吗,这样就好啦!”   池内胜笑的灿烂,低下头在富商耳边嘴唇动了几下,没人听到他说了什么,只知道他松开手后的富商立刻马不停蹄的离开了花时屋,身后像有鬼在催命一般。   正巧,富商前脚刚走,月牙也跟着下来了。   *   月牙从楼上下来就看到了池内胜身边凌乱的桌子,上面还有一双被人用蛮力插进桌子里的一双筷子。整个花时屋有本事做到这种程度的也只有池内胜了。   “发生什么事了?”   月牙看着池内胜出声询问,那张桌子看着可不像池内胜的位子。   “没什么,就是赶跑了一个臭虫。”   池内胜语气轻描淡写,脸上满是不在意的神色。   的确没什么好在意的,没多久解决了鬼池内胜就会离开了,难不成富商还能追着他到处跑就为了报仇?   无关紧要的事月牙也不在意,因此也没有深问,反倒是一旁的花颜深吸了一口气站了出来朝着池内胜深深地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这位先生。”花颜看着池内胜俊朗的侧脸,语气变得都柔软了许多。   “请问,您的名字是……?”   “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不用在意我了。”   池内胜转移话题,装作没有看到花颜那副失落的样子。   月牙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着自己或许错过了什么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无惨跟着月牙同样走了下来。   化名为水月的无惨同样是美的,和花颜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如果说花颜的美貌像枝头绽放的春樱,那么无惨扮作的女人就是寒冬中的红梅。   一个美的温柔,另一个却张扬艳丽。   很少有人知道花时屋还来了一名新的女人,已经有好些人忍不住打量起了无惨。   无惨自然是感觉得到那些人的目光,他想把那些人的眼睛都挖下来,如果月牙不在他真的会这样做,没人能管的了他。但是现在他却不得不无视那些让他烦躁的眼神。   老板娘没想到无惨会下来,她震惊地几乎失语,花颜也同样如此,两人低垂下头没人能发现老板娘和花颜勃然失色的神情。 第57章   月牙和池内胜两人离开花街就开始分头行动了,毕竟谁也不知道鬼会从什么时候窜出来。   不过这倒是小事,月牙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到鬼的痕迹呢?别说痕迹,就连一丝气味也无。   月牙走在街上,夜风吹起了他垂落在身后的发丝,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他一个人走在路上未免显得有几分凄凉,虽然他本人是没有多大的感触。   直到现在也没有发现鬼的蛛丝马迹的月牙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夜风微凉,他停在街上抬头看了看满天的繁星。今晚没有月亮,所以星星都一个个都冒了出来,他想着不久前在花时屋和水月相对而坐的情景。   他其实很排斥和其他人接触,但是水月却是一个例外。   那双眼睛还有熟悉的神态和动作都带给他难以拒绝的魔力——就像当初遇到鬼舞辻无惨。   他想不通水月和无惨有什么联系,虽然水月对紫藤花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但是依然不能说她没有嫌疑。更何况看着花时屋的老板娘还有花魁面对水月的种种异常,都表明了水月的不简单。   月牙并不想深究,他总觉得深究下去或许会得到他并不想得到的答案。   他害怕了。   夜空中传来鎹鸦振翅的声音,鎹鸦黑色的翅膀扑扇着滑翔天际,羽翅乘着风飞速的向月牙飞去,他扇着翅膀带起旋风,在月牙头顶盘旋,黑色的翅膀遮住了月牙眼睛里落下的星星。   这只鎹鸦月牙认得,这是池内胜的鎹鸦。   鎹鸦张开鸟喙嘶哑的鸣叫。   “东南南!东南南!池内胜——遇鬼!”   月牙搭在刀柄上的手一紧,黑色的眸子微沉接着脚步一转就朝着鎹鸦嘴里鸣叫着的东南南的方位奔去,即使穿着不便行动的木屐对他来说也并不防事,风擦过他的身体拖慢了他的速度,耳边是阵阵呼啸的风声,好像有野兽在他耳边嘶吼。   他脑海里是宫下渚那张惨白的脸。   人类,死了其实就不那么好玩儿了。   *   池内胜觉得自己有点倒霉,他和月牙分头夜巡却偏偏撞上了朝着花街前来带着一帮武士准备来找他报仇的富商。   这倒没什么,男人嘛被当着一群人的面被教训了,怒上心头重新报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富商这个人就很没种,连报仇都是带着一大帮子人,自己躲在后面嚣张的指挥。   跟在池内胜身边的鎹鸦扑扇着翅膀落到了池内胜的头顶上“呱——”的叫了一声,还歪了歪脑袋露出颇有人性化的疑惑表情。   池内胜嘴里叼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上揪下来的狗尾巴草,环在胸前的手伸出来不耐烦的挥赶落在自己头顶上的鎹鸦,明明周围围了一大帮子人但是他却完全忽视了将他包围在一起不怀好意的那些人,反而开始对着自己的鎹鸦开始说起了话。   “你这臭鸟,不要总是落在我头顶啊!”   池内胜伸出手挥赶着鎹鸦,嘴巴还对鎹鸦说着:“去!去!”   鎹鸦从他的头上飞起来,扇着翅膀大叫:“笨蛋笨蛋!”还用翅膀不停地拍打着池内胜的脸。   富商脸都黑了,看着还在和乌鸦拌嘴的池内胜愤怒的挥手让身边花钱请来的一帮武士举着刀朝池内胜冲了上去。   因为大部分都是花钱请来的流浪武士,本事没有多少张牙舞爪吓唬人的样子可是不小,池内胜看着朝他包围过来的人无奈的叹气,手搭在了身侧悬挂的刀剑上,大拇指顶着刀锷将倒抽出,电光火石之间,只闪过一道白色的银光,朝池内胜冲来的武士就已经倒了一小片。   为了防止流血伤亡,池内胜还是用着自己太刀的刀背,毕竟这刀是为了斩杀恶鬼而诞生的,可不是为了沾上同类的鲜血。   十数个人将池内胜围在一起,密集的拳脚朝他袭来,但这却对他来说却游刃有余,池内胜流畅地穿梭在这些人的缝隙之中仅仅用着刀背和刀鞘就将那些武士打的落花流水。   将刀收回剑鞘,以池内胜为中心倒下了一批人,那些人捂着自己被池内胜打中的地方呻/吟,根本无法从地上站起来。   池内胜吹了吹因为刚才的动作落在眼前的碎发,一步一步朝着已经被吓得僵在原地地富商走去,那富商一边往后退一边左顾右盼的嘶吼:“你!你不要过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池内胜翻了个白眼,他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人对自己自视甚高,不管他们有什么背景终究也只是个人类,而人类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走到因为害怕已经摔倒在地的富商面前,弯下腰伸出手摸着下巴困惑地瞧着面前明明惊恐还色厉内荏的富商,“你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池内胜轻声说,他看着富商就想起了这个满身横肉的男人在花时屋那副嚣张的模样,黑色的眸子暗沉下来,就算嘴角还勾着微笑但是却无端让富商背脊发凉。   他又想起那潜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了,同样相似的场景,被人推倒的女人被围观的众人看着笑话,但是却没有人像帮助花颜一样去帮助她,被欺凌被侮辱,那双黑眸深处满是漠然——直到最后那个女人死在鬼的嘴下都带着解脱的微笑。   池内胜心想,可能那个女人觉得死了才算是解脱吧。   他也永远忘不了那女人站在他面前的模样,那眼睛里空无一物,翘起的嘴角带着讥诮,她说:“花街就是男人的天堂、女人的地狱,是男人的销金窟也是女人的断魂处。”   在花街的女人,除非出人头地,否则不过都是男人手上的玩物。   池内胜看着富商痴肥的身材和涕泗横流的脸忽然觉得无趣,他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到一个被他打倒正在地上呻/吟的流浪武士身边时却忽然感觉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氛围,他下意识地迅速地向后退了两步躲开了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一道抓痕,地面被那锋利的划痕割裂,而躺在地上的武士同样也被拦腰截断,飞溅起温热的鲜血撒了池内胜半身。   “嘻嘻嘻嘻嘻——”鬼魅的笑声传了过来,池内胜早已经下意识地拔出刀警惕的四周查看,他来不及看那个被杀死的武士警惕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鬼。   他迅速的移动步子转过头朝还没从这突变的情况反应过来的武士们喊去:“愣着干什么!跑啊!”   没顾得上看那些因为惊恐而聚集在一起的武士,池内胜双手握着刀警惕的瞧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恶鬼,那恶鬼身材瘦小蹲在道路旁的墙上,咧起的露出了一口尖锐的牙齿。   鬼兴奋地笑着,猩红的眼眸看着池内胜就像看着什么高档的食材,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鬼抬起手隔空再次朝池内胜狠狠挥了过去。   “嘻嘻嘻哈哈哈——没想到遇上了鬼杀队的队员!”   虽然只是隔空挥了一爪,但是空中却传来尖锐的破空之声,池内胜瞳孔放大心知不妙立刻蹲下身子从地上翻滚开。   他猜对了,那一击虽然看不清样貌却是实实在在将风变成了风刃,足以将人的身体拦腰截断。   那些武士还有富商早已经屁滚尿流地从地上爬起来准备逃走,但是还没跑两步他们的面前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却再次出现了一个和刚才身形瘦小的鬼是两个极端的恶鬼。   恶鬼低着头看着那些人,然后伸出手像捏虫子一样捏起了一个武士的衣领把他提到了自己面前。   不幸被抓到的富商连抵抗的力气都没了,恐惧地看着眼前形容恐怖的鬼大声的求饶,但是那鬼却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肉太少了——不够吃啊。”   一边这样说着,鬼将视线缓缓投注在了瘫软在地上的所有人缓缓的露出笑意,“这样就够吃了。”   “呜啊——饶过我吧!!”   “我们不好吃啊!!!”   但是他们哭喊的声音再大对鬼来说也不为所动,高大的鬼提起手中的富商就要将他的胳膊扯下,但还没有动手却被突然出现的池内胜狠狠地砍向了手臂。   但是想象中的场景没有出现,鬼的手臂分毫无伤反而和剑刃相撞的地方摩擦起一阵火花。   “嗤!”池内胜不爽的哼笑,然后手臂一转就将刀剑刺进了鬼的眼眶里。   就算身体坚硬,但是眼睛永远是最脆弱的地方。   “唔啊啊啊啊!!!”   没吃到人肉反而负了伤的痛苦让鬼甩开手上的富商后退几步捂住了血流不止的眼,他痛苦的朝那个刚才还在和池内胜争斗的瘦小的鬼喊道:“瞬!!!你怎么没解决他!”   “这不就来了吗!凯勇你叫什么!”那被叫为瞬的鬼同样满心不耐,朝着将富商救下的池内胜虎视眈眈,然后翘起嘴角露出充满恶意的笑。   “马上就解决他!”   池内胜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两个鬼,将身后的富商还有其他武士往后赶,手中握着的刀刃泛着银辉,他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集中,看这两个鬼朝空中盘旋的鎹鸦喊道:“去吧月叫来!”   鎹鸦鸣叫一声就扇着翅膀朝未知的黑暗中飞去了,池内胜苦笑一声,心里想着要是月牙来迟一点自己大概就要没命了。   他还没有活够,当然不想就这样死在鬼的嘴下。   “大人!!大人救救我!!”   刚才还耀武扬威说着要给池内胜教训的富商扯着池内胜的衣袖哭嚎,他从未见过鬼,也不知道这些怪物是什么东西,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在场能救他的只有池内胜。   在死亡面前,所有人都是卑微的。所以富商转头就像自己刚才还怨恨恐惧的池内胜求救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真是的。”池内胜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富商,“我为什么总是要保护你们这些渣滓呢?”   他一点也不想这么做,但是却还是面对着两个虎视眈眈的恶鬼举起了自己的刀剑。   “但是——谁让你们是人类呢。”   虽然是渣滓——但依旧是人类啊。   *   就算身上被鬼挥来的风刃划出一道道伤口,池内胜依旧将身后的富商与武士们保护的很好,肩膀上的伤口源源不断的往外流着鲜血,森森的白骨被包裹在鲜红的血肉中,池内胜伸出手擦拭着嘴角的鲜血,苦笑着想一个人面对两名鬼果然还是吃力。   身后的富商和武士们瑟瑟发抖哭喊着让池内胜坚持住救他们,却完全没有想过池内胜根本没有这个责任,最可笑的就是明明身为武士面对鬼却连举起刀剑的勇气都没有。   体温顺着伤口流逝的鲜血不断流失,池内胜站在原地刀剑撑着地面冷冷地瞧着面前的鬼,鲜血流进他的眼眶将他的眼睛染红,他要坚持不住了,每一次的攻击都是以性命相搏。   “你还不放弃啊。”   瞬鬼不耐烦的瞧着眼前的明显已经体力不支的池内胜,他觉得这个人太难缠的,和以往遇到的鬼杀队剑士完全不一样。   不过,还是要死在这里的。   瞬鬼伸出自己的手再次狠狠地朝池内胜挥去。   他可能真要死在这里了。   在这种关头池内胜还颇有闲情逸致的想,可惜可惜,他还没有逛够花街呢。   人在死前是不是总是会回忆过去?   第一次见到月牙的时候他就觉得月牙和记忆里的女人有着分外相似的眼睛,就算两人外表并没有相似的地方,池内胜还是忍不住想要凑近讨好。   因为小时候他就是这样去讨好那个女人的。   但是认真想想,月牙其实和那个女人也不像,最起码月牙身上从没有那个女人的绝望和麻木。   池内胜深吸了一口气,被血染红的眼睛瞧着朝他慢慢凑近的两个鬼他大笑着举起手中的刀剑带着足以横扫一切的气势朝着两个鬼奔去,虎口早已经被震破,但是他却丝毫没有将这些痛苦放在眼里,挥起的刀刃上卷起旋风和名为瞬的鬼的风刃相撞抵消,他终于撑不住了,最后一丝力气消散,他朝地上摔落。   ……   并没有想象中的痛,池内胜落入了一个微凉带着紫藤花香的怀抱。   “你这样子,还真是狼狈啊。”   月牙撑着池内胜的身体,黑眸里倒映着夜空的星光,随后就是挥舞着翅膀赶来的鎹鸦在高声鸣叫。   “我来迟了吗?”月牙看向站在不远处正警惕地瞧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他的鬼,轻声说:“抱歉。”   池内胜忍着身体的剧痛笑了起来,这种时候他还笑得出来实在奇怪,但是他就是笑的格外开心,像是得到了好吃的糖果的小孩子。   “没有!”他被月牙放在墙根看着月牙高声说道:“你来的正好!”   月牙不懂池内胜怎么想的,困惑的看着他然后伸出手用妖力将他周身的不停流血的伤口堵住,他将身后的鬼无视,对着被池内胜保护下来的武士们和富商说:“看好他。”   他转过身,衣角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度。   身侧的日轮刀被他拔了出来,剑刃泛着月光的银辉直指对面一瘦弱一健壮的恶鬼。   “你们就是隐藏在京都里的鬼?”月牙皱着眉头想,面前的两个鬼周身浓郁的恶臭几乎要将他的鼻子都要熏麻了。   但是他之前分明什么都没有闻到。   两个鬼自然是不懂月牙话语里的意思,自然而然的回答:“没错。”   这下不需要多说什么了,月牙脚下使力朝着两个鬼飞身而去,挥起的剑刃首先朝着最为高大的恶鬼袭去,难以言喻的恐慌袭上了名为凯勇的鬼的心头,他下意识得伸出自己的手臂阻挡,却震惊地发现自己的手臂被砍断了。   鲜血喷涌而出,却分毫没有沾染在月牙光滑的刀面上。   仅仅只是一击月牙就迅速的后退了两步,抬起手看着自己被震得有些发麻的手。   “哦?”月牙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看着对面正看着自己被砍断的手震惊不已的鬼眼里带上了些许趣味。   “还不错嘛。”   这话落在凯勇耳朵里无疑是侮辱,他千锤百炼足以与钢铁相抗衡的身体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砍断,在对面那个不知什么来头的臭小鬼嘴里还仅仅只是一个不错的评价。   身边的瞬同样警惕的看着离他们不过几米远的月牙,他出现的无声无息,他根本没有听到丝毫的脚步声,这根本不可能是普通人类能办到的事情。   他可没有凯勇坚硬的身体,近战对他来说一点也不明智,于是他躲在凯勇身后挥起手朝月牙扔出了几道风刃。   就像野兽的利爪一般的三道风刃直直的朝月牙攻去,月牙抬起手中的日轮刀向下一挥,那三道试探性的风刃就轻而易举的被砍断,反倒是月牙剑刃划破空气将地面砍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直直的停在凯勇和瞬的身前。   “是鬼舞辻无惨让你们过来的吧?”说到这里他好像有些嫌弃,看着两个鬼的眼神都带上了不屑。   “只是这种程度吗?”   月牙轻声说,红唇吐露出那让他们两鬼都闻风丧胆的名字。   “和鬼舞辻无惨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   坐于屋内的无惨透过鬼的眼睛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他看着月牙那样矫健的身手非但没有升起警惕还莫名多了痴迷。   那样强大的身姿,若是变成鬼该有多好啊。   只要将月牙的记忆恢复,他会给予月牙自己的血肉,待找到青色彼岸花两人彼此一起变得完美无瑕,永生永世地活在这世上。   他先是用手遮挡着嘴压抑着笑声,最后还是克制不住的笑出了声。   “月牙——!”   “快点——认出我吧!” 第58章   池内胜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他躺在藤屋为他准备的房子里身上缠满了白色的绷带,他闻得到身上满满的草药的味道。想着大概是藤屋里的医师为他抹上了药替他包扎好伤口了,不过虽然捡回了一条命,看这样子或许没有三五个月他是好不了的。   身体很疼,从头到尾没有一处不蔓延着钻心的痛,池内胜记得自己身上有好几道被那速度极快的鬼割裂的深可见骨的伤口,他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明亮的日光透过敞开的窗户落到了他的脸上,阳光有些晃眼,他颤了颤眼皮没睁开眼,眼前一片猩红就像昨夜看到满地的鲜血一般。   隔着障子门池内胜都能听到门外月牙和藤屋的阿婆交谈的声音,不过声音压的很低,池内胜听不太清,只能听到一连串模糊不清的声响。   他太累了,身体酸麻胀痛,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好像历经了千辛万苦,可是实际上手指只是微微动弹了一下而已。   障子门被拉开了,池内胜听到了月牙沉稳的脚步声。   月牙走到了本该还在昏迷中的池内胜身边,跪坐下来看着池内胜禁闭的双眼,金灿灿的阳光落在池内胜的眼睛上分外晃眼,更加衬得池内胜脸色苍白如纸。   他失血过多,身上伤口太重了,若不是月牙来得及时将他伤口即使封住,只怕池内胜撑不了多久就要一命归西。   池内胜醒了,但是累的不想睁开眼睛,放在被子里的手指动了动,微微起伏的被角让月牙看的清楚。   “醒了。”月牙看着躺在被褥中无声无息的池内胜低声说,池内胜眼皮颤了颤然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嗯。”   视线最开始是模糊的,阳光落在他眼里,他看着周围的事物都是影影绰绰的色块,看不真切。不过很快就好了,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自然也看到了坐在他身边面色平静的月牙。   “杀死了吗?”池内胜开口问,然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那两个鬼。”   月牙看着虚弱的躺在床上的池内胜莫名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月牙莫名有些疲惫。   “没有。”月牙站起身走到不远处的茶桌旁给池内胜倒了一杯水,他看出了池内胜干裂的嘴唇也听出了池内胜沙哑的嗓音,将被子凑近池内胜的嘴唇,让温热的水浸湿了池内胜的嘴唇缓缓地流进了他的嘴里。   池内胜把水喝完,杯中的水见了底,他没看月牙反而轻声问了一句。   “是因为我吗?”   确实如此。   月牙想着昨晚池内胜昏迷后的事,于是一五一十地和他说了起来。   虽说池内胜身上的伤口暂时被月牙封住了,但是再怎么样他也已经是重伤,而且两个鬼察觉到天明将至不敢恋战,也或许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们两个发现了自己根本打不过月牙所以一边躲闪一边迅速的撤离,月牙本想追上去,但是转头却被那富商拉住了裤脚。   “大人啊!你可不敢走!!”那富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擦着脸,手上满是鲜血脏污也不管就这样拽上了月牙的袖子。   “我们要是再碰到那些怪物可怎么办啊!”   富商哭哭啼啼地说,然后还指了指被月牙拜托给他们看好的已经昏迷过去的池内胜说:“那个大人,气息越来越弱了!”   按理来说池内胜得罪了富商,本来这样好的机会他不管池内胜看着他自生自灭才是一个不错的报复方式,但是富商自认为自己虽然混蛋,但没有不把到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程度,更可况不久之前池内胜几乎以性命相搏才给他们这些人留下了生命,就算富商又蠢又坏但还不至于报复恩人。   富商是坏,但还不至于泯灭人性。   月牙原本要追上去的脚步这才停下来,蹙着眉头犹豫了几秒还是回过身把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的池内胜扛了起来。   虽然月牙看上去身形纤弱,但抗起一个分量不小的成年人这种事对月牙来说却不费吹灰之力。富商眼睁睁的看着月牙抗起了昏迷的池内胜就要走,他还怕,身边花钱请来的武士在危险解除的那一刻就跑了个七七八八,但他还怕有鬼出现,于是小心翼翼地跟在月牙屁股后面走了一路直到到了藤屋门口。   月牙没管他,但是藤屋这地方却不是跟在他身后的富商想进就进的,于是将池内胜交给守门的人后,月牙转过身冷眼瞧着战战兢兢站在一旁的富商。   “你想干什么?”   富商抖了抖,他现在胆子都被鬼吓破了,看着把他从恶鬼手下救出来的池内胜和月牙都带上了神灵才有的光辉,于是搓着手谄媚地说:“大人……我……我怕我又遇到那些恶鬼。”   活了这么久,享尽荣华富贵谁不惜命,就算知道月牙已经把恶鬼赶跑,但是谁知道那盯上他肉的鬼会不会卷土重来?所以富商自然跟在能够保护他的月牙身后。   可以理解,但在月牙眼里未免有些可笑。   “不会的。”月牙语气疏离,“太阳就要出来了,他们不敢出现在太阳底下。”   仅仅是在太阳底下不能出现有什么用呢,到了晚上不还是鬼的天下。   富商可不敢赌自己一辈子就会遇到这一次鬼,他眼巴巴地看着月牙询问:“大人,只有阳光吗?”   这人居然还死皮赖脸的开始得寸进尺,月牙无语地看着面前的富商,想着再怎么样这人最起码并没有在池内胜昏迷的时候乘人之危,于是掏了掏自己的袖子将身上带着的紫藤花香囊扔给了富商。   “还有这个。”   紫藤花香囊好认的很,富商拿着个香囊也不想月牙是不是骗他,点头哈腰的连连道谢,然后在第一缕阳光冒出地平线的时候就迈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走了。   怎么说呢,这个人的确又蠢又坏,但是还真没有到让人觉得死了也活该的程度。   月牙看着富商那圆滚滚的背影,扯着嘴角笑了笑。   他抬着头看着初生的红日,灿烂的金辉洒向了大地将黑暗驱赶。   日出了。   *   池内胜受了重伤自然是没有办法在继续斩鬼的任务,因此这事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月牙的身上,鎹鸦不知道在外面玩了多久,迎着夕阳扑扇着翅膀飞到了池内胜窗框上歪着脑袋跳了跳。   鎹鸦两只黑豆大的眼睛盯着池内胜盯了半天,然后飞了进来落到了池内胜肩上蹭了蹭他的脸,虽然这一人一鸟平时看上去不对付,但是关系却很好。   “月君,我是出去不了了。”池内胜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鎹鸦,“这两天它就交给你了,你找到鬼也方便点。”   虽然月牙本人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妖力来感应鬼,不过多个鎹鸦也不是没有帮助,他琢磨了一下没有拒绝。   “好。”   鎹鸦看了看池内胜又看了看月牙,然后依依不舍地飞到了月牙的肩上。   它带了来鬼杀队的消息。   爪子上捆着一小卷纸,展开看是产屋敷凛哉工整漂亮的字迹,上面寥寥数语先是表达了自己对于受伤的池内胜的慰问,然后感谢了及时将池内胜救下来的月牙,最后将出现在京都府的两个鬼说明了一番。   “这两个鬼是在鬼杀队追杀了很久的鬼,实力强大丧命在他们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也包括鬼杀队许多的精英剑士。”   “只是这两个鬼不久之前还在丹波国和武田国出没,然后忽然齐齐消失了踪影,此事略有些蹊跷,还望月君多加防备。”   月牙看着这字迹都能想象到写着纸条的产屋敷凛哉是怎样一副严肃的表情,他想到的事月牙也同样考虑到了,毕竟按着那两个鬼身上浓郁的味道来看,就算他们藏的再怎样深只要一出现那味道绝对瞒不了月牙的鼻子。   月牙还尚且没有什么表示,池内胜首先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还有鬼吗?”   两个鬼已经很难缠了,难不成还有另外的鬼在暗处指挥吗?   事实就是如此,月牙垂下眼,夕阳落在他身上,睫毛下是一片小小的阴影。   “是鬼舞辻无惨。”   这种事情在月牙的意料之中,他想着按鬼舞辻无惨那不依不饶的性格来看能坚持这么些天不来骚扰他已经是非常不易了,所以派两个鬼来探路也再正常不过。   不过他派再多的鬼也是无用的,正好也省了月牙一个个寻过去解决的麻烦。   池内胜从未见过鬼舞辻无惨,现在听到这个鬼杀队拜年来所要追杀的人的名字眼里还颇有兴味,他记得月牙应该是和鬼舞辻无惨打过一场的,于是他忍不住问:“鬼舞辻无惨是什么样的?”   他觉得鬼舞辻无惨或许同样也是自己见到的那些鬼可怖的样子,不,兴许还要更为高壮可怖。   月牙冷冷瞧着池内胜再次不着调的样子没说话,但是池内胜一直盯着他,他最后还是说了。   “就是正常人类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像鬼。”   月牙回忆着那夜遇到鬼舞辻无惨的情景。   高悬于夜空的明月,道路两旁随风摇曳的发出沙沙声的森林,还有穿着黑质的和服和他相对而立的无惨。   月光将他两人分割成两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还是个……”月牙轻声说,想着那晚的无惨似喜似悲的表情。   “什么?”池内胜好奇,月牙却迅速的给自己的话结了尾。   “是个蠢货。”   *   被月牙评价为蠢货的无惨在干什么?   他在翻着医术想着自己派过来的两个鬼还算有点用处。   天色渐晚,最后一丝阳光也被无尽的黑夜吞噬,他合上了摆在桌上的医书,然后站起身走出了屋门。   他要去偶遇月牙了。 第59章   月牙觉得水月应该是故意接近他的。   这很明显,毕竟京都很大,三番两次都会在街上遇到同一个人的状况可不常见,这样来看就说不是故意设计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不过他也并不会介意就是了。   月牙手里拿着街上看到的狐狸面具,应该是店主亲手雕刻而成的,只有半张脸的大小,戴在脸上只露出了月牙白皙精致的下巴和红润的唇。   狐狸面具也雕的很漂亮,上面涂抹着红黑的漆,以黑色为底色,用红色右半张脸上画出了彼岸花的形状,这图案并不常见,不过想想这面具也并不是祭典上用的正规面具,只是用来玩耍的话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大碍。   他买下面具的时候,店主还多嘴说了两句话。   “刚才有位漂亮的小姐也买了一只同样的面具呢!和先生你手上的是同一对,只不过是左半张脸上画着彼岸花。”   最开始月牙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巧合,他将面具戴到脸上行走在人群中,只有他一个人带着面具实在有些特立独行,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回头看他。   “格哒。”木屐的齿和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月牙忽然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站定,和他隔了几米远的地方同样带着一副狐狸面具穿着高档和服的女人和他遥遥相对。   乌黑卷曲的发被整齐的盘起用簪子固定,半面的面具遮挡了对面的女性的上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鲜红的眸子,就算只露出了半张脸月牙依然认得出面前的女人是谁。   是水月。   巧合太多,那就不是巧合了,一眼就看得到是故意为之。   月牙轻轻呼出了一口气,于是他迈开步子朝水月走去然后到她面前站定。   “水月小姐。”月牙叫着无惨的假名,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缠绵的味道,“要一起走走吗?”   无惨当然不会拒绝,矜贵的抬了抬下巴算是回应,然后和月牙肩并着肩在路上走了起来。他们两人和周围人格格不入,好像自成一个世界。   “总是遇到水月小姐呢。”月牙勾着唇露出微笑,声音轻飘飘的带着试探:“是缘分吗?”   缘分总是有的,但相遇是必然。   “可能吧。”无惨漫不经心地回答,“是很巧。”   说起谎话面不改色心不跳,也不知和谁学来的。   “是吗?”用手触了触脸上光滑的面具,月牙无声的笑了。   无惨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设计,不如说说出来这件事就像是他要缠着月牙一样,太掉份儿了,虽然他这样的行为就是很掉份儿,但是他却不承认,反而还心安理得的想着这是为了让月牙恢复记忆必要的行为。   *   喧闹的街区并不是什么适合聊天的好地方,两人走着走着不约而同地来到了一处静谧的河畔,倒映着月亮的小河波光粼粼不知流淌到哪里去,仔细听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夜风轻轻吹拂河面带起了几分凉意和水汽,空气里满是青草的味道。   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口的,总有一个人主动一些,就这样聊起了天。   “我以前认识一个人。”   无惨看着月牙的眼睛,他看着那双黑色的眸子就好像看到了过去的月牙,月牙变了,但也有些地方没变。   “他说过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但是他还是离开了。”   在给了他一个甜蜜而难忘的一次亲吻后骗了他,就这样离开了。   无惨这么多年过来了,其实也想过月牙是否是真心待他,或许是有的,但是逢场作戏也不少,但是一个人能无微不至的照顾另一个人那么久,无惨不相信月牙对他没有半分喜欢。   所以他才那么大胆,明知道月牙和他是敌对方还是招摇地跑到了他面前,事实证明无惨是对的,月牙就算不记得他还是无法下手,这就够了。   月牙总算知道水月看着他的眼神为什么那样奇怪了,水月在看着他,但是同样也在看另一个人,心里有些微妙的不爽,说不上来的感觉让月牙感觉怪怪的。   “你恨他?”月牙低声问。   应该是恨的,不然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无惨没有回答。   沉默了片刻,他又出声了,隔着狐狸面具他看着月牙。   “我恨他,他把我忘记了。”   爱恨交织才越发无法忘怀,心心念念了数百年想要忘记,但是那个人再次出现,那沉寂在脑袋里的记忆重新翻涌上来,被怨恨包裹的心脏爱意又重新复苏了。   气氛忽然就安静下来了,河边的风开始变得更大,将月牙和无惨的衣摆吹得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   接着,狂风呼啸着带着骇人的气势袭来,月牙眼睛一沉,伸出手迅速的扯住了水月的衣袖将她拉到了身后,风落到了河里溅起了水花。   “水月,请到后面去。”   月牙手搭在刀柄上将日轮刀抽出,没有看身后水月陡然变得阴沉的脸色,空气里再次传来熟悉的气味,月牙闻得出那是昨夜碰上的两个鬼。   最先出现的是身形高大的名为凯勇的鬼,那双被月牙砍断的手已经重新长了出来,他还记得那天被月牙砍断手臂而感受到的耻辱,因此自然这次自告奋勇的要主动对上月牙。   他活了太久了,死在手下的人不计其数自然也养成了自负的性格,他只觉得那天被月牙砍下手臂只是他一时疏忽的巧合,而让他受此侮辱的月牙自然存在了他死亡名单上,更何况月牙身上的香味让他忍不住流口水。   吃掉月牙,他会变的更强大。   而名为瞬的鬼隐藏在暗处,偷偷盯着月牙和他身后的女人。   他决定在月牙被凯勇拖住的时候就将那女人掳走吃掉,再不济把她当作月牙的把柄威胁也可以,毕竟看样子两人的关系好像并不简单。   但是在月牙将那女人拉到身后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那个带着狐狸面具的女人将头转移,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芦苇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满是阴霾,带着浓厚的愤怒。   那股愤怒带着不容忽视的杀意席卷而来,好像能将万物撕碎。   瞬的身后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忽然觉得那个女人有些恐怖,可是那明明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一个柔弱的,轻轻动一下指头就能轻而易举地将性命夺走的女人。   可是为什么会带给他一种那位大人一般的威胁感。   但是很快那种眼神就消失了,刚才的阴冷好像是一种错觉。   就像是巧合一般,那个女人偏转过了头开始一步一步向他这里移动。似乎是在逃跑,但是更像是故意往枪口上撞。   那一瞬间感受到的恐惧瞬间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在女人离他越来越近之时,瞬瞬间从芦苇丛中窜出带走了变为水月的无惨。   月牙还在和凯勇对峙,他自然是感受的到另一名鬼还躲在芦苇丛中不知哪个地方,让水月先离开也是为了防止她被鬼抓走,他想着鬼应当是针对他才来的,所以也就没有特意去关注水月的行动,但是就是很不巧,水月偏偏往鬼那里撞。   速度见长的瞬像阴影一般地出现了,然后带着水月就迅速的离开,月牙心情蓦地一沉,对着凯勇的攻击从一开始漫不经心的防御开始变的犀利。   他很生气,明明是鬼和他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牵扯上旁人。   他没有心思和凯勇纠缠,在空中翻身落在了凯勇的后背举起手中的刀剑就狠狠挥下,剑刃划破空气在空中闪过一道银光,和凯勇坚固的脖颈相撞发出铁器相撞的脆响。   坚硬的皮肤就像钢铁,但是月牙硬生生用着蛮力让刀刃一寸寸割入了凯勇的脖颈,他没心思想多余的招式,速战速决才是真理。毕竟被瞬带走的水月可没有多的时间等他。   凯勇当然是要挣扎的,肌肉鼓动想要卡住月牙的日轮刀,他也做到了,日轮刀卡在脖颈中不得寸进。   这样就很麻烦。   失了先机的月牙放弃了日轮刀踩在凯勇的肩上,人类的样子无法斩下他的头颅那就变成妖好了。   眨眼之间月牙的眼睛就从漆黑转变为如火一般的鲜红。   凯勇看到了月牙的变化,他不敢置信,看着月牙的眼神都带上了愤怒。   “你也是怪物!为什么要与人类为伍!”   月牙只觉得凯勇的话很可笑。他用双手抓住了凯勇的脑袋,手下使力朝一个方向狠狠转去,他打算硬生生地掰断凯勇的脖子。   这对半妖状态下的他来说其实并不困难。   手下一边用劲,月牙还颇有闲心的回答。   “不要把我和你们这些吃人的恶鬼相提并论!”   “啊啊啊啊啊啊——!”   话音落下,凯勇的脖子已经被月牙掰断了,但是鬼的生命力让他根本死不了,只能忍受着剧痛发出凄惨的哀嚎。   “不可能!不可能!这是我千锤百炼才得到的身体啊!”   健壮的身躯摔倒在地,被肌肉夹住的日轮刀也掉了下来,月牙轻盈地落在地上弯下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日轮刀,那双赤红的眼在夜色中发着光,他举起手中的刀剑斩断了凯勇的头颅。   月牙低头嗤笑:“千锤百炼?也不过就是这种程度罢了。”   失去头颅的恶鬼开始缓缓消散,月牙准备离开,但是没走两步又回过了头。   “那天死在巷子里的男人,是你们做的吗?”   月牙看着凯勇仅剩的脑袋低声问。   “什么?”   失去身体的恶鬼露出茫然的表情,但是这就足够了,月牙没再说什么,转身寻着味道朝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   带着掳走的女人跑了没有多久,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迅速的察觉到了不对。   他和那个满脑子肌肉的凯勇不同,体型更为瘦弱的他一向是以头脑取胜,身上的女人未免太过安静了些,一点也不像其他的女人一样会发出极度惊恐的尖叫。   “你好大的胆子。”   镌刻在灵魂深处的恐惧让瞬瞬间的停下了脚步,然后迅速地跪倒在了地上战战兢兢地发抖,头谦卑的贴近地面瞳孔震惊地放大。   是无惨大人!居然是无惨大人!!!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那样熟悉的声音却实实在在的告诉了瞬他以为的柔弱女人居然就是将他待的性命拿捏在手中的无惨。   “我……我不知道是您啊大人!”   瞬着急的解释,他混乱的大脑无法理解无惨为何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京都府,只知道为了让无惨饶恕他要竭力的求饶。   无惨不知有没有生气,只是冷淡的应了一声,瞬小心翼翼地探起头看着无惨,无惨盘起的长发在极速的移动中已经变得松散,就这样垂落到了肩上,但是那半面的狐狸面具到还是牢牢地戴在了无惨脸上,瞬不清楚无惨是否生气,不过瞧着无惨嘴角翘起的样子似乎心情不坏。   无惨站着,双眼凝视着虚空好像再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他还在回味着自己被掳走时月牙那一瞬间变得极其骇人而阴沉的气势和表情。   他头一次发现自己这样满足,尝遍了痛苦的人只要稍稍一点甜味就会变的很满足,无惨觉得自己似乎就是这样的。   他没再透过凯勇的视线看着月牙,而是将目光落到了跪在地上的瞬。   瞬打了个激灵,那种好像被毒蛇窥伺的眼神缠绕着他好像紧紧勒着他的脖子一般让他窒息。   “大……大人。”瞬恐惧极了,将自己的头垂的更低,生怕无惨就这样杀了他。   无惨平时是不听其他的鬼在想什么的,不过兴致来了也会听听,就比如现在他就有兴致听瞬的心音。   “你怕我杀了你?”   无惨勾唇一笑,明明是极为女性化的样貌,但是声音却是男性的低沉性感,但是这样的差别却并不显得突兀,还有些诡异的美感。   他弯下腰打量着这个鬼,轻声说:“放心吧,我不会杀你。”   “你还有用处呢。”   瞬的头上瞬间冷汗直冒。   他不敢违抗无惨,只好将自己的头垂的更低抖着嘴说:“是的,大人。”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自己动了起来,朝着无惨攻去。   *   月牙循着味道过来的时候,瞬正要对着水月白皙的脖子咬下去。   他脸色黑了下来,将自己的日轮刀狠狠地投掷出去,庞大的力度好像能够割裂空气带着万钧的气势朝瞬飞去。   “噗呲——”   刀剑穿透了鬼的身体带着他飞了好几米然后将他钉死在了树上。   朝地上的水月伸出手,月牙眼中的神色复杂难辨。   “您总是很不幸呢。”月牙轻叹一声,“还好吗。”   当然是什么问题都没有的,无惨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将手搭在月牙的手上站了起来。   被钉死在树上的瞬发出痛苦的喊声,月牙背对着无惨一步步朝瞬走去。   那恶鬼发出痛苦的呻/吟,颤抖的瞧着正朝他一步步走来的月牙,他恐惧死亡但是更恐惧月牙身后的鬼舞辻无惨。   他看着月牙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终究还是闭紧了。   将钉在树上的刀刃干脆利落地拔出,月牙轻描淡写地挥过瞬的脖颈。   没有丝毫的反抗,就这样心甘情愿的从容赴死。   奇怪极了。   月牙转身看向了身后的无惨,红色的眼眸带上了只有妖怪才会有的冷漠,月牙眨了眨眼,鲜红褪去又变成了如夜色一般的黑眸。   是啊,真奇怪啊。   *   回到花时屋时已经是深夜了,花街也已经到了歇业的时候,无惨和月牙衣着狼狈地回到花时屋吓了老板娘一跳,但是对上无惨的脸她却不敢询问。   两人回到无惨的屋子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屋里点上了明亮的烛火,将昏暗的房间照亮。   月牙本想离开,目光落在了面前水月散落在身后的长发上,他走到无惨面前,伸出手拿起无惨垂落在肩上的一缕卷曲乌黑的长发。   “你的头发散开了。”   并不意外。   毕竟盘起的发并不牢固,再加上刚才的事,松散开也很正常。   月牙像是觉得这样的举动过于的失礼,然后立刻松开了手。   “抱歉。”   他皱着眉头想着自己这是怎么了,但是面前的水月垂下眼伸出手摸上了自己的头发,扯着嘴角笑了笑。   “月君,帮我束发吧。”   没有问他会不会,好像笃定月牙会束发一般。   无惨将手里的簪子递给了月牙,心里无声的说。   就像当初为我束发一样,再做一遍吧。   月牙看着他,然后伸出手握住了躺在无惨手心里的发簪。   “好。”   他听到自己说。   恍惚间,月牙好像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个声音跨越了数百年的时光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   “月牙,为我束发吧。”   “好的,大人。”   *   月牙离开花时屋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准备回自己房间的花颜。   看到昨夜才见过的月牙,花颜下意识地朝月牙身后看去,但让她失落的是并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那个人的脸。   她想知道为什么,犹豫片刻拦住了月牙出声询问。   “大人……请问那位大人……”   很可悲,花颜连池内胜的名字都不知道。   月牙自然是瞧见了花颜脸上一闪而逝的失落。   “他受伤了,不在这里。”   月牙难得有耐心地解释,“他叫池内胜。”   花颜还没来得及为知道池内胜的名字开心,结果转头先知道了池内胜受伤的消息,脸上的神情万般变化,最后定格在了担忧上。   “他很好,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月牙想着池内胜身负重伤还颇有活力的样子,想着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花颜松了口气,轻声谢过了月牙。   月牙目不斜视准备离开,但是却又被花颜叫住了。   “大人。”花颜有些恐惧,压低声音嗫嚅着嘴说:“水月……”   “水月……是怪物。”   说完这句话花颜就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惶恐不安地四处看了看然后轻轻行了一个礼就迅速的离开了。   月牙抿着嘴看着花颜的背影,隐藏在阴影中的半张脸神色不定。   月牙就这样走出了花时屋,朝着藤屋的方向走去。   是啊,那样鲜明的不容忽视的奇怪之处,他怎么会发现不了呢。   月牙想着水月应当也是知晓的。   她并没有特意隐瞒,像是迫不及待他发现自己的奇怪的地方。   他就差把答案摆在他的脸上了,月牙怎么会不如他所愿?   月牙抬眸看着高悬于夜空的月亮,眼神平静。   那么,就如你所愿好了。   月牙伸出手摸了摸挂在身边的狐狸面具。   是不是?   无惨大人? 第60章   今夜月色很好,只是无人相陪。   月牙坐在屋外的缘侧看着月亮,藤屋的阿婆特地为他端上了一杯热茶和一叠点心。   月牙轻声朝阿婆道了谢,心里开始想起了水月的事。   就连水月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无惨从第二次和他遇到开始就已经告诉他了。   水中的月亮轻轻一触就会破碎,镜花水月就是如此,亏他还真情实意的相信过。   月牙勾起嘴角扯出一个微笑,那笑容里不见喜悦,只有满满的嘲讽之意。   骗子。   不过无惨真的做到了,月牙开始对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升起了无穷无尽的好奇心。   伸出手摸了摸胸口处那一块坚硬,月牙犹豫片刻还是掏了出来。   这些天他日常和鬼灯进行工作报告,却始终没有对鬼舞辻无惨这个鬼之始祖进行彻底的研究,现在想来也该是时候了。   轻轻敲了敲光滑的镜面,镜面如水波般一圈圈散开,直到出现了鬼灯那威严的脸。   “鬼灯大人。”   镜子里的鬼灯点了点头,看着月牙今日的神色与以往并不相同已经察觉了不对,于是鬼灯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事,今天还刚刚解决了两个鬼,还把无惨的马甲扒了个干净,而且听着几个月地狱的事务也变得清闲了很多,一切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该是可喜可贺的事情才对。   但是月牙就偏偏遇到了鬼舞辻无惨这个神经病。   月牙捏了捏自己的指尖,将杯中的热茶一饮而尽。   苦涩的茶水流进肚子里让月牙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但是很快茶水回甘才让月牙蹙起的眉角略微抚平。   果然,还是不喜欢喝茶。   月牙走进自己的屋子,提笔在案几上放着的宣纸上写上了一句简短的话。   他乘着夜色离开了藤屋,决定去往地狱。   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询问清楚比较好。   *   黄泉比良坂和月牙离开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一片死气沉沉没有生机的样子,方圆十里因为黄泉散发出来的瘴气连根杂草都长不出来。   尤其是入口处散发出来的臭味,总是让月牙难以接受。   他屏住呼吸,就这样进了黄泉的入口。   在地狱生活了这么些年认识他的人不少,地狱里生长的植物看见月牙回来还开心的和月牙打起了招呼——对,地狱大部分植物都是有生命和意识的。   月牙没太多时间一一回应,只是点了点头就迅速的离开了,他还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找彼岸花还是找鬼灯。   外派去人间出任务的月牙大人回来了!   这件事很快就在地狱的植物里传了个遍,包括躲在自己花海里偷懒的彼岸花。   毕竟彼岸花也是植物的一种。   彼岸花还很惊喜,以为是月牙把事情解决了才会回来,心里还想着自己为什么没得到一点消息立刻兴冲冲地在花海里现了原形。   月牙没多久就到了三途川,彼岸花已经开始等着月牙出现了,刚一看到月牙的身影彼岸花就开心地扑了上去,摸了摸月牙的头发开始心疼的问。   “月牙,是不是在人间工作的太辛苦了?”   在彼岸花眼里,自家崽子独自出门这么久一定饱受风霜,就连因为砍鬼衣着凌乱都是月牙在人间受苦的证明。   “都瘦了!”   彼岸花捧着月牙的脸颊有些心疼。   这是将他救活的彼岸花,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彼岸花,月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留在地狱,但是彼岸花是不同的。   “我很好。”月牙轻声说,他抿着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又犹豫下来。   月牙的不对劲瞒不过彼岸花的眼睛,再怎么说也相处了数百年,就算不对月牙了若指掌但是也算知根知底。彼岸花放下了捧着月牙脸颊的手轻轻蹙起了眉头。   “是有什么事吗?月牙?”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月牙看着彼岸花带上了担忧的神色还是下了决心。   “彼岸花。”他抬起头看着彼岸花,“告诉我吧。”   “我是为什么来到地狱,又是为什么变成半妖的。”   彼岸花脸色一僵,原本虚浮在半空的身体落到了地上,她没想到月牙会突然询问这件事,她以为月牙并不会在意这件事。   但是她错了,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对自己的过去是有着无与伦比的好奇心的。   彼岸花往后退了一步,她不敢看月牙的眼睛,月牙眼睛里对于自己过去的渴望让她再次想起了月牙刚转变为半妖的时候。   “没有什么理由,你只是误闯了黄泉,然后临死的时候向我求救了而已。”彼岸花像是在强调一般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样而已。”   可事实果真如彼岸花所说的那样简单吗?   月牙不信,他直觉彼岸花在骗他,可是彼岸花为什么要骗他?   ——因为他会生气吗?   “彼岸花。”月牙拉住了彼岸花冰冷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用十分坚决及肯定的语气说。   “告诉我真相。”   彼岸花固执的不想说,她害怕月牙知道真相会离开,毕竟当年她也不是用什么正当的手段把月牙留在了地狱。现在想想,那样的手段果然还是很卑劣的。   但是知道月牙回到地狱的鬼灯却并不让她这样做,鬼灯一步步走进声音里带着不容忽视的严肃。   “是时候说出来了,彼岸花。”   *   月牙被彼岸花指挥的枝条重新拖入地狱的时候并不觉得惊讶,不如说心里还隐隐有几分理所当然的感觉。哪有不付出代价就得到的免费午餐,这样的情况也在月牙意料之中。   只是很不幸的失算了而已,从他那天为了无惨拒绝了产屋敷将吾提拔的事后,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地狱的瘴气转瞬就吞噬了他的身体,月牙做好了丧命的准备,意识昏迷但是再次醒来面前却是彼岸花的脸。美艳而端丽,足以引得世上的男人都为她痴狂。   越是强大的妖怪越是接近人类外表越是美丽,他们被人类吸引人类,但是又同样被人类吸引。   “我死了吗?”月牙看着彼岸花,眼里没有恨意也没有被欺骗的愤怒,说起这话时语气平淡还带上了几分欢喜。   以为月牙醒来会恨她的彼岸花那一瞬间才对这个人类升起了莫大的好奇心,她抬起手捂着嘴巴笑,声音清脆动听。若非清楚彼岸花是妖怪,月牙看着彼岸花的笑脸就算把她当做哪家贵族的千金小姐也不为过。   “还差一点就要死了”彼岸花在月牙身边转圈圈,她不怎么通人情世故,虽然是活了上千年的大妖怪但是性格还带上了少女才会有的天真,甚至天真的残忍,就这样轻易地剥夺了一个人的生命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不过,我可以让你活下去。”   月牙眼皮微微一颤,他大概可以预料得到彼岸花嘴里说的让他活下去的话没有那么简单,不过怎么活不是活呢。   月牙没什么所谓,“怎么做?”   彼岸花在月牙身边转圈圈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撑着下巴飘在空中笑着对月牙说。   “变成我的儿子吧!”   月牙:……?   月牙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困惑的看着彼岸花的脸,试图从彼岸花的表情里看到一丝丝开玩笑的意味,但是彼岸花很认真,她并没有在开玩笑。   “您真的想这么做吗?”月牙感觉说话都有些困难了。   他没法理解彼岸花的想法。   “对啊。”彼岸花开始给月牙解释起来。   虽然在地狱里活了上千年,但是彼岸花从没遇到同类,陪伴她的只有三途川旁的花海还有地狱里奇形怪状的植物。   “变成我的后裔,没什么不好的。”彼岸花开始诱惑月牙,“不像人类那样脆弱,还可以永远的活着,这不是人类梦寐以求的吗?”   这的确是大部分人类梦寐以求的事情,要说月牙不心动的话是不可能的。   谁不想永远活着,就连无惨都有这样大胆而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   “如果我拒绝呢?”月牙思索了一阵然后反问。   没有拒绝的权利,这本来就是一场不平等的交易,就算拒绝了彼岸花也没用。   “我会直接就着孟婆汤把种子灌进去。”   彼岸花没有隐瞒落落大方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二,这时候身上属于大妖的任意妄为和傲慢在她身上就表现的很淋漓尽致。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只有接受。   而这恰恰也是月牙很讨厌的东西。   他还拒绝不了,这就很难受了,虽然他也没想拒绝就是了。   月牙想到了那个坐在产屋敷深宅里的阴郁而病弱的小少爷,他好像还能闻到他身上经年不散的苦涩药味,还能听到无惨夜半时分那连绵不绝的压抑的咳嗽声。   月牙想着也是有趣,无惨前些日子还和他说自己想要永生不死,结果没有多久自己就要实现无惨梦寐以求的愿望了,而无惨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活下来。   愧疚吗?   不,一点也不。只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无惨的确是月牙始料未及的。   不过没关系,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虽然是以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的方式。   月牙心里只闪过一分犹豫就搭上了彼岸花的手。   “我愿意。”   说出这句话后月牙还感觉有点如释重负的轻松。   那么,再见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了。   月牙闭上眼睛就着孟婆汤喝下彼岸花的种子时想着。   再见了,无惨大人。   再也不见。   *   事情就是这样的简单,彼岸花不甘不愿地说完然后转身就消失在了彼岸花海里。   像是在生气,但更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心虚。   如果说最开始自己自作主张将月牙带入地狱还没有感觉到愧疚和在意的话,之后和月牙日渐相处下彼岸花才开始对当初自己任意妄为的事情感觉到了不安。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交易,带着大妖居高临下的傲慢。   但是彼岸花不安归不安,却并没有后悔的意思在。妖怪从不会为自己已经做过的事情感到后悔,从前不会,将来更不会。   她只是担忧月牙恢复记忆后会怨恨她。   而对月牙来说呢?   没什么好怨恨的,虽然被彼岸花带回地狱是被迫,但是成为半妖却是他自己的选择。   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而且这么多年,他和彼岸花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当初脆弱的用谎言勾勒出来的关系了,他看得到也感受得到彼岸花的心情。   彼岸花的确有时候很幼稚,虽然嘴巴上把彼岸花当母亲,实际上不如说是月牙把彼岸花当妹妹来疼爱。   “我不会生气的。”月牙对着广袤的花海说:“你出来吧,彼岸花。”   “真的吗?”花海的花朵轻轻摇曳,好像每一朵花都在说话。   “当然是真的。”   月牙没必要拿这件事撒谎。   躲进花海里散作灵子状态的彼岸花又慢慢化为人形,在花海里露出了脑袋。   “真的吗?”   “真的。”   压抑在心脏上的石头被卸下,彼岸花终于轻松了。   她又扑到月牙身上抱住了月牙的脖子蹭他的脸,语气里满是欢欣雀跃地喊着月牙的名字。   月牙伸手摸了摸彼岸花乌黑的长发。   还是个孩子吧。   *   知道了自己为什么变成妖怪的真相,接下来就是探寻自己过去的记忆了。   月牙跟着鬼灯去了鬼灯的宅邸。   院子里一丛丛的金鱼草还是格外的旺盛健康,在空中摇摇摆摆张着嘴巴像在呼吸。月牙还是觉得鬼灯大人格外珍惜的这个地狱植物依旧丑的不能入眼。   虽然他并不敢说。   “你确定要想起来以前的事吗?”   鬼灯提醒着月牙,“当初你是自愿喝下的,说明你并不想记得。”   月牙笑了笑,“不,鬼灯大人。”   “我想我是因为无所谓记不记得。”   所以怎样都好。   “好。”鬼灯没有再次劝阻,将自己从柜子里拿出来的一瓶药丸递给了月牙。   “这是你的选择,我不会阻止。”   “吃一粒,你被孟婆汤掩盖的记忆就会重新想起来的。”   月牙接过无惨手中的瓶子,将一粒药倒了出来,不过在吞下前他又停下来了。   “鬼灯大人,就算恢复了记忆,我也还是您的副手吧?”   鬼灯一愣,随即又点了点头,常年板着的保持着威严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笑意。   “当然。”鬼灯声音沉稳,“这不会改变的。”   这样也不错。   月牙将药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冰凉的药丸瞬间化成了水流进了月牙的肚子。   月牙咂咂嘴,这味道有些熟悉。   是桃源乡白泽大人出品的。   他还没有细想,然后眼前一黑就这样晕过去了。 第61章   就像掉入了深不见底的洞窟,月牙感觉的只有下坠、下坠、下坠。   那股无力感持续了很久,他睁开眼,眼中是一条漫长曲折的小路。   他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月牙有一瞬间的怔忡但是又很快恢复了镇定。这是记忆里的一切吗,所以不受自己的控制是很正常的。   他这样安慰自己。   这条他行走的小路正通往前方不知名的宅邸,月牙记得这或许就是五百年前无惨在产屋敷家居住的院子。   不再是梦中那仿佛旁观者的姿态了,而是真真切切的设身处地的感受到了那段记忆,那种仿佛隔着一层薄膜无法真实相触的虚幻感在这一瞬间才变得真实起来,那种仿佛走在棉花中的虚软感现在才给了月牙脚踏实地的充实。   他看着记忆中的发生的一切,虽然知道这就是过去的自己,但是月牙冷眼看着记忆里自己的一举一动,却不由自主地将过去和现在的自己分成了两个整体。   但是就算冷静的大脑告诉他这只是五百年前的事了,但是对月牙来说却好像昨日重现。   很快月牙就走进了那座宅邸,所有人各司其职沉默而无声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明明每个人都很年轻但是却充满了沉沉的死气。   压抑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地从一扇留了一道缝的障子门中传来,月牙想着自己大概要去见无惨的,果然,梦里的自己拉开了障子门走了进去。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广间里的榻榻米上瓷器的碎片四下飞溅落了满地的尖锐的小刺。   “大人这是怎么了?”月牙绕开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碎片靠近了正凝视着自己的手掌不知道再想些什么的鬼舞辻无惨。   无惨像是这才听到月牙的动静,身体动了动然后抬起了头看向了已经走到他身边跪坐下来的月牙。   一双玫红色的眼眸里似有阴影扩散,又像有一团迷雾看不真切。   唯一能够看清楚的只有无惨视线里月牙含笑的脸。   无惨撇过头语气冷淡:“没什么。”   刚才凝视的掌心缓缓地放了下来,用宽大的衣袖遮掩住了自己颤抖的手。   无惨想,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个失误而已。   ……   真的是失误吗?   月牙瞧出了无惨似乎想要隐瞒些什么的想法,不过他没什么兴趣了解,也清楚无惨不想说最好就不要问,所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没看见无惨的不对劲。   于是他低下头轻声说,“那我收拾一下。”   “嗯。”无惨靠在一旁闭上眼睛不想说话。   屋子里是月牙捡碎瓷片的时候细微的动作发出的声响,悉悉索索好像在无惨耳边挠痒痒。无惨虽然闭着眼睛,但是耳朵却忍不住向月牙的方向侧了侧。   其实这些小事本不需要月牙亲自动手,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做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用手将榻榻米上的碎片一个个捏了起来,虽说简单,但是有些瓷片未免太过细小尖锐,不经意间就划伤了手。   不过还好,只是刺痛一下而已,月牙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把手指抬到嘴边将伤口处溢出的血滴舔去了,嘴巴里是腥甜的味道,不好吃。   舌尖卷去血珠指尖留下的那一点濡湿很快就风干了,月牙将剩余的瓷片一点点捏起来,然后收拢到了一个袋子里将瓷片拿了出去。   再回来的时候无惨也没有做出闭目养神的样子了,坐起身凝视着榻榻米出神。月牙还以为怎么了,走上前看,却发现无惨是在看榻榻米上那一点艳红。   那是刚才月牙捡碎片时划破的伤口流出来的血,被无惨看到了。   无惨转过头看他,低声询问:“划破了。”   虽然划破了手但也只是小伤口罢了,月牙自认自己没有那么娇弱连伤个手指头都要抱怨一番,听到无惨的话他也只是笑笑。   “没事的,大人,只是小伤口而已。”   但是无惨很固执,伸出手让月牙把自己的伤口露出来让他看,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让我看看。”   于是月牙就伸出手让无惨看了,的确不是什么大伤口,就是指尖被划了一寸的口子,只是还有微微殷红的血从里面往外渗,视觉上看稍稍有一些恐怖——尤其是对无惨这种钟鸣鼎食之家里养出来的富贵小少爷来说,这大概是有一点严重的伤了。   无惨低着头让月牙看不清他在想什么,不过从无惨周身沉郁的气势里大概能够窥见一二。   无惨又不开心了。   又这个字用的很有灵性,月牙几乎天天都觉得无惨不开心。   “去我的柜子那里打开第三个格子……咳咳……拿过来那个青色的瓷罐。”无惨嘴唇苍白,咳嗽着说。   月牙应了一声,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朝无惨说的柜子走去,拉开第三个格子,里面整齐的摆放了一溜的小瓷瓶,包括无惨口中的青色的瓷罐。   说起来这些东西还是月牙给无惨整理的。   月牙拿出那个青色的小瓶子走到无惨身边,无惨接过去将瓷罐口打开露出里面白色的散发着淡淡的苦味的药膏。   是治疗伤口的。   月牙的低垂着的眼皮颤了颤,大概预料到无惨要做什么了。其实这样的伤口放着不去管它自己也会愈合,但是无惨并不这样想。   用手攥成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两声,无惨让月牙坐下了。   强硬的将月牙的手拉过来,无惨用手剜了一块药膏带着像是做什么重要的大事一样的表情将药膏细细地涂抹了上去。   月牙哭笑不得,因为这种小伤它自己就会自然愈合,根本没必要浪费那么一块珍贵好用的伤药了。   不过脑子里是这样想的,但是心里的感觉却骗不了人。   无惨低下头给他抹药的时候日光落在无惨脸上的那一瞬间美的惊心动魄   无惨从来没为别人做过这些,月牙是第一个,抹药的手法都带着生疏手指还在抖。他也不想想这点伤口哪里需要用上这种珍贵的伤药,要是医生见了大概就要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说无惨暴殄天物了。   不过这种事在无惨这里不值一提,更何况医生也不在。   手指上被无惨抹了一层厚厚的药膏,月牙自然是要道谢的,他看着无惨收回了手然用充满谢意和感动的表情和语气说话:“能得到大人这样的重视,我是何等的欢喜。”   “月牙不胜荣幸。”   文邹邹酸唧唧的彩虹屁无惨最开始喜欢听,现在不喜欢了,他希望月牙对他更真实亲密一点。于是将瓷罐放在一边冷哼着说:“好好说话。”   月牙笑出了声,明明没有什么意思却让无惨的脖子开始泛红。这下月牙不用那些酸唧唧的句子了,认真的朝无惨道谢:“谢谢大人。”   这次是真心实意的,没有什么虚情假意。   壳子里的另一个月牙嘴唇抖了抖,没说什么又闭上了。   心情复杂极了,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心绪也很混乱,更不知道想些什么。   真要说起来,最开始对无惨女装骗自己的那种恶感转淡了许多。   月牙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红颜祸水这个词——用在无惨身上就是蓝颜祸水。   这段记忆告一段落,视线又突然转黑,再次恢复明亮的时候就是夜晚了。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无惨正压在月牙身上,唇与唇紧贴传递着温暖与微凉。   月牙惊愕的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想伸出手推开无惨,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这是记忆,是一切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他根本阻挡不了。   无惨半阖着眼,微凉的唇贴在月牙嘴上轻轻啄吻着,动作轻柔一下又一下,像是在亲吻一朵沾着露水含苞待放的花,动作里满是小心翼翼地试探还有难以抑制的渴望。   月牙眼皮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眼,对上了无惨那双仿佛藏着深不见底的**的玫红色双眸。   呼吸交缠空气里好像都带上了灼热的温度,鼻端都是无惨身上淡淡的苦涩的药香。   心脏砰砰砰地跳,有两种声音最开始是不同的频率然后逐渐变成了同一个频率。   就像是一颗。   唇上还有无惨时不时的啄吻的柔软,然后无惨再次撬开了月牙的齿关。   像是猫咪初次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点点的探寻,稍稍熟悉了之后就开始大胆地翻滚玩闹起来了,仗着主人的纵容开始肆无忌惮抱着主人的手指开始轻轻地啃咬,细细密密的。   主人有些不高兴了,不让猫咪咬想要躲开,但是猫咪很强势用手抱地紧紧的不让离开。   最后主人放弃了,随便他怎么玩闹。   静谧的室内只有隐隐约约的水声,外面是阵阵的蝉鸣声还有枝头惊雀时不时的鸣叫很好的掩盖了这几乎听不到的声响。   月牙好像还感觉得到无惨唇齿的温度,微凉的,带着清淡的苦涩的药香。他觉得自己醉了,但是另一个自己却清醒的告诉自己你没醉,你还很理智。   醉的只有无惨一个人。   然后又是一片黑暗。   记忆像走马灯花似的在月牙脑子里轮番上演,一股脑地朝月牙的脑子里涌去了,就算是妖怪一时间也接受不了这样庞大的记忆,头疼欲裂。   被鬼灯放在了床上的月牙捂着脑袋呻/吟起来,珊珊来迟的彼岸花心疼极了,看着月牙轻声地哄。   “就不应该让他恢复记忆!”   彼岸花抱怨不已。   鬼灯一副不赞同的表情,带着地狱第一执政官的威严,“这是月牙自己的选择。”   彼岸花知道是一方面,但是心疼又是另一方面了。   地狱昏黄的天空忽然划过一道明亮刺眼的光,那道光将半个地狱都照亮了,三途川中的冤魂哀嚎着潜入了河底瑟瑟发抖。他们感受得到那道光的气息,威严强大带着浩瀚的神明之力。   正坐在阎王殿的阎罗大王脸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看着那道光朝着鬼灯宅邸的方位前去了。   身为神明的一员他自然认得出这样强大的气息究竟属于哪一位神明。   在宅邸里的鬼灯也不例外。   他走出了屋门微微弯下腰表示尊敬。   那道光落在了鬼灯面前然后缓缓地现出了人形,那人身形挺拔容颜俊朗带着神性的,一双深蓝的眼里似乎藏着无尽的星海。   鬼灯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荒大人。”   同样感受到那道光的彼岸花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看着本应该在高天原的荒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在地狱大驾光临,眼里满是困惑。   毕竟高天原的神一向不是很喜欢地狱,像荒这种等级的神灵降临地狱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荒并没有保持神秘,看着鬼灯和彼岸花出声解释。   “此次前来不为何事,是为你屋子里躺着的人。”   “是那个名为月牙的半妖。”   *   月牙睁开眼的时候不知过了多久,刚一睁眼他就发现了屋子里坐在一边的一鬼一妖一神。   鬼灯和彼岸花他还认识,但是另一位蓝发的神灵就不是那么熟悉了。   但是那位蓝发的神灵却认得他,那双藏着星海的眼眸里藏着难言的复杂的意味,   “你醒了。”   “你很像你的母亲。”   藏在这位强大神灵的遥远的记忆里的那个年幼的小姑娘,笑起来带着温暖的弧度。   月牙有些困惑,看向了鬼灯和彼岸花,得到两人让他放心的眼神月牙才恢复平静。   “您是……?”   月牙唯一能够看出的就是这位神灵大概是很强大的神灵,并不是什么弱小的依靠人类的祈祷才会存在的小神。   “我是荒。”   月牙恢复了记忆,自然也记得自己幼时母亲将他抱在怀里时对他讲述的那个关于神灵的故事——而那个故事中的神灵,名字就是荒。   可是荒为什么会来找他。   荒不欲多言,他也不是什么爱说话的性格,缠绕在他身上的白龙轻声鸣叫然后蹭了蹭荒的脸。   “我只是想告诉你,按着你的想法来做事。”   “因为命运已经注定了。”   深蓝的双眸对上了月牙的眼睛,月牙呼吸一窒,他好像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数万星海又好像看到了数不尽的未来。   但是那种感觉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就在荒转移视线后消失了。   *   荒离开了,就像他来地狱时一样迅速而突兀,给月牙留下这样一句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话就离开了,只让月牙一个人留在原地困惑。   不过现在的重点并不是荒留下的那句模糊不清的话,月牙在荒离开后才像是想起来似的问起了鬼灯和彼岸花现在已经过去了多久。   很不幸的消息是,现在距离月牙回到地狱时间已经过了整整三天。   月牙几乎可以预料到无惨的性格会是何等的狂怒,毕竟这种无故丢下他一个人的事已经是第二次了。   刚刚恢复记忆头脑还隐隐胀痛,但是月牙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觉得自己要赶紧回去,不然谁知道无惨会不会误会什么,最重要的是,缘一还在鬼杀队等着他。   匆匆忙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凌乱的衣衫,月牙只来得及和彼岸花和鬼灯做了简短的道别就准备离开,不过在离开前鬼灯叫住了月牙。   “月牙,灭杀在人间作乱的恶鬼这件事地狱无法干涉。”   他看着月牙像是暗示:“只有你,是唯一的例外。”   月牙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丝茫然,但是看着鬼灯严肃的神情还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鬼灯大人。”   彼岸花还舍不得的在月牙身边转,最后也只是在月牙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吻。   “一路平安,月牙。”   彼岸花轻声说。 第62章   月牙消失这件事第二天就被发现了,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就是月牙房间里的桌上明晃晃写了“我有事,勿念”这五个大字。   月牙走的太匆忙,屋子里什么摆设也没有动,池内胜还以为月牙当天晚上就会回来,但是意想不到的是月牙一连过了两天都没有出现。   池内胜琢磨着或许是出了什么事,还特地让鎹鸦传递消息送去了产屋敷家。   鎹鸦飞到产屋敷家的时候产屋敷凛哉正和缘一坐在一起,两人年龄差不大心性也差不多,不过两人都不是话多的性格,所以坐在一起一般只是平淡地聊天。   虽然知道有月牙在缘一进鬼杀队的机会不大,但是继国缘一本人天赋实在强大就像是天生适合杀鬼一般,这让产屋敷凛哉无法不对缘一怀有招揽爱才之心。   不过今日的试探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遥远的天际忽然飞来了鎹鸦,然后径直飞入了鬼杀队的院子落在了产屋敷凛哉的面前,鎹鸦理了理自己打的羽毛然后高声鸣叫:“京都府……恶鬼……铲除!”   这个消息让产屋敷凛哉的表情稍稍回暖,但是很快鎹鸦的话又让他有些变了脸色。   因为鎹鸦挥着翅膀说:“月,离开京都,未归!”   这个人除了被池内胜拐去京都府的月牙没有别人了,产屋敷凛哉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缘一。果然,缘一听到之后原本淡漠的神情微微变化,随即就是一阵沉默。   “或许月君只是有事,缘一你不必太过担心。”   产屋敷凛哉轻声安慰缘一,不过看着缘一的脸色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果然,当夜万籁俱寂之时,缘一便背着小小的行囊出了鬼杀队的大门朝东南方跑去了,那个方向正是通往京都府的方位。   “当主,不阻止吗?”   随身的侍从跪在产屋敷凛哉的身后询问。   产屋敷凛哉只是细细的品了一口茶,“阻止也是没有用的。”   说道这里产屋敷凛哉还有些失笑,想起来缘一现在已经在鬼杀队无人匹敌的剑术说道:“就算阻止,你们也阻止不了啊。”   *   就像当初缘一伴着星空月色跑出了继国家一样,缘一又再次跑出了产屋敷家的门。   不过这次又是有些不同的,当初离开继国家的时候缘一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是享受着从没有经历过的美好的自由。   那种忘记了时间无拘无视奔跑在旷野中的自由最终终结在了月牙身上,这次的出逃也不再像是上次一样没有方向,缘一很清楚自己这次的目的地。   不眠不休的奔跑对常人来说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对缘一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如呼吸一般自然的事情。   终于,地平线最后一缕日光落下,万物归于黑暗之后缘一终于跑到了京都府。   他站在高大的城门之前,小小的脑袋仰起头打量着这个在他眼中无比庞大又份外渺小的城墙,然后挪着步子慢慢地走了进去。   京都府作为传承了数百年历史的城市带着浑厚而古朴的韵味,即使天色已暗街上的行人依旧川流不息,没人在意出现在街上的头发散乱穿着草鞋的小男孩。   缘一脚下的速度慢了下来,一步步在街上走着,京都府太大了,比起当时继国家在的小城池京都府就像庞然大物一般将他这具小小的身体吞没。   他有些窘迫,手攥紧了自己身上的和服想去找找门前有紫藤花图案的藤屋,目光向着居民区的一座座房子看去,但是他找不到。   缘一垂着脑袋一步步在人流如织的街上挪着步子,他想起了自己离世的母亲,母亲因为死亡离开了他,那么哥哥呢?   毫无缘由的消失让缘一心底惶恐,虽然成熟的心性并没有将这种感觉表现出来但是实际上的心情只有缘一本人知晓。   是被抛弃了吗?他忍不住这样想。   可是为什么要在他感受到温暖后又迅速的抽身离去呢?   缘一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他感觉有些干涩的痛。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但是也并不陌生,在母亲离世之后他也有过这种感觉,但是他太小了并不明白什么是悲伤,天生淡漠的感情让他没办法流出眼泪所以自然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哭泣。   “缘……一?”   身前不远处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缘一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了站在灯火阑珊处正瞧着他目露疑惑的月牙。   那种难言的感觉忽然有了一个宣泄口,无法诉说的委屈就像决堤的洪水喷薄而出在转瞬之间便席卷了缘一的心脏。   脚下的步子最开始是小的,朝着月牙慢慢地走过去然后速度不断加快步子也迈的大了,缘一朝着月牙飞奔过去然后落入了半蹲在地上的月牙的怀抱。   “哥哥。”缘一小声地唤着月牙的名字,声音里满是依赖。   最开始月牙是有一瞬间恍惚的,他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但是出声试探之后看着缘一飞奔过来的样子他在有了真实感。   “抱歉,缘一。”   月牙揉揉缘一的头发小声说,“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看着缘一火红而张扬的发,脑海里的记忆翻涌而上纯黑色的眼眸里闪过几分复杂,月牙想着早已经消失在时光洪流中的继国缘生不禁又有些失笑。   没想到五百年前一句无心之言居然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   你说是吧,缘生。   *   月牙正好在回藤屋的路上遇到了来到京都府的缘一,他牵着缘一的手去往了藤屋,让疲惫奔波了一天的缘一入睡了。   池内胜还来不及为缘一怎样来到京都府而困惑就被回来的月牙吸引去了注意力。   说不上来的感觉,月牙似乎有点变化但是具体又什么变化又说不上来,   “你去哪里了?”池内胜试探着问,他也没想着月牙会回答他,但是让他惊讶的是月牙居然看着他笑了笑真的说了出来。   “去了一趟地狱。”   池内胜眨巴眨巴眼没信,以为月牙是捉弄他。毕竟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一个人对你说去了一趟地狱是真的以为他去了,只会以为是玩笑话。   就是月牙居然和他开起了玩笑这件事让池内胜被惊讶到了。   “我以为你是那种不会开玩笑的性格。”池内胜摸摸自己的下巴说,伤口处的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并不了解我,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性格。”月牙瞧着池内胜似笑非笑。   举起手中的杯子将清水一饮而尽,月牙起身一步步走向了屋外。   “你去哪里?”池内胜有些摸不着头脑,京都府的鬼既然已经被杀了就没有夜巡的必要了,更何况月牙身侧并没有带上日轮刀,也不像是夜巡的样子。   月牙拍了拍自己的衣角,侧过脸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   他难得有闲心解释,不过解释的也不清楚罢了。   “去见一个人。”   池内胜还在想月牙要见什么人的时候月牙已经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嘴唇微动,最后那句话被风吹走消失在了风中。   “去见一个等了我五百年的人。”   *   月牙想着无惨,忽然觉得命运弄人这话说的挺对。   他喝下孟婆汤前还想着无惨这人病就算治好了肯定也没法像他期待的那样长生,当初答应他的永远陪伴也不过是没有用心的笑话。   谁能想得到鬼舞辻无惨这人居然还真活了这么久,还一活就是五百年,成了鬼的始祖就算了还在人间搞出这么大的事。   该说什么?不愧是鬼舞辻无惨吗?   这个人从来没有让他省一点点心。   走到花时屋的门口月牙看着挂在门上的红灯笼还想着无惨也真是拉得下脸面到这种地方,或许他该感到荣幸?月牙扯了扯嘴角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   花时屋的老板娘看着月牙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连三天月牙没有出现,无惨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老板娘深怕无惨某一天就克制不住血洗整个花时屋。她每天千盼万盼总算是把能制住无惨这座瘟神的月牙盼来了,眼里满是殷殷期盼让月牙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上去了。”月牙轻声说,得到老板娘忙不迭的点头同意之后就迈着步子慢悠悠的走了上去。   他不急,急得是无惨才对。   走到障子门门前月牙没说话伸出手轻轻拉开了障子门,室内一片昏暗,只有敞开的窗户为整个屋子倾泻了一地月光。   月牙还没看清屋子里的无惨的样子就先伸出手捏住了劈头扔来的瓷杯,是无惨。   “是你?”   无惨还以为是花时屋的秃,没听到声音才抬起头却发现是消失了三日的月牙。   他冷笑两声,咬着牙眼中满是能将人血液冻住的寒冷,他还想着月牙要是再不出现就要把这京都府搅个天翻地覆,月牙总不会在京都府变成人间炼狱的时候还能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不出现吧。   不过还好,这种想法还没有付诸实现月牙就来了。   无惨看着站在门口的月牙,背光的角度让他看不清月牙脸上的表情。   然后站在门口的月牙动了,迈着步子一步步走进了屋子里,障子门也被月牙轻轻拉拢。月牙一步步靠近屋里的无惨,光落在他身后,原本阴影中的脸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无惨心里觉得不对劲,但是看着月牙的表情似乎又没有什么不对。   月牙就这样做到了无惨的面前,嘴角上扬露出了与五百年前如出一辙的笑来,这笑容让无惨略微有些心慌,皱着眉头看着月牙不知他有什么打算。忽然间脑海里闪过一丝可能性,这丝可能性让无惨有些震惊,看着月牙的眼神都带了些许的试探。   月牙端正地坐在垫子上看着表情纠结复杂的无惨。   “好久不见了。”月牙轻声说:“整整五百年了吧?无惨大人?”   是春季封冻的河面的消融、是樱树枝头初绽的樱花,是夜半明月下的惊雀、是夏季河边潺潺的流水。   无惨瞳孔震惊地放大,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过月牙的笑容告诉他这不是错觉。   月牙身子朝他偏了过来,伸出手捏上了无惨鬓边垂落的卷曲的发。   整整五百年,他们已经不是当初少爷和佣人的关系,地位家世带来的不平等已经消失现在他们是一个层面上。真有意思。   虽然当初月牙也没多少尊敬的意思在,不过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但是现在说出那样的称谓与其说是尊敬不如说是一种玩笑。   “大人。”   月牙靠近无惨,脸贴的极近,两人的鼻息似乎都交缠在了一起,四目相对无惨眼底燃烧着的是熊熊的烈火但是月牙却平静如深不见底的湖泊。   无惨觉得自己身体里的七颗心脏似乎都不受自己控制开始狂跳起来。   不论多久,他似乎总是会对月牙的一举一动目眩神迷。   他以为月牙会说什么,甚至隐隐期待起来,他为月牙记忆的恢复开始狂喜。无惨贪婪的呼吸着月牙身上那股不知什么味道的清冽的香味,那双如普通人的眼眸恢复成了最开始的竖瞳,宛如野兽。   月牙开口了。   “穿女装变成女人是您的什么新癖好吗?”   无惨有一瞬间没回过神,下意识的反问:“什么?”   在这句话问出口之后无惨才意识到现在的自己似乎还是女性的形态,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   无惨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你给我闭嘴!”   他开始怀疑起当初的自己这样的选择了。 第63章   无惨女装很好看。   准确来说,是非常好看。   这花街的漂亮女人千千万,风格也大多不一样,有小家碧玉,有温柔婉约,有俏丽活泼也有高傲美艳。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得上无惨的那种气势。   那种与生俱来的傲慢与气势不是单单在花街就能培养出来的,花街里的花魁就算高傲也像是强撑出来的伪装,薄弱的一戳就碎。   无惨当然不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真要说起来要不是为了月牙他也不会穿女装。如果不是为了月牙他可能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女装。   不过现在谈话的重点显然不是什么女装不女装的问题,月牙如何恢复记忆明显才是最重要的。   无惨坐在月牙面前当着月牙的面开始逐渐变回全本的样子,身体被一寸一寸地拉长,肌肉重新附上了变为女性后纤瘦的身体,月牙甚至能够听到无惨体内的骨骼格达格哒碰撞的声音。   月牙终于真真切切地意识到无惨和过去不一样了,嘴角的笑看上去是正常的,现在也带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   现在,他们两个人都变成了怪物,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   摆在茶桌上的一杯清茶还袅袅地向上升着白烟,那水汽飘到月牙鼻端让他嗅到了淡淡的微苦的茶香,他隔着飘渺的烟雾看着对面的无惨敛去了眉眼中的沉郁。   他想到那位名为荒的神灵给他留下的话语。   ——按着你的想法来做事。   这是想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意思吗?   就算是现在立刻杀了鬼舞辻无惨也没关系,那都是命运早已经注定好的,但是月牙清楚自己最开始对无惨那汹涌的杀意现在早已经退却。   他连日轮刀都没带,自然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杀鬼舞辻无惨。   月牙甚至想着自己在产屋敷那里待的时日都觉得有些可笑,五百年前产屋敷的家主想让他死,结果五百年后他却用着产屋敷家的日轮刀斩杀恶鬼。   但是过去的人早已经死去不知转世轮回了多少年,月牙又不可能报复回去。   但是无惨这个当年被产屋敷家千娇百宠的小少爷如今却被自己的家族追杀这个消息对月牙来说更像是一个虚假的笑话。   “大人……”月牙出声叫着无惨,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无惨粗暴地打断了。   “不要这样叫。”无惨拧着眉头,月牙叫着原来的称谓并不会让他感觉到开心,反而会让他想起自己还是人类时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无惨……”无惨原本是看着月牙的,但是现在又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一样把视线稍微偏移了些许,“叫我无惨吧。”   月牙愣了愣,看着无惨又立刻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   “五百年了。”月牙轻叹一声像是在怀念,但是看着他的眼里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无惨,您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他变成妖怪还算是事出有因,但是无惨这样一个养在深宅之中的少爷又是怎样变成在人间凶名远播的鬼之始祖呢。   ……是彼岸花吗。   他想起来产屋敷凛哉曾和他所说的那个故事了,喝下药的无惨发了狂,就这样举着柴刀砍死了治疗自己的医生和随行的侍女花子。   端着杯子的手一晃,白瓷地杯子就这样从月牙手中脱落落到了地上骨碌碌地转了一圈将滚烫的热水撒了一地。   “你知道了?”   无惨冷眼瞧着月牙僵在原地的动作,嘴角的笑容也变得嘲讽起来。   “对——是因为彼岸花。”   彼岸花取错了,但是也并非没有效用,虽然都是三途川旁大妖彼岸花妖力凝结之物,但是青色彼岸花是彼岸花最纯粹的妖力,而红色彼岸花则沾满了三途川河底冤魂的怨念。   这就是不同。   一个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而另一种则会让人成为不见天日的怪物。   所以这件事要怪月牙吗?还是该怪彼岸花?   但是真要说起来谁也不怪,都是命。   就算没有月牙,他也会变成鬼。   “你怪我吗。”月牙抬眸看着无惨,让他变成这样以人为食的怪物真要说起来月牙也有责任。   但是月牙猜错了,就像当初他以为无惨这个人脑子不正常一样,无惨这个人脑子就是很不正常,在知道自己变成了怪物之后无惨只慌张了一瞬就很快地镇定下来,用最快的速度接受了自己的变化甚至心里还隐隐有些窃喜。   看看,他果然成为了优于人类的生物——除了无法在阳光下行走这个弱点让他始终难以接受。   就算被鬼杀队追赶被叱骂为阴沟里的老鼠又能如何,这抹杀不了无惨的强大,他不会死亡不会衰老,百年之后他依旧年轻,而那些人早已垂垂老矣甚至成了长眠地下的一堆白骨。   但是还不够,他还要变得更加完美更加优秀,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完美生物。   “不。”无惨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神态姿势之间竟然隐隐露出些惬意。   “月牙——我该感谢你才对。”   月牙捏起掉在地上的杯子,一时之间竟不知做出何种表情。   “但是,医生和花子呢。”   他轻声问。   他们是无辜的。   若是没有想起来也就罢了,可是一旦想起来,只是想着这么多年有多少无辜之人因为当年他的错误而死去他就会感觉窒息一般痛苦。   不该这样的。   也许无惨最开始就不该活下来。   “什么……?”无惨还没反应过来,顿了两三秒才像是意识到一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后,那副神态又忽然变的冷漠。   “他没有治好我,就算是死了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无惨朝月牙探过身子,然后伸手捏住了月牙的下巴让他直视着自己那双猩红的沾满了无数无辜之人鲜血的双眼。直到现在他也不会觉得有丝毫的愧疚,没有医治好他让他无法在阳光下生活的医生就这样死了的确可惜,但是他在那座无名小镇没有杀了医生的转世已经是他最后的仁慈了。   “他们迟早都会死的,只不过提前了而已。”   这是多么冷漠而残忍的话,但这也的确是无惨能够说出来的话。   月牙的脸被迫扳正直视着无惨的双眼,这样的无惨让月牙难以接受但是又觉得理所当然。   说白了,无惨还是对自己和对别人双重标准罢了。   但是月牙并不会因此而觉得荣幸。   “哦。”月牙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应了一声,无惨冰冷的手摩挲着月牙光滑的下巴,他又继续说:“月牙,现在我们是一体的。”   “所以——你知道青色彼岸花的消息吗。”   月牙像是没有听懂,看着无惨轻轻笑了起来。   “我怎么知道呢,当初我并没有找到青色彼岸花,现在又怎么会知道呢?”   事实上月牙当然是知道的,只要再等上四百多年彼岸花的花海里就会重新长出一朵青色彼岸花,但是这个消息他为什么要告诉无惨。   他又不傻。   “而且——我又不需要青色彼岸花。”   月牙似笑非笑像是在嘲讽,但是仔细一看好像又什么都没有。   无惨认为自己被冒犯了,即使不需要月牙再喊他大人,但是他还是自然而然地认为月牙还是当初在他身边事事以他为中心的佣人。   但是他却完全忘记了当初比起月牙依赖他,不如说是他攀附在月牙身上渴求着自己从没拥有过的东西更为适合,而现在唯一值得让月牙俯首的地位已经不存在,现在的两人是平等的。   “月牙!”无惨低声喊着月牙的名字,眼里满是偏执。   “就算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寻找!”   “但是你必须留在我这里!”   就算是一尊摆设,也比毫无灵魂的画像要好得多。   但是月牙却伸出手握住了无惨捏着他的脸的手腕,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无惨的手拉开。   “请不要这样做了,无惨。”   月牙舒展眉眼露出灿烂而温柔的笑,“我们两个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起身就想走出屋子,但是还没走两步就被无惨身上长出来的数十道血色的长鞭拦住了去路,血色的长鞭上惨白的骨刺就像一柄柄锋利的匕首可以轻而易举地割断人的喉咙。   “你想去哪里?”无惨压抑着怒气,在知道月牙和鬼杀队有牵扯地时候他还能暂且压抑下心中的怒火想着月牙只是失忆了这句话来安慰自己,但是现在月牙已经恢复了记忆却还是想要离开他这件事完全无法让无惨本人接受。   “你是属于我的。”——哪里也不能去。   背对着无惨的月牙伸出手握上了无惨挥舞着的血色长鞭,尖锐的骨刺刺破了他的手心,温热的鲜血顺着伤口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沾到了无惨身上长出来的长鞭上被那长鞭尽数吞噬。   无惨手一颤,自然感觉到了从自己身体里长出来的长鞭传来的血的味道。   充满诱惑甜美的滋味,足够让所有鬼都发狂。   “不,无惨。”   月牙捏着那长鞭偏过头对无惨说道,他没有笑也不觉得手上的伤口疼,语气冷淡地像是在说一个简单粗暴的通知。   “我不属于你,我只属于我自己。”   “我不喜欢这样,你懂吗?”   无惨不懂,他固执的把月牙看做自己的所有物容不得半点旁人的觊觎,就算是月牙想要离开他也不行。   原本只是阻挡月牙离去脚步的长鞭迅速的缠紧了月牙的四肢,像是怕月牙受伤一般原本长鞭上的倒刺都隐去了。无惨把月牙向后拉,月牙也没有挣扎。   也许是觉得挣扎也没用。   “那我属于你呢?”   无惨忽然轻声问。   *   月牙诧异地抬起头看着无惨,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看着无惨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您在说什么?”月牙当无惨耳旁风,诧异只是一闪而逝脸上的笑容又变成了毫无感情地公式化模板。   “这一点也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的确,时间倒退回五百年前无惨就算死也不会相信自己面对月牙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长鞭灵活的将月牙放倒在了无惨身边的榻榻米上,无惨伸出手触碰着月牙柔软的嘴唇,原本人类一般的瞳孔变为了如野兽一般的竖瞳,里面是深不见底如同野兽捕食时的贪婪渴求。   月牙冷眼瞧着无惨缓缓弯下了腰吻上了他的嘴唇。   “我想吃了你,但是又舍不得。”   无惨喃喃自语,“只要吃了你你就不会说出要离开我的这种鬼话了,但是我吃不了你。”   唇舌交缠,渡到唇齿间的不仅仅是唾液还有来自于无惨的能够将人转化为恶鬼冰冷的鲜血。   “既然这样,让我们一起成为鬼吧。”   就算只是半成品,也足够了。 第64章   无惨不知道自己的血对月牙有没有用。   毕竟他只将人类变成过鬼,还从来没试过妖怪。   他一边伸着舌头轻轻和月牙的舌头交缠另一边克制着不让自己嘴里咬破的伤口自愈,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口流出又不断的往月牙嘴里渡入。   他做好了月牙会反抗的准备,但是月牙并没有什么反应,低垂着眉眼被动地承受着他的亲吻,呼吸都带上了灼热的温度。   月牙的心好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为无惨跳动,另一半却在叫嚣着这是错误的。   作为狱卒,他理应将无惨杀死,但是作为月牙——他却会为无惨的吻心慌意乱。   屋子里点燃的烛火轻轻摇曳,蜡油和火焰相触发出哔波的声响。昏黄的烛光将两人的半张脸照亮,一般现于光明一半隐于黑暗。   “唔——”   被无惨堵住的唇最后还是吞咽不了过多的血液,顺着月牙的嘴角流了出来。无惨觉得差不多了,于是不再抑制伤口愈合的速度,瞬息之间口腔里被咬破的伤口就愈合了仿佛之前从没存在过,只有嘴巴里浓浓的血腥味透露出一点它曾存在过的痕迹。   无惨的嘴缓缓离开月牙的唇,猩红的眼眸微眯上下打量着毫无反抗被他压在身下的月牙,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不过刚才亲吻的甜蜜已经让他失去了大脑思考的能力。目光落在看着顺着月牙嘴角流下的鲜血,无惨目光微沉最后还是受不住诱惑缓缓地舔去了那些血迹。   最后一丝血液被舔去,无惨抬眸正好对上了月牙看着他的眼睛,不再是纯黑如同星夜一般的璀璨,而是变成了那日无惨惊鸿一瞥下看到的鲜红。   比起自己像粘稠的流动的血浆似的颜色,月牙的红眸更似树枝上的红梅,在烛光下闪着剔透的光。   月牙看着他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大人,你这又是何必呢?”月牙终究觉得叫无惨的名字有些不对劲,还是改了过来。   “你明知道我已经成了妖怪,你的血液是不管用的。”   不如说,正是因为两人的变化和彼岸花都密切相关,所以无惨的血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香甜的饮料,让他有些欲罢不能的饮料。   不过他倒是很好奇,第一次遇到无惨的时候无惨仿佛一个移动的血池,但是现在那股气味又是怎样隐去的呢?   “无所谓。”无惨在月牙耳边低声笑。   能变成鬼很好,变不成也无所谓,他只要想着月牙身体里有他的血肉就会感到浑身的血液在沸腾。   他甚至看着月牙的脖子也蠢蠢欲动起来。   如果……如果他就这样咬下去,会是什么结果呢?   月牙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无惨,无惨身上的女装还没换,目光顺着露出的锁骨看去,月牙一眼便瞧见了藏在无惨皮肉中的四魂之玉。   那碎片嵌在无惨的皮肉里闪着不详的紫光。   目光一凝,无惨原本束缚住月牙的长鞭被月牙轻而易举地挣脱开,白皙的手顺着无惨敞开的领口就摸了进去,指尖和惨白的肌肤相触,但月牙并不留恋而是迅速地摸到那片四魂之玉碎片然后狠狠地将那块碎片扣了下来。   “怎……”   还没来得及为月牙挣脱了自己的束缚感到惊讶,下一秒皮肉被撕扯开的痛楚让无惨皱了皱眉,但是身为鬼之始祖的强大的愈合力又很快将那处伤口恢复了原状。   “谁给你的。”   月牙失去了最开始那种漫不经心的微笑,目光隐隐露出了些许阴冷的意味。   这种恶心人的东西,为什么会在无惨的身上出现。   他见过身上佩戴了四魂之玉的妖怪那发狂的恐怖样子,但是他没想过无惨身上居然也会有这东西。   “我杀了一个妖怪。”无惨看着月牙手中沾血的碎片,皱着眉头说:“从它身上拿过来的。”   他本来并不在意,但是却不由主地将这块不知是什么的碎片戴在了身上,甚至让这碎片嵌入了他的体内。因为这东西好像还给他提升了不小的力量所以无惨用的越发的心安理得,只是现在看着月牙这副样子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被这块闪着紫光的碎片打破,在取下这块四魂之玉碎片后月牙又再次闻到了无惨身后那股浓郁的血液味。   他攥紧了手中的四魂之玉,翻身从榻榻米上站起。   “这东西我拿着。”月牙瞧着无惨笑了笑,紧闭的窗子从缝隙中隐隐露出了些许的光亮,天亮了。   晨光熹微,还可以听到清晨鸟雀的鸣叫。   无惨的个子要比月牙搞出半个头,这稍微让他有些不爽。   不过他能装,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然后朝无惨露出个笑走进了他。   “大人。”   月牙靠近无惨在他颈边嗅了嗅,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吻技有些差。”   “唔——身上的血腥味太浓了。”   无惨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月牙趁他愣住的时候迅速离开了屋子,将无惨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没有走多远凭着良好的听力月牙便听见了无惨压抑着的满怀着怒火的低吼。   “月牙——!”   *   月牙心情不错,除了花时屋走在街上,嘴巴里似乎还有无惨血液的味道。   他忍不住舔舔自己的嘴唇,似乎还能感觉到无惨唇舌的触感,这和他来到此地的想法偏离了很远,他本来是想和无惨划清界限以后再次相遇就是无惨下地狱的时候了。   但是他现在带上了一点不舍。   无惨比起以前要有趣的多,这样死了似乎有些可惜。   伸出手碰了碰自己红润的唇,月牙笑了笑。   再等几天吧。   再等几天,无惨大人。   陪我去地狱吧。   *   回到藤屋的时候月牙心情良好,池内胜已经醒了坐在缘侧慢悠悠地尝着点心,胸前还吊着打着绷带的胳膊。   “回来了?”   池内胜偷偷瞧月牙,看他晚上去哪里了,看到月牙有些凌乱的衣着还有微红的唇另一只完好的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池内胜露出了然的笑。   “昨晚……看起来和五百年没见的小情人过得不错嘛。”   月牙懒得理他,池内胜嘴上花花实际上自己不也是什么都不懂吗。   装模作样的像是很懂一样。   “闭嘴,我什么都没做。”   月牙声音压的低,只让池内胜一个人听得到,至于是不是什么都没做,对月牙来说只是接个吻而已,自然是什么都不算的。   “哦。”   池内胜听不出月牙说的真话还是假话,心里还有些失落。   没有吃到瓜就是很失落。   “缘一还睡觉吗?”月牙脱了木屐走上缘侧。   得到池内胜肯定的回答他才松了一口气,穿过池内胜身边走进了缘一睡觉的屋子,缘一还在睡觉,看着陷在被子里红扑扑的脸月牙忍不住软了心肠。   五百年前没什么值得月牙留恋的,唯一遗憾的是没再见过自己的家人。不过现在还好,他有了缘一,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是值得珍惜的家人。   伸出指头轻轻蹭了蹭缘一的脸,月牙拨开缘一的刘海露出了缘一额头上那仿若火焰一般的胎记。   缘一与其说是自己追求自由跑出了家门,不如说是被自己家中排斥的情况下才会离家出走,他想着五百年前记忆中那个笑起来好像阳光一般的男人,忍不住和面前的缘一做了对比。   真是奇了怪了,缘生那样的人,为什么后代生出了缘一父亲那样的渣滓。   不过还好,最起码缘一没有养歪。   月牙半躺在缘一身侧轻轻拍打着缘一的后背,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   缘生,既然这样,让我来把缘一养大吧。   *   月牙闭上眼睛没多久缘一就醒来了,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月牙的脸,然后才发现自己似乎是被月牙半搂在怀里的样子。   缘一鼓了鼓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心里面的欢欣雀跃却瞒不了人。   就算再怎样成熟,也还是一个渴望被人疼爱的孩子。   缘一悄悄地朝月牙身边凑了凑,伸出自己的小手轻轻地捏住了月牙的衣袖,闻着月牙身上淡淡的香味嘴角翘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他以为自己动作很小不会打扰到月牙,但是月牙其实根本就没有睡着,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缘一的小动作,月牙被萌的心跳都乱了。   半搂着缘一的胳膊使力就把缘一抱在了怀里,月牙睁开眼睛看着缘一笑。   “缘一,哥哥带你出去玩吧。”   缘一还没从被抓包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才慢吞吞的红了脸。   “好。”   “哥哥。”   *   将屋子里整理好,月牙心里还有些复杂。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会和产屋敷家扯上关系,虽然他和产屋敷家的恩恩怨怨早已经湮没在时光的洪流里,不过他对着现在的产屋敷家也没有什么恶感,当然也说不上什么好感,互惠互利罢了。   毕竟能享受到最好的条件他为什么要挑剔。   目光落到放在桌子上的半面的狐狸面具上,月牙犹豫了片刻还是戴在了身上。   不聊别的,这个面具他还挺喜欢。   京都府这两天热闹的很,因为月牙斩杀了无惨招来的两个恶鬼现在京都府倒也恢复了几分平静,然后接着来的就是一年一度的稻荷神祭典。   作为管理丰收和财富的神,伏见稻荷神社一直是京都府香火最为旺盛的地方,神社主殿后面矗立着成百上千的朱红色鸟居,密密麻麻的鸟居排成一行直通稻荷山山顶,远远望去仿佛是从山顶蔓延下来一条朱红色的绸带。   月牙没去找无惨,不如说知道无惨白日根本出不了门他才格外恣意地在京都府游玩,毕竟要是在晚上出来,无惨肯定会缠上来,这样的话就没有乐趣了。   池内胜身上带着伤还不甘寂寞的跟着月牙跑出来,按着他的话说再在藤屋里待下去自己身上就要发霉了。月牙看见他倒是觉得他活蹦乱跳的很,一点也不像之前那样马上就要断了气的样子。   “这么闲吗?”月牙左手牵着缘一,看着穿着随意胳膊还吊在胸前但难掩俊朗外表的池内胜。   就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夫人偷偷瞧着池内胜了。   “鬼都杀完了?”   池内胜立刻露出伤重的样子,瞧着月牙眼睛里都带上了几分可怜兮兮的讨好意味:“喂,话不能这样说啊月牙。”   “我还是带伤人士,当主已经准许我好好养伤了诶!”   飞在池内胜头顶上的鎹鸦叫了几声然后落在他头顶用自己的翅膀拍池内胜的头。一边拍还一边叫着:“笨蛋!笨蛋!”   池内胜丢了个大脸,挥着另一条完好的手臂挥赶着鎹鸦。   月牙觉得跟在池内胜身边太蠢,挪着步子拉着缘一躲了池内胜七八米远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   “缘一,以后不要和笨蛋玩。”   月牙揉了揉缘一的脑袋说,怕缘一不懂还仔细的解释:“就是池内胜那样的。”   缘一似懂非懂,但还是下意识地点头。 第65章   离稻荷神祭祀日越近,京都府里节日的那种韵味越浓。   藤屋里原本祭祀先祖和家神的小祠堂也挂上了五色纸连接而成的长旗,摆上了作为稻荷神的神使狐狸最爱吃的油豆腐作为供奉。   百姓供奉稻荷神是因为靠地吃饭,而普通人则是为了让稻荷神保佑自己财运亨通,虽然日本所谓的八百万神明绝大部分都是由于人类的心愿而诞生,但是稻荷神却显然要比一般的乡野小神要强大的多。想来也是因为稻荷神代表的丰收与财运和人类生活密切相关的关系。   天色越来越晚,白日湛蓝的天空逐渐被橘红的晚霞覆盖,但是街上的行人不见减少反而却一点点增多起来,挂起来的灯笼一个个点亮,将原本就被夕阳照耀成红色的街道变得越发的温暖。   缘一没有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活泼,走在街上不知道有多少孩子三三两两从月牙身边笑着跑过,手里还握着漂亮的风车或者金平糖,但是缘一对这些却没什么反应。   身边的孩子熙熙攘攘不知道跑过了多少,月牙这才发现出来这么久缘一似乎没要过什么东西。   他低下头看着身边的缘一,缘一对周遭的一切都没什么反应,目视前方看起来和身边的所有人都有些格格不入。   “缘一?”月牙叫了一声缘一的名字。   红发的小孩子抬起头看着身边的兄长,街边挂起的红灯笼在风里摇摇摆摆,连着缘一眼睛里的光也明明灭灭。   “怎么了,哥哥?”   月牙想问缘一你想不想买东西吃,但是想到按缘一的性格来看或许什么都不会要,于是月牙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缘一的头发。   “走吧。”月牙指了指不远处围绕了许多小孩子的小摊上朝着缘一露出了一个笑,“唔——哥哥想吃金平糖,缘一陪我去看看吧?”   缘一脑袋里没有什么七绕八拐的小心思,以为月牙是真的想吃金平糖,拉着月牙的手晃了晃同意了。   他大概是没注意到围在卖金平糖的摊子前大多数都是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孩子,也有可能是注意到了但是他自己没有深想。   安静的孩子虽然讨人喜欢,但是会哭闹会大笑的孩子却会得到更多的关注和宠爱。   走到小摊前不远处,月牙又停下了脚步,蹲下身子平视缘一,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买糖果的都是孩子,哥哥去了有点害羞,不如缘一替哥哥去吧?”   表情生动极了,看不出伪装的痕迹,按着月牙这么些年精进的越发炉火纯青的演技来看,骗个一根筋单纯的缘一也是绰绰有余。   缘一信了,看了看那边被孩子包围的小摊又看看眼前一脸为难的哥哥,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许许多多的疑惑。他不太懂为什么月牙去买金平糖会不好意思,目光再次转回了那个小摊,缘一有些踌躇不前,他从没有和这么多的孩子聚在一起,首先感觉到的就是不习惯,但是这种小要求无关痛痒,他也只犹豫了一瞬就同意了。   而且能帮月牙,虽然只是小事但是依然会让缘一感觉到一些成就感。   “好。”缘一点了点头。   月牙眉开眼笑,伸出手把一大把铜钱放在了缘一的小口袋里。   月牙失忆以前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把钱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但是成了妖怪后金银对他来说可有可无,而且五百年过去物价变了不少,因此月牙对金钱也没有什么概念了。   这么多的铜钱,足够缘一把整条街上的东西买个遍。   而缘一呢,他从小在大户人家长大,虽然生活不像自己的兄长继国岩胜那样优越,但是在母亲的庇护下也衣食无忧,钱这种东西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之后跑出了继国家又被月牙收留,更加不会感觉到金钱的烦恼。   比起其他小孩子来说缘一可以说是身怀巨款,小包包里的铜钱相撞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走到卖金平糖的小摊前,缘一因为个子高,相较于一排的矮萝卜头显然他是鹤立鸡群的那一个。   月牙看着缘一的背影,在缘一扭过头看他的时候还抬起手朝他挥了挥。   “请给我一份金平糖。”缘一抬着头轻声细语,打开自己的小袋子拿了两枚铜钱就放到了小贩的小摊上。   满满一小袋的钱币让小贩倒吸了一口凉气,想着大概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才会这么大胆的把钱财露出来。   “这可够买很多了。”不过那小贩也没什么骗小孩子钱的坏心思,笑着收下钱对缘一说:“小先生,你等一下,我先把其他人的装好行不行?”   缘一可有可无,轻声说了一句:“好”。然后还点了点头退到了一旁。   身边的小孩子看到了缘一的小钱袋还发出羡慕的声音。   他们也想要那么多钱。   *   身边有好几个穿着振袖的夫人窃窃私语,凭着良好的听力月牙听的七七八八大概说的是缘一,那语气里满是艳羡。   “看那孩子个子真好啊。”   “对啊,我家孩子个子不高,把我愁坏了。”   “长的也好看呢!”   月牙耳朵动了动,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心里却与有荣焉。   那几个妇人知道时月牙带着缘一来的,于是迈着小步子走到月牙面前悄悄打量起了月牙。   长的漂亮俊逸个子也不差,虽然和那个男孩不像,但或许一个是随了父亲一个是随了母亲呢?   长的漂亮的人总是有共同点的。   “您是那个男孩的兄长吧?”穿着振袖的几个妇人走到月牙身边指着乖乖排队的缘一轻声问。   月牙朝那些夫人笑了笑说了一声:“是。”   昏暗的光照下一般人的颜值都要打个对折的,但眼前的青年依旧漂亮的晃眼,虽然孩子都八/九岁了,但是依然不影响妇人欣赏美的天性。   “哎呦呦……”几名妇人低声感叹,不过她们走到月牙面前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看看月牙的脸。   “您家弟弟个子怎么长这么高呢,看着身体也很壮实。”   为首的妇人出声问,想着自家孩子矮矮的个头就头疼,自家夫君个子矮就罢了,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矮。   “是呢!”   “对!对!”   这问题也把月牙问的有些懵,缘一个子长的高和他可没什么关系,他对缘一更像是放养。月牙甚至觉得如果缘一没遇到他说不定也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而且缘一和其他小孩子是不同的,谁家的小孩子能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奔跑一天?   “这个我也不太懂。”月牙一脸为难的样子,他确实不懂,记忆里的弟弟妹妹还是嗷嗷待哺的婴儿他却已经被送到产屋敷家学着怎么做一个好的下人了,后来遇到缘一,缘一却省心的很没有一点孩子该有的任性。   所以对他来说养孩子的经验没有,驯化“鬼舞辻无惨”的经验倒是很丰富。   出本书都没问题。   “不过,大概就是多吃青菜多吃饭还要多锻炼吧?”月牙犹犹豫豫地说,缘一就是这样,从不挑食还喜欢练习剑道,拿着一把竹刀剑术使得出神入化。   “对了,家弟喜欢剑道,倒是经常练习。”   几个妇人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想着自家孩子一到吃饭时间就躲,还有天天外出玩耍的样子,感觉自己发现了孩子个子长不高的理由。   月牙对自己无知无觉坑了一批孩子的事毫无所觉,和几个妇人谈笑风生愉快的很。   这样的场景落在隐于人群的无惨眼里就不是很愉快了,玫红的眸子里带了丝丝的阴沉与恼怒。   缘一买了金平糖,一个铜板买了一大罐,把罐子抱在怀里小跑着到了月牙身边。   “哥哥。”   缘一脸不红气不喘把手里装着金平糖举高高放在了月牙面前,“吃糖。”   他还以为这糖是月牙想吃,自己把糖买回来举给月牙,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睛里却带着邀功的意味。   可爱死了。   月牙心里软了又软,弯下腰朝缘一道谢。   “谢谢缘一,缘一真厉害。”   只是很小的一件事,但是月牙却很郑重地道谢,并不是因为生疏,正是因为对缘一充满疼爱看在月牙的眼里才会觉得缘一做什么都很好。   缘一脸红了,抱着罐子的手紧了紧摇了摇头。   月牙捻起一粒金平糖但是没有放到自己的嘴巴里,反而手腕一转直接放到了缘一的嘴边。   缘一没设防,直接被月牙塞了一粒金平糖,糖甜甜的,很快就在嘴巴里融化了。   “好吃吗?”月牙从缘一手里接过装着金平糖的小罐子,看着缘一笑了笑。   在缘一手里大大的罐子在月牙手里就变小了,月牙颠了颠重量,看起来小贩给的分量挺足。   嘴巴里还有些甜甜的滋味,缘一抿了抿嘴然后点了点头。   “走吧。”月牙没吃糖,拉着缘一的手朝稻荷神的神社里走,空气里各种各样的味道混合但是却掩盖不了那股子血味,随着人流走的时候月牙偏过头朝无惨站在阴影处的位置看了一眼,留下一个若有似无的笑。   站在树底下的无惨硬生生把树干掰下来一块。   他是故意的!   他深刻的意识到,而且就算恢复了记忆也和之前不一样了。   不过无所谓。   无惨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唇,昨夜的触感好像还清晰的留在上面,他扯起嘴角露出个笑,然后迈着步子跟着走向了稻荷神社。   *   顺着石阶一步步往上走,两旁是石头刻成的狐狸石像,然后是山门,进了山门才算是正经进了稻荷神社。   稻荷神社的巫女正在举行神乐舞,手中挥舞着的神乐铃发出清脆的响声,舞蹈也好看,多的是人拥挤着站在台下看着稻荷神的巫女舞蹈。   不过月牙不太关注,牵着缘一去了拜殿。   他倒没有什么愿望,只是希望缘一能健健康康的长大,不过这事也不归稻荷神管所以也就是凑个热闹。毕竟地狱可不像人间这么多娱乐活动。   拜殿周围人很多,大多是穿着不凡的商人,为了接下来日子财源广进,商人眼里的稻荷神甚至要比天照大神还要重要的多。   不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一个人在月牙眼里却格外的显眼。   是无惨,他穿着男式和服脸上还带着黑底的狐面,耳边垂落着固定面具的红线,隔着人海两人四目相对。   因为是稻荷神祭祀的日子,多的是人脸上带着各式各样的狐面,所以无惨带着这副面具也不突兀。   那面具月牙也有一副,就在他身侧。   身侧挂着的狐面和日轮刀刀鞘相撞发出响声,月牙伸手摸了摸身侧的狐面,还是没戴。   不过他没动,无惨自己主动走过来了,木屐和地面相撞的声音好像磕在了月牙的心上,心跳的频率似乎都一致了。   月牙看起来好像若无其事,捏着罐子里的金平糖又放在了缘一的嘴巴里。   他发现投喂缘一似乎是个不错的乐趣。   缘一含着嘴里凹凸不平的金平糖,看着朝他——朝身边的哥哥走来的男性。   不知为什么,他感觉那个带着狐狸面具的男性似乎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如刀子一般的敌意。   缘一有些困惑,握着月牙的手又紧了几分。   “大人,这么巧吗?”   月牙看着无惨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走到哪里都能碰见你呢。”   口气里都带上了刺,月牙故意的。   无惨听到了,眼神更阴沉,看着月牙身旁含着糖果的缘一眼神更加不妙。   “你说呢?”无惨反问,看着月牙的眼神带了恼怒。   他还记得月牙那天说他吻技差,这让他气急败坏,但是又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吻技是不是真的很差。   想着想着他又想的深了,寻思月牙是不是曾经练过才会说他差。   这东西不能胡思乱想,越想越气,最后无惨差点没把自己的屋子砸了。   月牙笑了笑不说话,摸摸缘一的脑袋就想走,但是却被无惨堵住了路。   无惨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眼前的缘一,缘一也看他。   缘一想着这个男人古古怪怪,身上一股他不喜欢的气息,但是看样子和哥哥很熟悉,虽然两人说的话里夹枪带棍,但是听着口吻也是很熟悉的。   天生就会呼吸法的缘一自然而然地看到了无惨身体内的情况。   缘一下意识的紧绷住了心弦,握着月牙的手收紧了,原本平静淡漠的眼神里带上了警惕。   他看的清清楚楚,面前不知样貌性命的男人,身体里分明长着五个大脑,七颗心脏。   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缘一这点动静落在无惨眼里只当是他还怕陌生人,他也想不到缘一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无惨看着缘一觉得这男孩有点眼熟,但是又想不起起来是谁。   不过在他听到的话里,大概知道眼前这个红发的男孩是月牙的弟弟。   弟弟?   月牙有没有弟弟无惨还不知道吗?就算是有,早在几百年前也已经化成了一堆白骨。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弟弟,这不是放屁吗?   无惨想着月牙以前种种举动透露出来对家人的想念,大概猜出来几分月牙的移情作用。   于是无惨看着缘一的眼神带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傲慢。   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不值得他介意。   无惨心安理得的想,反正这小孩子能陪月牙多久呢?左右不过一百年罢了,而这一百年在无惨眼里不过是过眼云烟。   最后能一直陪在月牙身边的,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   这样想着的无惨,看着缘一的眼神又带上了一些怜悯。   缘一:……这个男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第66章   如果在不久的将来回忆起今日之事,想来这几日的回忆对于缘一和无惨来说都是不可磨灭的黑历史。恨不得这段记忆就此消失在时光的洪流之中。   不过现在嘛,缘一尚且未成长为人类战力天花板,而无惨还没被缘一打出PTSD,月牙的存在很好的让两人暂且处于一种诡异的平衡状态。   缘一虽然最开始被无惨体内诡异的大脑和心脏数目有一瞬间的惊讶到,但是想着自己的哥哥还是稀有的大妖怪于是就很快的冷静了下来。   兴许和哥哥一样是什么妖怪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的缘一也稍稍对无惨没了太多防备,但是天定的宿敌之间的气场还是让两人处于针锋相对的状态——无惨单方面的针锋相对。   缘一对外界纷纷扰扰没什么太大的敏感度,或许正是这种性格才让他相较于其他人来说更添了几分神性的漠然,即使是鬼舞辻无惨这种极其幼稚且低端的把戏在缘一眼中也不过是看着一个大人在犯蠢。   尤其是无惨还一直盯着月牙怀里糖罐的眼神,若不是清楚无惨这人对甜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喜爱,月牙还以为他是什么资深甜食患者。   这个名头在无惨身上非但没有什么萌点,还觉得十分惊悚。   缘一个子高长相漂亮,被神社里其他小孩子嬉闹着拉走了,对小孩子来说认不认识是次要的,玩的相熟了怎么样不是玩,反倒是没怎么和同龄人相处过的缘一手足无措,被孩子们拉走的时候还频频回头看月牙。   月牙站在树底下朝缘一挥挥手,让他放心。   树影下影影绰绰的身影让缘一安下心,被其他孩子拉扯着走了。   月牙看着缘一的背影眉目柔和,轻轻舒了口气。   一边的无惨不爽地冷哼,说起话都带着阴阳怪气:“不过是个替代品,你那么在意做什么?”   月牙原本望着缘一的笑容都凝固了,他转头看向无惨低声问:“您说什么?”   丝毫不知自己在月牙雷区蹦迪的无惨用一种很不理解的眼神看着月牙,他还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比起缘一还有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大概是觉得和缘一相比自己和月牙相处的时间要多得多吧。   月牙没带着日轮刀,不然他真的会怀疑自己会忍不住在鬼舞辻无惨的脸上划上那么几刀,那张漂亮的脸没了兴许自己就不会狠不下手了。   无惨没等到月牙回应还以为月牙真没听清,于是继续强调。   “月牙,你的家人早在几百年前就死了。”无惨语调轻缓,一双红眸看着月牙带着审视和克制,“你应该意识到才对,揪着替身有什么用。”   月牙抓着树干的手紧了紧,差点把树皮扣下来。   “我没有把缘一当替代品。”月牙冷声说,他从不知道无惨这么喜欢在别人痛点处踩踏还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无辜样子。   无惨听出了月牙声音里的不快,他困惑之余还有一丝丝恼火。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也曾想过把月牙当做替身的自己。   “你生气了?”无惨握住了月牙的胳膊微微低下头看着月牙阴晴不定的脸,他比月牙稍微高出一点。   “为什么?”   无惨偏开头看向了明亮灯火下被孩子们包围手足无措的缘一。   “你不喜欢我说他吗?”无惨有些明白了,但是他连一个小孩子的醋都吃,原本属于人类的红眸变成了如野兽一般的竖瞳。   “我当初,真应该找到你的家人。”   无惨低声说出这句话,他想起了月牙离开前曾恳求他让月牙去见一面家人的事,那时候他拒绝了。因为下意识会觉得月牙会被他的家人夺走,他接受不了那种可能性。月牙既然已经在他身边了怎么还可以想着其他人呢?就算是血缘相伴的家人也不行。   现在看来,比起让月牙亲近疼爱一个毫无关系的小鬼还不如让月牙看看自己的家人。   但是现在已经晚了。   “如果我知道有这一天,我就应该找到他们把他们变成鬼,你还会见到你的家人。”   月牙脸上的笑容僵硬成石板,他不知道无惨是没脑子还是根本就是高高在上惯了没有一点点人情味。   他觉得应该是两者都有,既没脑子也没人情味。   把他的家人找到变成鬼,那无惨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   月牙觉得无惨这是对自己的侮辱,但是无惨却认为这是自己的恩赐。   赐予月牙家人永生,这样不好吗?   无惨的脑回路简直非常人可及。   月牙已经听不下去无惨说的话了,他伸出手反握住无惨的手,白皙的手上隐隐暴出了青筋,他攥着无惨的手很紧,按着力道应该是足够把骨头都要捏碎了,事实上也确实把无惨的骨头要捏碎了,无惨虽然伤势愈合的快但是也并非没有痛感。   “你干什么!”   无惨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大概是怕引起注意连声音都压低了许多,但是即使是这样也掩盖不了无惨声音里的狂怒。   月牙这才施施然地放开了手,“无惨,你也会感觉到痛啊。”   他抬起头,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天上的圆月,月牙原本温柔的眼神里现在却闪着冰冷而无机制的光,嘴角虽然还带着若隐若现的弧度,但是怎么看都看不出有一丝的高兴在。   “我以为您不会有痛这个感觉呢。”   无惨有痛觉吗,当然有了。   被月牙松开的手因为他的力道变得青肿发涨,但是很快在无惨极强的愈合力下那只手重新变回了最开始的完美修长的样子,可伤势愈合了但神经处传来的痛感却不会消失。   无惨把自己的手护在胸前,目光里带上了警惕和难堪。   不该是这样的,他最开始设想的和月牙相遇的情景不该是这样的。   无惨咬着牙低吼,“月牙!”   两人站的位置隐蔽没有灯光,所以倒也不是很引人注目。   月牙笑了笑,隔着无惨的面具看着他的双眸,然后伸出手轻轻抚上了无惨漂亮光滑的下巴。   无惨的脸是很完美的,就算变成女人也是数一数二的好看,但是过于苍白的脸色稍稍显示出他和正常人的不同。   无惨脸皮绷紧心里有些警惕,他不知道月牙要做什么,指尖传来的痛感警告着他但是他本人却没有感觉到月牙的杀意。   “无惨,痛吗?”   月牙弯着眉眼轻声说,声音里带上了温柔缱倦,“你刚才对我说的话,让我比你感觉到的还要痛百倍。”   所以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无惨把自己的手握的咔吧作响,脸色都阴沉了下来,但是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凝视了月牙一眼然后背过身走进林子里消失了。   天快亮了。   被月牙和缘一丢在闹市的池内胜这才珊珊来迟,看到无惨隐没在林子里的背影觉得有些熟悉。   虽然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你认识的人?”池内胜挠挠自己的脑袋问。   月牙可有可无的点头,算是回应。   今夜要结束了,大大小小的孩子都被自己的父母带着回了家,缘一也跑着回到了月牙的身边被月牙拉住了自己的手。   没看到那个奇奇怪怪的男人缘一还有些疑惑,左右看了看也没发现那个男人的痕迹。   “缘一找什么呢?”池内胜笑嘻嘻地蹲下身子看缘一。   缘一摇摇头,轻声说了句:“没事。”   他觉得那个男人的事应当是秘密的,因为哥哥看上去并不想谈,既然这样,他也不要多嘴说话为好。   *   等缘一醒来的时候,月牙正坐在窗边半靠在墙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窗外只有寥寥几棵歪脖子树还有在枝头跳跃的麻雀。   月牙的注意力大概也是不在外面的风景上,手里摆弄着那半面的黑色狐面,撑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缘一没有打扰月牙,自己乖乖地换好衣服叠被子,叠好了就跪坐在月牙身边。   “昨晚开心吗?”月牙揉乱了缘一的头发,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开心。”   月牙这才松口气,手中的半面黑色狐面在他手里都要转出花了。   “哥哥,是因为昨晚的人不开心吗?”   缘一看人从来都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就算月牙面对着他是微笑的,但是他却看出月牙并不是和脸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快乐。   月牙转面具的手停了下来,“你怎么会这样觉得?”   缘一茫然了一瞬,伸出手指了指月牙手里的狐面。   “哥哥有一个,和他一样的面具。”   是了,在发现无惨就是水月的当夜月牙带着这面狐面和无惨在街上相遇,隔着人海他们相互凝视,是巧合也是命运。   月牙忽然觉得无趣,伸出手把狐面挂在了缘一脸上。   但是狐面有点大,缘一还小带上去并不适合还有种滑稽感。   月牙看着挂在缘一脸上摇摇欲坠的面具忽然笑了,捂着嘴笑的大声,眼泪都从眼角沁出来。   “缘一真可爱啊。”   月牙忽然感慨一声把缘一抱在了怀里,然后在缘一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在向缘一道歉,虽然缘一并不知道为什么。   被月牙抱在怀里的缘一动了动脑袋,两个胳膊也搭上了月牙的腰然后学着记忆里母亲哄他的样子轻轻拍抚着月牙的脊背。   “缘一,我给你做个面具吧?”   月牙松开了怀抱,看着缘一的脸然后轻轻地在缘一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缘一,让我给你做一个独一无二的面具吧!”   “好。” 第67章   月牙说到做到,向藤屋借来了工具就开始亲手为缘一雕刻起了面具。   他坐在缘侧,手中的面具已经有了一个雏形,木屑扑索索往下掉,积了一地的木屑。虽然是第一次做但除了最开始动作有些生疏之外接下来的动作却流畅了起来。   缘一就坐在他身边,脚上的木屐倒在地上没有摆正,他晃着两条小腿手里捧着月牙那天让他买的一罐金平糖。缘一捻起一粒放进自己的嘴里,小小的金平糖融化在嘴巴里带出丝丝的甜味。   只有自已享受的话是不好的,于是缘一捻起金平糖凑到了月牙的嘴边弯起眼睛露出甜甜的微笑。   “哥哥,糖。”   月牙下意识地张开嘴舌尖一卷就将糖粒卷进了自己的嘴里。   滋味很甜,让月牙忍不住露出了笑。   “谢谢缘一。”   月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缘一看去,他本来想摸摸缘一的头,但是想到自己手上还有木屑于是只是把额头靠上去蹭了蹭。   这是个很好的放松的活动,但是平静还没有持续多久,池内胜就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月牙,你知道吗?”   池内胜喘着气,“花时屋的水月,离开了。”   月牙愣了一瞬,但是又很快恢复了镇定,手里的动作不停只是轻声:“嗯。”   池内胜困惑的挠头,他还以为月牙和花时屋的水月有什么暧昧的关系,毕竟月牙一直对除水月之外的女性不假辞色。   而且前两天不是才见过吗?   但是看月牙平淡的反应来看似乎只是并不是什么大事,甚至提不起他的一丝兴趣。   这样自然是有理由的,但是这样的理由月牙又不能说出口。   月牙清楚水月才不是什么沦落风尘的游女,而是鬼杀队数百年来追杀的对象——鬼舞辻无惨。   如果无惨继续在花街里待下去,月牙倒要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了。   池内胜更迷惑了,伸出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月牙身边。   “我大概要回鬼杀队了。”池内胜像是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月牙依旧没什么反应,把略有雏形的面具凑到缘一的脸上瞧了瞧,确定大小合适之后继续开始手上的动作。   “喂!!”池内胜有些哀怨地喊着月牙:“月君!!!不要这么冷漠嘛!!”   月牙偏过头淡淡地瞥了一眼池内胜,慢条斯理地说:“那你想让我有什么反应。”   池内胜闭上嘴了,他也在想月牙应该有什么反应,很激动还是很难过?哪种样子都不适合月牙,如果月牙会因为他的离开露出一副伤感的样子池内胜反而会觉得惊悚甚至恐惧。   因为这太不像月牙会干出的事,做出这种举动的月牙会让池内胜以为月牙被鬼附身了。   “当我没说吧。”池内胜摆了摆手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也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脸色都发青了。   月牙没说话了,继续手上的动作。   阳光轻柔的洒在了庭院,庭院里放置在水池边的鹿威蓄满了水,重力失衡啪嗒一声落在了石头上流出了满竹筒的清水,为庭院里添上了几分意趣。   “还要杀鬼吗?”   原本沉默的月牙忽然开了口。   池内胜反应很快扬起嘴角就笑了起来,“当然啦!”   “只要还存在一个鬼,我就会不停的杀下去。”   月牙手下的刻刀一顿,“不怕死吗?”   池内胜躺倒了缘侧上,仰着头看着天空然后闭上了眼睛,阳光落到他的眼睛上只看到一片的血红。   “怕啊。”   池内胜语气轻快,“我怕死了!”   “但是月牙。”   “如果因为怕死就不杀鬼的话,这个世界就没人能够杀鬼了。”   缘一轻轻靠在月牙身边,没有插入这场属于大人之间的对话。   耳边是悉悉索索的刀刃划过木料的声音,这个声音持续了很久,久到池内胜昏昏欲睡的时候他才听到了属于月牙的声音。   “别死了。”   池内胜翘起了嘴角。   “没问题。”   *   阳光并没有持续很久,远方隐隐可见有一大片浓厚的乌云正在向京都府飘来,大概是要下雨了。   厚重的云层层层叠叠地覆盖在一起遮蔽了整片天空,灰白的云朵在天上翻涌变幻出不同的形状,灿烂的阳光无法穿透云层,原本周围一切鲜艳的色彩此时都变得灰暗了许多。   月牙站在通往伏见稻荷大社的路上,现在天气阴沉了下来,但是这样的天气并不妨碍京都府百姓的好心情。   因为下雨就意味着稻田能有灌溉。   “今年在御馔津大人的保佑下说不准会有一个大丰收啊!”   “对啊对啊!”   沿途满是谈论着这次即将到来的雨天的人,他们口中的话语里满是期待。   通往伏见稻荷大社的道路本就不甚宽敞,今日还为要带着稻荷神神龛的神官和巫女开辟一条道路,所以路途越发显得拥挤起来。   缘一在藤屋和池内胜练习剑术,有池内胜这个剑术高超的人指导缘一到底也不算亏待,而月牙则带上了雕刻成半成品的狐面出来不知道自己该上什么样的颜色,画怎样的图案,于是出来逛逛找一些灵感。   “叮铃铃——”   被刻意空开的道路上传来阵阵清脆的盘铃声,穿着蓝色狩衣的神官开道,随后就是穿着红白色巫女服的巫女。虽然颜色不尽相同,但是身上都系着金黄色的稻穗。   传说中稻荷神御馔津就是一个怀抱着金黄色稻穗的美丽少女,所以巫女服和神官服上系着稻穗也没什么毛病。   道路两旁旁观的众人中有不少虔诚信仰着稻荷神御馔津的百姓已经跪在了地上开始祈祷起来   “叮铃铃——”   清脆的盘铃声在巫女手中响了起来,铃声伴随着阵阵浩瀚澎湃的神力向四周扩散,金黄色的光晕像波纹一般不断的荡开。   月牙驻足停留,自然也感受到了那纯净的神力不断重刷身体的舒适感,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洗刷了一遍。   神降——神灵降临了。   月牙迟疑了一瞬,神官和巫女的小队已经远去,想来应该是已经到了神社开始最后一天的祈福仪式了。月牙隔着人潮远远地瞧了一眼稻荷神社那朱红色的屋顶,翘起的飞檐上还趴着用石头刻成的狐狸。   月牙隐隐看见了一丝金色的流光在那石头刻成的狐狸雕像上一闪而逝,金光璀璨,月牙四处看了看没发现有人看到,想来那金光或许是普通凡人是看不到的吧。   月牙再次仔细看了一眼那座雕像,这次那个本该是死物的狐狸雕像好像偏转了脑袋朝他眨了眨眼睛。   月牙愣了一瞬,眨了眨眼再次看去却发现那狐狸又变成了最开始一动不动的雕像。   有些可爱。   月牙原本有些阴翳的心情被刚才的小插曲逗笑了,嘴角翘起笑出了声。   *   高天原——   某处辉煌的神殿之中有两位神灵相对而坐,看着正走在路上的月牙的背影。   两人皆拥有着这世上凡人无法企及的美丽容颜,看到他们的脸不会让人升起任何亵渎的心思,只想跪伏在地上献上自己最虔诚的信仰。   这就是稻荷神——御馔津。   霜发及腰,发尾带着如同稻穗一般的金黄,她以朝阳为冠,月夜为衣,白裙摇曳,单单只是坐在那里就忍不住让人心生拜服之意。   这就是神灵的力量。   黑白色的狐狸在辉煌的神殿中四处乱窜,还有的跑到了御馔津的膝上被她轻柔的摸着身上光滑的皮毛,“这就是荒大人你一直关注的孩子吗?”   隔着遥远的时空看着月牙,御馔津嘴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   “是个可爱的孩子呢。”   荒垂眸看了一眼月牙并未言语,只有缠绕在他身侧的龙轻轻摆动了一下自己的尾巴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   那双幽深的蓝眸中似乎藏着无尽的未来。   隔着遥远的时光,荒已经看到了那结局。   他叹了一口气。   *   之前厚重的云层已经有预兆了,现在天上下起了小雨,细细密密的雨滴落在了地面上将春季冒出来的草地都变的湿润了,青翠的小草软趴趴地伏在黑色的泥土上,木屐踩上去就是一阵松软的触感。   空气里是雨的味道,蒙蒙细雨落到了建筑物上产生了一种隐约的朦胧之感,稀稀拉拉的与落下的声音传进月牙的耳朵奏起了一支绝妙的乐曲。   月牙没带着雨伞,不过这样的小雨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大碍,他又不会像普通人那样会因为淋了一场雨感冒。   这雨里带着御馔津的充沛灵力,月牙眯起眼睛舒服的低吟了一声。   这是甘霖,是神赐之雨。   周围时不时有年幼的孩子光着脚嬉笑着从月牙身边跑过,小脚丫踩过水坑溅起一朵朵小水花打湿了月牙的衣角,有礼貌的孩子注意到了月牙被打湿的衣衫,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下了脚步站在月牙面前道歉。   “抱歉,大人。”   月牙并不在意,只是朝孩子笑了笑挥挥手让他玩儿去了。   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应该带缘一出来玩耍,毕竟小孩子应该都喜欢玩儿的。   再往前走几步就是一座桥,桥下是潺潺流淌的小河,细密的雨点拍打在河面上荡开一圈圈涟漪,河水清澈,时不时会有几尾小鱼跃出水面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要在面具上画河水吗?   月牙心想,但是又觉得缘一并不适合温柔的水,但是要画什么呢?   月牙有些苦恼的皱起眉头,凝视着河面开始思索起自己要在面具上画什么。   既要饱含祝福之意,又要独一无二适合缘一的图案。   雨点细细密密的落在了月牙的发上打湿了他的头发,身后绣着红色彼岸花的羽织在微风细雨中轻轻摆动,那些本该是死物的彼岸花这一刻好像活了过来,在月牙的羽织上摇曳。   雨水落到月牙的脸上,一滴两滴最后逐渐汇集越积越多,然后从脸颊滑落到下巴上形成一滴摇摇欲坠的水珠。   雨忽然没了,并不是天色放晴,而是有人站在月身后再月牙头顶束起了一把纸伞。   月牙眼睑颤了颤,落在睫毛上的雨水滑落了下来。   微凉的手将月牙下巴上那滴摇摇欲坠的雨滴接住了,然后用衣袖粗糙地将月牙脸上的湿痕擦去,露出一张原汁原味的漂亮脸蛋。   动作还是那样简单粗暴。   月牙扯了扯嘴角笑了,抬眼朝面前的男人看去——是鬼舞辻无惨。   “无惨。”月牙低声唤着眼前人的名字。   “今天神降之日,你这样大摇大摆的出来不怕神罚吗?”   一道惊天霹雳落下来,无惨的小命就要没有了。   无惨才不怕这些,要是神罚会降临在他身上早该在几百年前就该让神灵来惩罚他。可是并没有,他依然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即使这世上有无数人诅咒他恨不得他死去,但是他还是活的好好的。   不止现在,还有将来。   这样的傲慢与生俱来,无惨冷笑一声带着不屑:“要是神灵会惩罚我,就不会让我活这么久。”   “要么我不该死,要么就是我死期未到。”   这样张狂傲慢的话,也只有无惨能说出口了。   无惨的目光落到了月牙手中微黄带着树木纹理的面具上,大体已经雕刻好了,是一个狐面,只不过大小看起来并不是给成人戴的,似乎是给一个小孩子。   无惨想的多,自然而然想到了这个面具是给谁的。   他拉起月牙的手,看着那个半成品冷笑:“又是给那个男孩儿的。”   目光微抬,无惨看着月牙,眼中带上了妒火。   “为什么,我没有?” 第68章   “为什么,我没有?”   在说出这句话后鬼舞辻无惨就露出了一副好像被人背叛了的神色,但是实际上那个让他嫉妒的人其实只是一个年幼的孩子。   他不仅生气,还很酸。   “哈?”   一个字足以表达出月牙此时的心情,既困惑又茫然,对无惨这副样子都没有反应过来。   无惨将落在月牙手上那副半成品的半面的狐狸面具上的眼神收回,苍白的手握着伞柄,蒙蒙细雨落到伞面一点一滴汇聚成小水珠然后顺着倾斜的伞面向着地下滑落,一滴滴水珠汇聚又连成了一道小水柱。   “他只是个孩子。”月牙不懂无惨生气什么。   就算缘一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也不能让无惨心中的嫉妒消减,他冷哼一声:“十岁,在平安京的时候已经不小了。”   你也知道那是平安京,能和现在相比吗?   月牙懒得理他,转过身看着桥下缓缓流淌的河面,流水击打着河道两边的岩石奏响了一首轻快的曲子。   两人都没有开口,也许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昨夜发生的事如同一根尖锐的刺刺在月牙心上。即使无惨本人本就是那样的性格,但是言语中的伤害却无法抹消。   有时候言语的伤害要比身体上的伤害更伤人。   天空上的乌云更厚重了,灰黑色的云朵中有明亮的蓝光一闪而逝,随即就传来了沉重的闷响声。   雨更大了。   雨滴啪嗒啪嗒地落在了地上,打在了无惨的伞面上,微风吹过将雨丝吹到了两人的和服上。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了,只有桥上站着月牙和无惨,这种天气还固执的站在桥上一动不动看上去傻到了极点。   也不知道在固执什么。   “昨晚……”无惨先开了口,说起这个话题好像对他很艰难似的,眉头皱在一起一副纠结的神色。   “抱歉。”   这就稀奇了。   月牙回头看着无惨,能从这个小少爷口中听到一句道歉,这不是一般的事情,这是神迹啊。   毕竟在月牙的记忆里他可从没见过无惨会开口说道歉,即使就是他本人的错他也绝不会承认,反倒是没错的人受他惩罚下场凄惨。   现在无惨居然主动说了对不起,这让月牙稍稍有些惊讶。   “你怎么回事?”月牙伸出手摸了摸无惨的额头,他下意识以为无惨是不是生病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胡话——在月牙眼里,无惨道歉就是在说胡话。   但是触及无惨冰冷的肌肤月牙才反应过来自己想多了,无惨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人类那些病痛折磨又怎么会干扰无惨的思维呢。   他真的在说抱歉。   真稀奇。   *   其实无惨还对月牙说过抱歉,但是月牙不记得了。   那时候无惨体弱,稍微一点雨水就能让他生病,所以一到夏季下雨的时候无惨就不得不留在自己虽然宽敞但毫无生气的屋子里躺在被子里休养。   日子过得很是无聊,不过月牙尚且能够出去走走,只有无惨不得不呆在屋子里一动不动还要忍受着送来的驱寒的药物。   然后有一天,无惨终究憋不住了,趁着月牙给他拿药的时候自己从被子里出来打开了窗户看着窗外哗啦落下的雨水。   豆点大的雨滴拍打着屋后栽种的树,树叶被雨水打落了不少,院子里落了一地的落叶。   这种天气本就让人心情压抑,更何况是无惨这样的人。   于是他将瘦弱的手伸出窗口,借着从天而降的雨滴。   冰冷的雨水落在他的手心很快就汇集了一小滩的水,因为雨滴又快又大,还打的无惨的手有些微疼。   接着他听到了月牙的脚步声,犹豫了一瞬就很快的伸回了手将手上的雨水甩落,然后握着拳头走到自己的床褥上自己盖上了被子。   月牙端着药走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丝不对劲,无惨那些小动作瞒不了他的眼睛,不过他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将药端到无惨身边然后将他扶了起来。   驱寒的药一点点落入了无惨的肚子,但是究竟有没有效果谁也不知道。   “大人,想看雨景的话,身体恢复的时候再一起看吧,花园的景色很美。”   月牙将空了的药碗放下,对着微阖着眼睛的无惨说道。   无惨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向了月牙,他以为自己应该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才对。   月牙笑着指了指无惨露出来的衣袖上被雨水打湿的地方,衣角颜色有些深,摸上去还有丝丝凉意。   月牙温热的手握上了无惨冰冷的手,雨水已经干去,但是留下的温度却没有消失。   微凉带着淡淡的湿气。   “大人要是生病了,我就要倒霉了。”   月牙这样说,却得到无惨的一个冷笑。   “把你的心放肚子里。病了也是我的问题,和你无关。”   但是无惨也就是嘴巴上硬,月牙没说错,果然到了夜半无惨的额头就微微发烫了,意识都有些模糊,不过还记得月牙的样子。   月牙连夜赶到医生那里把医生从床上拉起来为无惨看病,只是因为吹了冷风有些受凉,喝点药就没什么大碍了。如果无惨没有倔强的想要打开窗子看雨,今晚也许没那么多事。   月牙熬夜把药熬好,哄着迷糊的无惨把药喝了进去,无惨额头有些烫,说的话也迷迷糊糊,但是这时候却乖巧的可爱。   月牙哄一句就吞一口药,就算自己并不喜欢也皱着眉头把药喝了下去,嘴巴里说着讨厌苦涩的药汁但是身体却诚实的很一口一口咽了进去。   月牙收起空碗的时候躺在床褥里的无惨迷迷瞪瞪地看着天花板,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一台油灯燃着温暖悠然的光。   无惨半张脸被灯光照的发亮,“月牙。”   他轻声叫,叫一声像是怕听不见,一连叫了好几声。   “月牙。”   月牙没来得及把东西都收拾好就先到了无惨的身边,“大人。”   无惨这才睁开眼,目光一开始是空散的,然后视线一点点凝聚才看清了月牙。   “月牙?”他好像没认出来。   月牙只好再重复了一次:“大人,我在。”   无惨吞了吞嘴巴里的唾沫,觉得有些苦,眉头都皱了起来。   “月牙。”无惨低声唤着月牙的名字,“抱歉。”   月牙不知道无惨为什么道歉,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无惨继续说语调里带着慵懒:“我不应该打开窗户。”   “我不应该接雨水。”   月牙还心想无惨这是被风寒烧傻了不成,但是很快无惨的下一句话又让他明白了。   “生病了,很难受。”   他也知道难受。   “睡吧,大人。”   月牙叹了口气,把油灯吹灭,坐在无惨的床褥边闭着眼睛休憩,他不敢离开,怕无惨病情加重,但是熬了太久的夜他身体撑不住还是睡了。   黑暗的屋子里只有晕乎乎的无惨醒着,但也只是半梦半醒。   悉悉索索的动静响了起来,是无惨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了,他垂着眼帘看着月牙然后缓缓地凑近,在月牙的唇上落下了轻飘飘地吻。   做完这个动作无惨就心满意足地又躺进了被子里。   然后便沉入了黑甜乡。   这才是两人的第一次吻。   但是两个人都忘记了。   *   月牙探究地看着无惨的眼睛,想要从中窥见一丝所谓的愧疚与歉意,但是很可惜他并没有看到。   因为无惨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他的道歉也不过是在综合考虑之下为自己取得月牙亲近的最好的方法。   只要说了对不起,应该就会原谅了吧?   但是道歉是需要真情实感的,没有认真的道歉只会让人更加愤怒。   不过月牙已经看透了无惨的本性,对无惨那样轻飘飘地道歉并没有什么多大的感触,不如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要是无惨真的懂得后悔明白自己的错误,这世上又哪里会诞生那些鬼,又怎么会死那么多的平民。   “你在为什么道歉呢,大人。”   月牙勾起嘴角笑意盈盈,但是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双璀璨的黑瞳中并没有一丝愉悦的光彩。   无惨愣了一瞬,抿着嘴咬牙切齿地缓缓吐出了缘一的名字。   “我……没必要为了一个小孩子生气。”   无惨绝不承认自己是在嫉妒,更不承认自己会嫉妒一个小孩,但是听他的口气倒是再说一个恨之入骨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的敌人。   天定的宿敌,这个时候就已经相看两厌了。   月牙了然,又觉得无语,无惨就连自己该对哪句话说对不起都不知道。   “你并没有搞清楚我为什么生气。”月牙叹了口气,伸出手将无惨被雨水打湿的发丝别在他的耳后,在无惨耳边轻声细语。   “大人,你这样子只会让我更生气啊。”   无惨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月牙扯着嘴角笑了笑,目光落在无惨的脸上,“你的道歉,只会让我更生气。”   无惨攥着雨伞的手柄的力道变大了,脆弱的木制杆子承受不住无惨的力道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惨并没有此时并没有掩饰自己与常人的不同,猩红的宛如野兽一般的竖瞳,还有握着伞柄的手上那泛紫的尖锐指甲。   他生气了,但是月牙并不会和他道歉。   “月牙!”无惨低吼,那双红眸中好像冻结着万年的寒冰。   “是我太过放纵你了吗?”   无惨觉得或许就是自己的一退再退才会让月牙越发的得寸进尺,若非月牙的不同,其他人早已经被他杀死然后在他肚子里化为一滩血水了。   这时候的无惨隐隐显露出当时深宅之中乖戾跋扈的小少爷的性格来了,这样也好,如果无惨一退再退反而会让月牙觉得奇怪。   他可不相信无惨真的变了性子。   “当然不是,大人。”月牙翘着嘴角。   “可是,无惨。”他忽然换了称呼,“我们已经不是过去的主仆了。”   他伸出手,指尖戳着无惨心脏的位置。   “无惨——那已经是五百年前的事了。”   月牙看着无惨的目光含着无奈,不是在看一个平起平坐互相有着暧昧的情人,而是用一种看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的眼神瞧着无惨。   “无惨,你怎么还是沉缅过去的日子呢?”   “该醒醒了。”   没有什么人理应一直顺着你的心意,更没有什么人就应该天生对你马首是瞻。   没有当初那层身份,你更不会遇到我。   说罢,月牙伸出手覆盖住无惨的手遮掩住了他那诡异而尖锐的指甲,“收回来吧,这副样子出来招摇过市,不怕被发现吗?”   原本的狂风骤雨渐渐变得舒缓了下来,雨一点点变小,月牙抬头看着天空,遥远的天际已经有一小块乌云淡去露出一点点光。   天要放晴了。   “无惨,你走吧。”   月牙朝无惨靠近了一步,木屐踩在小水坑溅起一点水花,他踮起脚在无惨的唇边落下一吻。   “再见。”   他松开了握着无惨手背的手。   无惨脸色微沉,视线在月牙身上停留一瞬然后转过身离开了。   拐过一个小巷子,无惨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月牙还站在桥上,藏于衣袖中的手微微一动,身上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就变得干爽了。   他抬着头看着遥远的光,乌云一点点散去,光柱越来越大,直到破开了那厚重的云层将璀璨的阳光投到了草地上。   太阳出来了。   月牙半眯着眼睛看着阳光,然后轻轻笑出了声。   月牙拿起面具用曲起指头敲了敲。   “好了,就画太阳吧。”   说完,转过身月牙走下了石桥向着藤屋的方向走去了。 第69章   夜已经深了,点点繁星缀在遥远的天际,微风吹拂带着星点的冷气,这两天下了几场小雨的缘故,空气里还带着一些湿气,院里的花被雨水打湿,在花瓣的末尾还有摇摇欲坠的一滴露水。   月牙没睡,他坐在广间的桌子后正拿着绘笔细细地为手中的面具上色,一旁亮着烛光的油灯将月牙的影子映的格外大。   以金红二色为主在面具左侧绘出耀眼的太阳,再将狐狸的五官画出,当最后一笔落下之时缘一的面具就完成了,月牙将这面具摆在桌子上细细观赏,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只是因为天气潮湿的原因,缘一面具上的漆干的太慢,月牙没那个耐心等,于是用自己的妖力将面具很快烘干了。   因为是第一次做,所以面具的边角还略有些粗糙,月牙用指腹摩挲了半天确定带上这个面具不会让缘一感觉到不适之后才放了心。   月牙吹灭了身边的油灯,屋里瞬间变得黑了下来,光暗转变太快会让普通人的视线受到片刻的阻碍,但是对于月牙来说即使是在黑暗之中也如行走在光明之地。   将身后的障子门合上,月牙向着自己的屋子走去,缘一和他同住一屋,已经早早的睡下了。   他没有将面具放在缘一枕边,伸手动作轻柔地掖了掖缘一的被角。缘一睡觉的姿势很端正,甚至端正的有些古板,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那个缘一一直珍爱的小笛子被他用白绸包裹着放在枕边。   屋子里只有缘一细微的呼吸声。   *   阳光冒出来的时候缘一就醒了,他嗅到了空气里轻盈的水汽还听到了窗外露水滴落到地上的声音,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缘一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很快就从困倦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月牙正坐在窗边,藏在衣袖里的手握着一副小小的面具,他侧着头看着窗外的花草。   “醒了?”月牙看向缘一,得到缘一乖巧的点头。   月牙朝缘一招手,“缘一,过来吧。”   缘一乖乖地就过来了,没有问为什么。   月牙看着缘一的脸庞打量着缘一的轮廓,确定没什么问题才伸出手将那副制好的面具拿出来,上面系着戴在头上的线,颜色鲜红像是在血里浸出来似的。   将面具递给缘一,月牙开口说道:“试一试?”   缘一迟疑地伸出手,目光落在月牙白皙的掌心上那个金红色的面具。   “不喜欢吗?”月牙就坐在窗边撑着下巴盯着缘一看,嘴角的微笑浅浅的,像盛着一汪清泉。   感觉到缘一的迟疑,月牙很快又露出一副难过的神色,眉头微蹙像是在难过,“是我做的不好吗?”   当然不是这样。   缘一看着月牙手上那副像在发光似的面具,只不过觉得这样的幸福太过虚幻,好像阳光下的泡沫一触即散。   “不。”缘一摇摇头将面具握在了手里,朝月牙露出笑。   “我很喜欢,谢谢哥哥。”   月牙让缘一试了试,确定大小没什么问题才安了心,缘一很宝贝这个面具,不如说他对所有人对他的那点温柔善意不管有没有价值都当做宝贝一般好好的珍藏起来。   这从他把自己兄长继国岩胜为他制作的粗糙的小笛子都好好珍藏的行为就可以了解一二。   月牙把缘一的面具别在了腰上,但是缘一却不太乐意想要把面具藏在怀里,还是在月牙的镇压下才勉勉强强答应把面具好好的放在了身侧。   “不会坏吗,哥哥?”   缘一仰着头认真的问。   当然不会,月牙制作的面具可不像人类手工制成的面具一般脆弱容易被腐蚀,在月牙妖力加固下,就算放个上百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会的,放心吧。”   月牙摸了摸缘一的脑袋。   *   前两天下了几场小雨,今天终于是一个灿烂的艳阳天,坐在缘侧喝点茶是个不错的消遣时间的方式,池内胜坐在旁边,看着缘一从自己怀里拿出了那个一直珍藏着的小笛子仔细地擦拭。   那个笛子粗糙的很,不过或许是缘一经常握在手里看的缘故边角有些尖锐的地方已经被缘一摸得光滑了许多,这笛子怎么也不像是能吹出一副好听的音乐的样子。   “咦?这笛子……”好丑啊。   池内胜瞧见了露出一副疑惑的神色,刚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眼疾手快的月牙拿起身边的花生米敲在了池内胜的额头上阻止了后半句话的出现。   “什么?!”池内胜呲牙咧嘴,摸着自己额头上被月牙弹出的花生米击中的地方露出一副吃痛的表情。   他想问月牙为什么,却得到月牙警告的眼神。   缘一握着手上的笛子笑的开心,对着池内胜说:“池内先生,这个笛子很好看吧!”   池内胜:……?   哪里好看?哪里好看?!   他嘴角抽搐,还没有说什么缘一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是我离开家里前兄长赠送我的礼物。”   说到这里,缘一想起了和自己长相相似的继国岩胜将笛子送给自己时那被父亲打的青肿却还是带着微笑的脸,缘一又有些伤感,“虽然以后可能不会再见了,但是兄长赠予我的东西是一定要好好保护的。”   “是……是吗!”听到缘一这样说的池内胜自然也不好意思说些什么笛子丑的话了,看着缘一带着微笑的脸还颇有兴致地提议:“要吹一下吗?”   月牙嘴上不说,心里也有些期待,端着杯子吹了吹杯中冒出的热气垂眸不语。   他的确没见过缘一吹过笛子,现在看看也不迟。   缘一没有拒绝,犹豫半晌将那个小小的笛子放在自己的嘴边生疏的按着竹笛上大小不均的小孔,断断续续地吹了一首在日本最广为流传的一首小曲。   明明是很轻快明媚的曲子,但是到了缘一嘴里却变得断断续续嘶哑难听,明明还是那个调子却诡异的变得阴森恐怖了起来。   月牙端着杯子的手差点没拿稳,池内胜正喝着茶,听到开头就已经忍不住喷了出来。   这哪里是明媚的乡间小调,分明是地狱索命的怨魂曲。   “咳咳咳咳咳——!”   池内胜拍着自己的胸口,被刚才那口茶水呛住了。   他想说些什么,却被月牙隔着缘一狠狠瞪了一眼于是立刻心知肚明的闭上了嘴给缘一鼓起了掌。   “缘一吹得真好。”池内胜心里苦笑,他不是没说过谎,但是这次昧着良心真的让他感觉心在滴血。   缘一眼睛都亮了,转过头看着月牙得到月牙肯定的眼神红着脸抿着嘴巴露出一个害羞的微笑。   “那我还要吹吗?”   缘一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看起来还很期待的样子。   池内胜表情凝固了,在缘一身后疯狂的朝月牙眼神示意让他阻止缘一,但是月牙对池内胜的求助视而不见反而还伸出手摸摸缘一的脑袋说:“想的话,就吹吧。”   于是清雅安静的藤屋院子里再一次响起了刺耳难听的笛声,惊飞了一树鸟雀。   *   池内胜离开时还询问月牙是否要和他去往鬼杀队,但是得到月牙的拒绝后也没有强求,安静地离开了。本就空旷的藤屋少了池内胜这个活跃的人越发安静起来。   偌大的庭院什么都不做似乎是有些无聊的,月牙考虑了半天就下了决定要亲自指导缘一。   虽然身为兄长但是下手却不会放水,月牙清楚现在的严格都是为了缘一的未来,所以再一次将缘一击倒在地后月牙目光严肃的看着趴在地上的缘一出声:“缘一,站起来。”   缘一并没有像小孩子一样哭泣,他双手撑着满是石子的地面从地上站起来,手里还紧紧握着月牙给他的竹刀,双手紧握着竹刀的剑柄,缘一挥动手臂朝月牙挥去。   他是天生的剑客,只要调整呼吸就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手的肌肉运动血液流速从而预判出对手的下一步行动,这样恐怖的天赋若是假以时日让缘一得以成长将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   但是现在的缘一年纪终究过于年幼,即使现在他的剑术相比起这世上许多人都要出色许多,但是落在月牙眼中也不过是勉勉强强。   “啪——”   竹刀挥动时带着劲风,擦着缘一的鼻尖两柄竹刀相接,庞大的力道几乎让缘一无法握紧手中的刀剑,相撞的力道使缘一手中的竹刀剧烈震动,几乎将缘一的虎口震破。   最后月牙施加的力道越来越大,缘一终于没有握住手中的刀被月牙打飞,在空中旋转了两周竹刀就直直的掉落在了草地上。   “缘一,还要再来吗?”月牙握着竹刀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缘一,他不像缘一那样狼狈,但是衣衫也有些凌乱。   缘一很强,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类都要强,就连月牙也不敢保证如果在缘一长大之后自己是否能够百分百击败缘一。   缘一额头上不停地往外冒着汗站在地上喘息,即使他有着恐怖的体力但在月牙先天作为妖的优势下依旧没有什么用处,白色的雾气从他的嘴边释出,缘一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想要借此快速的恢复自己的体力,但是肺部仿佛火焰灼烧一般的痛楚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极限,缘一强撑着没多久还是昏倒在了地上。   藤屋的婆婆悄无声息的出现将两人的竹刀拿走,月牙走到缘一身边弯下腰将他抱在了怀里。   “婆婆,请端一盆热水到我房间吧。”   得到藤屋的婆婆的点头后月牙就抱着缘一回到了屋子,将枕头垫在缘一的脑下,月牙摸了摸缘一红扑扑的脸蛋。有些烫,但并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过度使用呼吸法造成的,虽然月牙并不清楚什么是呼吸法,但是听着缘一的解释大概也算半知半解。   缘一身上满是摔在地上时沾染的尘土,手上还有刚才磨破的伤口。   月牙拉起了缘一的手,因为过于疲惫缘一并没有苏醒,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还有鼻间吐出的灼热的呼吸显示出缘一的疲惫。   月牙的手要比缘一大一圈,两只手将缘一的手握紧,掌心里微微闪着红光瞬息之间那些细小的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藤屋的婆婆端来了一盆热水,月牙笑着接过道了谢,然后将白布浸湿擦去了缘一脑袋上的汗水。   拨开刘海,额头右上角宛如火焰一般的斑纹显示的清清楚楚。   缘一醒了,额上温热的布子还在,他睁开双眼迷蒙地看着背光的月牙,张开嘴轻声喊了一句。   “哥哥。”   嗓音沙哑,月牙没让他说下去,用手指轻轻堵住了缘一的嘴巴。   “睡吧,缘一,你太累了。” 第70章   教导缘一剑术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   作为兄长,月牙可以很容易就感觉到缘一在一次次比试中的不断成长,就像一颗粗糙的原石正一点点被打磨出属于缘一自己独一无二的光彩。   不是单纯的生搬硬套,而是将对战中学习到的种种知识融会贯通一点点化成自己的东西。   从一开始的毫无还手之力到能够游刃有余地应对,缘一花费的时间也不过短短十日。   这些日子之间月牙也时不时会出门,但是却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只要出门就会遇到无惨的事情了。   准确来说,自从那日在桥上一别无惨就再没出现过,月牙困惑之余还曾寻找过无惨的踪迹,但是并没有发现丝毫的痕迹。   也许无惨有事离开了,也或许无惨放弃了。   不管哪一种可能都不是月牙期待的,谁知道无惨的突然离去是不是暗中又要做些什么事呢?   但是京都府的天空依旧灿烂,天上云卷云舒,多少人来到繁华的京都又有多少人离去,没人会注意一个无惨。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月牙收回自己的竹刀,对汗流浃背的缘一这样说道。   缘一点点头,用衣袖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   黄昏已至,如血的残阳好像点燃了整个天空,先是一点点的红晕然后开始迅速的蔓延了整个天际,今日的落日大的很,时不时有鸟雀扑扇着翅膀飞过。   遥远的天际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在它身后就是那轮红日,然后黑点逐渐放大开始展现出自己的模样,是一只鎹鸦。   这只鎹鸦的目标很是明确,飞的方向就是朝着藏在京都中那排排大宅中的藤屋。   鎹鸦体型很大,扇动翅膀的声音好像卷着风,很好的引起了站在院子里刚收回刀的月牙的注意。他仰起头看着朝这里飞来的鎹鸦,觉得有些熟悉,黑眸中倒映着天边的残阳泛出点点的紫色。   月牙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谁的鎹鸦——是池内胜的。   “是池内先生的鎹鸦。”   缘一喊了出来。   他也同样听到了鎹鸦拍打翅膀的声音,抬起头看着池内胜的鎹鸦飞进了藤屋然后落在了藤屋矮矮的墙上。   鎹鸦好像很疲惫,身上带着不知哪里沾染上的灰白色的尘土,羽毛也很凌乱,这很奇怪,月牙不知多少次曾听池内胜抱怨过自己的鎹鸦非常臭美,经常会梳理自己的羽毛,力求把自己保持在最完美的状态。   “月,你说说,这个臭鸟是和谁学的?”池内胜一副头疼的样子,“这么臭美。”   月牙还记得池内胜坐在他身边时指着自己整理羽毛的鎹鸦时那副指指点点的模样,嘴巴上虽然满是嫌弃之意,但是仔细瞧来却满是疼爱的意味。   鎹鸦大概能知道自己的主人在说它,扇着翅膀飞了起来用自己尖锐的鸟喙不停地啄着池内胜的脑袋,池内胜抱着自己的脑袋大喊大叫,月牙就坐在一旁轻声说一句:“活该。”   物随主人型,池内胜明明自己就很臭美还不明白自己的鎹鸦是和谁学的吗?   但是现在池内胜的鎹鸦却脏兮兮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月牙最开始才没有立刻认出这是池内胜的鎹鸦。   因为改变太大了。   月牙抬起手,鎹鸦轻轻地落到了月牙的手臂上。   皱着眉头摸了摸鎹鸦凌乱的羽毛,月牙低声问:“怎么了。”   黑豆大的眼睛眨了眨,鎹鸦张开鸟喙高声地鸣叫起来。声音凄厉沙哑,好像将这天空割裂了一般。   “池内胜——战死!”   最后一点红日隐没在天际,光线消失,黑暗瞬间席卷了整个京都。   这听起来像是个拙劣的笑话,有些戏剧性,又有些荒诞。   前些日子临出发前池内胜还没个正形,听着缘一的笛声还呲牙咧嘴朝月牙露出一副痛苦的神色,但是在月牙一晃眼的功夫之后池内胜居然就这样死去了。   死亡对人类来说真是太轻易了,他们的生命就像春季的樱花,只是短暂的灿烂的绽放那么一瞬间便会迅速的凋零落在地上化为泥土。   比如池内胜,比如宫下渚,也比如当初的医生和花子。   月牙垂下眼帘,身后的屋子里燃着的烛火明明灭灭,他背着光没法看清他在想什么。只是安静的坐了那么片刻,月牙伸出手摸了摸靠在他怀里的鎹鸦低声说了一句:“累了吧。”   “哥哥……”   缘一似乎并并没有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他伸出手拉住了月牙的手,只感觉一点冰冷。   “缘一,先吃饭吧。”   月牙看起来一切如常,并没有为池内胜的死讯而产生过多的波动,他拉着缘一走进了屋里,怀里还抱着灰扑扑的鎹鸦。   缘一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自己能说什么话,沉默在藤屋蔓延,只有月牙牵着他的手让他有一点脚踏实地的感觉。   “好的,哥哥。”   *   没有人会哭泣,因为泪水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它既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结果更不能去复活死人,因为痛苦悲伤而流下的泪水只会说明自己的软弱。   缘一不会,月牙更不会。   池内胜的鎹鸦落在一旁,他已经被月牙收拾干净了,但是因为刚刚失去主人的原因,它看起来并不开心,甚至隐隐有些抑郁。   月牙给它梳理羽毛的时候不知道掉了多少毛,但是鎹鸦半点反应都没有。   它不臭美了。   缘一似乎也是担忧的,把自己饭团偷偷地放到窝在一旁的鎹鸦旁边轻轻地摸了摸鎹鸦的羽毛。   “吃点饭团吧?”   鎹鸦睁开了自己黑豆大的眼睛,低下头用鸟喙轻轻啄了一下缘一放在手心的饭团,然后又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头塞进了翅膀下。   缘一有些无措,悄悄地收回了手。   “不用担心,鎹鸦不会有事的。”   月牙看出了缘一的担忧,低声安慰着缘一的心情。   “你先吃饭吧。”   可是这个屋子里的两人都没有什么胃口。   *   缘一练了一天的剑,已经很累了,月牙不希望他想着池内胜的事无法入睡,于是悄悄使了一点妖力让缘一先睡着了。池内胜的鎹鸦也是如此,窝在屋里的角落闭着眼睛睡着了。   月牙需要和鬼灯交谈,地狱之事还是隐秘不能为阳间所知,所以缘一最好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拿出那个铜镜,月牙在平滑的镜面上轻轻敲击了几下,镜面如水波般荡开阵阵波纹,在波纹中逐渐显现出鬼灯那严肃威严的脸。   “鬼灯大人。”月牙低声唤着鬼灯的名字,“我犯了一个错误。”   “我心软了。”   当初被彼岸花介绍着在鬼灯身边辅佐之时,鬼灯就曾严肃地告诉月牙绝对不可以对任何深怀罪孽之人心怀怜悯,有了怜悯就会心软,心软之后就会不公。   地狱需要的是能够冷静公正地处理一切事务的狱卒,但凡有一点点柔软的念头都要立刻舍弃。   当时的月牙没有丝毫的情绪牵绊,可以理所当然地说,正是因为足够的冷静理智不会被外界的情感烦扰鬼灯才会这样倚重他,让月牙成为他手下当之无愧的二把手。   不管多么伪装的多么柔弱无害的鬼,一旦查清他身上背负的罪恶月牙都会眼都不眨地听着鬼灯的命令执刑。   但是月牙现在不再像当初刚刚入职时那样冷静理智了——他有了私情。   鬼灯隔着镜子看着月牙在昏暗的灯光下隐晦的脸,他不知道月牙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却是有一点理解的。甚至他对今日月牙回来找他的事早有预料,甚至这一天到来的还有些早。   “你知道为什么吗?”   鬼灯没有仔细询问发生了什么,他觉得月牙是不想说的,于是只是沉声问。   月牙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就好像初春时河水解冻那漂浮在河面上稀碎的冰片。   “我……不知道。”   鬼灯为月牙揭了秘。   “因为你恢复了当初的记忆。”   就是这样简单。   没有恢复记忆的月牙是在鬼灯和彼岸花常年教导下养成的性格,妖怪的血脉在月牙的身体里占据上风。本性就是冷漠的妖怪的思想在月牙脑子里深深扎根,在彼岸花和鬼灯的教养下一直成长为参天大树,容不得半点动摇。   但是月牙恢复记忆了,身为人类之时的记忆束缚住了他的脚步,就好像河中的水草,起初是没有半点威胁力的,但是一旦伸进去脚让它缠绕上就会像附骨之疽一般无法摆脱,直到将你拖入河中溺死。   现在月牙的记忆就是藏于河中的水草,拖着月牙向河底沉去。   这就是当初彼岸花为何无比抗拒月牙恢复记忆的理由之一。   恢复记忆的月牙身体里那部分的人类血脉觉醒了,只要是人类就会有七情六欲,更遑论月牙那胸腔中正强劲跳动着的心脏。   鬼灯伸出手隔着镜子指了指月牙胸膛的左侧,月牙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上去,胸腔中的心脏正努力的跳动着为月牙传递着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你的人类之心,觉醒了。”   正是因为这颗人类之心,他才会一错再错,容得无惨在这世上苟活。   月牙心脏闷痛,就好像有锤子一直在他的心脏上敲打,撕裂般的痛楚在那一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月牙猛地揪住了自己的衣领,单手撑着地面喘息。   大脑嗡嗡作响,耳边像是有无数人在嚎叫,太阳穴上的血管也跳了起来,月牙额上隐隐出现了青筋,他头疼欲裂,世界万物的声音似乎都在这一刻灌进了他的脑袋里。   有着母亲轻柔的哼唱着歌曲哄孩子入睡的声音,有夫妻两人依靠在一起甜蜜夜话的声音,有家长里短的争吵,有绝望痛苦的呐喊。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但是都一样的吵闹。   他好像听到了血肉被撕裂的声音,温热的鲜血源源不断的灌入喉咙然后吞咽,他们嚣张肆意的大肆评判着这个人的血肉是否鲜嫩,血液是否香甜可口。   却从没想过被吃掉的人类的痛苦。   月牙捂着耳朵不想去听,但是那些声音往他脑袋里钻。   然后月牙听到了轻轻的呼吸声,小小的柔软温暖又充满了生命力。   是缘一的呼吸声。   月牙放下了手,他转过头像躺在被褥中的缘一看去。   枕边依旧摆着那个用小小的白绢包裹着的短笛,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面崭新的面具。   上面是月牙精心绘制的太阳。   月牙怔忡了片刻才回了神,他看向了正凝视着他的鬼灯,扯着嘴角露出了微笑。   “我知道了,鬼灯大人。”   月牙轻声细语,带着掩饰不去的疲惫,“那些被鬼吃掉的人类现在如何了?”   “大部分在审判清自己身上的罪孽后,已经转世了。”   鬼灯低声解释,这算是不错的结果了,地狱连着几个月加班加点的工作才算是将生死簿上混乱的死者一个个送到了自己该去的地方,有罪的人依然要受刑,无罪的人自然而然喝下孟婆汤去往轮回之处。   但是无惨一日不死,恶鬼一日不尽,那么地狱的工作量一日都不会减少。   可气的是,这都是既定的命运,地狱无法插手只有月牙能够终结。   “我明白了,鬼灯大人。”   月牙将铜镜支起来然后对着镜中的鬼灯深深地拜伏了下去,交叉的双手和额头相触,月牙轻声说:“我会解决无惨的,大人。”   声音顺着微风卷到了窗外,然后渐渐隐没在黑暗中。   *   铜镜关闭了,月牙将那面镜子仔细地收了起来然后从榻榻米上起身。   他脚步很轻,一步步走到了沉睡的缘一身边。   缘一睡得很香,漂亮的脸蛋还带着婴儿肥,但是也足够看清未来的缘一会是怎样一副俊朗的长相。   月牙伸出手摸了摸缘一的头,然后又摸了摸缘一露在被子外的手。   有点凉,兴许是因为天气比较凉的缘故。   于是月牙把缘一放在被子外的手轻轻地放进了被子里。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想到缘一是听不到的又放弃了。   于是弯下腰像从前一样在缘一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清浅的吻,满是疼惜之意。   伸出手拿起缘一放在枕边的那副面具,上面的红线颜色鲜亮,绘制出的狐狸嘴角上扬一副活泼俏皮的样子。   这有月牙的私心,他希望缘一可以像那日在稻荷神社的飞檐上看到的狐狸那样活泼俏皮,所以特意刻了一个快乐的狐面。   可爱的很。   月牙看着那根红线将它拆解了下来,然后月牙将手心划破,鲜血顺着伤口争先恐后的向外冒,月牙将红线握在满是鲜血的手里将它浸湿,随着红光闪过,伤口愈合了,那根红线依旧鲜亮。   再次将那根红线缠绕上面具之上,月牙把面具放在了缘一的枕边,然后起身走到了桌旁提笔写下了一封信。   是给缘一的。   拿起屋内的日轮刀,月牙出了门。   藤屋的婆婆并未入睡,好像预料到什么似的站在门口,手中还提着一个纸灯笼。   “大人这是要离开吗?”   藤屋的婆婆从来都是安静且慈祥的,月牙来了这么久听她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停下了步子,朝婆婆露出了一个微笑。   “是的。”   婆婆并没有阻止月牙的离开,但是月牙经过她身边时停下了脚步,看着婆婆的眼神温暖而安静。   “如果天亮之后我没有回来,请让缘一去找产屋敷凛哉吧。”   “让缘一不要等待我了。”   说到这里,他又像是觉得有些难过,闭上了嘴巴。   但是沉默之后月牙又轻声说了一句话。   “请告诉缘一。”   “我很抱歉,我食言了。” 第71章   月牙有一件事情需要去做。   不过在去之前,月牙先将手上那片从无惨身上取下来的四魂之玉碎片借由死魂虫带去了桔梗所在的地方。他留着那东西没用,本来月牙是想再遇到桔梗之时将这枚碎片交给她,但是现在想是没有那个时间了。   洁白轻盈的死魂虫带着四魂之玉悠然地飘向了夜空,拖着长长的尾巴消失在天际。   月牙抬着头看了片刻,然后转身去了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靠近京都的中心,是东京地价最为昂贵的地方,这里来来往往的居住的人皆是名流贵子,各个都身份不凡。   月牙也曾在这里待过,但并非是作为贵族,而是作为无惨的佣人。   产屋敷的宅邸历经数百年的光阴依然矗立在这京都之中,虽然当时为了躲避无惨的追杀产屋敷家举家迁移搬离了这座宅邸,现在岁月流转无人居住的宅邸已然开始破败但是只要站在高处放眼望去依然可以瞧见数百年前产屋敷家曾有过的辉煌。   那座深宅之中,曾经埋葬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啪嗒——”   月牙的木屐落在由平滑的石板铺就的地面上,一步步朝着记忆中的院子走去。   踏进那个熟悉的小院之时,月牙还有些恍惚,在那一瞬间月牙的记忆似乎又被拉回到了五百年前,回到了那个他尚未变成妖,无惨也没有变成鬼的那个年代。   脑海中的记忆翻涌,院中微风吹过随风飘落的樱花,沉默扫洒的下人,还有坐在缘侧用衣袖捂着口鼻轻声咳嗽的无惨,医生刚刚为无惨把了脉,摸着胡子嘱咐无惨需要注意的事情。   然后一阵夜风吹起,月牙眼前的一幕幕景象都像轻烟一般在他的眼前随风消散了。   月牙的呼吸忽然有些沉重起来。   他抬起头四下认真的观察着这个院子,这个地方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又好像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月牙知道,不是这个地方改变了,而是他的心境变了。   月牙向前走了两步,看着眼前坐落在院中那棵粗壮的樱树,然后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它粗糙的树干。   这棵树年纪很大了,也比以前要粗壮,粗糙的树皮上是一道道裂开的岁月留下的树纹,不过这棵樱树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月牙摸着树干的掌心能够感受到它那缓慢而微弱的生气。   能活这么多年已经是它的极限了,这就是时间啊。   现在已经过了樱花的花季,所以树下满是落下的花瓣,晚风吹过树梢树叶摇动再次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有点凉。   月牙站在这里并没有多久,身后就传来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他一步一步朝这里走来,脚步声沉稳而缓慢。然后他忽然停下了。   不用转过身月牙都能意料到这是谁。   是无惨。   月牙以为自己会激动、会愤怒、会难过,但是让月牙有些惊讶的是,他的心情居然难得的平稳。   于是月牙慢慢转过身抬眸看向了站在对面的无惨,月牙和无惨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只不过隔着几步而已,月牙看着他然后勾起嘴角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无惨。”月牙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声音温柔,难得没有之前看着他的排斥和针锋相对。   月牙知道无惨会因为自己之前那样的态度难过,但是不知为何自己却总是想这样对他。   无惨大概是有些惊讶,那双眼睛不像之前似的如野兽一般充满杀戮之气,而是正常人一般圆圆的瞳孔,好像雪中的红梅。   无惨问月牙:“你怎么回来这里。”   或许是这样的问题有些奇怪,他沉默片刻又改了口。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并不难猜。   这偌大的京都府,能让无惨栖身的地方数不胜数,但是只有这一个地方是独一无二的——不管是对月牙还是对无惨。   因为他是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也是在这里和月牙相遇的。   同样,他也是在这里变成了恶鬼。   于是月牙自然而然的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月牙向无惨走去,身侧的日轮刀和那副面具相撞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无惨目光落在月牙身侧的那副黑色的狐面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天在稻荷神社他并没有看到这副面具,无惨还以为月牙将这个面具扔掉了。现在想来月牙可能只是没有戴而不是扔掉的这种可能性让无惨的心底稍稍蔓延出些许欢喜。   月牙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像是在想什么。   他说:“这里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那时候月牙卑微的跪在地上,生命掌握在无惨的一念之间。   现在月牙和无惨平起平坐,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   无惨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月牙走向他的动作玫红的眼里浮现出一种猛兽看待宰的羔羊一般凶狠的光,带着渴望还有隐忍的喜悦。   他感觉到了月牙此时与以往的不同,这种变化正是他所期待的,这样的意外之喜怎么能不让他心生愉悦?   原本冷静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崩裂,他看着月牙。   月牙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触及了无惨脸上的肌肤,此刻空气微凉还有阵阵的微风。   无惨的脸光滑白皙,温度却像寒冰。   “无惨。”月牙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月牙想现在他脸上的微笑应该是无惨最喜欢的笑容,因为无惨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下来。   月牙的手下移然后搭在了他的肩上,看着无惨的眼睛里倒映着细碎的星光。   这么多年了,时至今日月牙才想知道无惨在他离开后过着的是怎样的生活。   “变成鬼的时候痛苦吗?”斟酌片刻,月牙看着无惨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无惨目光有些波动,他像是回忆起来那天医生端到他屋子里的那碗药,黑乎乎的味道却如同寡淡的清水。就像他在产屋敷家长大的那段时光,日复一日苍白而无趣,不就像清水一般寡淡而乏味吗。   “痛苦?”无惨喃喃自语,想着吞咽下那药汁后遍布身体仿若灼烧一般的痛楚,他哼笑一声,“是挺痛苦的。”   将人类之身舍弃,从内而外变成恶鬼的痛楚的确让无惨感觉痛不欲生,理智被烧却身体被妖鬼趁虚而入。等到他清醒的时候他面对的只有记不清样貌的佣人恐惧的仿佛见到怪物一般的惨叫,入目皆是猩红,还有倒在地上的两具早已经冰冷的尸体。   他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掌心头一次觉得血的颜色是这样的漂亮。   月牙伸回了搭在无惨肩上的手,长袖垂落遮掩了月牙略微有些颤抖的手指。   “是吗。”   无惨没察觉月牙此时并不平稳的心绪,难得一见的和颜悦色的月牙让他觉得喜悦极了,他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抓住了月牙的肩膀,强迫月牙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四眸相对,月牙被无惨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感情烫到了。   “你最了解我,不是吗。”无惨语速很快,像是要把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话对月牙都说清楚一般,“我想要做什么,喜欢什么你都最清楚不过。”   “月牙,我需要你——”   无惨低下头,额头轻轻靠在月牙的肩膀上,他能嗅到月牙身上有一种淡淡的花香味,无惨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只是觉得很熟悉。   “月牙,和我一起寻找青色彼岸花吧。”   “——成为这世上最完美的生物!”   月牙停顿片刻没有说话,但是将手抬起来轻轻搭上了无惨的腰。   这样的举动在无惨眼中毫无疑问是默认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狂喜冲刷着他的脑海,他手下的力道加重将月牙抱在了怀里。   又是一阵微风吹过,卷起树上的叶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几朵未落的樱花也被这阵风吹下来些许,晃晃悠悠地落到了无惨的肩上。   月牙把那花瓣摘去了。   “无惨,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现在的无惨很好说话,月牙觉得现在如果他让无惨做什么无惨大概都会立刻答应下来——除了让他站在太阳底下晒晒太阳这件事吧。   所以听到月牙想要让他去一个地方无惨也没有过多考虑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月牙拉着无惨去了一个地方。   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地方。   *   那个地方弥漫着终年不散的瘴气,是阴阳两界相通之处。   同样,也是月牙重生之所——黄泉比良坂。   这里周围都是光秃秃的,还有些臭味,那是死灵身上的罪恶的味道。   无惨眉头皱的很紧,他大概是没受过这种味道,所以接受不了也在月牙意料之中。   月牙和他站在距离黄泉比良坂的入口足有百米米的地方,然后伸出手指着那块矗立在空地中心的巨大的岩石对无惨说:“无惨,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无惨不知道,转过头看着月牙的眼中闪着幽幽的光。   他不明白月牙为什么会把他带到这种地方。   月牙微微一笑,对无惨一字一句解释起来,“这里就是我为你取药的地方。”   月牙现在还有些可惜没有看到无惨在知道他的“死讯”之时的表情,这让月牙心里稍稍有些遗憾,不过想来无惨应当是难过的。   无惨抓着月牙的手,力道很大。   很难过吧,无惨脸上流露出些许的震动,月牙感觉得到无惨此时起伏的心情。   无惨现在情绪波动很大,但是月牙却看着这个葬送他生命的地方一脸平静。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月牙想了想,然后扯着嘴角笑了,“一时突发兴起。”   他把手背在身后抬起头看着在这地方显得无比硕大的月亮,用一种轻快的口吻说:“无惨,你知道吗?”   “我就是在这里掉进地狱里的。”   那天月牙记得很清楚,虽然彼岸花用枝蔓拉住了他的脚,但是力道其实并不算大,若是产屋敷空良伸出手拉住他的手不放的话兴许是能把他拉住的,但是接着他就看到了产屋敷将吾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胳膊,阻挡了产屋敷空良伸向他的手。   指尖错开,只是差了那么一下,月牙就被彼岸花带入了深深的地下。   他还记得和产屋敷将吾四目相对时那一刻的眼神,居高临下带着贵族的傲慢与冷漠。该说不愧是产屋敷家的家主吗,也怪不得会生出无惨这样的孩子,反倒是身为长子的产屋敷空良实在温柔善良的过了头。   无惨像是预料到什么一样向后退了一步,但是月牙却没有让他走,也没有放过他。   “是你的父亲啊。”   “他本来可以救我,但是他没有。”像是觉得有趣,月牙轻笑一声:“他看着我掉下去。”   温柔甜蜜的声音此时却像毒蛇一般开始从小腿开始向着无惨的身体一寸寸缠绕上去,无惨身体无端有些发冷,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中一点点的弥漫上震惊。   若是月牙没有说出来无惨还能当作是月牙当时在地狱意外身死,但是现在他却告诉自己另一种可能。   产屋敷将吾早已经看出了他和月牙之间那点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于是在月牙为他取回药的时候抓住机会将让月牙留在了这里。   一箭双雕,多好的买卖。   而病愈的无惨什么也不会知道,就算痛苦又能痛苦多久呢,难不成还能痛苦一辈子?   不过产屋敷将吾大概也是没预料到月牙早在离开之前还为他准备了一份大礼。   但是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那时候的人也早已不在了,现在计较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无惨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但是感觉说些什么都于事无补。   太迟了。   *   要说怨恨,月牙并不怨恨鬼舞辻无惨,他向来恩怨分明,产屋敷将吾做的事并不会涉及到无惨身上。   但是就算撇开这件事不谈,无惨身上所犯下的罪恶也是数不胜数的。   月牙张开手朝无惨露出一个笑,“无惨。”   他叫着无惨的名字,轻声说:“抱抱我。”   无惨下意识伸出手将月牙抱在了怀里,怀中人的温度一点一滴的传递到无惨的身上,只是他还没有认真感受下一刻便感觉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   鲜血源源不断的流失,无惨感觉有风从他的身体里穿过。   是月牙的手。   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贯穿了无惨的胸口。   “咳——噗——”   鲜血喷涌而出,无惨就这样在月牙肩上咳出了一口鲜血。   求生欲和痛苦让无惨下意识的推开了月牙,鲜血顺着月牙手臂穿过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将月牙那宽大的袖子都彻底浸湿了。   “月牙——!”   无惨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月牙,即使破损的胸口正在飞速的愈合但是那一瞬间仿佛被背叛的痛楚也无法让无惨冷静下来。   衣袖已经被无惨的血液浸湿,鲜血一滴滴地顺着指尖滴落,落在黄泉比良坂光秃秃的地面上,月牙脸上的笑容已经褪去,凝视着无惨的眼神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语气平缓却冷淡。   “无惨,你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无惨怒极反笑,那双如人类一般的眼睛再次变为如野兽般的竖瞳,那双眼眸中燃烧着好像能够燃尽一切的愤怒。   “凭什么?”无惨伸出手摸着自己已经恢复如初的胸口,好像还能感觉到那阵被贯穿的痛苦。   “凭什么我不能活。”   他看着月牙,想了想然后满是冷嘲地笑了起来。   “为了那些人类?”   无惨自然感觉得到月牙身上的杀意,好像虚无缥缈似的杀意包围着他,明明应该是不痛不痒的,无惨却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当初病魔缠身时感觉到的那种痛苦。   月牙不欲多言,放在身侧的日轮刀到了该派上用场的时候了,他缓缓抽出那在月光下会闪着淡淡银辉的刀刃指着无惨。   “是我对不起你。”月牙轻声说,“我会还你的。”   脚下一点月牙便朝着无惨飞奔过去,手中的刀刃闪着寒光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气,这是他第二次朝着无惨伸出刀剑,每一次都带着要将无惨赶尽杀绝的觉悟。   无惨自然不会甘心就这样死去,他凭借着自己身后长出来地骨鞭迅速的移开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多余的骨鞭朝着月牙挥舞而去,挥起的长鞭带着破空之声。   月牙清楚自己不能够被无惨的鞭子这样轻而易举的抓到,于是手腕一转将无惨朝他飞来的长鞭砍断。   就算长鞭上的骨刺将他的衣服划破月牙也像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样毫无感情的挥动着手中的刀剑,数不清的长鞭被月牙砍断,又有数不清的长鞭再次伸出来。   这样僵持的状态并不是月牙期望看到的,于是他将妖力缓缓灌入手中的日轮刀,每次挥起利刃都带着澎湃的妖力,妖力将无惨长出的长鞭尽数吞噬,被砍断的也被抑制了生长。   无惨自然感觉到了自己的骨鞭此时的变化,他不再拘泥于骨鞭,而是将自己的手臂化为坚固的利刃,利刃和月牙的剑刃相撞溅起一阵火花。   这是无惨紧急将自己身体的密度调高之后的结果,甚至为了以防万一他的脖子上也迅速的硬化。   若非如此他也不能阻挡住月牙那冰冷的剑刃。   知道砍手臂无果的月牙迅速放弃了这个地方,顺着无惨的空隙朝他的脖子砍去,剑刃将无惨的脖颈划破了一丝皮肉,鲜血顺着伤口滴落出来,但是却又在瞬间愈合回复如初。   如果排除那不能够照耀太阳和以人为食的习惯,像无惨这样的人说他犹如神眷似乎也没什么奇怪。   无惨愤怒的呼喊这月牙的名字,他伸出手朝月牙的胳膊抓去尖锐的指甲划破了月牙的胳膊,留下一道绵长的伤疤。   月牙捂住伤口用妖力将伤口迅速的愈合止血,手中的刀剑速度并未减缓朝着无惨的心口刺去,凌厉的剑光好像能够撕裂空间,无惨竟也没有躲避就这样任由那剑刃捅穿了自己的胸口。   月牙握着剑柄的手一抖,抬眸看着无惨的侧脸,眼中浮现一丝慌乱但是很快又隐去。   他绝不能犹豫。   剑刃捅穿了无惨的心脏并不会让无惨死去,只是让月牙更加靠近无惨,而这也是无惨的目的。   在月牙不可避免的靠近他时,无惨抓住了这个机会将月牙整个人圈在了怀里。无惨的手紧紧抓住了月牙的胳膊,与此同时长鞭一圈圈禁锢住月牙的腰,仅仅只是这样是不够的,还有双脚。   “你就那么希望我死。”无惨将插进自己心脏处的日轮刀缓缓抽出,尖锐的利刃无疑是在他的心脏上造成二次伤害,但是愤怒和痛苦已经烧却了他的理智和神经,这点痛楚已经无法让无惨冷静。   “为什么?因为我吃人?”   人类弱小,无能,懦弱,会恐惧会放弃,没有悠长的寿命更没有强大的力量,就算被鬼吃了也只是活该。   “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如果我吃人是错误的。”无惨捏着月牙的脸让月牙直视着他的双眼,“那么那些发动战争葬送无数人性命的领主武士,更是该死。”   “我只不过是用自己的方式让他们死的有价值一点。”说到这里,无惨的话语中带上了点点讥诮,“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死在我肚子里。”   从吞下第一口人肉之时,无惨就已经舍弃了自己人类的身份,人类在他眼里不是同伴,而是食物。他看着人类就像人类看着鸡鸭鱼肉牛羊猪马一般,你会为自己吃掉的动物感觉到愧疚痛苦吗?   这样的话看起来好像没有问题但是仔细一想却又错漏百出。   但是无惨的想法已经根深蒂固无法改变,月牙闭上眼睛攥紧拳头使力想要挣脱这长鞭的束缚,但将他缠住的骨鞭在察觉到月牙的挣扎之时更加收紧了。   “既然这样,我们也无话可说了。”   就算被无惨强迫着直视他的双眼,月牙也像没有看到无惨一般偏开了自己的眼睛。   这种样子落在无惨眼中就好像是不屑于再看他一眼。   “你喜欢我吗?”   无惨轻声问,“不,你喜欢过我吗?”   自然是喜欢的。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月牙心中跳动着的心脏都从没有骗过他。   所以会心软,所以会退让,就算在心里面怎样痛骂过无惨的愚蠢,他还是没有想要杀死无惨的决心。   但是芸芸众生死在恶鬼嘴下的痛苦哀嚎之声仿佛还在耳畔萦绕。   月牙偏过了脑袋。   即使早有预料也根本无法忍受,无惨这一刻出奇的冷静。   “也好。”他看着月牙紧闭的双眼,嘴角噙着冷笑,“无妨,足够了。”   收紧的长鞭还是无法阻止月牙强大的妖力,血色的长鞭从手腕开始一寸寸崩裂化为灰烬,月牙用脚将掉在地上的日轮刀踢起然后迅速的抓住了刀柄朝无惨砍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就发生在瞬息之间,无惨来不及向后移动只能借着长鞭的力道跳到了高空躲开了月牙这一刀。在发现无惨躲开的时候,月牙也没有停下自己的步子。   若是有人观察,就会发现两人正一点点的朝着黄泉比良坂的入口移动,而这正是无惨没有发现的。   月牙看着自己和无惨一点点接近入口,知道这或许是现在唯一的机会。   不再重视自己手上的日轮刀,月牙飞到半空伸出手拉住了无惨的胳膊将他扯进自己的怀里,挥手将黄泉比良坂的入口打开,想要就这样带着无惨去往地狱。   开启的黄泉比良坂带着恐怖的吸力想要将两人带入地狱,发觉到情况不对的无惨身后的骨刺深深地刺入了地面竭力抵抗着黄泉入口那股吸力,但是身体还是一寸寸的朝那个地方移动。   “月牙……”   无惨攥着月牙的衣袖,“为什么。”   就算明知道怀中紧紧拥抱着他的爱人怀着让他死去的心思,无惨心中蔓延的也并非是痛恨,而是疑惑和难言的痛苦。   月牙拥着无惨的胳膊一松。   就算如此,在最后一刻他还是心软了。   “抱歉。”   月牙松开了自己的臂膀,然后抓起无惨的手毫不犹豫地贯穿了自己的心脏。   “我也喜欢你,大人。”看着无惨骤然放大的瞳孔,月牙脸上缓缓浮现出笑容,带着轻松和解脱。   “但是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就像当初为无惨取回药一样,指尖相错,月牙带着贯穿胸口的伤坠入了黄泉。   看着半空中无惨那渐渐模糊的脸庞,月牙想自己果然还是那样的卑鄙自私。   黄泉入口那股强大的吸力渐渐平缓,入口消失了。   无惨落在地上,看着消失的入口久久无法回神。   “啪嗒——”   是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无惨像机械一般一寸寸转移自己的视线,直到看到掉在地上染血的面具。   脚上的重量仿佛挂着千斤重的赘物,无惨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捡起了那副染血的狐面。   “呵——”   无惨扯着嘴角,露出像是要哭一样表情。   “骗子。”   *   太阳升起来,第一缕阳光落在缘一脸上的时候,缘一醒了。   刚从睡梦中醒来的缘一还有些迷糊,没有看到月牙的缘一还以为月牙不在房间,直到他从床褥中起身,才看到了放在他枕边一封信。   是给他的。   鎹鸦也醒过来了,扑扇着翅膀落到了缘一的怀里仰起头蹭了蹭缘一的下巴。   缘一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但是还是缓缓将手中的信展开了。   直到看完整张信,缘一才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哥哥离开了。   就像已经离世的母亲一样。   再也不会出现了。 第三卷 大正史 第72章   “鬼灯大……”   年轻的狱卒挥着手中的从人间刚引进不久的手电筒想要和不远处的鬼灯打招呼,但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身旁的同伴一把拉住了胳膊,带着后怕的神色放在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   被拉住的狱卒露出一脸茫然的神色,还是同伴指着鬼灯渐行渐远的后背悄悄给自己的朋友解释起来。   “这个时候鬼灯大人经常会去一个地方啦!你还是不要打扰鬼灯大人比较好!”   说到这里同伴的脸上露出一副后怕的神色,“听说有的狱卒因为这件事被鬼灯大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呢!”   事实上并没有这回事,莫名风评被害的鬼灯在听到身后的狱卒们窃窃私语之时也只是脚步停顿了一瞬便继续往一个地方走去了。   那个地方不是什么惩罚罪人之所,而是死去亡灵通往阎罗殿必经的三途川。   覆盖三途川的彼岸花海安静地盛放,而其间的主人却并没有现身。   “彼岸花。”   站立在花海旁,鬼灯瞧着着艳丽的花海眼神连一丝波动也无。   原本平静的花海开始缓缓的摇动起来,亮红色的光渐渐凝聚竟然在花海中就这样浮现出一张有着一张美艳绝伦的脸蛋的女性出来。她有如雪一般洁白的皮肤,鲜红的眼瞳还有如乌木一般的长发,身材婀娜,仅仅露了一面便足够颠倒众生。   “怎么了,鬼灯大人。”   彼岸花露出一副困倦的表情,伸出纤长的手在自己嘴边挡了挡,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彼岸花露出一副拒绝的神色说:“我可不会帮您处理政事哦!”   这样一副海棠春睡的模样落在鬼灯眼中也不过是红颜枯骨,激不起他半点的悸动,不如说正是因为看着这副脸庞足有千年之久反而也变得平常了。   鬼灯来这里倒不是为了自己积成小山一般的政务,而是为了另一件事,而这件事正是彼岸花还有地狱中另一个人心心念念盼了许久的愿望。   “是月牙……他要醒了。”   “真的?!”彼岸花露出一副惊喜的表情,原本刚才还和鬼灯隔了十几米生怕鬼灯捉到她这个免费劳动力,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原本困倦的模样也不见了,反而精神奕奕起来。   “快!带我去见他!”   话还没落,彼岸花已经一溜烟的跑了出去,还朝身后慢吞吞的鬼灯催促。   鬼灯看着彼岸花的模样有些无奈,但还是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毕竟等这一天,他们已经等了足有数百年了。   *   当初月牙心脏受损落在黄泉比良坂入口处昏迷,胸口足有拳头那么大的伤口往外源源不断地流着鲜血,那血淌了一地吸引了不少小鬼出现,那样的伤口若是常人早已殒命,幸亏月牙有身为半妖的强大生命力作为支持才活了下来,还是经过的狱卒认出了这是鬼灯手下的官员将月牙救起才送回了鬼灯之处才把月牙这条命救了回来。   若非如此,只怕地狱又要添上一个新鬼了。   而彼岸花见到自己心爱的孩子受了如此重伤,自然怒火冲天恨不得冲到人间将月牙害成这样的人挫骨扬灰。幸而鬼灯提醒了彼岸花月牙伤愈需要她月月以妖力灌输才能恢复的事实,这才止住了彼岸花想要跑到人间的冲动。   只是心脏的损伤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恢复,月牙这一昏迷就足足昏迷了四百年。   这四百年间,世间变化天翻地覆,神道衰落,妖怪也纷纷退居幕后避世不出,现在神妖之事对于人类来说更像是传说,但是人类的科技倒是迅速地发展起来。   但是就算是在这个时代,依然存在着不能以常理和科学解释的生物——鬼。   这百年来,人类人数增多,但是鬼的活动倒是减少了,比起战国时的肆无忌惮现在的恶鬼吃人却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虽然有规定地狱不能牵扯人间之事,但是并不妨碍鬼灯给那为祸人间的恶鬼使点小绊子。   毕竟地狱辛苦工作的源头,恶鬼的贡献也是不小。   当然,这件事暂且不提,还是月牙苏醒之事更为重要。   四百年的时间足够让人类传承十几代,但是在妖鬼眼中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月牙醒来之时,也不过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冗长而无趣的梦。   失重的灵魂飘荡在无尽的虚空之中,不停地重复着月牙这作为妖怪来说也颇为短暂的记忆,好像是无尽的轮回也好像是对他的惩罚。   直到这虚空中有个声音浮现,“你该醒了。”   于是月牙便从这无尽的黑暗中清醒了,双眸睁开,眼中缓缓浮现出一张他格外熟悉的脸庞。   “哥哥……”   在地狱中已经等待了数百年的继国缘一看着终于苏醒的月牙,俊秀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就如当初相遇一般的笑脸。   满是欢欣雀跃。   *   “……缘一?”   月牙看着眼前的缘一还有些不敢置信。   在他的记忆里,缘一明明只是一个身高才到他腰部的小孩,但是怎么只是睡了一觉就已经成了一个身材健硕的成年人了?   他是睡了有多久?   月牙抬起头四处看,他记得自己明明心脏破损掉入了地狱才对,难道并没有吗?   缘一已经看出了月牙的疑惑,他先将月牙还处于困惑茫然的心情安抚下来才开始给月牙一一解释起了这百年来的事,告诉月牙他已经在这地狱沉睡了四百年的事情。   当然,缘一还悄悄隐瞒了关于自己的一些事。   “我在死后便来到了地狱,是鬼灯大人留下了我让我成了一名狱卒。”   缘一说到这里忍不住露出了喜悦的表情,他很感激鬼灯,若非如此只怕他现在还沉浸在哥哥被鬼舞辻无惨杀死,亲生兄长还自愿变成鬼的仇恨之中。   就算缘一只是寥寥数语的略过了自己的生平,但是月牙怎么看不出他眼底的沧桑。   而这都是他当初的错。   想到这里月牙就不免心痛,摸了摸自己在彼岸花和鬼灯的帮助下才逐渐愈合的心脏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恩情,他又怎么会忍心再次伤害呢。   就在缘一解释之时,鬼灯和彼岸花这才珊珊来迟,彼岸花尤其沉不住气,快步就冲进了月牙的房间。   “月牙!”   彼岸花扑到窗边就捧住了月牙有些瘦削的脸,心如刀割也不过如此,彼岸花眼眶发红差一点就要落下眼泪,还是月牙朝她展眉露出安抚的笑才没让她当场情绪激动的哭出来。   毕竟妖怪的眼泪十分珍贵,哪有说掉就掉的道理。   “彼岸花,我没事了。”月牙轻声安抚,视线移向了身边的鬼灯。   “抱歉,鬼灯大人。”   月牙已经在缘一的简短介绍下大致了解了现在的情况,所以对着鬼灯道歉。   毕竟他并没有完成身为狱卒的责任,还未鬼灯添了这么多麻烦。   这种事情,就算是去各个地狱里受刑月牙也没有什么怨言。   但是鬼灯却并没有责怪月牙,据他当初从荒的预言中所知,月牙真正结束这纠缠不清的历史应当是从现在的时代开始才对。   当然,这件事也并不能让月牙知道。   “你的确有责任。”   鬼灯就算并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那张脸也天生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所以将人间恶鬼灭杀的事,还是要由你来负责。”   听到这句话的月牙只是怔忡了一瞬便点了点头,他没有理由拒绝,但是护犊子的彼岸花却不开心了。   “凭什么!”彼岸花眼里好像有火喷发,狠狠地瞪向鬼灯。   就算鬼灯身为地狱第一执政官在月牙的事上彼岸花也绝不会退让。   “月牙才刚醒,怎么能让他去做这些危险的事。”   说完,彼岸花又走到月牙身边将自己眼中刚刚苏醒“柔弱无助”的月牙抱进怀里露出一副护犊子的神色。   鬼灯不想和彼岸花争执,只是看着月牙让他自己考虑。   “我不许!”   彼岸花露出不开心的神色,这样娇蛮的态度在别的女子身上只会觉得厌恶,但是放到彼岸花身上却可爱极了。   月牙有些无奈,只好安抚着彼岸花现在敏感的神经,好不容易让她勉强同意。   而缘一并没有过多插嘴,安静地站在一旁瞧着现在已经渐渐恢复精神的哥哥,眼中闪过几分暖意。   这样的场景,曾是他在午夜梦回之中想过千百回的模样,现在心愿得以实现,缘一已经满足了。   *   月牙还要去现世的事已经板上钉钉无力阻止,虽然本人也没有想要改变想法的念头,但是刚一相遇就要面临离别,这让彼岸花怎样也开心不起来。   还是月牙和缘一想了办法才稍稍哄的彼岸花展颜。   “你在此世认了一个弟弟也不说,当初他成了幽灵经过三途川要不是我闻到了他身上有你的血的味道,你们哪里会相遇。”   说到这里彼岸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得意的表情,趴在彼岸花海的上空晃来荡去悠闲的很。   像是想起来缘一那时候的表情,彼岸花叹着气摇了摇头。   月牙当初用鲜血浸泡了给缘一制作的面具,上面残留着他的妖力防身,而缘一作为重度兄控那个月牙唯一留下的面具自然也常年随身携带,日积月累之下自然留下了月牙的气味。   当年彼岸花在三途川的桥上瞧见了浑浑噩噩的缘一,闻到了缘一身上的味道后立刻就出手将缘一留了下来。   嗅过彼岸花香的缘一自然记起了生前之事,从而也知道了月牙并未死去的真相。   自然而然,在鬼灯的默许之下缘一便留了下来在地狱中成了一名为鬼灯工作的狱卒。   “原来如此。”   月牙听闻原本有些郁郁的心情也稍微转晴,伸出手摸摸如今已经比他高上许多的缘一的发,对缘一轻声说道。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带着思念在这世上艰难的活了那么久,辛苦你了。   缘一眼中波动,甚少展露笑颜的他对着月牙露出了与幼时别无二致的灿烂笑容。   “不,哥哥。”   “还能看到你,就不辛苦。” 第73章   走在人流如织的街道上之时月牙还在想,只是短短四百年,人世间的变化已经到了让他瞠目结舌的程度了。不管是穿行在街头穿着与过往完全不同的新制和服还是学着西洋之风穿着西服洋裙在街上并肩而行言笑晏晏的男女,抑或是看起来明明像是铁盒却能在道路上迅速移动的交通工具,这都带给了月牙与以往不同的新奇体验。   空气中浮动着的盈盈暗香是从街旁的脂粉铺传出来的,浓郁的肉香味是从另一边的饭店中溢出来的,各种各样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一股脑的朝着月牙的鼻子涌去。   这千奇百怪的味道,便是人世间。   漫长平坦的街道,四周闪着温暖且明亮的光,但这光芒的来源并非烛火,月牙也并没有在空气中嗅到丝毫的灯油味,这灯光的来源是月牙过往中从未听闻过的电。   所以——这种东西的原理是什么呢?   月牙仰着头凝望着街道两旁正亮着的一盏盏橘黄色灯光的路灯,刚从地狱中苏醒没多久,只修养了些时日的月牙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此世。但是和现在的时代整整差距了四百多年的月牙带着古董一般的记忆站在街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脚下是平坦的柏油路,和当初灰扑扑的土路相差甚远,月牙只身站在人群中好像迷途的羔羊一般迷茫的在这人流如织的街上站定。   这样一个长相分外惹眼的男性穿着复古的和服站在路灯下凝望这灯光的景色,落在浪漫之风盛行的大正人眼中便是这男子心中兴许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和隐痛——但是实际上被人偷偷摸摸观察的月牙不过是在思索街边路灯的工作原理。而宽大的和服下却藏着现在日本早已经命令禁止佩戴着的刀剑。   若非身边街上的行人太多,或许月牙还会从地上跃起落在路灯上看看这东西是怎么发光的。   毕竟是活了近千年的老古董,记忆还停留在战国时代的月牙对着现代的东西升起好奇之心也不难理解。   不过人世间的交通工具虽是便捷,但是相较起来还是月牙身为妖的速度更胜一筹,仅仅在小镇中待了片刻,月牙便寻了一个地方迅速的奔走了。   他在这小镇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这味道对月牙来说再熟悉不过,毫无疑问就是鬼。   但是奇怪的是这丝味道极淡,好像那鬼仅仅是短暂停留了一瞬便离开了,可是真的会有鬼放着满街鲜美的血肉不食就这么离开吗?   月牙才不会相信。   仅凭着空气中残留的那淡淡的味道,月牙便来到了一处火车站。   这里的味道稍微浓郁些,但依旧表明了曾来到这里的鬼现在已经离开了,月牙皱着眉头思索,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些年缺乏的常识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补回来的,他看着火车站前那光秃秃的铁轨一时有些踌躇不前。   在火车站的巡警自然发现了月牙的不对劲,于是走上前去询问。   “这位先生,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月牙并未感觉到恶意,看着面前穿着警服的巡警犹豫半晌开始模棱两可地询问。   “这里的……什么时候走的呢?”   巡警以为月牙是错过了火车,自然而然地接口说道:“那辆火车一个小时之前就已经出发啦,先生你来迟了。”   月牙这才知晓那名为火车的东西出发时刻,夜色尚早,现在追赶兴许也不迟,于是月牙朝着巡警笑了笑轻声道了谢:“谢谢。”   巡警还未见过长相如此出色的男性,看到月牙的笑脸还愣了片刻,等回过神时才发现月牙的背影早已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咦——奇怪。”巡警摸摸脑袋,“那个先生走的这么快吗?”   当然不是月牙走的快,而是身为半妖自然将速度练到了极致,这个方面就算是人类的科技也难以企及。   脚下的木屐踩在碎石嶙嶙的地面上却如履平地,宽大的和服被风灌入却并不能阻碍月牙的高速移动。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月牙穿过之时还卷起了地上的碎石枯枝,被卷起的东西被月牙甩在身后又掉在地上。   那股味道越来越浓了,这就说明月牙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前方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月牙抬头看去却发现前方出现了那个被巡警称为火车的东西,但是和在火车站停留的火车不同的是,那个火车像是膨胀的肉块一般膨胀起来,连接车厢的也是遍布青筋的血肉。   那血肉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不停地上下鼓动,视觉上看来十分的恶心人。   月牙停下脚步,看着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陷入了沉默。   月牙:……这就是人类科技的力量吗。   似乎,有点不太懂。   但是还没等月牙仔细思索完,他便听到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喊。   “炼狱先生——!”   月牙心下一惊,随即再次迈开了步子,除开最开始嗅到的鬼的味道,又出现了另一道陌生的味道,月牙没感觉错的话,这个是另一个恶鬼的味道,甚至比起刚才那个逐渐衰退的味道来说更为强大。   穿过重重树林,月牙看向了那道声音传来的方向,在倒塌脱轨的火车旁边,正站着一人一鬼,在人的身后甚至还有两个相互搀扶着的小孩。   和鬼对峙的男人有着一头金红相间的头发,一双剑眉带着凌厉的杀意,但是半张脸已经被血染红,单从仅剩下的一只眼来看仍然能看出这人原本应当是有着一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   而对面的恶鬼有着一头如樱花般的粉发,惨白的肌肤上却刺满了深青色的刺青,正摆出武术的姿势要给对面的男人最后一击。   月牙眉目一凛,将手搭在身侧的刀剑上转瞬便抽了出来。这日轮刀说起来还是当初随着他被黄泉比良坂吸入时一同被卷入的那把日轮刀,现在许久未碰还有些生疏,但是一旦挥动起来却又找到了当初的感觉。   “破坏杀·滅式。”   猗窝座脚下显现出雪花的术式图案,他正要给予眼前他所钦佩的敌人炼狱杏寿郎最后一击,但是还未等招式出击便感觉到身后有凌厉的杀意朝他袭来。   为了躲避这一击猗窝座不得不放弃面前的杏寿郎转而对上了不知何处前来的陌生对手。   滅式产生的巨大爆炸威力足可以把一名人类轰成肉泥,但是用剑接下这一招的月牙却并没有受到丝毫伤害,只有周身的衣摆因为刚才那一招产生的风力而被卷起。   “你是何人。”   猗窝座向后退了两步,身为鬼的第六感叫嚣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瘦弱男性非常恐怖,但是心中澎湃的战意却告诉他这是世上难逢的对手。   被月牙抓住机会扔到后方的杏寿郎被慌乱的灶门炭治郎和嘴平伊之助慌乱地接住,没有时间来得及为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着急,两人首先将身受重伤的炼狱杏寿郎流血的地方包扎好。   “炼狱先生!”   灶门炭治郎愧疚的低下头看着炼狱杏寿郎已经失去左眼的眼眶自责的说道:“如果……如果我在强大一点的话……”   是不是就可以避免炼狱先生受这些伤呢?   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旁的炼狱杏寿郎打断了。   “不要说出这种话!”   就算身负重伤内脏破裂肋骨折断,但是炼狱杏寿郎脸上那样灿烂的笑容都没有变过,“保护你们是我应该做的事,就算受伤也没有什么问题!”   “而且现在能够留下一命已经很好了,我们要感谢那位先生才对!”   说到这里炼狱杏寿郎便偏过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不远处正和猗窝座已经开始战斗的月牙,眼中燃烧着的是他身为炎柱的不屈意志。   同样,灶门炭治郎和嘴平伊之助也看向了战斗现场。   月牙手中的日轮刀闪着如同月色一般的银辉,在挥动之时好像留下了一道银带,面对猗窝座的一招招强大的术式他应对起来也好像游刃有余。   “好……好强!”   嘴平伊之助已经被月牙绚丽的剑法吸引了视线,呆滞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的确如此,刚才身为炎柱的炼狱杏寿郎对上猗窝座都难有招架之力,但是不远处的那个身材纤瘦的男人却可以和猗窝座打的平分秋色甚至隐隐还胜过一筹。   “这是……炼狱先生你认识吗?”灶门炭治郎认出了月牙手中的刀剑是鬼杀队才有的日轮刀,于是下意识地询问身边身为炎柱的炼狱杏寿郎。   “嗯!”炼狱杏寿郎应声后,就在灶门炭治郎以为他认识之时,炼狱杏寿郎却用爽朗干脆的声音说道:“不!我不认识!这样强大的剑士我从来没在鬼杀队见到过!”   灶门炭治郎呆愣了一瞬,又转头看向了前方的月牙。   他有着超乎常人的嗅觉,当初就是凭着闻到的味道在人流如织的街头认出了鬼舞辻无惨,现在他的嗅觉依旧好用,但是炭治郎却奇怪的发现眼前这位凭空出现的先生身上的味道却并不似人类,但要说是鬼却也不同。   但现在的重点却并非是这里,月牙挥动手中的日轮刀卷起旋风朝着猗窝座的双臂划去,尖锐的利刃刺破了猗窝座千锤百炼的□□就这样顺着伤口被月牙砍下了手臂。   现在日出将近,猗窝座即使想要和强者痛快一战却还是更加珍惜生命。   “破坏杀·脚式·冠先割。”   即使失去了双臂猗窝座依然能够使出自己的血鬼术,脚下绽开雪花一般的图案,猗窝座挥动左脚朝着月牙的太阳穴狠狠踢去。   月牙早有反应,抬起了自己的左臂格挡,硬生生被猗窝座踢了三米远。   “你身上的味道,真浓郁啊。”   月牙站定在原地,然后挥动着手中沾着猗窝座鲜血的日轮刀,语气里带上了些许漫不经心的意味,看着猗窝座的眼神带上了一点探究。   这个鬼,比在战国时遇到的都要强大很多,无惨这个人居然能忍吗?   空气中血液的味道浓郁,但并非是月牙的而是现在失去双臂的猗窝座。   那顺着伤口正往外潺潺流着的血液传来一股熟悉的味道,月牙垂下眼帘,张开口轻声询问。   “告诉我,无惨那家伙,给了你多少鲜血。”   那股子味道熟悉的让月牙想不在意都难。   听到无惨本人名字被提及的猗窝座心里一惊,带着流血的双臂就往后退,金色的瞳孔中满是震惊的意味。   “你……”怎么知道无惨大人。   猗窝座本想询问月牙为什么看起来对无惨很熟悉的样子,但是还没有问出口眼前的男人便又流露出一副兴趣缺缺的神色。   “算了,不用问你了。”   猗窝座敏锐的察觉到了月牙从左侧挥来的刀剑,下意识地将身体向后弯曲躲了过去。被割断的双臂猗窝座选择了放弃,反正身为鬼这种伤口不痛不痒,还会长出来,但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太阳将要升起,猗窝座无心恋战,转头就朝着漆黑的森林里奔去,月牙本想追上去但是身后却又响起了一声呼喊。   “炼狱先生——!”   炼狱杏寿郎因为失血过多,现在已经昏倒在了灶门炭治郎身边。   脚下一顿,月牙看着猗窝座消失在深林中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后还是没有跟上猗窝座而是转身朝着灶门炭治郎的方向走去。   直到在灶门炭治郎面前站定,月牙垂眸凝视片刻,低声询问。   “你……姓继国吗?”   灶门炭治郎:……?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自己少发了一段……   ————   月牙:你是缘一的子孙吗?   炭治郎:……?   缘一:……?   月牙:真是的,缘一有了孩子子孙为什么不告诉哥哥呢?   缘一:……不,我并没有。   炭治郎:……?   [来自明明没有血缘却和缘一长得很像的灶门一家]   你们是不是误会我说的该死的都要死这句话了,我的意思是,该死的坏人都要死。   鬼杀队的柱们都是小天使啊——就是受伤什么的不可避免啦哈哈哈哈哈!! 第74章   “你……姓继国吗?”   被这样询问的灶门炭治郎还来不及为晕倒的炼狱杏寿郎着急就被月牙的询问砸的一脸懵。   他祖祖辈辈都是姓灶门,继国这个姓氏闻所未闻自然而然露出一副茫然的神色。   “什……什么?”   灶门炭治郎脸上露出两个问号,但是对于月牙的问题他还是认真的回答道:“不,先生,我姓灶门。”   月牙有些失望,他瞧着灶门炭治郎的容貌和幼时的缘一有些相像,而且最重要的是灶门炭治郎耳朵上的耳饰和缘一的一模一样。   他还以为这是缘一留在现世的子孙后代,现在想来是不太可能的。   不。   月牙脑中又深思起来。   缘一在现世活了很久,说不定真的会有子孙后代留下才对。   心里有些雀跃,月牙想着自己或许应该和缘一询问一下,去找找缘一的子孙才对。   偏开头月牙又看向了灶门炭治郎身边那个光裸着上半身脑袋却是野猪头的人身上,虽说地狱里长相奇形怪状的生物也不少,但是在现世中乍一看到这样模样的人也不免让月牙有些愣住。   不过仔细观察的话,这个少年并非长了一颗野猪头,而是套了一个野猪头套。   月牙顿时有些兴趣缺缺,本来他想继续去追杀那个鬼,不过帮人帮到底,现在鬼已经跑了再去追逐也没什么意思,反正迟早会碰面的。   于是月牙将自己的手附在昏迷中的炼狱杏寿郎身上的伤口处为他止了血,原本微弱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缓起来,原本性命垂危的炼狱杏寿郎现在暂且将自己的性命保住了。   太阳在山谷中逐渐冒了一个头,然后缓缓地将金色的光芒洒向了大地。月牙站在青翠的草地上,身上黑色的羽织在初日的阳光下披上了淡淡的金辉。   “先生……”灶门炭治郎身上受的伤也不轻,但是相较起来他还是比较有精神的。   忍着身上的剧痛炭治郎朝月牙道谢:“谢谢您救了我们。”   月牙可有可无的点头,看着炭治郎轻声说了一句:“不谢。”   就在炭治郎想要继续询问月牙是谁之时,一个声音却打断了他的话。   “炭——治——郎!”   哭丧着脸的金发少年从毁坏的列车中快步跑了出来,脸上满是灰扑扑的脏污,但即使如此他的怀中还抱着一只木箱。   我妻善逸还没有从自己醒来就发现列车翻毁的状况中反应过来,还以为列车遇到了什么事故,而不能照射阳光的灶门祢豆子早已经在太阳升起之前钻进了木箱中。   庆幸自己命大的我妻善逸抱着祢豆子的箱子跑了出来,自然而然看到了坐在离翻倒列车不远处的灶门炭治郎、嘴平伊之助还有昏迷的炼狱杏寿郎。   “什么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啦!!为什么我只不过睡了一觉列车就翻车了!”等到跑到炭治郎身边我妻善逸又露出一副惊恐的样子:“呜哇哇!!!怎么回事!炼狱先生这是怎么了!”   灶门炭治郎还没有说些什么,一旁的嘴平伊之助一个拳头就砸上了我妻善逸的脑袋。   “笨蛋!我们遇到上弦的鬼了!”   我妻善逸当即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视线一转又瞧见了身边的月牙,然后抱紧了手中藏着灶门祢豆子的木箱红了脸。   “你……你好!”   我妻善逸看出了月牙身为男性的事实,但并不妨碍他对着月牙漂亮的脸蛋发呆红脸。   “俺……俺也是!”一旁的嘴平伊之助举起了手上破破烂烂的剑,就像是学堂中积极举手回答问题的学生一样。   月牙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三人,然后勾起嘴角朝三人露了一个微笑。他看着他们身上的服饰便看出来这是属于鬼杀队的制服,虽说已经事隔经年,但是对月牙来说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情。   现在的鬼杀队制服相较起过去有了很多改变,但是手中的日轮刀却显眼得很。   “先生!”还是灶门炭治郎看着眼前的月牙开口询问,“您是鬼杀队的剑士吗?”   月牙的日轮刀早已收回了剑鞘,但是刚才他和猗窝座战斗的场面已经深深地映入了炭治郎的心中,那样绚丽而强大的剑术足够让围观的人目眩神迷。   和鬼杀队虽有渊源但准确说来并没有什么过多联系的月牙只沉思了一瞬便否认了。   “并非,我只是一个过路人罢了。”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即使手上拿着的是当初产屋敷凛哉委托锻刀人重锻的日轮刀月牙否认起来也丝毫不脱泥带水。   三人愣了片刻,还没有再问什么远处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月牙不准备久留,他已经瞧见了远处正飞奔而来的穿着忍者服的“隐”,虽说与鬼杀队也有些渊源,但是月牙并没有叙旧的意思,而是迅速转身朝着森林中走去了。   “等——”   炭治郎本想叫住月牙,但是却看到月牙偏过头对他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   *   出行的列车翻车的事故很快就有政府的人出面将现场清理完毕了,而那些鬼的血肉也早在太阳升起之后在阳光下逐渐化为飞灰。   昏迷的乘客被一一救下带到了最近的医院,而作为鬼杀队的三人还有身为炎柱的炼狱杏寿郎被鬼杀队中的“隐”带回了治疗伤员的蝶屋。   蝶屋——   “灶门君居然能在上弦之鬼的手下活下来,真的很了不起呢。”   蝴蝶忍将炭治郎手臂上的绷带缠好,脸上露出温柔的笑。   事实上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出任何力的炭治郎立刻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拼命的摆手。   “不是的不是的!”灶门炭治郎立刻回答,“那个时候我什么也做不了,是炼狱先生拼尽全力才没有让鬼伤害我们。”   灶门炭治郎看向如今还躺在身边的病床上昏迷的炼狱杏寿郎露出一副愧疚的神色,“是我太弱小了,才会给炼狱先生拖后腿。”   蝴蝶忍眨了眨眼睛,瞧着炭治郎失意的神色脸上的笑容不变。   “不哦。”   她轻声说:“炼狱先生是很温柔的人,保护你们是他的责任,他对自己做的事不会后悔,所以灶门君不用愧疚哦。”   话音落下,蝴蝶忍看着灶门炭治郎陷入沉思的脸又露出一个微笑。   “那么,灶门君。”她想着“隐”的人所报告的关于现场还有另一名鬼杀队剑士的事,于是询问起了身边目击现场的灶门炭治郎。   “可以告诉我一些关于救下你们的那位神秘剑士的信息吗?”   *   灶门炭治郎并不是善于隐瞒的人,在蝴蝶忍的言语下很快将自己日出时见到的那位神秘剑士的信息透露了干净。   蝴蝶忍自然将这件事上报给了现在的产屋敷家主产屋敷耀哉耳中。   “是这样吗。”   坐在病床里肌肤雪白,上半张脸被狰狞的疤痕覆盖已经失去视觉的产屋敷耀哉听完了所有信息,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色。   “这样强大的剑士,按照常理来说我们应该知道才是。”   就算双眸失明,但是拥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脏的产屋敷耀哉比许多身体健康的人都要智慧。当上产屋敷家主的这些年来他对于身边的鬼杀队剑士大部分都有着印象,但是从灶门炭治郎口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却让他有些迟疑起来。   因为他并不记得鬼杀队有这样一位剑士存在。   黑色长发,穿着绣着红色彼岸花的黑色羽织,长相俊秀剑术高超,手中还握着日轮刀,但是身上却并没有穿着鬼杀队的制服反而还相当的复古——这样的描述怎么想都和现在的鬼杀队人对比不上。   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产屋敷耀哉露出讶异的神色。   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产屋敷耀哉现在的心情还算不错,毕竟身为九柱之一的炼狱杏寿郎虽然身受重伤但值得高兴的是性命却保住了。这比之前的柱遇上上弦之鬼无一例外皆亡的结果要好得多,至少对产屋敷耀哉来说,能够让自己心爱的孩子们平安活着就已经足够了。   “杏寿郎能活着已经很好了。”   产屋敷凛哉轻声细语,身边的两个女儿伸出手搀扶着他从床褥中站起。   “不管怎么样,只要是杀鬼之人,对我们来说都是同伴。”   “主公大人,是想到什么了吗?”   蝴蝶忍身为女性自然善于捕捉别人细微的表情,察觉到产屋敷耀哉微变的神色询问。   “不——”   产屋敷耀哉摇头,露出温柔舒缓的笑容。   “大概是我想多了。”   数百年前的就已经登记死亡的人,又怎么会在现在这个时代出现呢?   蝴蝶忍在把这些情报说完之后便离开了屋子,产屋敷凛哉被自己的两个女儿搀扶着走到门口看着院中的景色,池塘上的惊鹿“啪嗒”一声敲在石块上流出潺潺的清水。   “或许,应该和珠世小姐联系一下了。”   *   丝毫不知自己的身份已经隐隐被猜测出来的月牙已经到了另一个小镇,这座小镇要比之前的那个小镇繁华的多,他已经循着当初猗窝座遗留下来的气味来到了这里,但是现在还是白天,那个鬼究竟藏到何处他本人也并不知情。   身边皆是穿着艳丽的少女妇人和穿着正装的男性,现在倡导男女平等,所以女子上街也不必像过去月牙记忆中还需带着市女笠做出端庄的模样。   这样的场景对月牙来说新奇的很,心中隐隐又有一丝喜悦。   比起记忆中的平安京和战国,他对现在的社会好感度升的无比高。   这就是人类的智慧啊。   月牙站在街道中心随着人流而走,举目看去皆是繁华,高大的商楼还有街边叫卖着的铺子,灯牌悬挂在墙上在夜晚就会闪耀着五颜六色的光彩。   本想着要寻找鬼的踪迹,但是月牙却一再被身边的景色吸引了注意力。   “苹果糖——”   “有人要买苹果糖吗——”   香甜的味道飘入了月牙的鼻端,月牙在卖苹果糖的铺子前站定视线停留在上面摆着的红艳艳的苹果糖上。   甜脆的苹果被深红的糖浆包裹,轻轻一咬就能品尝到其中甜蜜的滋味。   见识还停留在战国的月牙从未见过从国外传进来的苹果糖,如今见到又忍不住想买。虽然他本人并不怎么爱吃糖,不过自己的弟弟缘一还是小孩。   等到买下苹果糖,月牙走在路上又陷入了深思。   “啊——”月牙咬了咬唇。   缘一现在身处地狱,吃不到这东西——最重要的是,缘一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孩子了。   这让月牙又有些失落了。   轻咬一口手中的苹果糖,月牙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人潮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月·乡巴佬进城·牙:哇哦——   今天依然想要疼爱乖巧弟弟却发现弟弟早已成了成年人的月牙,贼心不死想养缘一后代。   然而缘一并没有后代。   月牙:失落.jpg   说实话这文写的时候我就没怎么带脑子,当初开文也只是带着我要虐死无惨这个坏蛋的念头。   但是大家好真情实意,把我感动到了。   怎么说,无惨这个人,真的罪无可恕,恶贯满盈,又胆小还又屑。   你们不要因为我的文爱上屑老板啊!!他不值得!!他真的很坏!在月牙面前情商为0但会示弱,但本质还是坏的啊!!   但是放心,大正文风会有些欢快,而且会给大家一个不错的结局。 第75章   某深宅之中——   宽敞的书房中整齐的排满了一座座书架,上面绝大部分都是一些由国外引进的医学书。   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的年幼的孩童站在书架之后,身上明明穿着的是现代的服饰,但是身侧却挂着一副半面的狐狸面具,那面具似乎是经常被握在手中抚摸时间也久远的样子,面具上的漆有些地方已经脱落,但是就算是这样陈旧的面具依然被保护的很好。   少年翻阅着手中尚未被译制成日文的书籍,厚重的硬质书本被他握在手中,书页上满是高深莫测的复杂词汇,这样的一本书对于这个年龄的小孩子来说应当是晦涩难懂的,但是在他的眼里却如平常的读物一般无二。   虽是年幼,脸上却满是成年人才有的成熟感。   楼下传来这所宅子的主人——一家日本数一数二的医药公司董事长夫妇——和客人交谈之声,声音不大但言辞之间满是对正站在楼上年幼之子的疼爱。   “虽然并非是我们亲生之子,但是我们两人却喜欢那孩子喜欢得紧。”   坐于沙发之上的和服妇人捂着嘴巴轻笑,“那孩子可是聪明的很呢。”   “我打算就让那孩子继承家业。”   “是吗?”   “是,只可惜那孩子身患皮肤病,没法在白天出门……”   “是吗……真可怜。”   楼下传来的细细密密的说话声并没有影响到楼上书房之中正翻阅手中医书的孩子。   忽然,温暖的室内吹起了一阵微风,原本紧闭的窗子已经敞开,被风吹动的窗帘微微起伏,随风落入了几片粉色的花瓣。   阳台上落入了一个身影。   昨日凌晨之时才甩脱月牙追踪的猗窝座落进了屋内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这样一个奇怪的人进了屋子若是常人早就发出惊恐地叫喊声,但是屋中年幼的孩子却神色未变。   猗窝座并没有对眼前的少年做出什么威吓的举动,反而恭敬地单膝落在地上对着面前的孩子底下了自己的头颅。   “无惨大人。”   他轻声喊出了眼前之人的名字。   无惨收拢手上的书本,书页合拢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他将手中的书循着位置塞了进去,然后转过头看向了离他数米远的猗窝座。   “找到了吗。”   原本绯红色的眼瞳在一瞬间变成了如野兽一般的竖瞳,无惨看着眼前的猗窝座眼中满是冷漠。   “……并未。”   猗窝座低下自己的头,无惨曾委托上弦替他去寻找所谓的黄泉入口还有青色彼岸花,但是猗窝座这些年来不论怎样寻找都未曾找到那个无惨口中曾见过的黄泉入口还有所谓的青色彼岸花。   他甚至怀疑这一切不过是无惨的臆想,这世上没有神灵又哪里来的黄泉入口?更何况从未听闻过的青色彼岸花。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当面对无惨说的,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因为谁知道无惨会不会心血来潮忽然探听你脑子里的想法,一旦发现有不好的念头,就不要想在无惨的手下活下去。   但是让猗窝座不解的是,明明无惨相当排斥别人口中提到死这个字眼,但是为什么却对传说中的死人之国黄泉充满探寻之意呢?   无惨没再看猗窝座,视线转向眼前的书架搜寻着这书架上排列的一本本书,这上面集聚了世界各地的医学名著,无惨之所以化身成小孩成为医药公司董事长夫妇的养子一是为了能够占据优势条件研制能够让自己照射阳光的药,二是能够将这世界上的医书都读懂来寻找传说中青色彼岸花的蛛丝马迹。   但是费尽心力,却依旧一无所获。   心情糟糕,对下属的态度也好不起来。   就算知道身边的下属猗窝座是难得的武力强大用起来也方便之人,但是这也并不妨碍无惨对于猗窝座的办事不利的指责。再加上被选出的下弦一魇梦的死亡,深感自己浪费血液的无惨更是愤怒。   “本来是为了以防万一才派你去将那少年杀死,但是你做了什么——猗窝座。”   无惨嘴角的獠牙露出,脸上露出一丝狰狞,“像个丧家之犬一般在日出之时逃走,就连一个普普通通的柱都没有杀死。”   额上青筋冒起,本该是美貌的少年此时神态狰狞的像是恶鬼。   “猗窝座,猗窝座——身为上弦之三你是有多没用!”   “怎么你的本事越来越回去了!”   就算身体变小但是周身那股压抑恐怖的气势铺天盖地朝着猗窝座涌去,猗窝座低垂着的眼神一凝,难以言喻的痛楚瞬间蔓延了他的全身。   苍白的肌肤一寸寸崩裂,鲜血顺着伤口溢出,但是猗窝座却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他清楚自己要是一旦露出让无惨不满待的举动只会遭受到更痛苦的对待。   等到无惨愤怒逐渐消退,猗窝座这才顶着满身的伤给自己解释:“无惨大人,是中途又出现一个剑士阻止了我。”   半张脸晦暗不明的无惨伸出手抽出了书架上的一本书,闻言微微昂着头垂眸看向了地上的猗窝座,“什么?”   猗窝座这才给无惨解释起了遇到的陌生剑士,“他使用泛着月色银辉的日轮刀,身上穿着黑色绣着红色彼岸花的羽织……”   刚听了开头无惨的脸色已经变了,他不耐烦猗窝座的描述,就这样直接控制着猗窝座的思想看到了昨日猗窝座的记忆。   那张脸,就算再过一千年他也不会忘记。   记忆被翻看的痛苦持续了片刻,猗窝座便发现那种痛苦已经褪去,遍布身体的细碎的伤口开始逐渐愈合,无惨刚才还狂怒的脸色现在已经变得平静了许多,但是若是仔细观察便可以从他捏着书脊让厚实的书本都微微变形的力道可以看出无惨内心的不平静。   猗窝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让无惨转瞬平静下来的原因只有刚才他提到的那个忽然出现的剑士,但是这两人之间能有什么联系呢。   无惨原本愤怒的脸色已经平稳了下来,他没有耐心再看手中那满是英文的医书,将书放进了排列齐整的书柜中,轻声说了一句:“你先退下吧。”   猗窝座没有停留转身走向了阳台,就在他扶着栏杆从阳台上一跃而下之时,从被风扬起的窗帘之后稍稍瞥见了无惨轻轻抚上了身侧悬挂着的那个他在这百年间曾见过无数回的面具。   还有无惨凝视着书架嘴唇微动时流泻出的那点信息。   月……   猗窝座离开了,无惨站在书架面前发着呆。   他想着再次看到的月牙,却发现就算又是四百多年过去了月牙还是没有什么改变。   但是无惨并不介意,甚至早有预料月牙不会这样轻易死去的无惨心中升起了一丝雀跃。   他还是想去见月牙,但是又将这种冲动忍住了。   他想让月牙亲自来找他。   屋外传来脚步声,是无惨现在伪装的身份的养母,一个风韵犹存举止优雅的妇人。   妇人身边正跟着一个侍女,手中端着一碗甜汤。   “月彦,看了这么久的书肚子饿了吧。”夫人脸上带着温和慈爱的笑,对着化名为月彦的无惨招手,“快过来喝碗汤。”   无惨自然表现出自己这个年纪该有的表现,扬起嘴角的微笑走到了妇人面前。   “好的,母亲。”   *   冥冥之中感觉自己好像被提到的月牙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   虽说这世界上的人都身处在不同的地方,人生经历社会地位各有不同,但是抬头仰望的却都是相同的一片天空以个月亮。   今晚月色很美,街道两旁的灯闪着五颜六色的光,穿着和服在路上行走的月牙并不突兀,反到因为过于出色的外表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月牙来到这个小镇也是巧合,不过也有意外之喜,倒是闻到了那么一丝浅淡的恶鬼之味。   “这位先生!这位先生!请等等!”   身后传来阵阵呼喊的声音,月牙并不认为那是在叫他,毕竟他在这个时代并没有认识的人,而认识的人早已经化为黄土白骨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之中可。现在月牙正在寻找可以居住的旅店,昨夜他没找到,于是一个人在街上待到天明。   现世变化太快,大大小小的商铺堆在一起,对于月牙来说想要从中找个不错的旅店似乎没那么容易。   就在月牙左顾右盼找着显眼的旅店之时,那呼喊着的声音还紧追不舍,身后伸过来的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月牙眼神一凛,迅速的将自己的手捏住了那个手腕,然后用力一揪将那男人掀翻在地上。   街上看到的人都停下了脚步,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   “不知道……”   “是有什么争执吗……”   围观的人聚集起来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月牙看着被他掀翻在地的男人抿着嘴目露探究,他并不认识眼前之人,但是却不知这个男人找上他的目的是什么。   眼前的男人大概是颇为崇尚西洋之风的,身上穿着的是简洁利落的西装,还梳了一个颇为整齐的发型。但是精心打扮的装束在月牙这一击之下被破坏了个彻底,那男人倒在地上不停地喊着:“痛痛痛。”   月牙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眸中满是冷淡的审视。   “你是谁?想要做什么?”   那人苦着脸从地上站起,本想凑热闹的路人见没什么好瞧的便失去了兴趣离开,这样的小插曲并没有给他们留下丝毫的记忆。   将掉落的帽子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那男人清了清嗓子朝月牙行了一个礼,“这位先生,您是鬼杀队的剑士吗?”   声音压的低,似乎是知道这是个不为人知的隐秘。   月牙淡淡瞥了一眼眼前的男人,对于男人的猜测他干脆利落的否认。   “我不是,你认错了。”   说完继续向前走去。   男人当然不信,快步两下跟上了月牙的步子苦口婆心的说:“先生,你身上的日轮刀我已经瞧见了。”   月牙用宽大的袖子遮掩了身上露出来的刀柄,冰冷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人好像能将他身上的血肉刮下。   “你有什么目的。”   男人哪里有什么目的,他苦笑着说道:“我叫川上优,是这个镇子镇长之子。”   “实不相瞒,这位先生,我来是有事相求。”   找鬼杀队剑士能有什么事?   ——只能是除恶鬼了。   月牙眸色一沉,轻点了一下头,然后示意川上优寻个地方慢慢说。   找到一个较为安静的茶馆,川上优将手上的帽子放在一边对着月牙慢慢说起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这个镇子已经风平浪静很久了,但是近几个星期却频频出现有人死亡的事件,且无一例外皆是全身血液流干而死,只余下脖颈上两个黑黢黢的空洞。这样的死状凄惨诡异至极怎么想也不是单纯的杀人事件,已经有不少人猜测这是吸血鬼出没。   毕竟按着国外传来的故事来看,也只有传说中以人鲜血为食的吸血鬼才能做到吧。   但是受到国外先进思想教育的川上优怎么可能相信,对于自家父亲川上镇长的劝告也不以为意,只以为是镇子里出了连环杀人犯。甚至兴致冲冲地想要学着从侦探小说里学到的一点知识来找出犯人,因为他的莽撞还有那么一点的头脑,循着蛛丝马迹倒也找到了些许线索,可是仅仅这样是不够的。越是往深寻找,川上优越是忐忑,他发现这种事情绝非人力就能办到,但是真说有鬼存在却又颠覆了他学到的科学知识。   直到某一天真正直面上那骇人的恶鬼,川上优才彻底明白了事件的真相。   那恶鬼本来嫌川上优烦,所以本想解决他一劳永逸,但是却被闻讯赶来的鬼杀队剑士追杀,但可惜的是那鬼杀队剑士本事并不怎么大,和鬼一番交缠之后两人皆是身负重伤,但幸运的是鬼在天亮之前逃走了没能杀死川上优和那个奄奄一息的剑士。   也正是因此,川上优才能凭着月牙手中露出的那点剑柄认出月牙或许是鬼杀队剑士。   “现在那恶鬼已经威胁到我的家人和镇子镇民的生命了,先生,请你帮帮我们吧!”   川上优露出恳求的神色,对着坐在对面面色无甚波动的月牙说道。   月牙没说拒绝,但也没说接受,不过此番前来现世,找到无惨将他带回地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解决作恶的鬼也算是功德一件。   “……好。”   月牙同意了,但是他又张开嘴说道:“我不是鬼杀队的剑士。”   “叫我……月吧。”   川上优当月牙是为了隐瞒身份才这样说,虽然看着眼前的男子身形较为瘦弱容貌也出色不像是拿剑杀鬼之人,但是不知为何川上优却莫名对月牙升起了信任的念头。   或许是周身那沉稳的气势容易服人吧。   得到月牙同意川上优就马不停蹄的带着月牙去往了自己的家,虽然川上优本人西化,但是家中的装修却是日式宅邸,但也不乏国外流进的先进东西。   但是今天似乎有另外的客人。   会客室中正坐着一位穿着拼色羽织的男士,容貌颇为俊朗只是双眸却淡漠无情,川上优的父亲川上镇长正和他交谈,言辞之间便可以看出眼前的男人同样是一名鬼杀队的剑士。   “优!快来,这是来为我们镇子除恶鬼的剑士富冈先生!”   川上镇长觉得能将笼罩在镇子上的乌云除去这件事值得高兴,看到自己儿子招手唤道。   川上优愣住了,看着坐在榻榻米上的男人微微转过头朝他看来,深蓝色的眼中透不进光,好像他曾远渡重洋之时在甲板上看到的深海。   他有些无措,又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月牙。   “我也……遇到了一个剑士。”   月牙和富冈义勇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两人皆是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   先不说月牙和富冈义勇的相遇,无惨在知道月牙时隔四百年再次出现后用着自己的血鬼术立刻将事情通知到了自己的手下六个上弦的耳中。   “不必去寻找黄泉比良坂了,为我找一个人。”   “一个身穿黑色绣着彼岸花的羽织,长相秀丽的人。”   说到这里,无惨声音一顿,又变的阴沉起来,“不能伤他——当然,你们也别死了。”   正坐在教中,聆听着教众心声的童磨闻言流露出一丝探究的神色,手中刻着莲华纹的金色铁扇轻轻挥动带起一阵微风,嘴角带着微笑,眼睛也流光溢彩。   “诶……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发生吗?”   童磨想着脑海中看到的脸,轻轻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师兄上线√   开启霸道鬼王爱上我支线√   磨磨头上线√   *   以后——   无惨:月牙打你们,那是打吗?!都给我受着!   上弦之鬼:……[今天依旧想辞职.jpg]   月牙:) 第76章   隐于繁华小镇中的一座宅邸之中,珠世刚刚利用灶门炭治郎送来的混有无惨血液的恶鬼之血研制能够压制甚至解除无惨变异血液的药剂。   自从四百多年前在缘一的帮助下逃出无惨魔掌后,珠世一直在致力于研究抑制无惨血液的药物。幸亏多年来的研究终究没有白费,在大量反复实验之下,珠世对于鬼舞辻无惨血液研究的血清终于有了进展。   当初鬼舞辻无惨为了阻挡灶门炭治郎而强制转化为鬼的无辜路人现在情况已经好了很多,彻底恢复人形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难得的好消息自然让珠世这数百年压抑的心情有了宣泄之地。   今夜月色明朗,但是珠世本人却完全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依旧站在实验室中对着瓶瓶罐罐中的药剂观察。她只恨自己能力不足,不能更快更好的研究出致鬼舞辻无惨于死地的药物。   光是想着记忆中丈夫孩子那死不瞑目的模样,珠世就免不了对自己和对无惨的恨意更上一层楼。   当初她就是因为极为天才的医学天赋才会被无惨选中欺骗成了鬼,但是无惨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他当初以为用的极为趁手的一把利器会狠狠地捅在他的身上。   “珠世大人,您已经忙了一天了,休息一下吧。”   愈史郎站在一边目露担忧。   “不,我没事的,愈史郎。”   珠世将手中的药剂轻轻倒入另一个试管,两种药剂混合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奇特的颜色,她没有时间看愈史郎,双眸一直紧盯着手中的试管。   但是混合的药剂并没有取得让珠世满意的效果,看着眼前的试管,珠世叹了口气轻轻地放置在了一边。   珠世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这件事但这并不会让愈史郎就这样轻易放弃,他看着眼前容貌柔美的女性,比起爱慕,心中更多的是担忧。   虽然鬼的身体比起人类要出色的很多,但是也经不住这样不眠不休的劳累。   “珠世大人”愈史郎鼓起勇气伸出手压下了珠世的手,对于珠世的状况愈史郎早有隐忧,但是出于对于珠世的爱慕和崇敬,愈史郎做的最多的就是支持。   只是看着珠世愈史郎便觉得满足了,但是比起其他不相关的陌生人,在愈史郎心中珠世无疑才是最重要的。   “珠世大人,请休息一下吧。”愈史郎目露恳求,珠世握着药剂试管的手一顿,不忍说出拒绝之话。   “好,愈史郎。”   珠世放下了手中的药剂,轻叹一声回应道。   这自然让愈史郎喜出望外,立刻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力图让珠世在最短的时间得到最好的休息体验。   但是还没等愈史郎期待的二人世界持续多久,头顶上带着符咒的隐形猫轻轻叫了一声便在屋子里显出了身形。   珠世和愈史郎认得这只猫,这只猫一直负责珠世和现任产屋敷家主产屋敷耀哉   的通讯。   愈史郎脸色顿时有些黑,打扰两人之间难得的相处还是其次,他主要还是担心珠世会因为产屋敷耀哉的信再次投入到不眠不休的研究之中。   珠世自然看出了愈史郎心中的不满,但是她却清楚产屋敷耀哉信件的重要性,自然不可以装作无视。   “愈史郎,拿一下信吧。”   愈史郎不会拒绝珠世的要求,就算内心再怎么不爽,还是走上前去把蹲在地上的猫咪身上的信件摘了下来。   珠世将信件打开,在细细看过产屋敷耀哉寄来的信件以后,珠世原本平静的脸色流露出几分惊愕。   “怎么了,珠世大人”愈史郎对珠世的关注向来细致入微,自然也看清了珠世那混合着震惊和不敢置信的表情。   珠世抿着唇朝愈史郎摇了摇头,刚才那一瞬间闪过的惊愕瞬间就消失在她的脸上。   “不,没什么愈史郎。”珠世朝着愈史郎露出温柔恬静的微笑,轻声说“愈史郎,我有些饿了,能帮我拿一些血吗”   愈史郎自然不会拒绝,不如说在看到珠世脸上的微笑后他的大脑就已经一片空白了。一边想着珠世大人好温柔好美丽,一边又同手同脚地跑去给珠世拿保存好的血液。   而能让珠世露出这样震惊的表情,信件中的信息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是关于月牙的。   虽然对哪位“死去”剑士的记忆只有短短几面,但是珠世依然记得那次无惨和月牙战斗时的场面。   并非是那战斗有多么精彩,而是无惨本人对于那名剑士的态度。   珠世至今仍然对无惨为月牙所做过的事记忆犹新,不管是那充满血腥味的吻还是为了接近月牙而换上女装的行为,都让珠世在几百年后对月牙印象深刻。   珠世还记得四百多年前无惨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管是破碎的衣衫胸前拳头大的破洞还是右手上那干涸的血迹,抑或是无惨带在身上那一对相似的狐面。   就算鬼舞辻无惨一字未提珠世也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甚至现在想起来珠世都想要畅快的笑上两声。   瞧瞧,原来那样不可一世的鬼舞辻无惨也有自己解决不了的弱点,原来那样狠毒的鬼舞辻无惨也会因为爱情而步步退让。   怪谁呢   只怪他自己无能。   从那天起鬼舞辻无惨就开始变得奇怪了,不再热衷于制造一批批的鬼,甚至开始疯狂的寻找传说中的黄泉入口,就连青色彼岸花也被他放在了一边。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那个消失的剑士。   产屋敷耀哉信中所说的身着绣着红色彼岸花羽织,拥有一头黑色长发甚至姣好的容颜这些线索都可以说做巧合,但是泛着月光银辉的日轮刀却不是谁都可以拥有的。   那可以轻而易举将上弦打败的实力,更是一个强有力的佐证。   拿起一张空白宣纸,珠世提笔写下回复产屋敷耀哉的一封信。最后一笔落下,去拿血液的愈史郎正好回来。   “珠   世大人你要的血。”愈史郎手里拿着一杯散发着香味的血液递到了珠世面前,露出了纯粹而灿烂的笑容。   看着这样的愈史郎,珠世也严肃不起来将写好的信封递给隐形猫,猫咪轻声叫了一声又消失在了原地。   接过愈史郎递来的血液,珠世想着难得的好消息忍不住露出舒心的微笑。   “愈史郎”   她轻声叫着眼前男生的名字,“终于,我的心愿要得以实现了。”   *   和富冈义勇这家伙同处一室相处是很容易让人生气的一件事情,因为谁也不知道他说出的话会怎样点燃你的怒火。   按着蝴蝶忍的话来说,富冈先生是个讨厌鬼这句话倒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只可惜富冈义勇对自己的情况并没有什么ac数。   夜间是恶鬼出没之时,按着从川下优那里得来的信息,月牙大概能分析出今夜那个以人鲜血为食的鬼今夜会行动。   毕竟昨夜身负重伤,肯定是急需能量补充的,而对鬼来说最好恢复体力的方式是什么自然是吃人。   两人在空无一人的街上行走,或许是因为这些天频频发生的失踪案件闹的人心惶惶,夜色一深原本还很热闹的街上行人便少了许多,只有一盏盏夜灯在黑暗中亮着微弱的橘光。   比起一到晚上便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清的战国,现在的条件明显要好上很多。   “你不是鬼杀队的剑士。”   走在前面的富冈义勇忽然说道,“你是谁。”   语调平淡,比起询问更像是在质问。   月牙从没说过自己是鬼杀队剑士这件事,对于富冈义勇的话也没有否认,只是轻笑一声说“我只是踏上杀鬼之路的普通人罢了。”   民间的确也有比较强大的人没有加入鬼杀队自发成为猎鬼人的例子,但是这样的例子终究是少之又少的少数,而且大部分最终都死在了恶鬼口中,听到月牙这话的富冈义勇自然而然也将月牙认作了民间的杀鬼人。   因为月牙相较起同龄人较为瘦削的身形怎么看也不像是厉害的样子,富冈义勇皱着眉沉思片刻又再次开口了。   他不擅长与人相处,所以有时候能说的话能短则短,所以总是会让人误会。   “太弱了,你会死。”   如果你太弱了,你会死。   这样看不起人的话落在别人耳中大概是很让人愤怒的事。不过富冈义勇早已经习惯自己的说话方式,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毛病,尽管他的本意和说出来的意思相差甚远。   月牙闻言脚下一顿,心里还有些诧异。很久没人当着他的面说“你太弱了”这几个字的,最开始对他说这句话的是鬼灯,但是在鬼灯多年的和魔鬼训练之下,月牙的实力早已不能和当初同日而语。   月牙本想说些什么,但是还未开口,一声刺耳的尖叫便划破了天际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富冈义勇反应很快,脚下一点便踏上了铺满瓦砾的屋顶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飞奔而去,但是没有跑两步他却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在他前面的,是那个穿着和服的陌生人。   月牙跑外富冈义勇前面还饶有兴致地朝着富冈义勇的方向看了一眼,嘴唇微启对着富冈义勇动了几下嘴皮。   虽然没有声音,但是看的话也能看出来说的是什么,因为并不是什么复杂的话。   “太弱了,你好慢。”   富冈义勇露出一副僵硬的表情,抿着嘴唇不说话,但是脚下的步子却加快了。   这大概就是男人的执着吧。 第77章   像是不甘心服输一般,富冈义勇在这种事上显得总是有些莫名的执着。   脚下的步子迈的极快,他一直紧紧跟着月牙的步伐,似乎还想超越。   月牙回头看了一眼,瞧着富冈义勇虽然面无表情却依然紧追着他不放的样子觉得有趣。   “欸”   月牙回头瞧着富冈义勇,保持着两者的距离,他感觉到了现在的剑士和过去的不同了,强的似乎不是一点半点。   耳边是紧随其后的富冈义勇那平稳且绵长的呼吸,即使在这样极速的奔跑之下,那呼吸也没有变得散乱起来。月牙想着在地狱时缘一曾告诉他的事情,想着这或许就是缘一口中曾说过的呼吸法。   啊,看来是很有用的东西呢。   月牙笑了笑,直接踏着脚下的瓦砾飞了起来,直接甩了富冈义勇十几米远。   随风传来的血腥味还并不浓重,看来是刚刚成鬼没有多久的恶鬼。月牙用着妖力要比富冈义勇快很多,很快就到了那个血腥味传来的小巷子。   那恶鬼没有人类有的瞳仁只有一双布满眼睛如干涸血液一般的鲜红,大概是正把人打晕了准备下手,现在正把嘴张开,那嘴张的极大,露出了上下尖锐的獠牙,身上的衣服还有些破旧,看起来落魄至极。   看来就算是鬼,也不是什么过得舒心的恶鬼啊。   月牙站在深巷的矮墙上,木屐没有妨碍他的行动,他半蹲在矮墙上偏着脑袋看着下方正准备下口的恶鬼。   “你好。”   月牙轻声说道。   鬼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下一瞬月牙便抽出了手中的刀,一道银光闪过,那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脖子上便出现了一道血痕,随即鲜血喷涌而出溅了满地。   月牙收回了自己的刀,从墙上一跃而下。   “什什么”   那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感觉自己的视线发生了偏移,随即便听到了自己的脑袋掉在地上骨碌骨碌地滚远的声音。   鬼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失败了的事实,身体开始一点一点地化为灰烬,恶鬼还听得到眼前之人一步步朝他走来的声音。   “唔”   他像是有话要说,想了半天才慢悠悠地问了出来。   “你知道,鬼舞辻无惨在哪里吗”   这就是很为难的一件事了,虽然说要找到无惨,但是却并没有一点线索。   光是听到那个名字就是一场噩梦,就算身为恶鬼也不免露出惊慌的表情,尖叫着说道“不我不知”   还没有说完,嘴巴已经变成飞灰消失了。   迟了一步的富冈义勇在月牙身后站定,看着逐渐化为飞灰的恶鬼发出一声“啊。”   “富冈先生,鬼已经死了。”   月牙慢悠悠地转身,微风吹过将他的衣角   卷起,被鬼打晕的人还倒在地上没有醒来,月牙扬起嘴角朝着富冈义勇露出了一个笑。   “你来晚了。”   富冈义勇看着地上昏迷的人沉默良久,才缓缓地出声说道“我,很快。”   并没有来晚。   月牙   这个男人,真是奇奇怪怪的。   月牙愣了半天,然后又翘着嘴角笑了起来,反倒是富冈义勇不太明白月牙为什么要笑,俊朗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月牙轻叹一声,将被两人遗忘在地上的人捡了起来然后扔给了富冈义勇看着他手忙脚乱地将人扶好。   “富冈先生。”月牙经过富冈义勇的身边时还颇有闲心地建议“男人不能说自己快哦。”   富冈义勇   纯情的富冈先生并没有听懂月牙话中的意思,脸上再次露出了空白的神色。   川下镇的恶鬼已除,这对川下镇的所有人都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川下镇长开心极了,感激涕零地向月牙和富冈义勇道了谢。   月牙心里虽然觉得不耐,但还是忍了下来听着川下镇长的絮絮叨叨,月牙还悄悄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富冈义勇,他以为富冈义勇也在认真的听,但是仔细一瞧却发现他双眸放空一直微低着头看着远处的榻榻米不言不语。   在走神啊。   月牙嘴角抽了抽。   广间的门被拉开了,穿着一身蓝色振袖的夫人迈着步子走了进来,容颜秀丽,只是脸上不免有几分这个年纪有的苍老之色。   但是依然能看出年轻时想必是个不错的美人。   “这是我的夫人。”川下镇长介绍。   川下夫人朝着两人笑着点头,轻声感谢了月牙和富冈义勇的帮助,身上还有着淡淡的檀香味。只短暂的停留了片刻,川下夫人便离开了,离开的时候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什么。   “教祖大人说的果然没错,事情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川下夫人手上还带着一串手串,上面刻着金色的莲华纹,一边说这话的时候还一边转着手中的佛珠,言辞之间满是对口中教祖大人的信任,一双黑眸中甚至隐隐闪着一丝狂热。   月牙瞥了一眼川下夫人手中的珠串,和外面市面上卖的佛珠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要说不同大概就是上面的莲花。做工倒是精致,但是月牙瞧着却怎么样也喜欢不起来。   想来身上的那   阵檀香,是日夜烧香拜佛的缘故吧。   川下镇长还有些尴尬,在自己夫人走后还小声解释了一番。   “夫人身体不太好,常年居于深宅,唯一的乐趣就是念念经书了。”   “大人不要介意。”   这没什么值得介意的,月牙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恶鬼已除,再留在镇子里也没什么意思,月牙离开的时候还是川下优来送的他。   对着川下优,月牙想起了他母亲手上带着的珠串于是随口问了一句,“你母亲信的是什么教”   川下优也没觉得这是什么隐秘,他接受的是西方的教育,自然不信什么教派。但是身为儿子对于母亲的信仰也不会过多阻止,只是略微思考了一瞬便答道“好像是叫什么,万世极乐,历史好像很长了。”   月牙捻了捻指尖,想着这个教派的名字心里觉得怪异又有些可笑。   万世极乐。万世极乐。   这世上苦难的理由百种千种,哪有什么万世极乐   就算是死去有罪之人也要在地狱里受尽刑罚才能洗清身上的罪孽安然转生。   所谓万世极乐,不过是饱尝苦难之人对自己痛苦的生活寻求一个虚幻的安慰寄托之所罢了。   虚假,又毫无价值。   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   月牙笑了笑,“是吗。”   月牙和富冈义勇是一同离开川下镇的,两人一起走也是巧合,而且要去的地方不一样,更何况月牙本身就不想与鬼杀队牵扯过深,谁知道战国的时候有没有自己的信息留在鬼杀队,要是被人发现自己活了这么久的就不好了。   所以自然而然,在半路上月牙对富冈义勇说了再见。   富冈义勇习惯了一个人因此也没有在意,轻轻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在漫山遍野的翠绿之中,富冈义勇无言而沉默,接着天边飞来一只鎹鸦,扑扇着翅膀落在了富冈义勇伸出的手臂上。   富冈义勇以为是有了新任务,但是鎹鸦张开嘴传出的却是另一个消息。   “如果遇到手持日轮刀,却没有穿鬼杀队制服的男士,请带回鬼杀队请带回鬼杀队”   大概是怕富冈义勇没听清,鎹鸦长着鸟喙又再次大声喊了好几次。   声音有些吵,富冈义勇把鎹鸦放的远了些,眉头微微蹙起。   他在想这个要带回鬼杀队的人是谁,然后仔细回想了一遍鎹鸦口中的形容,忽然停下了脚步。   “啊。”   富冈义勇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才和他分别的男人,似乎就是鎹鸦口中的人。   鬼杀队   还留在队里在蝶屋养伤的炼狱杏寿郎伤还没有养好就来到了鬼杀队的总部。   站在庭院之中,炼狱杏寿郎左眼缠绕着层层的绷带对着坐于屋内阴凉处的产屋敷耀哉行了一个礼。   “主公大人。”   “是杏寿郎啊,伤养好了吗”   产屋敷耀哉语调轻柔,声音好像能抚平痛苦,“不要勉强自己。”   “现在已经恢复的很好了”炼狱杏寿郎大声的回复,就算失去了左眼也没有打击到他身为一名柱的自信。   “很快就可以再次为主公大人服务了”   “是吗,那多谢了,杏寿郎。”   产屋敷耀哉并没有说什么你的左眼看不见最好不要再杀鬼的话,他清楚的知道这样的理由根本不会让炼狱杏寿郎停下自己杀鬼的脚步。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精神所在,所以鬼杀队就算是在多年的劣势之下依然能保证鬼杀队的火苗生生不息地传递下去。   “炼狱先生,这样可不行哦。”   就像一只轻盈美丽的蝴蝶一般,蝴蝶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炼狱杏寿郎的身边,然后朝着站在缘侧的产屋敷耀哉行礼。   “主公大人。”   “忍。”   蝴蝶忍来到这里并不是有什么要事禀报,而是为了捉从蝶屋中跑出来的炼狱杏寿郎。   “炼狱先生,你的伤还没有养好,这样会让我很头疼的。”   缤纷的蝴蝶模样的羽织在太阳光下闪着不同颜色的色泽,蝴蝶忍面带微笑。   “就算是让灶门君打掩护也是没有用的哦”   灶门炭治郎一看就从没说过谎,询问他的时候还一副痛苦至极的神色,不知道的还以为灶门炭治郎受了什么拷问。   “抱歉”炼狱杏寿郎精神极了,实在看不出前两天还是一副深受重伤的模样,额角的鬓发精神的向上竖起,金红的发就像燃烧的火焰。   的确不负他炎柱之名。   院中飞来了一只鎹鸦,挥舞着翅膀缓缓地落在了产屋敷耀哉身边女孩的手臂上。   那鎹鸦张开鸟喙开始大声的叫了起来。   “水柱富冈义勇和那位剑士相遇。”   这个消息让产屋敷耀哉微微露出些惊讶的神色,然后又恢复了最开始温柔镇定的模样。   “没想到,是义勇先遇到的呢。”   蝴蝶忍和炼狱杏寿郎也有些惊讶,然后继续听着鎹鸦说话。   “在川下镇不远处分离”   这种情况似乎在三人的意料之中,要是富冈义勇能和人结伴相行才奇怪,毕竟蝴蝶忍对富冈义勇那缺根筋的性格一直都以一言难尽来形容。   “啊是富冈先生会做出来的事呢。”   蝴蝶忍笑眯眯的说。   就是和那位先生失之交臂有些可惜。   “主公是在寻找那位先生吗”炼狱杏寿郎说道“的确,那个先生是个有着极其出色剑法的人”   对于自己欣赏的人,炼狱杏寿郎并不吝于给出好的评价。   产屋敷耀哉并未多言,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   他轻声说。   是个极其出色的剑士啊。 第78章   时间到了正午太阳最热烈的时候,月牙到了下一个城镇。   现在正是夏季,灼热的太阳在天边散发着自己的热量,将水泥铺就的地面炙烤的火烫。   但是街上的行人穿着花色斑斓的服饰在街上说笑,没人会刻意去注意一位远道而来的行人。这也是月牙所希望的。   他看着周围言笑晏晏的行人,又看着眼前好一副歌舞升平和乐融融的景象。   值得惊讶吗,的确值得。   月牙眼神扫过这里的一瓦一砾,楼上还有女人调笑的声音。   这样的繁华之景,因为太过美好到显现出几分不真切的意味,这样的景象月牙在刚出来的川下镇都没有见过。   他看着街上的房屋酒馆上雕刻着的莲花纹饰,垂落在身边的手按了按藏在衣衫之间的日轮刀。   这个花纹,他刚从川下夫人那里看到过,自然是熟悉无比。   万世极乐。   这个镇子恐怕和万世极乐教的关系不浅。   月牙走在街上,这里的空气里飘满了淡淡的香气,大概是因为这个镇子女人很多的缘故,反倒是本应该作为养家糊口主力的男人却比较少,就算是有,大部分却也穿着不凡,看上去大多都像是富有的乡绅或一方商贾。   虽然如此,但是那阵阵的脂粉香气也遮掩不了从空气里从传来的那极其细微的血腥味。   那种味道常人是闻不到的。   月牙嘴角带着笑,眼神却微微一沉。   他随意地走进刻着莲华纹的旅店,店长是个长相颇为柔美的女性,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举手投足之间满是纯朴的味道。   “要一间房。”   月牙将钱放在柜台上,对着里面的店长说道。   店长自然是笑意盈盈地收下,伸出手拿过了钱露出了自己的一截手腕。   月牙的视线凝固在了店长的手腕上,并非是因为露出的一截手腕有多么好看,而是上面佩戴着一串和川下夫人手上一模一样的佛珠,除此之外还有那惊鸿一瞥下瞧见的那层层叠叠凌乱的伤疤。   似乎是很久的伤疤了,依稀可见曾经有多么的血肉模糊。   旅店的店长看见了月牙停留在她手腕上的视线,慌张收回自己的手露出歉疚的笑。   “抱歉。”   月牙没有询问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伤疤似乎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不,这没什么。”   店长声音温柔对于月牙刚才诧异的视线也没有生气,她摇了摇头,伸出手将垂落在耳边的碎发别了起来,动作温婉。   “我带您去您的房间吧。”   于是月牙跟着他的步子上了楼,这座旅馆外面看起来不大,但是进了里面却另有玄机,装修也是惯常的日式风格,屋里摆放的家具也比较简单,都是用松木制成的。   “这就是您的房间了。”   店长将月牙带到了房间门前,朝他行了一个礼。   像是不经意一般,月牙状似无意地说道“店长,请问您手上的佛珠是在哪里买到的呢”   店长另一只手轻轻按住了手腕上佩戴的佛珠露出微妙的笑,虽然并没有表现的很明显,但是月牙看得出来她有些警惕。   装作并没有察觉到的样子,月牙悠悠地叹了口气,用着一种宠爱的口气说道“家中的妻子比较喜欢这些东西,我看到店长您的佛珠很好看,所以想要买一串带给妻子呢。”   说起这话来月牙连心跳都没变,想着不知在何处的无惨,月牙不免想起了无惨过去曾在花时屋穿着女装时的模样,那满头珠翠,说是喜欢这些玩意儿其实也没错   闻言店长原本警惕的神色稍稍松懈下来,又流露出几分亲近。   “是吗”店长摩挲着手腕上的珠串轻声说,“这是教祖大人赐给我保佑我的东西。”   说到这里,店长原本温婉的神色微变,一双眼眸中隐隐流泻出几分狂热,这样的眼神月牙刚在不久之前的川下夫人那里瞧见过,甚至眼前的店长似乎比起川下夫人更多了几分憧憬与仰慕。   月牙不着痕迹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将藏于衣物下的刀剑隐藏的更深一些。   “原来如此。”月牙露出一副惊讶的神色,“您说的教祖,是谁呢”   这像是打开了眼前店主的话匣子,寥寥数语月牙就将店长的底子套了一个干净,知道现在这个城镇所有民众都在信仰一个名为万世极乐教的神教。   “教祖大人有一双七彩的眼睛,和白橡树一般颜色的头发。”   店长在月牙三言两语之下便轻易写下了心房,开始朝着月牙介绍起自己所信仰的神教的教祖。   “我当初”说到这里店长流露出犹豫的神色,没有讲述自己的生平,似乎是羞于启齿,然后又继续说道“逃出来,是教祖收留了我,聆听了我的痛苦。”   “之后,他给了我一些金银才让我能够在这里建起一座旅店。”   月牙笑容未变,用一种感慨地声音说道“是这样吗,看来是一位非常了不得的人呢。”   对店长来说,身为万世极乐教的教祖是坐在云端上的神灵,是将她救出苦海的圣人,自然也对月牙夸奖教祖的话语全盘接受。   但是她却并未瞧见月牙眼底隐隐的冷意。   圣人   带着一身浓厚的血腥味的圣人吗   “我可以去看看吗”   月牙露出微笑,“我也有一些烦忧之事,想要让万世极乐教的教祖大人听一听呢。”   能够增加信徒再好不过,店长露出些许惊喜的神色但是并没有立刻一口就答应下来,蹙着眉头想了想对月牙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见面这种事必须按着顺序才行,我可以帮你问一问。”   这已经足够了,月牙并不想显示出自己的心急,太过着急反而会让别人察觉到不对劲。于是月牙笑着谢过了   店长,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摆设雅致,桌上的花瓶中还插了几支花朵,月牙想着在店长露出的手腕上那数不尽的伤疤开始想着那样的伤痕是怎样才能造成。   是长鞭,还是木棍   到底经历了什么,店长才会跑到这座城镇之中,在这里寻求一个不知真假的教派的帮助呢。   连通地狱的通讯镜子开始微微散发出些许的热度,月牙拿起铜镜便敲了敲镜面。   镜面里出现了缘一的脸。   这样想来,好像来了此世这么久还没有和地狱联系,月牙不免露出些愧疚的神色。   “缘一。”   月牙轻声喊着镜中之人的名字,他忽然想起了前两日见到的那个和缘一有些相像的男孩,心里头痒痒。   “哥哥,你那里一切都好吗。”   缘一看着对面的月牙,眼中闪着柔柔的光。   “很好,缘一,你不用担心。”   自然是一切都好,就是让一个鬼跑了这件事让月牙心里有些不爽。   他想着那天猗窝座,还有他眼中的字,总觉得有些古怪。   眼睛里刻字,这是什么新的流行趋势吗。   月牙并不知道这么些年无惨的脑袋已经长进了不少,最起码已经学会了找下属来帮助自己寻找青色彼岸花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出头,甚至许多事情无惨都是由自己的上弦出面来解决。他一个人隐于幕后安安心心做这自己的事业,还时不时找一下鬼杀队的麻烦。   生活过得悠闲的可以。   当然这些事现在月牙是不知道的。   看着镜中的缘一,月牙简单的说了两句然后自然而然地谈到了缘一生前之事。   “缘一,你娶妻生子了吗”   月牙说到这里眼中还闪着光,看起来颇为期待的样子。   结果当然是没有的。   缘一愣了愣,明明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说起这件事还有些羞涩的意味。   “没有,哥哥。”   他一生都在杀鬼和寻找无惨,根本没有时间去和女流,更别说娶妻生子了。   说起来生前的时候,同伴还曾劝他应该寻一位伴侣,但是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能够承担起身为丈夫责任的能力,所以对这件事只是一笑而过。   后悔吗,未曾。不如说庆幸,他没有耽误一位女性的青春。   月   牙却显而易见的有些失望。   “是吗,但是我见到一位和你很像的男孩,耳朵上还带着和你一样的花札。”   月牙指了指自己的耳垂。   缘一怔忡了片刻,这样的形容让他想起自己的故友灶门炭吉。   他当初把自己的剑术和耳饰转赠给灶门一家,希望他们能将这剑术以及意志传承下去。   现在数百年过去,他真的将这些东西一直传了下来,从没断绝。   缘一动了动嘴唇,扯出一个微笑。   他想起自己在地狱之时曾遇到自己旧友的场景了,灶门炭吉已然老去,但是灵魂却闪耀着璀璨的光。   他握着缘一的手,眼中闪着泪光。   “缘一先生,我没有辜负您的期望。”   “是是我的朋友。”   而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   万世极乐教教中,没有窗户的房间里点满了燃烧的蜡烛,将宽阔的房间映照的金碧辉煌。刚刚倾听完一位商贾所谓的烦恼,坐于莲花之上的童磨那七彩的眼瞳中慢慢被泪水所浸湿,接着就流下了眼泪。   “啊真是,十分悲伤的事情呢。”   童磨展开手中金色的铁扇,将其遮在嘴边,眼角下垂露出一副悲伤的神色。   他容貌俊美,生的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这样含泪悲伤的神色足以让人心生动容。   被聆听了心声的商贾望着端坐于莲花之上的童磨,露出好像被救赎一般的表情,用衣角擦拭着自己的眼泪,然后朝着童磨深深地跪拜了下去。   谁能想到,铁扇之后的童磨却翘着嘴角笑意盎然呢。   这是今日最后一位来倾吐烦忧之人了,等到侍女将门关闭,便迈着小步朝童磨走来。   这是一位正处于花季的少女,白皙的脸颊泛着粉红,殷红的唇好像红花,她抬起头看向童磨的眼中闪着崇敬而痴迷的光。   “教祖大人,镇子里来了一位新的客人。”   侍女轻声说道,“他和旅店的店长说,希望能够见您一面。”   童磨兴致缺缺,但还是下意识的询问了一句,“是什么样的人呢。”   “是一位身穿红色彼岸花组织的年轻男人,家中据说有位妻子。”   童磨握着铁扇的手一紧,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是吗”   童磨自然而然想到了前些日子无惨大人曾传给他的消息。   “既然这样,我当然要见这位先生一面了。”   童磨闻到了面前女孩身上传递而来的那股芬芳的少女才有的香气。   他忽然饿了,口中的作为恶鬼的獠牙慢慢长了出来,于是童磨弯下腰朝着台下的侍女伸出了手。   “请过来一下吧,我有事想拜托你。”   拜托你,让我填饱肚子吧。 第79章   蝴蝶忍找到富冈义勇的时候,富冈义勇正坐在田埂上发呆。   “富冈先生,你坐在这里也不会等来那位剑士哦。”   蝴蝶忍站在富冈义勇身边弯下腰朝富冈义勇说道。   富冈义勇没有回应,只是从地上站起来淡淡的看了一眼蝴蝶忍,然后指了指另一条月牙去往的不知通向何方的小路。   “就是这条路。”   蝴蝶忍没等来富冈义勇的回应,带笑的脸上冒起了青筋。   “就是总是这样一副死板的样子,富冈先生才会被大家讨厌呢。”   富冈义勇眉头微微一皱,像是困惑又很认真地说“我,没有被讨厌。”   虽然很少与同为柱的大家一起交流,但是富冈义勇依然觉得自己应当是不会被讨厌的类型。   蝴蝶忍将垂落在耳边的头发别起,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   “欸是吗”   蝴蝶忍说“明明不久之前风柱不死川先生还在你面前大吼着说要干掉你呢。”   富冈义勇闭上了嘴,这件事是在炭治郎被带回鬼杀队之前的事了,他恰好和不死川实弥一起前去杀鬼,任务明明完成的很好,但是回了鬼杀队里不死川实弥却怒吼着说以后绝对不会和他出任务。   他一直想不通。   大概是觉得刀子不够,蝴蝶忍还笑眯眯地继续补刀。   “就连这次也是,大家都不愿意来,只有我来了呢。”   富冈义勇脚下的步子一顿,然后皱着眉头加快了速度将蝴蝶忍甩在身后。   蝴蝶忍虽然身形娇小,但是娇小也有娇小的好处,正是因为如此,她的速度是柱中最快的一个。   就算富冈义勇将她甩在身后,   对蝴蝶忍来说也可以轻而易举的追上去。   将手放在嘴边做出呼喊的手势,“摩西摩西富冈先生,就算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也没有用哦”   富冈义勇的脸更臭了。   两人速度都很快,在日落之后月朗星稀之时终于来到了那条小路通向的地方,那是一个规模颇大的城镇,家家户户门板上都刻着金色的莲华纹饰。   “咦”   蝴蝶忍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这个镇子,似乎从来没有来过呢。”   蝴蝶忍不知道这个镇子里就藏着杀她姐姐的恶鬼,更加不知道这个镇子就是那万世极乐教的教祖童磨的栖身之地。正是因为有身为上弦之二的童磨在,所以才不会有其他恶鬼来犯,更加不会有鬼杀队的光临。   就在蝴蝶忍思考着这里标志性的莲华纹是什么之时,远处便传来剧烈的爆炸之声,接着便是火光四起。   “教祖大人还在里面”   “着火啦”   “快去救火”   蝴蝶忍和富冈义勇停下了脚步,接着便不约而同地朝着爆炸的地方奔   去。   和万世极乐教的教祖见面出乎意料的顺利,在太阳将要落下的黄昏之时,店长带着喜悦的表情敲响了月牙的房门。   万世极乐教的中心就在这座繁华城镇的最边缘,是一座建筑时间悠久的宅邸,光看外表来说的确是一座古色古香看起来十分漂亮的宅邸。   但是在月牙眼中,整座宅邸都由内而外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浓郁血腥味,那股味道甚至在数里之外都能闻到。行走在曲折的回廊,月牙跟随在引路的侍女身后用手轻轻遮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这样浓郁的血腥味,是吃了多少人才会有的。   月牙垂下眼帘,目露冷光。   光是进了一个屋子是不够的,身前的侍女又一连转了好几个弯,走进一间又一间障子门才终于来到了目的地万世极乐教教祖的房间。   “教祖大人,客人已经来了。”   侍女跪在地上轻声唤着屋内之人,而月牙却站在原地,嗅到了门缝之中传来的血香。   他伸出手碰了碰身侧的刀剑,低垂着头遮掩了其中的冷意。   “诶是吗。”   屋内传来似笑非笑的声音,好像是少年却又像是青年,带着莫名的色气。   “请进来吧,客人。”   障子门被拉开,就好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张开了他的獠牙。   月牙走了进去。   屋子很大,相较从外部来看里面似乎奇怪的大,月牙仅仅用了片刻便迅速的将这座空旷的屋子中的景象收进眼底,没有窗户,也没有连接电线,更不用说是什么灯火了。   就连照明也是利用一个又一个烛火。屋内还挂着许多的彩色丝带和绸布,将这个屋子布置的宛若仙境。   在屋子最前方的中心,则有一个巨大的台子,上面摆满了鲜花其中还坐着一个人不,是鬼。   就像旅店的店长口中所说,面前之鬼拥有白橡树一般纯洁的发色还有七彩的如同琉璃一般的瞳孔,端坐于莲花台上手持着一柄金色的铁扇。   端看样貌,确实非常出色。在凡间之人的眼中,犹如神铸确实担当得起。   但是见过真正神灵的月牙,又怎么会将这虚伪的神赐之人放在眼中。   如果名为荒的神灵是当空的皓月,那么童磨就是地上的烛火。   侍女将人带到就离开了,空旷的室内只有童磨和月牙两人。   “你就是,万世极乐教的教祖吗”   月牙含笑看着座上的童磨,一双黑眸倒映着橘色的烛火闪着璀璨的光。   童磨欣然接受,摇着手中的折扇露出悲天悯人的微笑,声音沉稳又柔和。   “是。”   “我会带领着我的信徒走上去往极乐忘却忧愁的道路。”   “你又是怎样来到这里呢”   童磨摇着手中的折扇,带起了徐徐的凉风。   若是闻不到他周身粘稠的血腥味,或许月牙还真会相信童磨说出来的话。但是并没有用,他身上那股血腥味还有怨气,重重叠叠地围绕在他的身上。   “是美奈子店长推荐我来的。”月牙看着童磨说,“若非如此,我还真找不到这里。”   童磨想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月牙口中说的女子是谁。   是数月之前在丈夫的家暴下忍无可忍最后暴起杀害了丈夫的可怜女人。为了躲避官兵的抓捕,一直流浪到童磨所在的城镇,被怜惜美奈子的妇人救起送到了童磨这里。   童磨倾听了她的哭诉,却想到了那个曾被他吞吃入腹拥有如绿叶一般漂亮眼睛的女人琴叶。   “真可怜啊,我感觉到你的痛苦了。”   童磨看着美奈子流着眼泪如此说,他感到悲伤,却并不是因为眼前的女人,而是早已经消融在他血肉之中如绿叶一般美好的女子。   但是美奈子不知道。   “让我带你去往极乐吧。”   “那样就不会感觉到痛苦了。”   童磨朝美奈子伸出手,他本想吃掉眼前的女人,但是目光一触及美奈子露出的手臂上的伤疤之时,他却停下了。   太丑了。   和琴叶一点也不像。   于是童磨给了美奈子金银,让她成了镇子里一家旅店的店长。   “既然如此,教祖先生。”月牙站在榻榻米上,抬头看着坐台之上的童磨轻声弯着眉眼轻笑着说道“请听听我的烦恼吧。”   说罢月牙撩起衣角露出藏在衣衫中的剑柄,右手搭在剑柄之上迅速的将日轮刀抽了出来。   一道银光闪过,月牙却并未听到刀剑切断脖子的声音,金色的铁扇阻挡住了朝童磨砍来的铁扇,铁器相交发出刺耳而尖锐的嗡鸣。   一击不成还有一击,月牙在空中转身又朝童磨举扇的手砍去,但是童磨抓住机会扇动了自己的扇子,一股冰冷的风吹来,空气中无端出现了数十个冰晶结成的莲花将月牙握剑的手冻结了。   月牙停了下来,看着自己被冻住的手眸中还有些惊讶。   “哦”童磨露出惊喜的神色,“真是不错的剑术,而且你的肺居然没有受伤吗”   受伤。   月牙呼吸着仿佛能够让人结冰的冷空气,这样冰冷的温度对常人来说自然受不了,但是月牙连冰川地狱都待过,自然是不将这样的温度放在眼中。   挥了挥手中的剑,原本被冻结的地方扑索索   掉下了冰片。   “还差的远。”月牙朝着童磨冲去,一边挥砍着童磨挥动扇子时出现的花瓣状锋利的冰片,一边问“请听我的烦恼吧,教祖先生”   “我喜欢的人,是个混蛋,请告诉我,我该不该杀死他”   童磨躲着朝他挥砍过来的剑光,说实话,月牙确实是他见过的最为强大的剑士,比起他曾杀过的都要强很多,只可惜是个男人。   不然,还真有吞噬他的欲望。   尖锐的刀刃砍伤了童磨的左臂,手落在地上流了一地的鲜血,童磨听到了月牙的问题,带着笑意重重地挥动着手中的铁扇。   “血鬼术蔓莲华”   数条缠有冰莲花的冰藤蔓朝着月牙席卷而去,童磨笑意盈盈回答着月牙的问题。   “是个混蛋的话,为什么要喜欢呢”   “我还是建议把那位混蛋杀死呢”   如出一辙的伎俩,月牙叹息一声看向童磨,果然,这位实力强劲比起曾经砍过的恶鬼不知强了多少的童磨原本七彩的眸中也出现了字眼。   上弦贰。   将裹挟着寒气朝他席卷而来的冰藤蔓尽数砍断,月牙一脚踏在了莲花之上朝着童磨俯冲下去。   “谢谢建议。”   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月牙锋利的剑刃,就这样捅向了童磨的脖子,但是童磨很快挥出自己的铁扇将月牙的刀刃打开。   剑尖偏转,刺破了童磨的肩膀将他钉在了地板上。   “啊,抱歉,真是可惜。”童磨露出一副遗憾的模样,“要砍中脖子才行呢。”   “那么,请告诉我,那个混蛋的位置在哪里”月牙歪着脑袋冷淡地看着身下的童磨,他的木屐重重地踩在童磨的胸口让童磨动弹不得。   “告诉我,鬼舞辻无惨,他在哪里”   原本摆好的一个个蜡烛和油灯在两人刚才的战斗中已经尽数翻倒,灯油蜡油流了满地又被火焰点燃,装饰性的丝带和绸布本就易燃,细小的火焰攀上了绸带,然后瞬间便成为足够燃烧一切的巨大火焰。   被点燃的火焰贪婪地吐着火舌,疯狂地席卷着室内的一切。   童磨被月牙的话吓了一跳,他想过千百种月牙和无惨的关系,但是这一种却是最不可能的。   这样的情况下童磨还笑出了声,就算火舌朝着他席卷而来,他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化。   “原来如此”   童磨惊喜地合上了双手,刚才被月牙砍下的手已经长了出来,他就像一位少女一般用欢快的语气说道“您和无惨大人是那种关系吗”   童磨的求知欲很是旺盛,嘴巴里的话就像连珠炮一般喋喋不休。   “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怪不得无惨大人不让我们伤害你呢”   月牙   月牙觉得他很烦。   将手中的刀柄旋转,锋利的刀刃绞碎了童磨肩   膀上的血肉,他却像感受不到痛苦一般歪着脑袋露出笑容。   “好痛啊”   童磨喊着,但是脸上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月牙对童磨的呼喊视而不见,继续询问“那么,请告诉我为什么你身上有这么多的无惨的味道”   那股子味道,除了童磨身上的,还有月牙无比熟悉的无惨的味道。   这在之前那个粉色头发的鬼身上也有。   “你们两个,是什么   关系”   童磨歪着脑袋笑出了声,“啊是呢我和无惨大人的关系的确不一般”   毕竟是无惨亲手把他变成鬼的呢   月牙   月牙冷笑一声,再次转了一下手中的剑柄,这次把童磨的骨头绞碎了。   月牙“告诉我,他在哪里。”   童磨“好的好的,无惨大人现在正在京都。”   这已经足够了,知道无惨的大致位置,月牙就没了和童磨僵持下去的耐心,屋子里的火舌已经舔上了支柱,按着火势蔓延的速度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坍塌。屋外已经传来了这座宅邸侍女惊恐地呼喊声,然后就是纷乱的脚步。   月牙将日轮刀拔了出来,木屐踩在童磨的胸口上就要将他的头砍下,但是察觉到月牙杀意的童磨却高声喊道“鸣女”   空间一瞬间的扭曲,月牙没有来得及砍下童磨的脑袋,只留下了他的半截身子。   “啧。”   月牙脸色黑了下来。   这是第二次有鬼在他手下逃脱。   支撑着房间的支柱轰然倒塌,月牙避开了掉落的支柱,然后走出了屋子避开朝着这里走来的人离开了。   千钧一发回到无限城的童磨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他的半截身体被月牙砍断,现在只有另一半躲进了无限城。   “诶呀呀,可真是狼狈啊。”   童磨叹息一声,如此说道。   离他数米远的地方坐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女人,黑色的长发披散在地上,本该有张漂亮的脸上,却长着一只硕大的眼瞳。   “嗨鸣女”   童磨还颇有闲心的打招呼。   鸣女没有理他,朝着童磨身后缓缓地弯下了腰。   “无惨大人。” 第80章   无惨已经恢复了正常身形的大小,站在只留下半截身子的童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梅红的眼中含着冰冷而锋利的光。   “何等丑陋的姿态啊,童磨。”   无惨耻笑着现在只留下半截身子的童磨。   “你真没用。”   童磨笑嘻嘻地接受了无惨的嘲讽,被砍断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转瞬间便长出了白皙有力的手臂,“真是抱歉,无惨大人,要怎么样向您赔礼道歉呢”   “需要我把心脏掏出来给您吗”   无惨才不稀罕童磨的心脏,厌恶的瞧了一眼躺在地上还在长着身体的童磨。   “我要你的心脏有什么用。”   “差一点就死了啊,童磨。”   无惨冷淡地看着眼前的上弦之二,有这样强大下属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但是在无惨眼中就算拥有强大的实力也没什么用。   他看重的是办事的本事,而不是武力。若是武力过于强大,反倒会让他担心会不会有杀死他的危险。   “是呢”   童磨双手合十露出欢快的笑容。   “无惨大人您让我找的那位先生非常强大,几乎要把我杀死了”   闻言,无惨经过童磨时脚步一顿,身后蔓延而出的骨刺瞬间将童磨的胸口刺破将他钉在了地上。   “你遇到他了”   无惨的眼神就像利刃一般紧紧地刺在了童磨身上。   “你做了什么”   在讲这句话问出口后无惨又觉得无趣,他知道这种问题并不会得到童磨的准确回答,于是干脆闭上了嘴伸出手直接插进了童磨的脑袋读取他的记忆。   虽然童磨和月牙之间的交谈很长,但是在无惨这里要花费的时间也不过是几分钟。   读取完记忆的无惨脸色发青,抽出插入童磨大脑的手后无惨又冷着脸打爆了童磨的上半张脸。   “以后,不要说多余的话”   单单是想象月牙怀疑他和童磨之间的关系,无惨就感觉自己反胃的好像吞下了恶心的东西。   他开始怀疑起自己当初为什么看重童磨将他变鬼的理由了。   太恶心了。   被打碎的脑袋缓缓愈合,童磨唉声叹气从地板上爬起来对无惨说。   “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吗,无惨大人。”   无惨冷冷地瞥了一眼童磨,启唇冷淡地说“童磨,以后再做多余的事,说多余的话,就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童磨露出一副纠结的神色,但是他还暂且不想死,所以乖巧地应了下来。   “不过,无惨大人,据我的信徒所说,那位先生似乎有妻子呢。”   无惨   无惨虽然并不相信童磨口中之言,但是想到那样的可能性都会让无惨感觉到胸口中的烦闷之气无处消散。   “你还想脑袋稀烂一   遍吗”无惨冷声说。   童磨喜欢搅混水,但可不是喜欢找死,于是他闭上嘴乖巧地不在说些什么了。   无惨喊了一声鸣女便消失在了无限城之中,只留下了身体还没有完全好的童磨一个鬼。   “琵琶小姐”   童磨刚刚张口喊着鸣女,但是却被鸣女打断了。   “闭嘴,不然请滚出去。”   童磨瞬间又露出一副委屈的神色,躺在地上安静地等待着身体恢复了。   他要是这样出去的话,被信徒看见就不好了。虽然时常对着教众的抱怨觉得无趣,但是真要说起来他可还不想失去教众的信仰啊。   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童磨看着头顶上错综复杂宛若迷宫一般的无限城,勾着嘴角笑了笑。   他好像看到那个拥有剔透的宛如绿色翡翠一般眼眸的女子了。   你说是吧,琴叶   精致华美的宅邸转瞬间被烈火吞噬,月牙避开了朝着这里涌来的人潮朝着离开镇子的方向离去。   至于镇子里的人灭了火却看不到他们教祖的身体的问题,这件事并不归月牙管,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但是在离去的路上,月牙同样遇到了面对着他跑来的两位不速之客。   一位是刚刚分别没有多久的富冈义勇,另一位则是完全陌生的女性,站在月牙身前,两人挡住了他离去的道路。   “您好,先生。”   蝴蝶忍轻盈地从枝头跃下落在月牙面前,她看着月牙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身后羽织翻飞,就像一只翩跹的蝴蝶。   月牙停下了脚步,抬眸看着眼前的两人还有他们身上那身制服,心里已然有了些许猜测。   “有事吗”   月牙收回了身上的刀剑,声音疏离冷淡。   “我们是鬼杀队的剑士,家主产屋敷耀哉希望能够见您一面。”   蝴蝶忍的声音很好听,就好像夜市上卖的棉花糖一般柔软香甜。富冈义勇不善言辞这样的事情自然由蝴蝶忍来做,他沉默而无声的站在一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可以吗”   站在月牙的面前,蝴蝶忍和富纲义勇都微微垂着头,这是一种示弱的姿势,他们清楚如果使用强硬的态度来邀请月牙反而会让人不快。   既然已经找上了门,那么见一面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月牙沉吟片刻,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是万世极   乐教的信徒来搜寻外人了,毕竟这火升的莫名其妙,见过童磨的人都有嫌疑,更不必说月牙这位刚见过他们教祖的人了。   “可以。”   月牙没有拒绝,他也想了解一下缘一在他回到地狱之后在鬼杀队长大的故事,只是现在并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   加快速度朝着离开小镇的方向走去,月牙经过两人身边之时低声说道“走吧,先离开这里。”   速度很快,就连以速度见长的蝴蝶忍都惊   讶了一瞬。蝴蝶忍和富冈义勇没有犹豫,跟着月牙的路线离开了这座小镇。   呼喊声和救火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最开始产屋敷耀哉要求蝴蝶忍将月牙请来产屋敷宅邸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不赞成的。   其中以性格最为爆裂的风柱不死川实弥最为反对。   “绝不可以,如果引狼入室怎么办”   这样的担忧不无道理,虽然月牙确实救了身为炎柱的炼狱杏寿郎,但是他身份成迷,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这世上一般。就算人际关系再怎样薄弱的人,只要是在世上长大,不管怎么样只要寻找就能发现其成长的痕迹,但是月牙却什么也没有。   他的身份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如同悬挂在天上的月亮,抬头可见却遥不可及。   和不死川实弥保持一样态度的还有音柱宇髓天元和蛇柱伊黑小芭内。   “我也华丽的不赞成”   “实弥,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我不想失去。”   靠坐在软塌上的产屋敷耀哉轻声细语,温柔的嗓音可以让人的大脑都变得轻飘飘的。   作为九柱之中唯一例外的灶门炭治郎慌乱地左看右看,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大概是察觉了灶门炭治郎的无措,产屋敷耀哉微微偏过头朝灶门炭治郎“看去”,他双眸已经失明,能够辨别情况的器官只有靠自己这一双比较灵敏的耳朵。   “是有什么话想说吗,炭治郎”   “嗨”   被主公点到名字的灶门炭治郎大声回应,虽然面对九柱还有些慌乱,但是依然大着胆子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那个先生,并没有恶意”炭治郎双手握成拳放在膝盖上,就像是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孩子一样严肃。   “我能闻到,那个先生身上有非常温柔的味道”   “哈小鬼你在耍我吗”   不死川实弥用不爽的语气质问灶门炭治郎,“温柔能有什么味道啊”   “我并没有在骗人”   就如不死川实弥看灶门炭治郎不爽一般,灶门炭治郎同样也看不死川实弥不爽,他还记得一个月之前不死川实弥捅伤自己妹妹祢豆子的事。   两人的争吵并不会影响到一旁的时透无一郎的走神,他抬着头看着天花板,无神的双眸之中满是虚无。   而身为恋柱的甘露寺蜜璃则轻轻挡着自己的嘴巴,脸颊泛着粉红露出一副娇羞的模样。   “啊,就算不死川先生和灶门君吵架也非常可爱呢”   “而且”   说道这里灶门炭治郎有些犹豫,但还是把那件事说了出来。   “那位先生曾询问我,是不是姓继国。”   这个姓氏对产屋敷耀哉并不陌生,甚至对所有鬼杀队的剑士来说都不陌生,他们所使用的呼吸法都是来自最开始呼吸剑法的创始人继国缘一的日之呼吸的衍生。   产屋敷耀哉并   没有惊讶,不如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是吗”他轻轻地叹息一声,“这样一来,那么我就可以肯定了。”   “我相信那位先生”身体已经逐渐康复的炼狱杏寿郎也端正的跪坐在榻榻米上大声说“有那样漂亮剑法的先生,不会是坏人的”   最后在一轮激烈的讨论之下,反对的三人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屈服在了自家主公产屋敷耀哉的温声劝导之下。   但是选择谁和富冈义勇同去之时,只有蝴蝶忍最后笑眯眯的举起了自己的手。   “嗨嗨让我去吧”   为了躲避鬼舞辻无惨的追杀产屋敷宅邸过上数十年就会转换一次位置,现在距离战国已经度过了四百多年,产屋敷的位置也不知改变了多少次。   但是不变的还是那样简朴却大气的建筑样式。   将他带到鬼杀队总部的蝴蝶忍和富冈义勇已经跪在了一边,恭敬地等着什么人到来。   站在铺满鹅卵石的庭院之中,月牙指尖轻轻摩挲着身侧的剑柄,耳边传来鸟雀落在身后树枝上的的声音,然后便是一阵清脆的鸣叫。   呼吸之间满是清新的空气,月牙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这代产屋敷家主产屋敷耀哉在自己的两个女儿的搀扶下终于缓缓的出现在了月牙面前。   比起灶门炭治郎最开始见到产屋敷耀哉的时候,现在的产屋敷耀哉身上的生气更为薄弱,脸上紫色的伤疤已经蔓延到了脖颈。   虽然长着狰狞的疤痕,但是依旧可以窥见产屋敷耀哉曾经是怎样俊美的长相,这样可怖的伤痕长在他的脸上就如明珠蒙尘,白璧微瑕,让人生出无尽的叹息。   那张脸对月牙来说并不陌生,还有一些熟悉。   产屋敷耀哉的脸当初的产屋敷凛哉有些相似,还带着过去产屋敷空良的三分模样。   月牙握着刀柄的手微微一紧,轻声叹了一口气。   围绕在产屋敷耀哉身上的,既是死气,又是诅咒。身为罪魁祸首的鬼舞辻无惨半点事都没有,这样的报应却落在了一代代产屋敷家主身上也着实可悲。   “欢迎贵客。”   产屋敷耀哉站在缘侧上,他看不到月牙,只能让身边的女儿来描述。   “眼前的先生是什么模样呢”   身边的两个女儿睁着一双无神的猫眼异口同声地回答着父亲的   疑问,“穿着复古的黑色和服,身上披着绣着红色彼岸花的羽织,有一双黑色的眼睛和一头长发。”   得到回答的产屋敷耀哉勾起嘴角朝着月牙的方向轻声说道“您就是,曾经日之呼吸的创始人继国缘一剑士的哥哥吗”   月牙没有否认,就算承认的结果有多么惊世骇俗。   “是。”   半跪在地上的蝴蝶忍和富冈义勇皆是露出惊讶的神色。   就算早有预料但是这样的答案   也足够震撼常人了,毕竟在人类的认知中,除了鬼舞辻无惨以及他制造的恶鬼,还不会有人能够在这世上生存这样久远的时间。   月牙的神色之中并没有开玩笑的成分,自然而然,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在隐瞒下去也没有什么用,据月牙所知,缘一过去在鬼杀队留下了不少关于他的描述。   但这是多么让人惊奇的事情,月牙可以在阳光下行走那么就并非是鬼,但是正常人类可以活这么久吗   更何况在鬼杀队的记录中,这位剑士明明死在了和无惨的战斗之中。   但是承认自己就是那个剑士已经足够了,月牙并不想透露过多的事情。   “是吗。”   产屋敷耀哉并没有过多询问月牙的意思,大概是知道就算询问也不会得到回答,他只是略略思考了一瞬,便自然而然的开口。   “请问,您是为了杀鬼而来的吗”   “是。”   只要这一个答案,就足够了。   “既然这样,您就并非是敌人。”   产屋敷耀哉的声音好像春风化雨一般动听。   又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是伤势还未痊愈的灶门炭治郎和炼狱杏寿郎。   “啊是那个先生”   灶门炭治郎看到月牙惊讶的喊了一声,然后快步地走到月牙的面前对月牙行了一个土下座,“非常感谢您救了炼狱先生还有我的命”   灶门炭治郎是个温柔而开朗的孩子,这样的孩子本就难以让人生气厌恶之心,看到炭治郎与缘一有些相似的五官还有耳上的垂饰,月牙不免微微软和下神色。   “不,没有关系。我们只不过有同样的目标而已。”   然后又是一阵脚步声,这次相较于灶门炭治郎的急切反而更加沉稳。   月牙随着声音看去,却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虽然极为浅淡,但那种味道确实是缘一的味道没错。   这不是能够调制出来的味道,而是由身体之内散发出来的,唯有血缘相系之人才会有的味道。   这次出现的是身为霞柱的时透无一郎,拥有一头黑色的长发,但在发尾却带着浅浅的蓝色。   虽然并非是如火焰一般的红眸,但是光看眼神月牙便觉得无比熟悉。   月牙忽然陷入了沉默。   缘一,你不是说你并没有留有后代吗   那么这个身上带着只有血缘相系之人才有的味道的男孩,是怎么回事   正在地狱的继国缘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第81章   相较起四百年前,现在的鬼杀队设备显然更加的完善了,身为医疗后勤部门的蝶屋为了让受伤的剑士得到更好的治疗还配备了不少的医疗科技。   而身为虫柱的蝴蝶忍除了是一名柱级剑士,更是一位颇有天赋的制毒高手。   因为月牙身份特殊,最后还是由蝴蝶忍所在的蝶屋接收暂住,但是对月牙而言,这里也只是暂且让他休息的落脚之地,大概要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了。   蝶屋很大,不过大部分的房间都是疗养病人的病房,月牙停停走走将屋子的大概情况都了解的差不多了,最后来到了一间屋子。   很奇怪的一间屋子,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玻璃器皿,还有酒精灯在试管尾部加热,试管的不知名液体从底部冒出咕噜噜的小泡泡,然后渐渐上升接触到空气又破碎。蝴蝶忍正现在桌子前观察着眼前的东西,目光专注极了。   月牙看着摆满整个房间的瓶瓶罐罐目露惊奇,这就是身为老古董和现在人类的差距了,而这种差距是无法在短短时间就弥补的。   不过身为一名柱却反过来研究化学药剂,的确是一件奇怪的事。   蝴蝶忍感觉十分敏锐,回头便看到了站在门口面露困惑之色的月牙。   “是月先生啊。”蝴蝶忍笑着说“很奇怪吗明明是剑士却研究这些东西。”   月牙摇了摇头。   这是个人的选择,他并没有什么理由提出质疑。   “这是你的选择。”月牙看着室内颜色奇怪的各种液体,就算不了解大概也清楚那些并不是什么没有危害的东西。   “看起来不错。”   蝴蝶忍愣了愣,然后又用手挡在唇前轻笑起来。   “因为我的个子小力气也小,无法砍下鬼的脑袋,所以只好在这些小事情上下功夫呢。”   “虽然无法砍下鬼的脑袋,但是却可以调制出杀鬼之毒。”   这样想似乎也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女性。   月牙点了点头,看向了窗外,窗外是宽阔的院子,伤势还没有愈合的灶门炭治郎正和他的两个好友排排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三个人脸上皆是冒出了舒适的红晕,浑身似乎都在往外冒着小花。   看起来有些奇怪,但是也很可爱。   “月先生,似乎对时透君的态度有些奇怪。”   蝴蝶忍站在桌子面前一边调试着药剂一边说,自从昨日见过完成外派任务回来的时透无一郎后月牙就时常陷入沉思之中。   “是有什么理由吗”   月牙也没有做什么掩饰,看着蝴蝶忍的笑脸回答“将他邀请加入鬼杀队,其实你们也知道吧”   “那孩子,似乎和缘一渊源颇深。”   可是缘一确定自己并没有留下什么后代,那么这个孩子又是怎样出现的呢   月牙脑子并不笨,他记得缘一曾说过自己有一位双生兄长,缘一本人虽然并未娶妻生子,但是他   的兄长那就不一定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当初产屋敷耀哉知道战国时期的使用日之呼吸的剑士还有继承者的时候自然迫不及待的跑去邀请父母双亡的时透无一郎加入鬼杀队,而时透无一郎果然也无愧于是最初呼吸法剑士的后代,虽然学习剑术的时候才只有十一岁,但是仅仅握刀两个月剑术水平便一日千里,直接成为了九柱之一。   说是天才都是小瞧了时透无一郎。   “据主公所言,时透君似乎是那位剑士的后代呢。”   蝴蝶忍笑眯眯地说,她其实也在试探着月牙的反应,不过让她稍稍有些失望的是,月牙并没有显现出刚见到时透无一郎之时那种讶异的神色了。   “虽然有血缘关系,但并非是缘一的后代。”   月牙语气淡淡,转身向屋外走去,“缘一并没有留下后代,这件事我还是知道的。”   蝴蝶忍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   “哎呀哎呀,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呢。”   虽然说的话是一副惊奇的语气,但是脸上却没有什么惊讶的神情。   *   “月先生是在哪里遇到富冈先生他们的呢”   出了蝶屋的门,也不知怎么回事,月牙最后竟和灶门炭治郎三人坐在一起聊起了天。   大概是和年轻健气的男孩子呆在一起,月牙心态也变得有点好了。   月牙听到灶门炭治郎的询问也没有隐瞒,想着未能斩杀的万世极乐教教祖童磨,脸上略微显露出不爽的神色。   “是去杀鬼。”月牙口吻平淡,像是在回忆,“可惜,被他逃掉了。”   光是想着童磨脸上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月牙就觉得手痒痒。   “咦咦咦咦咦”   我妻善逸露出惊讶的神色,“不,不会吧”   “不,是真的。”   让本应该能够斩杀的恶鬼逃脱这件事,让月牙着实有些不开心,回忆着就算被砍掉半截身子依然脸上带笑的童磨,月牙心里有些嫌恶。   他不明白,才过了多少年,怎么无惨这人的审美不仅没有长进,反而越发后退了。   “那个鬼应该很强吧,月先生”灶门炭治郎安慰月牙,“没关系,下一次把他捉到就好了”   “对我也会去杀鬼”嘴平伊之助高高举起双手说,就是头上带着的野猪头套怎么看怎么有违和感。   “本大爷会把那些鬼杀光的。”   “我我也一样。”我妻善逸明明是一副害怕的样子,还是跟着两人的动作一起说。   “所以不要难过了”   月牙眨了眨眼。   “我并没有难过。”他轻声说“我只是觉得让他逃走了,很可惜而已。”   月牙露出回忆的神色,“那个鬼身体已经被我砍掉了半截,只差一点就能斩下他的脑袋,却被他用不知道什么方式逃走了,实在遗憾。”   “下一次,一定杀了他。”   月牙慢悠悠地说,但是语气却变得阴森恐怖起来,也不知道是想杀童磨还是将童磨变成鬼的无惨,反正月牙忽然阴沉下来的脸色让坐在一旁的我妻善逸吓的抱紧了灶门炭治郎。   “不过那个鬼长什么样呢”   灶门炭治郎又要安抚自己的同伴还顺便询问了一句。   月牙想了想童磨的长相,虽然长相出奇的俊朗,但是性格也是稀有的奇怪。   “有着七彩的瞳孔,和白橡一般颜色的头发。眼睛里有上贰的汉字。”   “头顶的头发上好像泼了血一般的红。”   的确是奇怪的外貌,单单只是眼睛的颜色便已是世所罕见了。   就在三人正在思索是怎样的一个鬼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打碎了。   月牙回头看去,见到的却是本应该在药剂室研究药品的蝴蝶忍,不知道她听到了什么,那张时常带笑的秀丽面孔此时却因为混合着震惊与愤怒变得有些扭曲。   “您说什么”   蝴蝶忍快步走到了月牙面前,“那个鬼,您斩杀的那个鬼叫什么”   这样情绪激动的蝴蝶忍却不常见,灶门炭治郎善逸还有伊之助慌乱极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月牙看着眼前情绪激动的蝴蝶忍,却恍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他看向了蝴蝶忍,四目相交将蝴蝶忍眼中那隐忍的复仇火焰与哀痛尽收眼底。   “你所爱之人,是被那个鬼杀死的吗。”   寻找数年的仇人就在昨晚擦肩而过,这个消息的确有些打击人。   *   在蝶屋呆了几天,月牙便决定离开了,就像当初不告而别一样,他乘着月色准备离开蝶屋,却遇到了正好起夜的灶门炭治郎。   “啊,是月先生。”   灶门炭治郎身上还穿着病服看着不远处的月牙,他身边还有一个嘴里咬着竹筒的姑娘。   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瞳孔是漂亮的粉色。   月牙看着她,忽然发现这个女孩身上同样有着鬼舞辻无惨的味道但是奇怪的是,她的身上却并没有恶鬼身上所有的血腥味。   “这是”   灶门炭治郎这才反应过来身边的妹妹还是第一次和月牙见面,在无限列车的时候灶门祢豆子在木箱中,后来月牙来了蝶   屋灶门祢豆子却一直在房间里睡觉,因此月牙一直都不知道灶门祢豆子的存在。   “这是我的妹妹,灶门祢豆子”   “虽然是鬼,但是祢豆子并没有吃过人”灶门炭治郎对月牙介绍,像是怕月牙误会似的,一副焦急的模样。   “我正在寻找将祢豆子变回人类的方法。”   虽然有着杀鬼的责任,不过若是没有吃过人的鬼,自然也是不在猎杀名单之上的。   月牙了然的点头,看着兄妹两人依偎在一起的样子,忽然有些怀念。   曾几何时,他也是有妹妹的。   不过,早已经没有了。   “祢豆子,这是月先生。”   灶门炭治郎看到了月牙并没有厌恶的神色便放心了许多,于是又向着身边的灶门祢豆子介绍起了月牙。   “月先生救了哥哥的命哦”   灶门祢豆子变成鬼后心智便有些退化,但是对于兄长的话还是能够一知半解。   她听懂了哥哥的意思,看着月牙就像看到了曾经过世的父亲,于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小跑到月牙身边抱住了他,然后抬着头朝月牙露出了一个微笑。   “嗯”   如果说灶门炭治郎的笑容像天空上灿烂的太阳,那么灶门祢豆子笑起来的样子就好像春日盛放的樱花。   除了和幼时的缘一,还从未和陌生人这样亲近过的月牙瞬间便僵硬了身体,他下意识想要推开灶门祢豆子,但是又不知从何下手。   “啊请不要介意”灶门炭治郎有些不好意思,匆忙跑过来拉住自己妹妹的手,“祢豆子祢豆子不要这样”   灶门炭治郎有些手足无措。   “抱歉,月先生,祢豆子可能是把你当成家人了。”   月牙其实并不介意,他看着灶门祢豆子就像看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于是伸出手摸了摸灶门祢豆子的头。   “不,没有关系。”   月牙稍微柔和了脸上的表情,对着灶门炭治郎说,“我曾经也有妹妹,只不过我离开了。”   灶门炭治郎露出了颇有求知欲的表情。   或许是信任的缘故,面对灶门炭治郎的时候,月牙下意识想要讲述更多的东西。   “我活了很久,虽然并非是鬼,但也并不是人但在过去,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近一千年了,月牙从没想过自己还会追忆过去。   他记得寒风中的小木屋,也记得尚在襁褓中的幼弟,还有刚刚学会走路的妹妹,一晃一晃地朝他走来,就像祢豆子一样扑进他的怀里。   就像灶门祢豆子一样,应该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只是时间太久了,月牙也记不清了。   真是可惜。 第82章   看着灶门炭治郎和灶门祢豆子之间那种只有血缘相绊的亲人才会有的默契,这的确有点让月牙羡慕。不过转头一想,他其实也并不孤单。无论是亦师亦友的鬼灯还是如母亲般的彼岸花,还是他视为弟弟的缘一,在他这里都像是灶门炭治郎和祢豆子一般没有差别。   祢豆子心智退化,像个小孩子一般在院子里跑跑跳跳,然后玩够了又会跑到灶门炭治郎身边抱着自己哥哥的手臂休息,就算不能说话还是会发出小孩子一般的“唔唔”声,实在可爱极了。   “月先生要走了吗”灶门炭治郎摸了摸自己妹妹的头发,看着月牙问。   月牙的确要走了,他本想着趁着月色悄悄离去,就像他来的时候一般安静无声,但是没想到却正好遇到了起夜的灶门炭治郎。   “是,我要离开了。”   “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大家都很喜欢月先生。”   灶门炭治郎看着月牙目露不解,虽然只是短短相处了几天,但是蝶屋的大家都很喜欢月牙,而且在身体复健和训练这件事上月牙也指点了两句。   虽然说的并不多,但是对于灶门炭治郎他们来说也足够受益匪浅了。   月牙笑了笑,轻声说“因为我有必须要去做的事。”   因为必须要去做,所以也必须离开。   月牙伸出手摸了摸灶门炭治郎的头,视线落在了灶门炭治郎额上那如火焰一般的伤疤上。   他最开始怀疑灶门炭治郎和缘一有什么血缘关系其实也是有道理的,毕竟灶门炭治郎和缘一在某些细微之处的确相像。   不过事实令人可惜,灶门炭治郎确实并不是缘一的后代。   月牙听闻这两日灶门炭治郎正在和身为炎柱的炼狱杏寿郎寻找自己曾使出的火之神神乐的事情,他虽了解不多,但到底知情,于是在临走前月牙开口对灶门炭治郎说。   “好好学习你记忆中的剑术吧。”   “以后会有用的。”   像是察觉到月牙离去之意,原本靠在灶门炭治郎肩上正在浅眠的祢豆子忽然醒了,跑到月牙面前伸出手抱住了月牙的腰然后蹭了蹭。   月牙下意识地将手搭在祢豆子的头上,祢豆子弯着眼睛自己主动蹭了蹭月牙的手,然后放开了环着月牙腰的手臂。   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月牙走出了门朝着远方离去,灶门炭治郎和灶门祢豆子就站在门口。他们没有挽留,大概是明白挽留也不会让月牙停下脚步。   但是过了一会儿,灶门炭治郎忽然大声朝着月牙的背影喊道“月先生,再见”   月牙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伸出手朝灶门炭治郎挥了挥,算是告别。   第二天,月牙离开的消息就已经从蝶屋报告到了产屋敷耀哉的耳中。   “抱歉,主公大人。”蝴蝶忍跪在地上向产屋敷耀哉道歉,“我没有将那位先生留下来。”   因为她这几天一直在想着那天和杀害姐姐的罪魁祸首擦肩而过的事情,自从那天听说了月牙曾和童磨有过战斗有预感自己终有一天也会遇到童磨的蝴蝶忍便询问了月牙关于童磨的事情。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些天蝴蝶忍一直在研究杀死童磨的剧毒,反而对于月牙行踪的观察没有上心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忍。”产屋敷耀哉坐在屋内,温暖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为他镀了一层金边。   对于蝴蝶忍的歉意,产屋敷耀哉安慰道“那位先生想要离开,是谁也阻止不了的。”   “而且昨夜,他已经向我告别了。”   这在蝴蝶忍意料之外,诧异地抬起头看向了产屋敷耀哉却得到了一个安抚的微笑。   蝴蝶忍低下头没有再问。   最后和蝴蝶忍简单的交谈了两句,产屋敷耀哉便让蝴蝶忍离开了,蝴蝶忍前脚刚走,产屋敷耀哉的夫人产屋敷天音便带着一件外套轻轻地走了出来。   她是有着一头雪白发丝的美丽女性,就如时透无一郎所说,像是白桦树的妖精。不过产屋敷天音虽然外表看上去柔弱,但是性格却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平时产屋敷耀哉身体虚弱无法处理的绝大部分的事务其实都是由她来负责的。   而让她心甘情愿数十年如一日做这些枯燥而乏味的事的理由,也只有对产屋敷耀哉的爱了。   产屋敷天音将外套披在了产屋敷耀哉的身上,为他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夫君,那位先生可信吗”   身为神官世家的女儿,产屋敷天音自然看得出月牙其实是妖怪,现在神道衰落,强大的妖怪皆避世不出,正因如此月牙的出现才有些奇怪。   “不管可不可信,那位先生都是我们战胜无惨的关键。”   产屋敷耀哉的手轻轻搭上了产屋敷天音放在他肩上的手背上,他身体不好,体温相较常人要低一些,但是产屋敷天音的手却很温暖。   “谢谢,天音。”   *   昨晚月牙离开蝶屋就来了产屋敷耀哉所在的鬼杀队总部,或许是觉得在离开前应该和产屋敷耀哉说一声,毕竟是在他这里呆了这么久。   产屋敷耀哉也有预料一样,就坐在两人初次见面的广间面对着月亮等到了月牙。   月牙没有从正门进,反而是从矮墙上翻进来的,刚一落地就听到了产屋敷耀哉的声音。   “月先生是来告别的吗”   月牙站在铺满鹅卵石的院子里,看着月光下的产屋敷耀哉,背光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   “是,我要离开了,毕竟我的终点不在这里。”   产屋敷耀哉像是有预料,也像是毫不知情,只是端坐在榻榻米上,身后是他的妻子。   月牙一眼便瞧见了产屋敷天音身上有的淡淡的灵气,他也有听闻,为了延续产屋敷家主脉的生命,产屋敷一家世世代代都是迎娶神官世家中的女性为妻。   “你知道我是妖了吧。”月牙语气平淡,看着产屋敷耀哉,原本黑色的眼眸开始修炼蔓延上鲜红。   强盛的妖力让月牙的头发无风自动,月牙一步步像产屋敷耀哉走来,比起白天,他现在更像择人而噬的妖魔。   产屋敷天音心下一凛,下意识地想掏出藏在身上的符咒,但还没有动作就被产屋敷耀哉拦了下来。   或许是看不见的原因,产屋敷耀哉的感觉更加敏锐,他没有感觉到月牙身上的杀气,于是便伸手拦下了自己紧张的妻子。   “夫人,没事的。”他轻声安慰。   在自己丈夫的安抚下,产屋敷天音也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身上涌动的灵力却表现出几分警惕。   不过月牙并不在意就是了。   “你很聪明。”   “就像当时的产屋敷凛哉。”   月牙目露复杂,他看着产屋敷耀哉就像看到了当时年仅十二岁的产屋敷凛哉,现在想想,在产屋敷凛哉提到为无惨取药的佣人名为月牙之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只是那时候的月牙还什么都没想起来。   月牙看着产屋敷耀哉说,“既然如此,你也应该知道我和鬼舞辻无惨的渊源吧。”   产屋敷耀哉没有否认,面带微笑轻声应了一句。   “没错。”   无论是产屋敷家记载的无惨变鬼的过程,还是战国时留下的记录,再加上珠世传来的信息,都透露出月牙和鬼舞辻无惨关系的不一般。   不过,这又怎么样呢。   月牙问“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你难道不知道就是因为产屋敷家,我才会落去地狱成为妖怪的吗”   “我相信先生你是站在人类这里的。”产屋敷耀哉觉得只是这样的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数百年前留下的信息不会骗他。   就算无惨有再多的感情纠葛,就算曾经和产屋敷家有着抹不去的恩怨,但产屋敷耀哉也相信月牙心里存在的人性。   幸而,他猜对了。   月牙幽幽地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醒来总是会不自觉的叹气,也许是累了,也或许有别的原因。   他伸出   手,指尖闪着红色的光,就这样点在了产屋敷耀哉的额头上。   强大的妖力灌输,将因为鬼舞辻无惨而产生的诅咒压制。但这终归是治标不治本。   “恶鬼会从这世上消失,产屋敷家连绵千年的诅咒也会结束,但是”   月牙弯下了腰,低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希望,我能够自己亲手带着无惨离去。”   “这是你们欠我的。”   产屋敷耀哉沉默,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   “这么多年,让你辛苦了,夫人。”   产屋敷耀哉的声音很好听,是会让人头脑晕乎乎仿佛坐在云端的声音。   “不,没关系。”   产屋敷天音跪坐在产屋敷耀哉身边,轻轻地靠在了产屋敷耀哉的肩膀上,原本如富士山雪一般冰冷的表情也像冰雪一般消融了。   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背后是他们相互依偎的影子,也不知道是谁依靠着谁。   他们两人面朝着光,就像面对着新的希望。   *   京都距离鬼杀队的总部相隔的距离是很远的,但对于妖怪的脚程来说,就算走走停停也用不了多久。   虽然从那童磨口中得知了无惨现在所在的位置,但是真要去找无惨,月牙反而又犹豫起来。   按着童磨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月牙相信现在无惨肯定知道他已经出现了,但是无惨却不像之前那样来找他。   这样的结果在月牙意料之中,而这样的原因无非只有一个,那就是无惨想让月牙主动去寻找他。   还在生气吧。   就像小孩子一样,你要来找我道歉才可以。   月牙自然是如他所愿,自己来找无惨了。   只是京都这地方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并不小,光是生活在这里的人就有上百万,在这数百万人中寻找无惨,无异于大海捞针。   在京都呆了好几天还是没有寻到什么迹象,这次无惨藏的到挺深。   想着无惨曾以女装示人的模样,月牙甚至连女性都加上了搜索名单,甚至为此还去了一趟京都的花街。   上七軒的变化和之前差别不大,虽然经历了一番战乱的历史,但是现在修复的很好,甚至比起之前更多了几分繁华,来来往往皆是嬉笑玩闹的男女,身上的和服振袖一件比一件精致华美,但是现在的花魁新造再也没有之前那样的优雅与风韵了。   并没有嗅到熟悉的味道,甚至被浓郁的脂粉香熏的鼻子痒痒,月牙走出了花街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眼角有些泛红,月牙揉了揉眼睛。   他有点想离开京都了,倒不是懒得找无惨,而是因为一直找不到月牙怀疑无惨早已经离开京都了。   但不知是巧合还是命运,就在月牙准备放弃今天的寻找之时,他却忽然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缥缈的无惨的味道。   但是那种味道太淡了,似乎是很久之前留下的,还混杂着浓郁的人类的气味。   月牙站在原地迷茫了一瞬,顺着人潮快步随着气味跟了上去想要找到那个味道的来源,他速度快,很快便找到了身上带有无惨气味的人。   但让月牙惊讶的是,那个人却是带着一个小女孩的女性,身上穿着西洋样式的连衣裙,面容姣好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   似乎是被忽然出现的月牙吓了一跳,那个女性抱着怀里女孩的手紧了紧,看着月牙探究地说“是有什么事吗先生”   怀里梳   着两条马尾辫的女孩也看向了月牙,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困惑不解。   “不。”月牙后退两步轻声说“是我认错人了,抱歉。”   “没关系。”   那穿着洋裙的女人并没有生气,不过对着月牙的脸大概也是生不起什么气的,只说了这一句便继续抱着孩子离开了。   倒是她怀里的小姑娘眨了下眼睛,手里还捏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糖,抱着自己母亲的脖子看着月牙然后挥了挥手。   那女性抱着孩子走的越来越远,不过交谈的声音却乘着风送入了月牙的耳朵。   “上一次东京月彦叔叔带我出来玩儿的时候,一个头上有伤疤的红发小哥哥也认错人了。”   小姑娘扯着妈妈的衣领,脸上露出些许难过的神色,“妈妈,我还能见到月彦叔叔吗”   失去父亲的小女孩对于父爱的渴望是难以抑制的,只可惜她喜欢的叔叔似乎和母亲并没有什么火花。   月牙自然将这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结合那母女二人谈话的细节还有她们身上那股几近于无的气味显而易见,那个月彦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月牙背对着人潮一步一步慢吞吞的走着,嘴角还带着冷笑。   虽然他并不清楚无惨和那母女二人有什么往来,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愤怒。   真是出息了,鬼舞辻无惨。 第83章   他应该是生气的。   只要想到那对母女之间可能会和无惨有什么往来,月牙就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泡在了装满毒液的罐子里,烧得他心疼。   可生气归生气,但真要说起来,凭什么呢   无惨又没有欠他什么,更没有义务一直等着他,无惨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似乎都和月牙是无关的。   等什么呢   等一个在他心脏上捅了一刀希望他死的爱人吗   将心比心,换成月牙的话大概也会非常不爽吧。   这不是爱,这是仇人。   所以这样一想,月牙心头升起来的那股无名怒火也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的火,瞬间就熄灭了。   在意那些做什么呢反正都是要结束的。   他也没有资格去指点无惨的生活,更没有理由去评判什么。   只是,皓月当空之时想着过去的那一幕幕还是有些未尽的遗憾。   行走在京都的街道上时,尽管已经知道时代不同了,但是月牙还是会被现在和过去的巨大差别所惊讶。尽管京都在明治时期就已经失去了身为首都的地位,但是比起东京那样颇具现代感的城市,京都更保留了日本自己独有的文化韵味。纵然身份改变时代变迁,但是传承上千年的文化终究不会那么容易在西化的风气下断绝。甚至京都依然被默认为仅次于东京的都城。   在京都伏见稻荷大社的门口站立,月牙看着比起过去更加香火鼎盛的稻荷神社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没有走进去。他感觉他带着缘一来这里似乎还没有多久,但是实际上数百年在他眼中已经倏忽而过了。   他记得自己让缘一买金平糖,记得悬挂着的密密麻麻的祈福绘马,也记得自己在这里和无惨闹得不欢而散。   然后呢。   然后没多久,他就给了无惨一刀。   月牙拉了拉身上的羽织,明明现在还是夏季,他却忽然感觉有些冷。   最后看了一眼稻荷神社前那朱红色的鸟居,月牙的视线再一次看到了坐在神社两旁的石狐狸,但是这次没有狐狸朝他眨眼睛了,于是月牙转身离开了这里。   灰暗的乌云聚拢过来了,逐渐在京都的上空聚拢,密集的水汽在高空结合最后终于形成了一颗小水珠顺着重力向着地面坠落,然后落在蹲在稻荷神社的石像狐狸的眼边,晕染出一点如同泪水的湿痕。   夏季本就雨水繁多,厚重的乌云渐渐在整个京都上空聚拢,待到颜色变得深重起来便有不少在街上摆摊的小贩开始收拢起了自己的摊子。   “哎呦呦,又要下雨了。”   “今天还是没卖出去多少东西。”   “可不是吗”   “快收起来吧,被雨水淋湿了就不好了。”   街上摆摊的小贩开始唉声叹气地收起了自己的东西,这雨一下街上行人就少多了,而且生意也做不成,他   们只能离开。   大概是早早发现雨水将至,街上不少的行人已经离去了,原本繁华的街道忽然少了不少的人也陡然添了几分寂寥。不过早有准备的人也不担心,不知从什么地方拿了一把雨伞出来举在头顶慢悠悠地走在街上,还能欣赏一下京都的雨景。   挺会享受生活的。   在雨天能够开心的商人,也只有买雨伞的了。他们大概恨不得这个夏天多下几场突如其来的雨,这样才好赚钱。   月牙还不想回自己暂住的旅馆,于是走进一家伞店买了一把雨伞。可以折叠的洋伞比起从前沉重的油纸伞要轻便的多,伞面上是用机器晕染出的图案,虽然同样是漂亮的样式,但是比起从前手绘而成的伞面还是少了几分灵气。   有人喜欢在下雨时欣赏雨景,但卖金平糖的小贩可没有那闲情逸致,讨生活还来不及哪有闲工夫学人富贵子弟的样子观赏雨景赶紧收起了摊准备离开。   幸好自家的妻子早有预料说要下雨,因此这小贩今天做的金平糖也比较少,说来也只剩下那么一小罐了。   就在小贩把东西收好准备回家的时候,一个人却站在了他的面前,朝他伸出来的手白皙修长,手心里躺着几枚钱币,   “把剩下的金平糖都卖我吧。”   小贩抬起头,举着伞的月牙撞进了他的视线。   声音清朗,眉目如画,宛如仙人再临。   抱着从小贩那里买下的最后一罐金平糖,月牙慢悠悠地走在街上,细细密密的雨滴洒落在他的伞上,青石铺就的地面已经被雨水打湿,木屐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伴随着雨滴滑落的声音也别有一番意趣。行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只是这个地方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有着一脚踩上去就会溅起一片水花的小水洼了。   因为那微斜的路面和平滑的石板无法积蓄雨水,下雨时掉落的雨水顺着倾斜的路面一点点流进了道路两旁的下水道进入了深深的地下。   月牙有些可惜,他难得有点像小孩子一样想听到那种踩到水洼时才会有的啪嗒声,但是现在没有了水洼,更没有那些会欣赏雨景光着脚就从路面跑过的孩子了。   他在石桥上站定,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天气,只是时间不同。他抬眸看着朝远方流去的河水,细雨微濛,伞面上汇集成的小水珠一点点落下形成了断断续续的雨帘。   这次没有人给他撑伞了。   神思不属,大概形容   的就是月牙此时的样子。   手心轻轻搭在了冰冷湿润的桥柱上,月牙探出头看着深不见底的河水,随着波纹荡漾的河面,他忽然想起了无惨。   像猫一样细长上挑的眼睛,瞳孔是漂亮的玫红色,但是生气起来眼睛就会变成如同野兽似的竖瞳,带着好像能将人尽数吞噬的欲望。   那双眼睛看着自己给缘一做的半成品面具,眼里涌动着愤怒与妒火,好像恨不得将那面具夺过来砸烂。   他那时候   还觉得无惨大惊小怪,连一个小孩子都容不下,不过是个面具而已,有什么好介意的。   现在他明白了。   因为真的会很生气。   就好像胸口里藏着一个虎视眈眈的野兽,恨不得冲出来大闹一场。   正是因为自己没有,所以才会嫉妒。   月牙抓着石柱的手收紧了,在灰白的石块上留下了一丝裂纹。   他猛地松开了手,摸了摸自己胸腔中跳动的心脏,然后抬起手,轻轻触碰上了自己的眼角。   那里有点湿润,却不是雨水。   他把那点水擦去了。   再回到自己暂住的旅店之时,他的手里提上了一个袋子。   今天还是没有找到无惨的踪迹。   就连在京都吃人的恶鬼月牙都已经砍了两个,可是藏在京都的无惨月牙却连他的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抓到。   不,这样说也不对,最起码那两个被杀掉的鬼证实无惨确实是在京都带着没错。若非如此月牙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童磨那个一看就很恶劣的家伙欺骗了。   如果真的被骗了,那么下一回见面也就是童磨的死期。   月牙走在路上,伸出手摸了摸身侧的硬物,然后抿了抿嘴。   最后一天,月牙告诉自己,再找不到的话,就该放弃了。   但不知是命运弄人还是怎样,认真寻找的时候,寻找的东西死活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但是你一但心生倦怠不想去找的时候,那东西反而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你面前。   “抓小偷”   “快抓小偷啊”   喧哗的街市上忽然响起了一阵喊声,穿着粗制和服体格瘦小灵活的男人,抱着不知从哪家富太太身上抢来的手提包就往人流密集的地方流窜。   瘦削的脸上是被生活磨砺出来的阴沉,一双眸子浑浊而奸诈。   “让开”   他撞开一个又一个行人,甚至把一个小腹微凸被丈夫搀扶着行走一看便是孕妇的女人推到了一边。   索性月牙手疾眼快将那妇人扶住才没有造成一个悲剧,没有来得及接受那妇人丈夫的感谢,月牙眼底一沉,直接追上了那跑走的小偷。   因为人流多,那小偷借着体型瘦小的便利跑的速度也快,身后的家仆想要追赶却因为健壮的体格在人流密集的地方行动如蜗牛一般缓慢。   陪着夫人出来给小少爷买东西的侍女着急的命令这身边的家仆追赶,却眼睁睁地看着那卑劣的小偷逐渐消失在人流之中。   “该死”   侍女气愤地跺了跺脚。   “没关系的,百合。”被抢走手提包的夫人只是受了点惊吓,看到身边的侍女这样气愤还耐心的安抚了两句。   “可那是夫人你最喜欢的包啊”   被叫做百合的侍女有些愤愤不平。   这样的事情在京都的街头常有,遇到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本来被抢走手提包的夫人也没想着东西会被追回来,但是今天她的运气不错。   “啊”   随着那小偷刺耳的痛呼声,他被一个年轻的青年狠狠地扳过了手腕直接按倒在了地上。   街边的巡警这才姗姗来迟,把被按倒的小偷带走,而失物自然也是物归原主。   “藤原夫人,这是您的包。”   巡警将那手提包递给了闻讯而来的藤原夫人,语气神色皆是毕恭毕敬。   “是这位先生将这小偷制服的。”   毕竟这位夫人可是日本数一数二医药公司社长的妻子,地位自然是不一般。   藤原夫人谢过巡警,看向了现在一旁真正拦下小偷的月牙。   “哎呀。”藤原夫人有些惊讶,轻轻捂住了嘴笑着说。   “可真是英俊的先生呢。”   月牙看到藤原夫人自然也是惊讶的,并非是因为外表熟悉,而是藤原夫人身上那股浓郁的只有鬼舞辻无惨才会有的血腥的味道。   他心里暗嘲,这算什么,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   藤原夫人性格很好,对于月牙帮她捉住小偷的事自然也想报答一二。   左思右想,只是给予钱财的话月牙看起来并不需要,于是藤原夫人决定将月牙请去自家宅子里吃一顿饭。   月牙知道无惨可能就在藤原宅,于是也就没有拒绝。   “月君也喜欢狐狸面具吗”   藤原夫人看到了月牙身侧悬挂着的面具,有些好奇。   想起自己在家中的养子,藤原夫人不免露出了些许温柔慈爱的神色。   “家中幼子也喜欢这种东西,身上经常带着一副狐狸面具呢。”   月牙手搭在身侧的面具上手指轻轻地抚摸,像是感兴趣似的,他轻声问了一句“您家孩子也喜欢这东西”   藤原夫人并不设防,一字一句地说起了心中颇为聪慧乖巧的儿子。   她说的越多,暴露的东西也就越多,月牙越听越觉得肯定。   藤原夫人口中聪慧乖巧的儿子,就是他遍寻不到的鬼舞辻无惨。   他以为无惨变成女性就已经够没有底线了,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变成一个小孩。   这一点月牙确实没有想到。   黑色的汽车带着三人朝这藤原宅驶去,将繁华的京都之地甩在了身后,朝着   安静富贵的住宅区那里靠近。   月牙里藤原宅越近,正坐在宅子里的书房看书的无惨却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悸。   合拢手中的书页,被拉住的窗帘很好的阻隔了外界的光线,无惨抿着嘴,无端有些心焦。   甚至在感觉到上弦之五玉壶有关于鬼杀队的事情禀告给他他也没有心情听了。   “不要把没有确定的情报告诉我”   无惨现在还是小孩子的身躯,稚嫩清秀的面孔因为不满   和愤怒有些扭曲。   “玉壶,我已经受够了不确定的虚假情报,给我确定了再出现”   玉壶自然是不敢违抗无惨的命令,从壶中露出的半截身子向无惨道歉。   “好的,无惨大人。”   说完便消失在了壶中。   楼下响起了汽车熄火的声音,无惨走出书房,向楼下走去。   整座藤原宅邸的窗户都被厚重的窗帘遮盖,遮掩了外面的阳光,只亮着吊灯。   无惨知道那是藤原夫人回来的声音,作为养子就算心里不以为意,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好的。   于是无惨看着宅子的大门缓缓打开,跟在藤原夫人后面的,是他怎么也意想不到的脸。   无惨听不到藤原夫人笑眯眯地介绍眼前月牙的话了,许久不见,他好像什么也没变。   握在手中的医书掉在了木质的地板上,哗啦啦地撒了一地纸张。   站在门口的月牙似笑非笑地瞧着他,眼睛里倒映着一个年幼的,将头发梳的整齐穿着背带裤的孩子。   “呵。”   月牙轻笑一声,朝着无惨走来然后弯下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纸张。   掉下来的书页并不多,月牙很快就捡起来了,然后将一沓纸递给了无惨。   “东西要拿好啊,小弟弟”   无惨伸出手接过,嘴角上扬露出这个年纪少年应该有的活泼,一双红眸却晦暗不明。   “谢谢,哥哥。”   月牙的笑意僵在嘴角。   哥哥。   他怎么不知道无惨这么有礼貌? 第84章   月牙的微笑僵硬在嘴角。   无惨这人,装得了妖娆妩媚的女人,也变得了懂事乖巧的孩子。   可是他的真实性格,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月牙更加了解了,他狠毒、乖戾、傲慢,根本称不上是个好人,但是就算一个人再怎么坏也是有一点闪光点的吧。   月牙看着眼前外表年龄不超过十岁的无惨想。   他的闪光点大概是可大可小   还是活的特别久   可是你一个活了一千年的老妖怪,装什么嫩呢。   月牙这些话是说不出来的,他看着无惨那双玫红色的眸子从里面看出了几分戏谑。   这个时候月牙还有闲心想着无惨的眼睛真是挺好看的,红艳艳的像成熟之后裂开的石榴,又像是三途川旁盛开的彼岸花。   也是这个红色,美的让人目眩神迷。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最后还是月牙败退了,虽然明知道眼前的无惨是个活了足有一千年作恶无数的恶鬼,但是看着他现在这副可爱的幼童模样月牙就无法狠下心。   月牙将捡起的纸张递给无惨就想转身离开,他现在看着无惨怕自己忍不住流露出对无惨的一点点心软被无惨这个喜欢见杆向上爬的家伙给瞧见了。   但是还没走两步,月牙就感觉自己的衣摆被轻轻的扯住了,月牙低头一看,是无惨。   “哎呀呀,看起来俊国很喜欢月君你呢。”   藤原夫人穿着花色漂亮的和服一步步走来,看着自家的养子揪着月牙的和服衣角还有些惊讶,很快用手轻轻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无惨这家伙也不否认,拉着月牙的衣角看着藤原夫人笑,月牙自觉自己活了这么久都没有见无惨这么喜欢笑过。   笑的还挺可爱。   “是,母亲。”无惨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是的,磕了磕自己的小皮鞋继续说“我喜欢这个哥哥。”   喜欢这个词挺意味深长的,就是不知道是哪种喜欢了。   月牙只能笑而不语。   罢了,装出这副模样无惨自己都不觉得恶心,他为什么要觉得恶心呢   藤原夫人和藤原社长都很惊讶自己一向不怎么亲人的养子对着一个陌生的人能够这样亲近,两人本就对月牙具有一定的好感度,这下更是喜欢极了。   吃饭的时间还早,在准备的时候藤原夫人考虑到月牙这个客人的口味还特地询问了一句。   “月君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吗”藤原夫人坐在沙发上端起欧洲进口的骨瓷茶杯动作优雅端庄,看着眼前的月牙轻声问。   “我可以吩咐厨房做。”   月牙没什么忌口,也没什么挑剔的。最开始他在产屋敷家做下人的时候是因为根本没有什么挑剔的机会,   后来到了地狱已经成了半妖自然吃不吃都无所谓了。   不过这不影响,月牙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抱着书安静地看的无惨,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清爽的笑。   “我喜欢吃紫腾花菜还有紫藤花饼呢。”   这菜比较少见,但不是没有。   藤原夫人大概也是吃过的,露出了一副惊喜的表情说道“哎呀,我也尝过,的确是非常美味呢。”   藤原社长一副慈和的模样,说着伸出手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听到自己夫人和客人这样说自然将这件事吩咐下去了,“让厨师做道紫藤花菜和紫藤花饼吧。”   藤原社长和藤原夫人大概是不知道自己这轻飘飘的话让自己的宝贝养子差点没绷住撕了手上的书。   身为无惨他自然可以选择不吃,甚至他大可以把让他吃紫藤花的人生吞活剥,但是现在的无惨顶着俊国的身份是根本无法说出讨厌紫藤花这句话的。   要不然被生吞活剥的就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了。   紫藤花本身就带着甜甜的清香味,人类闻起来是很喜欢的,但是落在身为恶鬼的无惨鼻中无异于是气味炸弹。更何况紫藤花对鬼来说是天生的剧毒,如果只是一点还好还可以忍受,但是吃多了绝对会让鬼浑身溃烂而死。   当然,这些也只是针对下等的鬼而言了,对无惨的话效果虽然不那么有用,但是也会让他非常不适。   紫藤花菜被端上了桌,甚至藤原宅的厨师还有闲情逸致做了几个紫藤花寿司,装点的好看极了摆在白瓷盘子里就像一件艺术品。   夹了一筷子放进嘴巴里尝尝居然还别有一番风味。   月牙看了看无惨,鬼是不用吃人类的食物的,人类的食物在他们嘴里味同嚼蜡还不会增加什么能量,而无惨自然也不会去吃,只是草草地夹了几筷子装模作样的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给他吃这些东西,还不如让他啃几块人肉来的实在。   月牙筷子一偏,将摆着紫藤花的寿司放进了身边尽力不让自己露出厌恶之色的无惨的旁边。   “俊国,你尝尝”月牙说着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让人舒适的笑容,但是现在在无惨眼中无异于朝他索命的厉鬼。   “这紫藤花,挺补脑子的。”   无惨   你是觉得我读的书不够多么   在这么多人面前,无惨是不能就这么掀翻桌子一走了之的,虽然他本人是挺想这么干的。   月牙这个角度能看的清无惨额头上暴起的青筋,月牙见好就收,没再给无惨塞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一顿饭吃完,无惨的脸色都白了,也不知是被月牙气的还是吃紫藤花吃的。   但是藤原夫人不知道啊,还以为无惨生了什么病,一脸慌张的询问“俊国,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月牙差点没绷住笑,他抬起手用袖子轻   轻遮挡了自己差点翘起来的嘴角,换上一种担忧的神色瞧着无惨,眉宇之间写满的都是忧心。   要不是清楚这就是月牙干的好事,无惨大概都要信了。   毕竟,月牙一露出那副样子,总让他想起来还在平安京时的时光。   “我没事。”无惨不想大张旗鼓的把什么医生叫来,露出一副困倦的神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说道“我只是,有点困。”   对无惨来说身为鬼之始祖困倦是不常有的事情,但是对于并不知情的藤原夫妇来说,这个年纪的孩子本来就容易疲惫,再加上自己的养子本来就因为不能见光的皮肤病身体较之一般孩子比较弱,今天能够这么精神已经很不常见了。   于是困倦的小少爷进了自己的房间休息,而作为客人的月牙自然是要告别了。   临走的时候藤原夫妇两人还有些不舍,尤其是藤原夫人,还对月牙说以后可以再来。   月牙自然是笑着答应了。   等到转过身一步步离开藤原宅邸,月牙便转了个弯又悄悄进入了藤原宅,他去的地方不是别的,就是无惨住的房间。   房间里所有透光的地方都被厚重的窗帘遮挡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月牙轻巧地落在了阳台上。   阳台的落地窗没关,温热的气流吹来微微掀起了阳台上那厚重窗帘的一角,也不知道是本来就开着的还是故意没关。   风很小,所以掀起的角也小,只微微透出了一点点光,看不见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东西,金色的光落在木质地板上好像劈开了黑暗。   月牙捏了捏自己的指头,莫名其妙的,他好像忽然紧张起来了。但是有什么紧张的无惨那张脸他看过千百回了,早该习惯了。   于是他拉开窗帘走了进去,本想拉大的,但是手指一触上窗帘,月牙又顿住了,只是轻轻扯了一个角走了进去。   从极亮走进极暗,视线有片刻的不适应,月牙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把窗帘拉住了。   无惨还是那副小孩子的模样,说是回房间睡觉,但是真相两个人都明白。他根本没睡,等着佣人出了房间门自己就从床上翻身起来坐在桌子上拉亮了一盏灯看着书,这就可以看出无惨本人是没有什么生活经验了,堆在房间里的书一大堆,散乱的摆在一边。   月牙并没有掩饰自己走进来的动静,无惨合上书转过身看着月牙,稚气的脸上露出一个和现在这个身体完全不符合的笑来。   傲慢的又锐气逼人的笑。   “月牙。”他   轻声念着眼前之人的名字。   月牙还是有些受不了无惨这副样子,复杂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月牙轻声说“变成小孩子都可以,你还真是了不起。”   无惨把这句话当夸奖,嘴角两颗尖锐的獠牙长了出来,但是却并不显得丑陋。   “哼。”他发出若有似无的哼笑。   “怎么,你又要来杀我吗”   无惨说道,只是现在的他还是小孩子的身体,所以连声音   都是稚嫩的童音。   稀奇的体验,在月牙对无惨最开始的记忆里无惨最初还是一个病弱的青年,现在乍一看见无惨这副样子实在有些不习惯。   “不。”月牙摇了摇头,视线落在了无惨摆在桌子上那边角已经褪色的面具上。   月牙的呼吸忽然停住了。   那个面具,是在上一次和无惨最后一次战斗时从月牙身上掉下去的,他记得这个面具,是在稻荷神社前不远的面具店里买到的。   他带着这面具在灯火璀璨的街上走,然后和无惨隔着人海四目相对。   黑色的漆已经掉了一点,露出底下微黄的木头,右侧画的栩栩如生的鲜亮的彼岸花现在已经不如记忆中那样漂亮了,显示出几分破败暗淡之感。   即使再怎么样精心保存,失去的那段时光也是回不来的。   无惨也看到了月牙的视线,他伸出手掩饰性地想要遮掩住那个面具,但是又觉得自己欲盖弥彰的样子太明显,又臭着脸放弃了。   月牙沉默片刻,手指触上了一早被他放在怀里的面具。   “无惨。”   月牙叫了一声无惨的名字,无惨的房间在二楼,倒是不怕被待在一楼的藤原夫妇听到。他朝着无惨走过去,木屐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将声音遮盖。   月牙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面具。   这是他做的第二个,上面画着青色彼岸花。   是无惨梦寐以求的青色彼岸花。   他把面具放在了无惨的脸上,但是这个面具是给大人做的,戴在现在年幼的无惨脸上有些不适合显得过于大了一些。   “有些奇怪。”月牙看了半天,评价道。   面具里露出来的那双红色的双眼晦暗不明。   这会儿的气氛太过温情,让无惨都有些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境,或许这又是月牙想到的想要杀他的新方法   “但是还挺好看的。”   月牙看了半晌,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其实是有点好笑,毕竟大小也不合适。   无惨看着月牙没说话,于是月牙又说了一句。   “抱歉,我来晚了。”   无惨手里的书掉了。 第85章   无惨没反应过来,也可能是反应过来反而呆住了。   足有四厘米厚的硬皮书掉在了地板上时沉重的声音被厚厚的地毯遮掩了,楼下的藤原夫妇似有所感地瞧了一眼自家养子所在的房间,又移开了视线。   月牙捡起拿书弹了弹书页上沾上的一点灰尘,然后放到了一边。   无惨摸了摸贴在脸上微凉的面具,一双玫红的眸中闪过几分迷茫之色。   他觉得现在经历的一切似乎有点太过虚幻了,让他有种不真实的错乱感,眼前对他温声细语的月牙让他好像回到了还在产屋敷家的日子。   虽然满是晦暗的痛苦,但是仍然能够品味到一丝甘甜。   无惨仰着头看着月牙,指甲忍不住扣了扣身侧的衣物。   他下意识地不相信月牙口中的话,因为里面满是谎言,但是就算脑子告诉他不要信,身体的本能还是让他忍不住拉住了月牙的袖子。   “你是想让我在临死前最后尝一点甜头吗。”   沉默半晌,无惨最后只憋出这一句话。   月牙   月牙开始反思起自己之前做的是不是太过分了,居然让无惨变成了这样子。   他一时有些无言以对,不知道该说无惨什么。又过了四百年,月牙发现无惨的情商还是半点没有增长。   伸出手把那副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了无惨漂亮的眉眼。   “是啊。”   他轻叹,难得起了开玩笑的心思。   “无惨,和我陪我一起在地狱不好吗”   无惨冷着脸说了一声“不好。”   招人讨厌的脾气。   月牙笑着捏住了无惨脸上两块婴儿肥的脸颊肉。   “你再说一遍”   “不好。”   “嗯”   “”   无惨不吭气了,大概是觉得脸上的肉疼的厉害。   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人敢这样对他,月牙是第一个,但是他觉得羞恼,但是生不起气来。   这样的月牙太吸引他的视线了,从前记忆里的人加了一层虚幻朦胧的滤镜,月牙的笑容永远是恰到好处的温柔的微笑,反而虚假的像是阳光下的泡沫。   但是现在的月牙,他好像终于触到了他最真实的灵魂。   真正的月牙一点也不温柔,甚至骨子里带着几分和他如出一辙的恶劣。   因为触感不错,月牙有些停不下来,最开始无惨是骄纵着的,但是时间久了他也有点受不住,脸颊都被月牙捏红了。   苍白的脸带上几分红晕,让无惨的外表看起来更生动了一点。   “   疼。”   无惨看着月牙说,月牙这才放开了手。   放开手后月牙捏了捏好像还能感觉到那种触感的指头,然后若有所思的轻轻遮住了自己的嘴。   有点回味无穷。   无惨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蛋,他不太懂月牙为什么喜欢,但又觉得自己好像让月牙有些得寸进尺了,于是瞪着眼睛看他。   说实话,没什么威胁力。   月牙和他面面相对,然后捂着嘴偏过了头。   他再告诫自己,不要因为无惨现在一时的可爱而忘记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的事实。   *   现在用这具身体面对月牙似乎怪怪的,无惨咳了两声,原本幼小的身体开始逐渐变大,瘦小的肩膀随着长大的身体逐渐变得宽阔,上面是充满力量感十足的精炼的肌肉,幼童的衣服无法承受变大的身体,无惨的白色衬衫被撑烂露出了里面精壮的肌肉。   吃下医生端来的药后,除了最开始感受到几乎让人死过去的痛楚,以后的每一日他都能感受到瘦弱的身体被附上一寸寸肌肉的感觉。   生命力在他体内暴涨,无惨第一次体会到活着的滋味。   无惨“变身”的时候月牙也不回避,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无惨逐渐变化的样子直到露出一张俊美成熟的脸。   两个男人,有什么好回避的,他看着无惨身上分布匀称的肌肉心中还隐隐有几分羡慕。   他也想要这一身漂亮的肌肉,但是可惜的是成为半妖之后他的身体就停止了成长,就算再怎么样锻炼看起来还是一副瘦弱的模样。   月牙的视线太过鲜明,反而让无惨开始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偏转开视线,随手抽了一旁衣架上挂着的黑色镂花的浴衣披在身上然后系紧了腰带。   只是从衣领处微微露出的白皙胸口显示出一丝色气和性感。   月牙从一开始就觉得无惨的外表是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的,他长相漂亮富有攻击性存在感极强,只要看上一眼就很难会让人忘记只可惜偏偏一副病弱的躯体拖累了他的身体,让他根本无法展现自己的魅力。   曾经的月牙侍奉无惨之时无数次为无惨那衣服下瘦弱的几乎可以看到一块块脊柱的身躯感觉可惜,但是没想到现在的情况却完全反过来了。   虽然变成了食人的恶鬼,但是毫无疑问他拥有了一副得天独厚的身体。   这么一想,这样的无惨让人念念不忘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   月牙忽然   想起了那日在街上看到的穿着淡蓝色洋裙的女性,还有她怀中娇俏可爱的姑娘。   “真漂亮。”月牙眯着眼细细的打量着无惨,然后伸出手指顺着无惨胸口的那点白往下滑,他好像能听到无惨身体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好像还有点大。   月牙还不知道,毕竟无惨有七颗心脏呢。   “是吧”月牙抬起头看着无惨,刚才他高,现在反过来了。   月牙眼睛一弯,喊了一句“月   彦叔叔”   对不起无惨是一方面,但是有些帐还是要算算清楚的。   无惨被月牙一声月彦叔叔喊的懵了,五个大脑飞速运转才把那段不值一提的记忆从脑子里扒了出来。   反应过来的无惨脸色变得一瞬间有一丝古怪,然后又很快回复了平静。   “你遇到她了。”   那个女人无惨还是有些记忆的,毕竟才利用完人家不久转头就忘确实不太行。   不过无惨是没那种自觉的。   他一开始接近那个名为丽的女性还是因为她过世的丈夫开的医药公司说不定能研究出治疗他见不到阳光的病症,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于是无惨就找了一个理由离开了。   他从来不会在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没有杀了那女人都是他心慈手软。   无情的很。   其实没有成功研究出来药这个原因还是其次的,最重要的一个理由还是因为在东京有一次在街上遇到记忆里差点把他砍死的和继国缘一长相相似还带着同样耳饰的少年这件事,成功让无惨心里发虚。   一边怒骂着该死的继国缘一怎么阴魂不散,一边无惨又迅速地溜走了。   他发誓自己和继国缘一不死不休,但是本身还怕的要死。   实在怂的可以,但是无惨又不承认,反而又觉得手下的黑死牟都不顺眼了许多。   于是黑死牟就发现这个月的无惨大人又打发他去找根本不存在的青色彼岸花了。   黑死牟脑壳痛。   *   “哦。”   月牙看着无惨脸上冷漠的神色大概明白了什么,他既是觉得遇上无惨的人倒霉,又觉得无惨这幅样子实在坏的让人牙痒痒。   他咂了咂嘴,寻思自己应该离开了。   月牙没准备在藤原宅待太久,毕竟这么大一个活人,他还能一直躲在这屋子里不出去吗,而且旅店里的钱也不是白掏的,虽然他并不在意钱,但还没有把钱用来打水漂的程度。   “我要走了。”   月牙转过身朝阳台走过去,但没走两步无惨已经伸出手扯住了他的袖子,那双红眸冷冷地看着他,好像质问。   月牙挑了挑眉,伸出手指了指屋外。   现在已经过去不少时间了,两个人耳朵都好的很听得到屋外传来的走上楼梯的脚步声。   无惨咬了咬牙,低声询问“你就这样走了吗”   “总是这样吗”   留下心绪未平的他,月牙本人却走的潇洒干脆利落。   明明是低沉性感带着气愤威胁的口气,月牙却听出了极其细微的委屈。   月牙心里叹了一声。   “无惨,你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的话吗”   无惨脸上是茫然。   月牙伸出手整了整无惨的衣领,就像他还是那个佣人一样。   无惨卷曲的如同海藻一般的发丝垂在锁骨旁,和他苍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非黑即白。   “你说,你要是死了让我陪你一起。”   月牙指头缠绕着无惨那卷曲的发丝,耳朵里听着那平稳的脚步声。   “过去我说的愿意是骗你的。”他看着无惨苍白的肌肤原本黑色的眼睛开始泛起了红色。   “但是现在我说的我愿意,是真话。”   说罢,月牙扯着无惨的衣领让他措不及防的低下了头。   月牙捧着无惨的脸吻上了他的嘴。   比起之前像是两败俱伤,只是无惨单方面主动的毫无感情的亲吻,这次的吻带上了月牙的心绪。   微凉的,柔软的。   无惨呆住了。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大了。   一触即分的吻很快离开,等无惨回过神月牙已经走到阳台边了。   他拉开窗帘一角回过头看他,背景是灿烂的夕阳。   “我走了。”   月牙没让光线照到无惨身上,朝着无惨笑。   然后转过身从阳台上一跃而下消失在了无惨的视野。   无惨摸着自己的嘴巴,最后是敲门声打破了他的思索。   “俊国,休息好了吗”   敲完门的藤原夫人耐心的站在门口等着自己养子开门,只是这一次比起以往稍微久了一点。   就在藤原夫人想要再敲一边门的时候,原本紧闭的门自己开了。   穿着白衬衫背带裤的无惨一副困倦刚醒的模样。   “好了,母亲。”   藤原夫人看了一眼养子的屋子,原本应该拉紧的窗帘漏了一块缝隙,夕阳从缝隙里穿了出来在地毯上撒下一点昏黄。   微凉的风从那缺口处带来了沁人心脾的香。   今天或许是个好日子也说不定。 第86章   鸣女这两天发现自家老板怪怪的。   这种奇怪早有预感,似乎从上一次童磨来到无限城和无惨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就有些不一样了,只是鸣女那时候并不在意。   只是现在自家老板不对劲的地方愈演愈烈。   比如在无限城做药物实验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摸着嘴巴发呆,又比如会忍不住勾起嘴角忽然露出笑容,还比如有时候会像曾经的自己一样为了穿什么衣服好看而发愁   等等等等,不胜枚举。   这太奇怪了,甚至鸣女都产生了大逆不道的怀疑眼前之人是否还是那个心狠手辣一言不合就打爆下属脑袋的鬼舞辻无惨。   是的,就连童磨这种日常搅浑水在无惨面前习惯性作死的鬼,被打爆脑袋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于是鸣女因此还偷偷联系上了身处花街作为花魁的同事堕姬询问。   “无惨大人这是怎么了”   堕姬富有美貌一向持美行凶长,着一张好看的脸本就具有优势,而且据鸣女所知堕姬在男人堆里很是吃香,所以能在男人堆里混的游刃有余的堕姬或许是个不错的询问对象。   毕竟再怎么说,无惨大人也是个男子嘛。   但是鸣女或许忘了,堕姬吃香是因为她摄人的美貌,而不是聪慧的大脑。   堕姬空有美貌,却没有脑子。   听到鸣女询问之前的堕姬正躺在自己柔软的靠垫之上神色慵懒抬着自己的手指给自己涂着鲜红的蔻丹,若非是手下的秃太过笨手笨脚,她也不想自己亲手来涂。在听到鸣女描述的时候堕姬本来没什么兴趣,但是对女性来说,不管是鬼是人,都有一个同样的爱好八卦。   更何况还是自己顶头上司的八卦。   就算堕姬四五十年也见不了鬼舞辻无惨一面,就算见了也心怀畏惧,但是依然改变不了她想要吃瓜的心。   “什么什么鸣女,你再说一遍”   于是好脾气的鸣女又再次给堕姬重复了一遍。   听完所有描述的堕姬连蔻丹都没有心情涂了,将东西放在一边目光灼灼地盯着鸣女看,然后思索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无惨大人,是不是恋爱了”   鸣女   虽然堕姬平时没什么脑子,只是单纯的恃美行凶,但是她这次说的话还真没什么毛病只可惜没鬼信她,包括自己亲哥哥妓夫太郎。   鬼舞辻无惨是谁,上弦六号鬼都清清楚楚,说鬼舞辻无惨有喜欢的人还不如相信明天鬼杀队就杀上门来了。   一直藏在妹妹身后只有妹妹遇到危险才会出现的妓夫太郎从堕姬身后冒了出来。   “她瞎说的,不要信。”   说完然后单方面跑出了无限城。   堕姬回到自己在花街的房间还有些生气,被自家哥哥指着鼻子说了一顿才偃旗息鼓,但还是有些忿忿不平,鼓着自己的包子脸对妓夫   太郎生气。   “为什么不可能嘛明明花街那么多男人对我都是这样子”   妓夫太郎很是无语,心里想着那些精虫上脑的食物和无惨大人能一样吗   后来妓夫太郎意识到,无惨和那些男人其实真没什么不一样。   坐在无限城的鸣女脑子里还不断回响着堕姬的那句话,就连童磨进了无限城也没有管。   鸣女自觉自己是个好下属,话不多嘴根子紧还对无惨忠心耿耿,抱着琵琶就能自娱自乐的玩一天,哪像童磨这个鬼整天没有个消停。   但是自从堕姬说了那话就让鸣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处恐怖片现场。   鬼舞辻无惨会喜欢人   心绪已乱,手下的琵琶声也断了。   “诶”童磨停下了正啃食手中血肉的动作看向了鸣女。   “琵琶小姐这是怎么了”   童磨一直觉得自己进食的时候能听着琵琶声还是一件很风雅的事,就是今天鸣女状态好像有些不对。   童磨身体恢复了就死性不改,看了看手中有着细嫩雪白肌肤的手臂也不管自己已经啃了一口了,举到了鸣女面前。   “琵琶小姐,要尝一口吗”   鸣女懒得理他,手指一动童磨就被赶出了数十米之外。   骤然被换了一个位置的童磨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舔去手上沾到的血液,他抬头看着鸣女,一双七彩的眼睛里流光溢彩。   “真的不吃吗琵琶小姐”   语气里还颇为可惜。   鸣女垂下头并不言语,手中弹奏琵琶的动作未停。   没人理他童磨也能自娱自乐,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露出一副惊喜的表情说“说起来这几天无惨大人的心情好很多了呢”   “大概是见到喜欢的人了吧”   鸣女差点没把自己琵琶的弦扯断。   然后手一挥,童磨被赶出了无限城。   但是把罪魁祸首赶出去也没用,现在鸣女脑子里一直在回放着童磨那句话。   “大概是见到喜欢的人了吧”   鸣女该死的童磨   而在藤原宅的无惨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下属八卦中心。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现在是“俊国”的睡觉时间但可不是无惨的。   他正   坐在桌子前看着书桌上摊开的书,但是如果有人一直观察着无惨的话应该可以发现无惨桌子上的书已经有半个小时没有翻过了。   指尖捏着书页,但是无惨却没有心思去看,直到屋外传来藤原宅女佣的脚步声无惨才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他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书页觉得没意思,然后手一掀就把书页合上了。   这可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阳台上的落地窗还开着,夜风轻轻吹动窗帘带来一丝清凉的微风,无惨听到了鞋子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是月牙。   无惨嗖的一下就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了。   月牙拉开帘子似笑非笑,靠在阳台上的栏杆上看着表情僵硬的无惨。   “无惨,要出去看看吗”   无惨嘴巴上不说,走到了月牙面前。   要是以前有人对无惨说你某一天会心甘情愿用自己的时间去做一些毫无意义且无聊的事情无惨绝对会认为这是一场可笑的笑话。   但是现在,他意识到真的会有这一天。   只要是那一个人就足够了。   夜晚的京都依然很热闹,虽然不比白日的繁华,但是街上行走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且开放的男女,手牵着手笑容甜蜜的依偎在一起,眉宇之间洋溢着幸福和喜悦。   无惨呢   无惨看着身边的男男女女心里想着伤风败俗不知羞耻。然后看了看走在自己身边毫无波动的月牙,垂在身边的手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无惨本来以为只是出来走走就足够了,但是看着身边的来来往往的男女无惨却忽然发现,原来人的欲望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满足的。   月牙对此世的一切事物都很好奇,走走停停看来看去一直没顾得上身边的无惨,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无惨的脸色已经黑的不得了,浑身上下往外冒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了。   月牙觉得好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走到了正卖苹果糖的小店前。   这个地方的苹果糖应该是很好吃的,不然也不会吸引了一大帮的情侣围在这里,做糖的老板好像都有点忙不过来,脸上冒着细汗。   “给我两个苹果糖吧。”   月牙把钱放进了一旁放钱的盒子对店长说。   店长自然是笑着同意了,递给月牙两个做好的苹果糖。   清甜的苹果外包裹着漂亮的红色的糖衣,月牙轻轻的咬了一口,然后把手中另一个糖递给了臭着脸的无惨。   无惨皱着眉头看,他就算吃不出味道也看不上这随处可见的廉价普通的苹果糖,但是看着月牙灯光下的眼睛,鬼使神差似的无惨接过了。   “我不喜欢吃。”   无惨低声说。   月牙当然知道,把嘴巴里的糖嚼了嚼吞下,笑眯眯的。   “我知道啊。”   “我让你拿着。”   无惨   无惨差点把手里的木棍掰断。   月牙又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糖,看着无惨越发黑沉的脸色知道无惨的心情大概更加不妙了。   不过没办法,谁让他就是很喜欢无惨这副有气没地方撒的样子。   路上有不少姑娘看无惨黑着脸还拿着苹果糖的样子偷笑,毕竟这东西一般只有年轻的姑娘和小孩子喜欢,无惨这样的男人看起来确实有些奇怪。   等把手中的糖吃完,月牙舔了舔自己沾在嘴边的糖看向了无惨。   无惨眉头皱的很紧,视线停留在来来往往牵手挽臂的情侣上来来回回,但是却抿着嘴巴不说话。   月牙心思灵敏,就算无惨不说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于是月牙靠的无惨近一些了,摆动的手臂和无惨碰了碰。   无惨不知道月牙这是在干嘛,回头看他。   然后下一秒,月牙的手朝着无惨的方向伸过去,轻轻拉住了无惨的手。   冰冰冷冷的,但是没关系,月牙的手是温暖的。   无惨又看了月牙一眼,原本冰冷的目光此刻都有些柔软,他没有甩脱,甚至还下意识地攥紧了。   月牙其实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都是活了一千多年的人了,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样在街上大摇大摆地拉着手走可不是两个人的风格。   但是真要说起来,只是单纯的拉着手走路好像这对两个人来说都是第一次。   难得的第一次,两个人忽然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走着走着就离人流繁华处远了,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天上的一轮明月还有夏日的阵阵蝉鸣。   月牙感觉自己和无惨拉着手的地方有些濡湿,不知道是谁的汗。   是我的吗   月牙想,他觉得无惨应该是不会出汗的。   手心有些痒痒的,月牙想把手松开,但是他想松开无惨却不想同意。   月牙挣了挣手,那手被无惨攥的紧紧的。   月牙觉得有些好笑,看了一眼无惨把手抬起来了。   “松开一下吧。”   无惨咬了咬牙,臭着脸松开了。   月牙拿过了在无惨手里的另一只苹果糖,然后咬了一口。   “咔嚓”一声,在安静的月色里格外的响。   “无惨。”月牙喊了一声无惨的名字。   “这么多年,你有真正享受过一天活着的日子吗”   这个问题有些奇怪,无惨眉头微蹙下意识地反问“我不是一直活着吗”   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算什么生活。   月牙知道无惨没理解他的意思也就笑了笑没说话。   又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糖,滋味甜甜的,月牙很喜欢甜的东西,因为这在他小时候从来没有吃到过。   就是因为曾经没有,所以现在才格外喜欢。   月牙含着包裹着糖浆的苹果块,伸出手挽住了无惨的脖子然后抬起头吻上了无惨的嘴唇。   唇舌交缠,月牙把嘴里的苹果糖渡到了无惨嘴里。   “甜吗”   月牙在无惨耳边问。   无惨还在回味,不知道回味什么。   他下意识的嗯了一声,还在发愣,然后跟着月牙的话说了一句。   “甜。”   这样的无惨实在可爱,月牙忽然一下就捂着嘴巴笑起来了,虽然尽量把声音压的很低,但还是让无惨听的一清二楚。   “你笑什么。”   无惨觉得羞恼,“闭嘴,不许笑。”   这会儿表现出以前那副强势又自我的样子了。   “我只是觉得开心。”   月牙露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拉着无惨的袖子又露出从前的表情了。   “大人,你不喜欢吗”   无惨对月牙这副样子总是没有抗拒力的。   他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才闷闷地说了一句“没有。”   他其实很喜欢。 第87章   若说在这漫长的且看不到尽头的人生中还有那么一丝值得高兴的事。   那么毫无疑问,对于无惨来说就是月牙了。   在月牙还在的时候,他最希望的是能够长久的活下去,可在自己获得了无尽的生命之后,他的唯一的念头就是再次见到月牙。   而这个愿望,已然实现。   身边的月牙咬着苹果糖咀嚼的声音清脆,无惨时不时偏头看着月牙,他觉得月牙那一口口不是咬在苹果上,而是咬在了自己的心头。   刚才月牙渡过去的那口苹果糖早就到了无惨的肚子里,无惨舔了舔自己的上颚,似乎还能感觉到苹果糖的那种甜味。   但是他应当是尝不出人类食物的味道的。   真是奇怪。   无惨又忍不住看了看月牙,喉咙上下滚动,无惨觉得自己还想吃苹果糖。   心里有念头,动作也仗着月牙的纵容大胆了起来。   原本只是松松地拉在一起的手被无惨攥紧了,宽松的袖子下是无惨顺着月牙手指的缝隙得寸进尺的模样。   他一点一点顺着指缝摩挲,趁着空隙将自己的五指挨个插进去,然后十指相扣。   多亏月牙穿着的和服袖子很好的遮掩住了两人相扣的十指,不然这一幕不知会吸引多少人的瞩目。   月牙舔去了唇边沾着的糖片,偏过头看着身边面容冷淡的无惨。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高傲冷漠的男人,私底下和一个小孩子一样,连拉个手都要偷偷摸摸的呢。   月牙一时觉得这样的无惨实在可爱,硬是强忍着自己忍不住想要偷笑的表情,装作一脸镇定的模样轻轻地用自己的指尖刮了刮无惨的手背。   这一招还是月牙曾经在地狱居住的玉藻前那里学到的。   靠着美色和甜言蜜语就毁灭了一个王朝的女妖果然倾国倾城,勾唇一笑都带着潋滟的美色,眼波流转就能让曾经的鸟羽天皇神魂颠倒。   而和彼岸花是好友的玉藻前闲来无事时便教了月牙几招。   而这一招也仅仅是最基础的罢了。   当时月牙也不太懂玉藻前为什么要教他这种东西,直到玉藻前醉酒捧着他的脸啧啧有声一脸可惜的样子说“唉,白瞎了这么好的脸,怎么是个男的呢”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   最开始因为羞耻月牙没再学了,不过现在想想果然没有什么东西是白学的看,这不就用上了   没料到月牙会这一招的无惨原本握着月牙的手一紧,随即便震惊地扭过头看着月牙。   虽然话未说出口,但是光看眼神月牙也能料想到无惨那没有说出口的话。   你一个男人,从哪里学的这种东西。   月牙当然不能说自己是从玉藻前那里学到的,就算说了无惨大概率也不信。   于是他露出一副困惑迷茫的神色,无辜的看着无惨。   “无惨,怎么了”   声音里还带上了些许的委屈。   无惨能怎么样呢,让他放开又不舍得,刚才月牙指尖轻轻一划的动作差点把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痒。   那种痒不是身体上的,而是从心头开始,从头顶蔓延到脚下。   无惨差点把自己的利齿露出来。   无惨活了这么久,靠着出色的外表也不是没有吸引过女人,其中也不乏有漂亮的女人勾引过他。月牙做的那些也只是小事情而已。   但是没有女人能够成功。   每一次那或者妖艳美丽或者温婉秀丽的女人想要靠近他,在被无惨压榨完剩余的利用价值后都会被他毫不留情的割下脑袋。   是没有欲望吗   并未。   是因为厌恶。   在无惨心里人类只是食物你会和食物谈情说爱吗   可是女人不行,女鬼呢   单凭美貌就在吉原的花街立足的堕姬足够漂亮美艳吧,若不是因为如此童磨也不会想要将堕姬和她的兄长变成鬼,可是就算堕姬在无惨眼中也不过平平无常。   就是因为无惨的不近女色,不知道引得童磨这家伙多少次的试探,就算明知道自己每一次都会被无惨下手打爆脑袋,但童磨还是乐此不疲地冲上前去作死。   后来见到月牙的童磨才明白。   无惨不近女色只是没有遇到自己想要的人罢了。   作为鬼来说,还挺好笑。   *   “你谁教你的”   无惨最先想到的不是月牙在诱惑他,而是瞬间想搞清楚月牙为什么能做出这样色气而天然的动作。   只要想到有其他的人对月牙做过月牙对他做过的同样的事,无惨就气的血往脑袋上涌。   月牙有些无语。   得了,这个无惨脑子里又在胡思乱想了。   但还能怎么样呢,月牙只能哄他。   “没有人教我。”月牙看着无惨,语气镇定还带着困惑,一副奇怪的样子。   “教什么”   当然是教你勾引人的动作了。   但是无惨支支吾吾说不出口,最后只憋出来一   句“没什么。”   月牙看着无惨这幅样子,忽然灵光一闪意识到了什么。   “无惨你是不是还没有过”   被月牙这暗示性的一问无惨还没反应过来反问了一句“什么”   但毕竟是男人,隔了两秒无惨就意识到月牙是在说什么了。   原本苍白的脸涨红,让无惨的表情多了几分生动,他看着月牙咬牙切齿。   “闭嘴。”   月牙若有所   思地顿住了。   想通了以后,虽然明知道自己和无惨两个人都半斤八两,但是月牙还是忍不住发自内心的想要笑出来。   他其实还很意外,如果说无惨最开始还是因为身体原因,那么变成鬼以后呢   只能是因为不想了。   可是看着无惨对他的态度,也不想是没有欲望的样子。   虽然很好笑,但是毫无疑问月牙是发自内心感觉到开心的。   于是趁着夜色深沉四下无人的时机,月牙咬下了最后一块甜甜的苹果糖。   路灯亮着橘黄色的温柔的光,将周围一小片的地方照的亮堂。   “无惨,还想吃吗。”   月牙的声音突兀,无惨回头看,眼睛却下意识睁大了。   如野兽般的竖瞳蔓延着压抑了千年的欲望。   因为月牙唇上衔着一块苹果糖的样子实在生动,尤其是还有本人大胆的动作。   含着红色苹果的嘴唇,看起来比苹果要更好吃。   无惨低下了头衔住了糖。   *   将糖吞咽下去的时候是个正常男人都会想继续深入下去吧。   无惨也不例外。   但是就很倒霉,无惨刚把糖吞下去,还没等深入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落地的声音。   然后就是低沉而惊诧的话语。   “无惨大人”   无惨回过头看着出现在身后的继国岩胜,一双如血似的瞳孔几乎要变成黑色。   *   继国岩胜本来只是惯常的如同以往给无惨汇报自己任务的进度,但是去了无惨此时的落脚地藤原宅却发现空荡的房间里并没有丝毫的人气。   不应该。   继国岩胜心想,在他印象里,无惨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就消失的人。   秉持着死板的武士道精神,臣服于无惨就是他的下属的继国岩胜在藤原宅没有看到无惨自然是要跑出来找找消失的无惨大人在哪里。   就是很巧,继国岩胜正好碰到了正准备和月牙回藤原宅的无惨。   但是也很不巧,继国岩胜出现的时间正好是在无惨情绪最激动的时候。   无惨难得和月牙的甜蜜的时间,被突如其来的继国岩胜破坏的一干二净。   继国岩胜不觉得自己看错了,看着路灯下的无惨下意识地喊出了他的名字,继国岩胜直到无惨转过身他才看到无惨身后的人。   样子似乎有点眼熟。   继国岩胜暂时还想不起来。   他觉得月牙眼熟,月牙自然也是如此。   看着那高高扎起的红色马尾还有额头上如火焰一般的斑纹,若非清楚缘一此时正好好呆在地狱里,月牙还以为缘一从地狱里跑出来了。   就是一张脸上长六只眼睛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审美。   月牙皱着眉头打量继国岩胜,反倒让无惨有些不开心其中还夹杂着紧张和心虚。   作为罪魁祸首,没   有人比他更明白眼前的继国岩胜和月牙疼爱的弟弟继国缘一之间的关系。   但是这种事让月牙知道,只会让两人好不容易升温的感情迅速降至冰点。   强压下被继国岩胜打扰的不愉快,无惨用往常一样的态度对继国岩胜说道“黑死牟,你先回去。”   继国岩胜重视上下级的等级秩序对于无惨的吩咐不会拒绝,于是恭敬地低下头说“是的,无惨大人。”   黑死牟走了,临走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路灯下的无惨和月牙。   他意识到如果刚才没看错,无惨大人的确是准备亲上那个眼熟的人的嘴唇。   曾经娶妻生子的继国岩胜毫无疑问是明白这种动作的含义的,这不会让他惊讶,让他惊讶的该是无惨居然会亲吻一个人类。   脑海中下意识地想起来以前童磨曾用开玩笑的语气对他说过的话“不知道无惨大人喜欢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呢”   黑死牟原本平稳的脚步忽然有一瞬间的不稳,差点丢脸的在墙上摔下去。   他觉得自己可能要减少和童磨的交往了,甚至黑死牟有一瞬间觉得让猗窝座继续当上弦贰也不错,毕竟猗窝座可不像童磨那样不着调。   *   黑死牟离开了,但是月牙可没有。   “他是谁”   月牙看了一眼黑死牟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问,声音里带上了疑惑。   “他怎么和缘一有点像”   月牙只能闻到黑死牟身上那浓厚的血味还有无惨的味道。   “巧合罢了。”   无惨语气冷漠,听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可是太过正常反而显得错漏百出。   月牙狐疑地瞧了一眼镇定的无惨,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了。   他不知道当初缘一给他讲述那数百年的历史的时候,把自己和自己的兄长继国岩胜之间的纠葛隐去了。   “哦,是吗”月牙继续问。   “我离开后,你有没有找缘一麻烦”   无惨的脸皮绷住了。   “没有。”他说。   他的确没主动找过缘一麻烦,就是在缘一长大之后在竹林相遇。   他的嘴忍不住说了几句话而已。   只是这样而已。   还是继国缘一这个混蛋最先出的手。   真要说起来,继国缘一当初把他打成那副丢脸的模样,他没有报复都是看在月牙面子上。   无惨自己是绝不承认自己害怕继国缘一的。   就算把继国缘一的亲哥哥变成鬼,也是继国岩胜自己愿意的可不是他强迫。   要说只能说继国缘一无能吧。   鬼舞辻无惨这样冷漠的想。 第88章   本来不错的气氛被黑死牟破坏的一干二净,两人没有了什么心思,月牙也就准备离开。   毕竟这个地方离藤原宅不远了,无惨自己走回去也用不了多长的时间。   月牙伸出手把无惨的衣领拉好,然后拍了拍无惨的肩膀。   “你自己回去吧。”   这种像是把人吃干抹净之后拔X无情的渣男语录很显然让无惨有些不快,于是他在月牙准备松手的那一刻拉住了他的手腕。   “你不去吗?”   无惨看着月牙的眼睛。   这话说的还有点暗示的意味,但是看着无惨的眼睛月牙却知道是自己多想了,因为无惨眼睛里根本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要说有什么。   最多只是单纯的不舍。   和分别的时间比起来,他们两人独自相处的时间的确太少了,而且大部分时候还是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状态,所以对于无惨来说这样的时刻的确难得。   无惨以为月牙会同意。   月牙把手背在身后朝着无惨走进一步,距离有点太近了,无惨于是往后退了半步。   真是奇怪,按道理来说无惨的身材要比月牙高大健壮许多的,但是他在月牙面前总是提不起面对自己下属时的那种气势。   月牙见无惨往后退,于是自己又往前,这下里无惨只有咫尺之遥了,月牙昂起头看着无惨,两人距离太近都可以听得到彼此的吐息声。   无惨感觉自己心跳都放缓了,垂眸凝视着月牙的脸庞,他以为月牙会答应。   结果没有。   “我不要。”   月牙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再一次把无惨搞的心神大乱后自己却迅速的抽身离了无惨三米远。   “走啦。”   月牙挥了挥手算是告别,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看了看无惨。   “明天见?”   有个期限就足够了,无惨觉得这样也不错,最起码对明天的到来都有了盼头。   就连一向让他生厌的不敢接触的阳光此时似乎都变得明媚可爱了,或许是因为阳光出现就代表明天的到来吧。   *   藤原宅早已经熄了灯,连佣人的住所都变得安静了,无惨穿过花园走到了自己房间的阳台下,脚下一跃从阳台就跳进了房间。   黑死牟正端正的正坐在地毯上将自己的日轮刀放在一边安静地等待着无惨。   “无惨大人。”   黑死牟低下头一副恭敬的姿态。   无惨没有说话,走到自己的书柜旁随意地拿出一本医术翻阅起来,这书架上的书不知让他看过了多少回,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但是无惨看了那么多书做了那么多的药物试验却依然没有研制出能够让自己如同常人一般行走在阳光下的药。   “说。”   没有解释刚才黑死牟看到的种种,无惨也不屑于去解释。   黑丝牟虽然心有疑惑,但在无惨手下活了这么多年他清楚自己光有强大的武力是不行的,所以自然也明白无惨的性格。   他不想说的东西绝不往深处询问,所以就算有着困惑黑死牟也没有询问。   就如往常一样汇报了自己的任务进度,黑死牟依然对无惨心心念念想要取得的青色彼岸花没有丝毫的进展。   “很抱歉,无惨大人。”黑死牟低下头等着无惨的惩罚降临,“属下依然没有找到青色彼岸花的踪迹。”   黑死牟本来已经做好了受到惩罚的准备,但是今日他等了许久还是没有等到那种仿佛将全身撕裂的痛苦传来。他抬起头看向无惨,却发现无惨站在书桌前拿着一个面具在看。   黑死牟看得清楚,这个面具并非是无惨曾经经常带在身上的那一副,而是一面新的狐面。   “无惨大人?”   黑死牟再一次唤了一声无惨的名字。   无惨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将拿着的面具放在一旁偏过头看向了黑死牟。   无惨看着黑死牟,当初他看着黑死牟就觉得这个男人和继国缘一那家伙不一样,比起继国缘一的毫无瑕疵如同神灵一般的心性,继国岩胜就像正常的人类一样会犹豫会恐惧也会放弃。   黑死牟畏惧自己会如同其他开启斑纹的剑士一样早早逝去,害怕自己的剑术还未臻至极境,最重要的是——就如同他当初一样,继国岩胜也深深地怨恨着自己的弟弟继国缘一。   可是继国缘一却对这一切毫无所觉,依然给了继国岩胜无以伦比的信任。   而那时候他和刚和长大的继国缘一相遇没有多久,既然如此,继国缘一让他不好过,那么礼尚往来他也要让继国缘一不好过。   多可笑,明明该是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兄弟,但是一方却对另一方怀有嫉妒和怨恨,就算有着相似的容颜和相同的血缘,但是两个人却形同陌路。   他看着继国岩胜,就像是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无惨很想看看兄弟反目是什么样子,是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吗?   他嫉妒着强大、健康且聪慧的兄长,自己明明拥有着不下于产屋敷空良的才能却因为病弱的躯体只能苟延残喘。就算清楚产屋敷空良对他满是兄弟的友爱,却依然无法抑制自己的嫉妒之心。   日复一日地躺在病床上之时,他只能听到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对产屋敷空良的赞扬,说他有一位优秀的疼爱他的兄长。   他呢?   没有人在意一个病重待死的鬼舞辻无惨——名为嫉妒的毒液日夜侵蚀包裹着无惨的心脏,直到月牙出现。   月牙眼里看到的是鬼舞辻无惨。   就算早已明白当初的一切不过是利用,但是已经陷进泥潭里的人就算再怎样挣扎也是出不来的。   就算没有月牙他也是会变成鬼的,因为他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早就料到了。”   无惨语气里满是冰冷和漠然,“我给了你们血液让你们享受了无穷的生命,但是你们却什么事都没有帮上忙。”   “告诉我,你们还有什么存在的理由?”   继国岩胜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算了,我早已经料到了。”   无惨走到跪坐在地上的继国岩胜身边然后停下了步子,“继续去找吧,这里不需要你。”   继国岩胜闻言顿了顿,然后缓缓地俯下了身。   “好的,无惨大人。”   现在的无惨似乎好说话了许多,继国岩胜将这点奇怪之处埋进了心底。   但是就在继国岩胜起身想要离开的时候,鬼舞辻无惨却又叫住了他。   “黑死牟,从三百多年前开始,你只能是黑死牟了。”   “懂吗?”   继国岩胜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朝着无惨缓缓地弯下腰低声说道:“是,无惨大人。”   *   继国岩胜走出了藤原宅,太阳没有多久就要升起了,他要尽快在太阳升起之前找到藏身之处才可以,但是虽然明知道时间不多了,但是继国岩胜脚下的步子也不见有丝毫匆忙的痕迹。   走到半路,继国岩胜像是感觉到怀中有什么东西似的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了一个用手帕包裹着的东西。   手帕很旧了,上面满是因为年代久远而产生的毛边,就连颜色也微微泛黄。   继国岩胜将手帕打开,放在其中是一个陈旧的短笛。   若是月牙在场一定会认出那是属于谁的东西。   那是继国缘一小时候如同珍宝一般珍惜保藏的,他亲生兄长赠予他的短笛。   只是因为短笛的制作实在太过粗糙,只能吹出尖锐刺耳不成曲调的杂音,但是现在它就算想要出声,自己的主人却早已经不在了。   继国岩胜凝视了半晌,然后再次将短笛收好放在了自己的衣服里。   他走了几步,从满是月色银辉的地方走向了黑暗。   *   和无惨半路上分开月牙就回到了自己暂住的旅店,因为位置处于繁华闹市,所以就算现在并不算早了但是街上来往的行人却一点也不少。   街边的情侣都在谈论着没有多久就会来临的夏日祭,月牙听了一耳朵,若有所思地想着这个从江户时代开始出现的节日。   据说那天来临,在夜晚会有一场盛大的烟火。   月牙从没见过,因此听着那些人的形容还有些期待。   高楼上的彩灯还在不断的变化着颜色,月牙前不久才知道那叫霓虹灯。   走进旅店本来是想要直接走到自己的房间的,但是走到自己房间的门口时候月牙却停下了脚步。   “出来吧。”   他没有回头,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轻声说。   被他叫破的鬼缓缓从原本空无一人的走廊显现出身形,月牙回头看去,见到的却是穿着一身淡紫色花纹和服长相柔美的女性,而在她身边还跟着一个有着蓝绿色头发的少年。   虽然两人都是鬼,但是从身上的味道来看两人似乎并没有害过人命。   正是因为如此,月牙才没有在察觉到两人的一瞬间迅速抽刀将两人斩杀。   “就这样出现在我面前,不怕我杀了你们吗?”   月牙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两个鬼,他虽然现在和无惨关系紧密,但也不代表会对鬼手下留情。   珠世目光复杂,看着眼前似乎和从前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的月牙然后恭敬有礼地说道:“许久不见,月先生。”   月牙最开始是觉得珠世眼熟,直到珠世喊出了他的名字他才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女人他曾见过。   就在战国和无惨第一次相遇的时候,珠世的血鬼术阻止了他。   “是你。”   月牙有些惊讶,如果不是珠世找他,他根本不会想起来无惨之前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人。   “我记得你之前是在无惨身边跟着的。”   月牙并不知道珠世和无惨之间有什么纠葛,便将这话问出了口。   珠世沉默不语,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握紧。   “是的,我从他的手下逃走了。”   是这千百年来唯一一个成功的鬼。   珠世身旁的愈史郎闻言露出心疼的神色,但是他知道现在并不是插嘴的时候,于是安静的站在一旁并不言语。   月牙看着眼前的珠世,他看得出来珠世身上压抑着的悲伤与痛苦,而能给她这些痛苦的人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   珠世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性,若要用词汇来形容,只要见到她就会自然而然让人想起大和抚子这个词语。但是虽然有着温婉的性格和外表,但是珠世却比绝大多数男人都要坚韧的多,绝不会让任何一个了解她的男人小瞧。   月牙没再问下去,反而回过头走到自己的房门口将门打开,然后回头看着珠世:“你进来说吧。”   愈史郎有些担忧,但是身边的珠世看起来却很镇定,用手按下了愈史郎想要跟上去的步子让他留在了门外。   “愈史郎,你在门口等着就好。”珠世语气温柔,“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愈史郎并不会违抗珠世的任何要求,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珠世跟着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走进了房间,然后看着房间门合拢。   *   “你找我是为了无惨吧。”   月牙一语道破了珠世的目的。   珠世没有反驳,若是这世上有最想让鬼舞辻无惨死的排名,那么珠世绝对名列前茅。   “无惨这家伙,活的还真是失败。”   月牙嘴角上扬,但是却搞不清他究竟是在微笑还是轻嘲。   珠世对月牙的笑觉得有些莫名,但还是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了自己来的目的。   “月先生,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背叛了无惨却还活着的理由吗?”   月牙其实没什么兴趣,不过珠世既然问出了口他自然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   珠世凝视着漫不经心的月牙,缓缓道出了那个自己曾逃离无惨手下的理由。   “因为缘一先生。”   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骤然消失,月牙开始正眼看着眼前的珠世。   “什么?”   珠世缓缓地深吸了口气,开始对月牙讲述起当初继国缘一和无惨相遇时的场景,包括无惨无法敌过缘一被砍到只剩下两百多块血肉的事实。   “是缘一先生将无惨打成了重伤无法在掌控我的身体和行踪,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能够从他的手下逃出来并且潜藏了三百多年。”   “正是因为有缘一先生的存在,鬼舞辻无惨因为恐惧足足躲藏了六十年。”   珠世声音好听,将这些事情的时候就像是讲故事,但是月牙光是想想无惨被缘一砍成一块块碎肉的场景都觉得无比惊悚。就算明知道这样的历史是鬼舞辻无惨绝不想回忆起来的东西,但是依然不妨碍月牙那一瞬间产生的惊愕。   甚至还有些可笑。   月牙抬起手,遮掩了唇边翘起了弧度。   怎么办,他居然还有些想看无惨变成碎肉的样子。   月牙轻轻敲了敲桌面,看着珠世示意她继续。   珠世没有察觉到月牙有愤怒的迹象,这让她有些忐忑的心情稍微平稳了些许,于是继续问道:“月先生,我这次前来只是想问问你,你是站在鬼杀队的一方还是鬼舞辻无惨哪里?”   这是个困扰珠世很久的问题,若说月牙是来杀死无惨的,但是这些天他却和无惨相处的很是不错,但若是帮助无惨,可月牙对吃人的恶鬼下手却丝毫没有犹豫。   月牙眼中微微波动,看着珠世轻声说:“你觉得呢?”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和鬼舞辻无惨的关系还敢来找我吗?”   这是珠世一意孤行下的结果,最开始愈史郎是不同意的,但是就算愈史郎再怎么劝阻珠世还是前来了。   她只想要一个答案。   珠世缓缓的说,“我相信你,不如说是相信缘一先生。”   “我只是在赌。”赌你其实是站在正义一旁。   能让继国缘一那样品行高洁的人发自内心尊敬之人,珠世愿意去赌那一点的可能性。   月牙扯了扯嘴角,却看不出高兴的感情。   “你赌对了。” 第89章   愈史郎站在门口焦心的等待了半天,他很想听听珠世和月牙到底在谈论些什么,但是因为旅店的隔音性很好他并不能听清,只能听到断断续续模糊的声音。   那声音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大概只有几刻钟的功夫原本紧闭的房门就打开了。   珠世从里面走了出来,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恬静看不出什么波动的痕迹。   走出屋门,珠世还转过身朝坐在屋内的月牙微微弯了弯腰,轻声说道:“月先生,我和愈史郎要离开了。”   月牙坐在屋里背对着两人并没有出来相送,听到珠世的声音也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月牙的态度太过冷淡让愈史郎有些生气,他保护性地把珠世拉到了身后看着坐在屋内不动的月牙说道:“你怎么可以对珠世大人……”   可话还没有说完,愈史郎就被珠世阻拦了下来。   “愈史郎!”   珠世拉住愈史郎的胳膊低声喊着愈史郎的名字,口吻里带上了严肃。   “不要说了,我们先离开。”   珠世的表情是愈史郎从未见过的严厉,他忽然噤了声,讷讷地站在原地,最后还是随着珠世的话点了点头。   房间的门被合上,愈史郎利用自己的血鬼术将自己和珠世的身影气味全部都隐藏了起来。   和珠世离开旅店的时候,愈史郎和珠世沉默的走了一路,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珠世大人,为什么您会求这个男人的帮助,如果他欺骗了你怎么办?”   愈史郎对珠世以外的人都抱有极大的警惕心和不信任感,更何况他对于月牙并不了解,自然而然对珠世的行为抱有担忧之意。但是正是因为对珠世的信任和爱慕,他才没有全力去阻止珠世的行动。   珠世明白愈史郎的隐忧,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想要去尝试,她清楚的知道想要对付鬼舞辻无惨,单凭武力是不行的,还需要智取。   而月牙毫无疑问是最适合的人选。   “不会的,愈史郎。”   珠世想着坐在屋内的月牙那晦暗的神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想,就算鬼舞辻无惨再怎么样灭绝人性,但是对于月牙来说终究是不同的。但是深思熟虑之下还是做出这样的决定,对月牙来说同样也满是痛苦。   毕竟谁都清楚,利用感情来伤害别人最是卑劣。   *   和珠世的一场谈话并不怎么愉快,这让月牙的心情有些沉郁。   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但是刚准备休息片刻,却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连接地狱的铜镜开始晃动。   月牙将铜镜拿了起来,然后敲了敲如波纹般荡开的镜面。镜面之中缓缓浮现了彼岸花和缘一的脸。   将疲惫之色隐去,月牙又露出笑脸看着镜中的彼岸花和缘一轻声唤了两人的名字。   彼岸花看到月牙就很开心,若不是有镜面阻挡,说不定彼岸花会扑到月牙身上抱住他的脖子蹭他的脸。   虽然分别的时间并不是很久,但是彼岸花依然很想月牙。   “月牙,你什么时候回地狱?”彼岸花把缘一挤到一边看着铜镜中的月牙捧着脸问。   被挤到一边的缘一摇了摇头无奈极了,但是他性格温和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于是安静地站在一边等着彼岸花先把话说完。   返回地狱的时间也快了。   月牙想了想,并没有说出一个具体的数字,但还是对彼岸花说道:“快了,大概还有几个月。”   虽然知道几个月对于妖怪来说不过弹指之间而已,但是在彼岸花心里却好像度日如年。   “早知道我也陪你去现世了。”   彼岸花轻声抱怨,除了对于月牙的想念,彼岸花也有自己的私心,虽说地狱现在的娱乐产业模仿着人间也发展了起来,但是真要说起来差距还是不小。   可是这样的想法终究还是无法付诸于行动。   因为高天原对于大妖下了严格的限制,若非必要绝不允许非人之物出现在人间,一旦发现只有被神灵追杀的份,而正常妖怪都不会想惹到高天原诸位神灵的。   月牙耐心劝说了彼岸花几句话但还没有多久彼岸花就被突然出现的鬼灯抓走做了壮丁。   临走前彼岸花还颇为不甘心地对鬼灯喊着:“缘一也没工作,为什么不让他去。”   鬼灯冷笑两声,“缘一已经把自己的事情做完了,现在是他的休息时间,你呢?”   偷偷翘了不知道多少次班还把自己的工作推到缘一头上的彼岸花心虚的闭上了嘴。   彼岸花被鬼灯领走了,自然就到了月牙和缘一交谈的时候。   虽然彼岸花并没有发现到月牙脸上隐去的疲惫之色,但是缘一心细如发,就算隔着铜镜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哥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没事。”月牙笑了笑,端起身边已经凉透了的茶杯喝了一口水。   月牙并不希望缘一太过担心他,但是看着缘一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在无惨身边时看到的那个和缘一极为相似的恶鬼。   “缘一。”月牙轻皱起眉头想着看到的那个名叫黑死牟的男人轻声说道:“我看到了一个和你极为相似的恶鬼。”   “他和你一样都有着红色的头发,额头上还有着火焰状的斑纹,你知道他是谁吗?”   话音落下,缘一原本平静温和的表情就微微变了色,这样明显的样子就算解释没有关系也不会有人相信。   而缘一耶并没有掩饰什么,只是沉默了半晌深吸一口气苦笑着告诉了月牙。   “他是我的亲生兄长——继国岩胜。”   在自己将鬼舞辻无惨逼入绝境之后还是让鬼舞辻无惨逃脱,由此引发的种种皆是继国缘一不想回顾的隐痛。   为了报复他,鬼舞辻无惨将他的兄长变成了恶鬼,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继国缘一才明白自己的兄长其实一直在怨恨着他。   可是他想对继国岩胜说的千言万语,最后还是淹没在了时光之中,只有在垂垂老矣之时才再一次得见年轻强壮的兄长。   铜镜中的缘一脸上带上了难以掩饰的失落,太多的话语缘一也并不想细说,但是月牙依然能够感觉到缘一心中的那股懊悔之情。   “我那一生,想要守护的人都没有守护好。”缘一看着月牙,将这句藏在心里数百年的话缓缓的倾吐了出来。   “哥哥,你是,我的亲生兄长也是。”   攥着茶杯的手发紧,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青白的颜色,月牙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缘一,但是回头想想,好像说什么话都是于事无补的。   过去的事已经再也挽回不了了。   月牙只能垂下眼帘轻声说了一句。   “抱歉,缘一。”   “不,哥哥。”缘一摇了摇头,“你没有错。”   “能够再次见到你,我已经很开心了。”   和缘一聊完后,铜镜中的景象消失,再次变回了普通铜镜的模样。   月牙走到窗边把窗户推开,屋内的暖气被风带走,远方的地平线上已经缓缓出现了一缕朝阳。   天亮了。   *   今天的是阴天,太阳被隐藏在厚重的云层之后透不出光。   月牙在旅店中睁开眼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下午,阳光本就有些减弱再加上厚重的云层越发显现出今日天气的暗淡。   阴沉的天气和沉闷的温度并不会影响京都人此时对于几天后夏日祭的期待,街上已经有不少女孩子跟随着自己的母亲在衣料店穿梭准备做几套夏日祭时穿的衣服。   月牙靠在窗边往外看,整日呆在房间也着实无趣,想了片刻月牙便合上了窗户出了旅店。   虽然是并没有什么目的的闲逛,但是到处走一走还算别有一番风趣,独自一人走了片刻月牙却忽然听到了车辆行驶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是朝这个方向走来的,月牙没有多想就往路旁避了避,那辆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月牙身边,没有继续往前行驶反而直接停了下来。   是辆黑色的车,月牙透过玻璃看到了变小的无惨还有藤原夫妇,就像之前在藤原宅见到的一样,无惨穿着精致整洁的背带裤端正的坐在车里,乖巧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本身暴戾恣睢的性格。   “咔哒——”车门打开,无惨从车座上跳了下来然后僵着一张笑脸走到月牙身边抱住了他的腿。   现在的无惨个子矮,大概只到月牙的腰。   藤原夫妇从车上下来,身上穿着一身正装,看来是准备要去什么宴会。   “月君。”   藤原夫妇因为无惨扮作的养子俊国对月牙的亲近和月牙相处不少,因此对月牙也颇为信任,看到月牙还有些惊喜。   月牙嘴角含笑,将手搭在身侧装乖的无惨头上趁着机会薅了两把无惨的头发,无视了无惨蓦地有些黑沉的脸色和看向他的充满控诉的视线,月牙装作惊讶地样子对藤原夫妇说道:“藤原先生,藤原夫人,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藤原夫妇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皆是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然后对月牙解释起来。   他们两人作为日本最大医药公司的社长和社长夫人受邀参加一场京都名流贵族的聚会,因为今天是阴天没有太阳,所以本想带着无惨前去,但是无惨却并不想参加聚会。   藤原夫妇不懂,月牙却是清楚,让无惨装作乖巧的样子被自己视为食物的人类围观和评头论足,只怕无惨回头就挨个找到家门把人吃了。   藤原夫妇虽然不解,但是也并不会为难自己疼爱的养子,虽然有佣人照看,只是单独留着养子一人在宅子里藤原夫妇总归还是不太放心,而且还有无惨在一旁的暗示,两人便想让月牙暂时替他们两人看一下无惨。   这不是什么大事,月牙自然也不会拒绝,笑着同意了。   藤原夫妇这才放了心,对着月牙身边的无惨轻声细语的说:“俊国,有什么想要的,我们给你带?”   若非无惨是个实打实的成年人,按着藤原夫妇这副溺爱的样子还不知道宠出怎样一个二世祖。   无惨身体变小了,心性却没有改变,对着藤原夫妇的询问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并没有提出什么要求。   等到藤原夫妇依依不舍地坐上自家的车子离开,月牙才低下头看着身旁表情都变得冷漠起来的无惨。   “真是有一对疼爱你的夫妇呢,是不是,俊国?”   月牙听着无惨的这个假名就觉得好笑。   无惨听得出月牙话里的调侃意味,斜睨了月牙一眼,漂亮的脸蛋上写满的都是不屑与你计较的傲慢。   这样的无惨实在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月牙看了看身边经过的抱着小孩的夫妇,于是灵机一动弯下腰就把身边独自走路的无惨搂进怀里抱了起来。   “什么——”   无惨被月牙措不及防的举动搞的有些懵,手下意识地想要推开身边的月牙却被月牙强制性的按在了怀里。   无惨白嫩的脸就凑在月牙脸颊旁边,月牙只要稍稍凑进一点就能碰到无惨的耳朵。   而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月牙靠近无惨的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无惨反应很快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一双玫红色的猫眼震惊地看着月牙,大概是没想到月牙的骚操作这么多。   “你……!”   无惨一时说不出骂人的话,他以前骂自己的属下时脱口而出的那些废物无能的词语倒是很顺口。   “你放肆!”   月牙轻笑一声,让无惨的脑袋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乖一点啊,俊国。”   无惨咬牙切齿,虽然是一副生气的模样,但是仔细看却能看出他脸上的红晕表明的是他的羞愤。   “不要叫我俊国!”   月牙笑着拍了拍无惨的背,轻声说:“好。”   “无惨。”   月牙喊无惨名字的时候那声音好像是酿了很久的醇香的美酒,让人心醉。   无惨僵了僵,抱住了月牙的脖子不再言语。   *   抱着无惨的月牙走在路上的回头率很高,毕竟长的好看的男人不多见,好看的男人抱着的孩子也好看这种场景显然更加不多见。   好多年轻的抱着孩子的夫人看着月牙怀中神色冷淡地无惨目露羡慕,想着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不像别人家的那么好看。回头一看自己的丈夫,原因自然水落石出。   生气的掐了自己的丈夫一把,只留下困惑迷茫的丈夫一个人走在街上。   月牙抱着无惨还觉得手里的触感不错,现在天气闷热,怀里的无惨身体微凉还是个不错的解暑工具。   要不是知道无惨绝对会生气,月牙还想捏一捏无惨因为变小而变得有些肉乎乎的胳膊和屁股。   抱着怀里的无惨,月牙却有些怀念起了以前乖巧的怎么样都不会反抗的缘一。   别的不说,缘一脸上的肉感是真的不错。   这样子的无惨,都让月牙选择性地遗忘了他做下的那些事。   两个人走在路上没有多久,眼前却出现了一个女性。   手中牵着女孩的女性身上穿着的是淡紫色的洋装,容颜秀丽婉约,是个再温柔不过的女性。   这个女人月牙并不太了解,但是怀里的无惨却熟悉的得很。   是在东京时他利用过的女性——丽小姐。   抱着无惨的月牙和牵着女儿的丽相遇,两人皆是一愣,然后面面相觑。   “是你啊。”   最后还是丽小姐最先出了声。   她好奇是的看着月牙怀中的无惨,看到无惨格外眼熟的脸旁时脸上的神情一僵,然后又恢复如常。   毕竟无惨变小的样子就是自己小时候的样子,丽自然而然地就误会了。   “您认识月彦先生吗?”   月牙没有否认,“是,我认识他。”   得到肯定回答的丽看向了无惨。   “这是……”丽小姐犹豫片刻问了出来:“这是月彦先生的孩子吗?”   无惨抓着月牙的衣领的手一紧,尽量用自己最看不出错漏的表情面对丽。   月牙拍了拍无惨,对丽小姐点了点头。   “是的,这是月彦的孩子。”   既然丽小姐误会了,不如就让她一直误会下去好了。   丽小姐的女儿有些好奇,抬着头看向了无惨,正好将无惨的脸看的清楚。   “和月彦叔叔长得一模一样!”   小姑娘惊喜的喊了出来,“月彦叔叔也在这里吗?”   丽小姐同样也有这样的疑问,看着月牙问了出来。   无惨本来以为月牙会找什么借口,但是还没等暗示,月牙已经换上了一副忧伤的神色,用悲伤的口吻吞吞吐吐地说:“月彦……月彦他。”   “已经去世了。”   无惨瞬间转头狠狠瞪向了月牙,无法想象他居然找了一个这样的借口。   月牙把无惨的脑袋按进怀里,脸上的神色哀痛,他轻声说道:“临死前,他把他的孩子托付给我,让我抚养长大。”   无惨:……   你妈的,为什么? 第90章   “什么”   丽显然被这个消息惊讶到了,用手轻轻遮掩住嘴巴,丽露出一副震惊的模样。   月牙依然是一副悲痛的表情,用手轻轻拍着无惨的后背做出一副哄孩子的样子。   无惨就算内心再怎么不爽,但是为了配合月牙还是把头深深地埋进了月牙的肩膀。   无惨怕自己露出脸就会暴露月牙说谎的事实,毕竟他可不会为自己的死讯表现出丝毫的悲伤,即使那只是个假身份。   “呵。”无惨埋在月牙脖子里冷笑一声,然后轻声说“月牙,你等着。”   虽然现在无惨迫于形势不得不屈服于月牙,但是这并不会妨碍他发泄内心的不满。   月牙一副强颜欢笑的表情,轻轻哄着怀中正沉浸于父亲“死讯”之中悲伤的孩子。   “没关系的,俊国,虽然你父亲去世了,但是我会像你的父亲一样疼爱你的。”   无惨   呵呵。   “唉这个消息可真是”   丽露出一副悲伤的神色,大概是没有想到当初不辞而别的“月彦”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丽小姐身边的女儿还是很喜欢记忆中疼爱她的月彦叔叔的,虽然年纪尚小,但是亲生父亲已经去世的她已经明白了死亡是什么。   眨了眨眼睛,眼眶一红小姑娘就掉下了眼泪。   “月彦叔叔,不在了吗”   月牙感觉怀里的无惨身体变得更加僵硬了,无惨的胸腔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月牙甚至怀疑这样下去无惨会不会被气的当场暴露。   手里面的糖果都变得有些索然无味,被母亲牵着手的小姑娘抹着眼泪迈着两条小短腿走到月牙身边轻轻扯了扯月牙的衣角,将自己怀里未拆封的糖果递给了月牙,用自己的小手抹着眼泪抽抽搭搭地说“叔叔叔,这个给哥哥。”   在还没有被成人的世界变得面目全非的小姑娘心里,安慰别人的举动也只有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了。   月牙弯下腰,语气温和“谢谢你。”   说完,月牙又拍了拍无惨的后背示意他做些什么。   无惨僵着脸,微微偏转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露出眼睛看着站在地上拉着月牙衣角的小姑娘。   他还记得自己不久之前抱着她逛过街,也就是那天,他遇到了和继国缘一一样耳朵上带着花扎的男孩。   “谢谢。”   无惨说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大概是怕被发现什么不对劲,很快又将脸偏开。   但这一幕落在丽小姐的眼中就变成了眼前名叫俊国的男孩还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悲伤之中。   “可怜的孩子”   丽小姐轻声叹息。   和丽小姐谈完话,月牙带着无惨就离开了   ,等到看不到丽小姐的背影无惨才阴沉着脸把头从月牙怀里移开。   “月牙”   无惨咬牙切齿地喊着月牙的名字,他刚抬起头却看到月牙无辜的表情。   “你露出这副表情干什么。”   无惨吞吐了半天才泄气似的说出这么一句话,那副样子好像是无惨对不起月牙似的。   无惨怀里还放着刚才那个小姑娘给的糖,月牙把糖纸剥开把糖塞进了无惨的嘴巴里。   “别气了。”   无惨感受着嘴里的逐渐融化的糖块,闭上嘴不说话了。   月牙因为无惨变成小孩的样子都变的好像在哄小孩,不过无惨倒是很吃他这一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变小的缘故。   虽然带着无惨,不过也正是因此无惨也见到了月牙与往常十分不同的样子。   抱着无惨走了一路,半途中无惨就推搡着月牙让他把自己放了下来,虽然现在是小孩子的躯体,但可不代表无惨不会自己走路。   月牙也就随他,两个人一大一小走在路上还挺和谐。   无惨走一路看一路,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在他眼里就是移动的肉,他不吃人肉没什么,但是分享了他的血液的其他鬼如果不吃人肉就会变得虚弱。   这也是为什么无惨觉得除了自己之外的鬼都是劣等品的缘故。   无惨想去书店,不是因为什么喜欢看书的原因,纯粹是因为他想看看在书店里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左顾右盼看了许久,无惨终于瞧见了书店的影子,但是还没走两步无惨就发现原本跟在自己身边的月牙不见了。   无惨皱着眉头回头看,却发现月牙正站在一个地方买东西,那东西并不陌生,无惨之前也吃过,还是月牙给他尝过的柿饼。   甜得发腻,无惨向来不喜欢这些东西,但是月牙却买了一大包抱在怀里。   如果一次两次还能是巧合,但是次数多了就算是不解风情的无惨也明白了月牙喜欢吃这些甜的柿饼。他没有问出来,把这记在了心里。   比起过去从来不会显露出自己偏爱什么的月牙,无惨现在要满意的多。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在外面呆久了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夜晚,街边的一盏盏的路灯亮起,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也不知道藤原夫妇两人参加的宴会何时结束,月牙准备带着无惨回自己暂住的旅店。   到了晚上街上出来卖东西的人更多了,街上行走的姑娘肩并着肩,笑起来的样子   像极了灯笼上画的美人图。食物的香味,女子身上脂粉的香气,还有醉酒的男人身上散发的酒气,夜晚一至世间百态纷沓而来。   月牙嗅觉好这事从来没告诉任何人,这漫长的街道上充斥着各种味道,但是依然掩盖不了其中散发出来的恶臭。   手中香甜的柿饼忽然就不香了,月牙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无惨,这个味道不是无惨的味道,但是其中却有一股不可忽视的无惨的味道。   比起之前见到的黑死牟   和童磨来说都要少,但是比起一般的恶鬼却要浓重许多。   无惨看出了月牙此时状态的奇怪,在大街上大变活人未免惊悚,他只能抬起头看着月牙询问“怎么了。”   月牙把咬了半块的柿饼塞进了袋子里,嘴角扯着笑朝一个方向走去,无惨皱着眉头跟上去,隔开来来往往的行人,眼前出现的是一个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的商店。   看起来很平常,就是一个卖罐子的商铺,顶多里面的瓶子会贵一点。   但是月牙却闻得到其中难以掩饰的臭味。   距离这样近,就算是无惨都明白了月牙为什么会来这里,他是鬼王自然能够感觉到藏在这店铺里的鬼他的下属之一,玉壶。   玉壶这家伙长得丑也没多少兴趣,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做一些奇奇怪怪的瓶子还自诩为创造的是艺术品,不过他认为的艺术品没人欣赏,也就是童磨这家伙习惯性的表扬两句。没什么优点,就连武力值也是上弦中最差的一个,若非上弦陆的妓夫太郎一定要带着自己妹妹堕姬,玉壶可不一定是上弦伍,而玉壶唯一值得肯定的也就只有对无惨的忠诚度了。   无惨能感觉到玉壶的存在,而玉壶自然也能感觉到无惨的靠近。   这可真是巧合,原本玉壶是想让随便一个倒霉蛋买了自己带着的壶离开好让自己饱餐一顿的,但是在这店里呆了一天也没人靠近好好看。   玉壶是绝对不承认自己待着的壶是因为太丑了才不招人待见的,在他眼里不喜欢他的壶的人都是一群不懂的欣赏他至高杰作的蠢货,这样一来就算被他吃了也是活该。   现在好了,呆了一天没等到食物却巧合的等到了足有数天未见的无惨大人,虽然藤原宅就有自己制作的壶,但是除了非必要的时候,无惨是不喜欢上弦有事没事的去找他的。   现在藏在壶中的玉壶下意识的想要从壶里冒出头和自己敬爱的无惨大人打声招呼,顺便告诉无惨自己这几日得到的关于和鬼杀队关系密切的锻刀人之村的消息。   上次无惨刚斥责了他不要说一些虚假的情报,现在他有些把握了自然可以告诉无惨,只是刚有这个念头,无惨已经脑内连线了玉壶。   “给我呆在里面不要动。”   脑子里无惨的声音冷漠,带着警告的意味。   无惨说什么玉壶就做什么,玉壶闻言自然不再试图从里面冒出头来,毕竟好端端一个壶里冒出一颗头的确像是恐怖片现场。   月牙直直的朝着玉壶待的位置走过去,没有分   毫的偏差,直到站在玉壶躲藏的壶中站定。   就是这个壶。   月牙皱着眉头,脸上带上了几分嫌弃。   不仅丑,还臭。   比起其他颜色或者艳丽或者清雅的花瓶瓷器,眼前的壶实在被对比衬托的极为难看。   错乱的花纹还在其次,这个壶就连左右的形状都不对称。   “无惨,你说这个壶是不是很丑”   月牙牵着无惨的手轻声问。玉壶虽然呆在壶里,但壶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看不见但是可以感觉得到外界的种种,而月牙的评价自然也落入了他的耳朵。   难以置信,甚至十分愤怒。   从没有人敢说玉壶的壶不好看,说难看的都被他吃掉了,可是那个不知样貌的小鬼居然评价他精心制作的壶丑,这样的奇耻大辱玉壶怎么能忍受。   更何况这个人还喊着无惨大人的名字   玉壶一边气一边想,无惨大人是懂他的艺术的,绝对不会附和这个不懂欣赏的男人的话。   但还没等他冒出头,无惨已经先一步警告他不准轻举妄动,面对月牙似笑非笑的眼神,无惨面不改色地随着月牙的话走。   “嗯,很丑。”   玉壶痛哭流涕。   无惨大人,你变了。   无惨没那闲心关注自己上弦的心里状态,而且他虽然从没说过,其实这么多年了他也觉得玉壶做的壶有多好看。   店里的店长跑到月牙面前本想开始介绍自己店里的商品,但是目光一落在壶上却蓦然住了嘴。   毕竟这个壶他也没见过,自然是做不出什么介绍的。   月牙把视线转向一边摆着的像是艺术品的花瓶上,笑着对着店长说“那个花瓶,我要了。”   店长乐得开心,立刻给月牙打包起来。   这花瓶不大,能提在手里带走,等到店主包装好了,月牙又像是随口一说一样。   “那个壶送我怎么样”   店长瞅了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店里的壶,虽然困惑但是也没有拒绝。   毕竟那壶看起来也不怎么值钱的样子。   于是月牙带着东西和无惨回了旅店。   月牙能认出来玉壶这在无惨的意料之外。   不过月牙既然是妖怪,能分辨恶鬼看来也不是什么让人大惊小怪的事。   将随手买的花瓶搁置在桌上,附赠品装着玉壶的壶被搁在了地上,月牙坐在椅子上缓缓喝了口茶。   他是很想当场就把玉壶解决的,毕竟那股子味道表现出来的意义就是玉壶吃了不知道多少的人,但是无惨在这里月牙也不好下什么黑手。   “你怎么知道的。”   无惨没再表现出小孩的样子,皱着眉询问月牙。   月牙没   有直说,反问了一句,“你猜”   无惨感觉出月牙并不想透露的想法,这让他有些不开心,于是为了发泄那点不快他伸出脚踹了一觉玉壶的壶。   “滚出来,玉壶。”   这时候倒显出几分身为鬼王的张牙舞爪来了,月牙还是喜欢他变成小孩不得不装乖的样子,要是无惨能一直那么乖就好了。   无惨让玉壶滚出来玉壶就跑出来了,也不知道他那么大的身体是怎么塞进一个小小的壶里的,   从壶里探出身体的玉壶冒出了一颗头还有上半身的,腰部以下像是一条黑色的丝带连接在壶里。   没有看月牙,玉壶首先和还是小孩模样的无惨打招呼。   “无惨大人。”   玉壶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地喊道。   就算眼前的无惨是小孩的样子,但是天生血脉带来的压制和无惨的威慑让他不敢露出轻视。   “有什么话快说。”   无惨神情不耐,对着玉壶的语气也不妙。   玉壶得到的消息虽然很想立刻说出来向无惨邀功,但是对于无惨身边的月牙玉壶却抱有敌视的态度。   “无惨大人,这毕竟是秘密情报,如果让不相干的人听到会不会不好”   玉壶打算用这样的方法把月牙赶出去,只可惜他小看了月牙。   月牙将茶杯放在一边,对着有些犹豫的无惨轻声说“无惨,我在打扰到你们谈事了吗”   月牙低着头垂着眼。   “既然这样,我还是出去好了。”   说完就准备离开位置出门。   虽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哀怨的模样,但是光听声音就能体会到其中浓浓的一股白莲味。   玉壶艹   无惨就吃这一套,还没等月牙走两步无惨就黑着脸让月牙坐下了。   “玉壶,你说”   玉壶气得牙痒痒,又不敢和无惨说月牙坏话,于是月牙作为旁听,就这样听完了玉壶和无惨禀报的全部。   虽然没有找到青色彼岸花的踪迹,但是机缘巧合之下玉壶却发现了藏在深山之中被鬼杀队保护起来的锻刀人之村。   月牙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僵,但是索性无惨和玉壶此时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才没有发现他此时的不对劲。   一边在心里抱怨产屋敷家办事的差错,月牙竖起耳朵听着无惨和玉壶的谈话。   别的不说,这个玉壶长的确实辣眼睛,让月牙怀疑无惨是不是从垃圾堆里找属下。   童磨是,玉壶也是。   光闻身上的味道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月牙见不到半天狗,如果见到,想必这种感触会更深。   找到锻刀人之村的消息算是无惨近些年来听到的最不错的消息之一了,鬼杀队的日轮刀皆是由锻刀人之村锻造而出。如果将锻刀人之村一网打尽,那么毫无疑问绝对会给鬼杀队带来致命一击   这样的消息让无惨黑沉的脸色都变得春暖花开了许   多,得到这样的消息无惨自然要趁现在将锻刀人村落赶尽杀绝。   “只有你一个人不可以。”无惨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叫上半天狗,你们两个一起去。”   玉壶虽然不爽让半天狗抢自己的功劳,但是无惨这样命令了,他也只能乖乖应和。   就在他准备带着自己的壶滚蛋的时候,一边沉默了很久的月牙却忽然插了嘴。   “玉壶先生,你的审美还需要提高呢。”   “建议你的壶换一种风格。”月牙伸手指了指放在桌上的花瓶,无辜的表情好像真的只是一场友好的建议,“就是那样的。”   玉壶奇耻大辱   玉壶恨不得把月牙深吞活剥,但是一旁正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的无惨让玉壶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玉壶意识到,有无惨做后盾的月牙是惹不起的。   美男色误人   无惨大人啊   玉壶就这么生气地走了,屋子里又只留下无惨和月牙两人。   月牙出去接了杯水,回了屋子却被恢复了成年人大小的无惨压在了墙角,大概是为了报复月牙今天一下午把他当做小孩子欺负的事。   无惨的头发松散的垂在耳边,身上穿的是旅馆里的简易的浴衣,材质不怎么地,但在无惨身上却穿出了高档货的感觉。   月牙舔了舔自己的嘴巴,心里感叹了一声。   “月彦死了他的儿子”无惨冷哼的声音性感极了,但是他的气还没发泄完,“敢说我死了的,月牙,你还是第一个。”   其他人不是怕他怕的要死不敢说,就是在说之前就被无惨干掉了。   月牙看着无惨阴沉地脸色却也不怕,不如说此时的无惨性感的让他没了其他的念头。   手指触上无惨的脸,顺着他的脸颊向旁边移动,月牙触上了他微卷的发丝然后缠绕在手上。   “这样对你的也是第一个吗”   月牙翘起嘴角轻笑。   刚才还是一股子白莲味,现在却像是浓艳的红玫瑰。   “无惨。”   月牙轻声叫着眼前的人的名字,看着他玫红色的眼睛,忍不住凑上前亲了亲。   “我喜欢你。”   说什么,都不如这一句来的好用。 第91章   亲吻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是唇齿交缠带来的悸动,还是呼吸相融感觉到的芬芳。   最开始的吻是落在眼睛上的,轻飘飘好像轻盈的羽毛在上面略过,只留下一阵酥麻软意。那种酥麻从眼睛开始,就像是狂风一般瞬间席卷了鬼舞辻无惨的全身。   他上千年古井不波的心总是一次又一次地为月牙开始跳动。   那轻飘飘的吻落在眼皮上,然后一触即分。无惨在月牙亲上之前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到月牙离开那卷翘的比女人还长的睫毛才颤了颤,无惨睁开了眼睛。   喉咙有些渴,明明无惨之前才喝了不少的水,但是此时此刻的喉咙却似火焰在其中燃烧。   月牙的手指还缠在无惨卷曲的头发上,光滑的发丝好像流连在月牙的手指上依依不舍。   月牙的头发和无惨的头发相反,无惨天生自带卷曲的效果,不用去理发店就有一头漂亮的卷发,但是月牙的却是天生的直发,他不喜那些复杂的束发的东西,用丝带往后一扎就好了。   但是无惨正相反,为了适应大正时期的风俗,无惨之前就学着现代的样式将自己以前的长发剪掉了,这让月牙有些可惜,在他印象里,有着一头长卷发的无惨将头发拆解下来的模样最是好看,带着短发时没有的风韵。   “真可惜。”   月牙捏着无惨的头发,眼里流露出几分遗憾。   无惨看到了月牙看着他头发的表情,他之前剪掉头发还觉得松快无所谓,现在却忽然有些后悔了。   “在等三年。”   无惨轻声说,“在等三年,它就会长出来了。”   他的细胞永远处在最年轻活跃的时刻,再长一头浓密漂亮的长发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无惨活在现代,想必会让饱受秃头困扰的各位人士又羡又嫉。   月牙住在旅店的二层,因为靠近街区京都的夜晚又很繁华,就算到了夜晚街上的行人看上去也没有丝毫的减少,或许是因为没有多久就是京都夏日祭到来的时候了,这几日的人潮反而越发多了起来,几乎人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夏日祭做准备。   一年一度的夏日祭自然不能错过,月牙还想询问无惨要不要参加,但是还没问出口无惨已经先一步说了出来。   这句话无惨憋了很久,直到现在才问出口。   “三日后的夏日祭,你要去吗?”   *   邀请月牙和自己去参加夏日祭这种人类才喜欢群聚参与的活动,最开始无惨是没什么兴趣的。在他看来也就只有人类才会喜欢这种毫无意义的仿佛过家家一般没有丝毫乐趣的行为。   直到他去了一次无限城,童磨那家伙和自己提拔上来的上弦陆的堕姬还有妓夫太郎坐在一起闲聊。   无限城是给这些人用来没事消遣的时候用的聊天场所吗?   无惨差点黑着脸把那三个人赶出去,但是还没开口童磨和妓夫太郎就发现了面无表情盯着他们的无惨。   “无惨大人。”   妓夫太郎按着他妹妹堕姬的脑袋给无惨低下了。   “无惨大人,日安。”   童磨还穿着自己那紧身的红色衣服,捏着从不离身的金色折扇笑眯眯地朝无惨打招呼。无惨对童磨那扭曲的审美不予置评,只是冷漠地瞧着童磨琢磨着怎么把童磨这个闲出屁的极乐教教祖赶出去。   “怎么,你们三个没有事情可做吗。”   无惨声音冷的好像能掉出冰渣,觉得三个人聚在这里不是密谋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就是纯粹的没事可干在无限城摸鱼。   “无限城是让你们聊天的地方吗?”   无惨这个人双标的很,他没事干甚至跟着月牙到处闲逛那是正常操作,可是要是让他知道他的下属天天混水摸鱼,那么你完了。   听到无惨话的妓夫太郎和他妹妹堕姬身上的冷汗都快流下来了,跪在地上刚准备说些什么童磨就抢先一步插了嘴。也不知道是有恃无恐还是怎么样,童磨就算看出了无惨的不开心还是能面不改色地把话说下去,顺便还拍了一顿马屁。   “哎呀无惨大人,我和堕姬还有妓夫太郎正在聊这两日就要到的夏日祭,听说京都那边也要快了,不是吗,大人?”童磨挥着手中的扇子笑眯眯的。   无惨不关注这个,不过也听藤原家里的侍女提过两句,只是他没什么兴趣就没有关注。   “怎么?”   无惨眯着眼睛看着童磨,身后的长鞭蠢蠢欲动就等着童磨的哪句话让他觉得没意思就抽上去。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童磨眨了眨眼睛,他虽然不在意自己身体受伤,毕竟再重的伤只要有足够的血肉他就能恢复,但是这可不代表他喜欢受伤。   看出鬼舞辻无惨越来越没了耐心,童磨立刻将事情解释了一通,完了末了还怂恿无惨。   “无惨大人,夏日祭可是最适合谈情说爱的时刻呀!”   童磨表达的意思显而易见,明显是撺掇这无惨喝月牙参加京都的夏日祭,但是这招很管用,无惨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   “据我的女信徒所说,她和自己的初恋就是在夏日祭举办的烟火大会上接吻才定了终身呢。”   童磨怕无惨不信,还举了自己信徒的例子。   “无惨大人为什么不试着和自己喜欢的人去一次呢?”   “想必那个先生也会为无惨大人您心动吧。”   堕姬虽活了一百多年,但是心性在自己的哥哥妓夫太郎的溺爱下还带着少女的天真,只是性格上的恶劣让这种天真变得残忍了许多。   “吉原之前有个花魁也是。”堕姬忍不住插嘴,“在烟火大会和一个富商家的小少爷私定了终身。”   话音刚落就被自家的哥哥妓夫太郎捂住了嘴巴。   无惨原本只是一点的心动变得蠢蠢欲动了。   默默坐在一旁只弹着自己的琵琶一声未出的鸣女瞧了童磨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   鸣女还想,你当无惨大人是那种沉溺于情情爱爱的普通男人吗?   鸣女不知道。   她家老板还真是这种男人。   无惨嘴巴上不说,还装作你费什么话的样子骂了童磨一顿:“多管闲事。”   然后就转身离开了无限城。   连自己平时消磨时间的化学实验也没做。   等着无惨走了,无限城的堕姬和妓夫太郎才松了一口气,堕姬还问童磨那女信徒后来的事。   “童磨大人,那女信徒之后呢?”   童磨笑眯眯地挥着自己的扇子,“她的初恋因为意外去世了,请求我让她和自己恋人一同去往极乐。”   “然后我实现了她的愿望。”童磨一口牙齿洁白,笑起来的样子就像天真的孩子,谁能想到这其中吞噬了多少血肉,“我把她吃掉了,让她在天国和自己的恋人团聚。”   像是在回顾那种味道一样,童磨露出了回味的表情。   堕姬:……   妓夫太郎:……   不愧是你,童磨大人!   *   无惨难得主动邀请,月牙装作一副思考的样子,在无惨面前犹豫了半天也没有回应自己到底要不要去。   他看上去淡定,但是好不容易才问出口的无惨就憋坏了,但是无惨脸皮薄,又不会做出催促的样子,于是在等待的时间中脸色越来越黑。   他想着要是月牙不去的话,这夏日祭也就没什么意思了,本来无惨对这些东西是不感什么兴趣的,但是若非今日在遇到月牙之前他在无限城询问过,无惨也不会开这样的口。   童磨你这个废物,没用的东西。   无惨心里头怒骂给他提出这个主意的童磨,完全忘记当初自己在心里是怎样的蠢蠢欲动。   就在无惨的脸色越越来越黑的时候,月牙才慢吞吞地同意了。   “好啊。”   手搭在无惨的肩上,月牙轻声说。   “你同意了?”   “嗯。”   月牙还点了点头,让无惨放心。   看着无惨略微有些纠结的样子月牙觉得好笑,干脆把自己的一开始的目的也说了出来。   “我本来想问你的,结果没想到你先开口了。”   无惨:……   无惨有些后悔自己这样沉不住气了。   只是还没等无惨说些什么,旅店外就停下了一辆格外眼熟的车——是藤原夫妇。   现在的无惨还是成人大小,没时间在说些什么,月牙把门窗合住让无惨迅速的恢复体型穿上原本的衣服等着藤原夫妇来。   无惨被接走了,旅店里又只留下月牙一个人,也就只有落在床上的浴袍显示出刚才还有一个大男人在这里,   月牙从二楼朝着无惨招手,像和小孩子告别一样,虽然现在的无惨的确是小孩子的体型。   无惨不太开心,因为相处的时间过于短暂,让无惨都有些后悔选择现在的身份了。   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移动的景色,无惨黑着脸开始思考怎么样抛弃现在的身份。   *   无惨离开了,月牙原本带笑的眉眼就逐渐恢复了平静。   他想着刚才不久之前从玉壶哪里知道的关于锻刀人之村位置的信息被泄露的消息,知道要想让鬼杀队避开这次的风险就要赶紧提示才对。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敞开的窗子传来乌鸦的嘶哑的鸣叫声,月牙抬头看去看到的却是不知为什么经过这里的一只鎹鸦。   看来是哪个鬼杀队剑士的鎹鸦,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鎹鸦出现在这里。   送上门的信使不用白不用,月牙挥了挥手就用着妖力将鎹鸦捉了过来。被捉住的鎹鸦还很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开始奋力的挣扎,张开黑色的鸟喙就准备惨叫,但是刚张开嘴,鎹鸦的鸟喙就被月牙伸手捏住了。   “闭嘴。”   月牙朝鎹鸦露出一个暗含威胁的笑容,“不想死的话就乖一点,我知道你能听懂。”   鎹鸦打了个抖,听出了月牙话里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立刻乖巧地点了点头。   还挺人性化。   “我有消息需要你带给产屋敷耀哉。”月牙将声音压低,对着睁着两颗绿豆大小的眼珠子的鎹鸦说:“锻刀人之村位置暴露,会有名为两位上弦之鬼袭击,就在这几日,赶紧做好准备。”   说完,月牙停顿片刻说出了自己的名:“传信人,月。”   鎹鸦虽然没有成年人的智力,但是智商也有普通小孩大小自然能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听到月牙这样说,鎹鸦张开鸟喙“嘎”了一声,扑扇着翅膀就飞出了窗户朝着另一个方向的鬼杀队总部飞去了。   它原本是要去指示杀鬼的队员的,但是现在却有比指示队员更重要的事。   莫名其妙发现自己的鎹鸦不见了的狯岳:……?   *   鎹鸦的速度很快,若非如此也不会选择使用它来作为鬼杀队交流的工具,飞了足有三四个时辰的鎹鸦终于赶到了产屋敷家中。   因为之前月牙妖力灌输压制了诅咒的蔓延速度,现在的产屋敷耀哉还能坐在广间品一品茶,他看不见,但是耳朵却很灵,鎹鸦拍打翅膀的声音在他听来十分明显。   “是鎹鸦吗?”   产屋敷耀哉询问陪在自己身边的妻子天音。   产屋敷天音说了一声:“是。”   鎹鸦扑扇着翅膀落到了屋子里,然后就开始大叫起来。   “锻刀人之村暴露——两个上弦鬼将要袭击——保护!保护!”   “传信人——月!”   产屋敷耀哉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震惊,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的他立刻恢复了镇定,甚至因为这个消息还变得开心了许多。   “难得的机会!”   产屋敷耀哉抓紧了身边妻子的手臂,因为激动他的胳膊还有些颤抖,“现在有两个上弦之鬼要来,这是极好的削弱鬼舞辻无惨实力的机会!”   “唔——咳咳咳!!!”   因为这一个好消息而有些激动的产屋敷耀哉忍不住咳嗽起来,但是身体的病痛掩饰不了他此时内心的惊喜。   “这是月先生带来的,我们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天音!快——联系附近的柱,让他们在最快的时间赶回来。”   “迎战两位上弦之鬼!”   产屋敷天音虽然更加担忧自己丈夫的身体,但是她也同样明白这个机会的来之不易,郑重地回答了一声,产屋敷天音叫来自己的女儿,嘱咐她们迅速联系到附近的柱。   于是,刚斩杀了一个恶鬼的时透无一郎站在原地便听到了来自自己鎹鸦的传唤的声音。   与此同时,同样的场景也出现在了蛇柱伊黑小芭内、恋柱甘露寺蜜璃、水柱富冈义勇等人的身上。   几日后本以为自己能立下大功的玉壶、半天狗:……   真是倒霉透顶:) 第92章   鬼杀队和无惨以及他的上弦之间的战争悄无声息的拉开了。这个战线拉开的悄无声息,唯一能够知道的就是原本鬼杀队与鬼之间的关系已经完全颠倒了过来。   最开始鬼杀队在明,鬼在暗,千百年来鬼杀队只能被鬼压着打,也只有在战国时候曾经扬眉吐气了一段时间,但是那段时间太过短暂,很快鬼杀队就进入了青黄不接的时代,现在事到如今是个绝佳的乘胜追击的时候,产屋敷耀哉不可能不会抓紧这个机会来打破数百年维持的僵局。   于是在时隔三个多月之后,一场小型的柱合会议在产屋敷家悄悄开启。   被临时召回的霞柱时透无一郎、恋柱甘露寺蜜璃以及蛇柱伊黑小芭内以及炎柱炼狱杏寿郎坐在产屋敷大宅的广间内等待着自家主公产屋敷耀哉的到来。   产屋敷家的侍女先端上了几杯热茶递给了正坐在榻榻米上等待着主公来的几位柱,然后端着盘子弯着腰恭敬地退下了。   “不知道主公找我们会有什么事呢?”甘露寺蜜璃作为在场的几位柱中最是活泼天真的一个,端着手中冒着热气的茶杯如此询问。   “说起来宇髓先生还有不死川先生他们都不在呢!”   “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们说吧!”还未等伊黑小芭内出声,一旁的炼狱杏寿郎已经语气轻快地说了出来。   炼狱杏寿郎左眼处还缠着纱布,虽然有一只眼睛能够视物,但炼狱杏寿郎却并未因此怨天尤人,他曾经的继子恋柱也很好的继承了他这一点。   “或许是关于上弦的消息也说不定!”   “啊!原来是这样嘛!”甘露寺蜜璃弯起眼睛露出了灿烂的笑,一头樱粉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好像都变得好看了几分。   对于除了恶鬼以外的人士,甘露寺蜜璃对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抱有极大的善意——或许称之为爱更为恰当。   虽然十几年都在母胎solo的状态中度过,甚至还被相亲对象因为发色和天生的强大力量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但是甘露寺蜜璃本人在消极了一段时间后却依然保持着一种自然乐观积极向上的心态。   身处阳光心怀暖意之人本就耀眼夺目,只要站在那里就足够吸引众人目光。只是虽然身为女孩,但是甘露寺蜜璃却偏偏对感情之事粗枝大叶,虽然说着要在鬼杀队寻找一位强大的夫君的甘露寺蜜璃却偏偏当局者迷,完全没有察觉身边之人早已对她心生爱慕。   迟了一步没能和蜜璃说上话而心生不爽的蛇柱大人埋在绷带里的嘴巴忍不住轻轻地“啧”了一声。   就在伊黑小芭内暗自懊悔之时,正和自己之前的师傅炼狱杏寿郎谈话的蜜璃话头一转又跑到了伊黑小芭内身上。   “伊黑先生今日看起来也非常帅气!”甘露寺蜜璃浅绿色的眼睛好像盈盈秋水,但是并非脆弱的一触即碎。   “是换了新的衣服吗?”   扬起早已经喜欢的灿烂笑容,甘露寺蜜璃脸上浮起一片薄薄的红晕。   所有人都以为甘露寺蜜璃是因为呼吸法和性格的原因习惯性发红,没人知道此时的甘露寺蜜璃脸红是因为暗恋之人今日的衣着格外帅气。   是的,就像伊黑小芭内暗恋甘露寺蜜璃是个无人可知的秘密一样,甘露寺蜜璃同样暗恋着身边的蛇柱伊黑小芭内先生。   只是两个人都不知情罢了。   伊黑小芭内天生体温低,虽然因为甘露寺蜜璃的靠近心跳有些加速但是表面上还是一副从容冷静的模样,唯有终年缠绕在他身上的宠物白蛇镝丸能够表现出他此时内心的一二状况。   镝丸伸出自己细长的身体靠近甘露寺蜜璃的脸蹭了蹭。   “嗯。”   伊黑小芭内扯了扯自己的绷带如此说道。   两人之间的氛围自然而然的蔓延出了许多粉色的泡泡和花瓣,但是只可惜身边都是一些不解风情的男孩子,直到产屋敷耀哉被自己的妻子搀扶着慢慢走了过来。   早在产屋敷耀哉踏进广间前一脚,在场的柱已经恭敬地行了礼,低垂着头对产屋敷耀哉说道:“主公大人,日安。”   “日安,我的孩子们。”产屋敷耀哉此时身体状态还不错,坐在榻榻米上对着柱们轻声细语,“见到你们还是这样健康,我就放心了。”   “日安,主公大人。”   四名柱低垂下头对着产屋敷耀哉语气恭敬。   “看到主公大人一切安康,我们就放心了。”   “谢谢。”   产屋敷耀哉露出温柔和煦的笑容,然后继续开口说起了自己的事。   “今日,有一个重要的消息告诉大家。”产屋敷耀哉声音缓慢却条理清晰地将上弦之鬼将要袭击锻造人之村的消息说了出来,“我已经提前将一批锻刀人转移,但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还是有一部分锻刀人留了下来。”   “为了保护剩下的先生们,以及消灭出现的恶鬼,我要派你们去往锻刀人之村。”   气氛变得凝重,四人皆是沉默不语。   “虽然实弥、义勇、忍还有天元此时都有要事在身无法赶来,但是我相信有你们四个人在的话,事情是可以完美解决的。”   成了柱这么多年也未曾见过上弦之鬼的三人皆是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而作为唯一直面过上弦之鬼并从中活下来的炼狱杏寿郎也并无惧意,将手搭在身侧的日轮刀上,上面火焰状的刀锷早已经被他转赠给他预订为下一任继子的灶门炭治郎。   “我们一定会将恶鬼铲除的!”   就连一向喜欢发呆的时透无一郎此时也露出了坚定的神色。   甘露寺蜜璃左看右看,然后举起自己的手像是鼓劲一样鼓起嘴巴喊了一句:“加油!”   样子可爱,让在场的几人都忍不住有些失笑。   *   这厢刚秘密谋定了这几日防备着不知何时要来临的鬼的袭击,那边的炭治郎刚刚跟随着宇髓天元扮作女孩的模样混进了花街之中查探着宇髓天元三位老婆的行踪。   而在京都的某家旅馆内,月牙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窗户被他关紧了,房间里透不进光只有一片暗淡的灰色,就在这时原本空荡的房间内却忽然出现了一扇障子门,这扇门出现的迅速且悄无声息,凭空立在那里无端显出了几分诡异。   那障子门出现了几秒后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门中走出的人出现的无声无息,黑色发亮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直接朝着床上的月牙走去。   幸而屋内透光的地方已经被遮掩的七七八八才没有让突然出现在屋内的无惨经历阳光的暴晒,唯有窗帘中留下的一丝空档透露出此时已是天明的时刻,灿金色的阳光从缝隙里冒出来形成一道斜斜的光斑落在了月牙的侧脸上将他的睫毛还有脸上细小的绒毛照的纤毫毕现。   只是月牙此时还在休息的状况让无惨稍稍有些疑惑,走上前去在月牙的窗边停下脚步,无惨凝视着月牙的睡颜,鬼使神差似的伸出手伸向了月牙的脸颊。   但是被风吹动的窗帘将那道光柱移动,灿金色的阳光就那样措不及防地落到了无惨伸向月牙的手上。   “刺啦——”   阳光对于所有的恶鬼来说都是天敌,是足够置鬼于死地的利器,就算是身为鬼之始祖的无惨也不例外,单单只是被一缕阳光照到了手背,无惨原本光滑白皙的手就像是被烤焦的肉一般迅速的发黑变皱开始冒起了黑烟。   无惨迅速的收回手捂住了自己被晒伤的手背,因为疼痛脸上变得扭曲,他嘴里不禁发出坐在穿上捂着手背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倒吸冷气的声音,额头上也因为痛楚鼓起了青筋。   早已经察觉到无惨靠近的月牙本来还想看看无惨有什么事要做,直到听到了无惨那忽然变化的痛苦的声音,他迅速睁开了眼看向无惨,恰好看到了无惨被晒伤的手背。   先快速地将窗帘露出的缝隙拉好,月牙从床上爬起来抓住了无惨的手腕将他受伤的手拉到了自己面前。   微凉的手覆盖到无惨被晒伤的手背上,月牙心里觉得无惨笨,但是却又添了几分痛楚。   就算拥有了无尽的寿命和强健的躯体又能如何呢,就算外表再怎么像正常的人类,但是永远也无法接触阳光只能像怪物一样在夜晚踽踽独行。   “你真行。”月牙看着那伤气笑了,看看那扇不知道是什么的门,又看看无惨被晒伤的手背,他冷笑着说:“大白天还敢出现,你是活腻歪了吗?”   无惨虽然手上疼的厉害,但是看着月牙这副样子原本的痛楚好像变得都有些微不足道了。   “没有。”无惨声音冷静,看着自己正缓缓愈合的伤口。   “就快好了。”   “好了有什么用。”月牙恶声恶气,但是看着无惨那毫无波动好像早已经习惯的模样声音又变得温柔了下来。   他看着无惨手背上正逐渐愈合的伤势,目光复杂。   “变成这副模样,你后悔过吗?”   “不——!”   无惨脸上冷汗直冒,虽然手背伤口正在愈合,但是身体上那层层叠叠隐没于皮肤下的伤势却依然在不停地破坏着他的身体细胞。   “如果没有这样的身体,我早就死了。”黑色的伤疤逐渐被苍白的皮肤覆盖,无惨伸出手触上了月牙毫无瑕疵的侧脸,指尖顺着弧线逐渐下移,微凉的指尖触及着温暖的肌肤,无惨迷恋于这样的温度。   “我死了,也就不会见到你了。”   月牙垂眸不语,伸出手将滑到下巴上的手攥住了。   这可不一定,但是如果在地狱里相遇,月牙也绝不会记得无惨。   “我倒是觉得,在地狱生活的话也不错。”月牙扬起眉看着无惨笑,“无惨,你愿意陪我去地狱吗?”   说这话的时候月牙语气松快,听不出是认真还是只是在开玩笑。   无惨没有立刻答复,目光沉沉地看着月牙,像是思考又像是拒绝。   “你愿意吗?”   月牙的手反握住无惨的手头一歪就靠在了无惨的肩膀上,无惨坐在床沿,他就坐在床中靠在无惨身上还挺舒服,趁着无惨看不见,月牙垂下眼睛动了动自己的嘴皮说道:“我后悔了。”   “我当然愿意。”他和无惨十指相扣,“就算是地狱。”   屋子里一片寂静,两人呼吸的频率相同,此时也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是自己的呼吸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无惨才出声打破了这阵平静。   “我要丢掉现在的身份了。”   无惨说着话的时候语气冷静,他在藤原家待的够久了,但是关于能够照射太阳的药物依然没有取得什么有效的进程,再加上这样的身份不方便外出,无惨早已经厌倦继续在藤原夫妇家待下去的日子。   “哦。”   月牙下意识应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无惨说了什么,转而用疑惑的语气询问。   “你要怎么做?”   抛弃身份现在说来简单,但是这么大个的孩子消失藤原夫妇怎么可能不会搜寻?   比起月牙的困惑,无惨却很冷静,“就让俊国这个孩子病逝吧。”   说起来轻描淡写的样子,但是月牙却愣了愣,他总觉得奇怪,但是又不知道哪里说不上来。   这不像是无惨会做的事情才对。   这的确是不是无惨会做的事情,按照无惨最开始的设定“病逝”的该是藤原夫妇才对,就在藤原夫妇“病逝”后的第二天,偌大的医药公司就会落到忽然出现的藤原夫妇养子的舅舅身上,但是在月牙出现后,一切的计划戛然而止。   在月牙面前,无惨不得不收起了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坏心思,月牙嘴上不说,但是仔细想想也知道不会喜欢。   坐在床沿的无惨想到这里目光微沉,虽然到手的鸭子飞了着实可惜,但是长远来说却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第93章   月牙现在正在东京的吉原,身边跟着的是无惨。   至于为什么上一秒还在京都,下一秒就跑到了和京都差着十万八千里的东京,这就要从无惨出来的那扇门说起了。身为无惨倚重的,身具空间血鬼术的鸣女除了拥有能够控制无限城的血鬼术之外还拥有可以将人传送到各个地方的血鬼术,而上弦之六的堕姬身处的吉原花街自然也是能够传送的地方之一。   说无限城像是一个没有尽头的空间,其实更像是一个传送的中转站。   刚一踏进这空间扭曲颠倒的无限城,月牙就看到了穿着和服跪坐在榻榻米上怀抱琵琶的鸣女,纵然料到了这偌大的无限城很有可能是血鬼术形成的,但是月牙还是被这样广阔而诡秘的空间之术震撼。   坐在一间屋子里的鸣女一头长发披散,用厚厚的刘海遮掩了自己的半张脸将那只硕大的眼睛遮掩在头发之下,但是仅仅凭着露出来的半张脸依然能够看出鸣女最开始姣好的容貌。   他瞧着鸣女兴致盎然,鸣女也对被自己老板带进来的陌生人心怀好奇。   被无惨拉进那扇门的月牙还和无惨双手交握。握手的新奇的感觉很明显让无惨本人有些爱不释手,有机会就要拉着月牙的手随处逛逛,月牙也就随他,所以进了无限城两人的手还是交握的。   而这自然也被鸣女看在了眼中。   脑海中不经意想起那天童磨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在她面前谈论有关无惨大人情人之事,鸣女虽然心中奇怪,但是一直以为这位神秘的情人该是一位有着绝色容貌的女性才是。   但是现在这个被无惨大人带在身边的人,虽然的确有着绝色的容貌,但是——怎么看都是一个完完全全彻头彻尾的男性才对啊!   就好像惊天巨雷砸在了鸣女面前,活了数百年的鸣女被眼前这个情况震得手中琵琶的弦差点扯断。   现在想想当时童磨那不怀好意的微笑和含糊的语言鸣女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坚韧的琵琶弦在刚才鸣女混乱的掌控下乐声变得凌乱了,虽然鸣女很快就调整过来重新弹奏起了正常动听的乐曲但还是引起了无惨的注意。   “你在干什么,鸣女。”   无惨眉头微皱,目露不解,这数百年来他还是头一次见鸣女琵琶声都乱掉的情况,能发生什么事才会让鸣女变得这样惊慌失措。   鸣女垂下头诚惶诚恐,低声说道:“抱歉大人,我……”   鸣女想要解释自己失误的原因,但是无惨没有那个闲心去听,看着鸣女目光冷淡,“好了,我要去堕姬那里。”   “这是谁?”   一直没有出声的月牙这时候问。   无惨的话题被月牙转移,注意力就跑到月牙那里去了,听到月牙的话就介绍起来。   “我的属下之一,鸣女。”   月牙了然的点头,他之前砍童磨的时候就察觉到有一个使用空间之术的鬼,现在终于见到了本人,看起来却像是一个柔弱的女性。   “我记得,应该还有一个叫童磨的鬼。”   “原来那时候把他救走的是你。”   月牙露出若有所思地表情,想起来自己之前在那个镇子的事了,就在那里,他差点就把无惨的下属之一童磨给干掉,就是差了那么一瞬间让他利用鸣女的空间之术逃走了。   “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要死了。”   “可惜。”   鸣女差点被月牙吓得心神俱裂,看向了一旁的无惨,不敢相信月牙在无惨面前能够这样轻易地谈论差点杀死无惨下属的事情。   但是无惨的脸色毫无波动,甚至还应和了一声:“他确实欠打。”   这件事说起来实在让月牙不爽,手指摩挲片刻,月牙忽然扬起笑容。   “啊,说起来童磨似乎长的还不错?”   两颗眼珠子的确好看,就像是雨后挂在天际的彩虹,月牙心里叹息,怎么好看的东西总是长在不怎么样的人身上呢。   无惨听到这话脸上微微阴沉,然后扯着嘴角附和了月牙一声。   “是吗,我倒是不觉得。”   在无惨眼里,也就只有童磨被爆头的时候才稍微顺眼一点。   *   而藏在万世极乐教的童磨忽然感觉浑身发凉。   挥动着手中的金色折扇,童磨半靠在自己的教坛上忧愁地叹了口气。   这几日政、府似乎开始打击起大大小小的宗教了,而万世极乐教虽然根基颇深但是依然是被影响的小宗教之一,虽然童磨并不害怕自己会出什么事,但是影响到自己呆了数百年的教会还是稍稍有些不爽。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童磨叹息一声,但是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却可以看出他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担忧的意味。   嘴角的微笑悲天悯人,手中的折扇边角却锋利如同刀刃。   *   鸣女弹奏琵琶失误的原因被月牙轻描淡写的揭过,她想要解释自己失误的原因,无惨也没有那个闲心去听,看着鸣女目光冷淡地说:“好了,我要去堕姬那里。”   鸣女深吸一口气,虽然无惨并没有追究她那一刻的失误,但是就算如此鸣女看着月牙还有点心虚,手中的琵琶一响,无惨和月牙面前便出现了一扇古朴的障子门。   “好了,大人。”   无惨走到那门前拉开了障子门,带着月牙走了进去。   现在的吉原刚刚日落,正是准备开始热闹的时刻,面朝北边无法晒到日光的京极屋花魁蕨姬的房间,化名为“蕨姬”的堕姬现在才将脸上的妆容准备完全。   听到身后有些许声响,堕姬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秃来打扰她,刚准备转身斥骂却感觉到了无惨的气息。   是无惨大人!   堕姬心下一惊,立刻转过身弯下腰,话里满是崇敬:“无惨大人!”   无惨对着自己下属也能装出一副体恤的模样,看着容貌艳丽的堕姬嘴角上扬露出温和的样子。   “堕姬,这些天你做的不错。”   比起刚刚被童磨转化成鬼的时候,现在的堕姬明显变得强大了许多,但是仅仅是这样是不够的,还需要变得更强。   月牙瞧着堕姬屋内的装饰还有些出神,这里的摆设精致,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但月牙却不是因为那些东西昂贵才看,而是觉得这屋里的装饰让他想起了无惨。   无惨为了接近失忆的他,特意把自己变成一个女人进了花街。   想着想着月牙忍不住有些失笑,伸出手摸了摸自己下巴,难得有些怀念无惨穿女装的样子了。   因为确实好看。   想着无惨那时的样子,又看了看堕姬,两人都是张扬艳丽的容貌,美的各有特色夺人眼球。   堕姬此时也看到了无惨身旁的月牙,虽然最开始因为月牙的外貌而有些惊讶,但是堕姬很快就反应过来眼前之人是一名男性。因为性别不对,堕姬也就没有升起女人和女人之间才有的攀比心,反而还好奇地瞧了一眼。   若只是单纯的看着堕姬的容貌,谁能想到这是一个吞吃了不知多少花街中女性和柱的鬼呢。   无惨有事和堕姬要说,月牙却想出去走一走,真说起来他还没有认真瞧过这现世最大的花街之所。   *   无惨虽然答应了让月牙出去走走,但是瞧着眼神却是极为不愿意,但最终拗不过月牙还是默认了,只是却极力用语言暗示月牙要早些回到他身边。   也不知道是怕月牙丢了还是怎么样。   直到悄悄从堕姬的门走出去,月牙随意走了走,却听到了一个响亮的弹奏三味线的声音,虽然三味线的声音本就变化多端,感染力强,但是在花街一般都是演奏柔美缠绵的曲调,可是这阵乐声却带着浓郁的愤怒的意味,别说是缠绵柔美了,这乐曲声更像是要去杀人——花街要杀什么人,当然是杀负心汉。   月牙脚步一转就去了声音来源之处,直到在敞开的大门前停住,月牙看着屋子里神情凶猛弹奏着手中的三味线有着一头黄金发色的“少女”愣住了神。   味道熟悉,月牙很快就想起了自己在鬼杀队暂住的那段日子里相处过的三小只,其中那个名叫我妻善逸的,就是拥有一头漂亮的灿金色头发。   月牙:……   月牙陷入了沉思。   只要稍稍一想就好了,无惨过来见的堕姬是六弦之一,身为鬼杀队的成员之一,我妻善逸会穿着女装进了花街的目的昭然若揭。   幸好现在我妻善逸年纪尚小,还没有极为明显的肌肉的线条,不然要装女孩子还真没那么容易。   “这位大人,您在看什么呢?”   京极屋的老鸨笑眯眯地瞧着眼前的月牙,虽然早上刚见过一位俊朗的男性,但是也不影响她此时看着月牙脸红。   她不认识月牙,还以为是新来的大人。   老鸨出声便引得正弹奏三味线的我妻善逸抬头去看,手中的三味线声音一断,我妻善逸震惊地瞧着出现在花街京极屋之内的月牙。   “月月月月……”   我妻善逸既有惊讶还有被认识的人发现穿女装的羞耻。   他刚想说出我妻善逸的名字,却见月牙悄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于是我妻善逸闭上了嘴。   “不,没什么,我只是听到这孩子弹奏的三味线很不错。”   月牙微微低下头朝老鸨笑着说道。   “他叫什么?”   老鸨娇笑着捂着嘴巴说出了我妻善逸的假名,“她是今天新来的姑娘,不太懂事,名叫善子,还需要在锻炼锻炼呢。”。   “好。”   月牙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让我妻善逸看的清楚。   虽然不明白月先生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妻善逸跟着继续弹了一会儿转了转眼睛就装出一副尿急的模样对着老鸨说道。   “姐姐,我……我想上厕所!”   我妻善逸当初为了逃脱训练在自己爷爷面前演戏的功力锻炼的炉火纯青,就连老鸨也一时看不出我妻善逸此时的样子是真是假。   “你先去吧。”   挥了挥手,老鸨说道。   我妻善逸露出一副如蒙大赦的神情,从榻榻米上站起来就往外跑。   方向正是月牙离开的方向。   “哎呀这孩子,走的那么急看来是憋得久了。”   “只是尿急能跑这么快吗?”   “哎呀,又不一定是小便。”   “也是呢。”   *   月牙离我妻善逸弹奏三味线的地方不远,寻了一块隐蔽的地方等着我妻善逸来到,没有等太久,借口上厕所的我妻善逸就跑到了这里。   “月先生。”   我妻善逸气喘吁吁,看着月牙一脸疑惑,“您也是听说这里有鬼出没吗!”   月牙摇了摇头,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我妻善逸安静一些,我妻善逸迅速地点了点头,然后压低声音露出眼泪汪汪的神情。   “你怎么这副样子。”   月牙好奇极了,“谁让你们来这里的?”   我妻善逸脸上的表情更是悲苦,露出咬牙切齿的模样对月牙说:“都怪音柱啦!!!说发现有鬼在花街出没派了自己三个老婆来查,结果三个老婆都失踪了!然后就把我还有炭治郎他们抓来花街查人了呜呜呜呜呜呜!!!”   “可恶为什么他竟然会有三个老婆啊!!!”   我妻善逸露出了又嫉又妒的表情,一双金色的眼睛好像燃烧着名为羡慕的火焰。   月牙:……   你生气的点是这个吗?   “原来如此。”   月牙点了点头,想到了同样潜入花街的灶门炭治郎和嘴平伊之助,眉头一皱有些担忧。   “炭治郎他们在哪里?”   我妻善逸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出了灶门炭治郎和我妻善逸去的店。   “月先生,这里真的有鬼吗!”我妻善逸说完更是飙出眼泪,他怕极了杀鬼,生怕自己还没有娶妻生子就没了性命。   “我还没有结婚啊呜呜呜呜呜——”   月牙伸出手放在了善逸头上揉了揉算是安抚,轻声说:“是,这里有鬼——还是上弦之六。”   这样的安抚没什么用,我妻善逸脸上的泪水流的更欢了,一脸惊恐的模样像是要收拾东西就要逃走。   “上……上上上上弦!!!”   “我会死吧!!!我绝对会死吧!!我不想死啊月先生!!!”   “你带我走吧!!不不不不不!月先生!月先生你这么厉害,你帮我好不好呜呜呜呜呜——”   善逸哭起来的样子实在有些辣眼睛,主要是他一哭脸上的那些画出来的妆容就被眼泪打湿了,现在那些敷脸的白/粉、腮红还有眉粉混合在一起把我妻善逸的那张尚算清秀的脸硬生生变成了厉鬼在世一般的妆容。   月牙没法子,搜了搜身上有没有手帕,然后给我妻善逸擦了擦。   月牙废了半天劲才安抚住惊恐的善逸:“冷静善逸,现在不是你害怕的时候。”   他弯下腰凝视着善逸灿金色的眼眸,轻声说:“善逸,你很强,你要是离开了,留在花街的其他人怎么办?”   “而且炭治郎他们会离开吗?”   当然是不会的,按着炭治郎的那副傻傻的样子和喜欢承担责任的性格,让炭治郎离开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妻善逸委屈巴巴地摇了摇头,拿着月牙的手帕擦脸上糊成一团的化妆品,顺便还擤了擤鼻子。   “月先生,你不……”和我们一起杀鬼吗?   善逸还没有问出口,远远的就听到了叫月牙的声音。   “月牙。”   无惨的声音由远及近,善逸听到了那声音下意识地想要冒出头去看,但是月牙眼疾手快地将他推到另一处地方拉上了门,在门合拢的时候用警告的神色轻声说了一句:“不要出声,呆在这里。”   障子门缓缓合上,月牙看着我妻善逸最后用嘴型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善逸一愣,直到听清了那道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频率奇怪的心跳。   这样的心跳根本不是常人拥有的——只有鬼。   而且还是无比强大的恶鬼。   “月牙。”   无惨走到月牙面前,“你怎么在这里。”   他往月牙身后看,只看到光秃秃的草丛,远处是京极屋的姑娘和客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的场景,入目皆是白皙的肌肤和雪白的胸脯,依偎在男人身上的姑娘巧笑倩兮,指尖都带着粉色。   “我随便走走。”月牙神色如常,朝无惨那里走了几步然后拉住了无惨的手,“和堕姬说完了?”   无惨攥紧手心里柔软温暖的手,点了点头视线下移,却看到了站在月牙衣角的一点白色的粉末。   无惨皱了皱眉,然后轻声说了一句:“嗯。”   这时候少言寡语了,明明刚才在堕姬那里还是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   月牙有些吃味。   “怎么,刚才笑的不是还挺开心的吗?”月牙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戳了戳无惨的胸口,语气里带上了微妙的不爽。   无惨原本冷淡的神情有些怔忡,看着月牙嘴角又翘起了和面对堕姬时一样的弧度。   “这样吗?”   月牙看愣了,不是因为好看,是觉得奇怪。   太不适应了,无惨用这副样子看着他。   摆了摆手,月牙叹息一声:“算了算了,太奇怪了。”   这下无惨有些微妙的不爽了。   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被月牙藏在一处空荡的房间的善逸惊恐的捂着自己的嘴巴鼻子,生怕自己的呼吸声引起外面那个强大的恶鬼的注意。   等到脚步声远远的消失,善逸才抖着腿从屋子里出来。   他不知道月牙为什么和一个恶鬼同行,而且听起来关系似乎还很不错的样子。   若是其他鬼杀队的成员一定会怀疑月牙的身份,我妻善逸虽然平时性格懦弱胆小,但是事实上却是一个温柔的老好人。   就像当初第一次和炭治郎相遇的时候,就算明知道灶门炭治郎随身背着一只鬼但是还是在伊之助的手下保护着祢豆子一样,我妻善逸虽然并不理解,但还是没有声张出来。   而且从刚才的对话中善逸也稍稍明白了月牙口中的堕姬可能就是藏在花街中的恶鬼。   这样思索着,善逸就这样回到了刚才练习三味线的房间。   看到善逸这副模样的新造和游女皆是震惊地喊了出来:“怎么回事,善子——”   “上个厕所你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   善逸只好编了一通瞎话,才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   第二天早晨——   约好的在屋顶相聚的灶门炭治郎和嘴平伊之助早早地来到了屋顶,而音柱宇髓天元也换回了最开始忍者的装束,蹲在屋顶等着最后一个我妻善逸的出现。   “所以说——我那里真的有鬼啊!”   嘴平伊之助趁荻本屋现在大部分人休息的时候跑了出来,对身在时任屋的灶门炭治郎大声喊道。摘下野猪头套的嘴平伊之助是有着漂亮容貌的少年,即使是奇怪的妆容也没法掩盖遗传的美貌,被荻本屋的火眼金睛的老鸨带走了。   昨晚发生了太多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灶门炭治郎听不懂伊之助在形容些什么,只是一脸呆愣的模样。   “善逸来了。”   原本蹲在屋顶上的宇髓天元站了起来,善逸穿着金色的和服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屋顶,就是脸上还肿着一个大包。   看起来被揍了一顿。   灶门炭治郎看到善逸这副样子就慌了,跑到善逸面前担忧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善逸,你怎么受伤了?”   我妻善逸看到炭治郎就忍不住红了眼眶,豆大的泪水扑索索往外掉,很快就沾满了整张脸,但是配合着善逸肿胀的脸怎么看都有点好笑。   “哈哈哈,善猪你怎么回事!”   伊之助站在一旁看笑话,我妻善逸哭的更厉害了,“伊之助你个浑蛋——!”   “好了,不要吵了。”宇髓天元走到我妻善逸面前,看了看我妻善逸肿起来的伤:“抹点药就好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地干什么。”   善逸瞬间张牙舞爪的要和宇髓天元打一架,但是被宇髓天元伸出手按住额头扔了一瓶药。   “好了,说你的情报。”   情绪激动的善逸好不容易才被炭治郎安慰的冷静下来,然后结结巴巴地说起自己在的京极屋的事情。   “京极屋的花魁,蕨姬就是鬼。”善逸用炭治郎递过来的手帕擦眼泪解释,“昨晚我见到了,我听到她的心跳和普通人的不一样。”   “我这个——看到没有——我这个伤!”   善逸脸上露出更加委屈的神色,“我脸上的伤,就是她打的!!!”   “可恶呜呜呜呜呜!就算长的好看也是讨厌的女人!”   昨晚听了月牙的话,善逸重新上了妆却遇到了正教训年幼的秃的堕姬,天性让他帮助女孩,但是面对堕姬试探性的攻击,危急关头想起了月牙的话,善逸竭力忍住了防御的动作才没有让堕姬心生怀疑。   但是自然而然,脸也被摔肿了。   灶门炭治郎伸出手摸了摸善逸的头,轻声安慰:“不要哭了善逸,你很厉害了。”   能让一向喜欢女性的善逸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很坏了。   就连一向野性的伊之助声音也稍稍有些软了,附和着炭治郎的话安慰善逸。   善逸抱着炭治郎号啕大哭,然后擦干眼泪结结巴巴地说:“所以……炭治郎,你能把你妹妹嫁给我吗?”   灶门炭治郎反应迅速:“不可以,善逸。”   我妻善逸:QWQ   我妻善逸委屈巴巴地点头,在几人交谈之后约好晚上行动的时候,善逸悄悄地拉住了炭治郎的衣袖。   “炭治郎。”我妻善逸没有露出最开始那副不着调哭唧唧的模样,对着炭治郎认真地说:“昨晚,我见到月先生了。” 第94章   堕姬死了,连同他的兄长妓夫太郎,死在了月牙和无惨离开的第二天晚上。   据说和鬼杀队的家伙大闹了一场,把半个花街都毁了。   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最起码两个兄妹整整齐齐的一起上了黄泉路,想必路上大概也不会孤单。   虽说只是上弦之六,但毕竟是这数百年来和鬼杀队的争斗中头一次上弦落败,那种暗中的平衡,此时好像被打破了一般。   无惨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是处理“藤原俊国”这层身份的时候,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样,这天京都的天气都变得有些不好了,阴沉沉的,好像就要下雨了。   月牙受到“俊国”的讣告的时候正和无惨坐一起喝茶,听到藤原宅派人送来的消息差点没把嘴巴里的水喷出来,然后对着门口的下人露出一副黯然神伤不敢置信的模样将人送走了。等到回了自己的房间却发现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能砸碎的东西都已经被打烂了。   鬼舞辻无惨就坐在一片稀碎的垃圾之中,唯有他的座位还有手中的茶盏是完好无缺的。   月牙右眼皮跳了跳,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无惨手里还捧着冒着热气的茶盏,袅袅的白烟顺着空气往上飘,将他那张漂亮的脸遮得模糊不清。   此时正是深夜,窗外月朗星稀,屋里点着几只照明用的橘色的烛火。   海藻似的长发配合着那飘渺的白烟稍稍让月牙此时看不清昏暗房间中无惨的神情,只是感觉月牙也能感觉出来此时无惨的心情可不太妙。   “不过是个假身份,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   月牙朝无惨走过去,说话时放柔了声音。将脚边的碎片踢到一边,是上次见到玉壶时顺手买的那个花瓶,现在碎了个稀巴烂躺在月牙脚下,就连月牙顺手放在里面的花也皱皱巴巴的。   无惨这才抬起头看月牙,一双红梅似的眼睛现在像是择人而噬的恶狼,好像能将惹到他的人都狠狠地咬下一块肉来。   “不是因为这件事。”   无惨语气里带上了不耐和压抑着的怒火,看来是气的不轻。   月牙将那些碎片扫开的时候脚下碎片碰撞发出稀稀拉拉的声音,他状似不经意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无惨没立刻说出来,神色阴沉像是谁欠了他钱。他看着月牙,那双眸子像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含笑的月牙看,看他有没有隐藏什么秘密。   看看他那具漂亮的皮囊下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月牙在无惨的眼神下神色依旧如常,走到无惨身边看着自己同样被弄成两半的椅子叹气。   “唉,你这样子让我坐哪里?”   一副忧愁的样子,语气里还带着娇气。   无惨憋了半天然后眯了眯眼睛,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声音低沉:“这里也可以。”   月牙心想你打的可真是好算盘,骂了无惨一句然后就笑嘻嘻的毫不抗拒地径直坐到了无惨的大腿上。   无惨没想到月牙真坐,月牙一屁股坐上去他身体就僵住了,坐在位置上跟个木头人一样。   “你让我坐,我就坐了。”月牙看着无惨眨了眨眼,神色淡定得很,只有无惨一个人慌里慌张心跳如擂鼓。   “开心吗。”   无惨:开心是开心,我怎么就不敢动。   月牙:……:)   无惨低头看着眼前的月牙,他发现自己虽然怀里抱着他,但是他却看不懂他。   月牙朝他笑的时候,是真心的笑吗?   手里的茶杯被月牙拿走了,两只手空荡荡的,无惨犹豫片刻然后下意识地轻轻地搭在了月牙的肩上还有腿上。   太瘦了,比起现在的自己。   无惨记忆里的月牙虽然瘦,但似乎也没有现在这样瘦。   是记忆出了问题,还是他想多了。   无惨闭了闭眼,然后说了出来。   “堕姬和她的哥哥妓夫太郎死了。”   “就在刚才。”   月牙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揪着无惨的茶杯喝了一口水。   “哦。”   预料到了,那天看见善逸得知炭治郎还有柱在,他就预料到堕姬会死。   有什么波动呢,能有什么波动。   又不认识,话也没说过两句,还是他本来就该杀死的吃人的恶鬼。   就算现在不死,以后也是会死的。   “你就是这样的反应吗?”   无惨有些困惑,看着月牙动了动自己的嘴,但是又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多余。   月牙才奇怪,抬起眼看无惨。   “我要有什么反应?”   “那是你的部下,难道我还要给你哭两声吗?”   月牙要是听着无惨的话哭两声才是奇怪,无惨还要怀疑他是不是暗中参与了什么。   无惨问的这话实在无厘头,他自己也意识到了,皱着眉头表情隐隐带上了烦躁。   月牙好像还没说够,捧着茶杯继续说,一直在无惨的理智的边缘来回试探。   “无惨,我可以接受你,但是不代表我会接受你的属下。”   “我没当着你的面杀了他们,已经是很礼貌了。”   就是这样,才会让人不爽。   无惨脸色铁青,瞪着月牙半晌说不出话。   月牙又露出一副心疼的神色,伸出手摸摸无惨的脸然后捧着就往无惨脑门上亲了一口。   “别担心。”月牙笑嘻嘻的样子,“我才不管他们的死活。”   “我只在意你的。”   无惨:……   无惨又气又怒,偏偏月牙说的话还让他有点开心。   因为他就是那种重视自己,其他人都扯淡的性格,有一个月牙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结果了。   真要让无惨考量,当然是让自己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呵,无妨,我就知道堕姬和她哥哥没用。”无惨阴沉着脸说,“果然,都是从人类之血最多的地方开始死的,没有半点价值。”   月牙心想昨天你跟人家说你做的特别好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样子的啊。   一副关怀体恤下属的样子。   “鬼这种东西,我做多少有多少。”   无惨轻飘飘说了一句,像是对月牙的挑衅。   月牙嘴角的笑僵硬了。   祖宗,你怕是不知道你在地狱要赎的罪已经排到猴年马月去了,你是还嫌不够多吗?   月牙:“那我就杀多少。”   无惨:“……”   无惨:艹。   无惨正在气头上,月牙开始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让无惨不堪其扰。   “藤原夫妇请我去俊国的葬礼。”   月牙说起这个还憋不住笑,硬是将嘴角的弧度扯平,伸出手摸了摸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唉,俊国啊,才十岁不到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一副悲伤痛苦的样子,明明被哭丧的正主就在他面前。   无惨脸色更是青黑,咬牙切齿。   “你闭嘴。”   月牙:“我就不。”   无惨:“……”   无惨气死了。   *   因为堕姬的事情,无惨让玉壶和半天狗偷袭的事情稍稍延后了几日,这让刚刚搞死了一个上弦的鬼杀队有了片刻的喘息时间,开始悄悄摸摸地训练起普通剑士了。   月牙收拾收拾就准备参加藤原夫妇家举办的样子藤原俊国的葬礼,孩子年幼,现在天气热了怕出什么事就决定早早下葬求个安息,虽然速度挺快,但是藤原夫妇还把所有细节想的挺周到。就是葬礼和人人欢庆的夏日祭撞到一起实在倒霉,还不能延后,不然拖得就久了。   等到葬礼那天,大概是为了应景正好天气阴沉,藤原夫妇穿着黑色的和服依偎在一起捂着脸哭。   他们苦啊,亲生孩子早年逝去了,好不容易收养了一个养子,结果却因为急病没了。   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天生就没有子女缘。   藤原夫人尤甚,哭的差点背过气去。   参加葬礼的除了藤原夫妇还有他们相交的友人和商业伙伴。大多穿着黑色的和服活着黑色的西装,胸口别着一朵白花愁眉苦脸一副伤心的样子。   可是见过棺材里“俊国”的,有几个人呢?   月牙穿着黑色的和服,手里还抱着一束白色的花,走到藤原夫妇面前轻声说了一句:“节哀。”   藤原夫人抹着眼泪呜呜的哭,怎么也想不通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没了。   月牙心说你这得问问你乖儿子无惨了。   月牙抬眸看去,无惨正穿着一身黑西装站在远远的一棵树下面,没往这里走。   毕竟无惨长的太像长大的俊国了,他又不屑去伪装自己的样貌——当然变性除外——所以就站在远处看看,那棺材里躺着的是无惨用自己血肉做出来的拟态。   要是无惨走进了,被认出来,只怕藤原夫妇情绪激动脑子不清楚的情况下又认一个干儿子。   “俊国啊呜呜呜呜呜……”   藤原夫人的眼泪没有停的时候,月牙拍了拍藤原夫人的肩膀安慰:“夫人,你这样俊国也会难过的。”   藤原夫人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忧愁地说:“我怕是再也不会有孩子了,以后偌大的公司都要交给别人。”   没办法,谁让无惨忽然不想当你儿子了。   月牙一边想一边安慰藤原夫人,而且藤原夫人你“儿子”得是你祖宗的祖宗辈了。   等到“俊国”葬礼结束,月牙才慢悠悠地走到无惨身边,“参加自己葬礼的感觉怎么样?”   无惨冷冷地瞧了月牙一眼,然后转过身朝墓园外走。   他的耐心早就告罄了。   月牙也不惧他这副样子,或许是捋了太多次虎须都毫发无伤让他胆子都大了不少,跟着走到了无惨身边然后伸出手牵住了无惨的手。   “谁都会死,就算是妖也不例外。”   月牙语气轻松极了,“无惨,你怎么这么久还是不懂呢?”   无惨握着月牙的手收紧了,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迅速的松开。   无惨是手里没捏着东西,不然肯定被他捏的稀巴烂。   “哦。”他冷冷淡淡地说了一声:“但是我不会。”   月牙动了动嘴角,“你怎么知道。”   生死天注定,该死的不该死的,迟早的事。   月牙跟在无惨身边,天空上忽然下起了细细密密地小雨,悄悄又缄默无声地打湿了两人的衣衫,月牙鼻子上落了一滴雨,被他伸手拭去了。   月牙想了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伞举在了自己和无惨的头顶,他个子没有无惨高,举起的伞的支架时不时碰到无惨的脑袋。   无惨:……   无惨伸出手冷着脸抢过了伞。   雨天是个倾诉的好时间,什么事情这时候说出来似乎都带上了点点的悲伤落寞的色彩。   无惨左手拉着月牙的手,右手撑着伞,平视着前方忽然出声说了一句话。   “我看着产屋敷空良下葬的。”   “也是在京都,这样的雨天。”   *   无惨其实不太喜欢回忆过去的事,有什么好回忆的,他一直注重的是现在,看到的也只有眼前的东西,什么过去不过去的早就被他扔在角落里落灰了。   但是看着葬礼上一片愁云惨淡的样子,无惨脑袋胀疼,忽然就想起了产屋敷空良死去的时候。   那时候的无惨早已经离开了产屋敷家,天地之大没有他的栖身之所,不老不死甚至以人为食的怪物不论在哪里都容不下。   但是无惨却在产屋敷空良早已经垂垂老矣的时候趁着夜色见了产屋敷空良最后一面。   当年风华正茂风度翩翩的产屋敷大公子早就变成了鹤发鸡皮的老人,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一双黑瞳浑浊不堪,直到瞧见了烛火下的无惨才稍微透出一点光。   “无惨……”他伸出手向无惨伸去。   产屋敷空良看着早在几十年前就消失的弟弟,还以为是见到了无惨的灵魂。   无惨皱着眉头握住了产屋敷空良干瘪的手。   “兄长。”   最开始的嫉妒之情在见到衰老的产屋敷空良的时候才逐渐消失了,无惨心里却升起了隐秘的畅快感。   我还有数不尽的寿命,但是那个永远温润如玉翩翩君子的兄长现在寿命将尽。   产屋敷空良看着无惨,动了动嘴皮子好像说了什么话。   无惨认真瞧,产屋敷空良又动了动嘴巴。   “对不起。”   混浊凹陷的眼眶忽然滑下了一滴眼泪。   无惨心想有什么对不起的呢,反倒是多谢产屋敷的帮助他才能得到自己期望的永生才对。   只是幼时和兄长在院子里玩球的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而已。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兄长。”   无惨难得对产屋敷空良露出个笑,“我现在活的很好。”   但是产屋敷空良看着他,还是断断续续地吐出一声。   “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让你健康长大。   对不起让你失去了喜欢的人。   对不起没有发现你的痛苦。   对不起自以为是的把关心强加在你身上。   对不起没有好好将你教养。   ……   对不起。   为了阻止你建立了鬼杀队。   无惨坐了一晚上,看着产屋敷空良因为疲倦缓缓睡去。   下一次再来的时候,已经是产屋敷空良的葬礼了。   下葬的日子也是雨天,风也是冰凉刺骨,无惨远远地看着那个黑色的棺椁被深深地埋进了地底。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   从此之后,产屋敷和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第95章   葬礼过后,月牙和无惨手拉着手往另一座京都的宅子里走去了。   路上时不时有姑娘瞧见两人偷偷的笑,月牙自然也是回以一笑,但是无惨冷着脸,视线移动就是一把锋利的刀。   月牙之前的旅店也退了,被无惨毁成那副模样,月牙付了一大笔钱,然后站在马路上叹气。   “没有住的地方了怎么办?”   无惨知道他是开玩笑,也就任由他做戏,然后伸出手对一脸忧愁的月牙说。   “去我那里。”   月牙就和无惨走了。   上弦聚集的时候月牙正在无惨做药物实验的房间里看书,其实能看懂的没有几本,全是些高深莫测的医学书,好不容易才从书柜的角角落落里翻出来几本积灰发黄的外国童话。   大概是这屋子主人之前留下的,无惨居然也没扔了,还放在书柜最底下落灰。   还不错,至少月牙能看懂,靠在软绵绵的沙发上闲来无事翻翻看也不错。   然后把书放下的时候,月牙就发现自己到了另一个地方——前两天刚去过没多久,就是鸣女的无限城。   只是他在的房间是倒立着的状态,与他和无惨所在的房间相对的是上弦五人。   无惨还在用滴管往试管里滴药剂,上弦五个鬼已经齐刷刷地跪坐在了榻榻米上仰着脑袋看无惨。   “无惨大人。”   童磨的脸正在恢复,看起来像是刚才被人打碎了一样,视线落在躺在一旁沙发上的月牙,七彩的眼中闪过几分好奇。   上弦基本都见过了月牙,所以皆是闭口不言,但是猗窝座却惊愕地瞧着之前才见过不久的月牙。   “猗窝座,怎么了。”   无惨声音冷淡。   猗窝座低下头,将自己刚才的惊讶藏在了心里。   “不,没什么,无惨大人。”   无惨没有继续追究,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宣布了上线之六妓夫太郎死于鬼杀队手中的事情。   作为当初堕姬和妓夫太郎的引荐者,童磨却丝毫不见惊愕,反而笑嘻嘻地对无惨说:“是我的过错,需要属下把这双眼睛挖下来赎罪吗?”   无惨嫌恶童磨,对他的眼睛兴趣也不大,但是月牙“啪”的一声合上书来了兴致。   原本躺在沙发上的姿势换成了坐,兴致勃勃地说了一声:“挖出来看看?”   童磨:……:)   无惨站在一边没说话,虽然他对童磨的眼睛没有一点兴趣。   童磨也不慌,听到月牙这样说还高兴的不得了,手伸到脸上摸着自己的眼角笑容灿烂。   “诶呀诶呀~没想到月君会喜欢我的眼睛呢,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既然这样,就把我的眼睛作为礼物送给您吧。”   说到这里,童磨按在眼角的手指就要往眼眶里伸去,但是被他恶心的够呛的月牙扔出手中的书砸偏了童磨的脑袋,书封落在童磨的额头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红痕。   童磨伸出手摸了摸,头一歪露出困惑的神色。   “算了,不要了。”   月牙笑了笑,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另一处坐着的一直没有出声的黑死牟然后转身出了无限城。   *   月牙没想继续听什么后续,他也清楚这不是他该参和的事情,出了那扇门就回到了正常的宅子,他坐在缘侧晃着腿,听得到外面阵阵的蝉鸣和鸟叫。   银辉的月光洒了满地,将院子里照的亮堂,院子里池塘安的惊鹿啪嗒落下来流出一汪清水。   远远地,就能够听到远处传来的夏日祭上的欢声笑语,墙外还有穿着木屐的小孩子啪嗒啪嗒在街上跑远的脚步声。   他也想出去,只是无惨出来没看到他大概又要发飙了。   想着扔出去那本书,月牙还有些可惜,虽然看上去内容**,但是别说让月牙还有些意犹未尽,看到一半就送给童磨的脑袋了,着实可惜。   走到院子里的池塘边,里面还有几尾金红色的锦鲤,悠闲的在池子里游来荡去时不时冒出水面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月牙蹲在池塘边,伸出手探进了池子里,池水冰冰凉凉的寒气好像往人骨头里钻。   池塘里的游鱼先是因为着突如其来的手吓得跑到一处地方聚成了堆,等过了两三分钟,察觉到没什么危险了就胆子大起来了,摇摆着尾鳍像轻纱似的,优雅地在池水里游动,胆子更大一些的晃晃悠悠地游到了月牙的手边,然后细细密密地亲吻着月牙的指尖。   痒痒的,倒也不疼。   月牙瞧着着一池塘的鱼忍不住柔和了眉眼。   大概在这里蹲了有几分钟,月牙拿着鱼逗乐,顺手扔进去几块硬邦邦地据说是西方传来的叫面包的玩意儿。月牙不喜欢吃,之前还以为是什么点心,结果吃进嘴里没滋没味,干脆都喂了池子里的鱼。   干硬的法式面包被月牙硬扣下来小小的几块,扔进池子里被水泡软发涨,然后几尾鱼争抢着把那些面包块吞下去了。   无惨从宅子里出来了,然后站到了月牙身后看他喂鱼。   “再喂下去就撑死了。”   无惨活了这么久,知道这鱼的娇贵,就连喂的东西都是定量特制的。   月牙扣面包的手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看向身后的无惨,一副我不知道所以我很无辜的样子。   “我还以为它们没吃饱。”月牙为自己辩解,“就那几条还抢着吃呢。”   无惨:……   无惨觉得自己碰上月牙叹气的次数与日俱增。   “鱼不知饥饿,只要给它东西就会一直吃,直到把自己撑死。”   无惨开始给月牙解释。   “是吗。”   月牙看着池塘里那几个漂亮的锦鲤,有条活泼的跳出水面激起了一小片水花。   他口气里有些可惜:“贪心不足,最后都会害了自己啊。”   无惨总觉得月牙话里有话,但是看着月牙笑意盈盈的样子,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晃晃悠悠的白云飘了过来,遮挡住了月亮,院子里忽然变暗了些许。   无惨瞧了他半天喉咙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然后伸出手递给了月牙一个东西。   月牙还没看清,然后天上的白云又移开了,月光把无惨手里的东西照亮,这下月牙才看的清清楚楚。   是那本被月牙扔出去砸童磨的童话书。   挺好的,正好把剩下那部分看完。   “谢谢,无惨。”   月牙接过去朝无惨笑了笑,顺手拉着无惨就往缘侧上走。   感谢的话有些生疏,无惨垂眼有些不高兴。   缘侧上连个软垫都没有,坐上去硬邦邦的不舒服,要是平安京的时候,无惨坐那里都要安排的舒舒服服,绝对不委屈自己一丝半点。   不过现在倒是不讲究那么多了。   矮墙外又是跑过几个笑闹着的孩童,尖叫着喊:“妈妈,我想吃苹果糖!”   然后是母亲温柔宠爱的声音:“好好好。”   “宝贝,跑得慢一点。”   小孩子吃零食就是纯粹的吃个甜味,但是苹果糖这东西对月牙和无惨的意义稍微有点不一样。   无惨想起来苹果糖什么滋味了,软软的,带着清甜的香味。   月光下的无惨苍白的脸忽然带上了点薄粉,月牙一扭头就瞧见了。   无惨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愣了半晌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月牙遮住了那点翘起来的弧度。   偏偏他就装作一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样子,问无惨:“早就商量好要去逛逛夏日祭的,什么时候开始呢?”   无惨低声说了一句:“随时都可以。”   “那就后日吧。”   月牙兴致来了,想着今天听说的后天晚上要放烟火的消息,觉得后天不错。   “嗯。”无惨没有拒绝,也没有反对。   坐了一会儿无惨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从缘侧站了起来,进了宅子里好像是去拿什么东西了,月牙也没问,拿着手里的书看小红帽。   剧情正好在狼躺在床上被小红帽问:“外婆,你的嘴巴为什么这么大啊?”   狼说:“为了更好的把你吃掉。”   然后狼就把小红帽吞了。   最后结局是小红帽和猎人把狼开膛破腹装满石头沉入了湖底。   啧啧啧。   月牙寻思国外的童话这么血腥的吗,也不怕小孩子被吓哭。   正好把小红帽的结局看完,无惨出来了。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了两瓶清酒,提在手里给月牙看。   “要喝吗?”   无惨低着头问,眼睛闪着幽幽的光。   男人一般很少有不会喝酒的,但是月牙偏偏是其中一员。   他不想喝,想着之前曾有的和无惨一起喝酒被灌醉的经历,他觉得有些大事不妙。   “我……”   月牙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无惨的手就已经递过来了,瓶口还带着淡淡的香气,月牙咽了口唾沫。   “不能喝?”   无惨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像是挑衅。   算了,怕什么。   月牙想,反正我又不是什么小红帽。   无·大灰狼·惨:……:)   一瓶清酒下肚,又有一瓶,一脸喝了好几杯,清酒开始上头了。   无惨脸不红了,轮到月牙了,红着脸晕晕乎乎坐在缘侧吹着冷风然后打了个酒嗝。   无惨喝完杯子里最后一点酒液神色依旧如常,看着月牙坐在原地发呆的样子嘴角一点点翘了起来。   昂贵的白瓷酒杯被他随意的摆放在一边,无惨走到月牙的身边搭住了他的肩膀。   “醉了?”   无惨问。   月牙的回应是打了一个冒着酒香的酒嗝。   无惨也没做别的,含笑的表情看着月牙迷茫的眼睛还有发烫发红的脸一点点转淡。   他凑在月牙耳边轻声问:“你喜欢谁?”   现在的日子虚假的就像水面上倒映的月亮,虚假的好像一触即散。   无惨感觉到月牙火烫的吐息洒在他脖子上的感觉,他喉咙动了动,就像一个青葱的少年等待着心悦之人的宣判,古井不波的心此时就像海面上的风浪,等着月牙的回答。   “我喜欢你……”月牙轻声说。   心跳如擂鼓,无惨眼睛一弯就要笑出来,然后却又听到了月牙未尽的后半句。   “……苹果糖。”   无惨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月牙被无惨着一问,脑子里都是苹果糖,嘴一张就咬住了无惨脖子上的肉。   咬不动。   无惨被月牙突然一口咬懵了,然后迅速的把月牙推开,手握着月牙的肩膀说:“你怎么回事。”   月牙:“我刚刚不是吃的苹果糖吗?”   无惨:……   苹果糖个屁。   他沉住气没发火,半搂着月牙的肩膀继续问:“你喜欢的人,是谁?”   月牙沉默了很久,久的无惨都以为月牙睡着了,结果低头一看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点都不像是睡着的样子。   “我喜欢的人……是缘一啊。”   该死的继国缘一!!!   无惨差点没气疯,他觉得自己要是能在见到继国缘一一定会把他大卸八块剁成肉泥来报复这血海深仇。   三百多年了,继国缘一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   无惨把靠在自己肩上的月牙推开,然后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走进了屋子里,没管躺在外面的月牙。   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不然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是在屋子里坐了五六分钟,无惨又坐不住了,磨磨蹭蹭地走到外面,看着躺在缘侧昏昏欲睡的月牙。   这个时候该有蚊虫,但是没有蚊虫敢接近月牙和无惨。   无惨蹲下来,手触到月牙白皙纤长的脖颈上。   只要轻轻一扭,这个让他心神不宁让他痛苦又快乐的人就不在了。   以后没有人会影响他,也不会有人阻碍他做事。   可是五指落在那脖子上,无惨却迟迟下不去手,他面无表情,后槽牙咬的死紧。   手指流连,碰到了脖子右侧那条细长的疤。   无惨嗤笑一声,都是假的。   然后醉倒的月牙砸吧砸吧嘴,张开眼睛迷糊地看着眼前的无惨。   “无惨。”   他轻轻喊了一声无惨的名字。   无惨手一顿,像是不甘心似的,看着月牙再次问了一句。   “你喜欢谁?你爱慕谁?”   月牙像是不解,嘴唇微动带出酒香。   “我爱你啊,无惨。”   无惨瞧不出月牙是真醉还是装醉,但是这句话让他压抑的心情稍稍有些放晴,但脸上还是带着冷笑。   但是无惨不放心,又问了一句:“你喜欢的人不是继国缘一吗?”   语气阴阳怪气的,像是拈酸吃醋的妇人。   说完无惨脸就青了,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古里古怪。   但就是很不爽嘛。   继国缘一、继国缘一。   无惨咀嚼这这个给他的生命中增添最大的耻辱的男人,恨不得把他剥皮抽筋。   继国缘一也是如此。   “啊?”   月牙有些反应不过来,迷迷瞪瞪地瞧着无惨嘴巴动了动:“可是……缘一是人啊。”   月牙嘟嘟囔囔:“你又不是人。”   无惨:……   无惨一时半会儿觉得有些无言以对。   还能怎么办呢,无惨刚升起的那一星半点的杀意这会儿又像是被水浇熄的火星,还带着热气冒着青烟呢。   无惨半抱着月牙去了房间。   也是有意思,前半辈子是月牙天天想着怎么把无惨伺候舒服了,连哄无惨睡觉都是月牙的活计,但是现在两人的位置却莫名其妙的倒了个个儿。   月牙被无惨放到了床上,手里的书没拿稳掉在了地板上。无惨拿起来翻了翻,觉得没意思,又放在了月牙的枕边。   无惨坐在月牙窗边看了一会儿,月牙也看着他。   然后无惨听到月牙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无惨?”   “嗯。”无惨应了一声。   月牙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无惨一本正经。   “我要吃苹果糖。”   无惨:……   行吧。就想着吃。   无惨没好气,他眼睛是猫眼,瞟人都带着不屑。   “怎么,还想我给你去买?”   月牙点了点头。   无惨:“……凭什么?”   还真当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呗?   月牙皱着眉头想,看起来还不清醒。   “那就这样吧。”   月牙用一种商量的口吻说:“我给你报酬,好不好?”   无惨有些好奇月牙的报酬是什么。   “好。”   然后他就看着月牙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后脸凑近,嘴巴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还带着清香的酒味。   无惨被月牙抱着,身体僵硬的就像石像。   月牙不满的嘟囔一声。   然后无惨试探性的舔了舔月牙柔润的嘴唇。   两人的舌轻轻交缠,带起周身火热。   无惨忍不住搂上了月牙的腰,细细的,但是每一寸都带着力量。   无惨闭上了眼,他以为还要持续很久,结果没一会儿月牙就不动了。   睡着了。   无惨抱着他,脑袋疼得厉害。   然后无惨把月牙放好,转身出了房间。   再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个红通通的苹果糖,放在袋子里,然后无惨把它放在了月牙的枕边。 第96章   酒这玩意儿能少喝还是要少喝的,虽然闲来无事喝两口感觉挺轻松惬意,但是清醒过来时感觉到头昏脑胀一般的痛苦时就不太妙了。   月牙睁开眼的时候盯着天花板足足发了一分钟的呆才逐渐反应过来自己的现在在什么地方从床上坐起身子,月牙按了按太阳穴缓缓吐出一口带着酒香的气息。   对月牙来说,喝酒不一定误事,但是醒来的不舒服却是真的。   他坐在床上拍着自己的腿想昨晚和无惨说了些什么,但是那段记忆就好像是被人凭空抹去一般让他看的模糊不清,只能使劲想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牙砸吧砸吧嘴,好像还能闻到昨夜无惨带来的清酒那股淡淡的香味。   别说,头疼是头疼,但是还真的挺好喝的。   月牙还在回味,想着回忆里清酒的味道怎么还带着一股甜甜的苹果糖的香味,随着那股甜香味他一转头,正好看见了被无惨放在桌上袋子里的苹果糖。   这东西是谁给他的一目了然。   月牙下了床,光裸的脚踩在榻榻米上朝着桌子走去,然后拿起了那个苹果糖。   ……   挺好吃的。   *   无惨白天不能出门,一般都会在透不进光线的屋子里一直鼓捣他的药,最多去一去那种能远远地看着院子里风景但是落不到阳光的阴影处。   就是无惨穿着一身黑衣坐在那里的时候看上去瘆人极了。   月牙叼着被他咬了一半的苹果糖晃晃悠悠地往无惨可能待着的地方走,走到房间前那门无惨也没关,月牙手一伸就推开了。   屋子里只亮着橘黄色的灯,窗户但凡能露出光的地方皆被无惨遮了一个严严实实。无惨就站在摆满了听说都是从外国进口来的什么实验器材前,漂亮而略显阴鸷的眉宇间布满了烦躁。   可能又是什么关头出了问题吧,无惨脸上开心的时候很少,大部分都是一副我不快的样子,要是什么时候对其他人露出一副心情不错温和礼貌的模样,要么是可能遇到了什么难逢的好事,要么就是单纯的你有利用价值。   对于没用的家伙,无惨向来吝于给一点点好脸色。   说真的要不是无惨对鬼有绝对的掌控权,而所有鬼的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别说一千年了,就是一百年,这样一个实名又渣又屑的老板也早就被其他的鬼推翻了。   就算是这样,不还是出了一个珠世暗戳戳一直在想着怎么搞死无惨吗。   而无惨。   无惨今天研究可以晒太阳的药品进程依然为失败。   失败乃成功之母,失败了就再接再厉嘛,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无惨当成功它妈的经历有点多,大概有上千次了,成功可能叫妈叫的有些累。   无惨气的差点把桌上的东西砸了,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但是这次还是硬生生的忍下了。   因为桌上的这些制药的东西是他买的最后一套了,再砸了就要等着远渡重洋的邮轮再送过来。   无惨觉得自己没那么多时间等了。   一千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最开始无惨只是是想要将医生留下来的那副药做出来让自己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在阳光下行走,现在与其说是让想自己变得和常人一样,现在的无惨更像是满足自己的一种执念。   延续了千年的执念。   他想和正常人类一样,但是还希望自己永远不老不死。   可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就像当初他成了长生不死的鬼却被剥夺了照射阳光的权利一样,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必然是要以失去什么东西作为代价的。可是无惨却贪心的想全部都要。   “又失败了。”   月牙站在那堆不知道是什么的药剂面前瞧了瞧。   “第几次了?”   数不清第几次了,无惨冷着脸将试管里颜色诡异的液体倒进了水池里看着它被水稀释然后流走。   “不记得了。”   次数太多了,无惨也懒得记了,反正记下来也是生气,所以还不如不记。   无惨抬起头就看着月牙手里的半颗苹果糖,眼里闪过一丝别扭,但是他还记得昨晚月牙醉酒后吐露出来的话。   “你记不记得昨晚的事情。”无惨试探着问,想知道月牙对昨晚的记忆还留下多少。   月牙怕他问这个,因为他什么都记不太清了,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点轮廓。   “什么?”月牙一脸镇定,“我做了什么?”   无惨也没看出来月牙眼里的虚张声势,冷笑着说:“不记得了?”   “我可还记得你说你最喜欢的人是继国缘一呢。”   月牙人傻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寻思自己虽然疼爱缘一,但还真没到对缘一有超出亲情之外的感情,怎么会回答是缘一呢。   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无惨趁他醉酒问的这个问题究竟居心何在。   于是他反将一军。   “你胡说。”月牙气势很足,“我对缘一没有别的心思,我心里清楚。”   月牙瞧着无惨眼里带上了狐疑。   “你好好的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无惨当然不能说自己对继国缘一这个比他小了五百多岁的小屁孩儿抱有最深切的嫉妒之情,视线移开故作冷静。   “是你自己说的。”   月牙脑子里努力的想,就想疯狂运转的机器,总算在昨晚的记忆消失之前想起来那么一点点。   无惨问他最喜欢的人是谁,听到继国缘一的名字气的眼睛都红了,虽然他眼睛本来就是红的,但是生气的红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   无惨不会是嫉妒吧。   月牙自然而然的想,这话他没问出来,怕无惨小公主生气。   无惨脾气古怪还任性,真生气了就不好收拾了。   “如果以后你和缘一再一次遇到,还要再打一架吗?”   月牙有点发愁,“他比你小了五百多岁。”   无惨心里冷笑,小了五百多岁把他打成碎肉的小孩吗?   不过还好,继国缘一那个浑蛋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无惨冷冷的说。   月牙忽然哽住了,有些心虚,转移开视线没敢再看无惨。   缘一身体死了,但是灵魂还好好的在地狱里呆着呢,兴许无惨和缘一以后可以再地狱里再好好打一架。   说道缘一自然就想起地狱的事情了,月牙试图和他打个商量,毕竟按着地狱的规定他也不能直白的说出地狱的种种,要是说出来了,轮不到无惨,他就要先被带回地狱了。   “一定要把当初的那种药做出来吗。”   月牙靠近黑着脸并不想说话的无惨身边用一种试探性的语气说:“我倒是觉得这样也不错。”   无惨木着脸不想说话,做出那种药已经是他午夜梦回也忘不了的执念了。   “还差一个。”   无惨看着月牙又说了一次,“只差那一味药,青色彼岸花。”   “但是我找不到。”   无惨的手轻轻放到了月牙的肩膀上,然后将月牙抱进了怀里,无惨嗅着月牙发间那股淡淡的香味,心头上的郁气不散,他说话的语气里藏着疲惫倦怠。   只是他要的这个东西实在拿不出来。   月牙抱紧了他,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开口。   “抱歉。”   他只能这样对无惨说。   *   时间这东西就跟捧在手里的细沙一样,你抓的越紧,流失的速度越快。   约好的和无惨一起去逛夏日祭的日子如约而至,太阳一落山月牙就准备好要出门了,他想的挺好,无惨还是人的时候没怎么出门也体会不了人间的乐趣,变成鬼之后又整日忙活着找青色彼岸花,对人类生活中的花花绿绿反到不怎么在意了。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两个人好好逛逛,最好能把无惨哄的回了地狱这样一切就皆大欢喜。   不过两人男人逛夏日祭还看烟火在人眼里似乎怪怪的,于是月牙深思熟虑了两个时辰,在白天出了趟门然后抱着袋子回了无惨的宅子里。   无惨没问月牙买了什么,等到站在门口看见月牙身上穿得衣服,他才猛然愣住了。   月牙身上穿着一套淡粉色的女式和服,上面染着樱花,重重叠叠仿佛云烟。   除此之外,月牙还和无惨说了一声跑到无限城让鸣女教了他怎么盘发。乌黑的长发用簪子扎了起来,只有鬓角留了一点碎发。   “……你怎么穿成这样。”   无惨先是愣了片刻,然后皱着眉头问。   月牙还觉得挺新奇的,手碰了碰鬓角的碎发看着无惨说:“无惨,你不喜欢吗?”   无惨陷入沉思。   不是不喜欢,就是感觉有点奇怪,不过真要说起来,月牙身形纤细,穿上女式和服居然也没有什么违和感。   而且还挺好看。   “不……”无惨轻轻蹙起了眉头,他只是不知道月牙为什么这样穿。   月牙轻轻一笑,说:“我想试一试。”   “不如下次你穿?”   月牙还记得无惨扮作女人是怎样的美艳妖娆。   无惨没回答,也不知道是默认了还是怎么样。   *   夏日祭是日本从江户时代开始流行的传统节日,持续的时间一般会有一个月左右,除了家人结伴出游,最多的就是成双成对的情侣。   尤其因为今天有烟火大会,今夜街上结伴而行的情侣更加多了,年轻的女生穿着颜色漂亮的新和服和恋人牵着手在街上行走,不用过多言语,只是单纯的目光交接都带着粘稠的情意。   蜿蜒的街道上满是趁着这两日生意红火摆出来的小摊,商贩们热情地吆喝着自己的东西,希望能够赚上一笔不小的钱。   大多数摆放着的小摊都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一般男孩子为了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刷好感都会在夏日祭的小摊上慷慨解囊,但是随之而来的代价大概就是接下来的一两个月要紧巴巴的过日子。   由此可见谈恋爱真是个费钱的活计,谈恋爱不如赚钱。   但是偏偏有些人就是很心甘情愿。   无惨看什么都是一副性质缺缺的样子,但是月牙对一切都很好奇。   现在看见了捞金鱼的地方,硬是拉着黑脸的无惨往人堆里挤。   “我不去。”无惨很讨厌和人类相处。尤其是和这样多的人挤在一起就为了几条廉价的金鱼。   月牙拉着他的手露出黯然神伤的模样,“我只是想和你创造一点美好的回忆而已。”   “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和你待在一起就足够了。”   无惨:……   又来吗?   这样一个漂亮的“姑娘”对着自己的恋人露出这样一副隐忍退步的样子,足够引起附近人的同情心了。不用人说,光是周围人谴责的眼神也足够让无惨不得不退步。   不过无惨答应不是因为周围谴责的目光,主要是无惨也受不了月牙这幅样子。   “……好吧。”无惨嘴巴松动,勉强同意了月牙的要求。   话音刚落,月牙原本失落的表情瞬间容光焕发,拉着无惨就往捞金鱼的摊子走。   给了老板钱,月牙手里拿上了三个纸网,他直接递给了无惨。   “我不……”   无惨刚准备拒绝,就被月牙的表情逼着咽回去了后面的话,然后沉默地接过了纸网。   “捞到了!”   身边的一对情侣里的男生兴奋地大喊,身边的恋人也同样开心,激动的抱住自己的男友亲了一口。   无惨瞧见了,他的手忽然有点痒。   目光落在了在池子里游动的金鱼,无惨眼神挑剔,因为这种摊子上的金鱼在他眼里实在廉价,他看不上眼。   屈尊降贵的伸出手,无惨朝池子里的金鱼伸去。   “啪——”   纸网破了。   无惨:……   月牙也没说什么,只是用失落地语气说:“啊,没捞到呢。”   无惨难得的胜负欲被激发出来了,甚至对比着身边甜甜蜜蜜的情侣他觉得自己还能比一个弱小的人类差吗。   于是他又拿了一个纸网朝着池子里的金鱼伸过去。   还是破了。   甚至无惨要捞的那个金鱼还慢悠悠的吐了一个泡泡。   无惨:……   奇耻大辱.jpg   “真可惜。”月牙又叹了一口气。   只剩下最后一个网了,无惨冷着脸又向笑眯眯的老板要了三个纸网,然后再一次尝试。   然后无一例外全部都被水泡烂了。   无惨怎么能甘心,堂堂鬼王连金鱼都捞不到,这不是笑话吗!   尤其是身边还有一对对捞到金鱼的情侣对比,更让无惨拉不下面子。   “再来!”   再来的结果就是身边堆积如山的破掉的纸网。月牙还劝了劝要不别捞了,看看别的,但是无惨听不进去了。   捞金鱼的老板都看不下去了,用征询的口吻说:“要不我送你一个吧?”   无惨抬起头冷冷的看着店老板,口气里带上了压抑的怒火:“不需要。”   堂堂鬼王鬼舞辻无惨,会是那种连金鱼都捞不起来的笨蛋吗?   试验了几十次的结果是,是的,他就是捞不起来金鱼的笨蛋。   无惨脸色黑的好像能把这个摊子砸了。   只剩下最后一个纸网了,无惨不信邪,伸出手就要再试一次,月牙却伸出手阻止了无惨给老板送钱的举动。   “我来吧。”   月牙握住了无惨的手笑眯眯地说:“我也想试一试。”   无惨稍微有些冲动上头的大脑有些冷静下来了。   “嗯。”   他把最后一个纸网给了月牙。   月牙拿着纸网看着水里游动的金鱼,然后盯住了其中一条,手迅速移动纸网入水擦着金鱼的身子而过然后捞了起来,金鱼无力的在纸面上跳了跳,然后张着嘴巴呼吸。   纸网还没破。月牙再接再厉,又捞了一条!   “恭喜!”   店老板松了一口气,美滋滋的把金鱼打包了起来。   光是无惨买纸网的钱就够把他所有金鱼买下来了,赚了不少钱能不开心吗。   无惨看着金鱼被装进了一个小小的玻璃鱼缸里。   稍稍有那么一点不爽。   月牙接过鱼缸然后转头给了无惨。   “给你的。”   无惨下意识的接过去,然后看着月牙,眼里流露出几分疑惑。   “这两条鱼和你我很像,不觉得吗?”   月牙隔着玻璃碰了碰在小鱼缸里游动的金鱼。   捞起来是两条金鱼一条是黑色的,只有头上鼓鼓的眼睛处是两点红色,另一条红白相间,尾巴上带着粉色,两条金鱼里黑色的在池子里游动的时候孤傲极了,从来不跟其他金鱼待在一起,身边只跟着尾巴带着粉色的金鱼。   鱼缸里的那条黑色的金鱼隔着玻璃碰了碰月牙的指尖。   看看,就连这方面也有点像。   无惨拿紧了鱼缸,轻轻地说:“嗯。”   原来稍微不愉的心情,此时都好了许多。   两人走了一路,无惨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回去把院子里的锦鲤都捞出来吧。”   “为什么?”   无惨面无表情,看了看鱼缸里的黑色金鱼。   “那些锦鲤不能和它在一个地方游。”   看样子是准备把金鱼养在院子里的池子了。   月牙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无惨不解,他不觉得有什么毛病,喜新厌旧,现在这两条廉价的金鱼成了他的心头好。   “好。”月牙轻笑。   除了捞金鱼,夏日祭让其他的东西也挺多,不过大部分只是看了两眼也就没兴趣了,两个老妖怪可不像年轻男女那么活力四射。   不过卖的吃的倒是挺好吃。   月牙一路上已经吃了不少的章鱼小丸子还有关东煮了。   没办法,就是很好吃。   无惨体会不到就很可惜。   看到可丽饼月牙也凑上去买,还让摊主挤了不少的奶油,咬一口上去甜甜的可丽饼还有香甜的奶油交杂,让人的口水都能流下来。   月牙嚼了嚼,然后吞了下去。   女式和服不太方便跑步,不然月牙能跑着吃完整条街。   手里的可丽饼还带着余温,月牙看着无惨一直盯着他瞧。   “吃吗。”   月牙把可丽饼递给无惨,舔了舔嘴巴上粘的奶油。   无惨没回答,目光沉着看着月牙不发一言。   “好。”   他忽然说。   然后低下头,没有去咬可丽饼,反而是凑到月牙嘴边轻轻地舔去了月牙嘴角的白色奶油。   “够了。”   无惨直起腰,面色如常。   “挺甜的。”   奶油甜还是嘴唇甜,你猜?   月牙:……艹。   可恶,居然被无惨反撩了。   但是居然感觉这狗男人该死的甜美。   月牙低下头狠狠地咬了一口手里的可丽饼,一边咀嚼一边想回去以后怎么还回去。   夏日祭里活动很多,月牙还看见跳神乐舞的,和无惨在台子底下看了一会儿就没什么兴趣了。   身边的几对小情侣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还有多久放烟花呀?”女孩子依偎在男友身边说。   “快了,还有两刻钟吧。”   “那我们要找一个好位置才好。”   “你放心吧,我拜托我朋友准备好了。”   “山本君,你真好。”   两个人甜言蜜语起来,时不时带着几声女孩子羞涩甜蜜的撒娇声。   月牙想了想,然后手伸向了无惨的臂弯。   “鬼舞辻君……”   声音还特意掐细了。   话还没说完,月牙就看见无惨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月牙:………   月牙放弃了,他也做不出来那副样子。   不过两人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烟花,月牙清了清嗓子对无惨说:“我们找个好地方看烟花吧。”   无惨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但是月牙能想到,其他人也能,到了看烟花的地点,早已经站满了人。   想要找个好视野,只能往前挤挤。   两个人都不想挤可怎么办呢,月牙瞧了瞧附近,发现有一处小山。   走到山顶的话,视野也是非常不错的,最重要的是还没有人。   月牙蠢蠢欲动,“无惨,去那里看吧。”   *   两人离开人山人海的地方,向着去往山顶的小路上走,因为这里有点偏僻,所以没什么灯光,只有郁郁葱葱的树木还有阵阵蝉鸣。   地上的枯枝碎石被木屐踩在下面发出清脆的声音,月牙和无惨顺着小路往山顶上走,然后随着一阵清风,月牙忽然嗅到了有些熟悉的味道。   月牙想了想,是猗窝座,虽然没有血腥味,但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月牙没有声张,但是无惨也随着距离山顶越来越近察觉到了。   猗窝座果然在山顶,坐在悬崖边上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去看,却见到了自己的老板鬼舞辻无惨。   “猗窝座,你怎么在这里。”   无惨声音带着寒气。   猗窝座很快反应过来,从地上跃起然后朝着无惨单膝下跪。   “非常抱歉,无惨大人。”   猗窝座干脆利落的说了对不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巧合听闻了在京都即将有一场烟火晚会,他鬼使神差似的来了。   但是他这幅样子没办法融入人群,只能找了一处视野不错的山顶等着烟花的到来。   结果没想到遇到了无惨。   “我让你做的事做完了吗?”无惨一句又一句地问,“去我的宅子等我回去。”   猗窝座没有拒绝的理由,沉默着点头就准备离开。   月牙却出声拦了下来。   “让猗窝座君看一看也没什么吧。”月牙看着猗窝座身边漂浮着的莹白色光点建议,“只是一场烟花而已。”   “可以吗?无惨?”   月牙拍了拍无惨的胳膊。   无惨沉默了一会儿才松了口。   “算了,猗窝座,你留下来吧。”   猗窝座没想到无惨能同意,看了一眼月牙,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穿上了女式和服,但是猗窝座此时却由衷的升起了一丝感激。   “好的,无惨大人。”   *   猗窝座不记得自己变成鬼以前的事了,不过他也没有想要记起来的**。   无惨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他是很感激的,而且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不断的锤炼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强。   只是猗窝座发现,不管自己怎么样锤炼自己的身体,不断的变得强大,但是他还是觉得空落落的。   缺什么呢,猗窝座不记得。   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给了他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可是这是空虚的,他变得越强,越空虚。好像伸出手敲敲,就能听到里面的回声。   他难得停下了脚步等待着一场烟火,脚下是冰冷的地面,但是他一点也不觉得难受。   时间到了。   一条红色的光点伴随着巨大的响声飞上了天空,然后在缀满繁星的夜空绽放出绚丽的花朵。   一个出现了,然后又接二连三地出现了,一朵又一朵烟花挂满了天空,猗窝座抬着头看,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漫天的烟火。   山脚下的人潮汹涌,此时到了烟花大会气氛最为高涨的时候,猗窝座能够听到山脚下传来的阵阵的欢呼声。   他恍惚想起,自己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   但是和谁呢?不记得了。   大概是一个穿着和他头发颜色一样的和服的姑娘吧。   猗窝座看着烟花,他能闻到空气里淡淡的火焰的味道。   烟花在他眼中炸开,随即冰凉的液体落在了他的手背。   猗窝座迷茫的伸出手碰了碰自己的眼睛。   他流泪了。   *   烟花很好看,就算已经看过无数次的烟花,无惨还是第一次为烟花震撼。   是因为什么呢?   是因为身边的人吧。   以往看烟花的时候,无惨没有期待没有喜悦,看着烟花他还挺有闲心的思考烟花制作需要的比例是多少。   但是这一次,他的手被温暖所覆盖,脑海里想的是。   这场烟花还不错。   耀眼的烟花在夜空绽放,比星星还要耀眼。   但是最耀眼的,却是他身边的人。   “无惨。”   月牙叫了一声无惨的名字。   无惨回头看,然后唇边落上了温暖的触感,带着刚才吃到的奶油的甜香。   他闭上了眼。   他忽然觉得满足了。   心里有很多苦的人应该要很多甜才能填满吧。   其实不是,心里有很多苦的人,只要一点甜就能填满。 第97章   猗窝座哭了。   月牙瞧见猗窝座脸上未干的泪痕的时候还在想猗窝座是不是还记得自己当时砍了他两只手的事情所以才会委屈落泪,但是听着无惨对猗窝座的形容月牙记得他应当是那种流血不流泪的猛男形象才对。   猗窝座沉默地跟在无惨和月牙两人身后下山,他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沉默寡言的样子比庙里的石像更添几分冷漠。   烟花早已经放完了,围在一起观看烟花的人群早已经稀稀拉拉地回了家,原地只余下烟花消逝后的灰烬还有残余的破损的纸片。   刚才还是一片繁华之景,现在却是一副残败落寞的样子。   但是猗窝座偏偏就是看一场烟火看哭了。   不是单纯的落泪,那种萦绕在猗窝座周身不散的失落和孤寂让他周身都增添了几分与以往不同的脆弱。   脆弱这个词用在猗窝座身上应该是很奇怪的,但是现在却有些合适。   真是奇怪。   月牙回头看了一眼猗窝座,没什么表情,就好像刚才从他眼眶里掉下的眼泪就像是一种错觉。   可是猗窝座为什么哭。   “猗窝座哭了呢。”   月牙一边和无惨走,一边偷偷回头往后看沉默的跟随在两人身后保持着三米远距离的猗窝座。   “为什么?”   他觉得无惨身为猗窝座的老板兴许会知道一点东西,毕竟只有无惨的血才能将人变鬼。   可是无惨是那种会关心自己下属心理健康的人吗。   他不是。   无惨听到月牙的问题蹙了蹙眉,回答月牙:“不知道。”   “是不是觉得寂寞了。”月牙弯起嘴角言语暗示,“烟火大会上有很多恋人呢。”   谁让烟火大会下都是一群难舍难分的恋人呢,说来猗窝座变鬼也有上百年了,所以看到那些恋人心里觉得难过也是正常的吧。   无惨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瞧着月牙。   他知道月牙是在开玩笑,但是光是想一想这种可能都觉得实在太过可笑。   月牙又忍不住看了看猗窝座身边萦绕的那几点莹白色的光点,那些莹白色的光点不是别的,而是已逝之人留下来的一点思念。只是这光点比起月牙曾见过的要黯淡许多,明明灭灭的样子就像夜空中闪烁的萤火,但是比起萤火,它脆弱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熄灭了。   正是因为有这光点在,所以月牙那么想也无可厚非。   月牙还在想那些萤火和猗窝座的关系,下一秒自己的后脑勺就被一股大力生生地掰正了,随即他对上了眼中写满不爽的鬼舞辻无惨。   月牙:……   哎呀,要遭。   “你看他那么久做什么。”无惨冷冰冰的质问,一双猫眼好像能着起火来。   “看他哭。”月牙面不改色还轻笑一声回答:“猗窝座君落泪的样子还挺好看。”   跟在两人身后但是并不耳聋听力还很好的猗窝座:……   “哦?”   无惨眼里带着火,但是嘴角却翘起弧度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声音。   “用不用让他站在你面前给你哭一哭?”   月牙当即摆了摆手,让身后脸色僵硬不仅被迫吃狗粮还要当众表演猛男落泪的猗窝座逃过一劫。   “算了算了。”   月牙笑了笑,“我对猗窝座君不感兴趣。”   无惨从鼻腔里泄出一丝冷哼,回头看向猗窝座先吩咐他离开了。从山上往下走的山路又只剩下月牙和无惨两人。   “我倒是不知道原来鬼也会哭。”月牙想了想自己斩杀过的鬼,只有惊恐求饶的,配上那一张狰狞的脸只觉得丑恶。   于是月牙喃喃自语:“稀奇。”   “有什么稀奇。”无惨眉头皱的更紧,他语速很快地说:“我也……”   话刚说了半句无惨就刹住了车,没有将后半句说出来,如果说出来的话他的脸在今天就要丢光了。   不过月牙耳朵灵,早已经听到了他未尽的前半句,结合自己引出的话题无惨后半段说什么自然呼之欲出。   “你哭过?”   月牙声音里带上了迟疑,“什么时候。”   在他和无惨相处的记忆里,无惨流泪的画面是零,就算是病魔缠身身体剧痛难忍的时候无惨也从来没有哭喊过,就算将自己的嘴巴咬出血来也从未流过一滴泪。   能有什么理由哭泣呢,鬼舞辻无惨这个家伙能因为什么而落泪呢。   “我没有。”   无惨回答的干脆利落,但是却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他也感觉到了,然后张了张嘴,用极其细微的声音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可能……在你离开后吧。”   其实并不止那一次,但是无惨觉得说出来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月牙的脚步略微顿了顿,他的声音有些干涩,轻声说了一句:“是吗。”   他在想,在自己身处地狱毫无抗拒的喝下孟婆汤之时,无惨是不是就坐在自己空荡荡的房间里流泪。   说什么在这种时候好像都会显得多余累赘。   两人并肩而行,手臂相触的空挡月牙伸出手轻轻拉上了无惨微凉的手指,身侧的无惨微微怔忡片刻,默认了月牙的举动然后顺着月牙的动作握紧了他的手。   月牙在无惨看不见的角度动了动嘴巴。   抱歉。   *   回家的路上行人便少了许多,无惨手里还抱着那个捞金鱼得来的鱼缸,里面的两尾金鱼在小小的鱼缸里游来游去,也不嫌这鱼缸狭小。   月牙伸出手在玻璃外敲了敲,这两个金鱼也不想其他的鱼那样胆小,隔着玻璃看着月牙的指尖吐了一圈泡泡,然后凑上来隔着玻璃亲了亲。   月牙扯起嘴角笑了一声,抬起头看到了无惨幽幽的眼神。   “你试试?”   月牙接过无惨怀里的小鱼缸捧到无惨面前。   无惨立刻露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移开头说:“不要。”   月牙也没放弃,缠着无惨抱着那两条鱼在他面前晃悠,“试一试吧。”   无惨最开始还是不屑的表情,熬不住月牙的纠缠,也有可能是自己也蠢蠢欲动,伸出手用指尖隔着玻璃敲了敲。   两条鱼摆了摆自己轻纱似的尾鳍,然后转过身朝向了另一个方向。   无惨原本微翘的嘴角扯平,低头凝视着两条金鱼的表情像是在考虑怎么样把两条小小的金鱼给刨了。   月牙看见了,心想无惨和过去一样都不怎么讨小动物的喜欢。   他记得那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跑到无惨院子里一只野兔子,浑身皮毛雪白,眼睛像是产屋敷夫人头顶上带着的红宝石金簪,那模样真是好看极了。   这兔子跑到院子里就开始啃院子里的青草,还是无惨出来呼吸一阵新鲜空气的时候瞧见了藏在草丛里的那一片白。   月牙跑去看的时候那兔子也没躲,乖乖的就被月牙抱了起来,但是被月牙抱着靠近无惨的时候,原本在月牙怀里乖巧的兔子却开始奋力的挣扎起来。   原本想伸手摸一摸兔子皮毛的无惨脸色霎时就黑了下来,原本伸出来的手也收回去了。   “拿出去炖了。”   无惨冷冷地说。   月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什么?大人?”   无惨看着月牙怀里还在奋力挣扎的兔子冷笑着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拿出去炖了。”   最后的结果还是把兔子拿出去炖了,别说,还挺香的,   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那点压低的声音瞒不了无惨的耳朵。   “你笑什么。”   “我想起来那只你让我炖了的兔子。”   月牙捧起小鱼缸对着月亮看,那两条鱼像是在月亮上游动一般,月牙眯起眼睛看语气里带了点怀念。   “还挺好吃的。”   *   那两条鱼被带回了宅子,无惨没忘自己的话,站在池子边盯着池子里的锦鲤想怎么把鱼捞出来。   那些锦鲤大概预感到了什么,几条围拢在一起缩在一处地方不动弹,月牙把鱼缸放好看见无惨站在那里的样子还有些奇怪,直到看见了无惨盯着一池子鱼目光炯炯的样子。   “你真要把鱼都捞出来吗?”   月牙站在无惨身边询问,脸上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嗯。”   无惨应了一声,皱着眉头思考要怎么把这池子里的鱼都捞出来。   要是之前没遇到月牙,他身边还会跟着一两个实力一般的鬼,所有脏活累活都是那些鬼来干,但是月牙来了,那些鬼也就没法在这里呆下去了。   “两个金鱼在池子里活不下去的。”   月牙给无惨解释,不然无惨真把金鱼扔池子里养的话第二天见到的就是两条翻了肚皮的金鱼。   在月牙的极力劝解下无惨才放弃了自己的念头。   天就要亮了,无惨跟着月牙的步子往屋子里走,走到广间里的时候无惨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初日已经徐徐升了起来,刺目的阳光穿破了黑暗将黑夜淹没。   幸亏无惨站的位置是广间里的阴影处照不到阳光,但是光是这样也足够让月牙心惊肉跳地将无惨下意识地拉到了身后想要把无惨快点推进房间里去。   但是无惨站着没动,一双红梅似的猫眼陡然睁大了些许,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   月牙困惑的朝无惨凝视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无惨……?”   月牙刚喊了一个名字,无惨已经激动的将月牙的肩膀握住了。   “我看到了。”   无惨像是在喃喃自语,“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月牙心里有丝不好的预感,看着无惨原本平静的表情开始显现出狂喜的神色。   “灶门祢豆子——”   “她突破阳光的限制了——!”   在看到临死的半天狗传来的那一点记忆,无惨内心涌上狂喜。   就连丧失了两个上弦的消息都无法让他生气。   死了便死了吧,得到这样的好消息,也算是玉壶和半天狗两人死得其所。只是可惜当初应该多派两个上弦鬼去,这样一来直接就可以将灶门祢豆子带走。   还需要寻找什么青色彼岸花呢,只要找到灶门你豆子将她吞噬,他就可以像灶门祢豆子一样克服阳光的弱点在太阳下生存了。   青色彼岸花现在对他来说毫无价值。   听到熟悉名字的月牙很快就反应过来无惨在说什么,他脸色微变,然后迅速的将那丝惊讶隐去了。   “是吗。”   月牙轻声说。   无惨抓着月牙肩膀的手收紧,那双红眸紧紧盯着月牙,企图让月牙也对他的心情感同身受。   “你不开心吗?”   月牙抿紧了嘴,然后摇了摇头。   “不,我很开心。”   无惨将月牙搂进怀里,在他耳边低声耳语,声音低沉就像恶魔。   “你会帮助我的吧,月牙。”无惨轻声喃喃。   “帮我把灶门祢豆子抓住,我要——吃掉她。”   月牙闭了闭眼,反手抱住了无惨。   他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如果真要下地狱的话。   让我陪着你吧。 第98章   知道祢豆子可以照射阳光的消息后无惨一连几天兴致都变的高了起来,毕竟一直此路不通的大道旁边突然给了你一条可以快捷通过的小路,任谁知道都会开心的无与伦比。   而克服阳光这个弱点的祢豆子毫无疑问就是那条快捷的小路。   但是这件事并没有让无惨高兴太久,在度过发现祢豆子可以照射阳光的消息而感觉到喜悦的那段时间过后,无惨又开始为自己只剩下三个下属的上弦开始不满。   正如他所预料到的那样,恶鬼总是从人类血液最多的地方开始死亡。   只余下三人的上弦三人并肩而坐,因为黑死牟和猗窝座对童磨的嫌弃,两人还不着痕迹的往两边移了移离童磨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对童磨的排斥之心昭然若揭。   “欸?大家这种态度我可是很受伤呢。”   童磨挥着手里金色的莲华纹铁扇露出一副忧伤的表情,但是嘴角却翘起了愉悦的弧度。   黑死牟和猗窝座对他这副样子完全免疫,对童磨两人虽不能说知根知底,但也是了解颇深,冷冷地瞧了一眼这时候还在嬉皮笑脸的童磨然后两人扭过了头。   “上弦六人现在只剩下了你们三人,仅仅只是三个是不够的,我还需要更多的鬼来帮我对付鬼杀队。”   无惨居于上座对于三个上弦的事情并没有兴趣关注,在他身后是抱着琵琶的鸣女。   “我已经决定将鸣女提拔为上弦之四,我需要你们帮我找到更为强大的鬼来代替剩下的人的位置。”   黑死牟三人不敢违抗,低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称是。   听到无惨的话,鸣女渐渐抬起了头,那只硕大的眼珠看向了黑死牟猗窝座以及童磨,上面鲜明的“肆”映入了三人的眼睛。   是鸣女成为上线之肆的标志。   但是真要说起来鸣女并没有这个实力,现在也不过是矮子里面拔将军,让鸣女赶鸭子上架罢了。   “那可真是恭喜琵琶小姐了。”   童磨笑嘻嘻地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童磨抬起头的时候正巧看到了正坐在一旁慢悠悠地看着小鱼缸中摇曳的金鱼的月牙,手轻轻遮挡着自己的嘴巴,童磨轻笑一声说道:“哎呀哎呀,不知道月牙先生要扮演什么角色呢?”   童磨也不担心坐在一边的无惨生气,饶有兴致的瞧着好像一切都事不关己的月牙继续说道:“我记得上上次相见,月先生还是一副要把我杀死的模样呢。”   童磨本人是不恐惧死亡的,不如说这个神经病对于死亡还抱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正用指尖挑拨着水面的月牙回头看他,嘴角上扬眼底却含着坚冰,他并不否认自己的念头。   “是啊,我真可惜当初没有杀了你。”   月牙的杀意几乎化成实质往童磨脑袋上钻,现在想想月牙都觉得十分可惜当初自己的刀刃只差了那么一点。   只差了那么一点,童磨这家伙就不会在这个世界上充当什么搅屎棍了。   童磨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兴致更浓了,嘴角翘起来的弧度可以扬到天上去。   “啊——是吗,真是令我感到十分荣幸。”   说完,童磨又露出一副十分苦恼的神情对着月牙说道:“可是月先生,你对鬼的敌意这么大,我们能够相信你吗?”   “毕竟我记得你手里的武器,可是日轮刀呢。”   童磨话音刚落周围便陷入了一片死寂,无惨半张脸身处阴影看不真切,但是单单看着周身的气势也能猜出此时无惨的心情并不怎么样。   一旁静默不语的黑死牟倒是惊愕的看了一眼月牙,放在双膝上的手缓缓的攥紧了自己的裤子。   日轮刀,鬼杀队,多久没有听到这两个词了。   月牙没想到童磨还有这样紧逼人的这一副样子,可是看童磨的表情来说却不是因为什么相信不相信的问题。   童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悲天悯人的笑容,但是眼里的兴味却比什么时候都要高涨。   月牙咬了咬牙,心里冷笑。   这个王八蛋童磨,纯粹只是为了好玩儿而已。   “放心吧。”   月牙掐了掐自己的指头,将心口的火气咽下。   “我要是杀鬼,第一个杀的人,肯定是你。”   话音刚落,月牙抱起鱼缸就出了房间门,障子门只留下清晰的合拢声。   月牙离开了无限城,但是无惨还在。   “童磨,你嘴巴太多了。”   无惨坐于上首瞧着童磨依然面不改色的笑脸,目光含冰。   “这是为了您考虑啊,无惨大人。”   童磨整了整自己的万世极乐教的帽子笑着说,然后下一瞬间猩红就已经遍布了他的视野。   他能够听到自己的骨头一寸寸碎裂的声音。   “咦?”   童磨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触便碰到了一片冰冷的湿润。   他低头看,看到的是满目的鲜红。   是血。   “够了,闭嘴。”   无惨闭上眼睛轻声唤了一声鸣女的名字,“让他滚出去。”   鸣女低头应了一声,指尖轻轻一拨,手中的琵琶一声嗡鸣童磨就消失在了原地。   *   万世极乐教教坛——   童磨碰的一声落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头上的血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流,但是伤口已经开始逐渐愈合了起来。   “教祖大人——”   门外响起信徒的声音喊着童磨的称谓:“教祖大人,有信徒来访。”   “先等等哦——!”   童磨没有让教众走进来,毕竟是个正常人乍一见到满头是血的都会大惊失色。   “马上就好!”   童磨轻轻舔去自己指头上沾到的鲜血,嘴角带着平日里见到教众时最为常见的悲天悯人的微笑。   但是认真去看,就会发现他绚丽的七彩眼瞳中却荒芜的没有一丝感情。   “啊,真是有趣呢。”   嘴角翘起,童磨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   *   童磨被赶回了自己的窝,黑死牟和猗窝座坐在榻榻米上皆是闭口不言,等着无惨的下一句命令。   “你们准备好吧,帮我找到能够胜任上弦的鬼。”   无惨轻飘飘地说完就准备让两人退下,但是就在黑死牟和猗窝座准备动身之时无惨却又叫住了黑死牟。   “黑死牟,你先留下。”   “是。”   黑死牟一如既往的沉默,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停下了脚下的动作。   猗窝座离开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只留下黑死牟和无惨两人。   “黑死牟。”   无惨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一双红眸在暗处闪着光。   “我有事让你去做。”   黑死牟走过去跪坐,垂下头听着无惨的吩咐。   *   虽然表面上还是一片风平浪静,但是海面下的波浪已经逐渐开始酝酿汹涌起来。   足以颠覆鬼杀队和鬼上千年的漫长斗争,已经逐渐来到了将要了结的时刻,在无惨派出鸣女暗中查探着鬼杀队和产屋敷家的位置之时,鬼杀队同样也在对自己的队员开始疯狂地训练。   某个小镇——   狯岳用自己的日轮刀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滚落,狯岳喘着粗气,双眸因为过度使用雷之呼吸已经充血,他感觉自己的肺部上就像有好几个破洞一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言的痛楚。   赢不了!   根本赢不了!   狯岳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身边皆是同伴鲜血淋漓的尸体,他现在自己身上也满是伤痕。眼前的恶鬼眼中鲜明的刻着上弦壹的字眼。   是上弦,还是上弦之中最强的上弦之一。   狯岳还记得自己和同伴跟随着鎹鸦的号令跑来铲除恶鬼,但是却没人告诉他这个恶鬼是上弦!一刻钟都不到,身边等级不俗的剑士都死在了这个手中握着日轮刀的上弦的手下。   实力压制带来的绝望让狯岳完全丧失了抵抗之心,他双膝跪地,看着背对着月光的黑死牟。   那三双猩红的眼眸紧紧盯着他,让他无处可逃。   今天就是他迎来终结的日子吗?   狯岳不甘心,他还没有活够,他还年轻,怎么就能这样轻易的死去!   为了生存,他小时候可以毫不犹豫的将寺庙里的同伴喂给恶鬼,为了生存,他加入了鬼杀队日复一日地锻炼着自己的剑技,但是现在他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他怎么能甘心!   可是那个站在他面前背光脸上有着六只眼睛的恶鬼忽然开口了。   “你很好。”黑死牟沉声说道。   “我现在需要寻找强大的鬼,你有很强的求生欲实力也不俗。”   “要变成鬼吗?”   那恐怖的恶鬼低声询问,声音就好像是恶魔的低语。   “变成鬼,你就会拥有无尽的生命,自然,也可以变得强大。”   “如果不愿意……”   黑死牟轻轻叹息一声:“你只有死了。”   狯岳当然不想死,他比任何人都要渴望活下去,于是他抬起头,被血染红的双眸紧紧盯着眼前的黑死牟。   他的心难以抑制的开始跳动了。   只要变成鬼,他就可以拥有无尽的生命,那么一切看不起他的,无视他的人都无法在忽视他的存在。   不管是那个只会哭的蠢货还是让他和蠢货一起杀鬼的臭老头,都会得到应有的代价!   该死的老头!   只要一想起在桃山的日子,狯岳就满是恨意。   狯岳颤抖着直起身,然后捧住黑死牟的手狼吞虎咽地咽下了那颜色诡异的朝他递来的鲜血。   冰冷带着腥味的血液流进了他的喉管,一直到了胃里。   刚喝下去是没有什么感觉的,然后胃里开始出现灼烧一般的痛楚,那种仿佛要将全身撕裂的痛苦几乎要将狯岳撕碎,他浑身抽搐在满是尘土的地上翻来覆去。   “为……为什么!”   狯岳□□,他以为是黑死牟后悔了,给他的不是让他变鬼的   “这是变成鬼必将经历的痛苦。”   黑死牟凝视着地上正痛苦翻滚着的狯岳,他当时变成鬼用了三天三夜,眼前的人又能坚持多久呢。   “撑过去你就可以变成鬼,撑不过去——”   黑死牟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变得极其的飘渺冷漠。   “你就只有死。”   躺在地上的狯岳掐着自己的喉咙浑身上下蔓延的痛苦让他开始怀疑起自己能否活下去,强烈的求生的欲望牢牢占据着他的脑海,他感觉到自己血液被同化的痛苦。   那是身体一寸寸被蚕食的痛楚,是成千上万的蚂蚁啃食着你的血肉的痛苦。   狯岳狰狞着脸凝视着高悬于夜空的硕大的圆月。   忽然,一轮圆月上出现了一点暗淡的光点,那点光点越来越大,直到让人看清楚他的全貌。   那是一个人,一个穿着和服,留着黑色长发的年轻男人。   是天神降临吗?   狯岳被痛苦吞噬的神经在最后一点清明的时间这样想到。   然后下一瞬,那个踏月而来的年轻男人一脚踩在了他的身上。   狯岳:……? 第99章   刚刚落地就一脚将狯岳踩晕的这件事情,月牙是始料未及的,他低下头讶异地看了一眼脚下穿着鬼杀队制服的男人,然后移开了步子。   然后晕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狯岳又吐了一口鲜血。   “我不是故意的。”   月牙轻声说,目光落在了狯岳那身黑色的鬼杀队制服身上。   背后那一个硕大的“滅”字显眼的印在鬼杀队制服上。   黑死牟虽对月牙的出现感到一丝惊讶,他想起了无惨让他去寻找的东西。   对于狯岳的生死黑死牟并不在意,他只想知道月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按照无惨那样强势的独占欲,怎么会答应让月牙离开他一时半刻单独一个人出来行动呢。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死牟询问,他声音低沉,如同沉寂数百年的深潭一般深不可测。   “无惨让我看看你找到的能够代替上弦的帮手。”   月牙向四周看去,周围零散倒下的都是一些看起来十七八岁还正处于人生中最为美好年纪的少年。若是没有加入鬼杀队,兴许有些孩子已经娶妻生子过上自己安稳的生活了。但是现在他们已经都死在了黑死牟的剑下,成了这土地上的一抹幽魂。   月牙以前并不懂为什么人类明知道自己和鬼的实力有天堑一般的距离还是会有人前仆后继地加入鬼杀队,成为讨伐恶鬼的其中一员。   在他问出这个问题后,缘一只是温柔的笑了笑,只是那种笑容在他眼中看来怎么样都带上了些许苦涩的意味。   “是因为想要守护的意志啊,哥哥。”   “只要恶鬼一天不在这世上绝迹,就会有数不清的人落入绝望,而鬼杀队讨伐鬼的脚步就永不停止。”   正是因为想要守护自己心爱的人,不希望其他人会经历自己所经历过的痛苦,所以讨伐恶鬼的人永远都在前仆后继的进入鬼杀队。而这些躺在地上早已咽气的人,正是因为抱有这这样的意志才会用自己的刀锋对准那些噬人的恶鬼。   月牙看向了地上奄奄一息的狯岳,他能感觉得到狯岳体内那奔流的血液正被鬼所同化的,明明身着灭杀恶鬼的制服,但是却毫不抗拒的接受了恶鬼之血。   真是讽刺。   “你选了他吗?”   月牙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狯岳身上,“鬼杀队的队员?”   “就和当初的你一样?”   他说的平淡,黑死牟也听不出他语气究竟是冷静还是嘲讽。   “……是。”   月牙轻笑一声,转头看向了地上的狯岳,狯岳还在处于人向鬼的过渡时期,只要能熬过去,他就会成为新的上弦,月牙蹲下身看着狯岳冷汗涔涔的额头,目光一瞥落到了一旁狯岳的日轮刀上。   刀背上如闪电一般的金色纹理落进了他的眼睛,这种刀纹似曾相识。月牙微微一想便记起来这个刀纹他曾经在我妻善逸的刀上看到过。   鬼杀队的所有剑士都是经过呼吸法剑士的教导出来的,所以观察掌握的呼吸法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流派,而眼前这人的呼吸法很明显和我妻善逸同出一门。   “雷之呼吸……吗?”   月牙轻轻阖上了眼,手指微微一动,细长的枝蔓顺着月牙的指尖蔓延而出悄悄地潜入狯岳的体内。   他躲过了黑死牟的眼睛,让那一小节妖力幻化而成的枝蔓顺着血管跑了进去,狯岳此时正处于转化最为关键的时候,经不起一丝半点的影响。   月牙从地上站起身,回头朝黑死牟说道。   “找个机会,我们切磋一下剑技吧。”   *   被派去执行杀鬼任务的小队全军覆没,这样的悲惨的消息传到了鬼杀队之中。   而正在经历岩柱训练的我妻善逸听闻这个消息下一秒便愣在了原地。   “我妻剑士,您的师兄狯岳变成了鬼,为了谢罪,前鸣柱桑岛先生……”   传递消息的队员似是不忍,但还是哽咽着将未尽的话语说完。   “桑道先生已经……已经……切腹谢罪了。”   狯岳的死讯并不会激起我妻善逸一丝半点的情绪波动,甚至对于狯岳变为鬼的选择在他的意料之中,向狯岳那样性格高傲自负自私自利的家伙,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做得出来。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因此要背负所有过错的却是爷爷呢?   “是……是这样吗?”   善逸结结巴巴的说,送走了传消息的队员,他呆坐在巨大的岩石上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也像是大脑失去了自己所有的情绪感知。   直到灶门炭治郎抱着带给我妻善逸的食物走来。   夕阳已至,硕大的落日缓缓落到地平线下,天空的颜色变成了艳丽的橘红色,浮云翻卷飘荡,天空时不时飞过几只挥着翅膀的大雁,我妻善逸坐在被自己推动的岩石之上,背对着灶门炭治郎的脸上满是从受伤的额头上流下的鲜血。   “善逸!”   灶门炭治郎带着灿烂的笑容挥着自己的手臂向我妻善逸跑去。   没有跑几步,灶门炭治郎便感觉到我妻善逸周遭凝滞的氛围,缓缓停下了脚步。   灶门炭治郎是个聪明的人,他很快就察觉出我妻善逸此时心情不佳,带上了担忧的表情询问。   “善逸,怎么了你还好吗?”   我妻善逸背对着灶门炭治郎,他原本在发呆,现在却被灶门炭治郎唤回了神思。   “我没事,炭治郎。”   我妻善逸不想让灶门炭治郎担心他,他清楚按着灶门炭治郎的性格又会将一切事都背负在自己身上,但是只有这件事,他希望自己亲自来解决,于是他轻声说,“炭治郎去做炭治郎该做事吧,我一会儿就好了。”   灶门炭治郎好像还有未尽之语,但是很快就被我妻善逸打断了。   “可是……”   “没关系的炭治郎。”   我妻善逸朝灶门炭治郎摆了摆手,“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我已经弄明白了。”   为什么要成为鬼杀队的剑士,为什么要不断的消灭恶鬼。   为了要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我妻善逸望着逐渐落下的太阳,虽然此时已经是太阳落山的时候,但是依然将我妻善逸的双眼刺的生疼。   他眨了眨许久没有动的眼睛,从眼眶中缓缓落下两滴泪水。   是因为盯着阳光太久了的缘故吗?   不——是因为难过。   没能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真是对不起。   爷爷。   即使被恋人欺骗卷款逃跑,即使在桃山上经历着如同地狱一般辛苦的训练,即使所有师兄弟都嘲笑他只会一种剑术都没有关系。   就算狯岳不屑地斥骂爷爷教育他只是浪费时间,骂他只是一个没用的只会哭泣的胆小鬼也没事。   只有爷爷——是他绝对不想让他失望的人。   我妻善逸的手放到一旁的日轮刀上,他还记得桑岛慈悟郎在落日下对他说的话。   就算是受再多的困难,再多的劳累他也不希望让桑岛慈悟郎失望。   他闭上眼睛。   “善逸——”   “要记住这如地狱一般的日子,你受的苦最后都会获得回报的。”   “善逸——就算只会一招,也足够了。”   “集中一点,登峰造极吧!”   我明白了。   爷爷。   善逸轻轻地吐息,白色的雾气从他嘴巴里不断释出然后又消失在空气中。   善逸睁开眼,有金色的电流在他眼中闪动。   ……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   无限城内——   鸣女正发动自己的血鬼术搜寻藏于各处的鬼杀队的位置,现在大部分鬼杀队阵营的位置已经悉数落入了无惨手中,但是无惨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灶门祢豆子依然没有发现确切的位置。身后是被鸣女的发丝紧贴着的墙面,那一头黑发如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分布其上,那些头发虽是黑色但是却因为饱吸人血而带上了浅淡的猩红的色泽。   无惨半靠在座椅上,手上拿着的是一张被标注出红圈的地图,一个红圈就代表着一个鬼杀队所在的隐匿之处。   无惨半阖着眼,并没有因为找到这么多鬼杀队的踪迹感觉到分外开心。   “鸣女。”   无惨出声询问:“告诉我,月牙的位置。”   鸣女仔细搜寻了一番,为了让无惨安心,月牙身边也被无惨放上了鸣女血鬼术产生的追踪器。   “月先生已经回到了宅子。”   鸣女在看到月牙的位置后就如实禀报了出来。   无惨做了没有一会儿就起了身,朝着离开无限城的门走去,在开门的前一刻他又放下了手,对鸣女命令道:“让黑死牟加快进度找到我让他找的东西。”   鸣女抱着琵琶,轻轻地点了点头。   *   无惨回了自己的宅子,月牙正坐在池边看着里面的金红的锦鲤。   自从上次无惨告诉他不能随便将东西喂给这些娇贵的鱼身上之后,月牙就甚少会再去管这些锦鲤,也是这些鱼命大,那天为了那么多面包块居然没有撑死,还颇为活泼的摆了摆尾巴。   “找到产屋敷家的位置了吗?”   月牙听到了无惨的脚步声,但是他没有回头看,指尖略过平静的池面激起一片片波纹。   “并未。”   无惨站在房间的阴影处,现在正是白日,他能活动的区域也就只有不被阳光所照射到的阴影之地。   他看着月牙沐浴在阳光下的背影,指尖动了动,升起了难以抑制的想要去触碰月牙的冲动。   但是他不可以,只要一旦踏入阳光之中,他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   这样一想,站在阴影中的无惨脸色再度阴沉了下来。   “月牙,过来。”   月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嘴角带笑渐渐朝着无惨的位置走了过去,无惨紧紧盯着他,看着他从光明走向了黑暗原本阴沉地脸色才稍稍恢复了些许正常。   无惨伸出自己苍白冰冷的指尖缓缓触上了月牙脖颈上那道伤疤处,不知为何这几日他又爱上了触碰这道疤痕的感觉,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月牙是在他手中,就在他身边陪伴他的感觉。   仅仅只是站在他面前是不够的,就算月牙站在他面前朝他微笑,他还是有一种患得患失的错觉。   手中温暖的触感让无惨原本苍白的脸上带上了些许的血色,他像是提醒,也像是威胁。   “你不会背叛我吧?”   “如果你背叛我……我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珠世背叛他没有关系,上弦任何鬼背叛他都不会怎样,只要他们背叛者能够承受得起他的怒火。   但是只有月牙不可以。   月牙脸上的笑容未变,仿佛朗月清风。   “是。”   “无惨,如果有那么一天——请杀掉我吧。”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第100章   黑死牟回到无限城的时候无惨正自己对着将棋的棋盘对弈,手中的王将迟迟未落,知道听到黑死牟靠近的声音他才落下了手中的棋子。   “黑死牟,我让你拿到的东西拿到了吗?”   阴冷的声音如冰凉滑手的毒蛇顺着黑死牟的躯体缠绕而上,黑死牟甚至产生了有剧毒的蛇在他耳边吐着蛇信子的错觉。   他恭敬地弯下腰跪坐在一旁,然后从身上拿出了无惨所说的东西。   那是一个黑色的木匣,简简单单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种东西常人不清楚,但是将他拿来的黑死牟最清楚不过。   无惨将盒子拿了过去,小小的木匣中轻轻晃动就可以听清里面清脆的声响,那是金属和木头碰撞时发出的响声。在看到无惨接过手中的匣子时,原本沉默的黑死牟终于开口了。   “无惨大人,真的要这样做吗?”   他不知道无惨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是下意识觉得这样的选择是极其不妙的。   无惨握紧了手里的木匣,一双玫红色的猫眼冷冷的瞧了一眼说话的黑死牟。   “黑死牟,我怎么不知道你平时会有这么多话?”   黑死牟向来是上弦之中最为沉默寡言的一个,他的心里除了追求自己的剑道再无其他,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做出抛妻弃子的举动。正是因为如此,无惨才会放心派黑死牟去取这个东西。   黑死牟闭上了嘴,他已经察觉到无惨带上了一丝怒意,只好选择闭口不言。   他也觉得奇怪,自己应当是不会多言的性格才是。   他还在思索,原本展现出一丝怒意的无惨又恢复了平时温和有礼的态度,可是谁都知道这副漂亮有礼的皮囊下却包含着一颗从毒液中浸泡出来的心。   “黑死牟,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无惨声音变得温和起来,原本还在下的将棋早已经被无惨打乱,他走到黑死牟身边弯下腰。   “我相信你还会做的更好,你会比当初的继国缘一还要强大。”   “你也是这样认为的,不是吗?”   放于剑柄之上的手轻轻握紧,佩刀从不离身这已经成了黑死牟的习惯。   他是如此的热爱剑道渴望成为举世无双的剑豪,为了这个目标他甚至为此舍弃了人类之躯。   只是为了超越心中那座好像不可翻越的大山。   “是的……”   黑死牟深深地低下头去,“无惨大人。”   无惨含笑后退一步,猩红的眼轻轻一瞥,又开口说道:“黑死牟,你带来的那个人我见过了,虽然刚化成鬼,但是实力也只是一般,当上弦勉勉强强,你要好好教导才是。”   “是。”   黑死牟刚刚说完,月牙就已经拉开了障子门走了进来。   手中的匣子被无惨藏在了袖中,看着走进的月牙,他缓缓露出轻松惬意的笑容。   “月牙。”   “无惨。”   月牙走到无惨身边,被他拉住了手腕拿到了眼前细细打量,像是在看什么东西适合不适合一般。   月牙轻轻皱了皱眉看向无惨身后的黑死牟,但是只看到黑死牟低敛的眉眼和沉默的脸庞。   他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但是究竟错过什么自己却一无所知。   “你在看什么?”   月牙询问。   无惨用自己的指尖细细的摩挲着月牙白皙的手腕。   就是这样一只看上去没有丝毫力道的双手,却能够轻而易举的将恶鬼坚硬的血肉/洞穿。   “不。”无惨垂下眼帘让月牙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没什么。”   无惨的表现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真要说有什么变动,无非就是无惨好像变得格外喜欢和月牙呆在一起。   不过这一点和以前相较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改变。   月牙内心存疑,不过看到黑死牟他却想起来前几日和黑死牟约好切磋一场的话。   “正好,这次遇到了黑死牟。”   月牙向黑死牟发出邀请,“要比一比吗?”   “我想看看,你的剑术有多么高超。”   *   难得拿出了尘封已久的日轮刀,似乎遇到无惨开始,月牙的这把日轮刀就很少再出现了。   最开始是不希望无惨看到生气,日子一久,脑子里的记忆也就逐渐忘记了,可是脑子忘记了,但是身体却从没有忘记。   当拿起那吧日轮刀的时候,雕刻在血液骨髓中的感觉油然而生。   拿着日轮刀的月牙和没有拿着日轮刀的月牙,完全是两个人。   选定的场地也并非什么平地,恰恰是鸣女的无限城之中。   毕竟现在不同往日,就算到了深夜外出的人依然不少,若是一不小心被瞧见就不好了。   没有人喊什么开始,也不知是谁先动作,仅仅在眨眼之间,两个剑刃相交响起清脆的嗡鸣之声。   月牙银色的剑刃泛着月华的流光,而黑死牟的日轮刀在他选择成为恶鬼之后便已经被他舍弃,他用自己的血肉重新铸造了新的剑刃,只是再也不像过去的那把剑一样漂亮。   现在黑死牟的刀刃上,遍布着狰狞而丑陋的血眸。   瞬息之间,两人便已经过了十几招。   无限城的空间和房间是扭曲的,也是因为这样独特的条件,作为战场也格外的适合。   “嗡——”   剑刃再次相交,相互反弹的巨大力道让黑死牟和月牙都往后退了一步,但也只是一步,两人的剑刃又碰撞在了一起,擦起了金色的火花。   黑死牟的剑术毫无疑问是高超的,单单是作为鬼的这些年来积累的经验对于平常人来说都是难以望其项背的程度。   可是同样的,他遇上的是有数百年积累的月牙。   而仅仅是在这几张交战之中,黑死牟却越打越为惊讶。   因为月牙的剑技太过熟悉了,让黑死牟不得不想起了另一个早已经消失在这世上的人——继国缘一。   “为什么…”   黑死牟攥紧了手中的刀,三对血红的瞳孔紧紧盯着月牙:“为什么,你和他的剑术如此相像。”   月牙明明心知肚明,却装作一概不知的模样看着黑死牟。   “你在说什么。”   月牙轻轻一笑,“你说的他,是谁?”   还能有谁呢?   ——即使是成了鬼也无法战胜的,继国缘一。   黑死牟沉默不语,再次挥着剑刃超月牙冲去。   将剑刃打开,月牙轻而易举地将黑死牟的刀剑斩断,黑死牟的刀剑是用自己的血肉生成的,恢复原状也像呼吸一样轻易。   被黑死牟用力挥开,月牙落到翻倒的房梁之上,脚下使力就带着如飓风一般的速度朝着黑死牟挥去。   刀剑再一次被斩断,月牙将手中的剑抬起,狠狠地扎向了黑死牟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地板上。并没有因为无惨的缘故而有丝毫的手下留情。   虽然心里很想,但是月牙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你是缘一的亲生兄长,我不杀你。”   月牙收回了剑,银色的剑壁上有血缓缓流下。   被洞穿的伤口在强大的自愈力下开始飞速愈合,这就是身为鬼的优势。   不管受了多么严重的,对人类来说足以致命的伤,对于恶鬼来说却转瞬就可以恢复。   月牙低头看着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黑死牟继续说,也不管黑死牟究竟想不想听:“缘一并不怨恨你,但是我不可以。”   “黑死牟,我问你。”   月牙蹲下身轻声询问,“你后悔过吗?”   后悔?   不。   不会后悔。   抛妻弃子的时候他没有后悔,选择背叛鬼杀队的时候他没有后悔,在缘一临死之前再次相见之时他也没有后悔。   就算到了现在,他自然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   多不公平,继国缘一天生就有他梦寐以求的剑术天赋却一点也不珍惜。   所以他变成鬼,也是为了超越自己记忆中那剑术登峰造极好像高不可攀的弟弟。   “不…”   黑死牟喘息着说:“我…不后悔。”   “是吗?”   月牙看着他眼中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黑死牟却错觉一般从其中看到了怜悯。   “既然是这样的回答,你又为什么带着这个笛子呢?”   月牙松开手,被手绢所包裹的竹笛从半空坠下,掉在了黑死牟的怀里。   那是一个粗糙的竹笛,只能吹出不成调的难听的曲子,它曾经的主人继国缘一像珍宝一般对待他,现在回到黑死牟手中依然被保护的完好无损。   月牙收回日轮刀,转身离开了这里。   *   无惨将黑死牟带来的匣子打开,里面并不是什么古怪的东西,而是一只银色的手镯。   看上去似乎是平凡无奇的,但是无惨心里清楚这个手镯有什么效用。   障子门被拉开又合拢,无惨听得到月牙靠近时的脚步声。   “结束了?”   无惨询问。   “嗯。”   无惨:“结果怎么样?”   无惨对黑死牟的实力是非常肯定的,说起这话还带上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傲。   月牙似笑非笑地看了无惨一眼。   “我难道会输吗?”   当然是不会的,无惨比谁都清楚月牙所拥有的实力。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他绝不容许月牙有丝毫背叛他的可能。   “那很好。”   无惨低笑两声,将那只银色的手镯从袖中拿了出来。   “月牙。”   无惨语气带着劝诱,“带上吧,这是我特意为你找来的镯子。”   “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目光落在那只平凡的银镯上,月牙并没有立刻同意。   “这是你希望的吗?”   无惨看着他,嘴角的弧度逐渐消失,那双玫红色的眼睛变得有些阴沉。   无惨也知道了月牙已经明白了什么。   月牙毫不畏惧的看着无惨的眼睛,曾经他会因为害怕丢了性命而讨好无惨,但是现在他并没有这种担忧。   但是很快,他又败下阵来。   “既然是你希望的,那我满足你。”   月牙接过那只镯子,缓缓地将自己的手套进了里面。   男人戴上首饰应该是很奇怪的,但是这只银镯对月牙来说却好像量身定制一样丝毫不晓得突兀。   那银镯在戴上去那一刻就显示出它本来的面目出来。原本光滑宛如镜面一般的表面忽然出现了一道道符咒,符咒泛起一丝丝金光,将月牙本身的妖力压制的几近于无。   月牙原本红润的脸色变得有些泛白起来。   无惨在月牙戴上之前手臂抬了抬,他忽然后悔了,但是理智阻止了他的动作。   “只要几天就好。”   无惨伸出手握紧了月牙的手低语。   “只要找到祢豆子吃掉她,我就给你摘下来。”   无惨像是怕月牙生气,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月牙。”   无惨将月牙披散在身后有些凌乱的头发理顺,轻声安抚:“我可以无视你过去的背叛。”   “只有这次——”   “你绝对不能打扰。”   “我一定要抓到祢豆子。”   无惨的神思早已经被吞噬祢豆子就能照射阳光的可能型所占据了,他坚信自己一定会赢,容不得半点差错。   月牙闭上了眼睛。   他清楚,无惨不会成功——他也不会让无惨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就是囚禁py?   无·以为能困住月牙·惨:等我回来!   月·知道屁用没有·牙:你在做梦。 第101章   没了妖力的月牙和常人也没什么不同,最多也只是比常人更多了几分超绝的剑技罢了,但就算是这样依然不能打消无惨心中的疑虑。   妖力被压制的月牙整个人也变得慵懒了许多,也是为了让无惨放心,就连门也很少出,最爱做的事就是闲适的坐在阳光下晒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植物本就离不开阳光,月牙勉强也能说是半个彼岸花妖,所以喜欢晒太阳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月牙一个人晒得开心,对于无惨来说就是极其不快的事情了。   两人一个在屋外,一个在屋内,无惨阴沉着脸为了避免意外还朝屋子里的阴影处更靠近了几分。   “月牙——”   无惨先是叫了一遍月牙的名字,但也不知道是月牙故意无视还是真的没有听到,坐在缘侧躺椅上缓缓喝了一口温水发出闲适的叹气声。   “月牙——!”   无惨咬着牙,这次声音更大了几分,但也带上了些许浅薄的怒意。   月牙放下手中的杯子回头看,瞧见无惨站在昏暗处脸色难看的模样勾着嘴角轻轻笑了笑。阳光下月牙的笑容好像平白增添了一圈光晕,晃的无惨眼睛有一瞬的晕眩。他总觉得下一秒好像月牙就要离开了,但是月牙举手投足之间的动作露出手腕上那刻满符咒的银镯又让无惨将这点错觉打消了。   瞬息之间,月牙就从缘侧的靠椅上走了下来,不用无惨过多言语月牙就已经明白了无惨的意思。他走到无惨身边,就和往常一样牵上了无惨的手。   月牙刚刚才晒过太阳,现在浑身上下都带着暖融融的气息,就连月牙身上纯棉的和服似乎都带上了阳光的温度。这种温度并不炽热,但是却好像能将无惨融化。   “你的手好冷。”   月牙忍不住搓了搓无惨冰冷的手。   虽然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无用功,也知道无惨对于自己身体的微凉的温度并没有什么不适,但是月牙依然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让无惨变得温暖起来的念头。   “没用的。”   无惨垂眸看了一眼被月牙泛红的指尖所包裹的手指。   他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只是单纯的用体温来温暖毫无用处,一旦离开热源那点温度很快就会消散。   月牙扬起眉角,带着笑意。   “不一定。”   只是双手好像也不够,月牙转了转眼睛,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不错的想法,他解开最外面的一层纯棉的和服,将衣襟向无惨敞开然后笑着用和服将无惨紧紧包裹在了怀里。   月牙比起无惨要稍稍矮一些,所以做出这样将人包在怀里的姿势有些奇怪,就好像笨拙的企鹅一般。   不过,这些只是小事。   无惨毫不抗拒月牙温软的拥抱,隔着白色的襦袢,无惨好像能听到月牙体内血液奔流的声音,感觉到月牙身上如阳光一般的温度,还有那好像与生俱来的发间淡淡的香味。   他想。   明明是想让月牙依赖他才对,怎么现在却好像完全搞反了呢?   无惨顺水推舟,伸出手轻轻环住了月牙的腰,月牙还专门往他怀里蹭了蹭。   和服宽松,足够把两个人包在一起,两个人粘糊起来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胖乎乎的寿司,月牙想着无惨虽然不能晒太阳,那么享受一下晒过太阳的怀抱也是一样的吧。   被阳光晒过的怀抱,好像也像是阳光一样温暖而且令人感到安心。   “就算晒不到太阳也没什么。”   月牙拍了拍无惨的后背,手腕上的镯子也不可避免的碰到了无惨的后背。   “有我在也是一样的。”   无惨的头埋进了月牙的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月牙现在太乖了,就像是想要把曾经无惨失去的东西都要一个劲的补偿给他一样,对无惨的话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百依百顺没有说过拒绝。   屋里那天烟火大会上捞起来的两条金鱼摇了摇自己的尾巴,从鱼缸里溅起来几滴水滴。   院子里飞进了几只棕褐色的麻雀落在院子里蹦蹦跳跳,时不时低下头在地上啄两口地上的面包碎屑。   夏日的明媚的阳光,敲响石块从中潺潺流水的惊鹿,时不时从池塘上冒出头来的锦鲤还有从杯中升起的悠悠的茶香。   安静的日子最是消磨人的意志,但是真要让人做出选择,却很少有人抗拒这样的生活。   两人抱在一起温存了片刻,在鸣女到来之后就不得不离开了。   鸣女离开了无限城,抱着她从不离手的琵琶跪坐在两人不远处,因为害怕无惨会因此不开心,鸣女还低下头避免看到无惨和月牙两人黏在一起的拥抱。   她做的没错,不然下一秒她的眼睛可能就要废了。   月牙看见了到来的鸣女,原本低敛着的眼皮颤了颤,轻轻拍了拍无惨的背轻声说:“鸣女来了。”   无惨拧着眉松开了环着月牙的手臂,然后转过身面对鸣女,月牙低着头重新理好和服,抬眸看向了院中的那几只麻雀。   无惨看不出来,当然很有可能是根本没有注意,听完鸣女的话皱着眉头暂时离开了广间,而月牙却挑了挑眉,瞧见了几只麻雀之中眼熟的那一个。   他记得,那好像是我妻善逸的麻雀。   月牙想了想,记得我妻善逸哭丧着脸被他的麻雀啄脑袋时喊着麻雀的名字。   “啾太郎?”   那麻雀瞬间精神了起来,挥着翅膀带着自己圆滚滚的身体飞进了月牙伸出的手心,张开鸟喙轻脆的“啾啾”了两声。   当初分配鎹鸦时出了事故,我妻善逸的“鎹鸦”变成了一只可爱的麻雀,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飞到这座宅邸之时才不会引起无惨的注意。   想来也是产屋敷耀哉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派出我妻善逸的小麻雀出来,只是这麻雀胆子实在有点小,现在缩在月牙的手心里颤颤巍巍地发着抖,装作普通麻雀直面鬼舞辻无惨对啾太郎来说还是第一次,现在还害怕的“啾啾啾”个不停。   普通人听不懂,但是幸好月牙可以。   月牙:“是产屋敷派你来的吗?”   啾太郎叫了两声。   答案是肯定的。   很快,在啾太郎一连串的鸣叫声中月牙已经知晓了现在鬼杀队的处境,为了能够在即将到来的和无惨的一战中取得胜利,鬼杀队已经和珠世达成合作制作好了能够将鬼便成人的药剂,只要等待着无惨的到来将这药剂注入无惨的体内就可以将无惨重新变回人类。   月牙垂落在身边的手紧握起来,他该高兴才对,但是心里那丝不好的预感告诉他就算药剂成功注入无惨的体内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让无惨重新变回人类的。   但是这种预感不能明说,心神不定的月牙抿了抿嘴,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那还不错。”   手腕上冰冷的触感让月牙回了神,他用右手手摩挲着左手腕上带着的银镯,想起了产屋敷耀哉的妻子是神官一族的后代。   作为世代神官家族中的子女,应当是知晓关于解决手镯上纂刻着的咒语之事的。   月牙用指尖摸了摸啾太郎脑袋上那短短的绒毛,将左手上的银镯露了出来给啾太郎看。   啾太郎蹭了蹭银镯,“啾!啾啾!”   “啾太郎,去问一问产屋敷天音。”   月牙压低声音,“这个压制妖力的手镯,怎么去掉。”   啾太郎人性化的点了点头,扑扇着翅膀就要飞走的时候被鸣女叫走的无惨又走了进来。   啾太郎被无惨吓得一抖,差点从空中掉下来,拍着翅膀赶紧飞出了院子。   “麻雀?”   无惨瞧见了从月牙手中飞走的啾太郎,心里疑惑。   月牙拍了拍自己的手,回头朝无惨露出笑来轻描淡写地说:“只是一只过来讨食的麻雀罢了。”   “正好有点面包,我揪了一小块喂它了。”   缘侧的小桌上放着半块面包,本来是月牙闲来无事逗鱼用的,现在用这个借口说喂麻雀也没什么问题。   无惨不疑有他,心思没有放在那个飞走的麻雀身上,因为他现在正在为即将发现的产屋敷的位置格外亢奋。   “一定要对产屋敷赶尽杀绝吗?”   月牙忽然问了一声。   室内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无惨脸上那点喜悦很快消退,看着月牙一字一句地说:“不是我要这样做。”   “是产屋敷逼我不得不这么做。”   无惨想起了过去,产屋敷空良还在世的时候,那时候就已经有鬼杀队出现了,但是无惨并不在意,一是因为那时候的鬼杀队尚且不成气候,二则是因为无惨并不在意那些被鬼杀队追杀的鬼,甚至对于这一现象乐见其成。   因为食人的恶鬼一旦增多,日积月累之下也会对无惨造成一定的威胁。   当初看在产屋敷空良的面子上无惨懒得计较,但是在产屋敷空良死后,鬼杀队对无惨的追杀一直无休无止让无惨烦不胜烦。   产屋敷空良死了,唯一让无惨放过产屋敷家的理由也就消失了,可是偏偏产屋敷不放过无惨。   明明该是同气连枝的兄弟,却偏偏走上了反目成仇的地步。   *   产屋敷——   产屋敷耀哉正坐于屋内听着隐的人汇报关于正在训练的鬼杀队的队员的事情。   “是吗?”   产屋敷耀哉听完“隐”的成员的报告,忍不住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   “炭治郎、伊之助还有善逸都很努力的训练呢。”   隐所说的正是被九位柱进行指导的灶门炭治郎、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   三人都曾面对上弦参与过战斗,尤其是灶门炭治郎,产屋敷耀哉不知为何对他抱有极大的信任感,还曾对着自己的妻子产屋敷天音说:“炭治郎会是那个将鬼杀队和鬼纠缠上千年命运终结的人。”   “隐”的人汇报完消息就先退下了,坐在一旁的产屋敷天音为自己的丈夫端起一杯热茶,就在这时,院子里飞进了一只麻雀,直直的朝屋子里的产屋敷天音冲了过去落在榻榻米上。   终于落地的它还颇为人性化的叹了口气。   这个麻雀就是马不停蹄的飞了好久的啾太郎,筋疲力竭的它被产屋敷天音从榻榻米上用手捧了起来然后张开鸟喙疲惫的啾了两声。   “天音,是啾太郎吗?”   产屋敷耀哉轻声问身边的妻子,得到了产屋敷天音肯定的回答。   产屋敷天音作为神官家族的长女知道的阴阳术也不少,和鸟雀沟通也只是寻常的一项罢了。她听完了啾太郎的话,原本平静的脸色微微有一丝凝重。   “怎么了?”   产屋敷耀哉双目失明,但是其他感觉却很敏锐,他很快就察觉到身边妻子沉重的呼吸声。   产屋敷天音咬了咬自己的嘴,将这件事告诉了产屋敷耀哉。   “鬼舞辻无惨用封印妖力的手镯将月先生的妖力封印了。”   握着茶杯的手有一瞬间收紧,产屋敷耀哉皱起了眉头,他知道鬼舞辻无惨不会无缘无故的将月牙的妖力封印,除非鬼舞辻无惨已经察觉到了月牙和鬼杀队之间的联系。   该说什么,无惨对月牙情根深种吗?   就算知道自己的爱人暗中帮助着自己的敌人,依旧没有下杀手?   “是我们对不起月君的帮助。”   产屋敷耀哉是个温柔的人,他不会去抱怨月牙妖力被封印的事情,只会责怪自己拖累了月牙。   毕竟月牙并没有帮助产屋敷家的义务。   “不。”产屋敷天音摇了摇头将产屋敷耀哉的手握紧:“我可以找找解除封印的方法。”   有封印的符咒,自然也会有解除封印的咒语。   作者有话要说:封印符咒啥的,都是私设。 第102章   无惨和鬼杀队暗中的较劲已经摆到了明面上,只差那么一点□□,不过这个东西迟迟未至,所以无惨和鬼杀队还保持在一个尴尬的平衡之中。   在这种平衡之下,身处京都的月牙同样有事要做。位于京都无惨置办的宅子里,悠悠闲闲当着米虫的月牙这两天有了新的烦恼。   “铃屋君,不知道有没有找一位勤俭持家贤惠的太太的意愿呢?”   坐在茶桌对面的太太用袖子遮挡着自己的嘴角笑着说道:“铃屋君和你的兄长两人都是年轻有为的男士,也是该成家的时候了吧?”   这个言语间满是暗示想要为无惨和月牙找一个妻子的太太是宅子旁邻居的妻子,可能是平日里闲得无聊,居然开始喜欢起给年轻人相亲了。   至于铃屋这个姓氏,是无惨为了迷惑附近的邻居想的假身份和姓氏。   住在这里的月牙和无惨是从东京来的富商,兄弟两个人一起打拼才有了现在偌大的家业,这样年轻有为长相还出色的一对兄弟自然被住在附近的太太们看在眼里,蠢蠢欲动想着把自家的姑娘介绍给两个人。   但是明面上是兄弟,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无惨和月牙心底里能不清楚吗?   每次劝走这些热情高涨的太太都是月牙最为头疼和烦恼的事情,毕竟月牙又不能直说我俩的确是兄弟,亲过嘴打过啵就差上本垒的那种。   坐在茶桌对面的太太口若悬河,将自己亲戚家的姑娘吹成了天上有地上无温柔贤淑大和抚子一般的女人,只可惜对面坐的人不仅对女人没什么兴趣,就连种族都是不太相配的。   月牙只能尴尬的笑笑,随口应和两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解解渴。   他已经陪这太太聊了有半个时辰的天了,无惨厌恶应付人类而且不能出现在阳光下所以自然也就不出来,作为“兄长”的无惨不出面,也只能是月牙出面了。   不然月牙还真挺担心无惨一个不高兴就把邻居太太给弄死。   心里骂了无惨百八十遍,月牙面上还要笑嘻嘻地告诉那邻居太太自己的兄长有事不在,可以和他聊。   那太太也乐意,毕竟不知为什么她对这对兄弟里的长兄总是无缘无故有几分恐惧之情,当然,这也并不妨碍她介绍相亲对象的热情。   月牙端起茶杯,左手抬起来的时候袖子下落露出了那只无惨找来的银镯,让那太太瞧见了。   “哎呀,这镯子可真好看。”   邻居太太露出艳羡的神色盯着月牙手腕上的镯子看,说完涂抹着白/粉的脸上露出一点羞惭的微笑来。   “抱歉,失礼了。”那邻居太太看着月牙的镯子询问,“原来铃屋君也会戴镯子呢。”   月牙低头瞧了瞧自己手腕上的银镯,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笑,“这是兄长赠予的,不得不戴。”   语气里的古怪邻居太太没听出来,还一脸感叹的说两兄弟感情真好,月牙也只能笑着应和说感情是很好。   “那这镯子哪里买来的呢?”   那太太紧追不舍,看来是自己也想去买一只。只是这镯子是封印妖力所制,要是能知道月牙也就不会发愁怎么样才能将这镯子上的咒语给去了,听着邻居太太的询问也只是露出一无所知的表情解释。   “可能是从庙里求来的吧。”   毕竟能封印妖力的东西,怎么想都和神道的人扯不开关系。   左拉又扯聊了半天,月牙总算是将这热情的太太送出了门,但是就临走前那太太又停下了步子。   “欸?对了,铃屋君,你的兄长为什么不找一位妻子呢?”   那太太露出一副发愁的样子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关心别人娶不娶妻的问题。   被问的烦了,月牙心知道在拖下去也就没完没了了,还不如干脆一点找个理由一劳永逸。   于是月牙瞬间露出一副难以启齿的忧伤的表情出来,这种表情一看就是有问题,对于热衷家长里短的邻居太太来说更是好奇心升起。   “是有什么问题吗?”   月牙见她上钩了,继续发挥自己戏精的本事,装作犹豫的样子迟疑地不敢开口,还是邻居太太按耐不住一连问了好几遍才好似勉强一般的松了口。   “实不相瞒……我的兄长有隐疾。”   月牙露出一副悲痛的神色,“不是不愿娶妻,是不能耽误人家年轻姑娘。”   邻居太太听到这样的秘密自然惊讶地说不出话,捂着自己的嘴巴消化了半天,然后才开始安慰月牙。   “这……这也没办法。”邻居太太结结巴巴地安慰:“没关系,就算不娶妻也没什么问题。”   月牙也没说是什么隐疾,全凭邻居太太的脑补,看她的样子恐怕是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隐疾”。月牙也不解释,就这样送她出了门,能够一劳永逸有何不可?   就是转过身进了屋瞧见无惨黑漆漆的脸色有点棘手。   “隐疾?”   无惨气笑了,一双玫红的眸子盯着月牙咬牙切齿地问:“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什么隐疾?”   月牙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也不怕无惨现在黑着脸的样子。他走到无惨身边往无惨怀里蹭蹭一脸无辜的表情说:“我说的隐疾是不能晒太阳,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无惨一口血梗在喉咙口不吐不快,但是月牙又没有说是哪方面的隐疾,只是单纯靠人的脑补的话是真的很容易误会。   月牙打的也是这方面的算盘。   “……好。”   无惨扯了扯嘴角,勉强接受了这个回答,就是表情怎么看怎么不爽。   月牙知道无惨现在生气,能让无惨心情变好有什么办法,只能是哄哄他。   索性月牙深谙哄无惨之道,对他来说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罢了。   他伸出手捧住无惨的脸,手机柔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捏了捏,然后得到了无惨的瞪眼。   “你干什么。”   无惨拧着眉看月牙,不过嘴巴上拒绝,手却自然而然地搂上了月牙的腰。   月牙摸摸无惨的脸,然后凑过去往无惨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只是亲亲额头似乎还不够,月牙看着无惨的脸被他揉成微红,又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无惨的眼角。   无惨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红梅似的色泽,卷翘的睫毛还有上挑的眼角,像猫一样。   就连性格和猫也是差不离的,高傲不亲人,为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他做什么都是正确的。   月牙现在也惯着他,知道他因为刚才的事不开心,放软了语气轻轻地哄。   “你别生气。”   “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你还不清楚吗?”   无惨板着脸,没有因为月牙的种种举动放软,但是仔细观察,却是能够看到无惨放在月牙腰上一瞬间收紧的力道还有嘴角克制不住的翘起。   “你惯会说谎。”   无惨把口气变得冷硬,“我能信你哪句话?”   月牙听了也不生气,毕竟无惨也没说错,自己骗过他的话不胜枚举,要是否认那才可笑。   “其他的都可以不信。”月牙轻轻叹气,然后低下头和无惨额头相对轻笑着说:“但是上上一句,却是真的。”   无惨半边身子都软了,不过还是硬撑着自己的傲气,从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口气。   月牙刚才亲了无惨的眼睛,现在往下走,亲了亲鼻子,然后轻飘飘的落在了无惨的嘴角。   细细研磨,缓缓深入,像是疼爱,又像是沉迷。月牙一口气亲了好几下,都是一触即分蜻蜓点水。   无惨不满地在月牙离开后咬了咬他的嘴唇。   无惨呼吸变得沉重,空气好像也变得粘稠了许多。在这个阳光照不进来的昏暗房间,两个人却密不可分。   月牙嘴唇被咬破了,伸出舌头舔了舔那个小伤口,品尝到了自己血的味道。   “你咬我干什么。”   月牙小声抱怨,无惨瞥了他一眼,嘴角翘了起来,握着月牙带着银镯的手腕摩挲。   “我喜欢。”   月牙身上的一切,他都很喜欢。   没有人比月牙更合他的心意。   两人待在一起久了,合拢的障子门从外面被缓缓拉开,露出了一张带笑的脸。   白橡色的头发,七彩的眼瞳还有仿佛悲天悯人实则冷漠无情的笑脸,除了童磨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还能有谁。   瞧见屋子里的场景,童磨装模作样露出一副惊讶的神色说道:“哎呀——真是抱歉。”   说完就想拉上门退出去,只是无惨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一双红梅色的眸子好像化作了寒冰,无惨看着童磨冷笑着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童磨也不怕,反而用自己的铁扇敲了敲掌心露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琵琶小姐没有和我说无惨大人您在和月牙先生在一起呢。”   莫名被拉扯下水的鸣女表示让童磨去死。   无惨又不傻,当然不会相信童磨的话。   “既然眼睛没用,童磨你也就不需要了。”   说完,童磨两只流光溢彩的眼睛就好像被人生生挖去一样掉了下来。   鲜红的血从眼眶里流了出来,顺着童磨的脸颊往下流,被挖了眼睛的童磨也不担心,反正一会儿就能够再长出来,于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能让无惨大人您息怒的话,就当我的眼睛送给您了。”   月牙觉得童磨就是喜欢往别人雷点上蹦迪的性格真的欠打,他觉得童磨有一天死了也是被自己骚死的。   无惨臭着脸继续去看鸣女的进度了,月牙却叫住了童磨。   按理来说现在日本政/府正扫除邪教,童磨的万事极乐教虽然打着为人去除烦恼忧愁永登极乐的旗号,但是本质上和邪教也差不离,童磨作为万事极乐教的教祖应该焦头烂额才对,但是现在看样子似乎这件事并没有影响到他的日子。   童磨的眼睛正在缓缓愈合,黑黢黢满是鲜血的眼眶里开始逐渐长出肉芽,转瞬之间又长出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两颗七彩的眼珠子。   童磨眨了眨眼,擦去了眼角的血。   “童磨,你很闲吗?”   月牙往鱼缸里扔了一点鱼食,然后看向了一旁的童磨。   童磨还真就跟着月牙的话继续说,顺势坐在了一旁叹气。   “是呢,现在都在抓捕邪教,我们万事极乐教也不好过呢。”   月牙轻笑一声,“是吗?为民除害,做的不错。”   这话童磨不赞同。他们万事极乐教最开始创立的原因就是为了给人们解决世间的烦恼忧愁带领人类走向极乐,怎么就是为民除害了呢?   由此可见童磨这鬼对自己真是没有半点AC数。   “我们可是正经的,帮助人类脱离烦恼走向极乐的教派,怎么是邪教?”   童磨还很认真的解释:“我的信徒都很爱戴我哦。”   月牙不听童磨的屁话,毕竟时隔月余不见,童磨身上的血腥味更浓了。   “走到你肚子里的极乐吗?”月牙看着童磨的肚子冷笑。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童磨撑着下巴笑嘻嘻的,眼里看不见一丝愧疚。他将吃人视为理所当然,既然人世间那么多烦恼,不如死了到他肚子里来的舒服。   死了,不就没有忧愁了吗。   “是呢。”童磨没有否认。   月牙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杯底和桌面相触响了一声。   “既然这样,童磨,你帮我一个忙吧。”   童磨眨了眨眼,觉得稀奇,毕竟月牙讨厌他这件事有目共睹,童磨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讨厌他的人多的去了,不过月牙找他帮忙却很罕见。   童磨:“什么事?”   月牙微微一笑,“帮我买一本书。”   童磨有些好奇,“什么书?”   “干坏事的书。”   童磨:“……咦?”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童磨的死,是自己把自己骚死的。   干坏事的书——你们猜?   然后莫名其妙得了隐疾的无惨:…我没病。   月牙:你有。 第103章   童磨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仔细一想身为自愈力超强的恶鬼耳朵又不会不好使,所以只有一个结论。   月牙没说错。   “干坏事的书?”   童磨手里的扇子也不扇了,一双七彩的眼睛里明晃晃流露出几分惊讶。   “月君说的书,是我想的书吗?”   月牙眨了眨眼,下意识的应声道:“是啊。”   他在想,看童话里的坏人干坏事最后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实在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现实中是不是了。   月牙让童磨买童话书,但是童磨以为月牙想看小H书。   两个人都以为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但是没想到两个人的脑回路都不在一条线上。   在童磨看来,月牙虽然没有明示,但是看样子是八/九不离十,童磨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不如说他本人根本就没有羞耻心这种东西。原本苍白的脸忽然浮现出一点淡淡的粉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月牙对童磨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好啊——!”   童磨双手合十脸上露出灿烂的笑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他挺兴奋的,不仅是因为月牙让他做的事情,还有隐隐察觉到自己老板鬼舞辻无惨说不定已经当了上千年的处男的秘密。   哎呀,想想就很刺激呢。   童磨在月牙身边晃悠来晃悠去,他身后要是有狗尾巴现在肯定都能晃出一朵花来。   “月君想要什么风格的呢?”   童磨试探性地问。   月牙不懂这些,他心想童话还有什么风格的呢?不都是阖家欢乐大结局那种的吗?   他让童磨跑腿原本只是想恶心恶心童磨,结果没想到童磨把自己把他当跑腿小弟的事情完全不放在心上。不过想归想,但是表面上的气势还是不能弱的,看出童磨跃跃欲试的劲头,月牙也就顺着他的意思来。   月牙手指轻叩眼前的桌面,想了想自己从无惨书柜最底下翻出来的老旧的童话书,目光变得深沉了许多,“要那种情节比较刺激结局比较温馨的吧。”   上次的小红帽就挺刺激的,结局也很温馨。   就是其他故事因为书太旧的缘故缺页少字实在看的别扭。   童磨不得不说被惊讶到了,他以为月牙会从最基础的开始看起,结果没想到人家开始就干一票大的。   直接就上刺激的吗?   童磨想了想,觉得这事儿得问问其他人。   想完童磨看着月牙神色自如的样子,勾起嘴角轻笑一声说道:“没想到月君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说完就迈着步子欢快的跑出了房门。   月牙:……   他在说什么狗屁?   幸好今天是阴天,天上没有阳光所以出去也没什么。于是童磨打着为月牙买书的旗号脚步欢快地跑出了房门就往京都最大的书店那里跑去了,下一秒无惨就走了进来,但是没看到屋里的童磨。   “童磨去哪里了。”   无惨眉头皱的老高,深深觉得童磨这家伙不靠谱到极点,该用他的时候就不见了。   月牙用人用的理直气壮,拿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无惨说道:“我让他帮我买两本童话书。”   “现在大概在路上。”   童磨平时也没见有这么高的积极性,但无惨只是诧异一瞬又恢复了平静,他想想月牙在这宅子里无事可做好像也就只有看看书来打发时间了。   “我那里有很多。”无惨想了想自己一柜子的书说道:“你可以去那里看。”   无惨那一书柜的书是挺多的,但是绝大部分都是什么人类解刨或者药物分类之类的千奇百怪的书,月牙看上一眼不头晕就不错了,还指望他深入了解吗?   于是月牙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对无惨的提议表示拒绝。   “看不懂。”   无惨:……哦。   无惨开始思考起填充自己书柜的可能性了。   *   童磨人品什么的就先不说了,光看长相的话,童磨这家伙长的是挺人模狗样的,再加上他还有一双七彩色一看就不简单的眼睛,穿上正经衣服往外一站就有挺多姑娘红着脸一个劲的看他。   童磨习以为常,在自己万世极乐教的大本营里每天多的是他的女信徒狂热的围绕在他身边,只可惜在童磨眼里女信徒大多都是一些营养丰富的储备粮。这些女信徒大概万万想不到童磨每天带着悲天悯人的微笑看她们的时候,实际上都在想这个人那个部位最好吃或者是哪个部位营养看起来最丰富。   走进书店的时候童磨还在苦恼的想要怎么挑选出让月牙觉得满意的书,不过幸运的是,童磨走进的书店不愧是京都最大的书店,要什么书都应有尽有,甚至还把书列好了种类。   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了许多,童磨毫不避讳地走进那片神秘区域一连拿了好几本,都是情节刺激结局很温馨的书,里面的某些情节也是相当的刺激又美味。   甚至还配了图。   童磨一边看一边想。   无惨大人,事后你一定会感谢我的。   然后拿着买好的书出了店门。   往宅子的方向走的时候童磨脸上还带着数十年未变的悲天悯人的笑容,然后走在路上的没多久被在路上玩闹的孩童撞上了腰。   “唔——QAQ”   童磨身体虽不至于和钢铁一样坚硬,但是比起正常人类还是要硬很多,足够把七八岁的小姑娘给撞哭。   撞到童磨的小姑娘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硬是把眼眶里的眼泪憋了回去。   “哎呀,这可是真是头疼了。”   童磨嘴巴上虽说着为难的话,但是脸上笑容未变,弯下腰看眼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睁开眼,露出一双像是翡翠似的眼眸。   “对不起。”   小姑娘皱了皱鼻子奶声奶气地说,被眼泪打湿的眼睛好像雨后的新叶,亮的晃眼。   “……没关系。”   童磨因为那双眼睛晃了晃神,他想起来记忆里有着同样一双碧绿色眼睛的女性,但是那是很久远的记忆了,于是用平时面对信徒的模样露出笑容伸出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   “以后要小心呢,毕竟遇到坏人就不好了。”   明明自己就是最坏的人之一,童磨却恬不知耻的把自己标榜成拯救信徒的大善人,就算是对着一个小姑娘都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谎言。   他从出生开始就被自己的亲生父母用谎言包装成了神之子,谎话说了上百年,自然也就成了习惯。   “好,谢谢叔叔。”   那小姑娘也不怕童磨是坏人,好奇地看着童磨的眼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叔叔,你的眼睛里有彩虹哦。”   说完就滴溜溜地跑远了。   这句话也有人对他说过。   只可惜没有两天,就被说出这话的人撞见了童磨吃人现场。   童磨手里提着书,扭过头看着那小姑娘跑远的步子,嘴角的微笑逐渐扯平了。   这样的表情持续了几分钟,童磨忽然用自己的金色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俊秀的脸上又露出了几分苦恼的表情。   “哎呀哎呀,真是的,怎么总是会想起已经死去的人呢?”   明明并不想记得才对。   *   童磨跑出去挺快的,回来却废了很长时间,月牙都要怀疑这家伙会不会是路上遇到鬼杀队把他给干掉了的时候童磨才抱着书走了回来。   不过月牙并不想管童磨的死活,看到童磨手里的东西眼睛一亮就抢了过去。   “都是吗?”   月牙问。   童磨笑嘻嘻地回答:“都是,都是我精挑细选的成果哦。”   月牙当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和童磨挑选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东西,他准备抱着书回房间慢慢看,但是转头却发现了童磨表情不太对。   月牙挑了挑眉。   他觉得童磨这副样子像是失恋之后遇见前女友的表情。   “你遇到谁了?”   院子里的惊鹿一声轻响,惊飞了院中啄食的几只鸟雀,翅膀拍打之间还掉下来几片颜色不同的鸟羽。   童磨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什么?”   他不想说,月牙也懒得在继续问,刚才只不过是看在童磨跑腿的份上礼貌询问罢了。   “随便你。”月牙歪了歪头发出致命嘲讽:“像你这种没有感情没法产生同理心的家伙——”   “就算丢掉自己喜欢的东西,恐怕也很难反应过来吧。”   “欸?”   童磨撇嘴露出悲伤的神色,“月牙君说的话很过分哦,我才不是什么没有感情的家伙。”   “我可是万世极乐教的教祖!”童磨对月牙反复强调:“是给大家带来幸福,去向极乐世界的神之子呢!”   “就算是神也会感觉悲伤的。”   月牙轻声说,他想起了端坐于高天原的那位神灵。   被自己信赖的村民抛弃唾骂的时候,不一样是感觉到悲伤痛苦吗?   “童磨,你有难过这种感觉吗?”   “或者——你会为谁感觉到难过吗?”   月牙抬眸看向眼前明明露出悲伤的表情,但是眼底却没有丝毫悲伤之色的童磨。   “哈——!”   月牙笑了两声,觉得自己刚才的问题好笑。   “算了,我走了。”   月牙抱着书逐渐离开了院子,童磨原本表现出悲伤表情的脸庞也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显露出冰冷无情的样子来。这本来是他最真实的样子才对。   天生就情感单薄没有同理心,无法感受到正常人的喜怒哀乐,只是觉得这个时候应该笑才会露出笑容,这个时候应该哭就会露出难过的表情。因为演技高超,好像就连自己也能骗过去似的。   实际上看着朝他哭诉的信徒,只会觉得这些人蠢的可怜。   这世上根本没有神灵,又怎么能指望神灵来拯救你们呢?   于是小小的童磨流下了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我坦白,我吃猪猪妈妈和童磨这一对。   因为实在太香了呜呜呜呜呜呜   但是玛德该死的童磨配不上我温柔漂亮的琴叶妈妈!!! 第104章   月牙很中意无惨书房里那张沙发,软硬适中,躺在上面拿书看的时候让月牙觉得非常悠闲,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在书房里能常常看到在书房的无惨。   无惨一般命令上弦做各自的事任务的之后就会在书房里继续研究自己的药,只是在发现祢豆子可以能够照射阳光之后无惨就很少来了。   因为和快捷便利的捷径相较起来,显然找到几乎不存在的青色彼岸花这件事更麻烦。   想到这里月牙脚下的步子就慢了许多,怀里还抱着让童磨捎来的两三本书,厚厚的封皮落在他手里硬是被月牙的指甲刮出了几道浅浅的白痕。   月牙以为这次也是一样,无惨会在无限城紧盯着鸣女寻找产屋敷主宅之事,但出人意料的是,这次无惨竟在书房里待着。月牙刚准备拉开障子门,前不久刚被黑死牟转化为鬼的狯岳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月牙淡淡地撇了他一眼,然后视线移到他的身后,无惨正站在书柜前盯着满书柜排列整齐的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难得,月牙以为无惨不会往书房里走一步才对。   于是他抱着书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走进了书房,把和他擦肩而过的狯岳无视了个彻底。   狯岳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不过变鬼之后他的皮肤本就变得青黑许多,所以那一瞬间的变化倒也很难看出来。   他本就是心思过度敏感,对自己抱有高度自负且自私自利的人,变成鬼之后这种心态更是变本加厉,对其他人的态度更是敏感至极,稍稍有一点不同都会让他升起怨气。为此他不知已杀了多少见到他就瑟瑟发抖恐惧至极大骂他是怪物的人。   但是月牙对他却是完全的不屑。   狯岳自然垂落于身体两侧的手不自然的握紧了些许,他咬着牙大步离开了这里却不敢升起丝毫的怨气。他本人对无惨对月牙的态度心知肚明,他不想死,他还想得到无惨的重用并因此得到无惨更多的血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所以只能将这点愤恨压抑在心头。   狯岳的这点心思并不会被月牙放在心上,就算有所察觉也是选择无视。   就是书房里还带着一点浅淡的无惨血液的味道,想来是刚才无惨又给了狯岳一点鲜血,虽说这是为了让迅速强大的方式,但不可避免的还是带上了一些不舒服。   不过月牙并不会表现出来就是了。   抱着书走到沙发边,障子门早已经被狯岳合上,月牙做到沙发上,沙发随着月牙的重量微微凹陷发出轻微的响声。动作这样明显,就算是瞎子聋子也察觉的到,无惨微微偏过头看向沙发出,却见月牙用手撑着下巴看他。   无惨喉咙忍不住动了动,视线落到了月牙放在一边的书上。   “这是童磨买来的吗?”   无惨神情里带上了些许好奇,他却是没想过童磨有时候还算有点用处。   “嗯。”   月牙点了点头,手指往封皮上敲了敲,他看着这封面花花绿绿的,看着像是还不错的样子。   拿了一本,剩下的当做枕头,月牙就这样毫不避讳的躺在沙发上看起了童磨买来的“童话”,无惨也没阻止,心里清楚阻止是没什么用的。   月牙不大喜欢看什么文邹邹高深莫测的书,看也看不懂,不如情节简单的童话来的有趣,童磨买的书最开始就是平铺直叙的故事,这让月牙还算满意,就是奇怪的是为什么开头的主人公是个男扮女装的花魁。   这总让他想起来曾经扮成女人的无惨。   月牙在一旁看书,无惨沉默一会儿也没有打扰,看了月牙一会儿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鸣女收集来的各个地点的鬼杀队方位还有柱的情报。   今天阴天,开开窗户也没什么关系,于是无惨开了窗,徐徐的微风带着空气里的热气飘进了屋子,不过两人对温度都不大敏感。   月牙看着手里的书入了神,轻轻翻动一页纸却发现这书不同于月牙看过的其他书还带上了插图,画的是衣衫半褪穿着花魁服的主角。   月牙:……?   月牙感觉怪怪的,不过故事写的不错月牙也就忽视了这点不对劲,继续往下看去,现在正是主角和另一个出现的俊美男人交谈的时候,言语间正在暗示自己是男儿身还是某个正战乱的城池城主之子。   月牙一边奇怪城主之子为什么会跑到花街成了花魁,一边又忍不住继续往下看,他以为会是像什么男扮女装忍辱负重等着带着助手杀回自己的城池然后继承城主之位的故事,结果月牙又翻了一页却发现主角竟然就这样和遇到的男人开始进行某项摩擦生热的运动。   月牙:……???   不对,这不只是很奇怪了,而是非常奇怪啊!   甚至在那页纸上还配着栩栩如生的插画!   月牙砰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书,白瓷一般的脸上因为书里那些大胆放荡的话而稍稍羞红了脸。   他强作镇定,对于无惨投注过来的疑惑的目光无视,然后将手里的书放下从自己后脑勺抽出另一本书。   书页展开,月牙随意翻阅了一下,却发现这本和刚才那本相差无几甚至还要出格火热的多。   就连配图也更多!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月牙将书合上,然后嘴角缓缓地翘起一个略微狰狞的弧度。   该死的童磨!下一次不把你的眼睛挖出来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怎么了?”   无惨对于月牙此时的不对劲觉得奇怪,玫红色的眼睛看向月牙,视线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书不好看吗?”无惨拧着眉问。   月牙将书拿在手里,扯着嘴角朝无惨笑。   “不,没事,很好看。”   月牙轻声说,语气虽然平静,但是他知道自己话语里藏着的汹涌的杀意,他将那点羞愤和怒火压在心底,朝无惨问道:“童磨呢?他找的书太好了,我想谢谢他。”   谢他去死。   无惨虽然奇怪童磨什么时候在月牙这里这样讨人喜欢了,不过月牙问了他自然也就找了找童磨。   得到的是童磨笑嘻嘻地说已经回了自己万世极乐教根据地的回答。   月牙忍下了把书撕烂然后跑到万世极乐教把童磨分尸的冲动,然后抱着书朝无惨笑了笑说道:“我有些困了,先回房间了。”   无惨没有阻止,目送着月牙出了门,然后目光落到了挂在墙上的钟上,上面的时针正明晃晃的指着三这个数字,现在正是下午三点,他记得这个时候月牙以往精神明明都是很充足才对。   直觉告诉无惨童磨可能做了什么事,于是他不情不愿地再次动用自己的血鬼术联系上了早就溜回自己老巢的童磨冷声发问:“你又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童磨?”   坐在自己大大的莲花座上,童磨右手撑着下巴,左手还拿着自己的金色莲华纹折扇遮挡住了自己半张笑脸,明明上半张露出的眼睛眼角下垂还是一副悲伤的模样。   座下的信徒正哭诉着自己生活的不幸,祈求着童磨的救赎。但是他所祈求的圣人半点心思没在他身上,就连那点悲伤之下也是满满的冷漠。   “咦——?”童磨大大的眼睛里挂满了疑惑,“我并没有做什么事哦无惨大人。”   “是月先生对我买的书不满意吗?”   “那些书可是他告诉我要的种类哦。”   无惨蹙了蹙眉头,没有定论的事他也不好肯定,只能适当地提醒童磨不要不知分寸。   “童磨。”   无惨压低声音,满是警告之意,“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你不会想知道惹怒我的后果的。”   童磨当机立断的点头,回应无惨的警告说道:“没问题的,无惨大人。”   等到无惨切断和童磨的通讯,童磨用折扇遮挡着的嘴角终于控制不住翘起,笑出了声音。   座下的信徒脸上还带着眼泪鼻涕,呆愣着看着坐于莲花台之上的童磨,结结巴巴地问:“教……教祖大人?”   童磨握着折扇的手缓缓放下,朝面前的信徒露出悲天悯人的笑来。   “啊——抱歉抱歉,刚才知道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呢?”   “笑出来还希望你不要介意哦。”   信徒看到了童磨笑容下那两颗锋利的如野兽一般尖锐的獠牙,他惊恐地往后退,察觉出眼前万世极乐教的教祖恐怕不是普通人,就在他要喊出声的时候,童磨却轻轻挥动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金色折扇。微凉的风轻轻吹拂过信徒的脖子,随后温热鲜红的血液顺着信徒脖子上出现的那道细长的伤口争先恐后的涌出。   “嗬——嗬——”   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条活生生的命就这样断绝了气息。   坐在莲花台上的童磨露出苦恼的表情,用自己的扇子敲了敲自己的头顶。   “哎呀,该换一种杀人方式了,弄脏地板的话可不太好收拾呢。”   *   月牙抱着童磨买来的书怒气冲天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就知道自己不该轻易相信童磨这狗B能做好什么事,连买书都能买成这样不知羞耻的东西。   几本书被月牙狠狠地放在桌子上,书本和桌面相触发出沉重的声音。月牙坐在床上看着桌上的书越看越觉得不顺眼,若是妖力还在他大可以一口气将这些东西烧个一干二净,但是妖力没了,他连把这些书毁掉都难以做到。   尤其是还不能让无惨发现。   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月牙告诉自己要冷静。   月牙苦大仇深地盯着那些好像会变成豺狼虎豹的书看了半天,然后忍不住想起了在里面看到的暧昧而涩情的画面和对话。   刨除掉各种元素,其实写的还很不错。   月牙深沉地想兴许地狱的玉藻前会很有兴趣。   这种东西是不能想的,越想想的越多,月牙抿了抿唇,清了清嗓子带着不屑一顾的表情又走到了桌旁拿起了刚才的那本花魁。   翻开看看,里面的插图画的也不错。   月牙想了想记忆中的无惨,觉得还是无惨要更胜一筹。   他甚至忍不住脑补了一下自己和无惨。   当然自己是上面的。   于是月牙就这样面红耳赤又欲罢不能的继续往下看了下去,还美其名曰了解人体柔韧的程度能达到多强的水准。   看了半晌,月牙耳朵灵敏很快就听到了逐渐接近的脚步声,这脚步声还能有谁,除了无惨别无他想。   月牙虽脸上镇定,心里却不免有些发虚,还有一丝不为人知的羞耻,连忙将手里的书还有桌上的书拿起来,月牙坐看有看开始气自己对屋内摆设的不上心。   到了藏东西的时候连个书都藏不了。   月牙撇到床底,咬了咬牙把书都扔进了满是灰尘的床底,怕被瞧见还用脚往里面踢了踢。   把书弄完月牙就翻身上了床,眼睛一闭就开始装模作样的午睡起来。   他刚合上眼,没有一分钟无惨的手就握上了门把手,往下一按无惨就进了月牙的屋子。   空空荡荡,只有简单的一张床还有桌椅以及台灯。   月牙躺在床上,呼吸清浅像是睡着了一般,无惨把脚步放轻走进月牙的床边。   手轻轻放到自己的嘴边遮掩了那点翘起的弧度,无惨眼里的冰冷柔和了许多,他摸了摸自己的唇角看着月牙的眼神痴了许多。   月牙半张脸陷在枕头里,颤了颤自己的眼皮。   无惨就这样看了半晌,也不腻,反而变本加厉地坐在月牙床边也不怕他醒过来。   若是往常失去妖力的月牙兴许还察觉不了,但是现在的月牙根本还没有睡着。   月牙难得升起了些许紧张的心情,却连吞口唾沫都不敢。   时间一久,月牙好像真的昏昏欲睡就要睡过去了,无惨却在这时开始了动作。   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动作,还纯情的很,仅仅只弯下腰在月牙唇边轻轻地亲了一口。   停顿在上面,依依不舍似的还停留了片刻。   月牙放松的手忽然收紧了,在无惨离开的时候直接睁开了眼,手臂一勾就把无惨拉进距离再次亲了上去。   “笨蛋吗你是?”   月牙一边亲一边说,语气里带着无奈:“这种事情,想做就和我说呗,偷偷摸摸地做什么?”   无惨没想到月牙还醒着,他这种事情很少做,头一次还被抓了现行,也知道了月牙根本就没睡。   无惨脸上染上了淡淡的薄红,被气的还有羞恼。   “闭嘴。”   无惨咬牙切齿。   月牙趁他不注意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样呢,还不是只能顺着他的意。   至于床底下的书?   已经被月牙忘在了脑后。 第105章   无惨觉得这两天月牙怪怪的。   虽说月牙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最多是比以前更喜欢独自一人呆在屋子里罢了,但是无惨今日却忽然发现月牙眼下带上了淡淡的青黑色。   黑眼圈,是只有经常熬夜的人才会有的特征。   可是明明月牙经常睡眠,又是从哪里来的黑眼圈?   于是在月牙坐在池塘边撒鱼食的时候,无惨迈着步子悄悄近了月牙的身。   “月牙。”   无惨低声唤月牙的名字。   他已经默默看了月牙有一刻钟了,这短短的时间月牙已经打了三个哈欠,眼角微红带上了点点水痕。   月牙转头看无惨,眼里带着些许诧异还有一丝微妙的情绪。   无惨看不太出那是什么意思。   他直觉月牙有事瞒着他,但是什么秘密能值得月牙一连几日不睡也要熬夜?   无惨猜想是鬼杀队。   咬了咬嘴唇,无惨往月牙身前更近了一步,他微微低下头,伸出手抚上了月牙的脸颊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月牙眼角困倦的红晕。   像是那些花魁眼角抹的妆,添上了几分脆弱的美感。   无惨喉咙上下滚动一番,声音带上了一丝沙哑。   “你眼角红了。”   无惨脸凑近月牙,玫红的眸子紧紧盯着月牙眼角的红晕还有眼底的一点青黑色。   “你熬夜在干什么?”   眼前的人明显因为这个问题变得有些奇怪,眼睛看向别处就是不敢直视无惨的双眼。无惨眼神一沉,知道自己听到的不会是什么实话。   “没干什么。”   月牙尴尬地笑笑,他又不能说是自己看童磨买的小黄文看的入迷,一连好几天熬夜都在看。   毕竟他又不能当着无惨的面把书掏出来,只能是趁着自己休息的时候悄悄地看,所以这两日都有些睡眠不足。   “哦?”   无惨逼近月牙,探究着月牙隐瞒的东西,距离太近了,微冷的呼吸洒在月牙的脸上让他打了一个激灵。   没有什么暧昧的气氛,月牙却难以克制的想起了书里看到的主角被将军这样对待后瞬间就身娇体软地倒在那将军怀里的文字描写。   再往后就是一大段晋江不允许的事情发生了。   浑身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集中到了脸上,月牙生怕无惨看出什么不对劲,往后一连退了好几步,还用和脸颊相比相较起来微凉的手捂住了脸。   抗拒之意溢于言表。   无惨脸色黑了下来,眉头轻皱语气也差了很多。   “月牙,你干什么?”   无惨不爽了。   月牙现在没法哄他,只能尴尬的笑笑然后又往后退了好几步,脸上的热度微微散去,月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对着无惨说道:“我想起我有事要做,时间不早了,我先回房间了。”   说完,就转过身赶紧进了屋子然后消失在了走廊。无惨扭头看了看天上刚刚升起没多久的月亮,脸色变得更黑了。   “鸣女!”   无惨看着池子里无忧无虑游曳的锦鲤,冷声喊着鸣女的名字。   不过瞬间,鸣女便出现在了无惨身后跪坐在地上垂着脑袋说道:“无惨大人。”   “月牙这两天在做什么事,给我如实说出来。”   无惨迷了眯眼睛,再次说道:“就算是只虫子爬进他屋子,也要告诉我。”   鸣女:……   老板,你这不是为难人吗这不是。   心里也只敢简单想想这种念头,鸣女不敢违抗无惨的命令,语速极快的将这两天月牙做的种种事情以及去的各种地方都说了一遍,甚至连为了那两条鱼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实在是模范劳工,建议无惨在鸣女吃饭的时候多给她两条大腿。   无惨一字不落地听鸣女说完,眉宇间的川字纹更深了。   无惨:“就是这些?”   鸣女:“……就是这些。”   听鸣女描述平平无奇的很,就连有没有什么虫子爬进月牙房间都知道个一清二楚,听起来似乎是没有什么古怪的,但是越是这样平常,反而越让无惨心生疑虑。   无惨沉默半晌,挥手让鸣女退下。   *   夜深了,皎洁的月亮悬挂在天际飘渺的浮云半遮半掩,院中微风拂过树枝之间,枝叶相撞发出沙沙声还伴随着深夜阵阵蝉鸣。   无惨让鸣女继续追踪搜查着产屋敷的位置,自己却离开了无限城悄悄回到了宅子里。   宅子里无人,此时安静极了,无惨走在走廊上朝着月牙的房间走去,一直走到门口他才停下步子。   低头向下看,门缝里是一片黑暗,看来是睡了。   无惨目光沉郁,手轻轻搭上了月牙房门的门锁向下一按,伴随着吱呀一声,棕红的木门被缓缓地打开了。   月牙发丝散乱,半张脸陷在枕头里闭着眼睛。   无惨有些踌躇不前,他在想月牙是不是又像上次那样只不过是装睡,于是站在门口呆了半晌才抬腿进了屋子。   他把灯打开了,橘黄色的灯光在一瞬间就挤满了整个房间,温暖的颜色柔柔地洒在月牙身上将他露在外面的半张脸照的有些柔软。   无惨定睛看,看到月牙枕边有一本合上的书,看样子是月牙看着书的时候睡着了。   无惨走过去,脚下没有发出一丝半点的声音然后走到月牙的窗边看着那本封面花哨的书。   他想起来这是童磨带来的。   于是无惨伸出手将那本书拿了起来,将书页翻开内页上写着花魁二字。   无惨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半天才继续往后翻。   看起来好像是很稀疏平常的书,无惨在开始面色平淡,直到翻到后面故事里写的晋江不允许描写的各种动作故事还有栩栩如生的插图。   都到这种地步了无惨怎么能不知道童磨搞了什么鬼。   无惨:……该死的童磨!   远在万世极乐教的童磨忽然打了个喷嚏,信徒都在担忧地询问教祖大人是不是感冒了,童磨却笑嘻嘻地说:“啊——没事的哦~或许是某个人在想我呢。”   童磨猜的挺准,他顶头上司现在的确是想他想得紧,想他头颅落地那种。   要说无惨对这些书有什么反应,却是没有的。   月牙虽有千余岁,但大部分都是在地狱中度过,见识过的东西和无惨相较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无惨在人世间待久了什么东西没有见识过,就算是花街他也待过不少的一段时间,贵族生活的糜烂和纸醉金迷他早已看遍,怎么会因为区区一本艳俗小说而脸红心跳。   也就是月牙会这样了,就连变鬼之前曾是大家小姐的鸣女对这些人生伦常也是稀疏平常。   无惨手里拿着书,低头看着床上沉睡的月牙。   *   月牙睡了一会儿就醒了,脑子还迷糊着手已经开始摩挲着枕边的东西,只是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摸到。原本还在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过来,月牙蓦地从床上翻起身,屋内的灯还亮着,月牙僵着脸一点一点缓缓地转过自己的头看向了自己书桌。   无惨正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手里拿着原本应该在他枕边的书,书页打开无惨视线凝聚在上面,手摸着下巴,看起来无惨好像已经看了挺长一段时间了。   月牙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随即一股难言的羞耻感袭上他的心头。别看月牙似乎平时撩无惨似乎很起劲的样子,但是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依然是一片空白。   “无惨。”   月牙吞了吞自己的口水喊了一声。   “啪——”   无惨合上了书,看着月牙的眼里似笑非笑。   “原来熬夜是看这种书吗?”   “童话?”   这简直就是在公开处刑。   月牙脸又红又白,两只手搭在一起悄悄捏着自己的指尖让自己冷静下来,还挺管用,月牙没让自己泄了气,用尽量自如的样子说道:“看到了?”   “嗯。”无惨指尖瞧着硬壳书封响着有节奏的韵律。   “写的还不错。”   语气像是见多识广的样子,但是谁不知道谁的底细呢。   都是千年的处男,装什么大尾巴狼。   月牙伸出手使了劲儿把书抢过,轻咳几声算是清嗓子,面不改色地说:“我也觉得写的挺不错的。”   要是脸上的红晕再淡点儿更好了。   无惨上下打量,心里门儿清,心里因为月牙的欲盖弥彰发笑,面上却是云淡风轻。   “哦?”   无惨顿了顿,继续说:“不如一起看?”   月牙:……   还是别了。   月牙把书放到一边,还欲盖弥彰地往隐秘处塞了塞。   “不必了。”   语气理直气壮的,月牙伸手拉住了无惨的手臂带着他往外走,“不如出去赏月。”   无惨也没拦,微抬眼睛顺着月牙的力道离开了房门跟着月牙的步子走到了广间,月光藏在飘渺的云雾间洒下一地银辉。   池子里的鱼都睡了,轻薄的鱼鳍顺着波光粼粼的水波慢慢飘动,时不时还有一个泡泡从池底冒出来到了池面然后破碎。   月亮倒映在湖面被水波揉皱了。   茶桌上没了热水,只有冰冷的水,无需泡茶,就算是冷水也足够自得其乐了。   无惨却是不大满意,看了半天出声说道:“不如我拿点酒。”   他打的什么算盘月牙怎么会不知道,手里的动作一僵他转过头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不,不喝酒。”   “酒喝多了身体不好,大街上那些酒鬼哪个不是肾虚?”   人能和妖怪、鬼相比较吗?   无惨见月牙不上套也就无奈放弃了。   两人拿着装着一壶早已凉透的茶水坐在缘侧,杯里的茶水颜色深,但是因为时间已经过了早已失去了原本茶叶的清香,茶水也带上了刚泡下时的苦涩。   不过没什么大碍,两个人也不是单纯喝茶。   月牙寻思自己该找个话题,把刚才的事揭过了,但是冥思苦想却找不到什么话题,也是无奈。抬头看着月亮,月牙转了转自己的眼睛,然后清了清嗓子。   “无惨,你想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是月牙吗?”   无惨不知道,但是却很想知道。   于是他摇了摇头。   月牙把茶杯放在一边,双手托着下巴讲起了那个故事。   “神灵告诉我母亲我的名字应该叫月牙,于是我就成了月牙。”   一言毕,月牙等了半天没等到无惨的回应,扭过头却看到无惨看着他,神色淡淡,目光却深沉极了。   月牙莫名有点慌张。   “你看我干什么。”他若无其事地说:“看月亮,看月亮。”   无惨却叹了一声,说:“不必了。”   “我已经看到了。”   “月亮就在眼前。”   无惨看着眼前的月牙。   月亮就在眼前,他何必去看别的东西?   月牙愣了愣,然后扭过头看月亮,猛地灌了自己一杯苦涩的茶水。 第106章   微冷苦涩的茶水顺着喉咙往下流,但是这点凉度怎么能够熄灭心中的火热。   月牙掩饰性地低下头不看无惨,手腕上的银镯折射着银色的月光。   无惨侧身看他,玫红的眼睛里像是藏着能将一切事物都焚烧殆尽似的火焰,他的眼睛从月牙的头扫到尾,一点一点用视线描摹着月牙的每一根发丝每一次呼吸。   他想着从书里看到的东西,越想心里越是火烫,倾吐的呼吸似乎都带着灼热。   月牙一面觉得心慌意乱,另一面却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吗?不是的,这是人世伦常是天定规律。   让人恶心羞耻的是为了满足自己私欲而产生的碰撞,在不伤害任何人的前提下单纯爱情的交流从来都不是让人觉得羞耻的事情。   无惨的手已经摸上了月牙的脸颊,今夜的温度有些低,所以月牙身上也有点冷,不过无惨并不介意这点,不管怎么样月牙都是要比他暖和一点的。   他的指尖顺着月牙脸侧的轮廓描摹,然后缓缓偏移到了月牙脖子上的伤口处,那道伤疤已经存在了上千年,就像有些记忆不是单纯时间就能消磨掉的。   无惨目光微暗,然后缓缓地低下了头,柔软的唇瓣轻轻触碰着月牙那道细长的疤,让月牙皮肤周围忍不住激起一片小疙瘩。   “够了。”   月牙打了个激灵,身子往后移动躲开了无惨刚才的动作。他脸上满是粉色,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看着无惨,却没有排斥之意。   “不,不够。”   无惨那猫眼一般情况下只是眼形相似,但是现在就连眼睛都变成了如猫一般的竖瞳,他紧盯着月牙嘴里轻声说。   他已经克制了上千年,为什么还要继续克制下去?   现在天时地利都有,人和,他也要。   无惨觉得月牙是不会拒绝他的。   无惨那张漂亮的脸慢慢靠近月牙,月牙呼吸都快暂停了,他像是沉迷其中也像是羞涩,月牙闭上了眼睛,眼皮微颤。   两个人柔软的唇相触,唇齿交缠没有一处不带着试探和小心。明明已经亲吻过数回,但是这个时候好像又回到了当初两人在无惨最开始那间屋子里趁着月色偷吻的时候了。   无惨的手已经环上了月牙的腰将和他隔了有将近一尺远的月牙拉进,他情绪有些激动,接吻都有些没有分寸,像是要把月牙整个人都要吞吃入腹。   月牙被无惨吻的几乎喘不上气,他想着是不是有些不对,但是又被无惨火热的吻亲的意乱神迷。月牙的手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搭上了无惨的肩膀,轻轻的推拒在这个时候更像是欲拒还迎。   无惨不容许月牙的反抗,将月牙在怀里禁锢的更紧了一些,月牙轻轻喘着气,又觉得不甘心开始自己主动起来。   他想,这么简单就认输未免太不甘心,而且自己是妖怪,怎么会输给无惨,   两个人都带着想要把对方征服的念头,单纯的接吻不适合形容他们,两个人更像是像两只不同的队伍在凶狠地掠夺对方的资源,在对方的土地上攻城掠地。   但是月牙忘了无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接吻久了肺活量都会不够的人了,反而是现在他妖力被压制更像是被克制的一方。如果时间短的话还不太看得出来,但是时间越久,这种差距就越是明显。   月牙开始喘不上气了,无惨的唇舌在他嘴里扫荡待的时候他忍不住发出闷哼声。   “慢、慢点。”   月牙趁暂停的间隙对无惨说,无惨却扯着嘴角,看着月牙的眼神含着深沉的情感和**。   月牙莫名打了一个寒颤,觉得这事是不可能简单了的。   无惨吻的越来越凶,甚至用牙齿咬了咬月牙的嘴唇,月牙感觉的到他的尖尖的犬齿抵在他的嘴唇上,像是真的要把他生吞了一般。   无惨一只手向上移动,指尖一弯就勾上了月牙系发的绸带。轻轻一扯,光滑的绸带散开月牙的长发披散,铺满了一叠榻榻米。   他的黑发又细又软,握在手里比绸缎更加顺滑,无惨捏起一缕黑色的发丝放在唇角轻轻一吻,半阖的眼里闪着细微的红光。   院子里的池水缓缓流淌,月牙将那滴滴答答声音听的一清二楚。   “月牙……”   无惨将月牙压倒在了榻榻米上,如饥似渴地汲取着着月牙唇齿里的甘霖,手指间还轻抚着月牙细软的长发。时间一久,他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月牙轻轻地呼吸。   无惨喉咙上下滚动,声音沙哑:“让我抱抱你。”   月牙并不言语,将环着无惨肩膀的手臂收拢了几分,像是默认了。   无惨细细啄吻着月牙的唇瓣,手向下移动,摸上了月牙系在腰间素色的丸带。   明亮的月光洒在院子里,浮云缓缓飘来像是羞涩一般轻轻遮住了半轮月光。   院子里的惊鹿被灌满了水,重力失衡敲在了石面上激起了一片水花。动静不大,但是溅起的水花吵醒了池中沉睡的锦鲤。   一黑一红的两条锦鲤被这阵动静吵醒了,摆了摆自己的尾鳍从嘴巴里吐出了一连串的泡泡。   既然醒了,再睡也睡不着了,于是两条锦鲤干脆在池子里玩了起来。   黑色的更大胆主动,用头顶了顶红色锦鲤的身子,红色的锦鲤也不气,轻纱似的尾鳍拍了拍黑色锦鲤的身子,更像是抚摸。   黑锦鲤开心地凑近,在红锦鲤身边游来游去,嘴巴细细的啄吻这红色锦鲤身上的鳞片,红色的也不动,随他动作,黑锦鲤做完这些就游到了红锦鲤旁边,两条鱼挨得极近,尾鳍摆动的频率都是一般速度,配合的亲密无间。完了红锦鲤还游到黑锦鲤的上方用尾鳍拍了拍黑锦鲤的身子。   院里蝉鸣声不断,连绵不绝的蝉鸣却阻绝不了微阖的门里传来的轻微的啜泣声。   一个疼,另一个又爽又疼。   “无惨……无惨……够了。”   “……不够。”   *   云销雨霁,旭日初升。   昏暗的屋子里从窗缝中微微透进来几束光落在榻榻米上。   月牙睁开眼,身边的无惨还在睡,两只胳膊环着他的腰环的紧紧地,像是庞大的巨龙守着它唯一的珍宝。   月牙动了动自己的身体,脸色有些黑沉还有些诡异,他偏过头看无惨,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月牙糊里糊涂地开始数无惨的睫毛有多少根,但是数了十几根月牙就倦了。   他伸出手想要推开无惨,却发现自己的手也被无惨禁锢住了。   月牙使劲挣了挣,原本熟睡的无惨逐渐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玫红的眸子看着月牙眼里带着餍足。   “放开。”   月牙低声说,手又挣了挣。   无惨心满意足,不计较月牙这时候的胆大妄为,胳膊松开让月牙从他的怀里出来了。   月牙揉了揉被手上的银镯压出的红痕,扯过身边的白色内衫披在了身上。   无惨飞快地略过月牙身上的斑斑点点,嘴角飞快翘起一个弧度然后又迅速的抹平。   月牙从榻榻米上站起来,伸出手把窗缝里露出的那点光柱遮了一个严严实实。   他穿衣服,无惨也穿,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在房间里响起来,无惨这时候忽然清了清嗓子开口问。   “疼吗?”   月牙转头狠狠瞪了无惨一眼,只是这样凶狠的眼神在此刻无惨的眼中也被柔化了无数倍。   “疼个屁。”   在地狱生活的这些年,月牙学的东西可不少,包括从幽灵那里学来的脏话。   虽然说是这么说,转过头无惨看不见的地方月牙却低低地倒吸了两口冷气。   都是两个初哥儿,不知轻重就是这样的下场。   两人修整完毕,月牙感觉到门外传来了另一个气息,是鸣女。   鸣女正跪坐在门外,无惨打开门,鸣女低垂着头,对两人在一间屋子里的事情没什么反应。   双手指尖贴着地面,鸣女低着头不敢瞧里面的情况,就算心里惊涛骇浪但是明面上还是要维持着十分的镇定。   “无惨大人,日安。”   鸣女轻声说。   无惨淡淡地嗯了一声,神色之间满是漫不经心。   “有事吗?”   若是无事鸣女是很少主动来找他的,今日心情不错,无惨也有闲心听鸣女说话。   鸣女微微抬起头却看到了月牙倚在墙边手指理着略微褶皱的衣袖的样子,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出自己要说的事情。   “无惨大人,我已经找到了产屋敷家藏匿的地点。”   月牙整理衣袖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开始理另一边的袖子。   什么是双喜临门呢,这就是。   无惨听到这消息愣了片刻,但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大笑道:“做的不错——!鸣女!”   “我要奖赏你。”   无惨伸出手,白皙的指尖指尖变成尖锐的紫色,一滴滴鲜艳的红色从无惨的指尖流淌出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滴答答地穿过空气落到了鸣女的口中。   无惨的血液可以让轻而易举地日让恶鬼变得更强,赏赐他的血液无疑是最高的奖赏。   鸣女诚惶诚恐地接受了无惨的赏赐,又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无惨大人,虽是如此,但我总觉得似乎有点太过轻易。”   曾经废了数百年都没能找到几个鬼杀队的位置,怎么这几个月却轻而易举地全都找了出来呢。   无惨也不笨,鸣女能发觉的事他怎么会察觉不了,就算经历了上千年的时光他和产屋敷那点血缘关系也不会因此而湮灭。   与其说是产屋敷被他找了出来,不如说是产屋敷故意让他发现——为的就是诱敌深入。   “无妨。”   无惨摆了摆手,他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鸣女,像是能够看到藏在产屋敷宅中的产屋敷耀哉。   “他想见我,正好,我也想见见他。” 第107章   月牙不是什么爱打小报告或者是什么爱听墙角的人,在地狱活的五百年他成为鬼灯的辅佐官也并非是一帆风顺。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这句话用在地狱的鬼差上也同样适用。   虽然地狱第一执政官鬼灯大人的鬼畜之名人尽皆知,但是再怎么说辅佐鬼灯的职位也是个香饽饽,月牙上去了,想让他下来的也不少。   毕竟不过是个刚化妖的半妖罢了,还能比得上在地狱干了这么多年的其他鬼差吗?   还不是靠着背后身为大妖的彼岸花。   所有人都这么说,甚至月牙也有点相信了。不过他才不在意。   这世上所有东西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辅佐鬼灯的职位无人之时没人想要竞争,但是一旦有人占了这个位置,就会有人想。   他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这件事,月牙刚刚成了鬼灯辅佐官的时候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多的是鬼卒暗中盯着他犯些错误或是在月牙办事时下点无伤大雅的小绊子。   一次两次还好,多了实在让人头疼。   那时候喝了孟婆汤失去记忆的月牙哪里是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的鬼卒的对手,最开始实在是寸步难行,但是月牙却一一都忍耐扛下了。   也或许他天生就是干这些事的料,时间久了帮鬼灯处理事情也逐渐变的得心应手了起来,而那些暗中给月牙使绊子的鬼差在后来大都过得不太舒坦。   日子久了月牙屁股下的位置越来越稳,哪里还有鬼差不明白月牙这小小半妖不好惹。蠢蠢欲动的偃息旗鼓了,早就出头的也被月牙像枪打出头鸟一样一一击落了,鬼灯虽并不言语但是显然更加器重月牙许多。   鬼灯也不介意月牙这点,甚至有时候还暗示月牙有些人简单的教训是不够的。   而那个时候,听墙角打小报告这种事,也就是无可避免的了。   这次也一样,不过无惨大大方方让月牙听了,月牙也就顺他的意。   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无惨毫不介意让月牙听到这些事情,除了觉得这件事被听去也并没有什么所谓,其次便是他清楚月牙现在的状况就算想做什么也是无能为力的。   但是无惨或许太过小看月牙。   鸣女说完这件事就走了,听着无惨的命令准备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月牙理好衣角最后一点褶皱,无惨走到他的身边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被无惨握住的手白皙修长,就是有一点不和谐。   上面有个被咬出来红痕。   “你咬的,好看吗?”   月牙眯了眯眼睛问。   无惨大大方方地认:“很好看。”   说完还轻笑了两声,心情看起来是愉悦极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情场职场双得意,High到不行了。   月牙扯了扯嘴角,笑不起来。昨晚他虽然是爽了,但是前面却不爽啊,所以现在看无惨就有点不顺眼,不过这点当然不能表现出来。   于是他试探性地问了问:“产屋敷家,我也去吗?”   这是不可能的,是个正常人就不会把这颗□□放到战场上,别说伤不伤的到敌人,别把自己炸伤就算是万幸了。   无惨心里门清儿,于是他摸了摸月牙的头发轻声哄:“不,你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   月牙懒懒地看他一眼,“嗯。”   *   无惨去了无限城,听他的吩咐大概又是要召集上弦准备和鬼杀队正面对上了。   月牙觉得这样也不错,一锅端起来比较方便。趁着无惨和上弦一二三四六交谈的时候,月牙出门散散步。   京都风景好,随便走走都是数一数二的美景,只可惜现在是夏末,若是初春看到漫山遍野的樱花那绝对是美不胜收的场景。   街上行人不是很多,但也算热闹,月牙右手转着牢牢禁锢在他左手手腕上的银镯,边走边看,顺手还买了两包点心。   嘴巴里叼着和菓子,月牙忽然听到一声猫叫,然后视线一转就撇到了远处一闪而过的猫尾巴。   嘴巴里的和菓子一下就不香了呢。   月牙脚下停顿片刻,然后像是若无其事一般顺着刚才的猫尾巴七拐八转的走到了一条黑漆漆的小巷子。   一只三花猫就蹲在巷子里,脖子上还带着一个类似于眼睛一般的符咒,悠悠闲闲地伸出自己白色的爪子舔了舔。   月牙走过去蹲下身揉了揉那猫身上柔软的细毛。   猫也蹭了蹭月牙的手心,然后伸出后爪轻轻踢了踢自己脖子上的东西。   月牙这才看到那猫脖子的项圈上还有一个小小的小竹筒。   月牙眯了眯眼睛,将竹筒取了下来。   里面没什么东西,只有一张写满字的纸条,落款是珠世,字如其人秀气婉约。   [月牙先生亲启:   我在产屋敷先生的邀请下决定和鬼杀队合作,我已经和虫柱蝴蝶小姐研究出了将鬼变为人类的解药,只待无惨到来。听闻月先生被鬼舞辻无惨用咒术压制了妖力,产屋敷夫人找到了解咒的方法……]   月牙视线移到这里,目光一凝。   [用施咒人之血涂抹其上,此咒可解。]   月牙看完,将那薄薄的纸条撕碎扔进了下水道。   最后摸了摸那猫咪的皮毛,月牙听到那猫咪再次喵了一声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还挺方便。   然后他抱着一大包和菓子回了无惨的宅子。   *   无惨和上弦早已经说完了,现在正坐在屋子里等月牙回来。   “你去哪里了。”   无惨看着月牙,视线只在他手里的包裹上停留了一瞬。   月牙伸手拍了拍手里一大包东西,“买了点点心。”   毕竟回了地狱就不一定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要尝尝吗?”   月牙一副无辜的样子,把手里咬了一半的和菓子递给了无惨。无惨皱着眉头看着被月牙咬了一半的和菓子,然后吃了下去。   也是,该做的都做了,怎么说都不会嫌弃对方吃过的东西。月牙甚至还觉得无惨的动作里还带上了宠爱的感觉。   月牙收回手,指尖捻了捻刚才碰到的那点柔软的触感不期然想起了刚才在小巷里看到的那句话。   施咒之人的血吗?   月牙想了想,怪有意思的。   “决定什么时候出发了吗?”   月牙从纸袋里又拿了一个漂亮的像是艺术品的和菓子出来,咬破糯米皮里面香甜的红豆馅就漏了出来。   无惨:“明日之夜。”   月牙咬着和菓子的动作顿了顿,有些诧异。   “这么快?”   未免有些迫不及待了些。   无惨并不觉得自己有些急躁,他等这个机会等了快有千年,现在捷径就在眼前他唾手可得而且还可以一举覆灭产屋敷家这个盘踞在她心头数百年的心病。   急躁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这都是无惨的决定,月牙不好插手,不过他还是想问问无惨。   “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和鬼杀队的决战还未开始就说这些丧气话,别人早就头颅落地了,也是月牙仗着无惨的纵容敢这么问。   无惨静默,冷声说:“我不会失败的。”   害。这可说不准呢。   月牙把嘴巴里的点心吞了下去,没把这话说出来。   无惨的执念,哪里能企及得了鬼杀队传承数千年的意志呢。   月牙吃吃喝喝,无惨看他吃吃喝喝,两个人这样子安稳地场景倒也是极为不错的。   要是没童磨这个搅屎棍出来就更好了。   “哎呀,是和菓子呢!”   童磨一副惊喜的样子,笑眯眯地看着月牙手里的和菓子。   月牙看着童磨这个罪魁祸首,嘴角扯起森冷的笑,然后把手里的和菓子糊在了童磨脸上。   “哦,我正想找你呢,童磨。”   月牙冷笑。   童磨把脸上的和菓子抹去,露出一副伤感的模样。   “月先生在生我的气吗?可是我觉得月先生成长了不少啊。”   “书也是为月先生精挑细选的哦~”   从童磨身后出来的黑死牟:……?   猗窝座:……?   狯岳:……?   只有知道什么事的鸣女低下了头不言不语。   月牙:……那我还真要谢谢你了:)   然后月牙就拿着日轮刀暴打了童磨一顿。   虽然没了妖力,但是月牙靠的是剑术。当然主要是在无惨面前童磨也不能回手,只能单方面在月牙这里被迫挨打,再次经历断手断脚的痛苦。   打完了童磨还哭唧唧地说:“为什么要生气呢?月先生应该也觉得和无惨大人做这种事很舒服吧?”   月牙觉得童磨这家伙还真是一天不打上几顿不舒服。   然后他又打了童磨一顿,不过无惨虽然觉得童磨说的在理,但是在月牙面前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随月牙去了。   反正童磨多打几顿少的肉还能再长出来。   *   定了出发的时间,时间的流逝就变的极为快速了,月牙虽心里不抱什么期望,但还是尽力阻止了,虽然没有什么大用就是了。   第二天傍晚离开京都之前,无惨已经换上了一身穿起来衬的他格外丰神俊朗的西装,比起穿和服,穿西装的无惨更加夺目。不得不说月牙看到的那一瞬间是有些被惊艳的。   月牙的眼神太露骨明显了,无惨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心里虽然有些些骄傲,但是无惨忍住了。   “要走了?”   月牙站在他面前明知故问。   “嗯。”   无惨伸手将他垂落在耳边松散的发丝捋到了耳后,看着月牙的眼里带着深沉的**。   “等我回来。”   “我一定会吞噬祢豆子,站在阳光下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是肯定自己会成功一样。   月牙是不明白什么叫做战前FLAG的,他要是知道绝对会感慨无惨身上早就被无惨自己插满了必死的FLAG。   还是没救的那种。   无惨兴致这么高,月牙也不好泼他冷水,于是笑了笑说道:“好哦。”   “大人。”   好像忽然回了千年之前。   只不过那时候都是无惨在幽暗的宅子里等月牙出现,现在却是月牙在原地等他回来。   月牙想了想两人的对话,有些失笑,嘴里喃喃:“有点像夫妻呢。”   无惨听到了,仔细一想好像就是这么回事。   两人没有交流太多,太多事情并不用交谈仅仅是眼神交汇便已经足够了。   还不如一个亲吻来得实在。   月牙有些不甘不愿地踮起脚,不愿承认自己比无惨低的事实,然后抱住无惨的肩膀直接亲了上去。   像是报复那晚被无惨吻得喘不上气的事情,月牙更像是凶巴巴的啃,无惨目光暗沉也不服输,两个人唇舌交缠之间,月牙一不小心就把无惨的嘴唇咬破了。   腥甜的血液顺着伤口流进了月牙的嘴巴里。   一吻毕,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   “再见啦。”   月牙轻笑着和无惨告别,“大人。”   很快就会再见的。   *   无惨离开了,月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然后转过身回了宅子。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忽然觉得有点冷。   进了屋月牙就径直朝着桌边过去了,他拿起桌上的白瓷茶杯,然后缓缓吐出了刚才和无惨亲吻时抿去的血。   白色的杯底铺了浅浅的一层血,月牙用杯盖盖上了,然后伸出自己手上那只镯子,他盯着这镯子半晌,然后又放下。   现在还不是将符咒解除的时机呢。   走到当时在夏日祭上捞的两条金鱼旁,月牙伸出手指敲了敲玻璃,惊得里面两条鱼都飞快的摆了摆自己的鱼鳍离得月牙远了些。   “你们两个的另一个主人送死去啦。”   月牙说的语气轻快,“我等上一会儿也要陪他才好。”   “毕竟他一个人多孤单是不是?”   两条金鱼未开灵智,自然听不懂,只是晃了晃自己薄如轻纱似的尾鳍吐了一个泡泡。   “蠢货。”   月牙看着两条鱼,缓缓吐出这句话。   不知道是在说谁。 第108章   要说这千年之间产屋敷家有什么变化,大概是变得更低调了。   在离开京都第二个夜晚,无惨踏着月色来到了产屋敷隐藏在人世的宅邸。   皓月当空,他看到了坐在榻榻米上被狰狞的伤疤占了半张脸的产屋敷耀哉,他的上半张脸被狰狞的伤疤占据,下半张脸秀气温润,让无惨想起了自己早已经化成一堆白骨的兄长——产屋敷空良。   就连周身那种温润如玉贵不可言的气质都格外相似。   就像是一场轮回,那个和继国缘一格外相似的臭小鬼是,眼前病重虚弱的产屋敷耀哉也是。   恍若隔世。   无惨看着眼前的产屋敷耀哉轻轻皱起了眉头,他看着产屋敷耀哉就像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弱小虚弱,什么也做不了,也什么都无法去做只能看着屋外的景色变迁的自己。   丑陋至极。   “我带着这条命……一直坚持到现在,就是为了取你的性命。”   产屋敷耀哉看不见无惨的样貌,但是这并不妨碍自己抒发对无惨的厌恶。   “产屋敷家,出了你这样的耻辱……”   耻辱?   无惨嘴角噙着冷笑,眼底却是平静无波。   当初不管是产屋敷将吾还是产屋敷空良都是竭尽全力求他长寿,那时候不觉得他是耻辱,现在他得偿所愿获得了无尽的寿命和强大的力量之后,为什么又觉得他是耻辱呢?   “不知所谓。”   无惨低声说。   “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四处看,这产屋敷的大宅大约是仿制京都的产屋敷的祖宅,所以有着八分相似,无惨看着这里的一砖一瓦一石一木,无端有些怀念。   怀念曾虚弱的身体吗?   不,怀念那曾有过的愉悦的日子罢了。   现在月牙就在身边,其他也已经不重要了。   耳边响起了阵阵击球的声音,无惨偏过头看,两个有着白雪一般发丝的小女孩正玩着一颗五彩的皮球。即使周围的气氛沉郁似寒冰,但是并不影响两个小姑娘玩耍。   无惨眯了眯眼睛,又想起了自己年幼的时候也曾和产屋敷空良玩过这种无聊的游戏。   灰暗的记忆中,产屋敷空良也是难得的光彩,只是可惜他的兄长早已长眠地下,现在,造就出产屋敷耀哉口中的怪物的产屋敷家,也要在此灭亡了。   但是就要铲除着毕生宿敌的时刻到临之时,无惨却在此刻提不起什么愉悦之感。   他甚至都很难升起对眼前之人的杀意。   “咳咳……”   产屋敷耀哉捂着胸口咳嗽两声,在妻子产屋敷天音的搀扶下缓缓地从病榻上站了起来。   “无惨,正是因为你的存在,才会产生这么多恶果——”   话音还没落完,无惨已经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打断了产屋敷耀哉接下去要说的话。   “明明是产屋敷自己无能,还要把过错抱怨到别人身上。”   无惨冷眼瞧着产屋敷耀哉被自己的妻子搀扶的样子,“产屋敷家的种种与我何干,早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不是产屋敷的一员了。”   “承认吧,你们不过是把自己无能的原因归咎到了我的身上,真是可笑。”   ……   “你的胡言乱语我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你说的报应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甚至活的比你祖祖辈辈还要长久。”   无惨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满是自得与傲慢,事实也确实如他所言,这上千年他从没经历过什么天谴,他甚至自傲的想连神灵也是站在他这边的。   “我以后也会像现在这样,一直活下去。”   “而产屋敷,只会像地上的蠕虫一样被我轻而易举的碾死,消失在这个世上。”   无惨的话里满是威胁,但是产屋敷耀哉神色却没有一丝变化,呼吸都没有一丝紊乱。   “是吗?”   产屋敷耀哉轻却轻笑一声说:“但是——月君是这样想的吗?”   无惨表情在一瞬间变得狰狞,原本周身平淡的气势也在这一瞬间变得嗜血骇人起来,作为面对他的人之一,产屋敷耀哉感觉的到他身上蓬勃的杀意。   但是产屋敷耀哉却出奇的冷静。   但是铺天盖地的杀意在那一瞬间朝产屋敷耀哉袭去之后,却又很快如海水退潮一般退去了,无惨克制着那点怒火,看着产屋敷耀哉的眼神仿若万年寒冰。   “你提他做什么?”   这是他与产屋敷家的是非,牵扯上月牙只会让无惨狂躁,他只要想到月牙和鬼杀队那点纠缠的可能性就难以克制自己的怒火。   战国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到了大正,依然还是这样吗?   为什么,因为他是鬼吗?   同样是活着,人类猎杀动物没有过错,他成了鬼猎杀人类又有什么过错?   “月君在遇到你之前来过鬼杀队,和我做了一场交易。”   产屋敷耀哉轻言细语,道出了数月之前的事情,“他愿意帮助鬼杀队消灭所有恶鬼甚至想办法解决这缠在产屋敷家数千年的诅咒,但是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你。”   无惨脸色冰冷,即使心中诸多不耐仍旧压着性子继续听着产屋敷耀哉的话语。   “就算是祖先产屋敷空良先生,你的兄长,在临终之前也在诉说着对你的愧疚。”   “我经常会想——即使是你这样的人,也有想要保护你的人在啊。”   产屋敷耀哉对无惨说:“但是这样被人珍视的你——却不懂得尊重生命。”   “恣意妄为,残忍嗜杀,从不将人命放在眼中。”   “明明正是因为经历过生命所剩无几的痛苦,才会对其他人的生命格外珍视不是吗?”   无惨只觉得他的话说的可笑。   “我为什么要在意和我无关的人?”   “一切不过是,命中注定罢了。”   无惨理解不了产屋敷耀哉的意思,产屋敷耀哉也从没有奢望,不如说如果无惨懂得这个道理,这上千年的纠葛也就不会产生了。   于是他轻声叹了一口气,对无惨说道:“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   “你在想,得到祢豆子之后就可以和月君一起永生不灭是吗?”   无惨没有说话,因为产屋敷想的并没有错。   “但是你绝对不会得偿所愿的。”   产屋敷耀哉声音轻缓,却说着诛心之言,“你得不到永恒——能够永恒的……”   “唯有人类的意志。”   “即使是月君——也是站在人类这边的。”   意志?   这种可笑的东西无惨才不会相信,他只相信□□的永生。   “说够了吗?”   无惨一步步朝着产屋敷耀哉走去,白皙的手早已经变为了恶鬼的利爪,只需要轻轻一挥产屋敷耀哉就会在他面前头颅落地。   “嗯。”   产屋敷耀哉点了点头,“足够了,我想对你说的只有这些了。”   “听我断断续续说了这么多,谢谢你。”   无惨伸出手正要动手,但是眼角的余光却见到一个淡紫色的身影朝他冲来,电光火石之间,无惨避之不及,身上被狠狠扎了一个针筒。   是逃了三百多年的珠世。   “好久不见——鬼舞辻无惨!”珠世一双淡紫色的眼眸看着被她恨了数百年的男人,抱着想要杀死鬼舞辻无惨的信念,她在这世上已经苟活了数百年。   现在,该是收取代价的时候了。   就算是死亡,她也绝不后悔。   无惨避之不及,着了珠世的道,针管里的药品被尽数打进了他的身体,无惨捂着那被注射的地方伸出自己的手掐住了珠世的脖颈。   “你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他面目狰狞地质问。   珠世冷笑着看着眼前的无惨,眼中不见恐惧,只余畅快。   “无惨,你不是一直想要再次站在阳光下吗?”   “这个药,就是让重新变回人类的药。”   无惨看着眼前的珠世,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他心道不妙喊了一声鸣女想要躲进无限城之中,但是已经迟了一步。   数十米开外,几名柱以及灶门炭治郎等人,已经朝着这里飞奔而来。   *   “咔哒——”   当池中再次响起惊鹿的声音之时,太阳已经从山上冒了一个头出来。   “啊——天已经亮了啊。”   月牙看着出来的阳光,嘴里轻声呢喃。   他一夜没睡,一直坐在院子里看月亮,也是在想着无惨大概走到了哪里。现在太阳已经出来,无惨大概也即将要到达产屋敷那里了,现在也该是解除咒术上路的时候了。   他扶着廊柱从地上站起来,双腿因为长时间的久坐变得麻痹,刚一站起就感觉到了双腿那仿佛蚂蚁啃咬又像是万针戳刺一般的痛苦。   月牙脸色平淡,将这苦楚无视然后一步步朝着桌上那盏茶杯走去。   茶盏中的鲜血颜色依旧鲜亮,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像人类的血液一般变成红褐色,依然保持着刚刚流出来时的鲜活感。   将那铺了一个杯底的血液沾在指尖,月牙抿了抿唇将它涂抹在左手手腕上正闪着银辉的手镯上。鲜红的血和银白的镯子在此刻接触,凭添了几分诡异的美感。   瞬息之间,那镌刻其上的不知名的咒语便失去了原来的光泽变得暗淡了许多。   月牙听到了其间那极其微小的,像是铁锁解开时才会产生的一声“咔哒——”。   月牙右手握住手腕上的手镯,轻轻往下一捋就将这束缚了他数个星期的锁链解了下来。澎湃的妖力再次回到了他的体内,那种时刻纠缠着的虚弱感在此刻终于离开了他的身体,但是月牙却并没有因此觉得如释重负。   他走到自己的屋子拿起了放置于上的日轮刀,用柔软的布子缓缓地擦拭着银白的刀刃,泛着月色银辉的日轮刀折射着灿烂的阳光,月牙凝视许久,轻声说道:“陪我去找无惨吧。”   然后月牙将日轮刀挂在了腰间,向着池子里的鱼道了别便跃上了墙头朝着记忆中的产屋敷大宅飞去了。   若是速度够快,兴许能在明日天亮之前赶到鬼杀队才是。 第109章   月牙赶来的时候,距离天亮不过只有一个时辰了。   他站在远处的屋顶抬头望去,可以看到街道已经被扭曲堆叠的房间压成了一堆废墟。   是无限城。   能让无限城出现在人世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身为上弦之四的鸣女身亡,只有她的死亡,无限城才会不受控制出现在地面。   庞大的宛若迷宫一般的无限城终于在此时显示出它真实的样貌,扭曲的房间和走廊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将这个这片街道彻底变成了废墟。   鬼杀队和上弦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时期,月牙隔着数百米的距离都能看到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无数穿着鬼杀队支付的剑士蜂拥而上,悍不畏死地想要将这些恶鬼带入地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搭在身侧的刀柄上从粗壮的枝干上一跃而下朝着战场飞奔而去。   童磨和眼前的三人已经僵持了很久了。   很巧的,眼前的三人在过去都被他夺走了曾经最为珍视的人,甚至他还很开心能在战场上看到琴叶的孩子那个被琴叶丢下山崖,他早已经以为没命的孩子。   童磨挥动手中金色的铁扇,金色的扇片间便涌出了一片冰冷的薄雾,虽然看上去妙曼轻盈好似山间的晨雾,但不管是蝴蝶忍还是香奈乎都清楚地知道这薄薄的冰雾中有夺人性命的剧毒。   越是漂亮的东西,就越是有毒。   童磨也是如此。   他靠着出色的样貌以及能将死人说活的话术吸引了一大帮信徒,但这骗不了蝴蝶忍和香奈乎,因为眼前的童磨不仅夺走了她们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还在不久之前当着她们的面亲手杀死了一个妙龄少女。那个年轻的姑娘在他怀里哭泣,但是童磨脸上的笑容却天真残忍,用手中的铁扇轻而易举地割断了她的脖子,并称自己这样残忍的行为是送她去往极乐之地。   他将他杀人吃人这件事,称之为救赎。   太可笑了。   连绵的冰雾朝蝴蝶忍她们涌去。   “伊之助,不要呼吸”   蝴蝶忍大喊着提醒身边的嘴平伊之助,尽管双眼已经被鲜血覆盖,但是蝴蝶忍却毫不在意地将头顶上娟娟留下的鲜血拭去,她没法回头看身边栗花落香奈乎和嘴平伊之助的状况,因为一点失神都会让自己产生失误被童磨抓住机会攻击。   在蝴蝶忍提醒过后伊之助就反应了过来,他屏住呼吸,狠狠地瞪着眼前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微笑的童磨。   嘴平伊之助一直以为自己是野猪的孩子,但是就在不久之前,他却从童磨口中得知了自己母亲的消息。原来他不是野猪的孩子,他也像炭治郎像善逸像所有人一样,有疼爱自己的母亲。   但是眼前的童磨,却将他的母亲吃掉了。   “伊之助,你母亲唱歌真的很好听哦。”   童磨用手中的铁扇碰了碰自己的下巴,他长着一张俊秀   的脸,露出苦恼的表情只会让不了解他的姑娘想要为他拂去眉眼间的忧愁。   “只可惜我吃人的事被她发现了。”   童磨轻叹一口气,像是真心实意为琴叶感到悲伤似的,“我明明向她解释了,但是她却大骂我是骗子。”   “琴叶这一生命途多舛,完全没有意义她有过名为幸福的瞬间吗”   深埋在大脑里的记忆一点点复苏,嘴平伊之助用那双和琴叶如出一辙的眼眸看着童磨,让童磨恍惚间回忆起了琴叶为他唱歌的场景。   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你不配叫她的名字”伊之助已经被怒火烧却了理智,他听不到身后让他冷静的蝴蝶忍的声音,举起自己的刀剑向童磨砍去。   “我要让你尝到地狱的滋味”   铁制的刀剑和童磨的铁扇相撞,想起刺耳的摩擦声,童磨挥着手中的铁扇卷起道道冰刃向伊之助攻去,距离太过接近,伊之助根本没有办法躲避。   “伊之助那是救赎哦”   就算在这个时候,童磨还要对伊之助解释,“我怜惜她的痛苦,将她带去极乐,我没有做错哦”   “不管是你的母亲还是你,我都会让你们团聚的。”   冰冷的利刃就要落到伊之助的身上,但是下一瞬伊之助就被狠狠推开,那冰冷的利刃落在了突然出现的蝴蝶忍的身上。   “咳”   蝴蝶忍被童磨的冰刃割伤了腰,猛地喷出了一口血。   “咦蝴蝶小姐”   童磨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难道你想先一步去往极乐吗”   他扬起笑脸将重伤的蝴蝶忍抱在怀里,“可以哦我满足你”   蝴蝶忍的身体一点点融进童磨的怀中,她挣扎着回头看身后的香奈乎和伊之助露出微笑,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并没有心生恐惧,不如说死在童磨怀中才是她的想法。   “哈”   蝴蝶忍嘲讽的笑,就算性命垂危,蝴蝶忍也要说出自己对童磨的厌恶,“明明说起伊之助的母亲是一副难过的神色,还要说这是救赎。”   “说什么明白别人的痛苦明明你才是最痛苦的那个吧”   “我姐姐说的没错童磨。”   蝴蝶忍看着童磨的脸冷笑着说道“你真是可怜。”   “活着一点价值也没有。”   拥抱蝴蝶忍的童磨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   不管是自己最爱的姐姐还是被童磨吞噬的伊之助的母亲,他们都是被童磨亲手夺走了生命,是眼前的恶鬼带给她们终生难忘的痛苦,所以现在当然也要一一相报。   “你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可爱。”   童磨冷冷地看着眼前逐渐被他吞噬的蝴蝶忍说道“不过没关系,在我怀里去往极乐吧。”   香奈乎和伊之助怎么能看着蝴蝶忍被童磨所吞噬,两个人用尽全力使用者呼吸法想要将蝴   蝶忍救下,但是却被童磨一一躲过。   “师傅”   栗花落香奈乎的眼中已经带上了眼泪。   这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却不得不看着蝴蝶忍送死而自己却没有能力救下她。   就在香奈乎和伊之助绝望之际,一道银光闪过,原本抱着蝴蝶忍的童磨头颅却应声落地。   “欸”   童磨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着突然出现的月牙将奄奄一息的蝴蝶忍从自己身体里揪了出来。   “别死啦,忍小姐。”   月牙将蝴蝶忍轻轻放下,然后伸出手拍了拍蝴蝶忍的身体,“你还要看着你的继子长大呢。”   蝴蝶忍睁着被血染红的眼眸看着眼前的月牙,嘴角缓缓露出一抹笑意。   “是你啊,月先生。”   月牙点点头,将蝴蝶忍交给了跑来的栗花落香奈乎和嘴平伊之助,然后转过身看向了童磨。   “我说过我一定会杀了你的,童磨。”   他走上前把童磨的脑袋提了起来,看着眼前死到临头还在微笑的童磨说道“你看,我说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是呢。”   童磨缓缓叹了一口气,“真是没想到,月君你来的这么快。”   “真可惜,我就要死了,或许再也见不到月先生了哦。”   月牙却冷笑着打断了童磨的话,“不,很可惜,在地狱里你还会见到我。”   “我会亲眼看着你受刑的。”   “欸”   童磨有些惊讶,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月牙话中的意思。眼中不见恐惧,只余惊喜,“是这样吗我明白了”   童磨大声喊着,“这样的话,我也能在地狱里见到琴叶喽”   自己的母亲再一次被童磨提起让伊之助的怒火越发高昂,他举着自己的刀就要朝童磨冲过来却被身边的香奈乎拦住了。   “你这个混蛋不要想在见到我的母亲”   童磨的身体已经开始逐渐化为灰烬,他看着伊之助却没有生气,反而用调笑似的语气说道“再怎么样我也是救过你的母亲哦,伊之助。”   “这样的话可不可以叫我一声父亲呢”   伊之助并没有如他所愿,只喊了一声“去死吧,人渣”   童磨轻轻叹了一口气。   “真可惜。”   狯岳已经被我妻善逸杀死,猗窝座也在灶门炭治郎和富纲义勇的合力围剿下死亡,而身为上弦之一的黑死牟被数名柱围攻之时仍旧显得游刃有余。   黑死牟已经看出了攻击他的柱中有一名是他的后代,但是这并不会影响他的理智。   眼前的少年不过十四岁,剑术以臻至极境,这样的天赋他只在自己亲生弟弟身上看到过,那时候妒火侵蚀了他的心脏,现在看到自己的后代,黑死牟心中也只留下一片平静。   黑死牟不想杀死自己的后代,既然这样,不如像自已   一样为无惨所用。   “我的后代,变成鬼吧你也应该为那位大人所用。”   他想将鬼的血液喂到时透无一郎的嘴里,却被时透无一郎唾了一脸血。   “谁稀罕你这样的先祖啊”   时透无一郎激烈的情绪让黑死牟清楚的明白眼前的后代是不会为无惨所用的,既然这样,也只好痛下杀手。将朝他攻来的不死川实弥和炼狱杏寿郎打开,他握紧手里的刀剑正要动手,却在下一秒反手拍开了朝他脖子攻击过来的剑刃,而身前的时透无一郎也消失不见了。   他回头看,是本应该在京都的月牙。   “你为什么在这里”   黑死牟目露不解,他记得月牙应当是带着无惨压制他妖力的镯子才对。不过当他的视线落到月牙空落落的手腕上之时,他才了然。   “你解开咒术了。”   月牙挥了挥手中的利刃,将受伤的时透无一郎交给赶来的炼狱杏寿郎的手中。   “是啊,还要感谢你给无惨拿来的好东西。”   月牙冷笑一声,举起了手中的刀剑。   “我说过我不杀你但是缘一的仇,还是要报的。”   “什么你这家伙我才要杀了他啊”   被突然出现的月牙打断攻击的不死川实弥一脸暴躁,和月牙同时朝着黑死牟攻去,黑死牟本来并不畏惧他们的攻击,但是加上月牙的帮助却完全不同了。   月牙没有在意不死川实弥的不爽之意,继续对黑死牟发起攻击,原本被黑死牟压着打的几人反过来压着他打,身上的伤口还没愈合就立刻添了一道新伤,黑死牟皱紧了眉头往后退,但是却被月牙的刀剑狠狠地钉死在无限城的废墟上。   “黑死牟。”   月牙低头看他,“你想念过缘一吗”   即使知道自己已经处在了生死关头,但是黑死牟的脸色却很平静。   “没有。”   他说道,这数百年他从没有想念过继国缘一,他心里只有剑道。   “那真是可惜。”   月牙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不死川实弥砍下了黑死牟的脑袋,“缘一很是想念你。”   “不过没关系,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在地狱里。   现在距离日出,只有半个小时了。   无惨感觉得到上弦的一个个死亡,甚至是他寄予厚望的黑死牟也在柱的围攻之下死去了。   而在战场,他却见到了一个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希望看到的人。   本应该在京都等着他的好消息的月牙,却在此刻出现在了无限城的废墟里,甚至帮着鬼杀队的柱杀死了童磨和黑死牟。   他不知道月牙是怎样解开那咒术的,但是很快无惨就想起了自己在临行前和月牙那场缠绵的吻。   愤怒席卷了无惨的脑海,他失去了理智根本不想在和眼前的灶门炭治郎等人纠缠,他只想见到月牙质问他的背叛。   明明昨日的缠绵还清晰可忆,但是现在他最爱的人却在此刻给了他致命一刀。   “月牙”   无惨怒吼着想要转身离开这里,但是灶门炭治郎怎么会让他逃走,即使一只眼睛看不见,灶门炭治郎依旧举着手中的裹挟着火焰的刀刃朝着无惨攻击而去。   “滚开”   无惨用血鞭打飞了灶门炭治郎,但是富冈义勇,伊黑小芭内以及甘露寺蜜璃等人又纠缠了上来。   “该死的臭虫”   被数名柱所纠缠的无惨乏术,他感觉到月牙的距离越来越近,也感觉到了日出即将来临。   胜利明明近在眼前,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这让无惨怎么能够甘心。   月牙背叛他选择鬼杀队的决定比得不到灶门祢豆子更让他愤怒,他回想着这上千年的记忆,不甘心和愤恨充斥着他的脑海。   “滚开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臭虫不然月牙怎么会背叛我”   无惨将月牙背叛的原因归咎到鬼杀队的身上,看着朝他攻来的鬼杀队剑士愤怒的喊道“让你们去死就乖乖去死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垂死挣扎”   被无惨怒骂的富冈义勇等人却并没有将无惨的话放在心上,他们只有将无惨杀死这一个念头,不管无惨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但是无惨毕竟是活了上千年的鬼之始祖,很快身负重伤的富冈义勇等人被无惨甩在身后。   “不要让他逃走了”   富冈义勇大声喊道“让无惨逃走,我们做的努力就白费了”   但是前仆后继的鬼杀队剑士遇到无惨也只像是蝼蚁一般毫无作用,直到在无惨奔走的那个路口,缓缓出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   “月牙”   无惨看清了那个人是谁,他看着这个给他希望却又将他推入深渊的人,却惊奇的发现自己即使到了此时此刻也升不起对月牙的丝毫怨恨。   比起被背叛的痛苦,他更恐惧失去月牙的可能性。   无惨想起了死在自己手下的那些人,有苦苦哀求的,有不甘反抗的,也有从容赴死的。   无一例外,那些人都在最后一刻诅咒他,诅咒他永远也无法实现自己的愿望,永远在痛苦中沉沦。那时候无惨从来都不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因为那不过是失败者最后的垂死挣扎罢了,正如他对产屋敷耀哉所说的那样,他从来没有经历过所谓的天谴和报应。   但是现在,无惨忽然意识到了。   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的诅咒,从来都存在,那所谓的天谴,原来就是在此刻。   从服下医生递来的药汁,被妖魔蛊惑杀死了医生的那天起,他就走上了一条末路。   现在报应来了。   月牙站在无惨的面前,身上的白衣没有沾到丝毫的血迹,手中的日轮刀在月色下泛着透亮的银辉,他睁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你要杀死我吗”   无惨满   头霜发,珠世注射到他身体里的药加速了他生命的流逝让他的头发迅速变白了。   “月牙,你要杀死我吗”   他再次低声询问,带着痛苦。   无惨以为月牙会像战国那时一样,用手中的刀剑贯穿他的心脏或者砍下他的脑袋,但是月牙什么都没有做。   月牙丢下了手中的刀剑,泛着月光银辉的日轮刀从他手中摔了下来滚到地上溅起了灰尘。   “不。”   月牙摇了摇头,朝无惨一步步走去,“我对你说过,我不会伤害你。”   “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他站在无惨面前,相距不过一丈远。   月牙看着一日不见就已经满头霜发的无惨,手轻轻摸上了他的长发。   就算是在战场之上,月牙却笑着调侃,“看来我不用等你几年,看你的头发变长了。”   虽是笑着,眼角却缓缓滑下了眼泪。   这是隔了上千年的眼泪,无惨呼吸一滞,身后的富冈义勇以及灶门炭治郎已经赶了过来。   “月”   灶门炭治郎看到了月牙下意识想要喊出声,却被恋柱甘露寺蜜璃手疾眼快地捂住了嘴巴。   “这是月先生的时间哦。”   甘露寺蜜璃身上还满是血迹,却笑着对炭治郎说。   就连富冈义勇和伊黑小芭内也是难得的没有出手,天上飞翔的鎹鸦大声说着产屋敷耀哉让柱停止攻击的命令。   “你想要做什么”   无惨看着月牙,询问自己的问题“明明已经背叛了我。”   他不想让月牙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这躯体太过丑陋。   月牙却伸出手将他狰狞的躯体拥在了怀里。   “我问过你了。”   月牙缓缓地说“我问过你两次,你愿意陪我去地狱吗,你都拒绝了。”   他叹了一口气,“或许我换一种问法。”   “无惨,我想陪你去地狱,可以吗”   日出的时间到了。   刺眼的阳光冒出了地平线,阳光落在了无惨的身体上,久违的温暖再一次感受,却是在这种场合。   无惨死死盯着月牙,眼中带着不甘和痛苦,最后又变成了无奈。   “好。”   他伸出手,抹去了月牙眼角的泪水。   月牙抱着无惨逐渐消失的身体,亲了亲他苍白的嘴唇。   “等我。”   “很快,我们就会再次相遇了。”   遥远的高天原之上,端坐于神位的神灵缓缓地睁开了他的眼睛。   那双深蓝的眼眸能够预知未来,现在,他已经亲眼见到了千年前他预见的结果。   神灵本该无忧无愁,但是荒却像人类一样学会了叹气。   他挥了挥手,充沛浩瀚的灵力在他面前缓缓幻化出一张和月牙长相有五分相似的女人,只可惜眼中却毫无光彩。   那个笑起来像是阳光一样明媚的女人,即使在饱经风霜后依然有一颗纯澈的心。   她婉拒了荒带走她的要求,只有一个念头。   “荒大人,我活了这么久,对不起的人除了你之外,只有我的孩子了。”   “我希望你能帮我看着他,不需要为他做什么。”   “只要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荒想着那个记忆中的女孩,嘴唇微动。   “如你所愿,他做了他想做的事。”   端坐于神位的神灵,又再一次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第110章 番外:回到地狱   无惨睁开眼的时候还有些茫然,入目皆是绚丽的红色,就像是从伤口中流出的鲜血那样凄美艳丽。   但是这并非血池,而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花海。   无惨认得这花,他曾经为了找出青色的彼岸花足足耗费了上千年,闭着眼睛他都能感觉出来彼岸花的模样。   这一片花海,是彼岸花。   无惨以为自己出了幻觉,他分明记得自己是死在月牙的怀里终于看到了时隔千年的日出,怎么再次睁开眼睛却看到了彼岸花海   无惨从花丛中坐起,他忽然意识到这或许就是书中曾描述过的地狱的景象。   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无一例外诅咒他下地狱,他一直都嗤之以鼻不相信地狱的存在,现在他忽然意识到,或许地狱是真的存在的。   他还在迷茫,却听到耳边飘来一句娇媚的声音。   “就是你这个家伙拐走了我的孩子”   无惨猛地转过头,却什么也没看到,入目之处只有一片摇曳的彼岸花。   “是幻听吗”   无惨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但是下一秒,再一次出现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想法。   “幻听个屁。”   彼岸花对着无惨可不像对着月牙有那么好的脾气,她显示出真身漂浮在半空朝着无惨翻了一个白眼。   就是因为眼前的家伙,她疼爱了上千年的孩子才会身负重伤在地狱沉睡了四百年,就是因为无惨,月牙才会离开她身边,才会丢下面子去求了鬼灯大人的宽恕。   只是这些无惨并不知晓,他目光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彼岸花,虽然为彼岸花的容貌有一瞬间的失神,但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无惨看着彼岸花目露冷光,低声询问“你是谁”   彼岸花没有回答无惨的问题,她上下打量着无惨,越看越觉得不顺眼。   无惨不管是体格还是能力都要比当初平安京时期的大妖怪差得远了,也就只有那一张脸可圈可点,但是平安京有名有姓的大妖怪,哪个不是长相俊美。   真要按妖怪的审美来说,战国那会儿来过地狱的那名叫杀生丸的小狗妖不比眼前的人出色的多。   “真是的,月牙为什么偏偏看上了你”   彼岸花撅着嘴抱怨。   无惨还对突然出现的不知名的女人心生警惕,下一秒却听到了她口中所说的名字。无惨表情有些失神,正当他向问眼前这个不知道是谁的女人和月牙是什么关系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下意识回过头去看,是月牙。   无惨惊愕的睁大眼睛,若只是见到月牙无惨兴许并不会如此讶异,但是他让他震惊的原因却是月牙身边正直壮年的继国缘一。   怎么回事,就算是到了地狱也逃不开继国缘一这混蛋的阴影吗   无惨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见到继国缘一的那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初被继国缘一追着打的时候感觉到的恐惧,直到继国缘一死后他才敢重新出现扬眉吐气。   但是现在月牙还在,无惨想缘一应当是不会对他做什么的,于是他强忍着四肢百骸仿佛还隐隐作痛的伤口,想要朝月牙走去,但是无惨只迈了一步,身后的彼岸花却先他一步扑向了月牙。   “月牙”   彼岸花亲密的将月牙拥在怀里,用脸蹭了蹭月牙的头顶。   无惨以为月牙会推开彼岸花,但是月牙没有,反而伸出手同样抱住了彼岸花,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意。   无惨   无惨感觉自己脑门有点绿。   “无惨。”   月牙拉住了无惨的手,这让他的脸色稍稍有些回暖,但是这还是不能让无惨对月牙身边的彼岸花和继国缘一放下警惕。   费了一番功夫,月牙才勉强让相看两厌的三人缓和了情绪,但是对于彼此有着深仇大恨的继国缘一和无惨月牙却是无能为力了。   在月牙看来,宿敌这个词或许就是为无惨和继国缘一量身订制的。   “鬼舞辻无惨,好久不见。”   继国缘一忍着将身侧的刀剑抽出的冲动冷冷地瞧着无惨,若非月牙在场,继国缘一毫不怀疑他们两人会在地狱再次打一架。   这一次连剩下的碎片也绝不会放过。   但是他偏偏不能这样做。   继国缘一看不顺眼无惨,无惨又怎么可能看得起继国缘一。   两人对视,眼中似有火花迸射。   月牙心知这样下去不行,只好找个借口将缘一暂时打发,而能让缘一离开的理由也只有刚刚被阎魔大王判了刑的继国岩胜了。   “缘一,你不去看看你的兄长吗”   月牙拍了拍缘一的肩膀轻声对他说,虽然缘一并没有说起,但是和他朝夕相处的月牙怎么会不知道缘一心里在想什么   继国缘一不想去看望自己的兄长继国岩胜吗   当然不是,只是近乡情怯罢了,他想继国岩胜曾那么怨恨他,应当是不会想再看到他了。   “继国岩胜一直带着那个竹笛。”   月牙轻声劝道,继国岩胜临死前还在嘴硬,但是如果真如继国岩胜所说的那样他并不在意继国缘一,那么继国岩胜又怎么会随身携带着曾经他亲手赠予继国缘一的小笛子呢。   简单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击垮继国缘一的坚持,虽然并不想让无惨和月牙独处,但是对于见到继国岩胜的期待盖过了此时的阻碍无惨的欲望。   “哥哥,如果有事一定要叫我。”   缘一叮嘱着月牙,甚至朝无惨丢去了几个威胁的眼神。   月牙答应的很好,好不容易才将继国缘一劝走,又轮到了飘在半空环着胸瞪着无惨的彼岸花。   “这是”月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向无惨介绍彼岸花,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出了   最为贴切的称呼。   “这是彼岸花。”   月牙停顿片刻说道“是将我变为妖怪的我的母亲。”   无惨难以置信地看向彼岸花,却看到彼岸花傲慢的朝他扬了扬下巴的样子。   无惨   行吧。   月牙要带着无惨去见鬼灯,彼岸花对上鬼灯总是有些怂,主要是在月牙不在的这段时间鬼灯一直压榨着她的剩余劳动力,这实在让彼岸花吃不消。   就算是大妖怪也是需要休息的啊。   所以在听到月牙要去鬼灯那里的消息时彼岸花瞬间就消失在了花丛里,就连摇曳的花丛好像都变得蔫了许多,看来是在鬼灯这里经历的事情不少。   月牙没法子,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带着无惨去了地狱。   无惨作为鬼之始祖游遍了日本,但是传说中的地狱还是第一次来。   人间描述的地狱应当是阴森可怖的,但是无惨眼中的地狱却与人间的描述相差甚远,他跟着月牙的步子紧紧拉着月牙的手,像是迷路的小孩子。   “无惨,你会害怕吗”   月牙和无惨并肩而走,他觉得无惨应该是知道自己见到阎魔所要经历的事情的,但是无惨却并没有露出排斥的样子。   “害怕有用吗。”   无惨嗤笑一声,不如说从见到月牙的时候起他就明白了自己要经历的事情。   即使是现在他也不觉得自己曾做过的事是错误,但是若是如此能够让月牙安心,那么承受自己应当承受的东西也没什么不好。   他握紧月牙的手,心想道,只要身边的人一直陪着他,不会再消失,这就足够了。   “好。”   月牙轻声安抚着无惨,他本就已经做好了决定,无论无惨会经历什么刑罚,他都会和无惨一同承担。   “无惨,我会陪着你的。”   无惨看着月牙,眼眸幽深。   他想起月牙曾劝他去地狱的话了,他以为月牙是让他送死,却没想到月牙所说的去地狱是真正字面上的去地狱。   他究竟错过了多少   无惨是身负重罪之人,按着地狱量刑的准则足够无惨在十八层地狱经历上千年年的刑罚了,但是奇怪的是判决下来处罚却只有短暂的三百多年。   “鬼舞辻无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阎魔大王看着站在下方的无惨沉声问道,他看着鬼舞辻无惨的生平,以为他会提出抗议但让阎魔大王意想不到的是无惨却不声不响地接受了。   “并无。”无惨看向站在一旁的月牙,应了下来。   以妖鬼的时间计算,这三百年也不过恍然之间而已,无惨不曾在地狱生活过自然不懂,他以为这就是最重的刑罚,便沉默的接受了。   唯一的要求也不过是希望能够时常看到月牙罢了。   并不是什么难   事,站在一旁的鬼灯与阎魔大王对视一眼便同意了,无惨要被带离开阎罗殿,只在最后离开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一眼月牙。   月牙同样看着无惨,弯起眉眼朝无惨露出与以往别无二致的微笑。   无惨离开,宽敞的大殿又变得空荡了几分。   鬼灯的视线落在了月牙身上,一双眼眸中带着难以形容的复杂之意。   无惨不知道,但是鬼灯怎么会不知道无惨的究竟应该承受多重的刑罚呢   那些被隐瞒下来的刑罚,不过是交给了另一个人承受罢了。   鬼灯虽然平常一向铁面无私,但毕竟是在一起工作了五百多年的下属,鬼灯看着垂首不语的月牙出声问道“月牙,你不后悔吗”   为了替无惨承受那一半的被隐瞒下的惩罚,甚至舍弃了在地狱的职位。   月牙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的鬼灯苦笑一声。   “鬼灯大人,从我知道自己喜欢上他的那一刻。”   “我就没法后悔了。”   他是让无惨变成鬼的罪魁祸首,所以承担他的罪责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不会后悔。 第111章 番外:继国缘一的场合   继国缘一的一生说来也算是波澜起伏。   刚出生时因为额头上天生的斑纹被愚昧的父亲认为是不祥之子差点被杀死,多亏母亲的疯狂阻止才得以保留性命。但是也正是因此,缘一和自己的兄长继国岩胜的生活却是天差地别。同龄的兄长继国岩胜作为继国家的继承人被父亲重点栽培,从小锦衣玉食不愁吃穿,但是年幼的继国缘一却已经学会了在寒冷的天气在三叠大小的破旧房间用什么样的姿势睡觉才不会觉得冷。   每次从三叠的房间那小小的窗户往外看时,缘一总会对着天上的月亮发上一夜的呆。   他不会觉得无趣,在他看来就算是看着月亮每日的变化都是有趣的事情,他也不会对身为双生子的兄长升起怨怼之情。   在小小的缘一眼里,看着兄长开心的笑脸就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了。   继国岩胜可怜缘一的孤独,做了一只破旧的竹笛送给他,缘一的回报则是自己的一生。   所以在知道继国岩胜心愿是成为最伟大的剑士之后,缘一想要陪伴自己的兄长便许下了自己的诺言。   “兄长大人,你的愿望是要成为这个国家最强的武士吗那么我长大后就要成为这个国家第二强的武士”   他看着继国岩胜,一张肖似母亲的脸上满是笑意,但是年幼的继国缘一却发觉不了面前兄长藏于心中的不屑。   这个承诺终结于缘一打败了继国岩胜的师傅之后。   因为厌恶殴打他人的感觉,缘一放弃了对兄长的约定,他觉得自己违背了和继国岩胜的约定,于是心坏愧疚对继国岩胜的将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   他没发现自己的兄长眼中掩藏的深深的妒火。   直到母亲去世,缘一不想被父亲送去寺庙,于是连夜离开了继国家,在旷野上跑了一天一夜之后,他停下脚步想看看月亮。   然后瞧见了睡在树枝上的月牙。   即使时过境迁,缘一还是会经常想那个和月牙相遇的夜晚。   他不需要在抬头看着遥不可及的月亮了,因为月亮就在他的身边。   缘一在月牙身上感觉到了缺失的亲情,这是他心中敬爱的兄长继国岩胜也给不了缘一的感觉。   月牙会抱着他在树林间飞翔,看蜘蛛结网看鸟雀育雏,月牙也会带他爬上高高的山峰然后一跃而下听风刮过脸颊的声音,他们在小河里捉鱼,在草地上嗅花。   月牙会喂他吃香甜的点心,会捏着他的脸颊夸奖他的可爱,会在买了一罐金平糖后一颗颗亲手喂到他的嘴里。也会拿起木头和锉刀为他雕刻一副可爱的面具。   那是继国缘一被困在小小的三叠房间永远也感受不到的绚烂的世界。   他愿意一直陪着月牙,月牙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他甚至愿意重新拿起刀剑,因为他希望自己长大之后可以像月牙保护他一样保护月牙。   但是这个愿望终结于鬼舞辻无惨。   月   牙给他留下了一封信还有一副面具,就这样消失了。   他想要保护的人不见了。   他离开藤屋一个人跑了很久很久,直到被鬼杀队的产屋敷凛哉找到。   产屋敷凛哉告诉他,他的哥哥已经死了,和无惨一战后便失去了踪迹。   但是缘一不相信,在小小的缘一心中,身为哥哥的月牙是那么强大,怎么会死呢   于是他带着那个面具还有信加入了鬼杀队成了当时的炎柱的继子。   时间一点点流逝,缘一越来越大,那个面具再也没法戴在头上。   所有剑士都说他是鬼杀队历代最强的剑士,他能够终结鬼杀队和鬼的纠缠,但是缘一却并不在意。   他只是想找到失踪的哥哥。   但是十几年过去了,他没有见到月牙,却遇到了自己的兄长继国岩胜。   兄长如他想象的那样成了一名卓越的剑士,甚至同样进了鬼杀队成了斩鬼人,这让缘一因为月牙离去而难过了十几年的心稍稍有些开心起来。   他和自己的兄长共事了数年,终于在一片竹林之中和无惨相遇。   无惨身边没有月牙,但是身上却戴着月牙的面具。   “哥哥呢”   缘一抽出日轮刀,剑尖指着无惨质问,得到的却是鬼舞辻无惨冰冷的回答。   “他死了。”   被丢下的不止他一个人。   无惨怨恨缘一,缘一又怎么不怨恨无惨   两个人的战争在这片幽深的竹林开始,小时候的记忆告诉缘一眼前这个男人的恐怖,但是直到真正一战缘一才发现记忆中的无惨其实一点也不厉害。   他轻而易举地砍下了鬼舞辻无惨的脑袋。   无惨分裂成了一千八百多块逃走了,缘一本可以将这些碎肉一并砍中,但是在最后关头看着无惨即使逃走也要带上的黑狐面具时犹豫了下来。   无惨逃走了。   他让无惨逃脱的事情在鬼杀队中还未被解决,另一件事情却再次给缘一雪上加霜。   他的兄长继国岩胜成了鬼,他以为的兄友弟恭不过是他自以为是的假象。   继国岩胜对他说,只要有缘一这个太阳在,他只能是太阳下无法潜藏的阴影。   但是他一点也不怨恨继国岩胜,缘一只是难过自己没有及时发现兄长的痛苦。   他离开了鬼杀队,虽然产屋敷凛哉的孩子没有将他逐出鬼杀队,但是深知自己罪孽的缘一选择独自放逐。   他一个人走上了杀鬼之路,只是走在月色之下时,缘一总会看着月亮心里流泻出一点悲伤。   他不仅没有保护好哥哥,就连自己的兄长也没能守护。   后来,他救下了名为灶门炭吉的卖炭郎。   然后,他把自己的剑术化为神乐教导给了灶门炭吉。   灶门炭吉请求缘一的停留,这是一个很好的人   ,但是缘一不想拖累他。   继国缘一还是独自一人走上了杀鬼的道路,他活在这世上一日,恶鬼就永无出头之日。   但是他终究只是人类,会老会死会病会痛。   时间是洪流,裹挟着继国缘一向终结奔去。   他最后变成了一个鹤发鸡皮的老人,当初火焰似的红发也变成了霜雪,但是怀中的面具和竹笛依旧如新。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色,却发现自己依旧年轻的兄长继国岩胜站在了他面前。   不止是继国岩胜,他可以感觉得到被他放过的鬼舞辻无惨就躲在继国岩胜的眼睛后面嘲笑他。   你看看你,你已经老了,但我还年轻。   我总能等到月牙再次出现。   继国缘一不想理无惨,他只是看着眼前模样大变的兄长继国岩胜说“多么悲哀啊,兄长大人。”   若是我们能坦诚一点,也许并不会走上这样的道路。   他看着继国岩胜,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年轻的时候,鬼杀队的所有人都说他是神灵选中的来结束鬼杀队和恶鬼之间纠缠数百年的神之子。   但是缘一从没觉得那是正确的。   或许就像父亲所说的一样,他生下来就是不祥之子。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缘一坐在一片花丛里。   一簇簇仿佛鲜血染红的彼岸花在风中摇曳,一个长相美艳的女人问他。   “你和月牙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哥哥。”   缘一如此回答。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哪里,但是眼前的女人回答了缘一的疑惑。   “这是地狱,月牙就在这里。”   缘一的眼睛再一次亮了起来。   再一次看到沉睡在床榻上的月牙之时,缘一笑着笑着落下了眼泪。   他意识到了。   他不是神之子,不是不祥之子。   他只是一个希望得到兄长疼爱的孩子罢了。   于是缘一半跪在沉睡的月牙身边,像小时候月牙握住他的手那样握住了月牙的手。   他低下头轻轻喊道。   “哥哥。” 第112章 番外:地狱   无惨从地狱里出来也不是很久之后的事情。   因为人间战争的爆发,地狱死亡人口激增,原有的地狱狱卒数量根本无法来管理陡然增加了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工作量,每天每刻狱卒们都忙的焦头烂额。   就连阎魔大王浑水摸鱼的事情都大大减少了,一是因为本来事务就处理不完,再偷懒那就更加处理不完了。而身为阎魔大王身边辅佐官的鬼灯更是如此,就连眼下的黑眼圈都加深了许多,甚至因为长久的睡眠不足,鬼灯的脾气呈几何倍往上涨,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鬼灯的眉头。   每到这个时候,大部分狱卒就很是怀念现在正在地狱服刑的月牙。   “如果月牙大人在的话,事务会轻松很多吧”   终于有一天,有一位狱卒忍不住开口对身边的朋友说道。   他们都是在地狱里呆了很久的老人了,所以对月牙的了解颇深。   “喂,你疯了吗”   同伴忍不住看了看不远处的鬼灯,慌里慌张地对自己的朋友说道“月牙大人现在身负重罪,在地狱服刑,怎么可能出现。”   但是狱卒不甘心,“又不是月牙大人的错,真要说起来,不过是承担罪责罢了。”   他这样想,他的同伴也是一样,毕竟月牙在鬼灯手底下干活的时候一个人可以顶十个普通狱卒。   “这也没办法吧”   同伴忍不住叹息一声,头顶上的呆毛似乎都蔫了许多,“鬼灯大人让月牙大人出来的几率很小吧”   两个鬼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露出失魂落魄的模样。   “不一定。”   两鬼的身后忽然插进一个声音,两鬼被吓得浑身一抖往后看,见到的是月牙的养弟继国缘一。   缘一在月牙离开后便代替了月牙的位置,开始辅佐鬼灯的各项事务,因为缘一性格温和在地狱也有不少的人气。   “缘一大人”   两个狱卒被吓了一跳。   缘一摇了摇头温声安抚,“没事的。”   他想着刚才从两个狱卒口中听到的话,心里百转千回,终于下了决心。   于是缘一走向了正指挥着修筑三途川上桥梁的鬼灯走去。   现在地狱急缺人手,将原来的狱卒重新利用起来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月牙是被缘一拉着走出地狱的,缘一来找他的时候他其实还很茫然,毕竟距离他服刑结束的期限还有很久很久,怎么说都不该是能离开的时候。   他在地狱的生活说不上舒心,但也说不上苦,毕竟再怎么说也是鬼灯大人的前任辅佐官,虽然身负重刑,但真要说起来那些罪行和他的关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在这里监督罪人服刑的狱卒大多认识月牙,所以经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月牙轻松的差事。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月牙   询问缘一,虽然缘一没说,但是月牙从自己带着的地方忽然增加了许多罪人的情况看大致也察觉了一二。   缘一把带来的衣服轻轻披在了月牙的肩上,像小时候那样朝月牙露出笑容。   “哥哥,我和鬼灯大人说了,决定把你提前放出来。”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鬼灯向来铁面无私,就算曾是他的亲信的月牙也不可能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将他从地狱里放出来。   当年月牙恳求鬼灯将无惨的刑罚分给自己一般的时候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征得了鬼灯的同意,现在又怎么会轻飘飘地将他放出来呢。   “缘一,怎么回事”   月牙皱了皱眉,因为在地狱里待久了,脸色也苍白了许多。   这让缘一有些心疼,不过现在好了,他可以将月牙带出来了。   于是缘一简单迅速地向月牙解释了这几年发生的种种的事情。   “鬼灯大人同意了我建议的将功折罪的请求,所以哥哥要继续在鬼灯大人手底下干活了。”   缘一说到这里还有些失笑,“大概要当免费劳动力至少五百年才行。”   这有什么辛苦的,不如说这对月牙来说更像是赏赐,他沉默良久,伸出手揉了揉缘一的头。   月牙比缘一要矮,但是缘一却乖巧的弯下腰让月牙摸上了他那火焰一般的红发。   “谢谢,缘一。”   月牙跟着缘一的步子一直走到阎罗殿,一路上有数次欲言又止,但终究是忍下了。   缘一虽没有说,但是也看的分明。   他笑了笑,装作没看到,直到靠近阎罗殿,月牙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无惨的,还有继国岩胜,猗窝座,童磨等等   “彼岸花说,如果只是哥哥一个人的话依然是不够的,所以不如废物利用。”   “于是鬼灯大人也就默认把其他人带出来了。”   月牙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缘一,过了许久他脸上才缓缓露出释然的笑。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缘一。”   缘一并不觉得辛苦,他愿意为了月牙而将自己和无惨的恩怨放在一旁,毕竟在他眼中,自己所爱之人的幸福比什么都要重要。   而且能将同样在地狱的兄长大人继国岩胜带出来也不错。   所以缘一并不觉得这是个不划算的买卖。   这很值得。   无惨以前是很怕苦的。   他一直以为痛苦是根本无法忍受的东西,他厌恶一切让自己心情不爽的事情。   但是难得的,他在地狱经历自己应该经历的一切的时候心里并没有升出怨怼之意。   在地狱的日子他思考了产屋敷耀哉对他说的话,正如产屋敷耀所说,的长生不老终究还是虚妄,唯有意志才会永存不灭。   他以前从不会思考这些,但是现在将那些自己苦苦追求的东西舍弃,无惨回头看却   发现产屋敷耀哉似乎并没有什么错处。   不过幸好,他最想要的,就陪在他的身边。   在人间学到的东西在地狱派上了用场这是无惨意料不到的,不过似乎也不错。   若是这样能减轻身上的刑罚,还能继续和月牙呆在一起,无惨愿意一直这样下去。   就是继国两兄弟时常会出现在他和月牙身边的事情会让无惨稍稍有些不快,但是他还不能说,因为月牙很明显会偏心继国缘一。   而且继国缘一还是将他带出地狱的帮手,这让接受了他的帮助的无惨更找不到理由去阻止继国缘一对月牙的亲近。   每次看着继国缘一和月牙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的场景都总是会让无惨忍不住想自己的脑袋是不是发绿。   而且继国缘一也不知道是跟谁学坏了,以前是一根筋的直肠子,现在却学会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无惨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回继国缘一上一秒在月牙面前对他笑的春风和煦下一秒月牙离开又变成寒冬凛冽。   没办法,自己造的孽,自己吞。   若不是身边有继国岩胜在,无惨真担心继国缘一下一秒会不会抄起日轮刀再一次把他砍成碎肉。   看着月牙再一次拍拍继国缘一的肩膀,无惨脸上没有显露出半分,实际上心里已经酸成了一颗柠檬。他人不知看了看身边自己曾经的部下黑死牟。   哦,现在不能叫黑死牟了,因为继国缘一讨厌这个称呼。   “继国岩胜,你看好你的弟弟。”   无惨咬牙切齿。   继国岩胜老实温吞,作为上弦的时候就很听无惨的话,现在到了地狱成了狱卒这个习惯还是改不了。   “好的,无惨大人。”   继国岩胜点点头,然后停顿片刻让无惨有些不耐烦了又继续说道“我要怎么做”   无惨   真是榆木脑袋,不可理喻   你自己的弟弟还不了解吗   黑死牟还真不了解,要不然也不会当柠檬精当了三百年。   无惨忍无可忍,最后压低声音暗暗指使黑死牟。   “你把继国缘一带走,什么理由都随便你”   话只说到一般,阴影靠近了正给继国岩胜支招的无惨。   继国缘一来了。   “鬼舞辻无惨,你在和我的兄长说什么”   继国缘一脸上的笑容恰似春风拂面,但是无惨本人却感觉到的是彻骨严寒。   无惨   还是继国岩胜开口了。   “没什么。”继国岩胜摇了摇头,对自己的弟弟缘一说道“缘一,我们两个人走一走吧。”   没有拒绝的理由,一旁的月牙也笑着让缘一和自己的兄长多逛一逛,缘一看了无惨一眼才勉强同意了。   虽然不太可能,但是缘一真的想把无惨踢回地狱。   缘一和继国岩胜走了,两个人本来就是双胞胎兄弟,并肩走在一起时在地狱还算是一道靓   丽的风景,解开心结的两人现在也算是过上了缘一期盼的兄友弟恭的生活。   “你还害怕缘一啊。”   月牙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挂在了无惨脖子上。   他们现在正在冰山地狱监督在这里受刑的罪人,这里是地狱温度最低的地方,虽然狱卒不会生病,但是做一点保暖措施也未尝不可。   “谁说的。”   无惨皱了皱眉头,想要把这个流言散布者捉出来。   “他哥哥还是我的部下,该是他怕我才对。”   继国缘一让他不爽他就给继国缘一的哥哥继国岩胜穿小鞋   月牙看他这副死不承认的样子都觉得好笑,还用人说吗,无惨碰上缘一连眼神都不对了。   “好好好,不怕。”   月牙安抚似的拍了拍无惨的肩膀然后两个人的手就这样轻轻牵在了一起。   “你和继国缘一是不是这两天靠的太近了。”   无惨不死心,打算背地里偷偷和月牙抱怨。他恨不得月牙每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和他呆在一起。   “有吗”   月牙有些疑惑,得到了无惨肯定的点头“有。”   无惨嘟囔“我怀疑继国缘一那个混蛋喜欢你。”   有个罪人爬冰山偷懒了,无惨正好心情不爽,伸出自己的血鞭把偷懒的罪人抽了一顿。   月牙怎么听不出无惨在吃醋,没想到无惨在缘一小时候吃醋就算了,缘一大了还要接着吃。   就是醋缸。   “你想多了,我和缘一只是亲情。”   月牙哭笑不得,幸好继国缘一和继国岩胜离开了,要是继国缘一听到无惨的话指不定两个人要再打一架呢,问题是无惨打不过缘一还死犟着不认输。   无惨有些郁闷,把自己的脸买进围巾,嗅到了围巾里月牙身上的淡淡的香味。   他把月牙的手攥的更紧了一些,然后把月牙的手揣进了自己和服里温暖的胸口处。   以前是月牙给他暖手的,现在轮到他来了。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说话。   月牙问无惨“今天想吃什么”   无惨想了想,“豚骨拉面吧。”   “好,那今晚就吃豚骨拉面好了。”   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挺好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