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瓶邪】异乡人   作者:清蒸章鱼   原作:盗墓笔记   CP:瓶邪(张起灵/吴邪)   篇幅:长篇(46+5)   Notes/注释:   瓶邪only,HE,没有雷点很安全,可以放心看的啦   私设巨多   本子二刷完售,无余本不三刷啦。   Summary/简介:   是一个坠崖的沙海邪穿越时空遇到少年将军小张的轻松小故事   一句话概括:我绿我自己,那就不算绿 第一章 我有一壶酒   箭矢尖啸着擦过耳边,“噗”的一声钉在地上。一行二三十人的骑兵正狼狈逃窜躲开箭矢,每人身上都带着伤口,有些勉强结痂,还有些正在滴血。   身后紧追着大队人马,飞驰在最前面的首领虎背熊腰,背着一把巨弓。眼看前面的骑兵就要逃入密林中,他挽弓搭箭,盯紧那头戴红缨的将军后背空门,一枚玄铁羽箭疾射而出。   与此同时,一道电光伴着雷鸣当空劈下,羽箭如同被掐着七寸的毒蛇,在那将军两尺开外跌落在地。   突如其来的晴空霹雳震的两边人马皆是一惊。首领边上已有部下吓得翻身下马,跪在地上以手指天。   那首领眯着眼,再度搭上一支箭。   “轰!”   箭还未出,这一声惊雷便劈在首领的坐骑蹄边,惊得那畜生突然发了狂,撅蹄子甩头要将身上的人摔下去。部下们纷纷下马,跪拜首领,为首一人劝道:“大将!大将不可再追了!那帮人有天道护体,这两道落雷是在警告咱们啊!”   首领从靴中抽出匕首,一刀插进癫狂的马儿脖子里,反身一脚,马儿便被他踹翻在地,慢慢停止了抽搐。   这时,有一丝冰凉落到手臂上,他抬头一看,六月的大暑天竟飞起鹅毛大雪。天降异象,着实说不上吉利。他盯着骑兵们消失的林子啐了一口,沉声道:“收兵。”   骑兵跑进林子,仍不敢放松。为首的一人凝神细听,直至再也听不到追击声,才放缓了速度,将人整合起来。   副将翻身下马便跪:“将军!此次属下贸然出兵,中敌奸计,还连累了将军,请将军责罚!”   被他称为将军的人,摘下头盔竟是一个少年人的模样。他摇摇头:“惩罚回营再说,蹋延是因何原因没有追来?”   说到这个,副将便激动道:“将军有天道护体,我看的一清二楚,那蹋延射来的箭矢被天雷当场劈落!”   少年将军一心领着部下跑,并未注意身后的事情,但他的部下们都看的清楚,便七嘴八舌讲起那第二道落雷劈在蹋延脚边,天上落下纷飞的大雪,这才阻了蹋延想要追击的念头。   少年将军听后默然,他从不信鬼神不信天道,却对这样救了他们的异象无话可说。头顶的树叶不算密集,那漫天飞雪也飘飘然落在了他们这二三十个残兵身上。   士兵们这才有空去处理自己的一身伤口,跑进来时太急,等停下已经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谁也不敢回头,担心蹋延的队伍就在林外守株待兔。少年将军最先处理好了身上的大小伤口,站起来便要去寻找水源,这时,头顶的树木传来簌簌声,一滴冰冷的水滴在他嘴唇上。他伸舌去舔,却尝了满嘴的血腥味。他猛地抬头,一个暗红色的人影从天而降,向他砸下来。   血的味道还是新鲜的,但照这个速度,人摔下来也是一滩烂泥。少年将军抿了抿唇,一脚蹬树猛的跃起,凌空接住了暗红色的人影再蹬树一个缓冲落地。   少年将军只觉得他抱着一块冰。   怀里的人一身红衣,头发短的像僧侣,脖子上带着一串像是佛珠的东西。面色苍白,浑身僵硬。若不是心口还有微弱的起伏,简直就像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少年将军托在他颈下的手拿开,手上全是粘稠的血液。他这才发现红衣人脖子上被割开一个大口子,血液缓慢的从裂口中流出来。   副将与部下们面面相觑,天上掉下来的人,穿着明显不属于他们国家的服饰,这天降异象难道是他所为?   少年将军出声道:“还能活,救人。”   副将迟疑一瞬,仍然按照将军的意思开始救人。所幸还剩些干净的纱布,将将好裹住那人的脖子止住了血。   说也奇怪,自从这人落下来后,满天的大雪也逐渐停了,将军盘腿坐在红衣人身边,感受到他冰冷的身体逐渐回暖。   这人快要醒了,他判断。   关根在一片温暖中醒来。他首先听见鸟叫虫鸣,又感到有点热。可他明明感到身上没有盖被子。   他睁眼就看见了张起灵,他眨眨眼,猛地弹坐起来,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张起灵穿了一身铠甲,看起来像是这一群人的头子。他全身紧绷,皱着眉死盯着他。   张起灵也紧盯着红衣人的一举一动,红衣人在看见他的一瞬间,脸上出现了放心和警惕两种情绪,非常矛盾。他抬手制止了部下的举动,问道:“你认识我,你是谁?”   红衣人又张了张嘴,张起灵终于意识到他没法说话,想了想把手递过去:“我问,你写。”   红衣人盯着他的手看了半天,突然笑了一下,伸手在他手上写:『我叫关根。你是哪位?』   少年将军皱眉,盯紧红衣人的神情道:“张起灵。”   红衣人一下没憋住,咳的七荤八素,脸上写满“这不可能”“你谁啊”“你说你是谁”“我不相信”“玩我呢吧”……   张起灵捏了一下关根咳的发抖的手,又问:“明明认识我,为何故作不知?”   关根便写:『我认错了,你与我一个故人非常相似。』   他又写:『今年是哪一年?』   张起灵道:“靖启三十二年。”   ……什么?   关根缓缓画出一个问号。他想破头也没想起来这是哪个朝代的年号。如果不是张起灵疯了那就是他终于疯了。如果不是他们俩疯了,那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张起灵又问:“你从何处来?”   问得好,我也想知道我怎么来的。关根心想,没有这么嚣张吧,割喉跳崖没死反而穿越一个不知名时空,还遇到了这个时代的张起灵。是该庆幸自己命大还是抱怨人生无处不狗血呢?   他想了想,写下“不知”二字,又写:『您今年贵庚?』   “……”张起灵似乎有些愠怒,冷冰冰的答,“十八。你问这作甚?”   不作甚,我就问问,不是一百一十八就行。关根想。才18岁,还是个少年期的闷油瓶呢,难怪话比后来多了些。他拍马屁道:『将军英勇,不像十八。这是哪里?』   张起灵又恢复了面无表情:“这里是与西桓交界的战场,你伤好了便回家去吧。”   关根挠头,我倒是想回,但我可能是穿越到这的。人家穿越多少都有点任务,他是不是也得完成什么任务才能走?他遇到张起灵,会不会在别的地方还能遇到其他人?他写:『将军认识解雨臣吗?』   “不认识。”张起灵说。   关根皱眉,已经很少有人能在他面前撒谎了,这个张起灵说不认识真的就是不认识。他不死心,又写:『张海客?张海盐?汪藏海?』   张起灵摇头道不认识,显然不理解他为什么要问这些人他认不认识。   什么意思?张家人都不认识了?这个世界没有张家没有老九门没有汪家人?那他要回去的唯一契机岂不是只能在张起灵身上找了?   他想了想又写:『将军大恩,无以为报。万望收留。』   张起灵皱紧眉头审视他,半晌才道:“你不是西桓人?”   关根摇头。   张起灵便不再说话,西桓人少有能书写汉字的,从关根写字的笔锋来看,他应该练过些书法,自有笔风,断不是西桓人能写出来的字。可若不是西桓人,难道是在这山林中的隐士?不知年号也不知自己从何处来的人,又怎么会平白遭人割喉呢?   从天而降的红衣人自称关根,从面上看该是而立之年的男子,睁开眼后却又让人感到他分外沧桑,仿佛皮囊中住着一个古老的灵魂。身材十分瘦弱,没有武功,在攻击下几乎没有自保能力。这样的人会是什么人?   关根仿佛突然想起自己的喉咙上还有伤,伸手一摸,却发现并没有多少痛感。他顶着副将不满的眼神拆了纱布,却听到周围人发出不可思议的抽气声。   他喉间的伤口,不见了。   关根愣在原地,心想这实乃医学奇迹。张起灵却不这么想,他一下绷紧了身体,戒备的看着他:“你是什么人?”   他张嘴,发出了“啊”的一声,于是他看着张起灵,淡淡的笑了一下:“我只是个迷路的异乡人。”   他从怀里掏出一瓶酒问:“喝酒么,张将军?” 第二章 足以慰风尘   关根见了张起灵防备的样子,他在一瞬间扫过了他身上所有的要害,苦笑了一声道:“我不会害你的。”   他也并不指望这个少年能马上相信他,只是自己灌了口酒,又举起酒瓶看向那位副将:“你的伤口需要重新处理,不消毒再重新包扎的话,可能撑不到我们走出这片林子。”   副将一愣,他下意识的低下头。在仓皇撤退时,西桓人的长戈砍伤了他的腰部,他只能勒紧了腰间的布带减少流血,刚刚修整时他没敢拆开,伤口边缘已经开始腐烂了。   张起灵也立刻看向了他,副将咬牙承认:“将军,我……”   “你能救他吗?”张起灵问。   “他走运。”关根无所谓的晃了晃酒瓶,“会有点疼,你要忍忍。”   伤口确实开始腐烂了,关根用干净的纱布沾了酒抹在张起灵的匕首上,小心的割掉了腐肉,酒液沾上伤口,副将的脸色惨白,汗珠几乎立刻淌了下来。关根视而不见,三下五除二处理了掉,撒上药迅速扎上,一边道:“希望你运气好点,不要得破伤风,不然还真没把握把你带出去。”   一边的张起灵也松了口气的样子,问:“你是大夫?”   关根摇头,示意所有人都将身上的大伤口消毒一遍再包扎,在一群伤兵中,他这个刚被割喉又莫名其妙没有伤口的人竟然是最完好的一个。最后一个为张起灵消毒完,他心疼的抱紧了酒瓶,这是他上雪山前带在身边的苏格兰伏特加,本来是壮胆保暖用的,88.8%的酒精浓度,现在被用来当医用酒精。   张起灵见他对这酒一副不舍的样子,反而放下了几分防备,无论这人是谁,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恶意,救了他和他的部下也是事实。   关根心疼完了他的酒,又问:“将军要往哪里去?能带上我吗?”   副将熬过剧痛,便道:“这位关……公子,多谢出手施救,我们是靖国驻守西桓边境的将士,回程也是回军营,但可以护送您到有人烟的城去。”   关根挠头:“我不知道我从何处来,身上也没有银钱,若是不嫌弃,我也可以从军。”他说着看向张起灵。   张起灵没有表态,只道:“我们先去找水源。”   关根哎了一声,跟上他往林子深处走去。他边走边观察着身边,张起灵则一直在观察他,却发现这个人走的很放松,仿佛根本不担心张起灵跟他单独相处会对他不利似的,如果不是事先发现这个人没有一点拳脚功夫,他会认为关根掩藏的很好。这是一种对同伴极度的信任感,但他与关根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回想起关根写过的“你与一位故人很像”,他思考了一下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关根对他毫无防备。   他想了想,开口道:“你刚刚撒谎了,你隐瞒了你的来处。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说。”   “你一直这么直接吗?”关根闻言笑了一下:“我确实没有失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要你不是别国的细作,你于我有恩,我不会为难你。”张起灵说。   “我可能不是你们这的人。”关根说,“我的意思是,我本来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张起灵猛地停下来,皱眉看着他。他能分辨出关根这句话没有说谎,但正因如此他才理解不了。   “所以你只当我是个异乡人就好。”关根道,“在这里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跟这个世界的联系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你。”   “因为你的故人?”张起灵问。   “嗯。”关根说,“如果我要回到我的来处,只能跟在你身边。”   张起灵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他想问关根,他与他的故人真的这么像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关根突然“嗯?”了一声,张起灵看向他,只见他皱着眉,仿佛遇见了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关根说:“我闻到了水的味道。”   他接着说:“我应该闻不到的。”   张起灵也皱起眉,他耸动鼻翼,什么也没闻到。   关根一下子笑了出来,停了一下,又噗嗤了一声。如果不是张起灵见过他手也不抖的处理伤口的样子,可能会以为他脑子有问题。关根自言自语了一句“意外之喜”,便往他说的水的味道的地方走去。   果然是一条小溪,关根用手试了试水温,便知道附近有地下河,他还在这里闻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但他并不打算告诉张起灵,只与他装了水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他发现这位少年张起灵身手也很好,甚至还有传说中的武功,他一直以为武侠小说里内力之流都是瞎编的,直到张起灵手无寸铁的挥手切断了一条青蛇的身体,他才发现原来真有内功这种东西存在,缠着张起灵给他打了三只兔子。   张起灵发现关根就像个发现了新奇东西的小孩子,只好无奈的告诉他:真气这种东西是用一点少一点的,补回来需要时间,不到危急关头轻易不会动用。关根这才放弃。回去的路上让张起灵用随身的兵器捕了一只公鹿,回到歇脚的地方发现副将已经生起了火,二十来个人分食了兔子和鹿。   边吃饭边聊天是中国人的传统了,这个不存在与任何史书上的朝代倒也是如此。二十多个男人边吃边聊,只有张起灵一言不发。副将告诉关根他们守在边界已有二十多年了,家人都在离边界几百里开外的鄞阳城里。鄞阳城是靖国离西桓最近的城池,一直饱受西桓边境骑兵骚扰。他们生于鄞阳城,从小却在军营中长大,靠军饷养活自己和一家人,军中大多数人情况都是这样,因此军队与鄞阳城百姓关系也颇好。   关根便指了指张起灵问他呢?   副将就道他们这位少年将军不一样,他是在一个早晨在军营门口被发现的弃婴。上一任老将军在妻儿死后一直没有续弦,便把张起灵抱来在军中养大,教他兵法布阵,但从来没有给过他特权。老将军在两年前病逝了,张起灵现在的身份,是一步一个军功实打实拼出来的,在军中威望也颇高,几乎没有人不服他。   几乎。关根捕捉到了关键词,倒也没有多在意。笑了笑,仰头喝了一口酒,88.8度的苏格兰伏特加,从舌尖一直烧到胃里。   这片林子很大,但张起灵探查敌情的时候是来过的,倒也不怕迷路,只是放缓了脚程,照顾伤员决定在林中歇一晚上。关根自告奋勇要守夜,张起灵也默默的坐在火堆边上。关根开玩笑道:“熬夜小心长不高。”   张起灵看他一眼,摇摇头,只说道:“给口酒喝。”   关根掏出酒瓶心疼的说:“只能喝一口啊,不准多喝。”   张起灵有点想笑的样子,但最终只是翘了翘嘴角,接过酒瓶喝了一口,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有半口喷在了面前的火堆了,火舌朝上猛地一窜高,差点燎着他的头发。   关根在一边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边笑边说:“都说了只能喝一口。”   张起灵咳的满脸通红,关根万分懊悔怎么就没在身上带部手机呢,老张同志难得一见的人生出丑时刻必须记录下来啊!   少年张将军擦了擦嘴,沉声道:“这是什么酒?”   “伏特加。”关根说,“是我家那边的酒,你们这没有的。”   张起灵仿佛回味了一下,除了那烧到心口的辛辣,酒中还有些药材的味道,他很难想象这样的酒关根竟然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   老将军在世时也爱喝烈酒,他跟张起灵说过,酒越烈,心里的故事越跌宕。关根此人,一定经历过很多事情。   这么烈的酒,该有多么荡气回肠的故事。 第三章 百枝然火龙衔烛   多出一个关根,马就不够用了,关根表示自己不会骑马,但不介意张将军带他。张起灵没说话,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着关根。关根看着差点比他高的战马挠挠头,不知该怎么上去。他只好抬头道:“张将军,你不会这么狠心要我跑着回去吧?”   张起灵仿佛笑了一下的样子,俯身下来,手搭在他腰上一用力,关根这个一百二十来斤的成年人就被他轻松捞上了马,坐在张起灵前面。   关根老脸一红,摸了摸鼻子什么也没说。张起灵马术很好,骑马非常稳,但是再稳也是骑在马上,关根被颠的七荤八素,感觉自己仿佛要晕车,好在张起灵两条手臂像拥抱似的环在他身侧,他至少能放心自己应该不会掉下去。他的衣服还是那一身暗红色的喇嘛服,薄的很,大腿很快就感到被磨破了皮的刺痛,偏偏马镫在张起灵脚下,他蹬不到,于是他扭动身体试图在马上盘腿坐起来,这样颠屁股也好过硬生生把腿磨破。   张起灵感受到他的不适,向后打了个手势,接着松开缰绳,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胯下的战马一下子提速,朝前飞奔起来。关根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去抱马脖子,一只手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张起灵的声音在他耳边道:“别怕。”   于是他最后只是抓住了面前的马鬃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马撒开了跑起来反而比较平稳,关根感觉自己的屁股好受了很多,但在真正到达军营时已经跑了一整天,从马上下来差点栽倒在地,把随军的大夫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才是重伤的那一个。   张起灵没让他的尴尬持续太久,分了个年轻大夫扶着他让他去一个小帐篷里治伤,自己则径直去了大营商议军事。   年轻大夫怀着悬壶济世的理想,没想到看的第一个病人就是骑马磨伤了腿,他重重的把药箱放下:“又不是姑娘家,哪来这么细皮嫩肉的,还要我好生给你治疗。”   关根语重心长:“治谁不是治,磨伤也是伤啊大夫。”   年轻大夫鄙夷道:“这年头还有不会骑马的,那你来军营作甚。”   遇到这种情况,大家都不想的嘛。关根笑眯眯的凑近他:“实不相瞒我本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白狐,机缘巧合得张将军相救化为人形前来报恩,但是为了化形我舍弃了千年功力从今往后只能当一个普通的人类……”   关根给他讲了一个“白狐の报恩”,把人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年轻大夫唏嘘着给他用了上好的伤药,嘱咐他好好休息便离开了。关根一个人在帐篷里,笑出了声。   他的神经紧绷了太久,这个陌生的时代反而让他很轻松,也许是因为远离了他本该承受的阴谋算计,也许只是因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遇到的唯一一个熟人是张起灵。   一觉醒来回到原世界这种事并没有发生,因为他已经睡了好多觉了。养了大半个月的伤他一直没见到张起灵,直到他养好了腿出了帐篷,才发现在这大半个月里,张起灵就已经带兵出去与西桓的蹋延又打了一仗,三千精兵打八千,以少胜多,蹋延往后退了三十里。   关根啧啧称奇,心道无论那个世界,张起灵都是永远滴神。   张起灵远远的在马上见到关根,便看到了他眼中的笑意,他想起老将军在他得胜归来之后,也会用赞许的目光笑着迎接他。关根虽然也笑着,脸上的神情却不是长辈对晚辈的赞许,而是对待同龄人的钦慕。他没有同龄人朋友,老将军致力于传授他毕生的行军经验,也不吝啬让他施展自己的才能,更对他要求严苛,每日除了练武,便是研读兵法,几乎没有与同龄人下河摸鱼的娱乐活动,而他的同龄人都比不上他的军功,从一开始便将他当做上司看待。   从来没有人与他做朋友。   他一顿,又想起关根说的故人,那位故人与他极像,也许关根是把他当做了自己的故人在看。   他朝关根点了点头,关根摆摆手,走进了帐篷,不一会张起灵手里拿着一卷舆图走了进来。   关根正盘腿坐在桌边,桌上还摆着他的酒瓶,见他进来便漾开一个笑来:“将军大胜,招待您喝口82年拉菲?”   张起灵不知道八二年拉菲是什么,但看到这酒瓶就知道关根是在取笑他不会喝烈酒,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将舆图摊开在桌上用手点了点:“只是寻常试探,若要西桓退兵还需一场硬仗。关公有何见解?”   关根的表情一下变得很奇怪,他忍了忍,道:“将军还是叫我关先生吧。”   张起灵从善如流:“关先生。”   关根凑近看了看那卷舆图,上面标注了靖国与西桓边境的几个关隘和简单的地形,便道:“这算军务,怎么与我攀谈?”   张起灵言简意赅:“身无军功,不能住独帐。”   感情是张将军特地照顾他让他走后门来的,关根玩笑道:“我不要军功,都记你头上,能不能住你帐篷里?”   张起灵想了想,居然点了点头。关根愣住:“啊,那多不好意思。”   张起灵解释道军营里没有军师,他自己的将军帐是最大的帐,作战计划都是他自己制定自己执行,如果关根要当这个军师,住在一个帐篷里也符合规定。但是军功还是要给他的,没有军功便没有军饷领。   关根扶额,道:“我是没有害你的心思,但你怎么能这么轻信我?”   “我派人查了你。但是一无所获。”张起灵说,“你没有骗我,或许确实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关根默然,在边境战场,只要不是敌人,那就尽力变成朋友。这是与他在现代的生活截然不同的处事态度。他便收了开玩笑的心思,仔细听张起灵说起边境事来。   原来靖国与西桓之外还有另一个国家,叫南鞑,从来不与靖国或西桓正面出兵,却总爱骚扰两方边境。西桓是游牧民族组成的国家,过了秋季也要休养生息,提防南鞑偷袭,因此与靖国有一个无言的默契,那就是秋季水枯后两不相干,因此水枯前的一战至关重要。   靖国的富饶总是令人觊觎,哪怕只是赢一场从鄞阳城抢些粮食,也足够他们度过冬天了。可惜的是自从张起灵当了将军,他们一次都没赢过。   关根提出疑问,按理来说这种情况应当是贸易为主,交换不平等才会打起来。一直输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道西桓就没想过通过贸易手段和平解决问题吗?   张起灵便抬手虚空指了指,关根秒懂,看来这靖国皇帝是个有野心的好战分子。张起灵说不在军事区的地方,也有鄞阳城的百姓与西桓百姓用粮食交换兽皮牛羊肉之类,毕竟都是为了生存,守城军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但每年一场大战是在所难免。   据张起灵说,枯水期一般在7月份左右,时间已经很近了,关根想了想问:“你们有火药吗?”   如他所料,张起灵摇了摇头。   在中国正史中,火药在唐朝就开始应用于战争,宋朝有个叫路振的人,他所著的《九国志》一书中记录了一种叫“发机飞火”的火药武器,烧了龙沙门。据解释,飞火是火炮一类的东西,是用火药制造的燃烧性武器。他现在所在的时间点,显然火药还未被应用于战争中。   胖子虽然是个炸弹狂人,但两人用的火药都是经过现代加工的,让他在这里无中生有很显然并不现实,他学的是建筑又不是化学,即使知道火药的原材料也不一定能配出正确的配比。他想了想又道:“那炮仗?爆竹?烟花?也没有?”   张起灵还是摇头,虽然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东西,还是问道:“你想做什么?”   关根说:“用诈。我来那日,你们副将说蹋延被天上落雷阻了脚步。你说若是我们造出落雷,半夜劈在他们营中,配合你们精兵夜袭,能胜否?”   张起灵定定的看着他:“你能做?”   “……”当然不能,我又不是搞化学的,关根反复挠头:“你们有没有那种……方士?炼丹师?”   “……”张起灵莫名其妙,“鄞阳城中或许有。”   “带个口风紧的来。”关根说着,写了张单子,“再采购些单子上的东西来。”   古代方士炼丹多会用到硝石、硫磺、木炭等物,这三个东西便是火药的原材料,但要用这东西做出落雷的效果,就需要些能让火焰变色的材料。这些东西,想必方士们知道的比他清楚。   张起灵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找齐了他说的人和东西。关根叹口气,一朝回到高中化学课,他带着两个士兵和那方士,钻进了张起灵特批给他搭建的“实验室”。为了保密,关根问出了材料和配方便让那方士回了鄞阳城,等他做出成品,又是半月之后。 第四章 七采络缨凤吐花   西桓人很明显也知道枯水期马上就要到来,一直急吼吼的想要与靖军打上一场。但张起灵下了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应战。西桓军队退的那三十里很快又驻扎了回来,任凭他们叫骂,靖军却是一概不理,西桓人变着法的骂,张起灵仍然不为所动,直到士兵前来报信道关先生那边有请。   张起灵刚走近,便听到一声响,竟与那日惊雷声无异。关根拎着个竹筒出来,冲他摆摆手:“成了。”   张起灵看向空地,只见空地上有一处黑色的痕迹,十分平整。   关根摸了摸鼻子,说白了这就是听个响的玩意儿:“材料和时间有限,做不出有实际杀伤力的东西。”   两名士兵拖出来一个竹筐,里面装了十几个竹筒。关根道:“你挑几个武功高的,将这东西绑在箭上,点燃引信,时机一到射入蹋延营地。夜间人畜休息,届时惊雷劈落,敌军必定炸营。”   张起灵深深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是夜,他亲自点人。副将留在营中整装待发。   关根睡不着,他不能直接参战,只好爬到一个高高的哨楼上要亲自看自己的成果。今晚夜黑风高,乌云蔽月,哨楼下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张起灵已经带人潜入了敌营。边上的士兵道:“关先生,时候到了。”   与此同时,十几里外的西桓营地,一声霹雳撕裂夜幕,紧接着一声又一声,惊雷劈落在帐篷边的火堆中,篝火窜起好几丈高。潜入小队顺势将手里的油物泼在帐篷上,火焰便席卷而上。   西桓士兵从睡梦中惊醒,冲出帐篷面对的就是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蓝色的雷电以万钧之势劈在他们面前,火焰如魔鬼般舔上周边的帐篷,战马发了狂的嘶鸣,挣脱了缰绳的束缚,无所畏惧的冲向帐篷里出来的人,有的甚至身上还带着火,所过之处,一片火海。   西桓士兵中有见过那天降落雷六月飞雪的景象的,此时已经跪在了地上大声求饶:“天……天罚……神降天雷……”   “张起灵是神佑之人……”   “上天降罪了!快逃!快逃!”   蹋延刚踏出帐篷,便听到亲卫哭喊。   那日两道落雷阻了蹋延追击张起灵的事,蹋延虽明令禁止不可说,却还是悄悄传了开来。西桓对于天之异象很是畏惧,但蹋延并不害怕,他闻到了血的味道,这不是神罚,这是张起灵带兵奇袭!   他大吼着西桓语言,勒令士兵们作战,可没有一个人听他号令。人、马都在四散奔逃,对未知的恐惧淹没了他们,所有人只想快些逃开这个地方。   今年最后一战,就要如此收场了么!   蹋延发出一声怒吼,他听见脑后风声呼啸,拔刀转身,将将格挡住暗黑色的刀刃。   靖国的少年将军张起灵,他与教他刀法的老将军打了十来年,又与他打了两年。   “果然是你!”蹋延大喝一声,兵败如山倒,暴怒之下他的武功也失了章法,只凭天生神力一刀一刀往张起灵身上砍去,他曾嘲笑过面前的“黄口小儿”,今日却感觉每一刀都像砍在顽石上,震得他臂膀发麻。张起灵分明是游刃有余。   他大喊亲卫的名号,却惊觉亲卫竟然不在身边,正是这一愣神,张起灵手中的黑刀如鬼魅般刺来,蹋延举刀便挡,却不料张起灵虚晃一招,黑刀划过他的颈侧,鲜血喷洒而出,其中一滴点在张起灵眉间,宛若一颗朱砂痣。   张起灵冷冷的看着他捂住脖子,倒了下去。上前一步割下蹋延的首级,举在手中:“蹋延授首,尔等还不速降?”   声音灌注了内力,传遍整个敌营。   关根一夜没睡,他现在跪坐在张起灵的议事帐篷里开早会,困的眼睛差点睁不开。昨晚蹋延营中雷声骤起,副将便带人直接杀了过去。敌营里一片火海,直到今早张起灵和那副将才带着战利品与俘虏回来。帐子里的人一个个神情严肃的商讨战俘及善后事宜,只有他一个人满脑子想着睡觉。   总归他这段日子放松了太久,古代生活又太慢,神经紧绷不起来。再则他始终没有参军作战的真实感,他总觉得自己脱离了这个世界而存在,不知道哪天就会回到原来的世界了。他并不在乎自己使用超出这个时代的东西会有什么后果,他甚至总是怀疑这是不是又一场蛇毒幻境。但是这个张起灵又太过逼真,他不得不放弃幻境这个可能性。   现在张起灵在开会,他掐了自己手臂一下,勉强打起精神认真听。张起灵刚回来,一身轻甲都来不及脱,带着满身的硝烟味和血迹就坐在了上首。蹋延的首级已经快马加鞭往靖国首都靖阳城送去了,蹋延那一滴血还点在张起灵眉间,颜色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剑眉星目,眉间朱砂淡化了他一身煞气。关根用手撑着下巴,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好看。这张脸,他已经八年未见了。   他一直知道张起灵长的帅,但是他认识的那个张起灵平日里对着别人太过冷淡,让人最先注意到的是他淡漠的气质。这位少年张将军则更显得年轻活力一些,别的不提,小张同志话都比百岁老人多些。   关根看着张起灵,脑子里跑火车已经幻想起如果小张和老张打架谁能赢了,他注意到这个小张也有一把黑刀,但用料比他见过的黑金古刀要次一些。想来这个年代冶金没有那么发达。   关根仗着坐在最下首,变了个姿势,撑住脑袋悄悄睡着了。梦里似乎有长白山的风雪,又有古潼京的白沙,那些光怪陆离的奇妙历险,似乎已离他远去。   关根在张起灵说出“散会”两字时准时睁开眼睛,茫然的跟着各位军官行礼,又茫然的跟着他们准备出帐子,身后张起灵叫了他一声:“军师留步。”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继续往外走,直到张起灵又叫了一声“关根”,他才像猛然惊醒似的惊醒过来,又钻了回去:“张将军叫我?”   “很困?”张起灵问。   “醒了醒了。”关根摸了摸嘴角,幸好没流口水。他看见张起灵叹了口气,对他道:“刚刚拜你为军师,你没醒。”   “……”关根尴尬道,“那现在?”   张起灵无奈:“没事了,临近中秋,我要回京述职,你跟着我。”   “哦,回京。”关根眼睛一亮,“京城?能待多久?”   张起灵沉思了一下:“这边战事了了,下半年都可以待在京城。你很想去?”   关根猛点头。   “那便多待些日子。”张起灵道。   像是想到什么,关根又开口道:“呃,我没有银钱,京城住店贵不贵?会不会让你太破费?”   他想的是张起灵能当将军,肯定是有朝廷俸禄的,但是古代的俸禄也就是够糊口而已,明朝著名清官海瑞,不受外财,不搞灰色收入,穷的后世皆知。少年张将军看起来也是个实心眼的,边关也没什么油水可捞,万一京城的酒店住起来很贵,岂不是支撑不了多久。   “住店比鄞阳城是要贵些。”张起灵果然肯定了他的顾虑,“但我在京城有府邸,不收钱。”   关根松了口气,原来京城有房,那就好说,到时候买买菜做做饭,只要不顿顿吃酒楼,应该还是花不了多少钱的。他又八卦起来,问:“你是将军,将军府应该很大吧?你平时回不回去住?”   张起灵便解释说府邸是老将军留下来的,老将军妻儿早死,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便向皇帝上书将府邸留给了他。府邸里有个管家和几个下人,靖阳城离边关很远,只有每年回京述职时会在府邸中住一段日子。一段日子是指半个月不到,述职完再参加个中秋宫宴就跟皇帝说拜拜回边疆。   “那你有没有娶妻?我住过去不会打扰吧?”关根问,“什么时候能回去?”   “……”张起灵停顿了一下,“没有。”   关根摸了摸下巴,心说你一年回去住半个月,猜你也没那个时间娶妻。看来这闷油瓶在哪都跟女人搭不上边。   张起灵又道刚刚的战役俘虏了几千西桓人,还需要让西桓派使者来赎回去。处理完这些事情,才能回京。关根秒懂,就是用战俘敲诈一笔,也是正常的外交。   心里有了点念想,关根又开始觉得困,打着哈欠问:“张将军,我今晚睡哪?”他记得张起灵说过没有特别的军功是不能有单独的帐子的,他之前睡的小帐篷是给他养伤用的,现在伤好了,是不是得搬走了。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要睡我的大帐么?”   “哦哦。”关根想起来了,笑了下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先去睡一觉。”   “晌午了。”张起灵说。   “睡醒再吃吧。”关根哈欠连天,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不用给我留,也不准喝我的酒。”   张起灵的大帐是最大的帐篷,别的不说,至少床要高级一些,不是席地而眠。睡了一个多月不平整的黄土地,关根觉得自己的腰间盘隐隐作痛。他感叹着由奢入俭难,一边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钻进了张起灵睡觉的床上,本以为会认认床,没想到头一沾枕头就立刻沉入梦乡。睡着前的唯一一个念头是这闷油瓶无论在哪个朝代,身上的味道好像都是一样的。   小张将军:这人怎么如此孟浪,睡我的床,在暗示我什么吗? 第五章 事了拂衣去   用过午饭后,张起灵便招来一个士兵,正是跟着关根研究炮仗的两个士兵其中之一。他本是斥候,得了将军命令扮作普通士兵跟着关根。张起灵敲了敲案桌,士兵行了个礼便道:“关先生从未出过军营,每日钻研天雷做法,一个人在纸上写方子,这方子涉及机密,我等并未看过。熄了烛火便睡下,没有起过夜。每日辰时才起,用过饭后便又继续。除了我与另一人,他并未见过别人。”   张起灵沉思片刻,又问:“可曾与你们有所交流?”   “有些,但都是让我们其中一人寻些物件去。”斥候迟疑一下,道,“不过他经常要我们打些山鸡兔子等野味……”   张起灵眉眼间透出些无奈,又问:“那写方子的纸可还在?”   “在。”斥候忙道,从袖中抽出两卷纸递了上去。张起灵嗯了一声,斥候便告退。他打开纸卷,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他看不懂的字和符号,夹杂两个方块字,却让他不解其意。虽然看不懂,但能看出书写的人条理清晰,一行一行的字符很有美感,夹杂的几个汉字也是他从未见过的字体,天骨遒美,逸趣霭然[注],笔迹瘦劲,风姿绰约。正如关根此人迎风直立,瘦骨如松。   他拿起纸卷回大帐,将纸卷安放在案桌下的暗格内。抽出暗格时,一根发丝飘然落下。张起灵站起来往屏风后走去。   屏风后便是他的床铺,只见关根将石枕放在了床下,用被褥卷了卷做枕头,脸埋在被褥里睡的正香。张起灵站在他面前看了许久,转身离开。   关根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是被烤鸡的香味勾引起来的。他机械的坐了起来,循着香味往外走,坐到张起灵的案桌边撕下一只鸡腿塞进嘴里,嚼了几口才重启成功。张起灵就坐在他边上批着文书。嘴边的烤鸡突然就不香了,关根僵硬道:“军营伙食不错,呵呵。”   糟糕,他支使小兵帮他打山鸡的事被张起灵知道了?虽然早就看出那不是普通的士兵,但他并未说破,只是偶尔让他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罢了,张将军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张起灵淡淡道:“军师辛苦了,该多吃点。”   “……”关根琢磨着他没什么生气的意思,便又放心的吃起来,含含糊糊的问:“将军直接任命我为军师,不怕军中不服气?”   “落雷飞雪,军中现在盛传你就是佛子降世。”张起灵慢条斯理的运笔:“蹋延身死,你的计策是制胜关键。”   “……”这是什么中二发言,古代人就是迷信。关根一口鸡肉哽在喉间要上不下的,有种初中时期发的说说被人翻出来大声念的羞耻感。   “但军中确实有人不服。”张起灵又说。   “哦?展开说说?”关根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   张起灵却摇了摇头:“军中不得结党营私。我是将军。”   关根八卦的小耳朵耷拉下去,张起灵两句话听起来没头没尾,其实意思是:这种八卦你知我知但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是搞分裂。而且我是将军,他们再跳都得听我的。   不愧是你。关根比了个大拇指。   也许是中午没吃饭的缘故,关根吃了一整只山鸡竟然也不觉得撑,问张起灵有没有酒。哪知张起灵摇头道军中无酒。关根难以置信,追问战胜也没有酒来庆祝?   “喝酒误事。”张将军少年老成的扔下四个字。关根长长的叹口气,倒在坐席上喃喃自语:“没烟也没酒,天要亡我。”难道他要天天叼着树根过干瘾么。   “你很想喝?”张起灵犹豫了一下,“鄞阳城是边关城池,没什么好酒。下月回京述职,京城中的好酒多些。”   原来是怕自己喝不惯小城市酿的浊酒?小张同志这么体贴?关根一下子就舒坦了,坐起来道:“那咱们这离京城多远?回京城要多久?”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一千三百多里,半月左右行程。”   “哦,半个月。”关根沉思了一会,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张将军,你说的不会是按你骑马的速度来算吧?”   一千三百多里,就是750千米,半个月行程,一天要跑50公里。听起来不多,但是古代骑马不是现代驾车,车没油了加上油还能继续跑,马累了那就得休息,而且不能跑太久,会把马累坏;晚上得住驿站,不能跑马,一天50公里还算跑得快的。   张起灵果然点了点头,关根感到刚治好的屁股和大腿隐隐作痛,张将军看他面色不佳,又道:“或者去鄞阳城中买马车,早日回京。”   马车的速度就比骑马慢了不知道多少了。关根知道张起灵这样说是照顾他,但这太丢人了。没给现代人长脸,反而丢人丢到古代来了。古代没有车开,他的驾照毫无用武之地,而且马车的速度谁能预估,万一耽误了张将军回京述职的日子,那岂不是欺君之罪株连九族。他扶了扶额,沉痛道:“不用了张将军,你教我骑马吧。你看我根骨怎么样,月底之前能学会吗?”   一只手伸过来按在他肩颈上,关根差点跳起来,张起灵在他身体的各个关节处摸了摸,淡然的收回手:“你不适合练武,骑马不需要什么天分。”   好吧,不适合练武。黑瞎子也说过这样的话,再听一次也没有被打击到。   第二天一早,关根便跟着张起灵去跑马场。张起灵的军队纪律严明,士兵们每日寅时便起床训练了。等关根起床时,他们都训练完一轮吃早饭了。关根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张起灵牵来一匹体型略小的马亲自为他示范,只见他站在马左侧,左手抓鬃毛,右手撑马鞍,左脚前掌踩左马镫,右脚点地,整个人一下跨到马背上,而马还安静的待在原地。   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十分养眼,跨上马背的张起灵居高临下的视线带着淡淡的煞气,关根却觉得心脏仿佛漏跳了两拍。直到张起灵又翻身下马示意他来,他才轻咳一声回过神来,重复了一遍张起灵的动作,竟然也很轻松的跨上了马背。   张起灵是个严肃的老师,但不可否认他教的很好,而且从来不会不耐烦。一天过去,关根便学会了花式上下马和骑马慢走,张起灵表扬了他,认为他“敏而好学,十分聪慧”。关根道你这种把骑马当站起来那么简单的人,真觉得我聪慧?小将军便认真的说从未接触过的人一日之内能学会这些已是过人的聪敏。关根被他认真的语气夸得飘飘然,想起自己一身臭汗,便拿了换洗衣物拉他一起去河边洗澡。   营地依河而建,这河水量不大,7月左右便会水枯,靖国与西桓也是依靠这条河枯与否来确定战时。关根是现代人,虽然小时候在长沙也经常在夏日里跑去河边游野泳,但跟洗澡毕竟不太一样。他与张起灵再往远处走了些,才脱了衣服往水里走。夜里河水还有些凉,关根入水打了个哆嗦,他想起自己是第一次见小张将军的身体,本着不看白不看的心态,他往张起灵那边看去。   月朗星稀,月光洒在张起灵白的过分的皮肤几乎像河水一样反光,他解开了发带,一头黑色的长发披在身上,整个人像是误入人间的神仙。关根清晰的听见自己吞了口口水,他立马拍了自己一下,这反应像个老变态,怪蜀黍。小张同志身材再好也不能这么觊觎,他还是个十八岁的孩子!   他正在唾弃自己满脑子的黄色废料,张起灵便转了过来,正面对他。关根借着月光看清了张起灵左半边身体,瞳孔猛地一缩,脑子空白了一瞬,他脱口而出:“小哥?”   话一出口他就反应了过来,讪笑道:“这么巧,你也有麒麟啊?”   张起灵的左半边身体上,纹着一只黑色的踏火麒麟。   [注]:赵孟頫这样评价宋徽宗的瘦金体:“所谓瘦金体,天骨遒美,逸趣蔼然。”   --------   吴邪:这么巧,你也是我老公啊? 第六章 深藏功与名   张起灵的眉头猛地皱了一下:“也?”   他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声音都比平时低了八度。关根想,如果自己反复被认作别的人,应该也会不高兴。这个小张将军身上的文身太过震撼他,这两句话完全不过脑子就说出来了,现在也收不回去。只好坦白从宽:“我有个朋友,他也纹了一只麒麟在身上。”   月光下,张起灵逆着光往他这边走来,身上带着沉重的压迫感,逼得关根在水中后退一步。脚底踩上一块卵石,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整个身体便失了平衡往后倒去。   河水并不深,关根181的身高,水位只到他胸口下方一点。但在滑进水里的一瞬间,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向他压来。他知道自己有极强的深海恐惧[注],夜里的河几乎没有光照进去,仰面倒进水里的时候黑暗和什么也抓不住的无力感侵袭了他。   是幻境么?是现实么?还是梦该醒了?   关根张开嘴,河水便涌进他嘴里,挤出一团泡泡。   下一瞬间,他被人拦腰从水里拎了出来。月光一下又照进了他眼里,里面的惊恐慢慢散去,他聚焦眼神,看到面前湿发贴在脸上、离他极近的张起灵。   他扯了扯嘴角,张嘴想说些什么,结果一口河水喷在张起灵下巴上。   关根尴尬的咳嗽起来,转过脸去不看他。张起灵虽然一脸莫名,还是默默的帮他拍了拍脊背顺气。   好不容易好受了些,他便道了声谢,张起灵走开两步,问他:“你怕水?”   关根差点又呛到,他摆手:“我没有,我不是。只是想起了些以前的事。”   “嗯。”张起灵说。   关根感谢他没有再问下去,又有些不好意思,便道:“以后有空我跟你讲讲我的事情。”   张起灵不置可否。   摔了一下,关根没再试图没话找话,两人迅速洗完澡上了岸。回到大帐中,关根才发现张起灵又让人收拾了一个“床”出来,昨晚他睡得早,而且不要脸的睡在了张起灵本来的床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睡着后收拾出来的。他会被张起灵的部下暗杀吗?   两张床铺面对着面,他再次祈祷自己晚上老实点别梦游,不然怕是要被张将军当场格杀。   接下来几天,在张将军的教导之下,关根基本掌握了骑行的技巧。但张起灵说他还要再练练,便让他一个人在马场训练,自己回营中处理军务。关根这才想起小张同志是公务员,有正经工作要做的,教他骑马完全是小张同志自找麻烦,虽然小张并不介意的样子。   他不主动找麻烦,麻烦却会来找他。在他骑着马小跑三圈热身时,他终于见到了张起灵未说出口的那个八卦——不服他的人,没去找张起灵的麻烦,跑来为难他了。   一支羽箭“突”的钉在马蹄边,这匹马是张起灵挑出来的预备战马,是一匹小母马,还没有上过战场,性情温和但胆子并不大,锋利的金属让她受惊,嘶鸣一声高高的扬起前蹄,察觉到缰绳勒紧,立刻想把身上的人颠下来。   关根心道不好,两脚退出马镫身子一扭就滚下了马背,马并不高,他注意往马的左边滚过去,落地双手抱头滚了一圈缓和冲势,也是为了离开马的身边。黑瞎子教给他的下意识的反应还在,但姿势说不上好看。因为他听见不远处爆发出哄笑声。   他慢慢站起身,靠近受惊的坐骑,抓住缰绳轻声细语的安慰这匹小母马。马儿渐渐平和下来,关根靠近她,摸了摸她的头。   “这不是军师大人嘛?怎么,连马都骑不好?”为首的一个人语气很是嚣张,“要不要我教教你?”   见关根没理他,他弯弓搭箭,一箭射了过来,擦着关根的耳边飞过。关根只觉得耳朵火辣辣的疼,不知道有没有流血。我不犯人,人要犯我。他清楚这群人与他近无冤远无仇,他们挑衅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张起灵。他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拿着弓箭的人。   黎簇背地里吐槽过他,他这样看着人的时候感觉根本不像人,像是一条蛇在看自己濒死的猎物,压迫感太足。很难有人能在这样的眼神下硬气起来,很容易为了顶住他的压力而虚张声势,暴露出自己的弱点。   射箭者果然神情一滞,接着便恼羞成怒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我骂的就是你!你又没上战场杀过敌,凭什么上来就坐到军师的位置!”   关根冷冷的说:“良才善用,能者居之。”   射箭者仿佛听了个笑话,哈哈大笑起来:“能者居之?哈哈,你们根本德不配位!那张起灵算什么?他凭什么是将军?还不是老将军可怜他,赏他口饭吃!而你,你也不过是他捡回来的狗!”   关根奇道:“你能打赢他?”   “……”射箭者咬牙切齿,“收拾你够了!”说着便又是一箭射了过来。   关根见他动了杀心,侧身便闪。抬脚踩进马镫让整个身体悬空,一边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拍的他手掌发麻,马儿嘶鸣着往人群冲。他读过军规,伤战马是重罪。射箭者不敢伤马,他攀在受惊的马儿身侧,奔起来的马将人群冲散,他抓起马上佩刀,瞅准时机滚落下马,带着皮鞘的刀在手里打了个转,他带着惯性冲向那射箭者,在那人反应过来之前,刀已出鞘横在他的喉咙上。   关根微喘着气在他耳边发出恶魔低语:“谁收拾谁?”   射箭者手微动,关根接着道:“我劝你不要搞小动作,你倒试试是我的刀快还是你脱身快?”   射箭者吞了口口水:“将军有令,擅自斗殴军杖二十,恶意伤人逐出军营!”   “那我要是杀了你呢?”关根说。   “杀人偿命!”射箭者咬着牙,“将军不会放过你的!”   “哦,这时候想起你头顶还有个将军了。”关根笑道,“杀蠢货这种事我干的太多了,太无聊了。”   “你…!”   “你说我们德不配位,以你的脑子,我还得庆幸你不是军师。”关根缓缓的说,“不信的话,咱们比比?”   “比就比!”射箭者见他的刀不再有压力,便狠狠的推开刀刃,“跟你比武是以多欺少,今天咱们就比比脑子。”   关根笑了下:“三局两胜还是五局三胜?”   “一局定胜负!”射箭者道,“比什么你定,先说好不比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啊!”   “当真?”关根笑的越发开心了,“那我也不欺负你,你们几个,去河里搬些圆润的石头过来。”   被指到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又齐齐看向射箭者,显然他是个小头目。小头目问:“你要做什么?”   “不是比脑子么?”关根把马牵了回来,“河里有卵石,谁能用这些圆圆的河石叠出最高的石塔,谁就胜。”   小头目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他不自量力:“输赢如何?”   “你定。”关根做了个请的姿势。   “输的人主动滚出军营!”小头目瞪了他一眼,招呼他的小跟班搬石头去了。   关根站在原地,摸了摸下巴:“人不是个坏人,可惜没带智商。”   石头运来了,倒也是耿直的小伙子。都是差不多大小的圆石头。关根道:“两柱香时间,每人一百颗,谁搭的高谁赢,可以吧?”   小头目狠狠的剜他一眼,上前挑石头。   关根不紧不慢,拿了石头也不数,便往地上摆。快到晌午,训练的士兵们都完成了训练任务,开始往他们这边围过来,一线吃瓜。   河石被河水冲刷的光滑而圆润,小头目磊到一尺左右便是极限,在关根手下却险险往上,越磊越高,落手毫不迟疑,刚放下的石头便如同有魔力般黏在下面的石头上。边上有人倒数着关根用石的数目,数到五时关根突然将石头立了起来。   “四。”第四块石头也被直立着放上去。   “三、二。”关根手持两块石一起摆上,用手按住顶端,伸手去拿最后一块。   “一!”他用手虚拢着石塔,将最后一块石头放上去。整座石塔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形状稳稳的立在地上,约有四尺高。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喧哗,而此时,还剩半柱香。   关根松了口气,抱臂站到一边。他是学建筑的,他所学的知识在地下无数次救过他的命,也帮助他布过太多局。爷爷在笔记中说过一句话:“与人斗,直攻其短。”他提出这样的比试也算以己之长攻彼之短,近些年他的心态产生了一些变化,很多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他当然不会真的把这个不服张起灵的小头目怎么样,一击得手,出其不意的偷袭给了他谈判的资本,而心理上的攻击才能真正震慑一个人。   古代人没有力学相关的系统概念,这石塔必不可能比他高。眼看着那半柱香即将烧尽,小头目突然眼神一厉,握了块石头在手便要去砸关根的石塔。关根看见了他的动作,阻止却是来不及的。   一只羽箭穿越人群钉在他手边,入地寸余。   这支箭如果瞄准的是他的手,按这个力道他会被钉在地上。黑色箭身红色尾羽,小头目顾不上手被那劲风划开一道口子,腿一软瘫坐在地。   那是张起灵专用的羽箭。   [注]:吴邪的深海恐惧在三叔短篇《十年》里有提到,原文:“我有极强的深海恐惧,也就是如果处于四周都是黑暗和虚空的环境下,我会陷入极端的恐惧。有一部分是恐慌虚空中会忽然出现任何的物体,有一部分是恐慌虚空本身。这里两边的岩壁虽然狰狞,但至少让我的现实有所依托。”   夭寿啦,吴邪又在欺负小朋友啦!有请黎簇小朋友现身说法。 第七章 取次花丛懒回顾   未到正午,日头照出斜斜的影子。张起灵一步步走到小头目面前,黑影几乎笼罩了他。   吃瓜群众早在看到张起灵的羽箭的一瞬间便作鸟兽散,只有关根还闲闲的抱臂站在一边。   “聚众赌博、恶意伤人、搬弄是非、拒不认账、破坏军中关系。”张起灵淡淡的说,“八十军杖,可有异议?”   小头目猛地抬起头,眼眶泛红:“你这是滥用职权!”   “与你对赌,他也要罚。”张起灵抬头看向关根,“二十军杖。”   在关根与小头目起争执时便有人告知了他,他一直隐藏在暗处观察两人的一举一动。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关根试图抢救一下:“其实我们没有赌博,只是对河石实用性的一点点学术探讨……”   “愿赌服输!我赵左不需要你可怜我!”赵左大声道,“我愿意领罚!”   “……”不是,你愿意我不愿意啊大哥。关根哭笑不得,上赶着递上去的台阶这人怎么就不知道下。   张起灵眼神一个示意,赵左便白着脸退下了。关根扶了扶额,也准备跟上去。张起灵却拦住了他,淡淡道:“马上要回京,你的二十杖从京城回营再打。”   关根翻个白眼,阴阳怪气:“多谢将军体谅。”他心想一定要在京城待上个半年,最好待到张起灵完全忘了这二十军杖再回来。   吃罢中饭,他想了想,多领了份饭,回帐子里找出年轻大夫留在他这没用完的伤药,一起端着去找赵左。   刚进帐子便闻到了血腥味。八十军杖,想来也是要见血的。他端着碗,放在赵左床边。   赵左面色惨白,见来人是他,恨恨的闭上了眼睛。背上一凉,他刚要挣扎,关根的声音便传过来:“别动。”   “我知道你还差一点也能坐上副将的位置,不是没本事。给你上个药,咱们之间的恩怨也算一笔勾销了。”关根说。   “滚开!老子不要你来可怜我!”赵左怒喝,被关根一巴掌拍在伤口上,痛呼出声。   “我脾气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你说话注意点。”关根似笑非笑,“我不是来嘲笑你的,你没必要这么抵触我。”   “哼,愿赌服输,怎么说都随你。”赵左道,“你把石塔磊那么高,是你的本事。我认输了。”   关根无声的笑笑,他在蛇毒幻境中看过三千载的岁月,又怎么会看不出赵左看向张起灵的眼神,分明是极度希望获得认可的。可惜一直被张起灵压一头,一时气不过用错了方法罢了,小孩子嘛。   关根慈爱的摸了摸赵左的狗头,轻声说:“那我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白狐,机缘巧合得张将军相救化为人形前来报恩,但是为了化形我舍弃了千年功力从今往后只能当一个普通的人类……”   白狐の报恩×2,赵左也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他敬佩道:“原来军师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是我、是我们小肚鸡肠,实在惭愧……”   关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努力的憋笑,以至于说话声音都有点走调:“在我眼里你们都还是小孩子,不会与你们计较。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军师大人大量!”赵左更愧疚了,“此后我等必定尽力服从将军、军师!”   关根又摸了摸他的狗头以示鼓励。   两人都不知道,张起灵就站在帐子外,默默听完了全程。   已是七月底,天气开始转凉。关根也终于在八月之前学会了骑马,跟着张起灵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从鄞阳城开始,每隔三十里左右便有驿站能休息,尽管已经做了力所能及最好的保护措施,关根仍然被磨的腿和屁股都在疼。他想办法在路过的城里买了些被褥靠枕之类垫在身下,才算活着到了进京最后一个驿馆。即便如此,他也在马背上被颠的浑身酸疼,反观张起灵,只是衣物上染了风尘,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这个驿馆比路上见到的驿站要大许多,张起灵进去递上一个牌子,立刻有人引了他们上楼,房间也是上房。见关根面露不解,张起灵便解释给他听。这驿馆是专门接待回京述职的将士的,他们这些回京述职的军官要先在这里住一晚,把牌子递上去就是告诉皇帝谁谁回来了,要待多久,皇宫里批准了,他们才能住进京城自己的府邸中。   这里的饭菜比起路上的驿馆也好了许多,关根不客气的又加了一壶酒。   本来以为皇宫办事效率不会太高,没想到第二天就批了下来。他跟张起灵牵着马往他的府邸走去。   关根道:“边关将士每年都要回京?”   “如无特殊情况的话。”张起灵说。   “那驿馆里怎么就我们俩?”关根奇道。   “……”张起灵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今日已是八月十三了。八月十五便是宫宴。”   “……”关根闭嘴了,虽然一路没有催促过他,原来其实还是拖了小张将军的行程,赶在deadline当天回来的。   张起灵第二日便要穿了朝服去上朝,关根睡在客房有点认床,翻来覆去一整夜也没睡着,顶着黑眼圈出来喝水,正遇到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张起灵。   他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更漏,发现才寅时,顺口就道:“起这么早啊小哥?”   张起灵看他一眼,嗯了一声。他这才看清张起灵的朝服,样式上也看不出像正史中哪个朝代的特点,只是一身宝石蓝的长袍,左胸用银线绣着一只麒麟,祥云一直烧到腰间和右胸。还有暗纹祥云绣满全身。腰带扎的偏高,大长腿隐藏在下摆中。整个人玉树临风的站在庭院里,惹眼的要命。   他默念两句色令智昏,一边马屁张口就来:“张将军龙骧虎步,龙章凤姿,风流倜傥,气度不凡……回来能不能带壶好酒给我?”   他还惦记着京城好酒。   张起灵在蒙蒙的天色下好像笑了一下,冲他点点头,便走了出去。关根目送他出门,打了个哈欠,脚下一转走进了张起灵的卧房,毫无负罪感的拆开了他刚叠好的被子,睡了上去。   这一觉差点睡到晌午,府里的老管家姓黄,先在客房里找了一圈没见着人,进将军的主卧时才发现这个叫关根的客人在张将军的床上睡的正香。   管家的脸色变了好几变,最终下手正要把人推醒,还未碰到他,关根便猛地睁开眼睛,冷冷的眼神稍纵即逝,管家垂下眼,只道该吃午饭了。   “将军呢?还没回来?”关根记得古代早朝八九点就结束了,也就是辰时便该回来了,现在都快午时了,张起灵怎么还没回来?   黄管家看他一眼,道:“八月十五前一天,回京的将士都要游一次街,现在这个时辰,游街队伍都还没散。”几个下人上来给他上了菜,又迅速的退下。管家道声“慢用”,也退了下去。   关根吃了饭,想了想,还是决定等张起灵回来再出门。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张起灵回来找不到他也是个麻烦事。   张起灵的将军府还挺大,关根粗粗的用步子丈量了一下,发现张将军的府邸比现代小花家最大的那个四合院还要大。府里没什么人气,古代府邸中官员们都会豢养府兵,但张起灵府里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影。想来上菜那几个下人加上黄管家就是全部了。这里分为前后两院,后院应当是妾室们住的地方,但老将军没有妾室,张起灵也没有,所以后院基本被荒废了,他推开其中一个门,看见里面堆满了杂物。后院中有池塘(枯了),有石桥(年久失修),看来老将军还挺喜欢江南风格。   关根摸了摸下巴,如果这就是他要住半年的地方,那可得好好修缮修缮。   他刚摸进前院,就发现张起灵回来了,他远远朝他打个招呼,张起灵也对他点点头。走近了,他耸耸鼻子,嬉笑道:“将军去哪游街了,身上一股脂粉味儿。”   张起灵无奈地抛给他一团东西,他接住一看,发现是一小坛酒:“喜欢便让黄管家多买些在府里备着。”说着就往正房里去。   关根突然想起他睡了人家的床没叠被子,硬着头皮跟上去,刚进房就看见张起灵把一身蓝色的朝服脱了露出里衣,还凑近袖子闻了闻,见他跟进来,张起灵放下了手臂:“游街时会有些姑娘扔香囊,谁接了便可以与姑娘家商讨婚事了。”   关根哦了一声,心说你这一身味儿是被多少姑娘砸了香囊,走你前后的人不会嫉妒死吧?最可恶的是这个人居然还一个都没接,让姑娘们的真心全碎在了地上。   张起灵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床上,问道:“客房睡不惯?”   关根老实道:“将军用的熏香我很喜欢,客房没有我睡不着。”   张起灵这次停顿的有点久,他把里衣也脱去,搭在椅背上,裸着上半身走向屏风。里面管家已经备好了一桶热水。关根目光跟着他消失在屏风背后。直到水声响起,他才尴尬的发现他应该告辞。   “关根。”张起灵的声音让他钉在原地,他说,“我从不用熏香。”   ----------------   以讹传讹传到蒸煮面前了怎么办   小张:我没救过(耿直) 第八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   纸上的图成了大半,关根敲敲自己的脑袋,还有些细节需要再想想。他倒是想去问张起灵的意见,但张起灵那种能任凭自家池塘枯掉也不理会的人,估计也不会给他提出什么建设性建议。最多让他随意搞。   但总得找个事干,古代的物质太贫乏,生活太枯燥了。关根耙了一下自己长出来的板寸头,开始想念现代的手机电脑和wifi。今天是八月十五,张起灵去皇宫里参加宫宴了。蹋延率领西桓军跟靖国打了十几年的仗,张起灵除掉他,也算大功一件。   黄管家给他买来的月饼他实在吃不惯,这里已经到了北方的地界,吃食口味比较重,月饼馅里都是咸肉,他咬了一口就没吃了。关根住在西湖边,是不折不扣的江浙口味,绝对的甜党。   自从昨天张起灵说自己没用过熏香,便自己收拾收拾去关根的客房睡了,把主卧让给了关根。黄管家每天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关根硬是厚着脸皮安慰自己,小张将军不是那么拘小节的人,这不是没有依据的,因为那客房严格来说应该是府主人的结发妻子住的房间,小张将军只是见那房间宽敞,而且光线好,便拨给他住了,估计丝毫不知道正妻住房的讲究。于是他也心安理得的住在张将军的主卧里。   在前些年,他跟闷油瓶也不是没有一起睡过,那时条件艰难,跟闷油瓶睡一起会让他有莫名的安全感,而且他一直觉得闷油瓶身上有种难以言说的香味,但他从来没见过闷油瓶用香水之类。大家在地下好久不洗澡,都是一身臭汗的时候,闷油瓶也像个异类一样,身上没什么特别臭的味道。他曾经怀疑过张家是不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都有莫名其妙的偶像包袱,闷油瓶作为张家族长更是其中翘楚,宝血还自带清新剂似的芬芳。   但后来他发现张海客就没有这种包袱,这货仗着顶着他的脸到处放飞自我。   现在小张将军也说自己不用熏香,那岂不是说明他也是自带体香的。最神奇的是,两个张起灵,不仅脸一样,麒麟文身一样,连体香都一样。就是年龄不太一样,不知道他们的血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效果,他决定什么时候偷偷取他一点血来试试能不能驱虫。   他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古代也有古代的好处,在没有高楼遮挡的时候,夜空是他这个现代人所没见过的。月亮很圆,但此时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在这个时空与张起灵重逢,也是别样的团聚吧,他想。   人在晚上喝点小酒,容易自我感动。古代人在这种日子都要写诗,他把图纸扔到一边去,重拿一张纸,豪情万丈的提笔,默写了一首,来成全自己此时的情怀。   写完他看了半晌,又觉得字写得不好。把纸揉了一团,重写一张。夜晚太安静,只有后院枯草中秋虫鸣叫。关根的心境慢慢静下来,一笔一划,慢慢地写。   霜天留后故情欢,   银烛金炉夜不寒。   欲问吴江别来意,   青山明月梦中看。[注]   他放下笔,吹了吹墨水,越看越满意,习惯性的抬手要拿私印,手却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来,这里并不是他所熟知的时代,在这里他也没有私印。   关根叹口气,看了看更漏,发现已经戌时,再有一刻钟就该到亥时了。他决定早睡早起,小心的收了图纸抱回房间。不多时,主卧的蜡烛便熄了。   中秋的圆月缓缓西移,一个人影从墙上翻身而下,落在庭院里,缓缓站起来,朝主卧走去。   关根正在做梦,他最近总是梦到以前的事情。他梦到他、闷油瓶和胖子,还有黑瞎子和阿宁,围着篝火坐在戈壁上对酒;梦到他与小花在四姑娘山的峭壁上,两人坐在悬崖边,小花给他唱了一段戏;梦到西沙下海底墓的前一天,他与胖子在船上吃香气扑鼻的石斑鱼锅;梦到他在西藏的喇嘛庙里,坐在张起灵的石像旁边念当日听来的经。他梦到他追着闷油瓶上了长白山,那人隔着火堆长久的凝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闷油瓶会站起来吻他。   他看到自己被捏晕后,闷油瓶细心的将他放在背风处,抬手拉了拉他的帽子。他看到闷油瓶俯下身,脸慢慢地凑近,嘴唇贴在了他的嘴上。   关根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黑色的瞳孔。   他一时没有分清,他到底是不是在长白山的风雪里与张起灵对视。   他动了动眼珠,才发现是小张将军蹲在他床前,无声的凝视他,面无表情。关根被惊出一身冷汗,讪笑起身:“将军你回来啦?”   张起灵没有说话,他身上一股浓浓的酒味冲进关根的鼻子里。他怀疑张起灵喝醉了,但又没有证据,便试探的问道:“黄管家睡下了,我给你煮点醒酒汤?”   张起灵还是不说话,关根便起身往外走,跟张起灵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听到张起灵说:“这是我的床。”   “……”关根无语,“你让给我睡了。”   张起灵不说话了。关根站了会,就又往外走。张起灵却又突然开口:“是吗?”   “……”关根崩溃道:“你让给我了,就是我的了,我带你去你房间睡。”   张起灵又不说话了。关根伸出手指戳了下他,见他没反应,便拉着他的手把他往客房带。张起灵也乖乖跟着他,正襟危坐在床上,眼睛跟着关根的身影。关根帮他铺好了床,犹豫了下,摸了摸他的头:“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你先坐会,别睡着了啊。”   说完他就往外走,衣服上突然传来的力道差点勒的他后脑勺着地,他转身:“又怎么了小张同志?”   “……”张起灵不说话,就默默地盯着他。关根叹口气,又摸了摸他的头,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不喝醒酒汤明天你会头疼,我就出去一会儿,行吗?”   这次张起灵松开了手,乖乖点头。关根有种被萌到的感觉,不知道闷油瓶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可爱,他腹诽着走到厨房,费劲巴拉的生火,给张起灵煮了一锅汤。端着去客房时,他发现张起灵居然还端正的坐在床边,听话的没有睡觉。   关根没忍住,脸上笑了开来,把碗递给张起灵:“喝掉睡觉吧。”   张起灵默默地一口气喝完,慢吞吞的开始脱衣服。关根接过碗,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张同志,晚安。”   第二天关根并没有如愿以偿的早起,还是睡到了日上三竿。他想张起灵应该宿醉未醒,没想到他刚走出房间就跟张起灵撞了个满怀,差点又摔回房间。张起灵拉了他一把,他问:“将军找我有事?”   张起灵松开手,点头:“你前日说要在京城看看,今日之后我便有空了。”   关根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一点宿醉的副作用都没有,脸上白白净净,甚至没有黑眼圈。他道:“你能在京城待多久?”   “明年元宵之前,待多久都行。”张起灵说,“你要去别地也可以。”   “先在京城逛逛吧。将军等我会儿,我去洗把脸。”关根说。   “不急。”张起灵停顿一下,又道:“在京城不必叫我将军。”   “行,那叫你小哥吧。”关根笑了下,走了出去。   张起灵默默的站了会,走进主卧,一眼就见到了桌上的图纸,他一张张看下去,仿佛画的是他的府邸平面图,再多的却不解其意。直到最后一张纸,上面写了一首诗:   霜天留后故情欢,   银烛金炉夜不寒。   欲问吴江别来意,   青山明月梦中看。   没有署名,也没有私印。张起灵用手描摹着字迹,笔画瘦硬,笔法外露,明显可见运转停顿等运笔痕迹,风格独特自成一派。他一直从关根的寥寥几张图纸上窥见过他的字体,却没想到真正写出来是如此瘦劲奇崛。他欣赏了半晌字体,读来才发现并不通顺。但张起灵很聪明,他读了两遍便发现关根的写字顺序是从左到右来看。他一字一句的读完,想起昨夜里得见关根梦中惊醒时,似乎带着漫天风雪的眼神,绝望又无助,一点都不像梦中见了青山明月的安宁。   他昨夜喝了许多酒,但远不到醉酒的程度。只是借此进行最后的试探而已。他曾在心中质疑自己的谨慎,但关根身上的气质太违和,明明初见时一身伤和满面的沧桑,却在短短两个月内养的温润如玉。明明在与赵左对峙时锋芒乍露,浑身披着荆棘,却总在看向他的时候收敛了一身的尖刺,对他是全然的放松和信任。   故人,关根的故人,与他极像。像到即使对着“醉酒”的他,关根也做不到放任不管,半夜打着哈欠给他生火煮醒酒汤。虽然叫着他“将军”,但从不仰视他,在关根眼中,他跟他自己是平等的。关根叫“小哥”的语气太过熟稔,熟稔的让张起灵几乎以为自己就是他的“小哥”。   这个人拥有的,都是他从没有过的。他垂下眼,看着纸上的“欢”字出神。   ------------   [注]:为唐代诗人王昌龄所作《李四仓曹宅夜饮》。   小张开始了,我醋我自己 第九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   关根洗漱很快,回屋看到张起灵盯着图纸看,便顺口问道:“既然要住小半年,便将后院修缮一下罢。小哥你有什么要改的?”   张起灵摇头:“没有,修缮费用让黄管家来处理便是。”   关根比了个“耶”的手势,只听张起灵又道:“诗不错,字也好。”他指桌上图纸边的诗。   关根轻咳一声:“瘦金体练了小二十年,诗不是我原创,别夸,害羞。”   张起灵勾了勾嘴角,也没有追问,只道:“出门罢。”   靖国的京城叫靖阳城,靖阳城又分外城、内城和皇城,分别用护城河隔开,外城是富贵人家住的地方,内城则是大多数官员们的住所,关根心里吐槽这靖国皇帝简直有被害妄想症。张起灵的将军府倒是坐落在外城的东南角,十分幽静,两人走到主干道,他才看见酒楼商铺多了起来,有露天的酒桌也有写了匾的酒楼,人也多了些。   将近晌午,关根开始感到饿。也许是看出他在食物上停留的越来越久的视线,张起灵竟然主动开口问他要不要先吃饭。   关根也想尝尝这个时代的美食,便问张起灵有没有推荐的网红店。   虽然不懂网红店什么意思,但张起灵听懂了推荐两个字。他沉思了片刻,道:“京城最大的酒楼在内城,叫醉仙楼。”   “……”不是,我没问你最大的,是问你最好吃的,关根道,“他家最好吃么?”   张起灵诚实道:“没吃过。”   “……”行吧,小张同志对这种口腹之欲是没什么要求的。关根眯着眼看了看太阳,他没吃早饭,实在有点饿,内城的醉仙楼远水不解近渴,还不如在外城随便找一家吃了再说。   思及此处,他便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馄饨铺子,道:“要不吃这家?”   “都行。”张起灵淡淡的说,“带的钱够,想吃什么便买来吃。”   那感情好。关根心想,兜里有钱就是不一样啊,说话都有底气。谁能拒绝“随便买,刷我的卡”这样的话呢?   两人吃完了馄饨,又嫌太阳太大,不适合逛街。关根便提议去茶楼坐坐,喝下午茶。两人便又拐进了一间茶楼,这个时候大家都是一样的心思,都不愿意上街走动,因此茶楼人很多,有的有座位,有的席地而坐,中间坐了个说书先生,一根醒木一把折扇一杯茶,正要开始说书。   张起灵皱了皱眉头,关根明白他这是嫌人太多。近些年他对人群也有一些恐惧感,总觉得会突然从人群中跳出来一个要杀他的人,因此他主动去要了个雅间,跟张起灵上了楼,楼下的说书先生正好一拍醒木:“这上一回说到哇……”   关根近年来并不经常喝茶,一来他不需要靠咖啡因来维持头脑的清醒,二来这些提神的饮料会加剧他的失眠。但他为了不让张起灵的包间钱白花,还是点了壶碧螺春,茶楼还附送些糕点,关根也各点了一份。   直到茶点上齐,关根和张起灵都没有说话。关根默默的看着雅间窗户外茶楼的小池塘,张起灵则默默的看着关根放在桌子上的手。沉默持续到关根突然开口。   他说:“小张将军没什么想问的吗?”   张起灵抬眼对上他的眼神,摇了摇头:“你不想说的东西我问不出来。”   关根咧咧嘴:“怎么会呢,你问什么我都会说的。”   张起灵还是摇头。关根喝了口茶,道:“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关根的声音很温润,他平缓的讲述了一个穷途末路的少年人被迫接受了三千年的记忆,想要将逼他至此的大家族一网打尽的故事。   他停下来问张起灵:“你觉得这个少年他会成功吗?”   张起灵想了想,道:“只有少年一人吗?”   关根愣了愣:“不,他还有朋友。但是如果他只会依赖他的朋友们,那么他能做的事情就非常少了。”   “这个少年的计划很精妙。”张起灵说,“他把所有人都放在了自己的棋盘上。可他的局,未必是别人的局。”   关根脸色一变,胖子也说过同样的话。他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张起灵停顿了一下,“在他的计划里,他所有的朋友都是生路,只有他是死路。这是错误的。”   “……”关根没有说话。   “他做的太绝了,所以他会成功。”张起灵说,“但他没有想过他的朋友们其实都希望他活着,而不是独自一人死去。”   关根脸色惨白。八年了,他始终没有逃出局外,反而一直往里钻。他变得越来越偏执,越来越像一块石头。黑瞎子、胖子和小花都劝过他类似的话,可他当时并没有听进去。他的执念太深太沉,以至于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化作心魔吞噬了他自己。   他今天讲给小张将军听,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态。也许他想要听到闷油瓶亲口肯定他的努力,又或者他明知道闷油瓶听不到,却要向一个近似于他的人忏悔般的剖析自己。   但是张起灵说他做错了,他不该独自一人死去。   关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他眼底所有的情绪。最后他只是说了句:“他不能失败。否则死的便不止他一人了。”   张起灵淡然的喝完了面前的茶水。窗外太阳已经西斜,夕阳洒在关根的侧脸,睫毛投出一个长长的阴影。他说:“内城晚上有中秋灯会,今日是最后一日了。”   “唔。”关根站起来,跟着他下楼了。   要进内城需要一块通行令牌,没有牌子不给入。关根越发觉得皇帝是个被迫害妄想症,张起灵亮了下令牌,守在边上的官兵便给他行了个大礼,看也没看关根就把他俩放进去了。关根问:“我要不要也搞一块令牌?”   张起灵嗯了一声,他是将军,自然哪里的去得。   内城的人明显比外城多,刚进城便能看见街上全是人群,各种商铺鳞次栉比,吃喝玩乐样样齐全。关根到底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连一个卖手工饰品的小铺子都要走进去看一看。人潮挤挤,关根猛地回头,却看到张起灵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板着脸往他这边靠近。也许是看他逛却什么也不买,张起灵投以一个疑问的眼神。关根摆摆手随口道:“这些太普通了,看不出什么。”   他的本意是现代的精巧玩意儿看多了,古代这些摆在外面卖的东西并不能吸引他。张起灵听罢,便带着他左拐右拐,拐进了一个藏在深巷子里的小店。关根看着墙上破烂的看不清字迹的招牌,震惊的想,原来小张同志不是不知道这种隐匿在深巷子里的店铺里才有好东西,而是他确实不研究好吃的,对他来说大概只要能吃,没毒就行。关根用眼神示意,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本朝官员想要定制什么东西,都会来这里下订单。”张起灵说。   “这是什么铺子?卖什么的?”关根好奇,“什么都能定制?”   张起灵颔首,在门上轻扣四下,便有人来开了门,领着他们进去。进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外面的破旧丝毫不影响里面的豪奢。通道两边有嵌进去的木格,上面放的东西比外面街市上看到的明显做工精细很多,如果是胖子在这里,可能会想要全部搬走。   他打住自己发散开的思路,默默的跟张起灵走到一个房间里。很快一个身段袅娜的姑娘以纱覆面走了进来,盈盈一拜。张起灵问他:“你要做什么?”   关根:“?”我哪知道你要做什么,你在问什么我都没搞懂。   姑娘在一边笑道:“贵客要做兵器,饰物,还是什么其他物件?我们都能做,保证世上只此一件,若有雷同或是相似的东西,只管来找我们,保证予您一件新的。”   原来是高端私人定制行业啊,关根心道,这种就像现代奢侈品大牌子全球限量之类的,小花对这些感兴趣,连带着他也会偶尔被科普一点。但是这种行业一般都很贵,小张将军出手这么大方的吗?他想了想,问张起灵:“你有没有在这里定制过东西?”   张起灵果然摇了摇头。看来他对自己也没这么讲究,关根心想,但是这突然让他想要做个什么东西,他一时半会又想不到。张起灵可能也是如此,两人都不说话,姑娘笑的脸都快僵了,张起灵才突然道:“做一把匕首,给你防身。”   关根脱口而出:“我用不惯匕首。”   张起灵询问的看向他,他只好道:“有纸笔吗,我来画。”   姑娘笑盈盈的摆上纸笔,关根提笔在纸上作出一副三视图。他画的很快,姑娘道:“贵客画的物件是……?”   关根说:“叫他大白狗腿吧。”   姑娘:“……”   关根想了想,道:“尺寸和用料方面我有些要求。”   姑娘连忙接过笔,示意他直接说。关根便说开了,他这才发现这个姑娘十分擅长速记,写字极快,用自己的方式记下了他说的所有的点。关根说的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张起灵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只是等他们都结束之后起身跟着姑娘去付定金。关根再次感叹,确实没人能拒绝为你付账的男人啊!   张起灵回来拿了张单据,说是半月后来取货。两人走出店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关根问张起灵花了多少钱。张起灵说了个数,关根惊疑不定道:“好像也,不算贵?”   张起灵解释说,这个店底下有许多店铺,分工不同的商品。比如今日他们定制的“大白狗腿”属于兵器类,就会交给专门的打兵器的铺子去做,他们抽取一部分利润。但是兵器类除非特别难以制作,或是用料特别珍贵,才会是天价,关根的要求其实任何一家打铁铺子都能做,只不过这一家多了一个“独一无二”的保证,其他的所有铺子都不能做第二把“大白狗腿”。   关根就追问那其他贵的是什么呢?张起灵说比如给皇帝贺寿的物件,就要保证独一无二。其他诸如京城名媛圈的华服首饰或是官员圈子内互相攀比起来,价格是没有上限的。关根秒懂,送皇帝的东西嘛,那确实要独一无二。至于名媛之间互相争奇斗艳,他也在电视剧电影里看过,那确实比较烧钱。他感叹的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问:“小哥,你俸禄有多少?你有功在身,没点赏赐什么的?”   张起灵听懂了他的意思,无奈道:“娶了妻可不够花。”   关根哈哈大笑,他发现这个小张将军是真的很可爱,偶尔还会开玩笑,不像他的世界的闷油瓶,看他和胖子笑闹的时候仿佛一个慈祥的老父亲。他恶劣道:“我可是很费钱的,你不可能一辈子不娶妻吧?”   张起灵装作认真的想了想,回答说:“那便先不娶,养你就够了。”   说完也没管关根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去醉仙楼?”   ----------------   小吴:我怀疑你在撩我,但我没有证据   我真的一滴存稿都没有了,呜呜 第十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   醉仙楼不愧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关根在进去的时候就发现,这就跟现代社会网红店必排队是一个道理,醉仙楼在饭点也早就没座位了。张起灵可能没见过这种吃饭还要排队的场面,难得有些茫然。关根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去别处吃也行,他不挑。   但是张起灵皱皱眉头,似乎觉得自己说了要带他吃醉仙楼,没吃到就很没面子。他径直走到掌柜的柜台前,对他亮出一块什么东西。只见掌柜的面色一变,立刻亲自走了出来,领着张起灵往楼上走。一楼是没有隔开的散桌,二楼则在窗边有包间,大厅里也是散桌,掌柜的领着他们走到三楼,三楼全是一间一间隔开的雅间,比一楼二楼安静许多。张起灵挑了间靠窗的,两人便能看见楼下逐渐亮起的花灯。   关根好奇道:“小哥,你是这儿的VIP?”   张起灵听不懂VIP是什么,只道:“大酒楼再满都会留出雅间给三品以上的官员。”   关根长长的“哦”了一声,原来小张同志是拿官威压人了。意思是大酒楼里总会留出许多包间,以免人太多而大官们想用餐时却没有位置。民不与官斗,酒楼老板再怎么有势力,也不敢得罪官员。三品以上的官员在京城里都是特权阶级。估计小张同志一个人的话肯定不会费这个劲,但是说了要带他下最大的馆子,这人还真是说到做到。他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干咳一声喝了口茶掩饰自己。   张起灵不会点菜,两人也没什么忌口,索性就点了酒楼里的推荐菜,六菜一汤两个饭后甜点,顶级豪华配置。关根咽了咽口水:“小哥,下午茶喝多了我不是很饿,咱是不是点太多了?”   “没事。”张起灵说,“多尝几个。”   关根急了,他是真的不饿,六个菜这不是浪费吗,他刚在楼下看过,古代酒楼还没发展到现代资本主义那么吝啬,饭菜都很大盘,菜量也实在的很。受够了现代“光盘行动”的道德教育,他实在不想浪费张起灵的银子。他说:“咱们待在这的时间还长呢,以后经常来吃就是了,明明吃不完的何必浪费粮食?”   张起灵沉思了一下,好像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关根赶忙再加一句:“小哥,我不是怕花钱,就是实在太浪费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   张起灵被说服了,妥协后他俩就点了一荤一素一汤一个甜点。即使如此,这被店家特意关照的菜量还是让关根吃完直打嗝。张起灵慢条斯理的,但关根也看出他有点撑,只不过也不想被他说浪费粮食,因此慢慢地吃,吃完还喝茶漱了漱口。见他一直不停的打嗝,张起灵默默的倒了杯茶给他。等他缓过劲来,两人便结了账出门,夜色覆盖了整个京城,街上架起灯架,许多花灯被挂在上面。两人漫无目的的走着,关根看到前面有热闹,便也要去看看。   走近了才发现,这是许愿灯摊子,摊子上提供笔与花笺,还有许多形态各异的花灯,游人们在花笺上写下愿望,放进花灯里,挂在灯架上或是沿着河面飘走。花灯也有分类,有姻缘灯、事业灯、学业灯、祈福灯等等。许愿灯灵不灵那另说,反正是很常见的节日销售套路。关根心想,他自己是懒得写的,便扭头问张起灵:“小哥,来不来一个?”   张起灵在他五步远的地方,果然摇了摇头道:“无所求。”   关根莞尔,又觉得来都来了,张起灵不写,那自己写一个吧。他问摊主要了笔和一张花笺,想起身后的张起灵,又刻意变换了姿势,挡住花笺,提笔在纸上写下“张起灵”三个字,写完又顿住,他不知道接下去该写什么了。边上的游人撞了他一下,笔在花笺上画出一横,他无奈地看着那一横,动手改成了一个“一”字,想了想,又干脆接着写下“生平安”。   张起灵一生平安。   关根笑了下,就这样包了起来,摊主又问他要什么灯,关根语塞半晌,道祈福灯吧。摊主便让他在写着“福”字的灯里挑一个,关根随手挑了个粉色的,摊主便把花笺放了进去,问他要不要随水飘走,他想了想,说挂在灯架上吧。   张起灵半生漂泊,他的祝福在他手里就不要漂掉了吧。关根想。   张起灵一声不吭的付了钱,关根心情大好,两人慢慢走在街道上,今日是花灯节最后一天,街边全是各家各户挂上的花灯,照的路都亮堂堂的,暖黄的烛光下,整个京城煞是好看。内城的大铺子还是很多的,关根逛着逛着记了个大概,他心里还惦记着修缮将军府的事,刻意多看了些铺子,还逛了两家书画店。街边还有些书生随意摆放的书画摊子,摊子上摆着些他们自己作的画和字,还有现场在扇子上作画的。   关根上下打量了下张起灵,两人都穿着长袍,但是腰间和手里都还差点装饰的东西,张起灵是不会在意这些东西的,他只要有衣服穿就行,两人身量差不多,关根穿他的衣服也能行,但是他在街上见到许多公子哥们都是手上持把折扇,腰间带着玉佩。难得cos一把公子哥,关根不是小孩子,他选择全都要,别人有的他也想拥有。他还在思考要不要让张起灵去挑把扇子,就看张起灵已经看向了他:“想要?”   关根点点头:“配把扇子不是好看些嘛。”   张起灵说:“库房里有更好的。”   关根:“……”行吧,原来是嫌弃他看上的档次太低。他突然好奇起张起灵的将军府库房里都有什么好东西,便想催着张起灵赶紧回去,他好像寻宝似的翻翻库房。   张起灵却说不急,便领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在一个铺子前站定。关根朝里一看,原来是一家做衣服的铺子。他询问的看向张起灵,张起灵简洁道:“给你做几身衣服。”   关根心说你衣服那么多,我穿你的不就好了,干嘛浪费钱给我买衣服。但想了想可能小张将军不太乐意别人穿他衣服,反正不是他自己付钱,他便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铺子很大,想来也是张起灵心目中“最高档”的衣服铺子了,关根回忆了下这一天,基本吃喝玩乐全是在高档地方,不禁产生了一种男女朋友第一次约会,男方大方花钱为了给女方留下一个好印象的微妙感。他嘲笑了下自己,看来小张同志还挺有大男子主义的,自己说没钱,就尽心尽力的给自己花钱。笑完又想起小张同志看起来就不会给自己花钱,一年就回京城住半个月,边关又没有花钱的地方,此时不花,岂不是都花不出去。这么想着他又心安理得的看起了布料。   晚上的衣服铺子没什么人,因为点的都是蜡烛,光线没有白天那么好,大部分人并不喜欢在昏暗的地方买东西。关根倒是无所谓,店里的小厮把他领到明亮处量了半天身形,又问他喜欢什么样式的衣服和布料。他看了看挂在架子上的成衣,大同小异,便随手挑了两个样式,另一边张起灵已经拎了两匹布过来。   关根不太会挑布,只看那两匹布一匹月白色,一匹是藏蓝色。两匹布都有暗纹,看起来很漂亮。小厮随口夸奖客官好眼力,张起灵付了钱,衣服做好后,自有下人送去将军府。   两人慢吞吞的走回府,权当消食,走到门口时发现管家在府门口也挂上了一盏花灯,他忽然有些后悔没把写了花笺的那只花灯带回来,挂在自家门前总比挂在摊子的灯架上等活动结束直接被扔掉强。只是现在要再回去找那个花灯,显然并不可能,他与张起灵打了个招呼,便自行洗洗睡了。   张起灵来到门口,从怀里掏出一枚花笺。上面用瘦金体写着『张起灵一生平安』,他翻过去,背面是他自己的字体,写着『关根一生平安』,他用手摸了一下,珍而重之的放进了花灯里。   --------   老吴你再撩,小张真的很难不动心。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见一次负一生。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我竟然写两个男人吃饭逛街写了6000字#   我在询问我的直男朋友两个不是很饿的男人的真实饭量时,这位直男朋友对我进行了如下发问   我:你真的是直男吗.jpg 第十一章 我有故人抱剑去   张起灵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导游,至少关根玩的非常愉快,除了对吃喝玩乐不是很熟悉,但该去的网红点倒是一个都不少。主动消费,刷自己的卡,尽力给关根最好的消费体验。关根感叹小张同志简直钞能力MAX。   玩了一个多月,刚刚基本除了皇城都逛熟了,隔三差五跑去茶楼喝下午茶——倒也不是真的为了喝茶,而是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去了。茶楼人多眼杂,永远是听八卦的好去处,上到当朝绯闻轶事,下到神神鬼鬼志异,说书先生的一张嘴叭叭的,讲的生动形象,关根也听的趣味横生。   不过他也不是专程为了听八卦,更主要的是他确定了一些信息,那就是这个世界真的没有老九门和汪家,其他的消息倒是顺带着听听。   另一件让他有兴致的事情是,将军府的修缮计划终于开始动工了。他去找黄管家批银子时,这个节俭的老管家仿佛占着中馈大权不想让给儿媳妇的婆婆似的,生怕他乱花钱,还小气巴拉的跑去告诉张起灵。结果小张将军一句“听关根的”,他只好不情不愿的批条子,每花一笔钱都要细细的核算。   这种心态关根其实也能理解,毕竟小张同志的工资存折就像一个貔貅,常年只进不出,每次数着存折后面的“0”,估计都能笑出声来。现在突然来了他这样大把大把往外花的,自然会肉疼,而小张将军把“视金钱如粪土”、“钱财乃身外之物”体现到极致。关根怀疑他自己每年花的钱,还没有将军府内一年发给下人的工钱多。   但是无论在哪个时代,贵都有贵的道理,银子花出去,将军府也肉眼可见的好看起来,关根学建筑的,也选修过室内设计和园林设计,银子到底花在了自家将军府上,黄管家也不好说什么。   倒是关根自己趁着动工的时间对将军府里的库房进行了探索,还真让他发现了不少好东西。光是上等的白玉便有上百块,其他的书画作品、各地风物特产也不少,他甚至还找出了一套玉制棋盘,他特地捞出来,准备闲着没事跟张将军切磋棋艺。   府里还有个库房专门放置各种兵器,用料在这个时代也算巅峰,经过黄管家用心保养,在阴暗的库房中寒光闪闪。关根已经拿到了自己的大白狗腿,插在一个点缀着珠宝玉石的皮套里。刃上寒芒倒也不输这些大件兵器。   想来张起灵应该是每日都会早起练刀法的,但是自己那时候可能还没起床。关根老脸一红,决定不要荒废黑瞎子的教导,还是要保持训练才是。   将军府还有整整两间书房,一间用来放兵书,一间用来存放与兵法无关的其他书。张起灵没事时基本都在兵书房泡着,而关根则喜欢往闲书房钻,老将军的藏书很多,范围也极广,关根多挑着游记、地理类的书籍看了,他本来也做拓本生意,对他而言看懂这些书并不困难。但他发现这个时代甚至没有一个他熟悉的古人的名字,也没有任何一本他熟悉的著作。关根叹了口气。   这是一个完全独立于他知识范畴之外的时代啊。   生活节奏慢下来,关根便捡起了自己的瘦金体,没事都会练那么一个时辰。他想起自己没有私印,便去问张起灵。张起灵默默的听完,去库房给他拿了两方章子,关根这才反应过来,小张将军是要亲自动手给他刻印。   “什么字体?”张起灵问他。   关根想了想,道:“还没见过将军的墨宝。”   张起灵倒也不推脱,提笔在纸上写下端端正正的“关根”二字,像他本人一样一身正气的楷体。关根注意到张起灵的右手,食中二指很长,虽然没有闷油瓶那么夸张,但多少能看出这个长度异于常人了。   关根不动声色,接着在边上写下“张起灵”三个字,笑道:“拿都拿了,不如给你自己也刻一个?这可是我写的字。”   张起灵于是点头。此后几天他都在书房里一丝不苟的刻章,等他刻完了章子,发现关根那边又做出了新玩意儿。那是一套沙盘模型。   关根对这些军事上的玩意儿并不是很感兴趣,在张起灵军营中也见过类似的沙盘。但是他的二叔热爱钻研古阵法,小时候除了被二叔监督着练字,也没少被他拉着玩沙盘军防游戏。他寻思张将军这么好说话的收留了他,怎么也得给他留下些能用上的东西。这几日关根便在闲书房里搜肠刮肚的回忆小时候二叔给他灌输过的阵法。   张起灵拿着章子来找他时,便见他面前铺满了纸,有的纸上画了图形,边上是瘦金体的小字解说。关根正写到平戎万全阵,张起灵站在他背后细细看去,面色便逐渐严肃。他能看出这是一种以防御为主的阵法,以步兵为主力,却能在平原地形上对抗骑兵。   关根写完一张纸,想伸个懒腰,手便碰到了张起灵。他扭头看去:“你怎么跟个猫似的走路没声?”   张起灵便道:“军师投入,便没有贸然打扰。”   关根“害”了一声:“什么打不打扰的,你来看看,这些阵法对你有用没有?”   张起灵便拿了纸,一张张的看下去,半晌放下纸,突然对关根行了个大礼:“能得军师,实乃我军幸事。”   关根战术性后仰,差点打翻砚台。连忙扶着张起灵的手臂,嘴里胡乱道:“你这就见外了不是,我肯定不能吃你软饭啊……有用我再给你多写点就是,行什么礼啊!”   张起灵道:“军师材高知深,折冲千里,当得此拜。”   关根这辈子还没被人这样肯定过,被张起灵夸的飘飘然,心说小张同志你这彩虹屁吹的可以,那闷油瓶什么时候能这么夸我,我可能做梦都要笑醒。   天气渐凉,关根被张起灵带着来到衣服铺子前,发现里面清一色的卖起了冬衣时才惊觉已快到冬月。小张同志又要掏钱给他买衣服了。这次小张为他选了几套冬衣,见他踱到一堆斗篷前,便道:“羔羊裘保暖。”   关根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摸了摸。毛茸茸的触感让他想起小时候陪自己老妈逛商场,逛到皮草的时候他就会把所有有毛领的衣服摸一遍。   张起灵又道:“貂裘最为珍贵,若是喜欢,便买一件。”   关根茫然的哽住:“我摸的狐裘,庶民不可以穿吗?”   张起灵:“……”   张起灵难得目光闪烁,吞吞吐吐:“我怕你……触物生情。”   关根:“……?”   张起灵道:“这是白狐皮毛所制。”   关根定定的凝视了他许久,仿佛回忆起什么,突然开始狂笑。   张起灵:“……”   关根笑的几乎蹲在地上,毫无形象,张起灵无奈的去扶他。眼泪从眼角挤出来,关根随手一抹,笑成一只大白鹅:“这是我驴赵左的,你什么时候听到的鹅鹅鹅鹅鹅!”   张起灵偷听了对话,有点心虚,道:“莫笑了,喜欢便买。”   小张将军用钞能力来封口了,关根从善如流,又下手摸了摸几件兔裘和貂裘,最终让店里小厮拎出一件纯白的狐裘来包好。张起灵迅速结账,关根看他耳尖泛红,又忍不住笑起来。   狐裘由铺子里的小厮亲自送去将军府,张起灵主动说起十一月初七是皇帝的诞辰,要给皇帝送寿礼。往年他只在八月十五回来住半个月就走,皇帝的寿礼都是老管家去做些金银玉饰,或是收些名家书画送上去,他本人早在边关了。   皇帝倒也不介意他从不亲自出面,毕竟边关守的好就算是大礼了。只不过这一次他自己在京城,就要亲自给皇帝做寿礼了。张起灵问他:“你有何想法?”   关根无语,心说这点事有什么好问的,走走形式主义罢了,便道:“往年送什么今年也送去便是,你不是刚送了蹋延的人头,还不算大礼?”   张起灵说:“八月十五便嘉奖过我。”   关根:“……行吧,我想想。”虽然我是军师,倒也不必这种事也问我意见。送皇帝的礼物得与众不同,他想了想,便抬手指天,问:“那位介不介意自己被画进寿礼里或是雕刻成寿礼?”   张起灵想了想:“前年听说有人送了金身,龙心甚悦。”   关根心说原来皇帝一把年纪还挺喜欢收集自己的手办,一看就是没有童年。张起灵又道:“每年都有人送,会重复。”   关根摆摆手:“那就送个不重复的。”   回到府上,关根便钻进了书房,在纸上画起来。他没想到跑到这个时空,还要做大学时期的毕业设计。他准备设计一个行宫,让小张将军拿去做成等比模型,里面摆放上皇帝的手办,一整套送给皇帝。皇帝高兴了,至少也对他家小张将军好一些。   至于皇帝的手办,他又在纸上勾勒几笔,一条巨龙从底座处环绕而上,意为真龙天子。他又跟张起灵讨论了几句,随口问道:“小哥,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   我真的一滴存稿都没有了   更新皆是缘   且看且珍惜 第十二章 斩尽春风未肯归   “不知道。”张起灵摇了摇头,“老将军是在冬月把我抱回去的。”   “啊,抱歉。”关根突然想起副将说过张起灵是弃婴,被老将军捡回去的。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岂不是十八年来从没过过生日?关根感到心脏猛地一疼,转移了话题。但却在心底寻思着要在冬月送张起灵一个生辰贺礼,倒比给皇帝的寿礼还上心。   日子不快不慢的过着,眨眼便到了皇帝寿宴。那一套行宫手办已经做好,被张起灵带走参宴去了,关根又摸出压在最底下的画纸,细细的上色。他在大学的时候除了作图,也正儿八经的学过绘画。后来几年为了完善自己的笔记,各种画法也接触了不少,不精通却也足够他画出想画的东西。   待他终于盖上自己的私印,更漏都快到亥时。他寻了块黑色的绸布将送给张起灵的礼物包好,便听见脚步声。   张起灵回来了,见他的闲书房灯还未灭,便来看看。   关根气定神闲的发了个蝴蝶结,放在桌上:“厨房有醒酒汤,喝点再睡?”   “你怎的等到现在?”张起灵一身酒气的样子关根也不是没见过,此时他显然以为关根在等他。   关根眨了眨眼,也没好意思说明自己是习惯性熬夜,并没有在等他:“小哥,我只知道你生辰在冬月,便为你准备了诞辰贺礼。”   张起灵没说话,眼神却亮了亮。   关根便拿起黑绸包着的东西递给张起灵:“小哥,诞辰快乐。按照我们那边的规矩,生日是要吃蛋糕的,但是我没这个技能,怕炸了你家厨房。”   张起灵接过,摇摇头。   关根又道:“拆开看看?”   张起灵便依言拆开了那个蝴蝶结,东西入手他便察觉到这是一本册子,封皮上用瘦金体写着四个字“予起灵书”。[注]   他正要翻开,关根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莫名羞涩道:“你要不,回房再看……”   自己什么水平自己心知肚明,虽然叫人当面拆礼物的也是自己,但是一想到自己尚不成熟但尽力的画作要被当事人看到,他还是有点莫名羞耻。   张起灵似乎是笑了下,便重新用黑绸包了,微微倾身:“我会认真看。”   “……”关根老脸一红,心说你还是不要看的太认真,我怕你说我损坏你形象。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诞辰礼。”张起灵深深的望着他的眼睛,“我很喜欢。”   张起灵的眼睛是纯黑的,在他印象里,这双眼睛永远淡然如水,好像他的心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面前的这个人,眼睛里却映着他的影子,且只有他一人。被这样一双眼睛深深的凝望,仿佛他让你做什么你都会愿意。   关根一惊,猛然发现他们的距离有点过于近了,张起灵呼出的酒气几乎全让他呼吸了进去,他略略往后退了一步,抽出手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轻声道:“你喜欢就好,我要睡了,小哥晚安。”   说完他错开张起灵,走向主卧。身后的张起灵也轻声道:“晚安。”他攥紧黑绸,挥手熄了蜡烛,也往客房走去。   黄管家在他回来时便盛了醒酒汤放在他的房间里,张起灵端起碗喝掉,打开了那本《予起灵书》,眼睛微微睁大。   这是一本画集,有三十七张画像,每一张都是他自己,每一幅画都会配上一首诗,他从未听说过这些诗作,却也能看出并非同一人所作,想来是关根借花献佛,他不由得一笑。   画集中有身着戎装骑在马上的他,有弯弓搭箭眯起一只眼的他,有横刀立马浑身煞气的他,也有身穿常服淡然出尘的他。   有他的面部特写,似乎是用细小的树枝烧成焦碳作画,竟与镜中所见自己有九分像,宫中也有画师时常绘群臣像,可他却觉得即便是最擅作画的画师,也无法将自己画的如此相像。   他往后翻去,又看到了裸着上身的自己,胸前的麒麟烧满了半张画纸,与他并肩而立;他盘膝而坐,膝上横着他的刀,他正细细擦拭;他在灯下看兵书,微皱着眉,烛光柔和了他的眉眼。   张起灵不知道,原来自己有那么多的瞬间都被关根看在眼里,记了下来,作成了画。   他慢慢翻着,直到最后一张。   画上有两个人,皆是短发,背景是一片连绵的雪山,天际还有一只鹰隼。画上的人一个是关根,穿着他初见他时身上的红衣,颈上戴着一串佛珠;另一个同样穿着的人,是他自己。   这幅画却没有配诗,也无题字。苍凉的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人在无声对视。他笑起来,将画集合上包起来,收到暗格里,挥手灭了烛火,准备睡觉。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张起灵在梦中见到了关根。准确的说,是年轻时候的关根,关根的眉眼间还残存着一丝狡黠的神色,摸着下巴心里打小算盘的时候,看起来颇像一只正要捕猎的狐狸。   年轻的关根似乎是与他的友人分开了,穿着一身厚实的袍子,行走于一片冰面之上。厚厚的冰层下有一个巨大的黑影,他却像是浑然不知,一步一步走到冰面的中心。   “咔、咔”   冰面发出不详的碎裂声,张起灵开始大声喊他的名字,想让他退回来。风雪灌进他的嘴里,让他浑身发凉,但关根却像没有听见似的,头也不回,越走越深。   冰面砰然碎裂,水下的东西像是解开了封印,开始攀着碎开的冰面往上爬。关根站在一块浮冰上,巍然不动。很快,冰面上都爬满了漆黑的东西,它们有头和四肢,张起灵赫然发现那些都是尸体。尸体们蠕动着在冰面上怕,入潮水般涌向中间一身红衣的关根。张起灵奋力奔向他,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接近不了他半步。   尸体们或游或爬,很快聚集到了关根脚下,伸出化成白骨的手抓向关根,成百上千,犹如对神佛的顶礼膜拜,又像是一场盛大的献祭。而那神佛或是祭品,便是关根。   “关根!”   他怒吼出声。   关根终于转过头,张起灵一瞬间定在原地。关根全身是血,他的脖子上有一个巨大的豁口,血从豁口里不断地涌出来,与他的红衣融为一体,整个人在黑色的尸潮中几乎要烧起来。他的脸色像远处的雪那样白,眼神却直直的对上了张起灵的目光。他笑了一下,动了动嘴唇。   隔着漫天的飞雪,张起灵却看懂了他的口型。他说:   “再见。”   张起灵猛地惊醒,入目是深色的木制床顶,窗外天色刚蒙蒙亮。胸口仍有一丝心悸之感,他坐起身,索性起床去练刀。   他应当从未见过关根年轻时的样子,也从未到过那样的雪山和冰原。为什么梦里的一切如此真实,他甚至能再次回想起梦里雪山的轮廓。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他心中想着事情,刀法便有些偏差,凌厉的刀风扫过葡萄藤,脆弱的葡萄苗当场横尸。   张起灵停顿了一下,他记得这个横折型的葡萄架回廊是关根特地设计出来说要给他的后院增加一点趣味,甚至连葡萄苗都是他亲自一铲一铲挖土种进去的,现在被他无意中扫断了半排。张起灵想起在某本书上看到过 ,说是葡萄枝剪下来插在土里也能活,他蹲下去看了看被他扫断的葡萄苗,索性都断在靠地面的根部。他将土里原本埋着的根拔出来,又跟断枝一起插回去,插完后再把地面填平。想了想,又从边上的砂石堆中捡了些石头来掩住葡萄苗的根部。   做完这些,天色已然大亮,关根一会也该起床了。他又想起关根昨晚不着痕迹的闪避的态度,眉心微微蹙了蹙。似乎从关根出现在他身边开始,他的目光总会放在他身上。最开始只是允许他在自己身边,只是为了贴身监视他。   他也查过这个人,却一无所获,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出现,没有任何可疑行迹。他有超脱于他的知识和计谋,却又不谙这个国家的任何事情。若说他是个异邦人,却又说着与他们同样的话语。或许就像关根自己说的,他根本不是这世间的人。   可是渐渐的却又忍不住被他吸引目光,他赞叹他的学识渊博,欣赏他的足智多谋。   在陪着关根逛街的时候,多见的还是关根的后脑勺,他毫不避讳的盯紧他。关根有时会猛地回头,他可能自己也没发觉,回头的瞬间他的表情是带着一丝交集和慌张的,却会在看到张起灵的时候放松下来。似乎是很怕转身就找不到自己的样子。   张起灵认真反省了自己,却不觉得自己哪里像是会丢下他跑路的样子。   但如果不是自己,那就还有一个人。   关根的故人。又是这个故人。他曾经以为关根认识他,却发现关根看他的目光总是透过他在看另外的那个人。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让关根如此矛盾。如果他碰见的是年轻时候的关根,又为什么不在关根身边?   张起灵抿了抿唇,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   剧情走了快三分之一了,也该发展一下感情了呜呜呜   我写的真的是瓶邪吗怎么还没感情戏啊,疑惑.jpg   我好想下一章就让他们结婚【但是不能(。   [注]:这里是借用了《与邪共予起灵书》这个官方周边的名字哈,不是说吴邪会叫小哥“起灵”的意思。(语无伦次来自被古早瓶邪文支配的恐惧……)   虽然会涉及剧透,但还是说一下   这篇文是瓶邪only,可以放心看,没有雷点的啦(指各方面) 第十三章 何处合成愁   冬月过去,便是腊月。天气越发冷了起来。关根支使着下人又去衣服铺子里给他买了件更厚的貂裘,成天裹着棉衣缩在房间里不愿出来。   张起灵难得从宫中领了上好的银丝碳,烧起来没有多少烟,他有内力护体,不惧严寒,许多年都没领过,这回倒是一次性全领了回来。黄管家叫车拉回来,堆满了半个杂物房。   关根兴致勃勃的出来看,发现车里不仅有十几年分的炭,还有许多物资,想来是从二品将军的福利了。往年张起灵从不回来领,不知道黄管家和下人们都是怎么过的,不过将军府的工资还是不错的。钱多事少离家近,将军府的职位至少占了前俩,关根心说要是换了他 ,他也选将军府。   他看着半个杂物房的炭,随口道:“小哥,你也觉得冷啊?”   张起灵有点好笑,指了指一个精致的火盆和桌上包着兔皮的暖炉,道:“给你用的。”   “……哦。”关根心说小张同志知道自己南方人怕冷,还挺贴心的,他走过去抱住了暖手炉,毛茸茸的兔皮在外面,非常暖和。他舒服的叹了口气,心想烧火盆还是算了吧,多盖两床被子也一样。八百年没用过这东西了,关着窗户他怕自己睡迷糊了一氧化碳中毒 。他随口道:“我也不用,不想开窗。”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道:“让下人看着火盆便是。”   关根老脸一红,他发现自己犯了个常识性的错误。古代只有富贵人家才烧得起炭,而富贵人家都有小厮或是婢女熬夜守着火盆,极少会发生中毒的情况,否则这个取暖方式早就要被取缔掉了。他只好摇摇头,道:“大冬天的,还是别让他们熬夜守着了。好好睡觉便是。”   张起灵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太能理解他的这种善心。这也说得通,毕竟他在封建体制下活了十九年,对他来说下人做这些事情是很正常的。但关根的时代大清都亡了一百多年了,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的价值观深入人心,平时支使人跑跑腿也就罢了,他自然不太习惯让人为他做熬夜扇火盆这些事。   张起灵说:“那我搬回来睡。”   他差点一口口水呛到自己:“什么?为什么?”   张起灵面无表情的解释:“不烧炭火你会冷,冬天你熬不住。”   哦原来是怕他悄无声息被冻死在床上,不是要来睡他啊。虽然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关根想着,随口答应下来:“行啊,反正床很大,你放心我睡觉很老实的。”   于是当天下午,黄管家就支使着小厮把张起灵的被褥再搬回来,看着关根的眼神十分奇妙,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终化为一声长叹,摇了摇头,把关根看的一愣一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关根有一个泡脚盆,本来这只是他跟胖子的一个想法,当时他刚从西藏回来,整个人都有点垮,胖子陪他在医院,感叹着人到中年身不由己,30多岁的年纪80多岁的身体。两人畅想未来的时候胖子提议去泡脚,38块钱一位,还顺带修脚,两人都觉得十分舒服,并且约定以后一定要天天泡脚,只是后来事情变得复杂,一直没有机会。   现在他的时间可是多得很,大冬天的他也不想亏待自己,在集市上买了个木桶,里面撒了些中药材,每晚睡觉都泡两刻钟。俗话说人从脚下寒,每晚抄着热脚睡觉,竟然也能安睡大半夜,然后早上被冻醒。   天黑了,关根照例让人打了热水,脱了鞋袜卷起裤子,手里拿着一本小说,把脚放进冒着热气的桶中,发出了舒服的哼唧声。张起灵进门就顿了一下,关根招呼道:“小哥,泡jio吗?可舒服了。”   张起灵:“……我不冷。”   关根:“来嘛,我还给你也买了个木桶呢,在桌子下边。”   张起灵:“……”   一炷香后,两人并排坐在床边,一人一个木桶泡脚。   小说很无聊,是讲封建社会的渣男宠妾灭妻的故事,关根兴致缺缺的翻了几页,就把书放下了,侧头看见张起灵坐在床边,微微闭着眼睛。他发现张起灵连泡脚的时候都坐的很端正,仿佛在上朝,不由笑了一下:“小哥,小时候有人给你讲过故事没有?”   张起灵睁开眼睛想了想:“老将军在世时讲过前朝将士的故事。”   关根道:“你喜欢听战争故事?”   张起灵似乎有点疑惑,还是道:“利于自省。”   关根就笑了:“别那么严肃,现在是闲聊时间,我给你讲个我们那边的战争故事。”   跟张起灵闲聊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因为大多数时间他的话都非常少。但是关根显然习惯了这种模式,一个人也叭叭的起劲。   古希腊军和特洛伊军为了争夺一个叫海伦的女人,打了一场长达十年的战争。在荷马的史诗中,古希腊众神也纷纷参战,分属两个不同的阵营。战场上诞生了许多英雄,最著名的如阿喀琉斯,他的母亲是海洋女神忒提丝,在他出生后,他的母亲得知阿喀琉斯最终将战死沙场,于是握住他的脚踝,将他浸入冥河,他的身躯从此变得刀枪不入,但是那一截被母亲握住的脚踝却是他的致命弱点,最终被敌人射中脚踝致死。   关根停下故事,道:“小哥,你说人应当知天命好,还是不知道好?”   张起灵想了想:“至少,要争。”   关根大笑:“你跟我想的一样,命这个东西,去问他为什么,不是太矫情了吗。”   张起灵颔首,又问:“为什么神可以参战?”   关根摸了摸下巴:“因为这只是一个被神话了的故事。”   这场战争结束于一个名叫奥德修斯的人出的计策。希腊人制作了一个巨大的木马,木马的肚子里藏着许多希腊勇士,内应假装被俘,说木马是给女神雅典娜的祭品,如果毁掉它会招致神的报复,而将它供起来则会带来雅典娜的祝福。特洛伊人听信了这个说法,将木马拉入城内,狂欢半夜,结果木马里的勇士杀出来,与城外的军队里应外合,攻下了特洛伊,抢回了海伦。   说到这里,关根贼笑了一下:“像不像我们用的天雷计?”   张起灵莞尔,说:“斥候与细作都是常用的手段。”   关根说:“到这里,战争就结束了,而这个聪明人奥德修斯,却触怒了海神,以致于结束了十年的战争后,又在大海上漂流了十年,与天与海与神与人斗智斗勇,才回到自己的家乡。”   “这是我小时候看的故事,非常的励志,明晚上再与你细讲这个奥德修斯。”关根说着,把脚拿了起来,用搭在一边的布擦了擦,倒吸一口凉气,“这天真冷。”这种时候,他就分外想念空调和电热毯,实在不行,热水袋也可以。可惜这里好像还没有能做出热水袋的工艺。   张起灵却道:“我想听你的故事。”   关根下意识就道:“我的故事有什么好听的……”   一回头,他发现张起灵的眼神暗了暗,只好道:“都是些荒唐事,你不嫌烦,我便与你讲讲。”他抄上去铺子里给图样定做的兔毛棉拖鞋,起身走到书桌前捞起了一盒油膏坐回床上擦腿。这是他从化妆品铺子里买来的。   在现代,他的债主解小花,就是一个精致的男人,每天面膜身体乳从不落下,各种水乳精华如数家珍,在这种发小的影响下,当了三十几年糙汉子的他也会偶尔想起来涂一涂身体乳。靖阳城这个地方非常的干燥,每天脱裤子泡脚的时候他的腿都像干裂的蛇皮,最近天气冷起来,他怕腿脚被冻伤,便去买了两盒油膏来擦腿。古时候的护肤品纯天然制作无化学成分,唯一的缺点就是这油膏不知道怎么做的,味道非常的香且持久,他刚打开盒子,一股浓郁的桂花香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知道的明白他是在用油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千金的闺房。   得了他的承诺,张起灵只是“嗯”了一声,关根边擦油膏边偷偷观察张起灵,发现他也拿了布擦脚,其实他以为张起灵会用内力直接把脚烘干,但是并没有看到他想象中的场景,有点点失望,同时又觉得张起灵会拿布擦脚这种动作非常的接地气,他又想拿手机拍照了。张起灵的脚丫子白生生的,让他想起了秀秀总羡慕的冷白皮。不仅冷白皮,他的皮肤还不会干裂。   关根暗叹一口气,心说人比人气死人,有些人他连擦脚的姿势都很完美,这个真的没法比。他盖上盖子,把油膏以一个投篮的姿势投进了桌上的雕花笔筒里,空心入网,nice!他满足的在床上打了个滚,滚进了靠里的位置。他知道张起灵每天早上会起床练武,虽然他还蛮想看,但是也知道自己肯定起不来,干脆不凑这个热闹了。他从前睡不着是因为要做的事太多太紧迫,他无法安然入睡,现在不一样了,指不定他就要在这里耗掉下半生了,还是抓紧时间睡懒觉吧。   他躺下没多久,灯就被张起灵熄了,他听见张起灵以极轻的动作躺在他隔壁,熟悉的香味慢慢钻进他的鼻子里。他开始觉得困,迷迷糊糊的道了声“晚安”,便沉入梦境。   ---------------   是的…还是过度章,但是三章之内必有新进展!啊!!!我写的太慢了! 第十四章 离人心上秋   和小张将军同床共枕的日子倒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战战兢兢,偶尔午夜梦回他一巴掌打在张起灵胸口上时,张起灵动也不动,既没有反手捏断他的脖子,也没有一脚把他踹下床,似乎并不介意他睡觉不老实。他的体温挨着被褥传过来,非常温暖。关根都觉得他在睡觉的时候就是一个大型暖宝宝,而且客观的说,张起灵动作轻的要命,无论是起床还是换衣服都让他无所察觉,张起灵身上的味道又总让他睡的特别沉,至少没有出现天刚亮就被冻醒的情况了。   只是最近他有点难过,因为他种的葡萄苗死了半排,但是想起来这里的冬天这么冷,葡萄苗被冻死也很正常,希望剩下的葡萄苗坚强一点,能活过这个冬天。   腊八节过后,便要准备过年了。当然,这只是关根的想法,黄管家早就在准备过年了。厨房和地窖里屯了好些菜和肉,还有腌制的咸鱼块、火腿、腊肉、卷蹄、泡菜,凡是他能叫出名字的年货,将军府统统都有。   关根咋舌:“这么多能吃完吗?”   黄管家看了他一眼,道:“回营给将军带些,剩下的自有我们下人吃。”   关根无语,心说原来是采购一次能吃小半年,现下寒冬凛冽,雪也下了好几场,关根偶尔见到许多流浪猫狗聚集在泔水桶边争食吃,他想起来还在现代的小满哥,叹了口气,悄悄存下一些肉跟剩饭剩汤一起拌了,端到府外墙根边上放着,走的远一些,便能看见将军府地盘上的几只猫猫狗狗过来吃。   如此投喂了半月有余,一只土黄色的小狗见了他便会颠颠的跟上来,冲他摇尾巴。他倒也动过收养的想法,只是人在异世身不由己,他还是张起灵的军师,一年有大半儿都在军营里,养狗多有不便,更何况古代条件没有现代那么恶劣,野猫野狗自己就能捕猎,冬日里食物匮乏,喂喂也就罢了,收养反倒多此一举。   张起灵也撞见过几次他在喂猫狗的场景,难得上个心,与黄管家交代说剩菜剩饭都拌了喂给它们。黄管家看关根的眼神又复杂了好几分。   冬天里最快乐的事情当然是吃火锅,关根在集市闭市的前一天亲自去买了菜,交代厨房做古董锅[注],关根当了几年长沙人,吃辣,但有限,许久没吃他又有些想念。他跑遍了市场才猛然想起来,这里根本没有辣椒这个东西,只好买了些酱作蘸料。   火锅必备,自然是虾滑、鸭血和毛肚,但虾是没买着,鸭血是杀了只鸭凝好的血,牛肚也有毛肚、牛百叶和金钱肚,等其他荤菜上齐,关根便招呼张起灵开涮,一边涮一边介绍:“这是我特地点的鸭肠,放进去数十个数就能吃,很脆的……毛肚别涮太久会老,哎,这个鸭血能吃了……”   边吃边开了府里的一坛好酒来喝,等他俩放下筷子,连张起灵这种向来节制的人都觉得有点撑。关根改良了一些吃法,两人都吃得十分尽兴,他满足的叹息:“小哥我跟你讲,我以前生日的时候跟朋友去吃海底捞,海底捞是我们那儿一个很出名的火锅店。我朋友就告诉服务员,哦,就是小二,说今天是我生日,然后一堆小二就围着我载歌载舞。”   张起灵问:“你的生辰是何时?”   关根算了算,道:“正月十六。”   张起灵暗暗记下来,又问:“你很喜欢他们围着你歌舞?”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关根立刻否认三连,“一堆人看着我吃饭还给我唱生日歌,尴尬的要命。我朋友就不尴尬,吃的倍儿香,点的菜大多都进了他的肚子。他是个胖子,特别能吃……”   张起灵默默的听他讲“我的一个胖子朋友”,今晚的关根第一次让他有了可以靠近的感觉,他开始了解他的朋友,了解他本人,或许有一天他能了解他错过了的,他的前半生。   酒又被开了两坛,大多数进了关根的肚子。他看得出来关根心情很好,并没有阻止,只是喝着喝着他就醉了,抱着张起灵开始乱叫唤,一会儿喊“闷油瓶”,一会儿喊“张起灵”,一会儿喊“小哥”,一会儿又喊“胖子”,张起灵半抱着他,摸了摸他的后颈,发现并没有出汗。想了想还是喊来黄管家,取了醒酒汤喂他喝下——期间遭遇了一些抵抗。喝完汤水,张起灵又把他抱到床榻上,关根没出汗,张起灵倒是热的脱了件外衣,平时十分温软的一个人,喝醉了酒就像一匹难以驯服的野马,折腾又桀骜。   头一沾枕,关根立刻安静下来,抽了抽鼻子,似乎闻到了他的味道,便要往他这边钻。张起灵僵着身体,任他头抵在自己的肩窝,一只胳膊也横过来拦在他腰上,只好伸手为他拢了拢被角,闭上眼睛。关根的呼吸隔着中衣喷在他手臂上,身上散发着酒气和热气,烫的他心猿意马。张起灵发现自己几乎无法入睡,他小心翼翼的变了好几个姿势,许久才睡着。   关灯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他正在做梦,梦到自己回到了现代,可是却太晚了。   他坠崖“死”后,黎簇没能传达出消息,死在了汪家本家中;解雨臣联系不上他,被汪家人找到;胖子被暗杀在了找他的路上,割喉坠入悬崖,与他一样的死法;黑瞎子和苏万死在了沙漠里……   他没能击垮汪家这个大家族,他失败了,代价是所有与他相关的人和事都被汪家从这个世界上抹杀,不留一丝痕迹。   一个人的死亡分为两次,一次是脑死亡,一次是所有记得他的人的死亡。   他还活着,却已经死了。   他怀揣这最后一丝希望,一路遮掩来到了长白山,进入腹地,站在青铜门前。时辰已到,却没有任何事发生。   他等啊等,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闷油瓶。他终于崩溃,跪在青铜门前绝望的喊着一个个名字,张起灵、胖子、解雨臣、黑瞎子、小花、小哥、师父、二叔、三叔、爸、妈、爷爷……   没有人回答他。青铜门冰冷的伫立在那里,无法给予他任何回应。   公元二零一五年的长白山,到底什么也没发生。   “……根……关根……关根!”   关根听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脸,声音十分熟悉。   “关根!醒醒!”   这是……张起灵!关根猛的睁眼,窗外还黑沉沉的,天还没有亮,桌上点了蜡烛,张起灵正皱着眉看他。   关根恍惚的伸出手,摸到张起灵的侧脸,张起灵僵了一下,却没躲开。良久,关根似乎清醒过来,收回手抱歉的笑了笑:“小哥……我做噩梦了,把你吵醒了。”   张起灵摇头示意没事,仍然皱着眉头:“梦到什么了?”   “……没什么。”关根顿了顿,他实在不想说出“梦到所有的朋友都死了”这种话。   张起灵显然不信,抬手凑近他的脸,关根下意识的一躲,没躲开,张起灵的手指在他脸上蹭了一下,亮晶晶的:“你在哭。梦到什么了?”   我哭了?关根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的摸了把脸,果然摸到了一手的泪,这个张起灵在遇到他关心的事情时会非常强势,不问到答案不罢休,关根早有体会,只好道:“我梦到我回去了原本的世界。”   “……”张起灵停顿了一下,“过得不好吗?”   “……我回去的太晚了,我失败了。”关根重复,“我失败了,所有人都死了,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少年复仇的故事吗?我就是那个少年,但我失败了。 ”   张起灵露出了一丝惊讶又恍然的神色,这并不多见,但关根现在没有心情欣赏,他说:“如果我消失在那里,是不是也没有人会发现,因为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活着,如果我也死了,他们就真的……唔。”   张起灵捂住了他的嘴,关根瞪他,他一字一句道:“你不会死,他们还在等你回去。”   关根眨了眨眼,张起灵又道:“如果你在这里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这话该死的耳熟,关根心底一个冲动,小声问:“我回去的话,你会难过吗?”   沉默。   两人沉默的对视许久,张起灵轻声反问:“那样你会留下吗?”   这次沉默的人变成了关根。   他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比如“回不回得去还不一定呢”,“指不定就要跟你在这一起安度晚年”。随便什么都好,把话题岔开。可他就像被张起灵的眼睛定在原地。   少年人眼里隐约的期许让他无从开口,他只是阴差阳错来到了这里的异乡人,本不该干扰他的一生。却因为自己的心魔和执念,固执的不肯离开他。已经错了就不该继续错下去,自己都没有谱的事儿,何必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呢?   张起灵的眼睛一点点暗淡下去,一言不发的挥手,熄了蜡烛,再也没有追问。   [注]:古董锅就是古代的火锅,因为把东西放下去会有咕咚一声,所以其实叫咕咚锅,古董锅是谐音。   ---------------   这里的小张只有十八岁,虽然官至从二品,但常年远离皇宫这种权力中心,也没有大张哥一百多年的人生沉淀,所以可能没有原著中张起灵那么淡然。他还是个少年呢,更有朝气更活泼一点。喜欢的人和事会去争取,难过的时候也会有情绪。   架空设定ooc属于我。角色属于他们自己!   但是欢迎各位提出意见!如果感到有不适的地方我也会修改的! 第十五章 满堂花醉三千客   这个春节是关根过过最冷的一个春节,各种意义上。唯一的温暖来自于黄管家,在大年初一一脸慈祥的给了他一个红包,里面装着压岁钱。关根感动的无以言表,这是他来到这里拿到的第一笔钱。   根据黄管家的小道消息,他设计出来的手办行宫,皇上十分的满意,听说三月份之后就要动工修一个与模型一样的行宫。又嘉奖了献礼的张起灵,填充了将军府的库房。   自从上次做梦在张起灵面前哭了之后,小张同志就开始不动声色地疏远他,不仅从主卧又搬回了客房,怕他夜里冷,还强行命令下人,给他轮番守夜烧火盆。他拒绝也不行,下人让他别为难他们,他们不想被逐出将军府。除此之外喊他逛街他不去,喊他吃火锅也不来,整天宅在书房里。   哦,小张叛逆,伤透我心。   关根干脆直接去书房找他,他就放下书去院子里练武,关根也倔强的跟过去看他练。结果一个从中午练到傍晚不带停的,一个死撑着不肯走,在寒风里瑟瑟发抖。最终张起灵先妥协,停下了动作,给关根又披了条大氅,但这冷风着实够劲,关根当晚就发起高烧,全身酸疼躺在床上,恍惚间还看到小人在跳舞,可把张起灵和黄管家都吓了一跳,张起灵还亲自去宫里请了个太医回来。   当值的太医是老太医的大徒弟,从来没来过张起灵的将军府,还以为是这个少年将军有什么毛病。   众所周知,医生对你越和蔼可亲,说明你很可能命不久矣,但如果医生对你爱搭不理,那你肯定没啥大事儿。他一看关根只是普通风寒发热便有点无语,开了服药一边抱怨着雪天路难走,回宫去了。   所幸关根体质还可以,他是现代人,对发烧这种事看得不太重要,平常都靠多喝热水来自愈,他倒也不逃避喝药,只是这药真的很苦,咬咬牙喝下去,苦的直咧嘴。于是张起灵下次就拿了蜜饯来给他,搞得他哭笑不得,心说张起灵把他当小孩哄呢。   屋里为了保暖,时时烧着火盆,关根不时让他开窗通通风,又支使着他给他倒热水喝,到点儿了就吃饭喝药,隔三差五就披着羔羊裘大氅去上厕所。张起灵害他着凉心里有愧,为了照顾他又把被褥搬了回来。   多喝热水确实治百病,第四天关根就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说话还带着点鼻音。他对于张起灵要走这种事儿有点PTSD,无论哪一个他都想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眼看张起灵又想叫人把被子搬去客房,他心一横,委屈道:“小哥,我生病你都没嫌弃我,我病好了你怎么还要走?”   “……”张起灵略略后退半步。   关根:“?”   呵,睡完就跑的渣男,亏老子还跟你卖萌。   他气呼呼的爬上床,躺在张起灵的被子上,张起灵好像有点想笑,但忍住了。关根又坐起来:“晚上吃火锅,必须来。”   张起灵点点头,关根便笑了,似乎那一晚的对话没有发生过一样。   过了春节便是元宵,而元宵过后他们也要启程回军营了。   元宵节当日,吃了元宵,关根就喊上张起灵去看元宵灯会。天气仍然很冷,但没有冷却人们过节的热情,街上游人众多,张起灵和关根两人披着大氅,一路走一路猜灯谜,得益于关根的超常发挥,赢来的灯两人差点提不下,只好留下最喜欢的几盏,剩下的都分给了自己猜不出灯谜的小孩子。   有位公子哥见到他们赢了这么多灯,走过来做了个揖道:“这位兄台当真才高八斗,不知是哪家公子?”   关根谦虚道:“鄙姓关。”   公子哥一时想不起来京城有哪个有名的才子姓关,只好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恭维了一下,又注意到张起灵:“阁下是……?”   “……”张起灵没出声。关根笑眯眯介绍道:“张起灵,张将军。”   “啊!”公子哥十分惊讶,他显然也只听过张起灵少年将军的名号,没有见过真人,赶紧道:“张将军,久仰大名,失敬失敬,不知两位可有兴致来诗会小聚?”   “没有。”   “好啊。”   “……”公子哥为难的看着两人。   张起灵无奈的看了一眼关根,只好改口:“……去吧。”   公子哥松了口气,殷勤的将两人带进了一个茶楼。这茶楼关根听说也是蛮高级的那种,看来这公子哥家里的官也不小。上了二楼雅间,里面还有几人,也是公子哥的打扮,每人面前都温了壶酒,中间有个投壶,谁没投进便要作诗一首。不过这种才子聚会多是为了展示才情,也有人故意不投中只为赋诗的。   关根看多了电视剧和小说,本来以为这种地主家的儿子们多多少少会有些骄纵的脾气,没想到经公子哥介绍后,大家态度都很友好,纷纷对他们的到来表示了欢迎,并热情邀请他们加入。关根没玩过,想体验一把,自然是从善如流,张起灵也面无表情的坐下了。只是他比较不配合,投壶他就没有投不中的,倒是关根失手了两次,默写了两首诗出来,既不过分出众,又不是平庸货色。加上他为人和善,很快便与他们打成一片。   玩儿了约一个时辰,关根看张起灵面无表情快要睡着的样子,便起身告辞。最开始邀请他们的公子哥急急忙忙追出来:“关公子留步。”   关根停下来,转身看他。   公子哥欲言又止,最终道:“关公子才情卓越,为何藏巧?”   关根笑了笑:“志不在此而已。”他只写过笔记,那是真没写过诗。   公子哥看起来是个喜欢谈诗写文的,又道:“那可否请关公子赐教一首?这次勿要藏了!”   关根和张起灵对视一眼:“赐教谈不上,借花献佛罢了。以何为题?”反正他也就是默写一首的事,一点也不麻烦。   公子哥想了想:“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关兄便以离别为题吧。”说着便从掌柜处取了纸笔来。   关根想了想刚刚那群靖国的花骨朵们,笑了笑,提笔写道: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注]   公子哥拿着纸默念两遍,长鞠一躬,关根摆摆手,跟张起灵出了茶楼。   走在街上,张起灵道:“是前人的诗?”   “那当然。”关根悠闲道,“我像是会写诗的样子么。”   张起灵莞尔,关根道:“前面有写祈福花灯的,去不去?”张起灵便点头,两人走到摊子前,一人取了一枚花笺写了递给摊主,摊主收了钱再放入河里,河面上飘满了花灯。关根心想中秋节的灯会时张起灵说“无所求”,现在不知道写了什么,难道现在他“有所求”了?   两人站在河边,默默的看着花灯飘远,天上又轻飘飘的下了雪,落在头上肩上便化了。一时谁也没有说话,这是在京城最后的两天,明天他们就要启程回营了。   站了一会,关根便觉得冷,提议回去睡觉。张起灵默默的跟着他,两人并肩走在一起,慢慢往回去。   这雪越下越大,一直落到第二日,地上积了厚厚的白。在出行当天关根总会醒的特别早,他刚睁眼就看见张起灵在床边穿衣服,察觉到他醒了,张起灵从桌上拿起一个盒子递给他:“关根,生辰快乐。”   一觉醒来看到生日礼物这种惊喜好久没有体验过了,关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想起自己说过生日在元宵后一天,看着这个精美的木盒,想来小张将军上了心。愣愣的接过,张起灵示意他打开看看。关根看着这个盒子爱不释手,打开便看见里面躺着一只白玉锁,用红绳串了,还坠着两颗白玉珠子。   关根笑道:“小哥费心了。”便要把它装回去收起来,哪知张起灵径直拿了起来往他手上戴。关根忙换了左手:“等等等等,戴这只手。”   撸袖子的手突然顿了一下,他只露出了一截手腕,张起灵没有察觉他的异样,白玉锁被他用手捂热了,贴在手腕上温温的触感,他用繁复的手法打了个漂亮的结,关根脑子懂了手没懂,只知道除非把绳子剪了,这手链应该是拿不下来得一直戴着了。他极少在身上戴首饰,便问道:“小哥,这锁什么寓意?”   张起灵认真道:“去寺里求的,辟邪转运,百病不侵。”   关根心里说着封建迷信,脸上不争气默默的发热起来,问:“你怎么不给自己求个护身符什么的?”   “我不需要。”张起灵淡淡的说。   这就是高手的自信吗,关根心说,嘴上客气道:“哎,那怎么行。下次我给你求一个你带在身上吧。”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道了声“也好”,便出门洗漱去了。关根打个哈欠抓抓头发准备穿衣服。一直走出去一段,张起灵抬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胸腔里的脏器跳动的有些快。   靖国婚嫁有风俗,若是亲手在心上人手腕上戴上红绳串的白玉锁,便可将那人的心一直锁在自己身上。那锁并不是去寺里求的辟邪锁,是他去定做的。他对关根撒了谎,仗着他什么都不懂,送的礼物也参杂了自己的私心。   老将军曾对他说过,但纹麒麟者,凡事无愧于心,若你有愧,麒麟踏火焚心。   半边身体热热的,是因为他问心有愧吗。他握紧了手。   关根收拾的很快,两人牵着马出门时,马匹背上已经放了些黄管家置办的物资和干粮。两人与黄管家招招手,便牵着马走出去,一直走出城门才上了马。   雪下的越发大了,两人不敢驾马跑太快,只是快走。官道上除了他们,便是白茫茫的雪。他的白狐裘看不出来,落在张起灵的黑貂裘上却有浅浅的一层白色,张起灵的发冠上也落了白,还有一些将将挂在张起灵的发丝上,想来自己头上也有不少。他想起他在西藏时,雪也是这般跟他一起坠落。他呼了口气。不知怎的想起一句话来。   霜雪落满头,也算是白首。   [注]:此处引用唐朝诗人高适的《别董大》,没有刻意写离别时的忧伤,后两句诗胸襟豪迈,宽慰友人勿要忧愁,以你的才能,还怕天下有人不赏识你吗?个人认为在这里用作临别激励很好。   ----------   知道为什么送锁吗,因为他俩锁死了,钥匙我亲自吃了!   宝贝们节日快乐!瓶邪也要过节! 第十六章 一剑霜寒十四洲   也许是这么早就往边关赶的人确实少,一路上许多驿站都只接待了他们两个客人。天气原因两人的行程不算快,但也能将将在天色彻底黑下去之前到达驿站,避免了举着火把前行的窘境。   两人走了大半月,张起灵却说才走到了三分之二的行程,幸好冬天衣服厚,身下垫的东西也厚实,这次关根的屁股和大腿倒是没有受折磨。当晚他们结束了一天的赶路,住进驿站。张起灵说这个驿站已经靠近边关,是最后一家提供热水服务的驿站了,关根如果要沐浴,最好在这家洗。接下来的条件就没有这么好了。   关根是个南方人,能忍着这么久都不洗澡已经非常不容易,听了这话立刻去喊店小二给他烧热水端上来,他们要的是最上等的客房,张起灵问驿站掌柜的要了火盆,给关根烧上了。很快热水端进来,关根便一边抽凉气一边脱衣服,进到热水桶里发出满足的叹息。   隔着一个屏风,张起灵盯着手上的话本,半晌没看进去一个字,耳中听得尽是屏风后的水声。他闭了闭眼,转身出去了,把门带的有点重。门里关根的声音隐约传来:“小哥给我温壶酒!喝点好睡觉!”   张起灵没作声,下了楼走出驿馆去喂马。他披着黑貂裘大氅,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但他在夜间也可以视物,只是视力不如白天那么好而已。他听到一些响动,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动静是马棚那边传来的,他想起店里的小厮似乎都待在柜台边取暖,马棚里不该有别人,便皱了皱眉走过去。   刚走近马棚,便闻到了刺鼻的味道,而刚刚还在这里的人已经离开了。张起灵走到马匹边上,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液体。他蹲身用手一摸,发现油腻腻的。马棚里突然一阵躁动,只见几匹正在睡着的马骤然倒了下去,惊醒了身边的同伴。张起灵认出倒下的马正是他和关根的马匹。他悄无声息的走过去,马匹的脖子上还有脉动,有人给他们的马下了药。他猛地一惊,一掌劈在马柱上,拴马的缰绳应声而断,他牵了两匹马就往回跑,运了轻功健步如飞。   那刺鼻的味道,分明是火油。有人要断他们后路。   掌柜和小厮见他牵着两匹马就冲了进来,被他身上的戾气镇在原地,张起灵丢下一句“看好马”,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了楼梯,一脚踹开关根的房门。   关根正在穿衣服,头发也湿淋淋的用毛巾在头上包成一团。见他冲进来吓了一跳,一手提着还没系上腰带的裤子,一手从枕下摸出了他的大白狗腿在手里打了个转,见是张起灵,才松了口气把刀放回去,接着穿裤子。他看见张起灵面色严肃,不免心里有点打鼓:“小哥,出什么事了?”   张起灵却已经进来收拾起东西:“快走,有人要烧驿站,是冲我们来的。”   关根一惊,迅速动起来。黑瞎子给他的训练已经让他在危急时刻养成了先行动不问为什么的习惯,他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衣服又披了大氅,这才想起头发没干,被西北风一吹可能脑浆都要冻住。张起灵已经收拾好了行李,转身把手虚拢在他脑门上,关根还没反应过来,一股热流拂过他的脸,他发现自己头发上的水全部蒸发在空气里。张起灵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关根身上,自己则换上了关根的白狐裘。   关根震惊的跟着张起灵下楼,骑上了马才有空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内力?也太方便了吧,比电吹风都好使。毕竟他的头发现在可是有点长度的,他已经提前感受到了长发女生洗头发时的纠结心情。洗吧,得好久才能干;不洗吧,又油了。   张起灵一言不发,领着他往前狂奔,冷风割在他脸上一阵阵的疼,张口就会被灌满嘴。但他习惯了无条件信任张起灵,只管跟着他一起跑。跑着跑着他发现张起灵偏离了官道,开始往林子里跑。既然张起灵发现有人要对他们不利,官道上人烟稀少,估计已经被他们做了埋伏,张起灵反其道而行之,往丛林里撤,对他们不利的敌对方必然也要分散到林子里,各个击破的话就方便多了。   他很快察觉身后有人跟了上来,他们骑着马在丛林里多有不便,身后的敌对方竟然比他们动作要快,迅速的接近。后心传来一阵凉意,关根猛地低头低喝:“小哥小心!”   一支箭矢擦着他的头顶飞了过去,张起灵像是后脑长了眼睛,一偏头躲开。突然抬手击掌,快速拍了十几下。   关根错愕一瞬,咬了咬牙,调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跑。身后的追兵果然冲着张起灵去了。张起灵与他交换了衣服,一身白在黑暗里无比扎眼。身后的追兵显然锁定了张起灵,大部分追着他去了,只在队尾分出三人来追关根。   张起灵在军中有自己的一套传令暗语,关根结合现代的摩斯电码,做了修改,在将军府闲着无聊跟张起灵研讨出一套只有他们俩才能懂的“敲敲话”,刚刚张起灵击掌是在用暗语告诉他:“往左前方走,我引开追兵来与你汇合。”   以张起灵的武功,他说的“引开”完整意思是“引开并杀掉”,关根不是很担心他,但是他比较担心他自己。他有一点点轻微的夜盲症,夜视能力没有张起灵那么出色,甚至可能没有身后的追兵视力好。他找了个方向就跑,根本没法注意周围,马蹄踩在落叶上发出簌簌的声响,他只能低低的伏在马背上,靠直觉躲开身后的攻击。   幸好身后的追兵武功也不是太高的样子,估计也是小猫三两只。如果这样,或许可以凭借地势,尝试一战?关根脑子转的飞快,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攥紧了后腰上别着的大白狗腿。   跑了约半柱香的时间,两方的距离已是极近,前方的林子突然稀疏起来,关根心想难道要出林子了?身下的马儿嘶鸣一声埋头冲了出去,关根却在看到前方景象时惊得猛拽缰绳。马儿被拽的急停,扭头高高的抬起前蹄,又重重的落下来,往后急退几步。   前方开阔的地方……是悬崖!   张起灵听关根跑远,足尖轻点弃了马,纵身跃上一棵树,追兵们追着射死了马,便停下来往回赶,他们发现了马背上是空的。领头人眼前一黑,他猛地弯曲身体跪躺在腐叶上,黑刀劈进他身后同伴的身体里,滚烫的血浇了他一身。他弹跳起来,举刀便刺,张起灵抬刀挡住,兵器撞出火花。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张起灵一脚踹在他心口,他倒飞出去撞在树上,吐出一口血。甫一交手,他才惊觉自己低估了靖国最年轻的少年将军,他们这次带来的所有人,都不是对手!   他的同伴立刻撤走一部分去报信,另一些则悄无声息的包围住张起灵,想要偷袭,张起灵甚至没有回头,一把黑刀舞的像是取人性命的毒蛇,抹过了一个又一个人的脖子,鲜血多半泼洒在他的狐裘大氅上,白裘几乎被染成了红色。   本来是追兵的他们现在却成了弱势方,张起灵想要去追逃走的人,首领看着张起灵背影,暗自拿起了弓弩,瞄准。   他甚至没看清张起灵的动作,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张起灵手上的黑刀已经穿胸而过,将他钉死在树上。   张起灵走过来拔出刀,随手一甩,甩掉刀上的血迹。那些人跑远了,无法追到,必须尽快找到关根,换路线走绕开随后可能赶来的追兵才行。他抬头确定了一下方向,足下轻点,往记忆中关根的方位掠去。   关根此时正在与追着他过来的三人苦苦周旋,他用大氅耗尽了他们本就不多的箭弩,他骑的这匹马胆子很大,也许是后有悬崖激发了马儿的求生本能,它愤怒的警戒着三人。   那三人也知道他身后是悬崖,想要将他逼下去,关根持刀与他们对峙,心思飞转,不晓得这时候大喊“张起灵快来救我”有没有用。那三个人终于忍不住,再一次逼过来,关根闪身便从马背上翻过去,飞起一脚,将其中一个人踹个踉跄,下马迅速蹲身抓起一把砂石朝前洒去,挡了另两人一挡,马儿横身将他们撞开,踢在那人脊背上,他惨叫着摔下悬崖。   见同伴身死,那两人疯了似的举刀便砍,关根的大白狗腿对上他们,虎口乃至整个手腕都被震得发麻,马儿时不时抬起前蹄想要逼退他们,其中一人瞅准机会,一掌劈向关根胸口,关根急退,却未完全避开,硬受了八成的掌力,喉头一甜,他使劲咽下了那一口血,另一人却又是一刀砍向他,关根咬牙再挡。   “锵!”   三把兵刃再次相撞,关根几乎已经握不住刀,他下盘不稳,两人合力压过来抬腿便踢,关根躲避不及,差点失了平衡。双拳难敌四手,他绝对打不过这两个人。一咬牙心说赌了,一回生二回熟,他一把抄起马背上的包袱,纵身跃下。   张起灵赶到时,只看见一袭黑衣如断翅的蝴蝶,翩然坠下悬崖。   ----------   我又更新了,没想到吧!   打戏真的好难写,我是fw   然后最近换了床垫有点软,腰有点疼…有没有什么好用的腰部按摩枕安利我一下……   今天问我的朋友们有没有好用的按摩枕,有两位完全不认识的朋友竟然异口同声的说:男朋友。   我:?能不能推荐点能在tb买到的东西?不要活的。   【可能这就是寡王叭】 第十七章 当时轻别意中人   剩下两人见势不妙便要退,张起灵哪里肯放,一掌直取一人后心,那人躲闪不及,吐出一大口血当场气绝身亡。另一人刚跃出半步,只听身后风响,视野忽然打了个转,砸在地上,跑动的身体没了头颅,倒了下去。   张起灵疾冲到崖边向下看去,黑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他总觉得事有蹊跷,不相信关根会死。他定了定神,气沉丹田,内力灌声向下大喊:“关根!”   隐约有回声传来,张起灵仔细地捕捉声响,听到一声微弱的“小哥”回应时,他猛地放松下来,不自觉地扯起了唇角。他提气环身,运起轻功,毫不犹豫的往下跳。   崖上生长了许多植物,让张起灵足以借力轻跃。关根落的不算深,坠落了四五秒的时间,他就拦腰撞在了一棵突出的树上,撞断了枝桠,巨大的冲力让他面色扭曲的呕出一大口污血,迅速抓住了树根部。   张起灵跃下来找到他时,他惊的差点掉下去,心说这武功也太bug了吧。张起灵迅速找到了着力点,整个人稳稳的扒在峭壁上,像一只巨大的蜘蛛。关根则用一根豹筋把自己吊在一棵树上,豹筋平时被他缠在腰上当腰带,张起灵没见过,见他没什么大事,不由伸手摸了摸,边赞道:“好筋。”   关根简直对他时不时产生的奇妙好奇心无语,道:“大哥,能不能先想办法让我上去?”   “不能上。”张起灵道,“他们有援兵,我们往下。”   “……”关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心说你有没有搞错啊?我又不是你,我不会飞好吗?   张起灵似乎看懂了他的想法,如履平地般移到他上面一点的位置,对他道:“我要解了。”   “你什么?”关根突然感到不妙,下意识的抬头,没等他反应过来,身体便猛地往下坠,只见上方的张起灵抬手就解了豹筋,抓在手里跟着他一跃而下,凌空揽住他的腰,脚下连点数下缓住了落势,在他耳边道:“借它一用。”   关根便松了抓着豹筋的手,转而去抓张起灵的衣服。在下坠的呼呼风声中扭头去看他的脸,只见他仍然是一幅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关根心说怪了,我刚刚听到你好像在笑我,难道是我的错觉?   心理学上有一个词叫吊桥效应,指当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过吊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碰巧遇见另一个人,那么他会错把由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动,才产生的生理反应,故而对对方滋生出爱情的情愫。   张起灵不愧十八般武艺都精通,将豹筋使的出神入化,时作绳索时为剑,可为软鞭亦可为杖。抱着连人带包快八十公斤的他一路跃至崖底,也只是呼吸有点乱。关根踩到地面,心想他跟张起灵还需要什么吊桥效应,自己命都是他的,八年前他跃下三十米的雪坡来救自己时就知道了,即使有也早在八年前就发酵了。   包袱里有火折子,两人用干树枝做了些火把,点起来照明,在崖底看到了摔下悬崖的其中一个追兵的尸体,他的运气显然没有关根那么好,已经摔成了一滩烂泥,关根感到有点反胃,便不再看,问张起灵:“往哪儿走?”   张起灵想了想说:“我们偏离官道约三十里,此地有峡谷,我们现在很可能在峡谷中。”   峡谷,说明无论往哪儿走,出口都只有一个,那岂不是意味着无论哪个出口都有可能有追兵?   张起灵显然已经也想到了,脸色不太好看起来。两人无言一会,关根沉声道:“还有一个办法,从山体里穿过去,或许能绕开追兵。”   张起灵皱眉,不解的看向他,关根往前走两步,拍了拍一块巨石道:“这是一块封墓石,这座山里有一个古墓,下来时我观察了山势走向,这是一处天然的风水宝地,若是墓建在这山里,或许可以从里面绕到山的另一边去。”   张起灵目露惊诧,他研究了十几年的兵法和战术,对风水堪舆却是没什么了解的,更别说古墓了。关根已经来回走动,试图定位出这个古墓的位置,他在寻龙点穴上只是半吊子,还是迫于生计跟胖子学的。现在多少算是按头营业,要在十九岁的张起灵面前露一手。   他捡了追兵摔下来的刀让张起灵做了把铲子,定了个大致方向,开始挖盗洞。   打盗洞那他多熟啊,像只勤劳的土拨鼠,很快便打出一个洞来。铲子“叮”的一声撞到了硬物,关根凑近一看便乐了,这不是墓墙又是什么?张起灵也看到了,问他:“砸开?”   “等等,”关根退了下,“你先站远些。”   张起灵不解其意,还是站远了一些,关根小心翼翼地用刀尖刺破墙皮,一小股液体立刻喷了出来,洒在土里发出刺鼻的味道。   关根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在边上挖了个坑,仔细地戳破墙皮,让液体流进坑里,边做边解释道:“古墓通常会在外墙夹层中放上强酸来防盗墓贼,一旦外墙破裂,强酸喷出来,足以杀死前面的人。我看一个朋友这么做过,我也只是一试。”   很快酸液放完了,关根便大着胆子开始拆墓墙,张起灵也来帮他,拆出一个可容一人进入的洞口来,关根扔了个火折子进去,好一会才灭。便道“进吧,没有毒气。”张起灵率先跳下去,关根将包袱扔给了张起灵,自己也跳了下去。两人举着火把,发现这只是一个耳室,走入甬道,便往更深处走去。甬道中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边上也没有壁画,直走了约小半个时辰,墙壁上才开始出现简陋的壁画。   关根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便道:“墓很大,看来的确贯穿了整个山体,按照它的规格和布局,找到主墓室或许可以出去。”   张起灵面色严肃地点头,进来的洞口已经填上了,他们得尽快找到出口。   两人一路奔波,这时都有点饿,关根的生物钟提示他,这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于是两人找了一间耳室,跟张起灵生了堆火,吃了一些包袱里的食物和水,决定休息一会。   张起灵说他先守夜,轮换关根。墓底阴冷,关根心疼地把黑貂裘铺在地上做了个床躺上去,地面又硬又冷,他身上有伤,被撞到的胸腹处也一阵一阵的疼,但没一会儿他还是睡熟了。一明一暗的火光中,张起灵神色复杂的脱下了被染成暗红色的狐裘,披在关根身上,自己开始打坐调息。   关根醒的时候,张起灵还是盘膝打坐的姿势。关根感到精神好了许多,舔了舔嘴唇道:“小哥你休息会儿吧,我来守。”   张起灵摇了摇头,道自己已经调息过,不需要睡觉,继续走便是。关根狐疑的看了他一会,发现他确实面色如常,只好再次感叹,这就是高手的世界吗。   墙壁上的壁画开始越来越复杂,之前只有线条,现在已经有了色彩,但仍然太过简陋,无法提取任何信息,直到两人走到一座门前。门边立了两尊石兽,关根观察了半天,发现石兽的石座底下都是空的,误触机关极可能摔下去当场毙命。最终将视线定在石兽嘴里的珠子上,两根石兽都是整体雕刻成的,只有他们口中的珠子看起来可以移动。   他招呼张起灵:“抓牢,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把珠子拿出来。”   两人骑在石兽的背上,张起灵点头。   “一、二、三!”   两人同时出手,珠子果然被拿了出来,石座边的地面猛地塌陷下去,关根探头一看,地面下闪着尖锐的光。石门缓缓开启,珠子则很快化成了一堆沙子,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进门之后壁画便多了起来,似乎是讲了墓主的生平事迹,就在关根想要继续读时,却发现了第二道门。这个门上有一个像转盘一样的机关,有八个凸起,非常像一个密码盘。   他在张家的记载里听说过这种开门机关,八个方位对应奇门遁甲,必须按下生门位置的凸起才能开门,这让他的知识储备十分的捉襟见肘,只好姑且一试。   他对张起灵道:“我一会儿要是按错了,千万要小心。”说着拽住张起灵的袖子,“啪”的按下一个凸起。机括声沉沉响起,两人警惕了半晌,才发现什么机关都没有被触发。门竟然慢吞吞地打开了。   关根心说这可真是一个大惊喜,难道他在墓里必出意外的体质在这里竟然没有用?张起灵也松了口气,继续向前走。良久,他到底还是没忍住,沉声问道:“关根,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灵魂一问,到底还是来了。   关根叹了口气,说:“如你所见,我就是墓主最讨厌的那种人。”   “我是一个盗墓贼。”他说。 第十八章 山长水远知何处   张起灵明显顿了一下,他猜测过关根在他的世界的职业,或许是教书先生,是文人墨客,是行走南北的商人,是浪荡江湖的侠客,又或者是研究学问的学士。唯独没想到,他竟然是一个盗墓贼。   历朝历代,盗墓都是被严令禁止的行为,一旦被发现,便会被处以极刑,甚至是株连九族。他自然明白关根是极其信任他,才会告知自己真实身份。   他问:“你说的朋友……”   关根再次叹气:“他们都是盗墓贼,有一些虽然洗白了,却也在从事这方面的生意。”   张起灵默然。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也能想象能让一个母亲放弃自己的亲生骨肉,他的家庭也许已经贫困潦倒根本无力抚养。老将军捡到了他,将他养大,教他为人处事的道理。他从小士兵到少年将军,每一步都走的光明磊落。关根此人温雅随和,自有风骨,毫无贼相,竟然会做盗墓这种下贱营生。   既然已经提到了,不如把话挑开了说。关根道:“我的家族是一个盗墓世家,除了我的父亲,我的二叔三叔都在道上很有声望。”   “本来我是不用进这一行的,但是天算不如人算。我当盗墓贼不只是因为血统问题,也是因为一个承诺。”关根说,“很多事情我如果不在这个圈子里,那就没有办法去做。很多事情我不去管,就会变成真正的坏事。”   张起灵知道他在沙海中的故事,可他也只听到计划以关根的“死”作为完结,问道:“除了复仇,你本来要做的是什么事情?”   “我在等一个故人。”关根说。   关根很会讲故事,两人走在墓道里,张起灵听他简洁又生动的讲了一个毛头小子误入歧途跟人盗墓的故事。故事里有他,有曾经讲过的胖子,还有那个跟他极像的“故人”,关根叫他“闷油瓶”。在他的讲述中,张起灵似乎窥见了他曾想象过的关根年轻时的样子,天真无邪很好骗,有点心眼却不多,善良悲悯心肠软,一腔热血为朋友。他像一捧温柔的水,可到后来却变成了锋利的冰,一定吃了很多苦头才成长。少年被磨平了冲动,成长为冷静的刃,以决绝之姿复仇,誓要与他的命运血战到底。   与他在战场上你死我活的厮杀不同,关根所在的战场,不仅有阴谋诡计,更有莫测人心,而中间横亘着无数人的生命与谎言。   关根讲着故事,眼神里却有淡淡的悲凉。在他停下的间隙,张起灵拍了拍他的肩,无声的安慰。此时任何语言都过于轻描淡写,彼此体温相接让人心安。关根笑了笑,道:“我没事,你猜猜那个闷油瓶后来去哪了?”   这也正是张起灵一直想问的,“闷油瓶”一直将关根保护的很好,既然如此,为什么偏偏在最需要他出现的时间里,他却没有出现?   “他替我进了一扇门,要在里面关十年。”关根说,“本来应该我去的,但是他替我去了。那不是个什么好地方,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活着出来。”   “他总是这样,什么也不说,却什么都做好。”关根轻声道,“让我觉得我始终无法与他并肩做任何事。”   张起灵握着火把的手一紧,正要说点什么,关根突然“咦”了一声。张起灵便改口问:“怎么了?”   “我好像……呃,”关根无辜的示意自己脚下,“踩到什么东西了。”   张起灵低头,发现他的脚踩在一块砖上,将地砖踩得凹了进去。他浑身紧绷,抓住关根的手臂道:“抬脚。”   关根知道他们这种习武之人有内力护体,小张同志这是要硬刚这个机关,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顺便护住他。但他认识这位小张将军这么久,还没见他不靠谱过,索性心一横,把脚抬了起来。   几乎在他的脚抬起的同时,机扩声轻响,张起灵在一瞬间提着他这八十公斤跃起来,两人刚刚站着的地方嗖的露出了几排尖刺,狐裘大氅同时展开,加注内力舞成一面盾,罩住了关根整个身体,两边射来的箭矢皆被打落在地,脚尖在墙壁上轻点一下,两人立刻向前飞出去,飞离了箭矢的射程范围,落在地上。   关根一阵后怕,心道要是没有张起灵,他可能就在这当刺猬了。张起灵的身手实在是够好,足以让他在任何时候都能针对不同情况随机应变作出反应,这太刺激了,他摸摸胸口,老人家好久没这么惊险过了。狐裘大氅被张起灵用来挡箭,变得有点破烂。关根拎过来,给张起灵披上了,语重心长道:“条件艰苦,不要浪费。”   下墓有衣服穿,这在他前几年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实在是动不动就裸奔搞得他有点心理阴影,衣服能不丢还是别丢了。好在张起灵十分靠得住,他的黑貂裘还好好的穿在身上,一时半会看起来不会脱掉的样子。   这次变成了张起灵在前面探路,关根跟着他,边上的壁画越来越清晰起来,他试图解读这些壁画的含义,但是壁画实在过于晦涩。他注意到壁画上有一个发着光的东西,被分裂成了三块,墓主拿到了其中一块,将它与自己葬在这里,其他的场景过于意识流,难以理解,关根只好作罢,但是从壁画的绘画风格上可以看出,他们已经接近了主墓室。   终于,他们的火光照出一个石碑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刻着字。两人凑近了去看,关根读下去,渐渐皱起眉头。张起灵却是根本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每一个字他都认识,无论怎么组合,却都是晦涩难懂的句子。关根紧紧盯着石碑,一字一句的看,极其专注,似乎要将每一个笔画都记下来。张起灵便给他举着火把照亮,关根看了许久,突然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张起灵疑惑的望向他。关根解释道:“这是一种字画,既可以用来记载一个地方详细的地理位置,也可以按照一定顺序排列组合,得到作者真正想要写的东西。如果按一定的格式画出来,就能得到一幅地图,但是我们现在没有工具,我没法画,只能试着看一下墓主要对我们说什么了。”   张起灵点头,他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继续给关根举着火把照亮。关根盯着碑文,口中念念有词,手指不受控制的在空气中虚画。火光映在他的眼睛里,亮的吓人,这样的眼神,张起灵在他收拾赵左时看到过。关根的身体里似乎住着两个人一般,平常温润如玉,眼神平和,一旦涉及他觉得棘手的事情,便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张起灵难以分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又或者两个都是真正的他。   关根默念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对张起灵招了招手:“这个墓里,有点东西。”   张起灵一瞬间绷紧了浑身的肌肉,“不是那些危险的东西!”关根赶忙道,一字一句的翻译碑文:“是这个墓主得到了一个球形的东西,碑文上说,听说这个东西可以让人看到从前的事和未来的事,知古通今……甚至可以改变时空,令人来去自如,日行千里,从一个地方转眼就能去到另一个地方……”   关根心说还有这等好事?难道是哆啦A梦的传送门?他自动把这个东西称为神奇水晶球,简称水晶球,继续读下去:“但是这只是一块碎片,他拼尽一生都想要把这个水晶球凑齐,一共有三个碎片,他只找到了两个,两个碎片凑在一起便会发光,距离越近光亮越亮……但是人生只有短短百年,他现在标出第二块碎片的位置,如果有后人到这两处,可以带走碎片,帮他寻找他穷尽一生也没能找到的第三块,完成他的心愿。”   张起灵与他对视一眼,这碑文里确实有一幅地图。张起灵抓住了重点:“改变时空?”   这也是关根关注的点,墓主的碑文有可能将这个水晶球作了神化处理,毕竟能看到从前的事和未来的事,转眼间就能日行千里,这是在现代也做不到的事情。但是他从墨脱悬崖上翻下直接到了这里,这显然也不是什么科学能解释的事情。如果有那么一点可能,是不是找到第三块碎片,真的能开启时空通道,回到他原来的世界?与这里的张起灵相识一场,离别竟然要来的这么快么?   他闭了闭眼,发现自己想太多了,墓主从二十来岁偶然得到了一块碎片后,又在他四十岁那年得到了第二块,他死亡时已经七十六岁,年逾古稀,中间的三十六年他一直在不停的寻找,却最终带着遗憾躺进了墓里。关根想到自己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他还没解出墓主在字画中藏着的地图,不知道拿到第二块碎片时是不是也四十了,那岂不是跟这个墓主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这个墓主找了三十六年没能找到的东西,他就一定能找到吗?要是让他在寿终正寝之前的时间里都去找这个根本不知道能不能“穿越时空”的第三块碎片,那他还不如就地割脉,说不定还来的快点。他无言的有点烦躁,这几年他真是受够了有希望再绝望这种事情了,如果后半生都要去寻找这个虚无缥缈被神化了的东西,那他还不如当无事发生,跟张起灵在这里一起安度晚年算了。   张起灵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猛地惊醒过来,发现张起灵微皱着眉看他,有点担心的样子。他发现自己又陷入了负面情绪中,无论怎么说,有希望都比没有好。这块碎片他肯定要拿走,第二块碎片他也会去墓主说的地方找到。至于第三块碎片,不如就随缘吧。毕竟他在今天之前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回去的可能性。说不定缘分到了,第三块碎片也被他找到了。   他回望张起灵,笑道:“我没事,走吧,我们去把碎片拿了。这个墓主既然希望我们为他完成未竟的心愿,想必不会太为难我们。”   张起灵沉默的点点头,绕过石碑往前走。   --------   小张:别盗墓了,我养你啊   正道的光——   这次放过你,写邪,下次你跟墓必出事一个 第十九章 一身转战三千里   一路顺利的过分,张起灵反应极快,寻常机关难以伤到他,两人很快走到主墓室门口,照例分开检查机关,主墓室的这扇门,出人意料的有一个凹槽,似乎要放上什么东西才能打开。   这就有点难搞了,这座墓虽然极大,却多是空无一物的虚室。里面有陪葬品的墓室少之又少,关根职业病上来都想骂他寒酸。若不是两人一路直奔主墓室,这些虚室就足够他们逛的了。难道墓主把开门钥匙放在什么其他机关里了?这里还有他们未发现的密室?这也太麻烦了,他擅长解决问题,但不是很擅长发现问题,一般那都是胖子的事。包袱里只有一壶水,他们上一次喝水还是在两个时辰前,关根恶向胆边生,问张起灵:“要是直接暴力破门,能办到吗?”   张起灵闻言用刀敲了敲石门道:“很难。”   想想也是,关根叹气,心道没辙,他正要招呼张起灵,张起灵却喊了他一声:“墙面声音不对。”   嗯?关根走过去敲了敲门边的墙面,没听出什么不对。张起灵道:“墙面很厚,但里面不是实心的。”   关根又敲了两下,他是真的什么也听不出来,他觉得敲着的就是石头。但习武之人五感较之常人更为敏锐,关根相信张起灵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便问:“敲开试试?”   张起灵也有此意,点点头,拿起黑刀,猛地一刀劈了过去。墙体很快裂出纹路,张起灵连劈数刀,墙面上的裂纹慢慢爬开,一股奇怪的味道从缝隙中飘了出来。关根瞳孔一缩,大喊:“小哥!跑!”   一条黑影疾射而出,扑向张起灵面门。张起灵反应迅速,手掌成刃当头劈下,黑影便摔落在地上,抽搐两下不再动弹。张起灵低头一看,那是一条黄脚蜈蚣,足有半尺长。更多的蜈蚣则顺着缝隙爬下来,上百条蜈蚣上千条腿,关根看的一阵恶寒,心说难不成捅了蜈蚣窝?张起灵掌风一扫,所过之处蜈蚣无一不横尸当场。但蜈蚣实在太多,还在从裂缝中源源不断的爬出,更有些像第一条那样,直接飞身跃起,想要扑过来。   张起灵急退数步,与关根并肩,两人拿了火把,将蜈蚣隔在一尺开外。蜈蚣们徘徊了一会,像得了什么指令似的,开始纷纷爬上墓道,从各个方位对他们展开攻击。两人背靠背挥舞着火把,蜈蚣群却越来越密。关根急的脑门出汗,这么大的蜈蚣,多多少少带了点变异,或许是主墓室里的东西,又或许是风水实在好,但这么耗下去,火把总有烧完的时候,就算是张起灵,内力也有用尽的时候。   等等,还有麒麟血!   关根将大白狗腿咬在嘴里,手背在刀刃上一抹,血立刻涌出来,他一甩手,血珠被甩到墙壁上。   “唰!”   蜈蚣群瞬间以他的血滴为中心,散了开去。关根心脏狂跳,这时灵时不灵的盗版麒麟血竟然现在有用,老天有眼,待他不薄。他将血滴在张起灵身前,果然,蜈蚣群立刻退了开来。张起灵惊讶的看着他,他举着伤手往前凑,蜈蚣群便自动避让开他。他咬咬牙,在手背上又划了一道,先是在门口滴出一个半圆将两人圈在里面,又将手举到凹槽上方,血很快滴下去,凹槽中渐渐显出一个纹路来,关根心说有门,见张起灵也要划开自己的手来帮他,便制止道:“小哥,你的血可能没用,让我来。”   张起灵看了一眼被他的血逼退回缝隙中的蜈蚣群,犹豫了一下,只好点头。   关根也只是尝试一下,墓主在碑文中提到“有缘人”,这个词可以有很多个意思,墓主人毕竟还是防着有人要盗他的墓的,要么有钥匙,要么有特殊的能力。关根想来自己特殊在有麒麟血,便将血尽数流进凹槽中。   直到伤口的血不再滴落,凹槽也像是吸饱了血,整个门突然发出沉闷的响声。与此同时,蜈蚣群迅速的全数撤回了刚刚的缝隙中,似乎极度惧怕这扇门的开启。关根拉着张起灵往后推了些,用袖子捂住自己的口鼻,张起灵也照做。   石门缓缓向后打开,一阵尖啸响起,如鬼哭狼嚎般刺耳,墓道里的空气瞬间被抽进门里,强气流吹得两人衣袂翻飞,而后,石门终于彻底敞开了。   关根放下手,看来这个门已经许久没有开启过了,墓主人对主墓室做了真空处理,门在开启的瞬间各个墓室的空气都被抽了进去,风流动发出了鬼哭般的尖啸。   关根反而放下心来,里面真空处理,说明不可能有活物。再怎么牛逼的物种,没有空气也不可能存活。两人抬脚走了进去,主墓室里是一个祭台一样的构造,中间摆着一口石棺。关根猜想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棺椁里。两人走向两边,将墓室中的长明灯点燃,石棺上刻着许多字,关根一一看去,基本就是把外面石碑上的字用更明显的方式写了出来,这次张起灵也看懂了,问他:“开棺?”   关根点头,将大白狗腿插入缝隙中,与张起灵一起用力,将棺盖撬开一条缝。张起灵把他挡在身后,站远了些,一掌拍过去,整个棺盖便被他的掌风震开,坠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棺内没有异动,两人便上前。一具尸体遇了空气正在迅速腐化,他躺的很安详,双手上是一个石盒子。张起灵出手如电,迅速将盒子拿了起来。   关根接过来,还未打开,脚下猛地震动起来。窸窣声由远及近,他脸色一白,他的血失效了,而且听响动,似乎有更大的东西被吸引了过来。张起灵一步抢到他面前道:“你找出口,我去。”   一声巨响,只见一条巨大的蜈蚣半立着头部和上半身撞开了半开的石门,冲了进来,口器在火光下闪着红色的光,张起灵心道不好,这蜈蚣必定是剧毒在身,它头上的触角颤动两下,直扑关根而去,张起灵黑刀脱手而出,却在巨型蜈蚣的头甲上打了个滑,摔在地上。巨型蜈蚣被砸的摇了一摇,转过头锁定了张起灵,弃了关根朝他扑来。张起灵在地上一个翻滚避开,捡起黑刀。   关根一头冷汗,这么大的蜈蚣已经生出了灵智,之前蜈蚣群似乎有指挥的举动一定是这只大蜈蚣在背后指示。发现奈何不了他们便亲自上阵了,他急忙举着火把往深处去,试图找到墓主可能留下的出口。   关根几乎摸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机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个墓主会在第二道门用奇门遁甲做机关,这里很有可能也是按照奇门遁甲的布局。如果他是墓主,他会把生门设置在哪个地方?   他眼神一厉,突然想起一直被他忽略掉的细节。   墓主人的棺椁里除了这个盒子,没有任何陪葬品。他冲回棺椁边,翻身跳进去,对墓主的尸体道声得罪,将他掀到一旁,用大白狗腿在石棺里敲敲打打,心头一喜:果然,石棺下面是空的,底下有路!   他大喊:“小哥,过来!找到了!”   张起灵与巨型蜈蚣打斗的过程中一直举着火把,这蜈蚣似乎在地底生活了许多年,眼睛有些不好使,只会跟着张起灵举着的火光动。它身上的甲壳太过坚硬,张起灵竟然也无可奈何,一人一蜈蚣勉强打成平手,张起灵听了关根的声音,举起火把用力掷出去,一边大喊:“火!”   关根反应迅速,将火把朝他扔了过来,张起灵凌空接住,反手朝另一个方向丢了出去,两步跃到关根身边,抓住他的手轻声道:“出口在哪?”   关根也小声道:“棺椁底下。”   张起灵“嗯”了一声,手持黑刀估计了一个方位,猛地用力。手下立刻传来石棺碎裂的声音,关根再次对墓主的尸体默念得罪,那巨型蜈蚣扑灭了两个火把,听到动静,立刻往他们这里窜来。张起灵手上动作不停,用力捅出一个容人通过的口子,一把拎起关根,关根大惊:“不准丢……”   “我”字还没出口,整个人就掉了下去,他只好调整姿势尽可能护住自己的头部,接着他就嘭的一声落了地。新伤叠旧伤,关根立刻惨叫出声,他腹部被树枝拦的那一下还没好全,背部又惨遭重击。紧接着张起灵轻巧的落在他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问:“你怎么样?”   “哎哎哎……哎……I am fine.Fuc……放心。”关根被他一下抓在伤口上,疼的差点飚出一句粗口,“放放放手你抓我刀口上了!”   张起灵立刻松了手,很抱歉的样子。关根感到自己浑身都疼,一时甚至不知道该捂哪儿,用力咽了咽喉咙里的血,心说别是被摔出内伤了。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在他全身要害处摸了个遍,关根差点跳起来,就听黑暗中张起灵说:“重要脏器没有大碍。”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吓死人。   关根从包袱里拿出火折子点亮了他们最后一根火把,发现这是一条非常简陋的墓道。不像是墓主挖的,倒像是为墓主修建墓室的工匠挖出的逃生通道。头顶猛地震了一下,两人抬头,发现是那大蜈蚣听了声音想要钻进来,但是洞口太小,它一时半会进不来。两人立刻往前跑,这种通道一般可以直接通到外面,关根一下觉得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铆足了劲往前,直到听不见蜈蚣的撞击声才停下来大口喘气。   张起灵在他身边气息微喘,见他平复下来,两人便没有再跑,只是快步走起来。走了约半个时辰,终于见到了那一丝天光。   ----------   此墓因为啥也没有,逃过一劫 第二十章 一剑曾当百万师   逃出生天,张起灵辨认了下周围,便指了个方位,等两人风尘仆仆的走到一个镇子上,差点吓坏在集市上卖马的老头。   两人略作休整,重新上马往军营赶去,一路再未遇险。关根好奇到底是什么势力要张起灵的命,张起灵摇头:“不是西桓,便是南鞑。西桓蹋延身死,报复的可能性很大。”   关根试探道:“你朝中没有政敌?”   “……”张起灵无声的看了他一眼:“我从不与朝臣交谈。”   关根:“……”算你狠,硬核远离勾心斗角。   “况且他们没有动机。”张起灵淡淡的说。   关根一想也是,张起灵这种性格,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恨不得三百三十天都在军营里,拉拢来也没用。   回到军营,副将亲自出来迎接,很是诧异:“将军怎的比信中时间晚了这么久?”   张起灵一进军营,身上便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他面无表情道:“大帐集合,有要事。”   关根衣服都没换便又钻进了会议专用帐。张起灵简要的说了途中遇袭一事,副将问:“将军遇袭是哪一日?”   “二月初五。”张起灵说。   “将军,末将以为,刺客极有可能是南鞑人。”副将说,“二月初十南鞑与我们有了一次不小的正面冲突,没有死亡,伤了几十。”   张起灵面色一凝。将领们便讨论起来。关根听着,觉得是南鞑的可能性比较大。他们曾经在路上猜测是不是西桓人来复仇,但是西桓最近安生的很,倒是南鞑蠢蠢欲动,甚至主动发起了冲突,这就耐人寻味了。   是以为张起灵死于坠崖,还是趁他不在,迫不及待试探他们的实力?   张起灵任他们讨论出结果后,又道:“军师予了我许多阵法,明日起便练起来罢。”   将领们齐声答:“是!”   关根正在走神,突然被cue,见将领们看过来,只好扯出一个假笑看回去。   营业的日子,总是这么的痛并快乐着。关根早早就被喊了起来,观看士兵们训练并提出指导意见。他把脸偷偷藏在袖子后面不停的打哈欠,打的眼泪都夹不住了。自己写的阵法册,哭着也要练完。没法。   阵法经训练后,张起灵针对薄弱部分亲自进行了改良,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在领兵作战方面可以说是举一反三。难怪是靖国威名远扬的少年将军,年仅十九岁,若不是皇帝有令,从未主动进攻西桓,只怕国境线根本不是现在的样子,真如当年封狼居胥的霍去病。   阵法经过改良,效果十分显著,南鞑几次出兵试探,都被痛打回去,士气大振。得知阵法皆是军师所写,将领们对他这个军师的态度都亲和了许多,之前不过是看在张起灵的面子上叫他一声军师,现在却都是真心实意的把他当军师来看。   赵左也升了一级,张起灵开会时,关根也能看到他。一见到他关根就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二十军杖欠在那里,脸色有点不自然。张起灵瞄了他一眼,见他盯着赵左,又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赵左。   莫名其妙被刮了一下的赵左:“?”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关根磨磨蹭蹭的不肯走。张起灵头也不抬,在案桌上批着积压了许久的公文:“还有事?”   关根吞吞吐吐:“我那个……二十军杖……是不是可以功过相抵?”   张起灵笔下不停,但关根跟他相处了那么久,那点小动作他多熟啊,知道他肯定是回想了一会,才想起还有这件事,拒绝的毫不犹豫:“不可以。我军赏罚分明。”   可恶,原来他忘记了,早知道不提了。关根无比懊悔,卖惨道:“小哥,其实我胸口疼肚子疼腰也疼背也疼,我还吐了好几口血……”   张起灵看他一眼:“受伤很重?”   关根猛点头。张起灵招招手,关根凑过去,张起灵的手从他外衣里伸进去,贴着里衣在他身体上又摸又捏,关根浮夸的假装很疼的样子直吸气。张起灵动作便更轻了些,在他各个要害处按了几下,他的手微微散发出热度,关根感觉自己像一只正在被撸的猫。   “只是些外伤,让军医为你敷些药便是。”张起灵下结论道,将手拿了出来,想了想又道,“二十军杖赵左已替你领过了”   “……哦。”关根心说这可真是是实诚孩子,虽说死道友不死贫道,但他的良心还是有一点点痛,转身准备走出去,“我去谢谢他。”   “不必去。”张起灵说。   “啊,这多不好意思。”关根挠头。   “他该受的。”张起灵又说。   “……”关根无语,心道,你是将军,你说该就该吧。左右没他什么事,就准备回俩人的大帐子里再睡个回笼觉。   他正要往外走,张起灵出声:“公务繁忙,军师可否代为处理些?”   “哦。”关根脚跟一转又走了回来,到他边上坐下。一回军营,张起灵就很少直呼他的名字,都是叫军师。表面上他也叫张起灵将军,但是私下里基本都不客气的叫小哥。关根其实是个很有修养的人,只是对着自己会肆无忌惮一些,张起灵倒也不甚在意,甚至挺受用的。   公文多是斥候汇报来的军情,关根发现,其实在古代,要想拦截信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同一个情报,若是比较重要或者等级比较高,会有多人写出五封到十数封不等的密报,一起送到信息处理中枢,若是有人谎报,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电视剧里那种因为一封密信就兵败的剧情其实基本不存在,情报工作自古以来就很受重视。   但是关根和张起灵作为这个信息处理中枢,就比较头疼了,同一个情报肯定要看十几次,因为是不同的人所写,还要逐字逐句看完确定没有遗漏。古代军人的文化水平普遍不高,斥候也一样,字写的跟狗啃过一样,关根看了一个时辰,脑瓜有点疼。他发现自己的工作就像公司里的秘书一样,帮总裁过滤掉重复的信息,筛选出需要他亲自过目的文件。   他寻思自己也算是平平无奇吴山居古代文化有限公司CEO一位,怎么做着做着就变成总裁小秘了。   张起灵极其有耐心,不知道在没有自己的时候,少年小将军是不是也天天练了武还要熬夜批公文,能长这么高还真是不容易。关根想着想着脑子里就开始跑偏,他发现这位小张将军除了稚嫩一点,其他地方跟他的世界的闷油瓶几乎一模一样。两个张起灵的声音、字迹、脸上的微表情、身上的麒麟纹身都一模一样,关根猜想这或许是一个平行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小张是一个将军,但他没有那么沉重的宿命和家族要背负,这里没有张家人,没有汪家人,当然,也没有吴邪。   原来脱离了家族的张起灵,仍然是万人信仰的神祇,在这个只有他自己的世界里,他仍然如此优秀而耀眼,强大又孤独,让人忍不住想要追逐,对他伸出手。   张起灵分给他的一沓公文批完后,关根整了整,将整理之后的公文放在张起灵左手边。张起灵点点头,没再让他处理多的。他寻思闲着也是闲着,便拿了纸笔开始写东西。   张起灵手起笔落,唰唰唰批的飞快,略微扫了他一眼:“写的什么?”   关根道:“之前在墓里看到的碑文。还记得我说过那是一副字画吧,上面说到墓主指出了第二块碎片的具体位置,我想先把地图画出来,找一找。”   张起灵停了笔:“你背了下来?”   “我厉害吧?”关根笑嘻嘻,他的计划非常庞大,必须有极强的记忆力。有段时间他为了锻炼自己的记忆力,甚至会去背一些复杂的图画然后凭借记忆将它临摹下来。那篇碑文字非常多,且看起来语意不通毫无规律,但他在半小时内将它记在了脑子里,并在现在将它一字不差的默写下来。   文字比起图形,已经好记了太多。   张起灵点头,认真的夸他:“军师过目不忘,颖悟绝伦。”   小张将军经常一本正经的夸人,夸的他脸皮都厚了起来,笑了笑继续写。待他写完,张起灵也批完了今天的公文,在一边看他。   关根就把纸拿过去一点,跟他解释道:“小哥你看,这些字其实都有严格的格式,按照一定规律解出来,说不定那东西埋了多深都有记载。”   张起灵点头,关根边解边画,一个多时辰过去,一副图便清晰的画了出来。是一个地图的样子,但是关根看不懂,他对这里的地形并不了解,就去看张起灵,指望张起灵能有什么想法。   张起灵盯着图看了很久,眉头慢慢皱起来,关根心道不妙,难道他解错了?张起灵也看不懂?   正想着,张起灵眉头一松,道:“这不是地形图,这是水系图。记载了暗河的位置。”   关根恍然大悟,地形图并不靠谱,因为地面会变,但是地下河的走向却是除非经历极大的地质变化或地壳运动,基本都不会变。   他问:“能否看出墓穴所在位置?”   张起灵点了点头,道:“还需要对比现在的地形图才能确定。”他说着起身,在书柜上拿了几卷舆图,摊开在案桌上,用镇纸压好,一边给关根讲解哪条暗河可能对应的位置。   等两人完整的研究出来,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关根看着最终画出的地形图,感觉有点眼熟。   他抬眼看了看张起灵,只见张起灵也看向他,沉声道:“墓的位置,就在你我初见的那片林中。”   -------------   震惊,吴山居CEO为爱当小蜜……   小张(不动声色):撸到了,有点瘦,要养肥点 第二十一章 世间好物不坚牢   关根瞪大眼睛,惊疑不定,心说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他与张起灵初见,跟着他去溪边打水,试探过水温,就知道那片林子有暗河的存在。他曾经在那里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没想到竟然是一座古墓,里面正好有第二块碎片。他哭笑不得,心想这是何等的运气和缘分,他是不是应该期待一下偶遇第三块碎片?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你本就知道林子里有古墓?”   关根装了个逼:“那时便知道有暗河,我爷爷是靠闻土淘沙发家,我也不差。”   张起灵点点头,又问:“过段时间与你一起去探。”   两人刚回营,要做的事一大堆,关根也不急于这一时,将图收好,两人去用了午饭。   二月刚过,三月天正回暖,南鞑被击败几次,老实了许多,西桓却又试图发起进攻,听斥候说他们换了个新将军,年轻气盛,关根真怕张起灵把他打出心理阴影。为了试验新阵法,张起灵亲自带兵。得胜归来时,关根总将双手抄在袖子里,在营门口等着他,战场上的满身煞气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消散成深埋眼底的笑意。关根看见了,便也笑起来。   仿佛倦鸟终归巢,落叶总归林,此心安处是吾乡。   关根的军师地位迅速得到认同,在军中声望渐高,具体体现在在开军事会议的时候,他就坐在张起灵旁边,接受所有人的注视,听张起灵把他们两人想出来的作战计划一字不落的再说一遍,还没法摸鱼,非常难受。   现在他已经可以拥有自己的帐篷了,但张起灵似乎并没有主动分帐篷给他的打算,他也懒得问,继续心安理得的跟张起灵睡在一起,同进同出。军中谁都知道将军把军师引为知己,将军有军师相助,如虎添翼,那无数带领他们打胜仗的计策,都令他们佩服不已。   京城来信说,张起灵献给皇帝的寿礼,那座行宫模型皇帝非常喜欢,已经动工开建了,建造完毕时要求张起灵务必到场。关根帮他处理公文多了,便熟练的回了信,张起灵见他客套话写的比自己好多了,索性将朝廷那边来的信统统交给关根来处理。俩人一内一外,分工明确,搭配得当,十分和谐。   所以我不过是个无情的彩虹屁生成器罢了。关根悲愤的想,这应当是另外的价钱!   京城来赏的事不知谁把消息传了开来,将士们由衷为自家将军感到自豪,无不与有荣焉。听闻这都得益于军师妙计,副将和几个将士又是见过关根降雪落雷又为他所救的,军中便开始传言说,关军师是上天派下来帮将军、帮靖国的神使,神通广大神机妙算。   边关娱乐活动匮乏,全是大老爷们的军营里一点八卦也传的飞快。传到后来什么军师是将军曾救过的狐仙,化成人形前来报恩的;什么军师本是只女狐仙但为了与将军并肩作战所以化为男儿身的;什么军师是将军前世的恋人,今生依然再续前缘的。   各种乱七八糟的版本都有,关根无意中听到,心说要不是他就是当事人之一,他都要信了。你们不去当说书的跑来当兵,是各大茶楼的损失。一边心里暗暗记了几个名字,心说明天就让小张将军安排你们去扫茅厕。   两人很快便处理完了堆积已久的公文,近日里也无战事,关根便寻思着带上张起灵去往林中一探古墓。他将这事与张起灵说了,张起灵道:“三日后出发,准备的齐全些。”   关根点头应是,便出去看士兵们训练去了。张起灵独自坐在帐中,却有些心神不宁。   或许是上一次在古墓中待了太久,张起灵最近做梦总会频繁的梦到自己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墓道里行走,身边没有人,甚至没有任何活物,只有他的黑刀陪在身边。墓道有时候并不是同一条,墙壁和地面的花纹清晰可见,都是他未曾看到过的样子。他一度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他曾经真的经历过的记忆,还是只是他的想象。   除此之外,他还会反复梦到关根跳崖的场景。他浑身是血,对他微笑着说“再见”,在他面前纵身跃下,而他冲过去却什么也没抓住,眼睁睁看着关根坠入崖底,摔在地上,摔成一群翩飞的蝴蝶。   若说前面一种梦令他感到疑惑,后面这个梦便是毋庸置疑的噩梦了。张起灵非常抵触它,因为在他的梦境里,无论他跑的多快,关根都会坠下悬崖,他一次也没抓住过他,醒来时两手空空伴随着莫名的心悸,他不得不打坐调息才能恢复。   心魔。   张起灵意识到那浑身是血对他道别的关根已经成了他的心魔。习武之人最忌讳心有魔障,轻则心脉受损内力流窜,重则武功尽失伤及性命。   他的武功是老将军教给他的,老将军曾经有过一位爱妻,也有过一个儿子。可是他们都在他之前过世。老将军悲痛欲绝,在妻儿下葬那天呕出一口心头血,一身功力失了四成。几年后他捡到了被遗弃在门口、尚在襁褓中的张起灵。老将军教导他“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注]   古人讲“太上忘情”,忘情是寂焉不动情,若遗忘之者。忘情不是没有情,而是有情,但把它放到好像忘了的层次。最下不及情,是说人不能当一块石头,如果一个人完全没有感情,他跟最下等的行尸走肉没有区别。   有情却不能为情牵、不能为情困、更不能冷酷无情,而是要把情处理得豁达洒脱。张起灵一直是一个冷清的人,老将军过世之后,他在这世界上便再没有一个亲近之人,也始终无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关根从天而降,敲开了他的心门,牵动他的情丝,张起灵却发现自己无法“忘情”,在他反应过来时,他竟然已经为他所困,尝到了所谓“情”之一字。他无法忘情,只能将它压抑在心中,自己默默品味。   自己是从二品将军,身份不高,却也足够护他一世无忧。即使真的无法两情相悦,作为朋友也可相伴一世。而这一身功力,毁便毁了,又有何妨。   他是业障,亦是他心之所向。   三日后,两人乔装打扮,在鄞阳城购置了万全的设备,开始往初见时那林子的方向去。   关根与他开玩笑道:“你贵为将军,与我一同盗墓,不怕丢官?”   张起灵一本正经道:“我们入墓,只为你寻回去的方法,分文未取,并非是盗。”   关根:“……也有道理。”他心说你还挺会自我开脱的,那我还说我下地只为找三叔的消息,从来没拿过东西呢,被抓了难道能给我减刑?还不是十年铁窗泪。   张起灵又道:“我位列从二品,亦可申请金印,带军发丘。”   关根无语,心说原来还有这种操作!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官盗就官盗,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路程很长,关根兴致勃勃的跟张起灵讲着他以前下地时的九死一生,张起灵默默听着,最后总结道:“你与古墓,两败俱伤。”   关根:“……”   他硬是从这平淡的一句话中听出了一丝怜悯的味道,也不知道是在怜悯他还是在怜悯他下过的墓。   有的张起灵,别的地方都挺好的,怎么就长了张嘴。   两人按照地图,走到初见当日打水的地方,关根仔细看了看水势,终于确定了一个大致的位置。招呼张起灵将洛阳铲递给他。   说到这洛阳铲,还是他去鄞阳城的铁铺里打的。他将洛阳铲打进地里,带了些土上来,逐一闻了闻,眉头皱起来:“不太对劲。”   张起灵疑惑的看他一眼。关根道:“土里尸气极重,年代比我们去的第一个墓久远的多。这两个墓绝不是同一人所建。第一个墓中并无活物陪葬,只有些器物,第二个碎片只怕被墓主人藏在了别人的墓里。”   张起灵也微微皱眉,他们去的第一个墓,机关并不多,可以看出墓主人只针对贪财的盗墓者,而不是有能力带走碎片的“有缘人”,但这一个墓,不是那人所建,谁也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关根却是不解,自言自语道:“这不合理,墓主将第一个碎片与自己合葬,为什么不修第二个墓穴做虚冢,存放第二块碎片,而是要将它放在别人的墓中?是想借用别人的机关?大可不必,他用不着……”   “或许第二块碎片本就是这个墓穴的所有物呢?”张起灵突然出声,“第一个墓主,有没有可能也是一个盗墓贼?”   关根一愣,恍然大悟:“对,这就说的通了!他在别的墓里得到了第一个碎片,又知道了这第二个碎片的所在地,但是因为某种原因他无法拿到,只好先去找第三块碎片,但是穷极一生也没有找到。最终将第一块碎片与自己合葬,在碑文中指出第二块碎片的位置,希望后人拿到后再去找第三块碎片。”   张起灵颔首,关根笑道:“小哥,你也太聪明了!”   张起灵没接话,问道:“怎么下去?”   关根又打了几铲子,闻了闻土,道:“这里。”说着拿了铲子开挖,张起灵也拿起铲子,两人很快打出一个平整的盗洞。张起灵弹出一颗石子打了只鸟下来,用绳子绑了腿扔下去,鸟儿扑腾着翅膀,半晌又飞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解绳放鸟,先用绳子拉着关根将他慢慢放下去,接着张起灵自己也跳了下去。   [注]:出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伤逝》。   -----------   暗河我在二章就埋过伏笔哦!   接到关根代替小张写的折子的皇帝:就,挺秃然的,张爱卿变得好会说话…… 第二十二章 彩云易散琉璃脆   两人身上都背了包袱,手上举着火把。观察了四周后,关根发现盗洞的位置打在一个侧室中,里面没有壁画,角落堆放着一些陪葬品,有一些已经碎了,覆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关根扫了两眼就走出侧室,看向墙壁,墙壁上有简陋的壁画,色彩褪去线条凌乱,有些已经看不出来。关根叹口气,看来这个墓早就被前辈进来过,甚至出口还在,否则壁画不会腐蚀的这么厉害。只是这一腐蚀,他就需要去找更多的信息来了解这个墓。   根据陪葬品的规格,这应当只是个普通的贵族墓。他了解过靖国的历史,当朝皇帝是靖国第三位皇帝,往上分别是靖武帝和靖宣帝,两朝共计九十九年,今年是靖启三十三年,而张起灵从未听说这处地方有过什么王爷的封地。   张起灵从怀里掏出两个铃铛,摇一下声音清亮。一个给关根绑在腕上,另一个自己系上了,道:“这是传讯工具,此处极其安静,遇事可摇铃为号。”   关根懵道:“我没有武功,耳朵也不好使,你摇铃我不一定听得见。”   张起灵道:“你摇铃,一炷香内,我便能到。”   关根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抽了下鼻子,张起灵问:“怎么了?”   关根道:“莫问,问就是太欣慰了。”太感动了,有种儿子长大了会体贴人了的感觉。什么时候某个失踪专业户能有小张同志一半的思想觉悟,他这一生也无所求了。   张起灵莫名其妙:“……”   两人搜了一间又一间墓室,张起灵终于说:“这不是靖国的公侯墓。陪葬品的样式,像是北边的羯戎才会用的东西。”   张起灵所戍的地带,在靖国西南方,以现代国家地图为例,张起灵所在的边关城市与西桓南鞑接壤,方位约等于现代的云贵川一带,首都靖阳城相当于现代的河南,羯戎则在更北边的位置,相当于现代的蒙古国。羯戎与西桓南鞑隔甚远,为什么北边的器物会在西南的一个贵族墓里到处都是?   能用的信息太少了,两人决定分头行动,一探虚实。   “小哥,注意壁画。也注意有没有前人留下的盗洞。”关根道,“如果他真的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取到他要的东西,一定会留下信息。”   张起灵点头,脚下却没有动,只是看着关根,关根“嘿”了一声,反手抽出大白狗腿在手上转了两圈,寒芒闪闪,他咧嘴一笑:“我也是道上见了要叫声小佛爷的人物,放心吧小哥,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有事我摇铃叫你便是。”   张起灵这才点了点头,转身钻进了黑暗中。   关根举着火把,踏进了另一条岔路口。他发现通道中每隔约十米的距离,顶部都会有一个狼头雕像,看样式确实不太像中原的产物。只有北方的游牧民族会用狼这样的动物做图腾,看来这个墓主确实如张起灵所说,很可能是一个羯戎的贵族。可是这些雕像是做什么的呢?只是作为一个距离标么?   搞不清楚,关根索性没再管它,只是接着向前走,火把的光其实非常暗,远没有现代的手电筒看得清楚,张起灵不在身边,他必须非常小心,才能避免踩到机关。据张起灵说这座墓最多二百年的时间,机关很可能还没有老化。这里的土尸气非常重,古代贵族都有殉葬的风俗,羯戎又是少数民族,风俗只会比中原更原始更凶残,这墓里恐怕并不太平。   他又看了看手腕上的铃铛,心下稍安。他觉得闷油瓶这个人真奇怪,前几年的担惊受怕是他,可他一出现,绝对的安全感也是他。即使现在这个是一个平行世界的小张,没有了时不时消失的前科,竟然也让他分外的安心。   走了两刻钟左右,墓室里的陪葬品仍然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墙上的壁画仍然被腐蚀的厉害,关根开始怀疑这个墓主不会也像那位前辈一样修超级多的虚室吧?   答案似乎是肯定的,关根走了大半个时辰,竟然又回到了他与张起灵分别的地方。可这说不通,他并没有看到任何异常,如果那位前辈真的来过这里,必然是因为遇到了什么无法处理的事情才退回去。   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这一层的墓室,很有可能只是虚冢,这个墓,有两层。他的盗洞打在了虚冢上,而那位前辈很可能直接进到了真正的墓里。   他决定再去找找自己有没有忽略的细节,把铃铛拿出来,对着张起灵进入的岔路口用力摇了摇,清脆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关根有节奏的摇了三次,重新回头进了另一个岔路口。   他在脑海中构建着走过的路的地形图,现在他到了离岔路口最远的一个位置,这一处似乎有点奇怪。上一次来的时候,他只当这是一面墙,可是——   关根伸出手,在墙面上敲了敲,手感非常实在。这面墙黑的有点过分,火把的光亮竟然照不出他的样子,应该是在墙面上涂了吸光的涂料。为什么单独在这里涂上这种材料?他慢慢的用手摸起来,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想找出机关。墙体与地面几乎融为一体,关根屏息将火把靠近墙角,火焰开始微微晃动。关根笑起来,心道就是这里了,这是一处暗门,背后还有空间。   他摇了铃铛,按照张起灵所说他会在一炷香内赶来。关根决定等他汇合再探,便退到角落,从包袱里拿出点吃的,盘腿坐下来。   “叮”   别在后腰的大白狗腿碰到了墙壁。关根猛地扭头,声音不对,不是碰到实心墙壁的声音。他用刀柄在墙面上敲敲打打,发现有一处空心。手下用力,刀柄砸碎了一层石砖。关根尴尬的发现,刀柄卡在了一个机括上。   他的鸡皮疙瘩几乎全部立起来,关根猛地向后急退,一块巨型方石擦着他的鼻尖砸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他背抵在墙上,突然身后一空,这竟然是一面翻板!   关根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预想中后脑勺着地的痛苦并没有到来,他整个人已经在空中自由落体了。   关根面色一白,墙后是悬崖,心道就该多等两分钟等张起灵过来,不该自己先动手。这个高度摔下去不死也是半身不遂,万一下面还正好竖着什么铁签子,那感情好直接被扎成串串。   他在空中挥舞着大白狗腿,试图插进墙壁中减缓落势,虽然这样他很可能手臂脱臼,但总比摔死强。可他并没有碰到任何东西。接着巨大的冲击力在他背部震开,水花四溅,他像颗炮弹一般砸进了水里。   似乎只要一下墓他就逃脱不了高空坠落的宿命,好在下面是水,如果是地面,现在他应该在人生的最后几秒钟。地下的水十分阴冷,关根忍着哆嗦奋力游起来,将包袱和火把举出水面。火把在入水的一瞬间就熄灭了,四周一片黑暗,关根只能忍着刺骨的寒意,凭借火光还在时的记忆,往前游去。   下坠时似乎看到这边有一个石台,关根游了几下,便触到了嶙峋的石块,他估计了一个高度,将火把扔上去,火把落地发出声响,关根松了口气,摸黑往石台上攀爬。   三四月的天,乍暖还寒时候,关根身上衣服穿的还不少,吸了水沉甸甸的,石块上又湿又滑,关根好几次差点又摔回水里。好容易爬上了石台,关根又摸黑打开包袱,他早有准备,将包里的东西都事先裹上了两层防水油布。   他拿出火折子重新点燃了扔上来的火把,关根再次感叹,电视剧都是骗人的,古代的火把其实都是用木棍上面裹油脂来烧,一根火把最长燃烧时间不会超过一刻钟。   他和张起灵现在所用的火把,是用竹筒做成的,中空装了油,上层蒙油布,缠着浸了桐油的麻绳。油快烧尽时,便将火把倒置,让竹筒里的油重新浸湿油布,如此反复,直到筒内的油用完为止。优点是掉进水里熄灭了擦干还能继续用,一根这样的火把,把里面的油烧完,至少也得两个时辰,缺点也很明显,就是拿在手上比较笨重。   地底虽然没有风,但水汽蒸发冻的关根直发抖,他取了些石块,搭了个中空的塔,又点了两支火把,将火把插在里面,做成一个小型暖炉,脱了外衣用力拧干,双手扯着放在火上烤,自己靠着这个暖炉不停的跳来跳去保持体温。   石台往前走是一个石门,门上有狼型花纹,左右两边也有上层那样的狼头雕像,门边立着两条狼的雕像,龇牙咧嘴栩栩如生。关根胡乱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就将湿衣服一件一件脱光,默念一声得罪,把湿淋淋的衣服全挂在威风凛凛的狼头上,把烤的大半干的外衣胡乱披在了身上。   衣服上还带着火烤过的热度,他舒服的叹了口气。卷起袖子开始拧干湿衣服。再一件件放到暖炉上烤,边烤边等。   张起灵说过,只要铃响,一炷香内必定会赶到他身边。从他落水到现在,也差不多有一炷香了,张起灵必定已经到了他启动机关的地方。只是他摔下来前这个通道被落下来的方石堵住,张起灵来了可能只能看见被封住的墓道,根本不知道自己掉下去了。   他叹了口气,到头来还是要靠自己,别人能救你一时,救不了你一世。怎么说自己也是一个现代人,上山下海道上也要叫声吴小佛爷的人物,区区两百年前的古墓,还不信自己一个人就搞不定了。   等等,不能立flag。他呸呸了两声,将烤的半干的衣服一件件穿回去,灭了另外两根火把,先拿出铃铛对着头顶上摇了半天,却只听到自己的回声。他扁扁嘴,心说张起灵个大猪蹄子,说好的一炷香内就来,连个声都没有。   ----------   哎,小吴衣服都脱了,你没赶上,不能怪我没给你机会啊小张 第二十三章 伤心桥下春波绿   关根举起一支火把继续往前,在狼嘴里找到了一个铜舌,他抱紧狼的脖子骑在狼背上,用力拽出铜舌。果然,雕像前的石砖突然翻转,一排尖刺刺了出来,如果他刚刚站在雕像前,现在肯定被刺了个对穿。   他呼了口气,石门慢慢打开,他走了进去,小心翼翼丢了些石块在甬道上,无事发生。他便踏了进去,在他身后的水潭表面打起了旋,底下的东西轻巧的爬上了石堆,一只利爪轻轻搭在石台边上。   甬道边上仍是每隔十米左右一个狼头雕像,大张着嘴,没有舌头。与上面不同的是,这里的壁画保存的十分完整,画上画着军队和建筑,还有一个狼头人身的人,他身形较大,又在居中位置,关根认为他应该就是墓主。   壁画中讲了墓主的生平,墓主是一个羯戎的王爷,羯戎以狼为图腾,打仗时他会在头上带着狼头型的面具。   关根眼神一凛,猛地转身,火把举向身后来时的通道,眉头皱了一下,刚才他分明感到身后恶风不善,直觉甬道里有什么东西。   但是什么也没有。   虽说在地下总难免疑神疑鬼,但他又不是刚下地的青头,况且有的时候,比起眼前看到的,他更倾向于相信自己的直觉。   所谓“直觉”,不过是脑中若干记忆碎片与五感接收到的信息综合在一起,跳过逻辑层次直接反射到思维之中,其准确程度取决于一个人的经验、常识和判断能力。   与阎王跳贴面舞这么多年,不说直觉能比上闷油瓶,至少也算是精准,关键时刻可是能救命的,更何况就连闷油瓶还有大惊小怪的时候呢。   关根看了一眼身后,转身继续向前走。   没走几步,身后的空气突然异常的涌动起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后猛然一紧,包袱勒住他的肩膀,身体瞬间被带的离地。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举起来,腥臭的气息从他颈边喷出。   身后不知是一个什么东西,悄悄尾随着他直到现在才发起攻击。幸好有包袱挡了一下,他低声骂了一句,将火把咬在嘴里,双手飞快解开包袱,整个人从空中掉了下去,落地一个踉跄,左手持火把右手拿刀,火光下他才发现这东西全身黑漆漆的,立起来还没有他高,但长着一张对比它的头来说过分巨大的嘴,关根认不出这到底是个什么生物,嘴里獠牙突出,被咬一口不是闹着玩的。   它显然有些忌惮他手里的火把,包袱被它咬开,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关根挥舞着火把试图逼退他,一边疯狂摇铃铛,心道张起灵你个猪蹄子,再不来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两个生物对峙良久,那怪物似乎察觉到关根在虚张声势,毫不客气的扑了过来,张嘴便咬,关根的大白狗腿刃口朝外,用火把去捅它的眼睛,这怪物十分灵活,在空中扭身就躲,爪子一下抓在他身上,扯下一大块衣服带出些血色。   关根没防这一手,疼的倒吸一口气,就地一滚与怪物调换了个位置,从地上摸到一根火把点了,双手都拿着火把防御着它。   怪物极不愿意靠近火光,却更不愿放弃到手的美食,张开嘴关根几乎能闻到他胃里涌出来的腥风,被逼的往后慢退。那怪物突然张嘴,冲着他怒吼一声,声音尖利刺耳,喑哑难听,后足一蹬朝他冲了过来。   耳边一道风呼啸而过,削断他的一缕头发,接着就是沉闷的“噗”的一声,原本向关根冲过来的怪物被那道风带的向后踉跄几步,哀哀的嘶吼一声,倒在地上垂死挣扎,半晌不动了。   关根喘了口气,转头看向身后赶来的人,张起灵举着火把,微微喘气,右手还保持着向前伸出的姿态,快步走到他身边:“我来晚了,可有受伤?”   关根下意识的侧身遮住了被撕开口子的腰部,道:“没什么大碍,我下来的地方被封住,你怎么过来的?”   张起灵皱眉,强硬的将他扯过来看了看他的伤口,道:“我听见你摇铃摇的急,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关根咧咧嘴,心道你不会是把石头给劈开了吧,龟龟,这就是高手的世界吗。张起灵已经将散落在地的物品重新捡了回来,里面有伤药,关根乖乖取了瓶烈酒,用干净的棉布沾了,一咬牙心一横,往伤口上擦。   酒香散发出来,关根闷哼一声,额上渗出冷汗来。棉布很快被血沾染,关根草草消了毒,便将伤药撒了上去,手都在抖,张起灵动作迅速拿了干净纱布将他的伤口缠好。   关根缓了缓,站起身走近那怪物的尸体,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他嫌弃的捂住鼻子。这东西的两条前爪较短,却有极为锋利的外骨骼;后肢肌肉壮硕,趾上还有脚蹼,身侧也有鱼鳍一样的东西,身后还有一条粗壮的尾巴。皮肤黝黑坚硬,在火光下泛出岩石的光泽,具有极强的隐蔽性,若是藏在水里倒真的看不出来。它的脖颈较长,占头部大部分空间的是它巨大的嘴,半张的嘴里有两排又大又长的利齿,像石头一样发黄发黑。   这怪物被张起灵的黑刀洞穿了胸腔,恶臭似乎是从伤口里发出,关根觉得自己身处一个大型化粪池中央,这臭味熏的他想翻白眼,隔着衣服被臭的头脑发昏。一边的张起灵只是嫌恶的皱了皱眉,没什么别的表情。   他捏住鼻子,瓮声瓮气的说:“听说早些时候倒斗的前辈们在进斗的时候会用银针封住自己的某个穴道,这样就闻不见那股子尸臭了。”   张起灵点头:“确实臭不可闻。”说着出手如电,在关根脖子上按了一下,关根感觉那股子味道一下就消失了,他闻不到任何东西,他吃惊的看着张起灵给自己也来了一下,松开了眉头。   好家伙,小张同志可真是居家下斗必备啊,关根直呼好家伙。   两人稍作整顿,继续往前走,关根仍然在看壁画,边看边讲,问张起灵知不知道这么一个王爷。   张起灵思索了半天,道:“没有听闻过羯戎与西桓或是南疆有冲突。”   关根一想也是,一个在北边一个在西南,中间隔着一个靖国,很难有什么交集。羯戎要想攻打南跶或者西桓,必须借道靖国,三国打了这么多年,借不借道很难说,张起灵又是军人出身,他说没听过,应该就没有过这回事,还得他只好继续看壁画。   画上讲到,这位王爷在作战时得到一块碎片,有这个碎片的帮助,他开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因为碎片中能窥探到许多天机,这些天机让他总能先人一步。但是这是需要代价的,他的身体因为长期使用碎片窥探天机,开始变得虚弱,他想要找全碎片,合成整体,来让自己恢复健康。他的父亲知道了这件事,派人拿走了碎片,不希望儿子被碎片所伤。可是王爷已经为它疯魔,他听说南疆有圣物,可以知古通今,便率兵乔装打扮,跨过当时还不是靖国的领土,亲自前往南疆寻找圣物。   关根目光一凛,这个王爷墓中对碎片的描述,与盗墓者前辈墓中的描述并不一致,在这里,王爷可以使用这个碎片,并且认为三块碎片在一起就能让他恢复健康,但是那位前人的描述中只说集齐三块碎片可以穿越时空,却没有提到自己使用过这个碎片。难道是那位前人不会使用?还是不知道如何启用?又或者,有什么东西是王爷有而前人没有的,两人用了不同的方法使用?   这么看来,这个碎片有一定的危险性,而得到碎片的两个人都没有全面的了解。王爷使用了碎片,并且付出了代价;前人没有进到这里看到壁画,所以只知道这里有碎片,却不知道碎片也可以使用。关根得到了两个人的情报,知道了第三块碎片的线索——南疆。   他继续看下去。   南疆对王爷来说是一块未知的领域,在壁画的记载中,南疆到处遍布毒气、毒水、毒蛇和毒虫,他带了三千人分批赶来,最终到达“圣地”时,只剩下十几人,而他自己也身受重伤,被南疆人抓住了。   壁画到这里开始变得魔幻起来,画面中出现了第三块碎片和一个头戴白骨的人,似乎是一个祭司,王爷被祭司放在一个阵法中,第三块碎片发出光亮,王爷闭上眼睛,再也没有醒来。而剩下的十几名亲卫,也都被放在阵法中,没有任何外伤,却最终死亡。   老王爷痛失爱子,极其震怒,可他没有兵权,无法为他的儿子报仇,只能派人收敛了儿子的尸骨,感念这碎片伤人不浅,便将碎片与儿子一起就近葬在此处。   壁画到这里就完结了,关根有些唏嘘,却更疑惑这位小王爷到底是怎么使用碎片的。他们继续向前走,面前出现了一个石碑,幽幽的伫立在路中间。   --------   架空年代就是这点好,我想瞎几把写就瞎几把写   这章有点无聊…但看在我日更粗长的份上多要一点评论不过分吧!   每章的标题虽然跟内容没啥关系,但其实是有一点意义的…(爬走) 第二十四章 曾是惊鸿照影来   墓碑上画着羯戎的图腾,分别用羯戎语和汉字写着“闯入者死”。下方用两种语言刻着恶毒的诅咒。   关根看了一眼,虽然干这一行基本都是无神论者,不会害怕这些东西,心里却总有点不太舒服的感觉。张起灵也只看了两眼,面色淡然,没有在意。关根心说张起灵这种军功显赫的将军,刀下不知多少亡魂,估计根本不会在意,他要是怕这些,趁早辞职回家种地吧。   两人绕开石碑,走进通道。   通道两边没有壁画,但是却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人像浮雕,眉眼口鼻无不组成一个个狰狞的表情,似乎下一秒他们就要从墙体里冲出来似的。关根觉得十分压抑,便与张起灵没话找话:“小哥,你刚刚在上面有发现什么吗?”   张起灵点头:“发现了前人打进来的盗洞,然后我听见了你的铃声。”   原来张起灵那边正是前人下来的路,盗洞打进虚冢的主墓室里,张起灵道主墓室中有一道门,门上花纹和凹槽与前人墓中关根拿血打开的门极为相似,他的想法与关根一致,真正的墓想必在虚冢主墓室的下方。未等他察看,便听见关根急促的铃声,他便过来了。   过来后却再未听到铃声,难以定位,只能一间间找,甚至一度走过了他摔下去那条通道。最后他发现那条通道中的灰尘非常新,他摇铃却不见回应,这才断定关根触发了机关下到了下层真正的墓中,而巨石将他拦住。   张起灵担心他出事,便用内力灌在刀上,强行破开巨石和墙面,发现下方都是水,他跃到石台上发现有奇怪的水渍,看起来不像人类留下的。提了刀拔足飞奔,正听见怪物那刺耳的嘶吼声,看到关根的火光,飞刀而出,将那怪物一击毙命,救下关根。   关根感叹小哥果然2G联络8G救人,要是自己是个姑娘,这样舍命相救,不以身相许真的很难收场。幸好他是个男的,小张将军对男人都这样,想必在女孩子面前也男友力MAX,婚姻大事应该不需要他操心。   自从知道这个小张将军只有十八而不是一百一十八之后,关根总是下意识的将他当成小孩子来看,但是他又跟闷油瓶长着一样的脸,让他有种自己是闷油瓶的监护人的错觉。无聊的时候他还跟黄管家打听过京城都有哪些姑娘家倾心张将军,他好帮他参谋参谋。   黄管家蔑视他一眼,道京城就没有姑娘家不倾心于张将军的。   关根想到这里便没忍住笑出声来。张起灵看他一眼,关根道:“想起黄管家说,京城的姑娘们全都倾心于你,可我怎么见着你出门的时候都没人认得你呢?”   张起灵对他思维跨度这么大有点无语,还是道:“他们倾心的不是我,只是我身上的名头罢了。”   关根便道:“你怎么知道人家只是爱你名声?姑娘家肯定有偷偷给你写过信吧?”   张起灵摇头:“没看过,都扔了。”   “……”关根从小到大都没收到过几封情书,这里竟然有人收到全扔,“为什么不看?给自己也给她们一个机会嘛。”   张起灵终于停下脚步,盯着关根:“我不需要这种机会。”   关根被他狠戾的眼神压迫的往后退了半步,愣是没说出话来。张起灵极少拿这样的气场压制他,他竟然无法反抗。   张起灵又道:“她们不爱我,我给不了她们想要的。没人会爱我。”   关根就见不得张起灵说这样的话,他一激动,脱口而出道:“谁说的?这不是还有我吗!”   时间仿佛在霎那间静止,张起灵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关根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慢慢尴尬起来:“我是说……咱们也是过命的兄弟了,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别人只爱你的名头,我对你好是因为你这个人啊……”   “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张起灵’?”张起灵咄咄逼人的追问。   关根懵逼了一瞬,求生欲极强,迅速反应道:“当然是因为你。”   “你对我好,是因为爱我吗?”张起灵再问。   关根心说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下意识就在心里接道爸爸爱你,一边回答的斩钉截铁:“当他妈然。”   张起灵死死盯着他的双眼,仿佛在求证什么。听了这话,眼神便柔和下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关根被张起灵盯的冷汗都下来了,心说原来不管哪个闷油瓶,多少都带点自闭症,总觉得没人爱他,别人对他好一定是有目的的,这世界上就没有真心实意对他好的人。   他有点委屈,心想闷油瓶是这样,怎么这个张起灵也是这样。他追着闷油瓶上长白山,帮小张将军写阵法早起练兵,他对他们一个个的到底怎么样,他们心里难道没点b数吗。怎么还觉得自己不配被世界温柔对待呢?他难道还不够为兄弟两肋插刀吗?   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跟上张起灵的脚步,心道爱的教育道阻且长,得趁这个小张同志还没长歪,帮他树立良好的三观,重拾对这个世界的希望,免得以后变得像闷油瓶那样,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   越往里走,墙面的浮雕越突出,里面的“人”已经有了极为明显的轮廓,几乎要突破墙面冲出来似的。关根感到不太舒服,便拉了张起灵,凑近那浮雕去看。   火把凑近了些,关根发现这些浮雕面上的表情非常逼真,像是贴着人脸印出来的一般,他有不好的预感,一边的张起灵拽住他的衣领猛地一扯,关根被扯的一个后仰,只见一条黑蛇从墙壁中飞射而出,寒芒一闪,张起灵一刀将蛇砍断。   两人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举着火把一看,只见浮雕墙面开始裂出纹路,墙面一片片剥落,里面的尸体竟然挣扎着爬了出来,关节不自然的扭曲。关根看着地上的蛇尸,面色惨白,一把抓起张起灵转身就跑。   蛇,又是这种蛇!这里怎么还有黑飞子!   张起灵虽然不明所以,还是跟着关根往前跑,身后墙面剥落的声音陆续传来。原来他以为是浮雕的“人”,根本就是真的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人被活着砌进了墙体里,他们奋力挣扎,却无法冲出禁锢,最终墙面凝固,他们也成为了墙上的“浮雕”。   这种殉葬方式太过狠毒,中原几乎已经绝迹,更令他疑惑的是,这些黑蛇是自己爬进尸体里的,还是在殉葬时就在这些人的身体里了?   关根只顾往前跑,没留意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张起灵一把抄起他像抄起一个麻袋,朝前猛冲。箭雨紧接着从两边墙壁中疾射而出,将身后跟来的黑飞子钉在地上。   关根被放下来,一身冷汗,他发现这条主墓道是弧形的,与上面的虚冢很像。这墓整个是一个圆形,他们必须一层一层进入内部,否则这么跑下去,迟早要回到原来的地方。   他有一个想法,这个想法有一定风险,并且他的内心十分抗拒。   他想要抓一条蛇,读取它的费洛蒙,来搞清楚这个墓修建之前,那位被放进法阵无故身亡的小王爷到底是怎么死的。当年他见到第三块碎片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险在于,这个时代没有蛇毒血清,他也并不确定这些黑蛇就像他原本世界的黑毛蛇一样可以用费洛蒙传递信息。如果只是普通的毒蛇,他将毒液滴入鼻腔之后一刻钟内就会被毒死。   张起灵突然开口道:“这里是一个圆盘,我之前探查的地方就在前一些的正上方。”   关根点头,张起灵方向感极强,他也发现了这里是圆盘的构造,便道:“碎片是这个王爷毕生所求,一定在主墓室,既然是如此构造,主墓室一定就在圆盘的最中心位置。外面的外室,都可以通到这里。”   张起灵点头,他们现在正躲在一间外室中,那些黑飞子似乎只对热度敏感,两人迅速逃出他们的感知范围后,便没有再追来。   关根确定了它们已经走远,便小心翼翼接近被机关射杀的两具尸体,招呼张起灵将尸体剖开。张起灵面露不解,还是照做,竟然发现尸体的脊柱上趴着一条黑蛇。两人剖出了三条蛇,走回藏身的外室。   关根拔刀出鞘,在手背上割了一道,血很快滴下来,他在两人坐着的地方用血画了个圈,又将黑蛇用匕首破开,挑出了毒囊。问张起灵:“小哥,你们习武之人,若是中毒,能用内力逼出毒素吗?”   他看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张起灵不知他要做什么,答道:“只能逼出一部分,其他的仍要吃药解毒才好。”   关根心道电视剧害人不浅,拿起蛇尸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天,确定这蛇跟他在现代读的蛇并没有什么区别。他想了想,道:“小哥,我要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读取信息,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张起灵面色疑惑,却还是选择相信他,点了点头。关根心一横,将毒囊挑破,滴进了鼻子里。   在现代,他的身体因为读蛇已经到了极限,黑瞎子警告他如果不想一睡不醒,就不要再读取费洛蒙了。来到这里后,嗅觉竟然奇迹般的恢复了,好久没有再接触这个东西,在蛇毒的刺激下,他的鼻腔剧痛,鼻血瞬间流了出来。   关根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   小张:他说爱我,我也爱他,四舍五入就是可以结婚了。(bushi)   众所周知,小吴抓重点能力一直很可以的。   有存稿的时候我喜欢早上更文…希望这个感情戏看起来不要太奇怪 第二十五章 世上千般伤心事   熟悉的蛇的视角,关根想。   这条蛇跟其他的蛇一起,被养在一个昏暗的密室中,根据零碎的信息,关根得知这些蛇是用来参与祭祀的。南疆有一个圣物,每四年都会举行祭祀典礼。祭品一般都是犯了重罪的南疆人,或是误闯南疆的陌生人。   这一次被抓住的,就是那位羯戎的王爷。关根看到一个头戴着骨头面具的人,别人叫他大祭司。大祭司将抓住的其他人放了血,画出一个巨大的圆形法阵,王爷被缚在一根柱子上,位于法阵中心。   大祭司念念有词,平地有风骤起,王爷显示出非常痛苦的狰狞表情。关根听到有人的声音模模糊糊道:“……大祭司……法力无边……夺魂……永生……”   血光大盛,大祭司拿出一个发光的东西。关根心中一紧,这就是第三块碎片!南疆的圣物,果然,南疆的这个大祭司也会使用这个碎片。   法阵中的王爷和羯戎士兵们很快没了生息,碎片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大祭司将它收进怀中,吩咐了些什么,转身离去。羯戎士兵的尸体被敲断关节,蛇被喂了进去,尸体扭动几下,像蛇一样用诡异的姿势爬向树林。   幻境到这里便终止了。关根倒吸口凉气,吸到了一嘴的血腥气。鼻血流进了他嘴里。他喘着气,发现张起灵在一边皱着眉看他,见他醒来迅速拿了一壶水来喂他。   关根吞了两口水,缓解嘴里的腥气,抓起另一条蛇的毒囊,再次挤进了鼻腔里。   这一次他看到了想看的东西。是壁画上没有画出来的真实情景。   老王爷没有兵权,无法率军亲征为他的儿子报仇,他带着自己的暗卫和亲兵,来到了南疆。收敛了儿子的尸体,老王爷悲痛欲绝,为儿子修建了这座陵墓。大祭司早早逃之夭夭没了踪影,他便抓了许多南疆人,将他们活活敲断四肢,喂下黑蛇,活着砌进墙体中,男女老幼,都不放过,怀孕的妇人也被活活剖开肚皮,做成阴尸。他又抓了大祭司的身边亲信,问出了大祭司的阵法。   那是一个夺魂阵,传说大祭司可以夺人魂魄,滋养圣物,老王爷便用相同的阵法,将上千南疆平民困在墓中,用他们的怨气和魂魄,保护自己死去的儿子不被盗墓贼侵扰。   幻境中充斥着无辜的南疆人的惨叫和哀嚎,关根头痛欲裂,在负面情绪即将侵蚀他的神志时,他大吼一声,猛地清醒过来。   张起灵迅速凑过来,将手覆在他头上,手下按着他的穴位,轻轻揉按,关根瞬间觉得头疼缓解了许多,一抹脸,又抹了一手的鼻血。张起灵已经用水浸湿了一条纱布递给他,关根接过来把脸上的血擦掉。张起灵就是这点好,你不说的事情,他就极少主动问你。   缓了一炷香,他才喘匀了气,道:“小哥,我大概知道主墓室在哪里了。”   张起灵点头:“不急,你先歇会。”   关根摇头,站起来道:“边走边说。”   他总觉得这个墓的形状不像是一个单纯的圆盘,在幻境中看到大祭司的夺魂阵后,他才恍然,这个墓的通道与墓室,极像那个夺魂阵法。幻境中说,大祭司可以用阵法夺人魂魄,滋养圣物,老王爷以牙还牙,用阵法困住了上千个南疆人,让他们永远困在这里为他的儿子陪葬,永世不得超生。   关根心说都是狠人,超不超生的不一定,活人做祭却是非常残忍的。难怪他总觉得这个墓感觉不太对,怨气冲天,阴势环水,这分明就是个凶斗。老王爷根本不在乎这个地方风水怎么样,能不能葬他的儿子,他根本就是在报复南疆人。   张起灵刚刚找到的前人打进来的盗洞,按照阵法方位来看,就在主墓室的正上方,这么说只要进了主墓室,拿到碎片,往上反打盗洞,便能顺利出去。   关根盘算着,心里却有一丝不安,似乎有什么细节被他遗漏了。他很讨厌这样的感觉,因为这一般意味着他计划的不完整。但是现在他根本想不起来有什么事情他还没考虑到的。   两人根据关根在幻境中看到的阵法,避开机关,往主墓室大门方向走。果不其然,半柱香后便看到了高大的墓门。墓门两边伫立着两条表情狰狞的巨狼雕像,极其威猛,他回想着幻境中的信息,伸手在狼下颌处摸了摸,果然摸到一个机扩,他轻巧的扳动,巨狼的嘴便张开了,长长的舌头上吊下一个杯子,下端与狼舌连在一起,关根用火照去,发现里面蜷缩着一只肉虫。   他倒了点水进去,肉虫毫无动静。他割破手背,将血滴了进去,虫子迅速苏醒,逃似的往狼舌中钻去。关根拉出另一边的狼舌,如法炮制,两只肉虫不知钻到了哪里,机扩声轻轻响起,巨大的墓门一点点打开。   关根露出恍然的神色,心说原来如此,难怪那位前辈说只有有缘人才能拿到碎片,这缘分就在麒麟血上。这肉虫是一种蛊虫,可以不吃不喝存活上千年,老王爷将它作为开门的机关,如果没有麒麟血,虫子会在杯底无动于衷,只有麒麟血才能驱动蛊虫为了逃生而钻入狼身,开启机关。   非常精妙,但并不是人人都能进的。   墓门开出一个容人进入的缝隙,关根朝里扔了个火折子,确定里面没有问题,招呼张起灵走进去。   两人都不知道,另一个机关也悄然开启。墓道和墓室中的所有狼头雕像都张开了嘴,干燥的沙子从狼口中慢慢吐出。   主墓室的四周每隔一段便有灯台,两人分别用火把将灯点了,照亮了整个墓室。墓室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祭台,祭台上摆放着许多棺材,关根边走边看,突然停下来,与张起灵对视一眼,都不明所以。   这些石棺分别被摆成乾、坤、巽、震、坎、离、艮、兑的卦象,分设在八个方位,关根有点头疼,八个卦象,四十个石棺,为什么多出来四个?老王爷怎么不按套路来?碎片到底在哪个棺里?难道要一个个撬开看?这也太麻烦了。   关根走近去,观察着石棺,发现都是一模一样的,石棺上也没有任何文字。关根走进去,敲了敲最中间的那个道:“小哥,赌一把?看看碎片在不在这里。”   张起灵点头,两人将撬棍插入棺盖的缝隙中,一起用力,将棺盖撬起,合力推开。张起灵抬手将关根护在身后,半晌才举着火把朝里看去。关根见没动静,也凑了过来,发现是一具身穿铠甲头戴狼头面具的尸体,张起灵道:“不是王爷本人,应当是战死的亲卫。”   亲卫为主战死,为了表彰他们的衷心,死后也会被葬在主子的墓中,意味死后也要护主。这在古代是一种至高的荣誉。关根和张起灵又撬开了好几个棺椁,里面都是同样穿着的亲卫尸体,碎片的影子都没看到。关根心道难道真要让他们把四十个棺椁都开一遍,那不得累个半死,心里抱怨,还是老老实实的撬棺盖。张起灵一开始还将关根护在身后,机械的重复同样的动作,两人都有点麻木。张起灵也渐渐放松了警惕。   开到第二十九个棺椁时,张起灵似乎听到棺材里有呼吸声。他眼神一厉,抓着关根向后急退,一掌拍向棺盖。棺盖被他拍落地,一个黑影跳了出来,对着他竟然也拍出一掌,张起灵身后护着关根,躲闪不及,只得仓皇抬手与他对掌。两股内力相撞,双方都向后被击退。   张起灵双脚蹬地猛地跃出去,提刀向那黑影攻去,黑影听得来者不善,转身便躲,边躲边从刁钻的角度向张起灵发起攻击。   关根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短短几分钟之内双方打得有来有回,他心道这就是古代的僵尸吗,这么能打的吗?竟然能跟小张将军打成平手。   很快他便发现,昏暗的墓室中,张起灵视力受阻,有所妨碍,那尸体身披重铠,头戴面具,张起灵的刀砍仔他的铠甲上几乎没什么伤害。这尸体却因为熟悉了黑暗的环境,反应极其敏捷,好几次手上的长指甲将将从张起灵的要害处划过,都被张起灵躲了开去。   关根发现他的铠甲和其他尸体不一样,身上的配饰也更为华贵,他心说难道他就是那个王爷?变成尸体了竟然也是个武林高手?   这王爷见无法伤到张起灵,竟怒吼一声,声音极大,关根死死捂住了耳朵,心道你喊那么大声干嘛,输出全靠吼啊你。   一块棺盖被顶了开来,摔在地上发出巨响。关根惊恐的发现,这个僵尸王爷真的输出靠吼。所有开过的棺椁中和另外一些没开过的棺椁内的尸体,在这一声怒吼中全部起尸。   --------   小吴,够排面吧,全体起立!恭迎写邪!   Q:是不是快完结了?   A:没有没有,好多剧情还没写呢,甜的虐的都有,完结还没这么早。   Q:写邪怎么回去,大张小张?   A:放心的慢慢看到最后叭…… 第二十六章 唯有生离与死别   好家伙,打不过就叫人啊你!   关根大怒,他看出来这些尸将竟然都是带着武功的,死了百年了竟然还能弹出来蹦迪。小张将军双拳难敌七十多条手,腹背夹击下被那王爷当胸一掌拍的倒飞出去,关根面色一变,冲过去垫在他身后,被掌风带着跟他一起滑出去。   张起灵以刀撑地半跪在地上,面色泛白,突然呕出一口鲜血。   关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他从来没见过张起灵受伤,被这一口血吓得说话都在哆嗦:“小……小哥!你怎么样!”   张起灵咬紧后槽牙站起来:“走,别离我太近,我护不住你。”   只见那王爷和他的亲卫们摇摇晃晃的继续走过来,摆开架势准备攻击。   关根知道自己这点斤两,打起来只会拖累张起灵,赶紧退出战圈,急的一脑门子汗。张起灵的身手都讨不到好,他得想个办法。   张起灵见那王爷人多势众,不再硬拼,转为到处躲闪,即使如此,他仍然会被冷不丁的攻击击伤,它们被张起灵那一口血刺激的更加兴奋起来。   血!   关根猛然想到,尸体起尸全靠一口气,它们渴望活人的精气,比如血液。这些尸体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尸油,关根脑子里有了主意,拆开包袱将烈酒在地上洒出一个图形,又扯开火把上的油布,将竹筒里的火油倒了进去。   抬头一看,张起灵正险险避开一击,他大喊:“小哥!来这边!”   张起灵极快的看了他一眼,虚晃一招,往他这边疾冲过来,将王爷和他的亲卫们都引了过来,关根扔给他一根开了油布的火把,张起灵心领神会,接过来一跃而起,将火油从上方倒在了它们身上。   关根将火把靠近他所画的图形,火焰便像一条巨龙般向张起灵那边窜去,将张起灵和尸将们圈起来。张起灵一脚踏在一个亲卫的头顶上,将他狠狠踹倒在地,借力退出了火圈。   火圈中沾上火油的尸将们很快燃烧了起来,发出凄厉的惨叫,鬼影憧憧,实如炼狱。身边的张起灵晃了两下,关根赶忙扶住:“小哥,小哥,你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张起灵面色惨白,嘴角还挂着血迹,他低声道:“没有大碍,待我调息些时辰便好。”   关根急的团团转,将伤药一股脑全拿了出来:“需不需要上药?要不要人护法什么的?”他在这时无比痛恨自己不会武功,早知道缠着小张将军学一点也行啊。   张起灵似乎是笑了一下,轻声道:“不必,我去寻个僻静地打坐调息便可。你先找碎片和出口。”说完便到东南角坐下,开始闭眼调息。关根不知道打坐调息时候能不能打扰他,只好闭上嘴轻手轻脚的到处翻找。火渐渐熄灭,那些尸将包括王爷也成了一堆焦炭,倒在地上,极其可怖。关根不敢细看,径直走了过去,准备翻找那些被掀开的棺椁。   在一堆被撞开棺盖的棺椁中,他突然发现有一个棺椁没有打开,他扭头看了一眼那堆焦炭,努力回想,好像加上王爷,一共只有三十九具尸体,这最后一口没开的棺椁,是不是里面装着碎片?   他快步上前,将撬棍塞进缝隙中,把棺盖撬开,用肩膀抵着棺盖用力将它推出去,这些棺盖极重,他一个人顶开才发现刚刚小张同志不动声色的出了大部分的力气。棺盖落地,他举着火把朝里照去,发现里面躺着一个极为精致的盒子,八只角上点缀着宝石,盒身是名贵的金丝楠木,上面还有一个精巧的机关锁。   他拿起盒子还没来得及细看,便感到身后恶风不善。他就地一滚,一只焦黑的手劈在他刚刚站的地方,从焦尸身上的配饰来看,是那个王爷。   关根又惊又怒,心里大骂你是打不死的小强吗,抱着盒子爬起来就跑,听得一声风声,他便感到后心一阵剧痛,像是什么东西穿透了他的胸口,他往前踉跄的倒去,扑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张起灵接住了他。   他勉强抬头看了一眼张起灵担忧的表情,扯了扯嘴角想说点什么,没提防一口血直接喷在了张起灵的胸前,他咳嗽起来,每咳一次便吐出一口血沫。   原来被内力当胸劈一掌是这样的感觉,他迷迷糊糊的想,小张同志刚刚被打了一下,一定也很痛。他无力的闭上眼,血从他口鼻中源源不断的流出来,他似乎感到张起灵将他半靠在一根柱子上,放下了他。   他张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只用气音喊了声:“小哥……”   张起灵将关根放在一边,提起了刀,焦尸见一击即中,闻到那刺鼻的血腥味,从口中发出凄厉的狂笑,张起灵握紧拳,提刀攻了过去。内力尽数灌注在刀上,那焦尸也提了内力来挡,却被张起灵冲的直往后退。它口中发出一声尖叫,张起灵不为所动,将它抵到了石棺上,居高临下,内力相撞,一层层破开那焦尸的防御。   黑刀钉进焦尸的头颅中,焦尸发出“赫赫”两声,终于不再动弹。   张起灵拔出刀,咳嗽一声,他用手捂住嘴,将口中的血腥味咽了下去。走近半躺在地上的关根。   关根是没有内力的普通人,即使有点身手,在有内力的高手面前也是完全不够看的。他扶起关根,捏住他脉门,强行压住体内乱窜的内力,轻柔的渡进关根体内,将那王爷打进他身体中的内力排斥出去。   关根面色难看起来,他已经没有意识了,但还是会感觉到疼痛。两股内力在体内相撞的感觉十分难受,张起灵只敢断断续续的渡给他一点点,再一点点。所幸那王爷当时已是强弩之末,掌风中只有半成功力,再多半分,关根在刚刚就可能当场横尸。   他心底一颤,有些后怕,又十分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去检查一下。他察觉到杀气,一睁眼便看见可怖的焦尸直取关根后心,而自己却没能赶上救他。   将关根体内躁动的内力全部排出去已过了一刻钟,关根的面色渐渐平和,也不再吐血,张起灵却是感到体内的内力再次乱了起来。他兀自压了下去,耳边一动,他听到了沙沙的声音。   “……关根,关根!醒醒!关根!”   “……”关根口干舌燥的睁开了眼睛,发现张起灵拍着他的脸企图唤醒他。他顾不上身上还在疼,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怎么了小哥?”   “我找不到出口。”张起灵语气里都透露着一股焦急,“没有空腔和机关。”   关根懵了,他爬起来一看,只见进来的墓门已经关上了。张起灵道:“我发现时,外面已快被流沙灌满。”   可是墓室四周有八个狼头雕像,它们此时也大张着嘴往外吐着干燥的沙子,已经堆起了一大堆沙。关根心头拔凉,心道老王爷果真够绝,以墓为阵,碎片为阵眼,机关一旦启动,便用流沙灌墓,无论盗墓者在哪个位置,流沙都将把他们彻底封死在这个墓中,为他的儿子陪葬。   流沙墓是最难挖掘的墓,一般的盗墓贼根本难以企及。关根竟然还想象了一下,若干年后考古队将流沙尽数搬走打开墓时,会不会看到他跟张起灵两具枯骨。   他爬起来,胸口仍然剧痛,踉跄了一步,到处翻找,试图找到机关。并不是他不相信张起灵,张起灵说他找不到出口,就是已经找过所有的地方。   墓室并不很大,流沙很快堆满了八个角落,朝中间涌来,两人又找了一次,没有找到任何机关,只好招呼张起灵退到了墓室中间的祭台上。   照这样下去,即使流沙灌不满整个空间,他们被密闭在这个小空间里,也会因为氧气耗尽而死。   这是他第一次毫无办法,往常他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到了绝境,而在这里,甚至在张起灵身边时,他却发现,他真的毫无办法。原来他与张起灵也不过是一介凡人,被机关所困,或许最终就要死在这个地方了。   这就是他跟张起灵最后的结局吗?他脑子里突然想起一句话来,叫:生不同衾死同穴。   他自我嘲笑道,要不是遇上他,小张将军这会估计还在战场杀敌,保家卫国。偏偏跟着他干这下贱营生,最终还要把命搭上。   他替他不值。他都觉得自己不配。   他侧脸去看,发现张起灵正在盘腿打坐。他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可还未发出声音,他便哽住了。他想说对不起,把你也扯进来了,可是嗓子哑哑的。   张起灵突然睁开眼,沉声道:“前人打的盗洞就在这里正上方,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强行破开上方石壁,让虚室的流沙落到这里,我们便可上去,从盗洞逃出。”   张起灵一下子说了很多话,关根愣了愣,心头狂跳,他有不好的预感,如果这个办法真的那么容易做到,张起灵不会现在才说,他问:“要怎么做?”   张起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用内力破开便是。”   -------   哎,我再也不想写正剧了……   下斗和打戏也太难了叭   你们不给我摩多摩多的评论真的很难收场的   ps.今天银魂墙头的本命坂田银时生日,我开心,多更一章。也是今天得知了银魂系列最后一部剧场版明年公映的消息,哎,希望大陆能上映 第二十七章 若教眼底无离恨   关根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不行!你刚刚都吐血了,再用内力,你不要命了?”   “在这里等死,是认命。”张起灵道,“有办法为何不试?”   关根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张起灵却已经深吸一口气,将内力灌在刀上,踩着石棺磊成的底座,朝天花板上劈去。   谁也不知道上方的石壁有多厚,张起灵能不能劈开,但是既然有方法,就一定要尝试。坐以待毙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风格。   关根定了定神,从包袱里翻出几个东西,对张起灵道:“小哥,用这个!”   这是他在靖阳城时闲着无聊,寻了些相关能人把炮仗改良出来的炸药,威力相当有限,但好歹也算是他无中生有亲自造出来的东西。这次带上,也是以备不时之需。   张起灵将头顶的石壁劈出一个大洞,却还没有要凿穿的苗头。他接过炸药塞进去,点燃引信,跟关根一起躲到一个棺盖下方。   “轰!”碎石乱飞,他站起来发现洞被炸深了一些,直到用完带着的炸药,那锥形的洞口已有半尺深,却还没有要被打穿的迹象。   关根突然怪叫一声,张起灵朝下看去,发现沙子里窸窸窣窣的钻出来许多虫子,关根冷不丁被咬了一口,正在骂骂咧咧的割开手背,虫潮稍稍后退,却仍对上方的张起灵虎视眈眈。   在上一个墓后,关根便告诉张起灵,自己的血能驱散虫子,但是作用非常有限,而且时灵时不灵。他咬牙,只怕等血液作用失灵,他与关根不是死于流沙就是葬身虫腹。   他提起全部内力,狠狠砸上石壁。   关根双手抹上血,与沙子里的虫群对峙,头顶却突然有什么液体滴在他脸上,他用干净的手背一擦,擦了一手的血红。   他猛地抬头,发现张起灵嘴角带血,正一言不发的猛砸石壁。   张起灵说过,内力并不是一直都有的,用完了需要修养许久才能补充回来。况且习武之人一般不会让内力完全用完,因为一旦到了用光甚至透支的地步,基本离经脉受损反噬致死不远了。可此时的张起灵分明内伤未愈,却强行提起内力透支使用,只为砸开一条生路。   “小哥你下来!”关根大吼,“你不要命了?给我下来!”   张起灵恍若罔闻,继续一次一次的敲在墙壁上,碎石纷纷落下,血从他嘴边流出,滑落到下巴和脖子上,再滴落到关根的脸上,关根忍着胸口的剧痛,想要爬上石棺制止他。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你在搞什么!”关根怒道,“今天就算出不去,也是老子自愿被困死在这里,跟你死一起,老子愿意的很。你砸开了有意义吗?你这样透支内力会死的!”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你死了我他妈还不如跟着你一起死,这破地方我有什么好留恋的?”   张起灵顿住,极轻的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手下却砸的更用力。   “你他妈说话!”关根怒道,“摇头什么意思,我愿意你不愿意?”   张起灵轻声道:“我……愿意。我愿意跟你死在一起,但不是现在。”他说着,突然咳出一大口血,接着那血便止不住的从他口中流出来,粘稠的,长长的,滴在关根手臂上。   他动作停下来,道:“站远些,要……开了。”   说着刀上强行灌入最后一丝内力,一刀捅进了石壁中,抽出来时,流沙簌簌落下。他又捅出一个大口子,上方的流沙便冲了下来。   上方有虚室!关根心头一喜,沙子落了半晌,终于少了起来,他爬上石棺磊成的塔,张起灵的刀无力的撑在石棺上,撑住他没有倒下去。关根又生气起来,扯出绳子系在张起灵腰间,道:“等着,我把你拉上来。”   张起灵极轻的点头,任他折腾,还勉强托了他一把。关根爬上去,顿时松了口气,这间虚室中流沙有限,已经没有在灌沙了,他在石台上绑好绳子,将张起灵也扯了上来。张起灵刚上来,刀便拿不住掉在了地上。   关根心一慌,只见张起灵安静的躺在地上,胸口毫无起伏。他颤抖着手去探张起灵的鼻息。   没有,没有。   还是没有。   关根愣愣的把耳朵贴到他胸口上,半晌都没听见一声心跳。他飞快的扯了下嘴角,自言自语道:“开玩笑的吧。”   “小哥死了?不对,这一定是幻觉。我被虫子咬了,这是幻觉。”他低声道,突然拿起张起灵丢在一旁的刀,给自己手臂来了一下,“快醒啊,小哥内力用尽了,我得救他……快醒啊!小哥怎么可能会死,他是,他是张起灵啊!”   血滴了下来,他头有点晕,张起灵仍然没有睁开眼,他也没有醒。   他把伤口凑到张起灵嘴边,捏着他的下颌将血给他喂进去。小说里不都这么写吗,关根在心里祈求,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拜托有用。   断断续续的喂了几口,他又趴下去听张起灵的心跳,张起灵突然咳嗽了一声,胸口也有了起伏,只是人还没醒。关根狂喜,心道有门,又喂张起灵喝了几口血。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血滴在怀中装碎片的盒子上,里面的碎片发出金色的光芒。   关根不敢多留,恐生变数,用绳子将张起灵绑在自己背上把他背起来,便拿了洛阳铲和火把在手,往盗洞里爬。   盗洞非常长且狭窄,他背着张起灵只能在地上爬,时不时还要回头割开手臂喂张起灵一点血。等他终于爬到地面,他的膝盖和手肘已经失去了知觉,血肉模糊。他们是午时左右下的墓,现在天色已经泛起鱼肚白,原来他们在地下待了这么久。   关根喝了口水,打个呼哨,他们来时骑的两匹马竟然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跑到他面前。   关根费力的把张起灵搬上马固定好,自己也骑了上去,往鄞阳城奔去。   鄞阳城在晨光中打开城门,两匹单骑飞驰而来毫不减速。守城将士警惕的要拦,关根大喊:“人命关天!各位行个方便!”   守城门的士兵们这才看见他亮出一块通行令牌,衣上尽是伤口血迹,身后的马背上驮着一人,一身玄衣昏迷不醒,一大早城中人不多,便都往后退了开让关根策马奔进城中,路过他们时关根吼了句谢,有点破音。   关根来过几次鄞阳城,对城内医馆的位置还算熟悉,打马直奔过去在医馆门口急停。医馆正要开门,他这么背着两把刀一身血迹的骑马冲过来,差点吓得门童夺路而逃。   他翻身下马,急道:“快,快救人!”   门童这才发现身后的马匹上还有一个人,赶忙招呼医馆的医工将人抬了进去,一边对关根道:“我们医馆最有名望的大夫今日正在这里坐诊,公子莫要担心,大夫仁心圣手,你也先处理下伤吧!”   关根这才想起自己衣衫褴褛,浑身是血,连声道歉,跟着他去处理了伤口换身干净衣服,又蹲守到张起灵进去的内堂边上。   医工告诉关根,这位老大夫曾经是宫里的御医,年轻时曾在西桓边境处被抓,最后被当时的靖国将军所救,即张起灵的养父老将军,告老还乡后感念救命之恩,便住在鄞阳城开了这医馆,但凡是老将军带出来的兵,一律免费救治。   关根心下稍安,既然当过御医,想必是有两把刷子的,张起灵生命力顽强,不会有事的,他安慰自己。张起灵身份敏感,关根不敢说他就是老将军的养子张将军,只说他们是张起灵将军麾下的将士,被人偷袭暗害至此。   骗不骗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俩人身上都没钱付医药费。再说了,张起灵也是老将军的后人,也不算骗人。   脑子里正跑着火车,内堂突然传来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与这位将士同行之人何在?”   关根赶忙起身进去,看到张起灵安静的躺在床上,脸色有点白,但比在地下那惨白的神色已经好了许多。他心下感叹果真仁心圣手,一边行了个大礼:“正是在下,多谢……”   “不急谢我。”老大夫打断他,“命保住了,但他一身功力能留下几成,便要看造化了。”   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汉字,合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懂呢?   关根愣在原地,几乎能听见自己颈椎转动时的“喀吱”声,他僵硬的问:“……什么几成?”   ---------   哎,我很善良了,没在小张没有呼吸那里把文断掉……   你们是不是夸夸我(疯狂暗示)   这章啊,这章是《医学奇迹》《玄学救人》 第二十八章 不信人间有白头   大夫道:“外伤并无大碍,内伤我却是无能为力的。他透支内力,本该落得个经脉寸断的下场,但有仙药为他护住了大部分心脉,现在并无生命危险。只是……他现在似乎已经功力尽失,与常人无异。”   宛如一道晴天霹雳将他钉在原地,关根呆呆的望着张起灵安静的睡颜,喃喃道:“怎么可能……”   少年张起灵,官至从二品,练武十九年,当上西南边境的将军,一身功力无人能敌。他该是多么骄傲的少年,怎么会与常人无异……   他胸口闷闷的疼,既心疼又愧疚,张起灵变成这样,归根到底是因为遇到了他。如果不是他,张起灵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在战场上挥斥方遒,他会有显赫的声名,受万人敬仰,过辉煌的一生。   而不是躺在这一方榻上,忍受经脉受损的剧痛。他甚至宁愿躺在这里的人是他,而不是张起灵。   或许是他的脸色太难看,老大夫叹了口气,屏退了门童和医工,将内堂的门关上,道:“你也不必再隐瞒什么,张起灵张将军身上的麒麟纹身我还是认得的。”   关根心中一惊,没想到是在这里露了馅,老大夫又道:“老将军于我有恩,我不会乱说。只是你要与我解释清楚,张将军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关根问:“他……情况怎么样?”   大夫看他一眼,细细数道:“外伤上百处,都是小问题。严重的是内伤,我不过一个普通医者,无法为他调理内力,他这样明显是内力耗尽遭受反噬,经脉受损极为严重,若不是有仙药吊他一口气,你抱过来的只怕就是尸体了。”   “所以我想知道,”大夫眼神一厉,“既然如你所说为人所害,他体内为何会有尸毒?是什么东西需要他耗尽内力不惜忍受经脉寸断的痛苦?而你,又喂他吃了什么东西保住了他的经脉?”   关根完全呆住了,他以为这个医生有两把刷子,没想到人家早就把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大夫眼神冷厉,压迫着他,关根冷静下来,反而强笑了一下:“不愧是御医,见多识广。大夫不必如此警惕我,我要是有心害他,就不会喂他喝我的血,把他从墓里带出来。”   “你的血?”这个回答显然出乎了老大夫的意料,似乎很想问问他的血到底怎么回事,但还是忍住了,他道,“你说的墓,可是西南边那个羯戎王爷墓?”   关根吃了一惊:“您知道这个墓?”   老大夫叹口气,道:“只是听我的师父说过,你们这样上来,想必墓已不再存在了,多说也无益,都是造出的业障。”   关根下意识就想问清楚,可他想起碎片已经到手,问多了也没什么意义。定了定神,又问:“您刚刚说的小哥身上的伤……”   “你也不必太忧心,尸毒已被除尽,张将军还很年轻,练武十几年,身体底子好,若是好好调养,经脉恢复过来,不会落下病根。”大夫宽慰他,“只是习武之人的事,我懂的着实不多,武功他还能练,但是恢复到他现在的功力需要多久,这我就说不准了。”   关根刚刚回暖的心立刻又拔凉拔凉的,他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您刚刚说我的血护住了他的心脉,能否请您再取些我的血试试看?”   “年轻人。”关根突然觉得他的视线有点模糊,大夫道,“你今天已经放了许多血了,再放也快要死了……你好好休息……”   一片天旋地转,关根失去意识,往前一头栽下去。   老大夫将他扶住,叹了口气,招呼医工进来将两人搬到同一张床上,又盖好了被褥。他喝了口茶,轻声叹道:“你就是张将军身边的关军师么,对将军倒是忠心耿耿。罢了,休息会吧。”   他放下茶杯,走了出去。   关根惊醒的时候,正是半夜。他摸到边上的被褥空空,猛地坐起来,看到床边的人影时,才松了口气,轻声喊道:“小哥?”   张起灵“嗯”了一声,头也没回。   关根的意识终于回到了脑子里,他想起白天那老大夫说的话,心里开始闷闷的疼。张起灵这个样子,显然已经知道自己经脉受损,武功尽失了。安慰的话说不出口,关根一直觉得,无法感同身受的人,没有资格安慰别人。他的手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搭在了张起灵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张起灵背对着他,坐在床沿,惨白的月光照在他脊背上,看起来极其瘦削。这个人一路护他至此,自己却失了一身功力。关根鼻子又有点酸,他闷闷的又叫了一声:“小哥。”   张起灵转头看他,月光照亮了他的下半张脸,他看着逆光的关根良久,轻声叹了口气:“不必自责,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关根被他说得心里酸涩又难受,张起灵继续道:“你愿意陪着我死,我……只是还未到绝望的时候,你和我都不该放弃。”   关根愣愣的看着他,眼睛涨的厉害,这一刻他才发现,这个张起灵,是那个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他的内心青涩又稚嫩,别人对他好,他会十倍百倍的返还,还会反过来安慰他这个“大人”。   “武功没了可以再练,”张起灵转身抓住他放在他肩上的手,轻声道,“这世间却不会再有一个你。”   张起灵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关根被他看得晕乎乎的,脑子里昏昏沉沉,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似乎看见张起灵的脸离他越来越近,他什么反应都无法做出,心里竟然想着再快点,再快点,他就能看到跟平时不一样的张起灵。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关根被惊的差点跳起来,张起灵却闭了闭眼,放开了他的手腕,要下床去开门。关根“哎”了一声,扯了他一下:“你别乱动我去开。”   张起灵冷不防被扯回床边,一个没站稳摔在他身上,他反应极快,双手撑住了床,关根也没想到他现在这么脆弱,一拉就倒,头撞在榻上吸了口气,抬头就见张起灵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眼里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似乎一头黑豹在黑暗中俯视着抓来的猎物。   关根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松开了他的手,张起灵也如梦初醒似的,慢慢起身,坐回床上,关根下了床去开门,门外是白天的那个门童,端了盘药递给他,关根道了声谢,端药关门,走到床边笑了下:“小哥,该吃药了。”   张起灵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关根便在身上翻找一通,摸出一颗糖来:“今日在柜台上抓的陈皮酸梅糖,喝药就能吃。”   张起灵被他哄小孩似的语气逗得有点想笑,接过碗将汤药一饮而尽,又吃了关根给他剥的糖,那糖酸酸的,又似乎有点甜,正是这一点点甜,缓解了他全身的疼痛。   两人在医馆住了足有半个月,关根听老大夫说,经脉受损其实动一下都会全身疼痛,要静养,不可做幅度大的活动,不可拿重物,更不可练武。他完全想不出来张起灵刚醒就想下床开门时是怎么忍着疼的,只好板着脸把张起灵按在床上静养,哪都不让去,自己去集市上照着大夫开出的单子买了好些适合恢复期吃的东西,借了医馆厨房天天做饭。   他感叹人的潜力果然是被逼出来的,短短半个月,他学会了做饭,做的还挺好吃。他问过老大夫,如果在药里每天加自己的血给小哥喝 ,会不会帮助他加快恢复。   老大夫先是警示他一句“过犹不及,莫要揠苗助长”,又摸了摸一把胡子,细细思考道:“既然你的血能在关键时刻护他心脉,想必与那话本子上说的喝了能提升功力的‘麒麟血’有异曲同工之妙,也可以试试,只是莫要放太多,混一些便可,具体情况你可告知张将军,问问他的感受来调整。”   关根心道看不出来啊一把年纪了也爱看武侠小说,还知道麒麟血呢,别是看了什么古代版风云决吧?于是他便每日在自己手臂上割一刀放些血在药碗里,但他没有告诉张起灵,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张起灵不会同意他这么做。   他放的不多,药味本身很冲,他心道张起灵应该闻不出来,只是左手上的十七道伤疤很快又被他割开了一次,这些疤痕代表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件事,竟然用这种方式融合在了一起。   他将熬好的药盛进碗里,端着走近房间,张起灵已经下了床站在窗边,他自己说受损的经脉已经不痛了,过不了几天便可以重新开始练武,但是关根见识过他对疼痛的忍耐力,根本不信,天天跟着他不准他活动手脚,吃饭都恨不得给他做个床上桌坐床上吃。   张起灵闻到药味,转头走过来,接过碗一饮而尽,关根熟练的剥了颗糖喂到他嘴里,收回来时手指碰到了张起灵刚喝完药热热的嘴唇。   张起灵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左手,把袖子往上撸起来,关根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手,猝不及防,猛地把手挣出来放下了袖子。抬头就见张起灵脸色十分难看,肯定的问他:“你在药里加了你的血?”   ----------   大夫:按照话本子里所说,你俩双修一晚他就能好了……   (开玩笑的)   这是个甜文啊!甜文!虐啥呀虐! 第二十九章 最是人间留不住   关根被他突然发难搞得一愣,不自在的扯了扯袖子遮住手,嘴唇嗫喏几下,什么也没说。他心道以前下地的时候,你为我放的血可比我这多多了,你带血的绷带我还挂在床头驱蚊用。这会不过是给你放点血,想让你快点恢复,你气什么气,我还没跟你气你不听我的差点嗝屁呢。   想着他又硬气了起来,抬脸冲张起灵脱口而出:“为你好的事,拜托你领领情。”   张起灵眉头还是皱的死紧,语气冷冷的:“你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关根一听就炸了,语气也冷了下来:“是,我是没必要管你还能不能练武,没必要管你死活。当初你就没必要救我,你……”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张起灵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眼角眉梢都很是无奈的样子,他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你不要总伤自己。”   关根本来气鼓鼓的瞪着他,张起灵说完,他气也瘪了,眨巴两下眼睛看着张起灵,弱弱的“唔”了一声。   张起灵又道:“经脉已恢复七成,往后再练便是。”   “真的?”关根一愣,是他的血真的这么牛逼还是张起灵身体素质强恢复超快?前几天不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么,现在就恢复七成了?   张起灵“嗯”了一声:“不必再放血。”   关根狐疑的绕着他走了两圈,又抬手捏了捏他的肩膀:“真没事了?没骗我?我警告你不要逞强啊,老老实实养伤。”   张起灵被他威胁的哭笑不得,道:“再养些时日便好了,莫担心。”   关根心里盘算着找老大夫给他看看再下结论,张起灵这个人能忍的要命,经脉寸断都能强忍着不摔倒,他真是怕了他了。下午老大夫过来,细细诊了,说法与张起灵一致,也道恢复的不错,可以适当活动活动。   关根这才放心下来,又休养了小半月,张起灵便可以重新修习聚合内力了,也是正巧,军营那边无甚要紧战事,副将领军操练着阵法,隔两天与他传信汇报一次。   关根想让张起灵教他也修习内力,张起灵却道他根骨不佳,本就不适合练武,经脉又较之寻常武夫更为脆弱,若要修习内力,定要重新打通全身经脉,其中苦楚,恐怕令人难以忍受。   关根便道自己不怕痛,张起灵看他一眼,轻飘飘道:“经脉太脆弱,只怕撑不到打通便会经脉寸断而亡。”   关根:“……”   好气,但还要保持微笑。怪只怪爹妈没给自己生的根骨清奇,武力靠不住,遇事只能靠头脑。   他闷闷不乐的跟张起灵回了军营,埋头处理着公文,张起灵也天天坐在帐子里批公文,晚上却是偷偷在无人的地方练武,想要一步步恢复自己的功力。关根每次睡到凌晨,他才带着一身露水钻进大帐,在关根边上倒头便睡。   关根看的心酸不已,身为将军,失去一身武功这件事对张起灵而言根本不轻松,甚至可以说是一件很不利的事情。军队里向来能者居上,若是张起灵没了武功的事传开,又有多少人觊觎着他坐着的位置?   可武功这种事,就像他小时候练字,即使张起灵骨骼清奇天赋异禀,也只能靠积少成多,聚沙成塔,谁也无法揠苗助长,若是强行提升,那用的都是邪魔外道的法子,风险极大,能不能成功还另说,张起灵决计是不愿使用的。   好在张起灵底子还在,迅速恢复了两成功力,加上平日里他总在大帐中批公文,倒也无人察觉出不对。关根每每在床头的案桌上留一盏灯,还放上一点肉干之类的零嘴,好让张起灵练完回来不必摸黑上床,也有点东西填填肚子。   四月天正是水势大的时节,西桓那方水草正茂,西桓人忙着给饿了一冬的牛羊马儿喂饱,没什么时间来打仗。倒是南鞑,又出兵试探几次,但规模太小,不成气候,被赵左带着兵给打了回去。   张起灵睡的实在太少,白天也忍不住撑着案桌打瞌睡,关根又心疼又无奈,只好天天支使赵左去山里给他打野味儿,烹了给张起灵加餐。   闲来无事,关根便将装着第二块碎片的盒子拿出来,盒子上有一个精巧的机关锁,这种锁他在现代也曾见过,只能用一次,打开就装不回去了,华而不实的东西。他小心翼翼的将锁解开,提防着里面可能射出的毒针毒虫,没想到里面就只是躺着一块稍大的碎片。   前人那墓碑中提到碎片拼在一起会发光,他将两块碎片以不同的角度拼了拼,勉强拼出小半个球体,在黑暗处才能看见他们发着微光。   看来碎片能否使用,或许与它的大小有关。第一块碎片是最小的,前人也没提过使用;第二块王爷得来的碎片比第一块大一点,王爷使用过他,但不知以何方式;根据两块碎片拼出来的形状,关根发现剩下的第三块碎片就显得非常大了,二百年前南疆大祭司用阵法和人命献祭给它,以此获得了什么呢?   问题的答案看来要亲自去一趟南疆才能知道。   南疆就是现在的南鞑一带,南鞑非常难缠,早先靖国和西桓饱受南鞑骚扰,也曾想过联合起来先攻打南鞑,但南鞑地势特殊,边境上有一大片森林,里面有毒物相护,西桓的骑兵进去一队没一队,靖启派去打探的人马也无一幸免,可以说进去的人就没有活着出来的,连尸骨都找不着,给本就盛传会巫术的南鞑再添上了一层恐怖又神秘的色彩。而南鞑又十分鸡贼,从未主动发起过大型战争,即使是靖启帝这样的好战分子,也只好默许了南鞑年复一年的不断骚扰。   关根已经知道,那所谓的南疆圣物就是第三块碎片,南疆的大祭司会使用它,只是二百年过去了,不知道他后面接任的大祭司是否还在使用?南鞑的资料非常少,他一人贸然闯入,只怕见不到碎片人就没了,张起灵武功尚未恢复,关根更不想连累他,只好安慰自己碎片在南疆当了那么多年圣物,又不会跑,有机会再探也不迟。   至少,不像之前那样举目四顾心茫然。至少,他要回到现代有了点希望。   只是到了那时,他真的能果断的跟这个张起灵告别吗?   这个问题他不敢细想,总是下意识的逃避。好在张起灵最近不是忙着补眠就是忙着练功,据说恢复的很好,再有个把月便能恢复到之前的七成功力,让关根不要担心也不必有负担。两人面对面相处的时间反倒不多。   关根最近的生活作息十分规律,每日清晨打着哈欠背着手,老干部似的去将士们训练的地方走一圈,装模作样的点评鼓励几句,慢条斯理吃个早饭,铺纸在案桌上心平气和的练一上午的字,从银行卡号密码写到各个社交软件的账号密码,生怕自己回到现代给忘了。   中午吃一顿假公济私的加料午饭,小睡一会,起来帮张起灵批公文,看斥候们的狗爬字,能处理的就自己处理了处理不了堆在张起灵那边等他自己看,处理完实在无聊就抓一个幸运的将士进帐下棋。   张起灵的大帐里有围棋和象棋,但是听说是皇帝赏赐的东西,观赏价值比实用价值高,他没敢用。只好自己画了一个围棋盘和象棋盘,削了木头做成棋子。   每天被他抓来的将士们都苦大仇深的被他杀的片甲不留,问题是他还会教他们怎么跟自己对弈,将士们敢怒不敢言,心道您跟自己下棋自娱自乐就好,抓着我们作甚。跟军师下盘棋后仿佛从智商上受到了降维打击,谁也不想当这个幸运小孩被下锅炖汤。一到下棋时间大家训练的比谁都认真,张将军罚扫茅厕时都没这么严肃。   但关根这人不爱按常理出牌,他上一秒还在讲解阵法,下一秒便指到一个人说你骨骼惊奇下午陪我下棋,防不胜防,没被点到的人长出口气,点到的人面色苍白活像要被拉去处刑。将士们都觉得,杀人诛心,说的就是这个没有丝毫武功的军师。   关根本人则嘴角疯狂胡乱上扬,虐菜怎么就,怎么就这么快乐呢。   吃罢晚饭,关根便看会游记类的小说,试图在这些书中找到些与南疆有关的资料,张起灵总是到凌晨才会进帐篷睡下。关根以前刷手机时总会被推送什么王爷娶了不爱的弃妃之类的言情小说广告,他现在觉得自己像极了新婚夜里独守空房的新嫁娘,张起灵就是那个嘴上说着嫌弃实际上半夜还要爬上床的王爷。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想到他凌晨才能睡觉罪魁祸首说到底还是自己,笑容又淡下去。这个人总是说的少,做得多,沉默的令人心疼。   ---------   小张像颗被砍了一半重新长的葡萄苗(不是)小吴好吃好喝的供着,等小张好了……嘿嘿   表白倒计时啦 第三十章 朱颜辞镜花辞树   日子慢悠悠的过,待到张起灵亲自上阵带兵打了今年第一场大胜仗时,已是五月中旬。西桓老将蹋延身死,边军动乱,靖国隔江虎视眈眈,南鞑也趁乱偷袭,今年的西桓一直消极避战。反倒是南鞑第一次对靖国大规模的主动出击,结果被恢复了大半的张起灵打的连连败退。   关根照例在营门口迎接张起灵,他骑着高头大马,身上还残留着敌人的血污。神色冷漠,不怒自威,触到了关根的眼睛,便柔和下来,对他点点头。   关根也点点头,跟着众人走进议事帐中开会。他坐在张起灵边上,感受到身边传来的令人安心的体温,心底再次叹道张起灵真是天纵英才,两个月前他经脉受损难以行动,两个月后已是龙骧虎步脚下生风。   开完会后,关根照例留下,张起灵道:“西桓此次似乎有别的意图。”   说到西桓,之前老将军还在时,西桓的国君是个主战派,年年都与靖国有来有回,最近老国君薨逝,新国君继位。但听说这帝位来的并不光明正大,是从同胞兄弟手中抢来的,西桓国内发生了宫变,打的不可开交,自然有点顾不太上边境。   关根想了想,说:“西桓换了将军,国内也换了国君,为求稳妥发展,或许会改变之前对靖国的态度。”   “有何见教?”   关根沉思了一下,道:“左不过是赔礼道歉,以求和平,先稳住自己国内局势。只是按照上面的意思,怕不会同意吧?趁他病要他命,基本操作。”   张起灵沉声道:“不好说,南鞑最近并不安分。”   “唔,还是要看上面那位的意思。”关根说道。   聊完了公事,关根问起他身体恢复如何。张起灵便道稳步上升,并无阻碍,不必担心。   他的恢复关根也看在眼里,心下稍安。张起灵倒是主动问起第三块碎片他怎么看。   关根摸了摸下巴,道:“线索只有南疆这个地点,我打算有空去探一探。那碎片上一次出现也是两百年前的事情了,沧海桑田,谁知它还在不在南疆。”   张起灵点头:“我陪你。”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关根叹口气,“其实这些天我也想过,这东西是不是真的能让我回到自己的世界。我时常在想,如果一直找不到第三块碎片,我也一直回不去,那就在这陪着你,等我七老八十的能退休了,就找个山村隐居,养两只狗一群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关根感觉自己在说rap,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张起灵心底却泛起一点涟漪,他看着关根的眼睛道:“不娶妻?”   关根想也没想:“三观都不同,也没有共同语言,还是算了吧,我宁愿跟你一起光棍,凑合着过吧还能离咋的。”   他笑道:“我们俩在山村里,共享天伦安度晚年。只是我比你大这么多,到时候可能也比你走得早,你要多照看着我的狗子。”   张起灵便也笑起来,认真的说:“若是喜欢这样的生活,我现在便能陪你。”   关根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不守边关啦?”   张起灵想了想,道:“我进军营,是因为养父是这里的将军。本朝能人甚多,我若是此时辞官,也不会太受阻碍。”   关根心道那可不一定,他总觉得靖国皇帝还挺喜欢张起灵的,听副将说,张将军虽然呈的折子就像按头营业的流水账,可皇帝给张起灵回的折子都比别的将军多。少年将军,天纵英才,谁会不喜欢这样骄傲的少年人呢?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希望一般。   他着实没想到张起灵听了他的玩笑话竟然愿意为他辞官,但转念一想,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他当年还为闷油瓶东奔西跑过。谁这一辈子没为兄弟两肋插刀呢?对小张将军这种视钱财官位如粪土的人来说就更简单了。   说到兄弟,他有点心虚。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闷油瓶跟他的感情或许并不纯粹是兄弟。   有的男人被人记住,是因为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他被闷油瓶捏晕在长白山上后,在山上整整等了三天,才彻底绝望,他流下了眼泪,因为他意识到闷油瓶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很可能根本不会再回来了。   闷油瓶千里迢迢跑来杭州找他,在雪山上隔着篝火深深凝望他的脸。他在那一刻有一种错觉,他一度以为闷油瓶会站起来吻他。   他真的只是来向自己道别的么?   他在梦里总会梦到闷油瓶在昏迷的他的唇上印下自己的亲吻,分不清到底是他自己的臆想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人总是在彻底告别时才会意识到一些事情。直到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明白的太晚了。   他已经走了八年了。自己也无法回应他了。   眼前这个少年与闷油瓶有着同样的面容,甚至极有可能就是平行世界的闷油瓶本人,少年人的心意在他看来总会不经意的露出一个角,关根却一直装作看不到,如此得过且过。而少年将军也没有突兀的表达,只是默默为他做着一切,什么也不说,那露出的一角,也不会刻意收回。   这个世界很好,对张起灵对他都很温柔,但是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有必须要接的人。   他只是个找不到归途的异乡人。与张起灵说的退休生活,到底只是他侥幸的幻想。   收到京城来信时,关根有些震惊。   毕竟把张起灵和婚事这两个词放在一个句子里,他就不是很能理解。   信是宫里来的,西桓新君派人到京城求和,皇帝让张起灵护送使臣队伍,顺便关心了一下他的终身大事,暗示西桓有意送公主来和亲,问他意下如何。   当然是非常的……不如何。   关根拿着信面无表情:“……皇上他是不是闲得慌。”   副将在一边气定神闲的开口:“我们将军,少年英雄,京城里想嫁给他的千金们数不胜数,从他十四岁开始,圣上每年都会过问这事,习惯了。”说完放下手里的公文,又出了帐篷。   关根满头问号:“……别的将军是不配吗?”   他以为皇帝都是日理万机的,没想到竟然也有这么大众且老年的爱好吗。跟寻常人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也没什么区别的样子。   张起灵略有点局促的解释道:“许多将军的婚事都是天子亲点……”   其实这也是张起灵每次只回京城半个月的原因,皇帝之所以设立回京述职的将士都要着官服骑马游街的活动,官家女子能往他们身上扔香囊,都是皇帝默许的,也颇有点想要亲点鸳鸯谱的意思。   张起灵从来不接香囊,丢到怀里的香囊都能扔出去,实在是凭本事单的身。久而久之就被皇帝给记住了,大概觉得他是个难搞的人,为他的终身大事真情实感的操心,每年都要来信问问。   张起灵极不愿意待在京城,就是怕皇帝金口玉言,说出的话就是圣旨,哪天宫宴上喝醉酒直接给他板上钉钉,他余生都要跟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女人绑在一起了。   他说完原委,两人顿时陷入了沉默。关根简直哭笑不得,没想到一代君王竟然有一颗媒婆的心,这就是古代皇帝不为人知的小爱好吗?比起沉迷声色犬马的昏君,这点小爱好似乎还是能理解的。   关根沉默良久,开口道:“靖国的皇子们,结婚都挺早的吧……”   热爱当媒婆的人,肯定先把自家孩子安排的明明白白。   张起灵想了想:“太子有八位侧妃,三皇子也有六位侧妃,听闻十二皇子今年束发,正妃与侧妃的人选已经定了。”   “……”真狠啊,束发才十五岁,大小老婆都找好了。关根惊的瓜子都掉了,“最后一个问题,他……他对不是将军的人士应该没这个闲心吧。”   毕竟这趟回京,他作为军师陪同张起灵,名字也被报了上去,上达天听。万一这皇帝心血来潮打听下他的年纪,发现是个大龄剩男,媒婆心发作,岂不是要把他当场嫁掉……啊不是,安排个亲事。   张起灵无言的看了他一眼,关根悟了,这是在叫他不要做梦,皇帝再爱当媒婆也没这么有闲心。他放心下来,装模作样的抚了下自己的胸口,又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憋着笑开始处理公文。   半月后,张起灵与关根带了一小队精兵,在官道上迎了西桓使臣,他们拉着十辆马车,其中一辆边上全是婢女,想必就是要来和亲的公主了。领头的使臣看到张起灵的样子似乎很是有些愤懑,但仍然笑着恭维了一番。张起灵微微颔首,转身上马便走到了最前面,领头使臣瞪着他的背影,敢怒不敢言,关根给了他一个假笑,也翻身上马,走到了张起灵边上。   -------   来点糖缓和一下心情。这是个轻松小故事,写架空我想对瓶邪温柔一点……皇帝是个媒婆心的老可爱啦。   这篇文希望你们可以看到最后,不会让你们失望哒。(我暗示的挺明显了呜呜,提前给你们喂定心丸!要相信我鸭!) 第三十一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马车走的非常慢,尤其是马车边上的下人都是用走的,速度自然快不到哪去,一行一百多个人,一天下来能走二十公里左右。他们有使节牌,一路官驿都能优先住店。关根不禁感叹了一次怪不得人人都想要特权,特权确实非常爽。   当晚,他们住在鄞阳城二十里处的驿馆中。这次不赶路,加上这快半年来关根多有训练,骑马已经不会让他磨伤了,马儿走得慢,一天的行程几乎对他没什么影响。稍作休整,两人便下楼吃晚饭。   他们下去时,一个穿着西桓服饰戴着面纱的女子也正要下楼,关根便停了一停,等女子先走。那女子竟也跟他同时停住,两人抬眼对视,关根笑了一下,做了个“请”的姿势。   女子瞟他一眼,看到他身后的张起灵,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扶着扶手下了楼梯。关根等她身后两个婢女也下课楼,才往下走。坐到桌子边等上菜时,才想起来这个女子应该就是来和亲的西桓公主。   游牧民族多爱吃牛羊肉,这位西桓公主也不例外,吃的迅速又优雅,一盘牛肉吃完,边上的酒壶也空了。   张起灵见他一直看着那公主,不动声色的捏了他一下。关根回过头,张起灵便递给他一双筷子。菜已经上桌,关根正吃的起劲,对面突然坐了个人。抬头一看,是那领头的使臣端着一杯酒对他们笑道:“一路上还要多亏将军照顾了,我代表公主,敬你一杯。”   张起灵头都没抬,接着吃饭。使臣的假笑僵在脸上,关根差点笑出声,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用酒杯不轻不重的碰了一下使臣的杯子,把酒喝掉:“好说好说。”   使臣本来是给张起灵敬酒,关根一杯酒下肚他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眼睛来回瞪着他俩。   边上有人“啧”了一声,一只手从一边抢过使臣的酒杯一饮而尽,酒杯“啪”的一声放在桌上。   关根抬头一看,是那西桓公主居高临下的睨着那使臣:“本公主没死呢,代表我,你配吗?”   使臣脸上的表情更僵硬了,强笑称是。   公主面色不虞,朱唇轻启,冷冷道:“滚。”   那使臣咬了咬牙,起身退下了。   关根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饭也不想吃了,只想抓把瓜子在手上嗑。看来这个使节团内部矛盾相当严重,有八卦啊。这公主八成也不是自愿来和亲的。   公主坐到了关根对面,盯着他道:“我一直想看看,能打败勇士蹋延的是什么人。”   公主的官话讲的不是特别标准,她的声音略有些沙哑,有种西桓人特有的味道,她盯着关根的眼睛,突然凑近,道:“我听人说,你是天神降世,身怀异术,能使六月飞雪,晴空落雷。”   关根:“……”这一茬过不去了是吗。我不要面子的吗。   关根尬笑:“你听的都是假的,是张将军领军有方。”   西桓公主冷哼一声:“跟你们靖国人讲话真累,一点也不坦诚。”   张起灵突然“砰”的一声放下碗,冲西桓公主一点头:“慢用。”   说完拉着关根就上了楼。公主看着他俩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进房间,关根就难以抑制自己八卦的心情,在张起灵边上叭叭的讲自己的推论,道:“小哥,我觉得这个公主和那领头的使臣不太对付,她八成是被迫和亲,那领头的使臣极有可能是保皇派,这公主是被推出来的。”   张起灵面无表情“嗯”了一声。跟张起灵这样的人聊八卦,很容易失去热情,所以关根叭叭了一会,无聊的闭了嘴,张起灵道:“你很在意她?”   关根愣了愣:“没有啊。”   张起灵道:“他们入京目的不纯,小心为妙。”   关根真正想说的其实就是这件事,只是张起灵一下子就看穿了,他便也没有多说。 正要脱了衣服睡觉,门突然被敲响。两人对视一眼,关根打开了门。   门外竟然站着那西桓公主。   关根顿时有点尴尬,不知道该不该让她进来,看了张起灵一眼。张起灵“啧”了一声,走过去站在门口:“有何贵干?”   公主撩了撩头发,戏谑的笑:“不请我进去?”   张起灵冷冷道:“于礼不合,有事便说。”   公主“啧”了一声,一手就抓向关根,张起灵想也没想一掌拍过去,关根没想到这公主也是个练家子,她手腕一撤躲了这一掌,一把抱住关根躲开张起灵的攻击,又将他猛地推到张起灵怀里,自己则顺势进了房间关上门。张起灵收了力道接过关根,关根在他俩兔起雀落的过招中仿佛一个大沙袋,扶了扶墙站好。   没等他开口赶人,公主便迅速在纸上写了一句话,揉成一团朝他丢过来。张起灵接住展开,关根也凑过来看,纸上写着:『他要杀我,你们保护我。』   “他是谁?”关根皱眉。   『今日与你敬酒的人。』公主写道。   关根的眉头也皱起来,这俩人就算有矛盾也不至于要杀她吧?杀了她西桓不和亲了?   『他不是西桓人,他是南鞑的细作。』公主写,『王兄被他骗了。』   王兄,西桓的新国君是她王兄?   公主继续写,原来老国君临死前,西桓朝政便十分混乱,他的几个哥哥为了继承王位大打出手,南鞑的细作趁乱而入,混到了当今新国君的手下。新国君继位,根基不稳,细作便提议用她向靖国提出和亲,由靖国戍边将军张起灵护送,中途杀死公主,嫁祸张起灵。   如此一来,靖国与西桓必然不可能再有和平共处的一天,而南鞑则可以趁虚而入,搞垮西桓。   关根摸了摸下巴,道:“精彩的故事,可是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   公主冷哼一声,看了眼张起灵。张起灵便道:“无碍,偷听之人已经走了。”   “那你还看着本公主写那么多字!”公主气的骂了句西桓语,“你们不管我,我死了你们也是一身骚。”   张起灵面无表情,一个手刀已经朝她劈了出去,公主大惊,不敢与他对掌,翻身而起连退数步,张起灵转手拍在桌子上,茶杯应声而起,朝公主打去。公主头一偏,茶杯从窗户里飞了出去,她怒道:“张起灵,我来求你帮忙,你别太过分。”   张起灵脸色冷冷的,继续抢攻,连拍数掌将她逼到窗边,沉声问:“走不走?”   公主无措的看向关根,表情娇羞眼角泛泪,想让这个下楼时让她先行的面善男人帮她说句话,没想到关根摇摇头,往后退一步道:“公主还是要拿出些诚意才好。”   喜欢威胁别人的人,一定不会轻易把秘密说出来,张起灵这是在逼她说实话。   他早就知道,在张起灵这种人面前,一切的小聪明其实都是没有用的。而他自己,在这一行干了这么久,也很明白越漂亮的女人越不能小看这个道理。   果然,公主的表情瞬间从娇羞变成了咬牙切齿,她道:“我说!别赶我走!”   张起灵这才收了手,让差点从窗户上摔下去的公主坐回座位上,她从怀里摸出来一方小玺:“这是西桓皇室的印玺,所有有印玺的皇室子弟,都可以参与王位的竞争。张起灵,你与我王兄三年前交过手,你肯定认识。”   关根没什么表情,他不认识这印玺,张起灵倒是点了下头。公主继续说:“我用这个印玺担保,我说的没有半句假话。如果你们靖国还想与我们西桓一起对付南鞑,就帮我杀了那个南鞑细作。”   关根奇道:“公主身手不凡,大可以自己动手。”   公主把印玺放在桌上,脸上终于露出真正的恐惧:“南鞑人会巫术,我派去刺杀他的死士都被他夺了魂魄,当场毙命。我亲眼所见!”   关根面色微微一变,夺魂,又是夺魂,还是个南鞑人。他想起了幻境中看到的夺魂祭物的南疆大祭司,他们之间难道有什么联系?可是大祭司的夺魂仪式分明借助了法阵,西桓公主说的那位使臣头领却是没有借助任何东西就杀死了五位死士。   最终,张起灵答应西桓公主搬到了他们两人的隔壁房间,并会在一路上保她的命,但也只是看在两国邦交的份上。西桓公主得了承诺,临走前风情万种的对关根眨了眨眼。张起灵一抬手,房门便砰的一声关上了。   关根迫不及待跟张起灵分享他的猜测,他认为幻境中的南疆大祭司与这个领头使臣一定有某种联系,很有可能这个使臣就是南疆这一代的祭司。南鞑的野心很大,想要吞并西桓,先让西桓与靖国势不两立是必走的一步棋,而将西桓国君妹妹的死亡嫁祸在靖国将军张起灵身上,更是最容易挑起两国矛盾的办法。按照这个公主所说,这个使臣五步之内取人性命,要么是武功极高,要么一定借助了什么物质,他猜测是毒药。   张起灵早已探过这个使臣,武功不算低,但绝没有到极高的程度。那么便是他在死士接近他的一瞬间使用了什么药物,让那五个死士看起来似乎在那一瞬间被抽走了魂魄,其实就是昏迷。毕竟那公主只看到这里就立刻逃走了。   张起灵点头,也认同他的看法。但他也并没有完全相信这个西桓公主,使臣在本国领土上死亡也是大事,即使公主说的是真话,在没有完全的证据证明这个使臣是南鞑奸细之前,他们也不能动他。   -------   公主:按头小分队上线,给老娘亲!   不是坏人,大家不要讨厌她   过度章again...走剧情ing... 第三十二章 此恨不关风与月   十辆马车,一百来个人,从鄞阳城到京城,足足走了一个多月,到达京城驿馆时,已是六月下旬。   关根倒是走的轻松,权当玩乐,经过大些的城池时,还会去集市上逛逛。那西桓公主似乎害怕与那领头的使臣单独相处,白天也戴了面纱骑着马与关根一起逛。张起灵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只是一同护送的将士们都觉得,张将军的脸色比平时更冷些。   西桓公主的官话讲的并不标准,但她很爱聊天,与关根聊了许多西桓的奇闻轶事,关根便也与她分享些听来的八卦。   公主告诉关根,西桓皇室的皇子皇女们,幼时也是要经历筛选的。十岁的时候国君便会把他们放到有狼群出没的山里待半个月,无论用什么方法,最后活着出来的人才会被皇室所承认。   关根心道这不就是人为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吗,跟闷油瓶他们张家的放野一样。没想到西桓的国君这么残忍,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下得去这个狠手。   但转念一想,这或许就是这个国家“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教育,他的孩子,不分男女,只要有实力都可以竞争王位,因此西桓历代王位更替都伴随着兄弟之间的手足相残和流血牺牲。   对王位没有野心只想明哲保身的人,会选择放弃印玺,也就是主动放弃争夺王位的资格,这样便不再被其他人视为竞争者了。而一个国君,自身也必须有一定的实力,才能在争夺王位的战斗中脱颖而出,成王败寇,接受所有人的目光。   关根悄悄问:“那你的印玺为什么还在自己手里?”   按她所说,流血的竞争是杀掉其他印玺持有人,不流血的方法则是让他们自愿放弃持有印玺。那她手中不该有印玺才对。   公主也悄悄回答:“我跟王兄同母所出,王兄可疼我啦,不会收我的印玺。我早就跟他说过,我会支持他争王位的。”   关根惊讶了一下,原来这么残酷的夺位之争下竟然也有真挚的兄妹情么?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西桓国君真如她说的那样疼她,为何又要送她来靖国和亲呢?山高水险,十七岁的妹妹远嫁异国,关根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是国君,霍秀秀是公主,他自问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所以公主被国君派来和亲,即使是南鞑奸细挑拨,这其中的真相,恐怕也不是那么温暖。   关根心里有一个隐隐的猜测,但他不打算当着西桓公主的面说出来。便转移了话题,与她无关紧要的介绍起京城最好吃的几家馆子和脂粉铺子,略略展示了一点身为地主的热情,卖安利让她务必去逛逛。   游牧民族的公主有着男儿家的豪爽与泼辣,毫不抱怨一路上的辛苦,与他谈天说地。听闻关根已经三十七岁,惊的她瞪大了一双杏眼,连声道看不出来,她以为关根也就二十七八。关根是南方人,面上看起来嫩,经常被人小看了年纪,他也只是笑笑。两人倒也算交流融洽,相谈甚欢。   张起灵在两人边上则更显得沉默寡言了,本就不是话多的人,也就在关根递话过去的时候简单的“嗯”一声,对西桓公主的搭话根本是理都不理。   关根只当他是警惕着这位公主,不想与她交流,没多在意。路过一个小摊子时,公主看上了摊子上的手串,买了两串,自己戴上一串,将另一串给了关根。关根婉拒道:“我不爱戴首饰,已经戴了一串,戴不下了。”说着给公主示意了一下左腕上张起灵送他的白玉锁。   公主看着那锁愣了愣,抬头看他一脸坦然,奇怪的问道:“这是谁送你的?”   关根没察觉她的语气有异,顺口便道:“小哥给我求的平安锁。”   “平安锁?”公主重复了一次,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张起灵。正巧张起灵转过来看关根,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了一下,公主嘴角一扯,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来。   张起灵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   关根没注意到两人的动作,问道:“怎么了?”   “哈,没什么。”公主狡黠的笑了一下,“那就算了,手串我自己收着。”   到了京城的地界后,那公主顾及礼仪,又坐回了马车里,关根骑着马凑到张起灵身边,手指在马鞍上叩着敲敲话:『小哥,一路平安,今晚到了京城,细作该忍不住要动手了吧?』   张起灵微微颔首。   关根又叩:『注意安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倒要看看这南鞑细作在他跟张起灵眼皮子底下能耍什么花招。   张起灵叩了三个字:『你也是。』   关根便笑了笑,当晚一行人入住驿馆,等待宫里的批文下来,第二日便可进宫。   张起灵下楼去拿自己的通行令牌时,西桓公主正掀了门帘走进驿馆。两人都跟没看到对方似的,目不斜视,擦身而过的时候,公主突然低声道:“你中意他,没告诉他?”   张起灵停下来,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   西桓公主从他面上看出了四个字,与你无关,低声笑了,道:“他不是靖国人吧?不知道这锁的意义。可我来过靖国,我知道。你就不怕我告诉他?”   张起灵眼神猛地锐利起来,公主被他吓得往后一缩:“好好,我不说。看在你一路费心保护我的份上,本公主姑且帮你一把。”   张起灵气势骇人,沉着脸冷声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他无关。”   “你们靖国人真奇怪,喜欢便是喜欢了,怎么会与他无关。”西桓公主奇怪的说,“在我们西桓,想要的就一定要搞到手。你是男子汉,怎么这么不坦率。”   张起灵转身便走上楼。   房间里,关根正在写东西,张起灵过去一看,发现是呈给皇帝的折子。   关根现在写这些文件可以说是提笔就来,一本折子写的洋洋洒洒,业务熟练至极,皇帝每次回的信都毫不吝啬的夸他“开朗了些”,关根有点想笑,希望皇帝在大殿里发现他的张爱卿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时,不要把小哥当网络骗子。   毕竟是他先动的手。   看到张起灵回来,关根收了笔,在折子最后盖上张起灵的私印,吹干了墨迹收起来:“怎么样小哥?”   张起灵摇摇头:“没动静。”   关根笑道:“我这儿有动静。”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张起灵接过来,香风阵阵,信上沾着那西桓公主身上特有的香气。他皱了下眉,打开看见一只花笺。   “关公子:   今夜子时,望与君共赏婵娟。”   字体娟秀,一看就出自女儿家的手。张起灵却皱起了眉,他与关根都看过那西桓公主的汉字,写的并不如这封花笺上这么好。见张起灵也看了出来,关根接过花笺道:“字体虽然娟丽,横折钩转处却略显硬朗,这封信是一个男人仿照公主的字迹写的。”   张起灵点头,关根说过自己以前做的是拓本生意,对字迹也颇有研究。   关根接着道:“既然那细作要嫁祸与你,为什么写信约我出去?”他与张起灵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调虎离山。”   关根道:“已经是京城地界,只要公主死了,我们哪个都无法为彼此作证,所以我们今晚得守着这公主。”   张起灵点头,他会让另一个将士扮成关根的样子去赴约,而他与关根则守在西桓公主的房间外,若有异动,立刻出手。   安排好后,张起灵便假意回了自己的房间熄灯睡觉,实则从窗户边回到关根的房间,捞起关根蹲到房梁上视野最好的位置,那个扮成关根的将士悄悄进来,假装关根躺在床上。两人观察着整个房间,并监听着隔壁的动静。   驿馆的房梁非常宽,可以侧躺一个人,关根没蹲一会腿就麻了,变换了好几个姿势,最后让张起灵离他近点,侧躺下来,万一掉下去张起灵还能捞他一把。   其实他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蹲守的非常无聊,他本来想躺在床上做做样子的,但张起灵担心南鞑细作不止一人,会对他不利,非要让他跟自己一起蹲在房梁上。张起灵看他一眼,轻声问:“困了?”   关根数着更漏已经到了亥时,掩嘴打了个哈欠,模模糊糊道:“有点。”   张起灵便道:“可以靠着睡会。”细作要动手也会等到“关根”出去后再动手。   两人离的极尽,黑暗中他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张起灵的心跳倒是听不见,若不是他还能感觉到张起灵靠着他的地方有一点点体温,他几乎觉得房梁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习武之人最基本的习惯就是收敛任何会暴露自己的气息。   关根摇摇头,头发摩擦在张起灵胸前的衣服上发出一点点响声,他道:“等都等了。”   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打了个小盹,张起灵手轻抚到他的脸上时,他立刻醒了过来:“到时间了?”   张起灵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关根打起精神,看到假“关根”起身出了门,房间重新寂静下来。他竖起耳朵要听隔壁的动静,就听见墙壁上传来轻叩声,他脸色一变,张起灵已经抱着他从房梁上跳下来,那是他们与公主约定的求救暗号。   ----------   公主:我们女孩子想要的(cp),一定要搞(嗑)到手.jpg   别急别急,公主的事解决完就要表白了 第三十三章 青山一道同云雨   关根和张起灵蹲在房门边,张起灵拉住了他 ,示意不要打草惊蛇。关根知道张起灵不会做没把握的判断,他一定是认为公主现在暂时安全,只是察觉了危险的气息,所以给他们打出了求救信号。   但他们要的是把南鞑细作当场抓获。   公主会很危险,但是他们两人并不完全信任公主的说辞,因此这是唯一的方法。   两人凝神细听隔壁的动静。   西桓公主也知道今夜是那细作极有可能动手的时间,她熄灯后并没有立刻躺上床,而是用被褥做成一个人形,她自己选择了跟张起灵他们一样的方法,蹲在房梁上观察整个房间。   子时将近,她有些犯困,却用指甲用力的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让自己保持清醒。   房间里一直没有任何异样,她背靠着关根房间的墙壁,额上渗出冷汗。   一阵风吹过,她瞪大眼睛,立刻抬手在墙上敲出暗号。刚敲完最后一个节奏,一双大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将她从房梁上扯了下来。   “公主半夜不就寝,是在等我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上幽幽传来,公主惊恐的奋力挣扎,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微弱的光下,这个男人分明就是那个领头的使臣。   男人空闲的另一只手抬起来在嘴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西桓公主发现自己瞬间一动也不能动,男人拿开了捂着她嘴的手,她张了张嘴,无法发声。   “公主别挣扎了,你见过你的死士死的样子。现在轮到你了。”男人说,“真可惜,如果你王兄不同意你远嫁,你这条命,本来是可以留着的。”   公主愣住了。   “你不知道么。”男人倒是微微惊讶了一下的样子 ,又恢复了替她惋惜的神情,“再怎么说你也是持有印玺的人,你哥哥这样的男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呢。他不忍心亲手杀你,只好把你远嫁到靖国,一生都不再回去,他才能安心啦。”   公主的眼睛里慢慢流出泪水,男人慢悠悠的说着残忍的真相,她不在乎自己是否下一秒就要死去,只是突然回想起幼时那个事事都会护着他的男孩。   王兄比她大了七岁,在她十岁去狼山里的时候,是王兄偷偷跟了进来,一路护她周全,她才活着出来得到了印玺。她十五岁的时候王兄的目光便盯上了父亲的王位,她问他,你会杀了我和其他哥哥吗?   王兄那时候对她说,我会永远护你无忧无虑,无论你在哪,都是最尊贵的女子。   不过短短两年,安排她去和亲的人也是王兄。   公主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   男人轻笑了下:“这就对了嘛。”   “轰!”   一声巨响,房门被掌风击破,朝男人飞过来。男人抬手便挡,紧跟着疾攻过来的是张起灵,黑刀出鞘直指他眉心。男人脸色剧变,匆匆抬手以内力挡住他的刀刃,却被他逼得急退。   男人神色一凛,手腕翻动,被早就看穿他动作的张起灵一个手刀打断,骨骼碎裂的声音夹杂着男人的痛呼,张起灵将内力灌注刀上,猛地压下去,刀刃穿过男人的鼻梁,将他的头颅钉在地板上,红红白白的流了一地的血和脑浆。   关根从门口进来,先是探了探公主的脉搏,道:“还活着,但被下了药,找找这男人身上有没有解药……噫!”   他嫌恶的看着地上死状凄惨的尸体,感觉脑门有点凉,小张将军对敌人还真是秋风扫落叶般的残酷,这样的杀招他只在闷油瓶杀粽子的时候见过。   “我明天早上还想吃豆腐脑……呕。”他装模作样的干呕一声,蹲下来在男人身上翻找一通,摸出一个小瓷瓶,又在男人衣袖里摸到了缝着药包的内袋。果然,这个男人所谓的夺魂,不过是在极近的地方洒出药粉,让人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他将药给公主喂下,等了一会,公主便恢复了行动能力,但却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床上默默的流着泪。   关根没有张起灵那么好的听力,没听到男人跟公主说了什么,只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最终还是成真了,叹了口气,轻声道:“细作已伏诛,公主今晚可以安心的睡了。我们先告辞了。”   张起灵让随后赶来的随行将士处理了尸体,只要有公主的作证,这个男人就是南鞑细作,而他和关根则保护了前来和亲的公主,两国之间的和平,很快会到来。   关根将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公主,自己跟张起灵回到他的房间睡,情绪一紧一松,他被脑浆刺激到的精神又犯起困来,匆匆脱了衣服躺进被窝里,没一会张起灵也钻了进来。   关根拍拍棉被,道:“好兄弟,一被子。”说着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张起灵听懂了这个谐音梗,也发出一个笑的气音来,两人互道晚安,一夜无梦。   第二日,他们便收到了宫里的批文。两人要陪着公主去参加接风宴。   经历了生死一线的西桓公主整个人都憔悴下来,十七岁的女孩,关根却觉得她一夜之间迅速的成长。   哀莫大于心死,信仰崩塌的滋味可不怎么好受。关根眼神幽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曾经最难的一段时间。   公主告诉他,她不会回西桓了,既然来到了这里,便按照王兄的要求,嫁给一个靖国人,此生再不会踏入西桓半步。她摘下印玺给了关根,让他回边关时带给自己的王兄。关根答应了。   马车很快到达皇宫门口,关根逛了这么久京城,还是第一次进皇宫,有一点点紧张。皇帝确实挺喜欢小张将军,特地赐了衣服配饰,关根在小太监的伺候下捯饬的也算一表人才,只是见了张起灵,觉得秀色可餐诚不欺我,如果美貌能当饭吃,张起灵的美貌应该能让他吃一辈子。   小太监一边走一边交代待会面圣要注意的礼仪和细节,主要是说给关根听的,因为张起灵对这些流程熟悉的很。   夜里没睡好,关根没听两句就开始犯困,说到底还是他一个现代人,对皇帝这种封建社会的产物没什么代入,很难真情实感,又怕惹恼了皇帝连累小张将军,只好努力的听。张起灵便捏了捏他的手道:“跟着我便是。”   等他们入宫时,公主已经迅速调整好情绪,脸上带着不失礼仪的笑容,大方得体的见了皇帝,入座。   关根心下感叹,不愧是一国公主,毫无扭捏。接着他也一点不含糊的行了礼,听皇帝客套两句,与张起灵一起入座。   他偷偷瞄了好几眼最上首的皇帝,皇帝看起来已有五六十岁了,却仍然声音洪亮,面露威仪,关根估计他至少还能活个十年八年的,到古稀应该问题不大。就是不太看得出来这样的人会热衷于当月老拉郎。   这次接风宴主要是为西桓公主接风洗尘,宴请的只有使节团与公主一行人,还有张起灵关根和其他参与护送的将士。酒过三巡,皇帝便带着三分酒意问道:“公主在本朝可有中意的人?”   公主道没有。   皇帝又道:“朕的爱卿张起灵张将军,少年才俊,今年十九,比你大两年,你可有意?”   关根握着酒杯的手指一紧。   “没有。”   “没有!”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皇帝愣了愣,发现张起灵和西桓公主分别抬眼看向对方,随后同时露出一脸嫌恶表情,又同时开口拒绝。   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皇帝叹了口气,他的张爱卿哪里都好,就是对儿女情长没有兴趣,这么多年的香囊也不见他多看哪个一眼,心里也有点郁闷,问道:“不知公主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公主笑笑,答:“那要遇上才知道。您大可以放心,我来到这里,就是西桓求和平发展的诚意。”   皇帝点头,顺势问道:“那张将军呢?”   皇帝问话不能不答,关根偷笑着准备看张起灵笑话。只见张起灵沉思一会儿,道:“能与我并肩作战者。”   靖国军规,军营里不允许有女人。   皇帝:“……”开朗了些果然是错觉吧,还是熟悉的张将军。   关根:“……”性别不要卡太死的话也不是没希望。   关根心道你这是说了个寂寞。你根本不想成亲,你只想当一个没有感情的战争机器。   公主闻言,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来。端起酒杯掩饰性的喝了一口。皇帝只好赞了句“爱卿一心为国朕心甚慰”揭过了这令人尴尬的话题。   好不容易接风宴结束,关根差点憋笑憋出内伤。小张将军真的很有个性,皇帝总想让张起灵多说点,张起灵却偏偏一句话把天聊死,不给他机会在同一个话题上开口。不愧是他。他心道得亏这个皇帝是个能容人的,换个人这么跟皇帝说话,早把他贬谪到山路十八弯去了。   ---------   公主: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开坑时候本来打算30章完结,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越写越多想40章完结,写到这里我翻了翻大纲,感觉50章以内应该能完结了叭……我太难了TAT   这章…………   一觉醒来我以为自己没更文   迷迷糊糊翻到上一章接着发存稿在老福特更新了,然后发现我早上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就更新过了………在论坛也更新一下   被迫双更   瞳孔巨震   我失忆了………? 第三十四章 明月何曾是两乡   再过几日,便是七月初七乞巧节,也就是七夕节。关根惦记着要为张起灵求一个平安锁,提前两天便要去庙里。   张起灵一惊,没想到关根还记得这一茬,不动声色拒绝道:“我不戴,容易磕碰。”   关根一想也是,小张同志打起架来这么虎,戴首饰还得怕被磕了碰了,不利于专心打架,只好退而求其次,说去给他求个平安符。   张起灵默许了。   七月初五一早,关根便换上一袭白衣,这是黄管家今年给他新订的衣服,求签这种心诚则灵的事,还是要把自己捯饬的好看些。   张起灵也换了一身浅蓝色的衣服,平日里头发都一丝不苟的扎进发冠露出额前的美人尖,今日倒是放了些碎发下来,柔和了他的眉眼,褪去在战场上的一身煞气,显得像个官家的少年郎。   关根忍不住一直去看他,觉得这时的张起灵才有了一点十九岁少年的样子,平日里不是一身黑就是深灰色深蓝色蓝灰色,像个老干部。   张起灵察觉到他的目光频频落在自己身上,疑惑地看过去,关根便笑道:“我在看我家小张将军真好看。”   张起灵收回目光,心脏猛地跳两下,耳尖有些红。   关根意犹未尽的笑笑,小朋友就是好玩。   寺庙在靖阳城外的山上,两人骑马到山下,走山路上去。一条小径蜿蜒而上,两两三三行人,有上山也有下山的。他们缓步拾阶而上,到寺庙跟前时,关根出了一身薄汗,张起灵却是干干爽爽,神色怡然。   寺庙里非常安静,结伴的有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如风吹树叶沙沙的响,诵经声从寺庙深处传来,关根也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   寺庙入口处便有福香可以领取,关根取了一小把,在原处留下些银钱,边上的小和尚忙冲他行了个礼,关根也回以一个标准的佛礼。   古代的寺庙取香不要钱,庙里和尚们的生活来源大都靠自给自足,或是出门化缘,或是香客布施,亦或是官府出资进行修缮。僧人们的生活大多比较清苦,而他们自己也十分看重这样的修行方式。   关根心下感叹,现代但凡有些名气的寺庙,门票要钱烧香也要钱,香还分三六九等,价格不同。小花每年来杭州跟他小聚,去趟灵隐寺,随手就能花出五位数,带回去一把高香,十分令人无语。   他们进寺庙时已经接近晌午,游人并不多,两人跪在软垫上,分别将三炷香举过头顶。头低下去的刹那,关根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的人脸,那些都是多多少少因为他而死的人,他心中默念,恭恭敬敬的把香插进香炉中,又取了三根。这三根,是为仍然不知生死的朋友们。   关根口中念念有词,烧了三轮香,扭头见张起灵已经站了起来,见他看向他,把手伸了过去。   关根把手搭上去,张起灵微微用力将他拉了起来,两人便往后面去。   中庭里有一棵古树,据说已经在这里生长了三百多年,枝繁叶茂,有些枝桠生长的低,抬手便可够到。游人们多半将求到的签穿了红绳,系在树上,密密麻麻,风吹签动,木片相撞,发出特别的响声。   关根与张起灵也去抽签,树的东面和西面各有一个签筒,一个小和尚在边上道:“施主在心中默念所求之事,再抽便可。”   张起灵神色淡然,两根手指夹住一根木签抽了出来,拿起一看,“大凶”二字明晃晃的。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将它收进袖子里,又去抽第二次。   “大凶”。   张起灵愣了愣,极快的抬眼看了下关根,发现他还闭着眼睛默念着什么,抿抿唇,抬手抽第三次。   “大凶”。   张起灵咬了下后槽牙,见那边关根正抬手抽签,便一掌隐蔽的拍出,面前签筒里的木签顿时被震了起来,张起灵找到一根写有“吉”字的签,眼疾手快抽了出来,余下的木签“咚”的一声落回签筒里。   他翻手一看,“中吉”。   关根听到声音转头朝他走过来,:“小哥,你抽到什么了?让我康康。”   张起灵将那根“中吉”示意给他看,关根便开心地亮出自己的签:“嘿,我总算欧皇附体抽了个大吉。”   小和尚也笑着给他俩递红绳,说:“大吉极少有人能抽到,施主定能得偿所愿。”   是不是真的很少不知道,但关根难得手气这么好,确实非常开心,恨不得拍照发条朋友圈,但又想起这里没有手机。便凑过来道:“小哥你是什么?哦,中吉,也不错嘛!”   张起灵无声点头,两人接过红绳,各自穿在了签子上,关根抬头看了半天,最后站到凳子上,把签子挂在了个稍高的地方,张起灵也默默的挂上去,关根对小和尚行个礼,与他一道朝后院走去。   后院便是求平安符的地方,关根亲自烧了柱香,将东西递给僧人,请那僧人祈福。僧人祈福的时间里,关根便在边上到处看,可他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张起灵送他那样锁型的平安符。   他让僧人祈福的物件,是给张起灵做的一块护心镜,用黄管家过年给他的红包去铺子里定做的,他希望用这种方式,在战场上略尽绵薄之力,保护小张将军。   僧人将护心镜递给张起灵,张起灵接过来抚摸了片刻,珍而重之的放进了怀里,最靠近心脏的地方。   时辰到晌午,二人便下了山,早饭都吃得晚,现在倒也不饿。骑马回到京城中下馆子祭五脏庙时,关根笑说午饭晚饭一起吃了。   许久没吃到醉仙楼精致又大盘的饭菜,关根十分想念,一顿饭吃了两顿的量,撑的他直打嗝。   华灯初上,两人歇了一会儿,结账后走上街。   街上行人非常多,靖国的风俗是节日的前三天和后三天,人们都可以上街庆祝。因此今日也有许多女子上街,或结伴或带着婢女,关根只觉得街上的人比中秋那几晚还要多。   一没留神他与张起灵便被人群冲散了,他被人潮簇拥着,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只好往人少的地方挤,等他挤出来到了一个稍偏僻的巷子里,已经完全失了方向。   他的左前方有一对小情侣,靠的极近,关根本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想法,尴尬地左顾右盼,想找个什么东西分散一下注意力,眼角余光扫到一个东西,他扭头看去。   只见那对小情侣一人拿出一个手串,给对方带上,两人羞涩地相视一笑。关根越看越觉得那手串儿的样子很眼熟,抓着脑袋想了半天,恍然大悟——能不熟悉吗?他每天都能看到。   那手串上面的挂坠,像极了张起灵送他的这一串白玉锁的样子。当然,小张将军出手,必然是上品,他腕上这一串白玉锁,这材质这做工,只怕够买几千串小情侣手上的那种。   原来靖国的风俗是送平安锁啊,不仅兄弟要送,情侣也要送,是希望对方平安吧?关根心想,没啥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关根眼瞅着人实在太多,估计再逛也是看人头的,以他跟张起灵的默契,小张发现他被人群冲散后,肯定会回家等他。   果然,等他慢悠悠的走到将军府门口,就见张起灵在那儿等着他,两人一同进去。   关根突然开口问道:“你送我的这个锁,是做什么的?”   张起灵心头一跳,不动声色道:“保你平安的。”   关根“哦”了一声,说:“这是不是靖国的风俗,朋友情侣之间都会给对方送平安锁来保平安?”   张起灵睁眼说瞎话:“是,老将军也给了我一串,上战场时弄丢了。”   关根立刻“呸呸呸”,说:“不吉利,不许说了。还好我今天给你求了保平安的护心镜,这东西你可别再丢了。”   张起灵便笑了,隔着衣服摸了摸护心镜的位置,轻声道:“不会。”   夏天还没过去,两人在天气热起来后便没有睡在同一张床上,张起灵自觉的搬了被褥去睡客房,黄管家看关根的眼神又欲言又止起来。   关根倒是完全没注意到,将军府的修缮已经完成,按照他的设计图修的分毫不差,关根非常满意,坐在荷塘的凉亭里吃葡萄架上结的葡萄,虽然有些酸涩,但被巨大的成就感弥补了。   荷塘里的荷花大多结成了莲蓬,荷叶也枯了一些,却仍有晚开的荷花在风中微微摆动,满池荷叶,清香扑鼻,他放下去的锦鲤在水中游弋,关根抓了些鱼食来洒,看锦鲤争食,心旷神怡。他决定这几天人流高峰就不出门了,在家里喂鱼掰莲蓬吃。   张起灵也没有出门,关根觉得他就是个宅男本宅,年纪轻轻活的像个老干部,天天蹲在书房给兵书写批注。   七夕当天,关根竟然收到了来自小张将军的礼物,他打开一看,发现是一块檀香木梳,上面还坠着红色的流苏。   张起灵看他接过去,眼神幽深,轻声道:“你头发长些了,檀木梳头很好。”   左半边身体似乎又在微微发烫。   靖国风俗,七夕送意中人结发梳,意为“想与你白头偕老”。   关根想到自己头发确实很长了,难为小张将军关注的方面这么细致,不疑有他,笑着道了声谢收下了梳子。他的头发来到这里后长的飞快,他从马尾扎的七扭八歪到现在熟练的梳头发,不得不说环境使人进步。   小张同志是从二品官员,七夕之后便要天天上朝,偶尔皇帝还要把级别较高的官员们留下来商讨军国大事,便在宫里耗费一天。   关根感叹这皇帝确实兢兢业业励精图治,据他观察皇帝从来没有罢过一次早朝,据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早朝三百六十天,剩下那五天是他生病。有这样勤奋的皇帝,是国家的幸事。但据张起灵跟他透露的内部消息,正事聊完皇帝就会开始打听各位爱卿家里有没有正妻,没有的话要不要一个正妻,有了的话还要不要侧室。   通常这时候,张起灵都会默默的起身告辞。   皇帝体恤边关路远,允许小张将军八月十五宫宴过后再回营。关根便在京城无所事事,天天起来吃早饭送小张将军去上朝。就这么悠闲的过了一个多月,张起灵又被皇帝喊去跟回京述职的武将们一同游街,张起灵照旧是一个香囊也不接。   没过两天,便是宫宴了。   -------   粗长的一章,夸我。小张疯狂暗示我宣你啊!又写了一章甜甜的流水账,开心,下章一定表白!   剧情走完三分之二,完结倒计时啦!   本章是拉灯文学,毕竟还是要过审的嘛 第三十五章 多情只有春庭月   八月十五的宫宴,宴请的都是本朝官员。这样的宫宴,关根当然是没资格参加的。他不过是张起灵身边的军师而已,官员还说不上。在军队里,他的地位超然,但论起官职,他确实是一星半点都没有,住所还在张起灵的将军府里。   他让府里的下人给自己倒了壶酒,坐在小院里的葡萄架下,遥望着空中的明月,小口小口的喝。   古代的酿酒技艺顶天也不如现代,酒液到底没有现代社会那么醇,关根叹了口气,他来到这里已经一年多了,虽说之后的计划不需要他“活着”,但对于彻底脱离了自己控制的事情,他还是有着本能的恐惧。不知道那个世界里又走到哪一步了。万一他真的再也回不去,闷油瓶从门里出来见不到他又怎么办?   关根感到有些烦躁,已是中秋,夜晚空气有些凉。他把束好的头发披散下来,人的头发一年能长14厘米左右,来到这里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头发生长速度明显变快,一年多的时间,他的一头秀发就长过了肩胛处,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现在也能自己动手束进发冠,不得不说也是一种进步。   这里的酒度数都不高,关根喝了两壶多,上了趟茅厕回来又觉得饿,差人去外面给他买了只烧鸡回来吃。一边吃一边想着小张将军去宫宴上是不是有好多皇家美食。   他望着月亮实在无聊,便找来纸笔,开始作图,他画的是自己微信的二维码。他为了锻炼自己的记忆力,通常会记一些不太好记忆的东西,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就是一个很好的练习对象,一年多没画,不知道忘了没。   画了一整张纸,他庆幸自己竟然没有忘记,每一个方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便在中间又画上自己的微信头像。他再次庆幸自己把微信头像从小满哥改成了他自己写的一个“邪”字,不然用毛笔他还真画不出小满哥来。   落了最后一笔,他又开始在另一张纸上写自己所有的银行卡号和密码,以及自己所有的社交账号密码。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要默写一次,在这个没有任何电子产品的时代,他要保证自己回去后不会因为忘记密码而贫困致死。   张起灵进院子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关根披着头发,在纸上写着什么。   灯下看美人。   他脑子里无端冒出这句话来,关根的头发并不太长,还不及腰,他的腰身挺的笔直,握笔姿势也十分优雅,半点没有战场上初见时,他摔入他怀里那狼狈的样子。   那时候他瘦骨嶙峋,全身血红。脖子上的伤口明明大的可怕,却又没怎么流出血,仿佛体内的血都流尽了似的,养了一年多才把那尖的过分的下巴养的稍微圆润了些。张起灵看着他微微突出的肩胛部分,想着还需要再补一补才好。   八月十五,中秋团圆佳节。他想起关根跟他说过,他一个亲人和朋友都没有。那么这时候,他又是在给谁写信呢?   他悄无声息的走近,在月色与灯光下,他看见一个神秘的图案。   黑色的方块不规则的排列组合,还有刻意的留白,中间是一个圆边方框,框里一个“邪”字。另外的几张纸上写着“阿拉伯数字”,他能分辨出来,在军营里关根就教过他用这些数字代替繁琐的汉字。“阿拉伯数字”下方还有些别的字符,他看不懂,但因为整齐排列的原因,看上去也十分好看。   关根埋头写着,竟然也没发现他的到来。   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出声:“这邪字,何解?”   关根的手颤了一下,明显受到了惊吓,转头见是他,又笑了一下:“小哥你回来了。”   “嗯。”张起灵皱了下眉,又问了一遍,“你在写新的阵法?”   关根看了半天,才发现张起灵说的阵法是指他画的二维码,他大笑出声,心说能让张起灵感到疑惑的东西确实不多,可他来到这里就让人疑惑了好几次,也是他的本事。   他玩心起来,见纸上的墨水都晾干了,便把纸卷起来对张起灵道:“你把这画保存着,等有机会找到能识别出这幅画的物件,就能隔着万里河山与我对话了。”   他说的就是拿起手机微信扫一扫,但张起灵明显被他唬住了,伸手接过画纸,小心的放回了他的书房。半晌又出来,道:“那个邪字,是要用邪物做引?”   关根这下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不是,这个字只是故人的名字罢了。”虽然这个故人就是他自己。   但张起灵想的却不是这个,他深深的看着关根。关根被他看的莫名脸热,笑意也尬在嘴角。张起灵问:“那个故人,就是与我极像的那个人吗?”   关根想了想,摇摇头:“是故人的故人。”   张起灵没再纠结这个字,他往前凑近了一点,道:“我有话与你说。”   关根道:“你说。”   他看见张起灵深呼吸了一下,眼神也变得幽深,不由吞了吞口水,有些紧张,不知张起灵要说什么重要的大事,难道是发现他太费钱,养不起了?还是终于被皇帝金口玉言定了婚?要娶一个不认识的女子,他再也不能住将军府要无家可归了?   张起灵沉声说:“关根,我心悦你。”   有风忽起,满园的虫鸣仿佛都被这风带走。   关根愣住,张起灵跟他的距离很近,呼出来的热气都要喷在他脸上。他闻到淡淡的酒味,看着张起灵的眼睛,他勉强的扯起嘴角:“小哥,你是不是,喝多了?”   他记得张起灵刚认识不久那一次喝醉酒时还挺乖的。   “……”   难道我的真心在你眼里只是醉酒以后的戏言而已么?   张起灵一贯平淡无波的内心竟然泛起不甘的情绪来,他没漏看在他动情表白之后,关根眼底一瞬间的惊慌,那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都化作了一丝丝烧起来的怒意。   关根明明看着他,却又没在看他。   “那个人比我好?”他听见自己问。   关根呆呆的摇头。   张起灵一拳砸在柱子上,头顶落了许多叶子下来,木屑四溅擦过他与关根的脸颊,他的声音压抑着怒气:“他已经不在你身边了,你该放过他了。”   关根却低下头,丝毫没在意脸上的刺痛感:“是我失约了。”他说,“是我先走的。”   “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张起灵轻声问。   关根愕然抬头,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他孑然一身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联系与熟悉,就是眼前这个张起灵。他曾经想象过张起灵的青少年时期,也听张海客讲过一些事情。他心疼他心疼的不行。可在这个时空呢?同样是张起灵,难道就不该心疼了吗?   独自一人流落到异时空的他,和本就孑然一身活在这个世界的张起灵。好不容易遇到了,又要互相推开么?   这不公平。   张起灵听他不答,眼色一暗。关根没反应过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脑袋朝下一头磕在张起灵背上,张起灵的肩膀顶在他的腹部。他把他一把扛了起来。   关根又惊又怒:“你干什么?”   这下轮到张起灵一言不发,吴邪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燃着的怒火。张起灵走的又稳又快,被扔在那雕花大床上的时候还有点懵,接着张起灵就压了上来,用自己的唇舌把他要说出口的话堵了个严严实实。   好家伙,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一言不合就睡我?   他开始奋力挣扎,一心想把张起灵从身上掀下去。本来他没有武功,但黑瞎子教给他保命的招式张起灵到底也没见过,又怕伤了他,一时半会竟也未落下风。   “关根!”   张起灵低喝一声,关根便停了手,张起灵也停下来。他冷不丁抬头,撞进张起灵眼里,不像是平时的冷清,反而带了点迷茫,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就不行么?”   “……”关根没法回答。   “是你先招惹我的。”张起灵的声音里竟然带着点委屈,“是你在花笺上写我的名字,是你主动要睡在我的床榻上……”   关根大惊,伸手要去捂他的嘴,心说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能说?一开口就叭叭个不停,听的他脸都烫起来。   张起灵一把薅过他的手按在头顶,脸几乎埋在他颈间,闷闷的说:“床上也是你主动搂过来的,你手上还戴着我送你的结缘锁,我送的结发梳你也接受了……你怎么还想着他?”   关根懵逼,心道结缘锁和结发梳是什么?你送我的时候不是普通礼物么?他猛地想起七月初五那天晚上在巷子里看到的场景,心下恍然,又有点咬牙切齿,心道好你个张狗蛋,那么早就对我心怀不轨了。   张起灵抬起头,隔着朦胧的光,他的眼睛竟然氤氲着一丝水汽。   关根哀叹一声。   本来以为百岁老人难搞,没想到这个小的也很难搞,还会利用年龄优势卖萌,他真的有点顶不住。   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念头一直在动摇他,那念头告诉他这都是上天对他的眷顾,他虽然再也见不到那个闷油瓶,这里却又给了他一个少年张将军。   少年人的眼神炽热,每当他回头,便能看到这双漆黑的眼眸在看着他。曾经他以为看到了少年外露的一角,没想到隐藏的是这样浓烈的感情。他曾经在闷油瓶走后的年岁里无数次梦到过年少的他,小小的他和小小的自己,在午后暖暖的阳光里相遇,他想他一定会给闷油瓶最温柔的回忆。   而在这里,十九岁的张起灵遇到了三十七岁的自己,尚未经历过百年沉淀的他,跟他相遇在自己往后几十年看来都会是最不堪回首的一个时期。一个他最不想闷油瓶看到的自己。   少年却抓着他的手,说心悦他。   仿佛他们将在一起分享彼此错过的岁月一般。   君生我已老。   这个世界的他们都没有长的过分的寿命,在一起就在一起吧,反正一辈子也没多长。   指不定过完了这一辈子躺进棺材再睁眼,就看见胖子又在嘲笑他的小弱缺身体了。   他叹了口气:“我只是怕你后悔,你的人生还很长。”   少年将军的眼睛猛地就亮起来了,他又凑近亲了好久,才道:“是你的话,不会后悔。”   关根心底一颤,终于是沉醉在少年人给出的承诺中,搂住张起灵的脖子抬头吻了上去。   ------   这两章疯狂爆字数,但我写的好快乐,你们终于亲亲了,太不容易了!   附一张自己画的表情包……对不起我从刚开坑的时候脑子里就在循环这个表情包了没忍住画了出来(。)   鄙人不才,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沙雕,都给我笑   设置了积分150以上可见 第三十六章 犹为离人照落花   小孩子不可以看,都给我自觉点   看完要记得回来评论,可恶,不可以爽完就跑   以下是隐藏内容(积分高于 150 才可浏览):   感受到关根的主动,张起灵先是愣了一下,立刻回吻下来,急切又热烈,舌头柔韧灵活,不仅把关根的舌头推了回去,还探进去在他口中翻搅,将酒气也一起渡进他嘴里,没一会关根便觉得舌根都酸了,他以为他还要教教少年人怎么接吻,没想到少年人无师自通,把他吻得差点透不过气来。   张起灵压在他身上,隔着衣料,他能感觉到一根硬硬的东西顶着他。张起灵的膝盖挤进他两腿之间,半跪着去亲他的嘴唇,关根顺从的张开腿缠到他腰上,张起灵轻咬了下他的下嘴唇,关根便轻笑了一下,他发现小张同志脸红了。恶劣的用胯顶了顶张起灵发硬的物事,惹得他闷哼一声,抬起头低哑着声音,道:“我会忍不住。”   他的眸子又黑又沉,直直盯着关根。关根也坦然地看着他,调笑道:“老实交代,忍了多久了?”   张起灵却不答,挺了下胯,那硬物便顶到了关根的小腹,他轻声问:“可以吗?”   关根心说你都把我按在床上了才来问这话,不觉得有点欲盖弥彰吗?   他抱住张起灵,叹道:“只要你要,当然可以。”   他的衣服早在张起灵扛起他把他扔上床时就乱了,这会被张起灵压着亲了许久,领口大开,张起灵抓着衣服一扯,便将他像剥鸡蛋似的从衣服里剥了出来,身体接触到微凉的空气,他冷不丁打了个颤。   张起灵也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刚露出半边身子,关根就眼见那墨色 的麒麟怒目圆睁,踏火焚风,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张起灵腰身精瘦,肌肉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疤,都已经长出了新肉,再养些日子,疤便不明显了——这都是为他受的伤。   关根心疼的用指腹一一抚过,张起灵一动不动,任他抚摸,摸到下腹时,张起灵呼吸一窒,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关根眨眨眼,一脸坏笑:“怎么了小张将军,这里摸不得?”   张起灵似乎是咬了咬牙,将他身上半遮不盖的衣服尽数扯去扔在一边,他半挺着的器官顿时暴露出来,被张起灵伸手握住,整根搓揉。太久没有自己解决过,这二两肉敏感的很,只是被张起灵毫无技巧的揉了几下,便颤颤的立起来,与张起灵胯下的好兄弟隔空对话。   关根被揉的没忍住,轻喘一声,腰也不自觉往前挺,可张起灵手法极生涩,时轻时重完全不得要领,关根粗喘几口气,抬手包住张起灵的手,带着他在自己的茎身上上下撸动,从齿缝中漏出一点呻吟。张起灵学得很快,平日里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手像是找到了新奇东西,一边撸动他的性器,一边在他会阴周围到处探索,时不时揉捏几下下垂的囊袋,关根轻轻地抽气,前端不自觉的渗出透明的液体。   张起灵两根长长的手指轻触过顶端,他仔细观察着关根的表情,看到他仿佛颤了一下,手指沾着前液往他身后探去,在碰到一处紧致的入口时,关根不自觉的缩了一下。张起灵便按揉起来,轻声问:“是这里?”   你在这种时候怎么这么多问题!关根在心里怒骂,他感觉的出来张起灵有些紧张,说实话,他也很紧张,他毕竟母胎solo三十七年,走后门这种事他也从来没干过,更别说等会被干的是他。   他的身体微微紧绷起来,凸显出一些不太明显的肌肉轮廓,这大概是他近年来身体最好的一段时间了。   张起灵以为他紧张,怕一会伤到他,还要给他按软些,关根却有些难以忍受,拿脚踹了踹他的大腿:“桌上有软膏,你这样进不去。”   张起灵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东西,乖乖的在笔筒里找出软膏递给他,关根愣了愣,咬牙心道好你个张狗蛋,自己不会还要老子亲自来,待会我搞我自己,你就在一边看着算了。   他打开盒子,清香扑鼻,室内平添三分暧昧。关根挖了软膏,当着张起灵的面往身下抹,将穴口处抹的湿滑黏腻,他看到张起灵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便曲起中指,浅浅的往身体里戳进小半个指节,将双腿打开了些,扯起唇角道:“张将军,接下来还要教么?”   话音刚落,张起灵就猛扑过来,把他的手从下身处捞起来,并了另一只手一起按在头顶,他的呼吸喷在关根颈间,开始舔他的脖子。关根仰起头,主动将自己的咽喉暴露在他的唇齿下。   张起灵的舔变成了啃咬,手上也挖了软膏,直直的捅进他的后穴里,异样感让关根扭了下头,下巴磕在张起灵的肩膀上,张起灵又加了根手指,在他脖子上又吸又咬,水声黏腻,下移到他的锁骨和胸膛上,关根感觉身上全是他的口水。   身后的手指增加到了三根,全数捅了进去,在紧致的甬道内开拓抠挖,关根轻张着嘴,泄出几声呻吟,挣出一只手抚过张起灵背后微微凸起的疤痕,一路向下,摸到张起灵火热硬挺的性器,撸动了几下 ,听到张起灵在耳边轻吸一口气,下口都重了些。他说:“别忍了,进来吧。”   这根鸡巴摸起来尺寸明显异于常人,关根心道小张你要悠着点,我一把年纪,别把我捅坏了。   张起灵的手指撤出来,他的穴口便不自觉的开合,张起灵咬着牙,握住他侧腰,挺身将前端送了进去。   “嘶——”   关根疼的倒吸一口气,还是,还是太大了,他努力放松下来,双腿缠在张起灵腰上。张起灵顿了顿,讨好般的舔舔他的喉结,接着往里闯。   关根发出浅浅的呻吟声,在张起灵背上的那只手扣紧了他肩上的肌肉。   深了,更深了点……   他呼吸急促,张起灵终于整根埋进他体内,将他撑的满满的,他甚至能感受到后穴里一下一下有力的脉搏跳动,两人同时都叹了口气。   关根停了一会,扭动起来,无声的催促让他动作快些。张起灵闭了闭眼,心道这是你自找的。   关根感到张起灵按住他腕子的手突然收紧,契入体内的肉刃缓缓抽出,猛插到底,把关根的一声呻吟整个操了出来,张起灵大开大合的操干起来,后穴从一开始的胀痛到适应过后只有麻麻的感觉,关根单手扣着张起灵的肩,双腿紧紧缠在他腰上,防止自己被顶出去。   从尾椎传来的细小快感开始一点点累积,张起灵每动一下,他的穴肉便紧紧绞着他的肉刃不让他离开。   这太磨人了。两人同时想着。   张起灵一开始怕关根受伤的缓慢动作渐渐粗暴起来,整根拔出又整根插入,听得关根隐忍的呻吟声,只觉得全身都在发热。他紧紧盯着关根的眼睛,没有放过他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   心里悲凉地祈求着,这一刻,至少这一刻,他的眼睛里只有自己,没有那位故人。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炽热的目光,关根也迷蒙着双眼看过来,嘴唇因为忍着呻吟咬的有些红。看到他的目光,关根的眼睛眯起来,似乎在笑。   张起灵心底一震,他在看着自己,他的目光焦点处,落在自己眼中。   好像坚硬的冰块突然被放进沸水中,张起灵喉头有些发胀。这个人,这个以为得不到的人,现在就在自己身下,媚眼如丝,吞食着自己的性器,双腿缠在自己腰上。他的心跳为自己跳动,呻吟声和这副模样都是因为自己。   张起灵的纹身烧到了脖子上,他低头舔着关根的胸膛,用舌头卷了那一粒小小的乳珠在唇间反复厮磨,关根的呻吟声一下子变了调,下面的小穴也开始一缩一缩的。张起灵“唔”了一声,轻咬下去,关根便百转千回了叫了出来,又被他顶撞的支离破碎。   原来这里会让他舒服,张起灵默默的记着,又去舔另一边。关根的呻吟差点带了哭腔:“别……别,小哥,别舔那里……嗯……”   张起灵这下可不听话,一边用力的操他,一边用力的舔他,关根的浪叫声越来越高,手也在张起灵背上胡乱的抓挠,整个人都被操开了,大张着双腿,肉刃拔出时还带着粉嫩的穴肉翻出来。   似乎觉得这样不够,张起灵拔出性器,将关根翻过来趴在床上,关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张起灵按进被褥里,两只手都被牢牢的按到正前方,张起灵像一头从后面压住猎物的黑豹,单手扶住他的腰,又插进来。   后入的姿势要深的多,张起灵似乎特别偏爱从背后制住他的控制感,关根背后空门敞开,脊柱深深的凹进去一条曲线,脸埋在被子里,呻吟声闷闷的传出来,穴口却不自觉的箍紧了体内的东西。   张起灵倒吸一口凉气,轻轻的给了他的屁股一巴掌,沙哑道:“别咬这么紧。”   声音性感的要命。关根老脸一红,他一直觉得张起灵是个七情不上面,六欲不过心的人,没想到床上也会说这么多骚话。果然太过靠近一个人会削减他的神性   他一口咬在被褥上,发出呜呜的声音,口水慢慢浸湿了那一块,他便换一块再咬着。   从后面进入的张起灵似乎完全放开了,弓身按着他的手,还能又快又狠的操他。囊袋相撞的声音混着软膏融化的水声,在安静的室内啪啪响。   关根被顶的性器在被子上不停的摩擦,快感一层层累积,他想起张起灵的鸡巴形状好像有点往上翘的样子,这种据说做爱的时候很容易能顶到敏感点——   他整个人弹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走调的呻吟,大睁着眼睛不可置信。   张起灵不知顶到了哪里,那一瞬间灭顶的快感几乎让他射出来。   张起灵也察觉出了他的异常,顿了顿,放缓了动作,一下一下的抽插,试图找到刚刚那一点。关根急了,在他身下不停的扭动——开玩笑,刚刚那一下就差点让他爽射了,被张起灵找到再来一下,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但张起灵武功高强,他也自认为是个一米八一的猛男,早年大闹新月饭店也是放倒过几个人物的,可按着他手腕的手在他的全力挣扎下竟然纹丝不动,像铁钳一般。他这才明白刚刚在床上两人打的有来有回都是他的错觉,只要张起灵想,完全能让他动都动不了。   张起灵很聪明,在关根整个人又抖了一下的时候,便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他开始对着那一点猛插,关根的呻吟几乎没了章法,腰和手都被张起灵牢牢地制住,动弹不得,手在床上不停的抓挠,被张起灵把手指插入他双手间,似乎连手都被他操了。   他猛地把脸转过来,散开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视线。一下又一下的极致快感,他爽的几乎无意识的开始浪叫,什么弟弟、哥哥、爸爸、将军、爹,都叫了个遍,想让张起灵别再顶了,他真的忍不住要射了。   张起灵不理他,却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关根疯狂的收缩后穴,绞的他也有些吃力,轻轻重重的喘出声音来,就喷在关根耳边,湿热的气息烫的他整个人又开始颤抖。   “将军……呜呜……张将军,别……别顶了……啊……”关根眼角被逼出泪来,身下的硬挺磨蹭着被褥,如隔靴搔痒,想射但就是没有足够的刺激,射不出来。   他发现喊“将军”的时候张起灵操他都会用力些,便破罐子破摔也不要脸皮了,捡了他喜欢的喊:“将军……哈啊,你帮帮我,我想……呜……我想射……”   张起灵在喘息的间隙说了句:“不许。”   不许?凭什么不许!关根被逼的眼角都红了,咬着被褥呜咽出声。张起灵又拍了拍他的屁股,道:“等我。”   关根真的哭了,等你,谁知道你个张狗蛋什么时候才会射,你要杀我就提刀来杀,干什么这么折磨我。   他缩紧了穴肉,想逼张起灵射出来,哪知张起灵猛地拔出来,把他翻了个面,挺身又重新插进去。他猛地看到张起灵绯红的眼角,热汗从他额角滑到下巴尖和鼻尖,随着他猛烈的动作滴到他胸口和腹部。张起灵急促的喘息,喉结也不住的上下滚动,关根被他的气势压得动弹不得,性器却又硬了几分。   张起灵不再固住他的手腕,却亲自用手去摸他的性器。换了姿势,张起灵还是准准的找到了那一点,一边帮他撸一边猛操他。   关根又颤抖起来,边哭边叫着他的名字,张起灵加快了速度,几个深插,猛的射进他身体里。关根被烫的头脑一片空白,一点温热的东西滴在他脸上,他失神了许久,缓过来才发现自己射了出来,精液喷在了自己身上脸上和张起灵的腹肌上。   关根回笼的理智让他又悄悄红了脸,太羞耻了,他居然被小他十几岁的少年人操哭了,这面子彻底没了。张起灵掰过他的脸,又开始吻他,他软在床上不想动,懒洋洋的回应,自由的双手抱住张起灵的身体,抚摸他身上的疤,摸着摸着他就发现,张起灵在他身体里没退出来的东西,又开始慢慢变硬,猛地抬头盯着张起灵:“年轻人,节制一点!”   张起灵笑了一下,舔了舔他眼角的泪水,道:“年轻人该放浪些。”   嘴上又被堵住,关根认命的回吻。   庭院里,一只野猫蹲在墙头打了个哈欠,轻盈的跳下去。 第三十七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少年人食髓知味的后果是,关根一把年纪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来全身都在疼。张起灵昨晚,哦不,今早有没有带他去清理,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哦,张起灵。   等等,张起灵人呢?   关根垂死病中惊坐起,腰间一酸,他又哀嚎一声倒了回去。身边的床铺已经凉了,不会吧不会吧,张狗蛋你个渣男,睡完就跑?   黄管家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礼貌的问他要不要起床吃早饭。关根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看了半天窗外的阳光,想起张起灵是要上朝的。   合着他俩一直在床上滚到快卯时,不是因为张起灵累了,而是因为他要去上朝?   关根躺在床上愣了半天,槽多无口,一时不知道该先想什么。哪有人刚确定关系第二天提上裤子先去上朝的?   不愧是国之栋梁,靖国幸甚有你。关根面无表情的想。   黄管家的声音又在外面叫他,关根应了一声,发现自己声音很是沙哑,也是,几乎叫了一晚上……   一晚上……   黄管家也听到了吧。关根捂住脸,有一种当着小孩家长的面跟小孩搞在一起了的窘迫感和负罪感。再怎么说张起灵也是黄管家看着长大的小主子,他现在慈眉善目的喊自己吃早饭,不会是在里面下了药准备把他浸猪笼吧?   他慢慢爬下床,床铺很干净,他也很干净,张起灵一定帮他清理过了还换了床铺。关根感叹着年轻真好,一边穿好衣服,出门吃饭。   与此同时,皇宫里。   早朝之后,三品以上的官员们被靖启帝留了下来,照例是边关将士进行年度述职,张起灵早在七月回京时便已汇报过,没再留心听,睁着眼开始神游。   他与关根通宵欢好到今早,若不是今日的述职必须到场,他都想告假一天。两人睡在一起的夜里,天知道他有多想将身边人紧紧抱在怀里。   其他人的声音渐渐被他过滤,他开始想关根。军营中时,第一次战后会议他便发现关根在偷偷睡觉,若是他手底下任何一个别的将士,他早罚那人军杖了,可是目光瞥到关根浓重的黑眼圈和尖瘦的下巴,他又想起这人不眠不休的为他出谋划策,研制“天雷”,心底到底还是软了几分,默许了他在会上打瞌睡的举动。   之后每次会议,他忍不住关注关根,都会发现他自以为坐在下首没人注意,偷偷的走神,殊不知张起灵在最上首看的一清二楚。直到后来他与自己并席而坐后,才改掉了走神的习惯,表情却十分不情愿似的,惹人发笑。   他想着关根,自己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靖启帝乐呵呵道:“张爱卿想着什么喜事儿?竟然笑了,十分难得呀。”   张起灵猛地回神,才发现众将士已经做完了汇报,到了喜闻乐见的聚众八卦时间。关根教给他的词,可以理解为道听途说和小道消息的议论行为,八卦是人类的本质。   今日诸多官员都在场,不如挑明了说,也省得不长眼的老跑到他跟前嫁女儿。   他点点头,道:“确有喜事。”   “哦?”靖启帝觉得在八卦时间听到张起灵亲口说自己的八卦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马上来了兴致,“何不分享一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其他官员极少有能与张起灵搭上话的,也一个个竖起了耳朵。   哪知张起灵一口回绝:“不可。”   众官员脸色一变,正在想这少年将军真是胆大包天,就听张起灵又道:“闺中乐趣,难以分享。”   众官员都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靖启帝也惊了一下,险些失态。这,这确实不好分享。官员们关心的则是……   张起灵?娶妻了还是纳妾了?哪家闺女被他看上了?偌大一个京城,他都回京一个多月了,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   众人一起瞳孔巨震,便有人将问题问了出来。张起灵心情极好,答道:“昨日刚答应与我为妻,还未下聘礼,尚未能告知各位。”   有人问:“是哪家的姑娘?”   张起灵道:“并非官家女子。”甚至不是女的,关根是男人。   众人哗然,刚熄灭的念头又燃了起来,那几个总想把女儿嫁给他的文官试探性的问他还缺不缺正妻。   话音未落,张起灵便冷冷的瞥他一眼,道:“我此生只会有他一个发妻,这等事莫要再提。”   那人是个文官,哪顶得住张起灵狠戾的眼神,连连道歉。   靖启帝终于吃到了张起灵的瓜,虽然不是他亲自点的婚,但也总算是娶妻了,十分满足。想起张起灵还未下聘礼却已有了“闺中乐趣”,不由又板了脸训道:“是何时何地相识?怎的聘礼都没下?我靖国男儿断不可如此无礼。”   张起灵扯了一个谎,便要再扯无数的谎去圆,只好说:“边境相识,家中已无人。此番带他来京城逛逛。”   靖启帝叹道:“也是个可怜女子,既如此,你便早些护送西桓使臣回去,先下了聘礼吧。”   张起灵低头答“是”,这一茬总算揭过。他呼了口气,心里想的全是关根,他现在就想见他。便寻了个机会道妻在家等他,提早告辞,靖启帝手一挥,准了。   关根对自己莫名其妙的“嫁”了人一无所知,张起灵回到家便看到关根正一手撑着腰在凉亭里喂鱼,他快步走过去,将手放到他腰上,轻轻的按揉。关根回头见是他,便瞪他一眼,被张起灵欺身过来压在凉亭的栏杆上,脸埋在他颈间轻轻的吸气。   关根有种错觉,他像一只正在被吸的猫,小张将军粘人的要命,他心虚地闻了闻自己,人到中年,应该。没有大叔臭吧。   张起灵告诉他,西桓使臣与靖启帝已谈妥了停战书,再过半月便要护送他们回西桓,边关与西桓之间也暂时不必打了。关根点头,比起上一次回边关的坎坷,这一次只要他想,也可以坐马车慢悠悠的晃回边关,他便动了心思想带些东西过去。   他准备在鄞阳城盘一间店面,开个小书铺,他能书能画,还可以把早些年的经历编成书或话本子来卖,又或者画成连环画。这样也算有了自己的事业,老让张起灵养着,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他跟张起灵说了,张起灵只道他喜欢便好,想做就做。   关根又想起那西桓公主,她最终还是决定留在靖国,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她的王兄不必担心,安坐王位便是。   过后几日关根,便先在晋阳城中做“市场调查”,观察这个时代书铺的生意盈利如何,没想到却让他无意间听到一个消息。   镇守西南的张起灵张将军,要娶妻了!   关根听到这消息时,正在把玩一个麒麟镇纸,寻思着挺好看的,准备买回去送给张起灵,冷不防手一滑,差点将镇纸摔在地上打个粉碎。好不容易拿稳了,直直的愣在那里,边上两人还在说着:   “张起灵将军?他要娶妻了?你哪听来的消息啊?”   “害,京城都传遍了,都说是张将军亲口在天子面前说的,还能有假?”   关根心里一凉,心说这皇帝赐婚到底还是没躲过吗?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若说这几年他长进了些,便是黑瞎子教会他遇事不要想太多,要先去求证真假。他定定神,走过去问道:“不是说张将军从来不接香囊,这回接了谁家姑娘的?”   开头那人极热衷于分享八卦,见这儿还有一个没吃到瓜的,迅速科普道:“不是官家小姐呢,听说是在边关相识相知的平民女子。张将军还说此生就她一个发妻呢。要我说张将军就是痴情种,男人哪有不三妻四妾的,只怕是爱惨了那女子了!”   边上的人也补充:“是啊!又是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呢!”   一个拿着扇子的年轻人也凑过来道:“我听说啊,那姑娘是张将军救过一命的白狐,化成人形前来报恩的呢,在战场上救了张将军,两人才互生情愫。”   这八卦扒着扒着就走偏了,关根没兴趣再听,只想先回将军府吃杯茶冷静冷静。没忘拿起麒麟镇纸结帐,走了没几步,脑子里还在想刚刚听见的东西,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   他眉头一皱,张起灵天天跟他待在一起,哪有空出去跟平民女子暗生情愫。这个什么白狐报恩又是什么玩意儿……等等,这剧情怎么这么熟悉?   这他娘的说的不就是他吗?   关根狠狠的翻了个白眼,翻完头有点晕。这破梗他随口一说而已,怎么现在都传到京城来了,没完了是吗?   他无语的走回府,看到张起灵正在观察葡萄树,听见他回来便往他这边迎,关根给了他一对白眼。   张起灵无辜的停下了脚步:“?”   九月初,原本护送西桓使臣的一队人又护送着他们,启程往边关行去。   ------------   关根:让我看看是谁把我给绿了(▼ヘ▼#)哦是我自己啊,那没事了。(悄悄收回了大白狗腿) 第三十八章 何事秋风悲画扇   与上一次匆忙回京不同,这一次关根与张起灵走的可谓是悠闲。皇帝特地赐了马车,关根骑马累了就去马车里躺一会。   古代的马车减震效果并不好,御赐的也不例外,关根在里面看了会书便觉得头晕,他没想到活了三十多年上山下海都没有晕过,竟然会晕马车。只好面色苍白的又爬出来,骑到马上。   九月的天已经有些凉,张起灵无声的给他披上一件挡风斗篷,关根朝他笑了一下。西桓公主不在队伍中后,队伍的整体速度提高了不少。西桓使臣急着回国复命,张起灵急着回去整军备战。按照西桓使臣的情报,南鞑的野心非常大。西桓如果已被细作渗入到王宫,恐怕靖国也无法幸免,首当其冲就是他的军队。   一队人没有刻意去住驿馆,甚至没有完全走官道,饿了便打猎来吃,此时正是动物们贴秋膘的时节,每次都收获颇丰。晚上便扎营而眠,轮番守夜。   关根倒是睡在马车里,张起灵自己却也有几班守夜,有时候天还未明,关根被尿憋醒出去解手,都能看见张起灵身着轻甲守在他的马车边上,转过脸来每根睫毛上都沾着露水,美的惊心动魄。   关根直叹色令智昏,一边凑过去用嘴唇碰掉了他眼睫毛上的露水,在张起灵反应过来前飞快下马车跑到远处解手。张起灵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的笑起来。   尽管已是急速赶路,到达西桓边境时也已是九月下旬。早有快马报了信,西桓的新君、公主的王兄,在两国交界处等着张起灵,见他走过来,朗声道:“张将军,三年前一别,再见你却是愈发英气逼人了。”   昔日在战场上打的你死我活的二人,竟也有如此平静面对面的一天。张起灵朝他一点头,从怀里拿出公主的印玺递给他。   从礼数上说,西桓国君根本不必亲自迎接本国使臣,只是得了快马飞报,说张起灵要将公主的印玺带给他,这才亲自来拿。   将妹妹远嫁靖国,是他的决议不假,本以为天真烂漫的妹妹不会察觉他阴暗的小心思,直到现在真正见到这块印玺,他才发现,原来他的妹妹早就对他失望了,却还是选择成全他。   悔意一瞬间几乎将他淹没,广袖中的手握成了拳,他咬了下牙,笑出来,接过道声“多谢”,转身便走。   他终于还是成为了孤家寡人。   张起灵也转身朝关根走去,两人翻身上马,并肩回营。回营后,张起灵马不停蹄的召集将领们开会,商讨备战事宜。   不同于西桓每年大小战役不断,他们所拥有的关于南鞑的资料极少,难以参考,进去探查的军队就没有活着出来的,可谓是敌在暗,我在明。   有南鞑在二月初偷袭他与张起灵在先,半年来频繁的骚扰,关根合理怀疑南鞑对他们的了解远远超过他们对南鞑的。这种情况非常不妙。   更不妙的是,他们无法主动与南鞑开战,只能等南鞑攻来。因为南鞑可以退守毒雾林,而他们背后便是鄞阳城。   散会后,关根照例留下,张起灵看向他,询问他的想法。   关根沉思了一会,道:“目前看来,与南鞑之间的战争在所难免。斥候们无法靠近毒雾林获取情报,我猜关键还在毒雾上。”   斥候们有进了林子的,却大多不敢深入。关根见他们的情报纸上写“灿灿然作金光,忽而从半空坠下来,小如弹丸渐渐飘散,大如车轮忽然进裂,非虹非霞,五色遍野,香气逼人”[注],斥候们以手掩住口鼻转身便逃出森林。   这样的描述,其实就是在说瘴气。瘴气多发于夏季或是热带雨林中,可关根观察过那片森林的位置,从地理上来说并非热带,地形环境上看也不具备常年环绕瘴气的条件。那就一定是人为的了,南鞑人有意识地利用了这片森林,将它改造成了一个特殊的天堑。   要减轻毒雾的影响不是难事,但难的是他们对于毒雾林中有什么陷阱一无所知,瘴气并不会立刻致人于死地,那些进去探路的军队,除了吸入毒气外,多半是中了陷阱或遭人暗算才全军覆没。   现代社会中因为土地的开发利用,已经很少有能产生瘴气的地方了。预防瘴气一种是薏苡仁,久服之后,可以轻身辟瘴;还有一种是槟榔子,亦可以胜瘴。其余如雄黄、苍术之类,时常拿来烧了熏,亦可以除瘴。   张起灵一一记了,让人准备起来。   在南鞑的某处,一个全身裹在斗篷里的男人抬手轻抚一块边缘被摩挲到圆滑的碎片,碎片正在微微的发着光。他隐在深深的黑暗中,看不清五官,甚至辨不出年龄。   八个月前,这块碎片光芒大盛,是两百年来的第一次发出摄人的亮光。   “呵呵。”他笑起来,声音如残喘的老人般沙哑难听,“找到了。”   他摇起了一个铃铛,没一会走进来两个男人。他低声问:“靖国那边如何?”   “张起灵从京城回了营,西桓公主未能按计划死去,西桓与靖国已签了停战书。”其中一个男人说,“大祭司,要不要再派人……”   “不必了。”大祭司缓缓道,“去查,张起灵屡战屡胜靠的是谁,带他来见我。”   “是。”两个男人齐声应道,大祭司挥了挥手,他们便退了出去。   大祭司抚摸着碎片,喃喃道:“张起灵?常胜将军又如何?呵呵……让你活二十年,已经够久了。碎片集齐之日,你便跟你的大军为靖国陪葬吧!”   再说关根这边,他深知对付南鞑并非一朝一夕,也并未急于求成,只是搜肠刮肚的想了许多丛林作战的法子,一一写下来交给张起灵。若是打不起来最好,万一到了要深入敌营的时候,多些准备总是多些胜算的。   张起灵的功力已恢复了十成十,年轻人确实恢复极快,关根不由得暗暗庆幸自己的血还有些效果。只是他最近有些胸闷气短,偶尔还会有些心悸的感觉。   关根暗暗翻个白眼,想来是小张将军初尝云雨,每到两人约定的日子,做起那事来没个节制,一晚上能折腾他好几次,早上醒来还能按着他再来一炮。   年轻人的精力确实旺盛至极,下了床还是龙精虎猛的,但他一把年纪却是有些遭不住了,好求歹说威逼利诱才让小张将军对他下手轻点,来日方长,还有半辈子呢急什么。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便有些岁月静好的慵懒感,他平日里忙着在鄞阳城中到处逛,寻找合适的地方开他的书铺,与张起灵待在一起时便总生出些这样就能一直长久的过下去的感觉。   转眼又觉得伤感,他到底比张起灵大了十八岁,他这几年又不太注意身体健康,三十来岁的年纪六十来岁的身体,一身或明显或没暴露出来的病痛与伤疤,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他有很大可能会死在张起灵前面,到时又要丢下他一个人了,他不忍心。   只好强迫自己调整作息,避免思虑过重,喝的茶里也泡上了养身子的中药材。他第一次对这个张起灵生出这样的想法:他想多活几年,多在这个异乡陪张起灵几年。   张起灵虽然从未过问,却也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经常深深的凝望着他,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未说出口的话。他不说,但关根能看懂。   十月份刚走了小半,一日,张起灵突然牵了马给关根,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关根上马跟着他走了小半日,张起灵在一处坟丘停下,下了马走过去,一撩衣裳下摆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又恭恭敬敬的上了香。   关根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那位收养张起灵的老将军的墓地。   他什么也没说,也走过去跪下,磕了三个头,再上了三炷香。手碰到张起灵的手,紧紧的握住。两人无声的祭拜着这个抚养张起灵长大的男人。张起灵神色肃穆,紧紧的抓着他的手,手心滚烫。   两人祭拜了老将军,打马回鄞阳城继续看铺子该选在何处。主要是关根在看,他在现代也是做生意的,对这些事更有经验,张起灵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沉默的看他与别人攀谈。   两人最终选定了一处,关根也口干舌燥,两人往住店的地方走去。关根仍兴奋的跟张起灵道:“这一处是最好,可以改成一个小复式,算了我到时候设计出来你就能看到了,我们以后闲暇时便可以住在那里。我给我们家设计一个现代风的家居风格怎么样?是你没见过的,我想让你见见……”   关根不知疲倦的说,张起灵听着他一口一个“我们”,嘴角也不自觉的带了笑意,轻声道:“都听你的,你设计的自然是最好的。”   关根被他这么夸,老脸一红,心道你个张狗蛋还挺会打直球,夸的人怪不好意思的。   走到住店处,张起灵却见到了他的传令兵,那士兵带了情报,道南鞑出兵了。   张起灵与关根对视一眼,关根捏了捏他的手心道:“你先回营吧,我这边把铺子盘下来便回去找你。”   张起灵默默点头,直接让传令兵去牵马。踏出客栈门的时候,他忽然心底一跳,猛地转身去看关根。   关根仍望着他的背影,见他转身过来,朝他一笑:“去吧将军。”   张起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上马连夜赶回军营。   他的背影消失后,关根的嘴角也耷拉下来。他的心口一下一下跳的厉害,他抬手摸上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把这情绪归结于要与张起灵分开两天,摇摇头心道自己越活越回去了,两天就能见面的事还这么矫情。   只是这人间的面,向来见一面少一面。   [注]:这一段对瘴气的描写摘自百度百科。   --------   糖好吃吧,多吃点   马上就没了   完结倒计时   我 要 开 刀 了 第三十九章 昨夜闲潭梦落花   送别了张起灵,关根又去茶楼里喝了两壶茶,听了段书,这才晃晃悠悠的回到客栈,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走到门口,他发现了一丝不对劲。近年来的习惯,他总会在出门时夹一根头发在门缝里。而现在,门缝里的头发不见了。   有人进过他的房间。   他不动声色的下楼,找到客栈掌柜,询问是否有人进入过他的房间打扫收拾。掌柜认得他,知道他是与张起灵一起的,以为他 丢了什么东西,生怕冲撞了他,连声否认道:“小店绝不会不经允许进客人房间的,您大可放心!”   关根眉头一皱,又问:“那可有不太对劲的人前来住店?”   掌柜刚要习惯性否认,突然停了一下,左顾右盼后凑近了些,低声道:“关公子,下午您出门时,有几个生面孔来住了店,虽然也说着官话,但到底是不是靖国人,小人还是能听出来的。小人听他们的口音,恐怕是南……”   掌柜突然收了声,低头下去打算盘。关根心思急转,立刻知道那伙人在他的房间没等到他,下楼来了。他一把扯过掌柜的账本,在上面疾书一行字,推给掌柜的大声道:“你不给我赊酒钱便罢了,我自己去酒馆喝。”   掌柜十分懂得察言观色,迅速的接过了账本收到柜子里,朝他摆摆手:“我们家是真不赊账,你去别处喝吧!”   关根故意“啧”了一声表达不满,抬脚便往外走。   那几位客人也随意攀谈着出了门。掌柜的 见再无人注意他,悄悄从柜子里拿出了账本。上面写着一行字 :“若我半个时辰内回不来,通知张起灵!”   他心下一惊,张将军刚被传令兵叫走,关公子一介文弱书生,半时辰后八成凶多吉少。他唤来小厮,交代一番,没一会,那小厮牵着匹快马,迅速的往张起灵走的地方追去。   关根出了门,往城门走。城门处有守城军,撑到那里,他就安全了。即使这伙人再厉害,也绝不敢与守城军起冲突。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小镜子,这是他买软膏时店家附送的,没想到派上了用场。他偷偷的往后照,发现算上在房屋上蹲着的,共有八人 。他额上开始渗出冷汗,南鞑人他在年初被偷袭时便交过手,一对三还是借助了地形和那匹坐骑,此时有八个人要来对他不利,他的胜算几乎为零。   南鞑人手段极多,暗器毒药,随便来一样就能制服他。他虽然走在大路上,但是看到人渐渐稀少,他止不住心头一凉。   他们看穿了他的意图,要在 半道上就截住他。离城门还有两条街,运气好他能大喊大叫引起守城军的注意。他握了握拳,突然开始拔足狂奔。   他的爆发力不够,但是也只能一试了。   身后跟着他的人没想到他一下跑的这么快,但马上反应过来追了上去,同时打了个尖利的呼哨,关根心头拔凉,他们不止八个人,还有埋伏!   一根短箭突然从右前方疾射而出,关根躲避不及,被射中胸口。他的动作渐渐迟缓下来,眼前也开始发黑。箭上淬了毒!他心道 ,意识却渐渐远离,终于一头栽倒在地上。   射箭之人从暗处现身,走过去抬起他的脸看了看,冲身后几人点了点头。   张起灵的战马极快,早已到了军营,一路上却总是心神不宁的。许多年从没有过这样的情绪,他隐隐有些不安,召集将领们开会。副将也在列,他看着张起灵身边的空席,问道:“张将军,关军师呢?”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道:“他明日便回。”   副将欲言又止,半晌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担忧:“将军,南鞑连夜出兵来的蹊跷,我总觉得他们并非针对守军……”   张起灵心头忧虑更甚,副将继续道:“他们极有可能针对的是军师。”   仿佛为了应证他的话,传令兵来报,有一鄞阳城中的小厮,说带了军师口信,有要事来报。   张起灵猛地站了起来,一脚踩在桌子上出了大帐。只见那小厮手里攥着 一张纸,见他来了才叫了声“张将军”,将手上的纸递给张起灵。张起灵展开一看,关根的瘦金体有些潦草,一看便知是慌乱中写成。他捏紧纸张,转头对追出来的副将道:“你且盯着南鞑的动静,军师被南鞑人偷袭,生死未卜,我亲自去找。”   副将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神色肃穆的点头,马上喊人点了传令烽火。张起灵披上轻甲,早有人牵了马过来。他翻身上马,不顾身后小厮的喊声,扬鞭往鄞阳城中奔去。   快些,再快些。   张起灵扬鞭策马,心头狂跳。他疏忽了,放松了警惕。南鞑人既然消息灵通,必然知道他们的胜仗多半源自关根的计策。除了他这个眼中钉,身为军师的关根也是他们的肉中刺。   南鞑人地处蛮夷,手段残忍,在羯戎王爷墓中便可窥见一二。他们将人活生生的敲断身上所有骨头,喂下黑蛇。想到关根也可能被这样对待,他几乎将牙咬碎。   从军营到鄞阳城,寻常速度要一个时辰左右,他一路狂奔,半个多时辰便到了。先是亮出军令问守城军可曾见过关根。守城军道并未,他们看到传令烽火便闭了城门。   “虽不知道为何传令闭门,但是,”守城将领回忆道,“闭城门两刻钟前,有一伙人喝多了酒,互相搀扶着出门去了。约莫七八个人。”   这种醉汉他们通常是懒得管的。   张起灵心中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从他们看到传令烽火闭城门,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追问道:“这伙人可有说话?是本国人吗?”   守城将领面露难色,抬头看到张起灵似乎燃着火的眼神,惊了一下,努力回忆道:“似乎……似乎说了,说的都是些醉话,听不清是什么……”   “将军,我听清了!他们口音不是靖国人!”边上一个士兵突然想起来似的,“听着像,像南鞑人!”   南鞑人。   所有的不对劲都串了起来,南鞑早有图谋,而他却一无所知,将关根一人留在城中。   张起灵紧紧的闭上了眼。   按照守城军的描述,他们搀扶的人极有可能是关根。既如此,他们的目的就不是杀死关根,而是将他掳去,或威胁或作饵,总归会让他活着来向他提出条件。张起灵握紧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还活着,就有希望。   他将马鞭扔给那个认出南鞑口音的士兵:“凭这个去领功。”   说完一拽缰绳调转马头,往军营奔去。   关根被一桶凉水泼醒。他的脑袋昏昏沉沉,冷不丁被凉水从头浇到脚,狠狠的打了几个哆嗦,慢慢睁开眼睛。   他对上了一双阴冷的眼睛。   记忆迅速回笼,他想起了昏迷前的经历,心知在他昏迷的时间里,他已经被那几个南鞑人转移了地方。此时恐怕已经不在靖国领土上了。他咬了下口腔内壁,疼痛让他冷静下来 ,与这双眼睛对视。   “有意思。”眼睛的主人咧嘴一笑,声音嘶哑难听,但应该是个男人,“你的眼神与我一样。”   关根翻了个白眼,心道你长得丑想得还挺美。他发现自己被缚住四肢在一个黑暗的牢房里,气味潮湿又难闻,熏的他头有点疼。头顶的窗户中透出一点光亮,照在他面前。   男人见他一言不发,便“呵呵”的笑了一声,竟然抬手去扒他的衣服,关根大惊,挣扎起来。微光下他看见这双手骨瘦如柴,像极了骨架上包着一层皮,却非常有力,一下把他的衣领扒到胸口处,一手将他按在墙上,一手轻抚他的胸膛,关根只觉得他的手指甲极长,划在皮肤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男人的手在某处停住了,指甲在上面画了个圈:“炼尸之毒,淬在箭上。寻常人中一箭,这会早就全身溃烂了。”   关根这才反应过来,他在昏迷前胸口处中过一箭,这男人摸的正是中箭伤口处。   “尸毒对你无效,我的夺魂阵也对你无效。”男人似笑非笑的开口,“你是什么人?”   夺魂阵!   关根猛地听到熟悉的词语,咬牙冷冷的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男人抬手将几乎盖住他整张脸的斗篷摘下,微弱的光中,关根看见了一张巨大的、由许多骨头制成的面具覆在男人脸上。他面色一变,骨头面具、夺魂阵、瘦到形似枯骨的手,再听这男人的声音,便醍醐灌顶般全身僵硬起来,他在蛇毒幻境中也听到过这个声音。   男人嘶哑的声音缓缓说出了一串音节,关根听不懂,男人又换了汉话道:“用你们靖国的话讲,我是南疆大祭司。”   ---------   大祭司摸了写邪的胸,他biss。   剧情开始扯淡了起来… 第四十章 可怜春半不还家   大祭司!   关根心中一沉,也就是说最后一块碎片便是在他手上,并且他明白碎片的使用方法。大祭司说他们有一样的眼神,他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想。   他在镜中见过自己的眼神,是看尽沧海桑田后的苍老,黎簇认为他经历过很多事情,这并没有错,他在蛇毒幻境中看过三千载的时过境迁,从心理上来说,他确实是一个老人了。   而面前的大祭司,他的苍老却是通过外貌和声音表现了出来。   有没有可能,这个大祭司,其实就是两百年前蛇毒幻境中的那一个?   他所掌握的碎片的使用方法,是否就是以他人的生命力通过碎片转换成自己的寿命?   “我知道你是张起灵的军师。”大祭司道,“让蹋延兵败身死的‘天雷 ’为你所用,炼尸之毒也无法伤你半分。你是天选之人,很巧,我也是。”   关根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我还知道你拿到了圣物的另外两块碎片,”大祭司缓缓诱道,“何不与我联手呢?圣物合三为一,融古通今,这天下都是我们的。”   关根冷笑一声:“只怕碎片到手,你第一件事就是先杀了我这个知道最多的人。”   “你果然知道些什么。”大祭司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缓缓笑道:“你是聪明人,该不想受这些折磨。”   大祭司一手挥开他身边的草席,里面露出一具尸体,尸体已被啃食的只剩白骨,上面爬着许多虫子。   关根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把脚往回收了收。大祭司随手抓起一把虫子,扔在他身上,指甲抵着他的脖子道:“它们对活人不感兴趣,但只要在你身上开一个口,它们就会疯了似的往你身体里钻……嗯?”   大祭司一愣,长长的指甲划破了关根的皮肤,血珠落下来,他身上的虫子却“哗”的一下四散奔逃,连本来爬在他身边的虫子都离他远了些。   “你的血……你的血……”大祭司喃喃自语,“果真是天降圣子,尸毒虫毒皆不可侵!不……不,我才是唯一被选中的人……”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开始咕哝起一大串南鞑语,关根冷冷的看着他,只觉得他已经疯了。   大祭司像是得出了什么结论似的,又抬头冲着关根森然一笑:“有你宝血便可事半功倍,呵呵,且留你一命,待我集齐三块碎片,便用你血启动阵法……”   他说着走远了,守在牢门外的两名南鞑士兵用沉重的锁链拴上了门。关根见他不会再回来,轻轻吐了一口气,双手在身后动起来。黑瞎子教给他许多种捆人的打结方式,当然也教会了他怎么从这些绳结中挣脱出来。   南鞑人用来绑住他的结并不繁琐,兴许是他“文弱书生”的人设立的太成功,又或许是水平有限,南鞑人只用了最简单的绳结绑住他,几个呼吸间,绳结便松了,关根将手抽出来转了转,流通血液缓解酸痛。   刚刚与大祭司的对话,他说了一半留了一半,剩下的就让那老东西自己想去吧。他得知的情况并不比大祭司多,但很显然大祭司决定不杀他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半吊子麒麟血。   按大祭司所说,那箭上涂的尸毒本该让他全身溃烂,现在却只是在他胸口留下一处伤。他想到自己曾被血尸所碰却并未感染,难道是自己的血已经对尸毒有了抗性?   头顶的微光越来越亮,最后变成了阳光,照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天亮了。   他昏迷的太沉,但从身体的饥饿感来看,昏迷只是昨晚的事情。他写给掌柜的字条想必现在已经送到了张起灵手中。那两块碎片他并未随身携带,大祭司没在他身上找到,一定会写信以他要挟张起灵拿碎片来换,而张起灵也一定会过来。   只希望他不要孤身一人前来便好。现在当务之急,是从这个牢房中离开。   关根闭了闭眼,一个计划开始在他脑海里渐渐成型。   打断他思考的是一位不速之客,那是一个女子。关根听到脚步声,睁开了眼,便看到她穿着一身白衣,衣服的样式像是日本神话中的巫女服,她踏在肮脏的牢狱地道中,向他走来。守在门口的士兵齐齐叫道:“少祭司!”   被叫做少祭司的女子神色冷然,神情高傲,只是她的身材对比起那两个南鞑士兵来十分娇小,关根目测她只有一米六左右,这样的神色便显得与她的气质不太合。她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牢门上的锁链,两名士兵便为她解了,拉开门。她站在门口,随意的一挥手,那两人便朝她行了个礼,迅速退下了。   关根双手背在后面,他仍假装被缚着的姿势倚在墙边,实际上在背后悄悄握紧了用来捆住他的绳子,若是这个小巫女进来,他可以瞬间暴起在眨眼间把绳子绞到她的脖子上。那两人叫她少祭司,看起来她的地位非常高,若是用她做人质,或许有机会。   巫女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站在大敞的牢门外,将关根上上下下的扫视了一遍,让他有种他被看光了的错觉,他缩了缩脖子,说了句俏皮话:“来都来了,不进来坐坐?”   巫女开口道:“既然已经挣脱了绳索,就不必藏着。我再往前一步,便到你的攻击范围了。”   关根一哂,心道这个小巫女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怪不得敢支开两个士兵独自面对他一个大男人。   他索性把手抽出来,当着巫女的面解开了绑在脚上的绳子,站到了巫女面前,他有一米八一,巫女一言不发的抬头看着他,他觉得这场面有些好笑,便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巫女眨眨眼,道:“我来看看无法被夺魂阵夺取的魂魄是什么样子的。”   关根这下真的笑了出来:“那你看出什么没有?”   巫女认真的点了点头,直视他的眼睛,关根猛地发现她的眼睛也是纯黑色的,并且非常的出尘,看他的神情非常淡然,但表情分明又是严肃的。她说:“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必须尽快离开。”   关根奇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知为何,明明这个巫女是南鞑的少祭司,看着她的眼睛,关根却无法将她视作敌人。若是她说谎,关根很快就能发现,但她却是对关根坦坦荡荡,一点隐瞒也没有,问一答十,关根反而不知所措起来。她的眼睛跟张起灵非常像,但是无害得多,这些年来他已经很少会看错人了。   巫女想了想道:“祭司生来便有天授的能力,我看不清你的命数,也看不清你的魂魄,你身上的时间在这里是静止的,你不属于这里。”   关根生在红旗下长在阳光里,即使经历了这些年的奇妙冒险,他仍然还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巫女说的“天授能力”很显然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如果换个人跟他这么说,他可能会对他比中指,但这个巫女用神似张起灵的眼神看着他,他就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巫女看了他一会,又道:“大祭司说你有两块碎片,你是不是动用过它们?”   关根否认:“没用过。”   “不可能。”巫女立刻说,“你以自己的血为祭,它为你达成了你所求之事,代价是你的身体会越来越差,直至死亡。”   关根心头一跳,他猛地想起自己最近确实不太舒服,胸闷气短还心悸,而张起灵确实异于常人的在经脉受损后恢复神速,难道是在无意中动用了碎片的力量?可是这种怎么听都像江湖骗子的说辞,关根还是不太信。   他整理了一下措辞,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大祭司是不是已经活了两百多年?为什么他使用碎片却没事?”   巫女像是被吓到般,退后了半步,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关根笑了,他神神秘秘的说:“因为我见过两百年前的他。”   “他用圣物夺取别人的寿命,以此延续自己的寿命。”巫女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到的,我可以帮你离开,但是我有条件。”   关根心道果然如此,饶有兴致的点头:“说说看。”   “我说过,你的时间在这里是静止的。你不会老去。”巫女道:“你必须带着三块碎片离开这个世界,永远不要再出现。”   不会老去?这他娘的不跟现代的闷油瓶一样了吗?难道以后是他黑发飘飘而张起灵白发苍苍?关根心思急转,走了下神,但很快抓住了这大小两个祭司的矛盾所在。大祭司致力于集齐碎片为己所用,少祭司却似乎认为这三块碎片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巫女说,南疆大祭司们一代一代的保存着圣物,最早的南疆也并非像现在这般遍地毒虫毒雾,也曾鸟语花香宛如世外桃源。   上一代大祭司掌握了使用圣物的方法,他的天授能力便是使用法阵夺人魂魄,被夺魂的人虽有生息却再也不会醒来。而大祭司又发现可以通过圣物在法阵中夺人性命以延续自己的生命,便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活了二百多年。   在他之前,每一个大祭司的寿命都不会超过四十岁,天授也都各有不同,可他一个人就熬死了五任少祭司,她自己是第六任。少祭司们都认为,这个大祭司使用圣物抽取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整个南疆的生命。否则怎么解释南疆从世外桃源成为了现在的样子?   也有不服从大祭司的人,但无一例外都被大祭司夺了魂,敲断四肢做成“蛇人”。而关根,就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没有被大祭司夺魂成功的人,她作为少祭司,看到了杀死大祭司的希望,她想与关根合作。   -----------   小张将军下线第一天,想他   还有两章就写完了,放松 第四十一章 十分冷淡存知己   关根奇道:“你们的圣物只是一块碎片,便有如此大的能力。那你知不知道三块碎片如果合在一起会如何?”   巫女看了他一眼,道:“祭司们口口相传,圣物有跨越时空的作用,但是从没有人同时得到过三块碎片,至今无人验证。但我认为,你的到来,预示着三块碎片即将聚合为一体。”   她说:“你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大祭司的夺魂对你无效,但是你若长久的停留在这里,你会如何却是很难说的。”   关根叹口气:“我确实不知如何回到我的世界,若真如你所说,我便答应你带着三块碎片走。以你对圣物的了解,如果真能跨越时空,我能带这个世界的人一起走么?”   虽然早就知道集齐三块碎片便有回去的可能,他与张起灵现在的关系,让他丢下张起灵自己回现代,是万万不可能的。张起灵既然肯为他辞官,自然也是肯跟他回现代的吧?哪怕这又是一个黑户,大不了多花点钱,又不是养不起他。   “我不知道。”巫女也沉思了一会,道:“听说三块碎片集齐之时金光大盛,走进金光者皆可以随心所欲。”   又是听说,关根心道你这个小巫女到底靠不靠谱啊,虽然情报很多,但要不要这么虚虚实实假假真真的。他总觉得这买卖不划算,杀大祭司的风险很大,换来的却是没经过验证的不靠谱情报。   巫女十分敏锐,一下就察觉到关根的不信任,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一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臂。几只虫子迅速的钻进了她的伤口里。关根吓了一跳,就要抢刀放血为她把虫驱出。   巫女神色淡然,告诉关根,大祭司已经遣人给张起灵送了信,要他拿另外两块碎片来换关根。张起灵答应了,约定时间就在三日之后。届时三块碎片即将到手,大祭司必然放松警惕,关根不受夺魂影响,是刺杀他的好时机。她会协助他们全身而退后再用他的血逼出毒虫。若她所言有假,便合该死在这些毒虫口下。   关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小的小巫女有这么大的魄力,心下便信了三分。人生地不熟,除了相信她,要逃出去也确实很困难。不如赌一把,赌他与张起灵的默契。   三日过的很快,巫女在第二日傍晚偷偷过来,给了他两颗药丸,道大祭司明日一定会让他服药昏迷,这是解药,提前吃下便可不受药物影响。   第三日,关根听到大祭司特有的脚步声,睁开了眼睛,大祭司果然端来了一碗汤药,盯着他的眼睛,他也冷冷的回视。   两名南鞑士兵按住他,将汤药灌进他嘴里,他剧烈挣扎了一会,开始装模作样的装晕。大祭司并未起疑,只让两名士兵扛起他往外走。   关根被扛在肩上,胃部正好硌到那士兵的肩甲,顶的他直想吐,拼命忍住,一边偷偷眯缝着眼睛,悄悄记住了路线。   上了三层台阶,便出了地牢。又走了许久,他看到地上出现了隐蔽的线条。   是法阵。这个大祭司明知道自己不会被夺魂,将他带到法阵中央做什么?   正在疑惑,他听见了大祭司的声音:“张起灵,你要的人我带来了,我要的东西呢?”   张起灵!   关根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立刻压抑住想见到张起灵的情绪,拼命平复自己的心跳,生怕被南鞑士兵察觉。他仿佛感受到一个熟悉的视线正在看他。他想到张起灵的眸子,慢慢镇定下来。   他与巫女的计划是在这里杀死大祭司,他的袖内藏着一把巫女带给他的匕首,但张起灵在这里,他想将这个信息传达给张起灵。   张起灵一眼便看见了被南鞑士兵像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的关根,发现他身上的衣服还是两人分别时穿的那一件,握紧了拳头语气不善:“放他下来。”   大祭司抬手,扛着关根的士兵便会意的将他放在了身后的石台上。张起灵视力极佳,远远看到,觉得关根比起与他分别时又瘦了些,眼底已有了杀意,手抓着装碎片的盒子微微用力。   以他的目力,自然可以看清,这大祭司在地上画了一个法阵,法阵的中心便是放着关根的石台,关根狼狈的昏迷在那里。   张起灵蓦地想起那个噩梦来,关根一身红衣,站在冰面中间,周围都是向他爬去的尸体,他仿佛是一个被献祭的祭品。   他抓着盒子,黑刀挂在他腰侧,一步一步往大祭司处走去。   他似乎看到关根动了一下,张起灵微微眯起眼,继续往前走。   又动了,他的脚吊在石台边缘,正在以一种节奏敲击石台。   『先杀大祭司!别让他拿到碎片!』   『先杀大祭司!别进阵!』   关根连续敲了两次先杀大祭司,张起灵在离大祭司十步远的地方停住了,正好停在法阵边缘。他道:“一手交人,一手交物。”   大祭司不以为意,抬手招了招,南鞑士兵便又扛起关根走过来,走到他面前把关根放下来,另一个往前准备去接装碎片的盒子。   『三。』   关根用手轻轻的敲。   『二。』   张起灵左手握了盒子,右手慢慢抚向腰间的黑刀。   『一!』   张起灵猛地拔刀,脱手飞出,长刀瞬间没入南鞑士兵胸口处,将他带的往后飞去。他的身后便是大祭司,大祭司急忙后退,却仍被穿透了士兵整个人的黑刀一刀钉进肩膀里,不由得惨叫出声,声音十分凄厉。   边上埋伏的南鞑士兵迅速弯弓搭箭朝张起灵射去,张起灵一抖披风,内力灌注其上,抖落了大半的箭。   另一个士兵见势不妙,急急要扛着关根跑路,被关根一刀抹在脖子上,倒了下去。温热的血溅在关根脸上,他翻身起来,匕首横在大祭司脖子上大吼:“不想他死就都住手!”   伏兵们不敢再动,大祭司疼的几乎昏厥,惨叫声也有气无力起来,听起来像钝锯锯木头,十分难听。   关根挟持着大祭司往阵外走去,张起灵紧紧盯着他。   一道冷箭从关根身后射来,张起灵脸色一变,疾掠过去护住关根,一道掌风将暗箭扫落,拔出刀朝某个地方掷出去,便听见一声惨叫和重物落地声。   大祭司趁机一把挣开关根,踉跄几步,从怀中掏出一块碎片,口里念念有词。   关根面色难看到极点——张起灵为了救他,进阵了!   张起灵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抬手拍出一掌正中大祭司,大祭司口中顿时吐出一口血,却抬起头冲他们诡异一笑。   平地有风乍起,脚下一片红光。   阵法生效了!   关根转身就要把张起灵推出去,却见张起灵的脸色一下子煞白,勉强后退了两步,竟然直直的倒了下去。   昏迷的一刹那,他听到了胸口处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胸口那里是……   是关根送他的护心镜。   碎了。   他听见关根喊他名字,他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关根一把掐住大祭司的脖子,手上青筋暴起,心里竟然出奇的冷静,他狠戾道:“你做了什么?”   “张起灵,不过如此,不过凡夫俗子,魂魄也将归我所有……”大祭司呵呵的笑起来,声音嘶哑难听,一下又突然变了脸色,“不,不,为什么,为什么夺不了他的魂!”   大祭司抬眼,癫狂的瞪着关根:“你跟他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夺不了他的魂!”   “他是老子要凑合一辈子的人。他的魂是我的,轮不到你来夺。”关根冷笑:“你活的够久了,可以死了。”   他的手渐渐用力,大祭司尖锐的长指甲在他手臂上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下去,关根面无表情的收紧手指,几乎掐进他的脖子里,大祭司不再动弹。他像扔垃圾似的将他的尸体扔在地上,只见枯槁的身体迅速腐败,最终成为一副骨架。   阵法也停了下来。   关根慢慢的扶起张起灵,拍拍他的脸道:“小哥,醒醒,回家了!”   没有反应。   “张起灵?张狗蛋?”   没有反应。   伏兵们不敢靠近法阵,现在见法阵停了,便又对准了阵中的关根和张起灵。   一个娇小的人影挡在了他们面前。   “大祭司身死,我便是大祭司。”巫女淡淡的宣布,“散了吧。”   伏兵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听从了巫女的命令。关根毫不在意,只是跪在地上抱着张起灵。巫女清冷的声音传来:“他还能救。”   关根愣愣的抬起头看她,她神似张起灵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认真的说:“相信我,他还能救。”   关根动了动嘴唇,巫女又道:“你先放心。他是第二个在夺魂阵内没有被夺魂的人。”   --------   芜湖   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为什么要写这么玄学的东西 第四十二章 一曲微茫度此生   巫女将两人带到了一处极大的山洞中,大山洞套着小山洞,有些被做成了石室。关根发现山洞的岩壁上写着许多看不懂的古文字。他背着张起灵,巫女让他把张起灵放在了一张石床上。关根却抱着不撒手,示意巫女找些东西来垫着。   巫女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愣了愣,她走进其中一个石室,抱出了一堆兽皮垫子,费力的走出来,帮关根铺在了石床上。关根这才让张起灵躺了上去。   “这是什么地方?”关根问。   “这里是南疆圣地。”巫女说,她没再看关根,而是盯着张起灵,“在这里能帮助我看清他的命数。”   夺魂阵明明已被启动,张起灵却没有被夺魂。关根的心里有一个隐隐的猜测,巫女又道:“他跟你一样,又不一样。他也无法被夺魂,但是现在他的魂魄却也不在他体内。”   “什么意思?”关根皱眉,这么玄学的事情,实在触及他的知识盲区。   “他的魂太重,命太轻。”巫女说着,反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曾说过的想要带走的人就是他吗?”   关根沉默一下,点头。   “你带不走他。”巫女想了想,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跟他解释,“他的劫数没有走完,哪里也去不了,只能被困在这里。但是他的命太轻,也困不住他的魂。他现在的情况很奇怪,魂魄离体,却并不会消散。”   关根生怕巫女下一句话就要说他其实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历劫的,心说魂啊命啊这么玄学的事情你也能看出来?你到底靠不靠谱?三块碎片在手,既然无法将这个世界的张起灵带回现代,那他决定在这里陪着张起灵走完一生之后,再用碎片的力量回现代去。他道:“那他有什么劫数?要怎么走?走多久?”   巫女皱起眉头:“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他的灵魂与你一样,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又被困在这个世界里。可是我从他身上感受不到排斥,只能理解为这是他自愿被锁在这个世界的。他亦有所求,这是他为之付出的代价。”   关根这回听懂了一些,巫女说张起灵的灵魂与他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一直以来的猜测是,这里是一个平行宇宙,是一个没有吴邪、没有老九门、没有汪家,只有张起灵的世界,但是现在从巫女的说辞看来,这里并不是所谓的平行宇宙。他从现代穿越而来,有没有那么一点可能,这个张起灵就是他的世界的张起灵?   他在最靠近喜马拉雅山下青铜门的地方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穿越了时空,闷油瓶会不会也在长白山下的青铜门里也来了一场穿越?   他问:“代价是什么?”   巫女摇头:“他的魂魄离体,我看不见。”   魂魄离体。关根反复嚼着这几个字,道:“你说的还能救,又是什么意思?”   巫女忽然看了他一眼,“你们是夫妻么?”   关根老脸一红,心想一起见过家长了,也算、算是吧?   巫女极淡的笑了一下,轻声道:“能有灵魂之交,是很难得的事。这是我决定帮你们的原因。”   每一任少祭司在能说话后便能看出他/她的天授,而被选为少祭司的孩子,最终都活不过四十岁,他们不允许结婚生子,更不允许与任何人交往过密。他们从出生开始,就是献给南疆的祭品。看似拥有无上权力,实际上终其一生都被困在茧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关根沉默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的话滚到嘴边,却又没说出来。   巫女并未在意,她道:“用与他羁绊最深的人的血画阵,来招他的魂魄入体便能醒来。”   关根心道,那就是我了。他点头示意巫女动手。巫女走进一个石室,不知扳动了什么机关,两人脚下的地面轰然作响,石床下的圆盘缓缓移动,形成了一个法阵,线条处尽是凹槽。巫女走出来,递给他一把匕首,关根点头,割开了自己的手臂,血缓缓流进凹槽中。   阵法开始生效,平地有风起,巫女口中念念有词,关根听不懂,血液的流失让他眼前有些发白。他紧紧盯着张起灵,发现他的胸口颤动了一下。他另一只手忙去抓住了张起灵的手。   异变陡生。   张起灵的手突然成爪,一下抓住了他的手,力道大的几乎折断他的手腕。关根痛呼一声,巫女抬眼看来,脸色大变:“离他远点!招回来的是大祭司的魂魄!”   关根心中大骂她不靠谱,张起灵的脸上却已经扭曲成了大祭司的诡异表情,嘴里发出嘶哑的“呵呵”声。巫女大声念了一句什么,咬破手指沾了关根的血一下拍在“张起灵”的咽喉间。“张起灵”发出尖利的怒吼,似乎极为痛苦似的,关根恍惚间看到有一股黑气从他身上飞出,化作一道黑刃直直要往自己身体里钻。巫女手已经抓上了第三块碎片,将血洒在碎片上,口中默念。那黑气便凄厉的叫起来,像被丢进火堆的纸张转瞬湮灭。   关根只觉胸口剧痛,张了张嘴想说话,猛地吐出一大口血。巫女嘴角也溢出鲜血,她将张起灵的身体扶起来,靠在石床上,对关根道:“他的魂太沉重,我招不回来。”   关根咳嗽着,心底一沉:“那他会怎么样?”   巫女继续说:“轻则等他的肉身自然死去,他的魂魄便会回到他来的地方。重则永远逃不出这个世界的束缚,永远留在这里。”   关根吐出一口血,拿起碎片:“用这个呢?”   巫女愣了愣:“你以血祭圣物,金光开启之时就是你回去的时候。你……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可以写下来。”   关根惨笑一下,轻声道:“不必了。我与他要说的话……就等到重逢时再说吧。”   他将三块碎片拼在一起,割开了左手。   张起灵闻到浓郁的血腥味,他闻过太多次,本该习以为常,可这并不是战场上混杂着兵刃味道的血腥。他听见有人咳嗽,咳的撕心裂肺,这个人的声音他很耳熟。他抵抗着浑身的无力感,掀开了眼皮。   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愣在原地。   他在噩梦中许多次梦见过关根浑身鲜血的样子,却都不及此时所见令他全身发冷。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睁开眼睛是不是走进了另一场噩梦。关根就站在他面前,看见他醒来,压住了咳嗽的动作,转过身对他笑了一下,嘴角还有血不停的冒出来。   张起灵僵硬的转动眼珠,看见关根的左腕上有一条伤口,血液从里面争先恐后的涌出,汇在他们两人脚下的阵中。张起灵睁大了双眼,想要起身按住他,或是大喊他的名字,身体却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他甚至无法动一根手指。   他猜想关根也许要救他,但是他吃不准关根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   关根似乎看懂了他的眼神,又笑了一下,轻声道:“我答应过你,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小哥,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张起灵想摇头,但是关根接着说了下去。   “小哥,再见到你真好……你一直是你,不是别人。可是现在我可能……咳,要跟你道别了……”   他每说一个字,都有血从他口中溢出来,张起灵想堵住他的嘴,让他别说了,他的身体从下而上开始发出灿烂的金光,被金光舔舐到的部分渐渐变得透明。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可窃来的时间总是要还的,就像那根强求来的吉签,最终没有任何意义。当离别的时刻到来,他发现自己已经是万劫不复。   “小哥,道别不是为了离别,是为了……再一次见你。”关根还在说着,他几乎已经无法发出声音,却还顽强的站在那里,金光慢慢蔓延到他的胸口。“我没有时间了……有一件事我骗了你很久。”   张起灵近乎乞求的看着关根,眼眶泛红,眼里翻滚着浓重的悲痛,他不在乎关根有没有骗他,他只想他留下。   但关根的一双眼睛却平静的看着他,没有丝毫波澜,甚至还带着笑意,他动动嘴唇,用气音道:“我的名字叫吴邪,如有来生,我们……”   金光大盛,张起灵却固执的不肯闭眼,那光刺得他流出泪来,一颗又一颗,终于连成一串。   他的额角和脖子上爆起青筋,最终却也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   待到金光散去,一切声音都消失了。除了满地的鲜血,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他面前曾站着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唯一爱他也被他爱着的人。   消失了。   张起灵的眼睛一点一点失去神彩,逐渐黯淡,最终变成空洞无光的黑。咸涩的液体还在不断的从他眼中逃出来,划过他的脸颊,埋没在颈间。   吴邪最后的嘴型,是两个字。   “再见。”   张起灵闭上了眼,卸了所有的力气。恍惚间他听见了巫女的声音。当他重新感知到身边的事物时,他已经回到了将军府,坐在主卧的床上。   吴邪不爱用石枕,也不爱睡太硬的床;他爱自己的味道,午夜梦回还能看见他的腿横在自己身上;桌上还放着他亲手刻的两方私印,『张起灵』和『关根』,现在他又亲手刻了一方『吴邪』;抽屉里收着他写下的诗词,瘦金体风骨铮铮,与他不遑多让;他写的阵法与机关术收在他的书房里,时常翻阅;他赠予自己的诞辰礼早被他拿去精心装裱成册,他如此珍惜在他心中的自己;他亲手写的祈愿花笺被他偷偷拿回来,收在枕下,每晚伴他入眠;院中的葡萄架是他亲手种下,将军府后院也是他亲自设计监督修葺;衣柜里还放着他为他买的常服与那让他笑出泪的纯白的狐裘,张起灵想起这个乌龙,也不由得扯了扯唇角。   他发现了他的消失,却无论如何也留不住。府中每一处都有他的影子,可是这世间却再也没有一个吴邪。   这颗心冷过,痛过,热烈过,却终究到此为止了。此后十年,百年,千年……都将埋于这山河。   靖启三十三年,张起灵二十岁,这一年,他失去了关根。   靖启四十年,张起灵率军入侵南鞑,将国界推去三百里。坊间传闻,张起灵的爱妻被南鞑人掳走并杀死。举朝震惊,众人都知道这位昔日的少年将军极少主动出击,现在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朝中有人欢喜有人担忧,上的折子褒贬不一。启帝却是封了张起灵“镇远大将军”,正二品。   靖启四十五年,启帝薨。新帝继位,改年号为元,大赦天下。   靖元四年,张起灵再度出军南鞑,此时正逢靖元帝根基不稳,急与周边诸国达成良好的结盟关系。此举引起朝中大肆弹劾,元帝亦不喜,罚半年俸禄,削官至从二品。   靖元十八年,张起灵辞官,开始广招天下精通机关之术的能人异士,致力于修建自己的陵墓。他们签了极严苛的书契,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这座陵墓的任何消息。往后百年,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作古,世间再无人知晓这座陵墓的位置。   张起灵时常想起吴邪离开的那天,他说,道别不是为了离别,而是为了再见。他们还有再见的那一天吗?   他终究还是相信吴邪的。四十多年来,他从没有忘记他,他虽一次都未入他的梦,但在闭上眼的那一刻,张起灵清晰的看见了吴邪的脸。   靖元三十七年,张起灵在自己府中寿终正寝,享年六十八岁。他终身未娶,死后府中新的管家按照他生前交代,将一本画集、两方私印、一把刀、一只花笺、一块木梳密封在一个盒子里,与他一同葬入自己的陵墓。一代大将,就此落幕。   全文终   这是不可能的   -----------   诚邀大祭司同志给大家表演一个魂飞魄散永生永世不得轮回   庆祝一下,啪啪啪啪啪   我终于把达摩克利斯之刀发出来了,不容易啊   还有四章尾声就真的完结了   该写番外的某人,可以写起来了嗷!(疯狂暗示)   有没有要给我长评的小可爱,也可以写起来了嗷!(再次暗示) 第四十三章 尾声之一 世人谓我恋长安   吴邪猛地睁开眼睛。四周一片幽莹的淡绿色光芒包围着他。   他一把抓住自己的左腕。他记得为了用血开启阵法,他割的极深,可现在手上却没有一点伤口,就像他刚遇到张起灵时,喉咙上的伤疤也转眼间消失了一般。   他翻身坐起来,发现那三块碎片已经化为了齑粉。几块碎裂的白玉叮叮当当的掉到他衣服上。他抓起来一看,发现是左腕上的白玉锁,已经碎成了好几块,只有一根红绳还挂在他手腕上。   吴邪颤了一下,他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被迫换上的南疆的服饰,头发也散了大半,垂在他肩上。   这是哪里?   他撕下一块布,将碎玉装了进去扎成一个小包,小心的放在怀里。周围的石壁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他抬手摸了摸,触感熟悉又奇妙。他抬头,眯着眼看了半天,背上慢慢渗出冷汗。   这里……   这里很像是他曾到过的西王母墓中的那块巨大陨玉内部。   原来里面是这样的景象么。他心底一沉,过去了这么久的事,没想到穿越回来便被丢在了这个地方,全身上下只有一把匕首。不知外面是什么时间,如果是白天,他还能努努力,如果是夜晚,他可能没法活着出去。   不管怎么说,得先从陨玉里出去。   吴邪在陨玉里攀爬了很久,他没有任何可以计时的工具,他一度认为自己已经在陨玉中爬了好几天,他没有任何的饥饿感和痛感,似乎只要他愿意,在陨玉中也可以永远待下去似的。   他坚定的往一个方向爬。终于看见一丝阳光时,他几乎喜极而泣。   陨玉中的甬道通向很多个地方,上天待他不薄,他从陨玉中爬到了雨林的地面,外面是晌午时分,太阳正大,林子里静悄悄的,他没有看到一条蛇。他扎紧了裤脚和手腕处的衣服,撕下布条缠住了自己的脖子,开始辨认方向,凭着记忆往外走。   当年他、闷油瓶和胖子靠着一点食物和雨林里的虫子撑了好几天才走出去,现在他一个人,饿着肚子走了两天,竟然已经看到了看到了雨林的边缘。他不得不感叹运气这个东西真的很重要。接下来的赶路乏善可陈,等吴邪用峡谷外围居民家中的卫星电话拨通解雨臣的私号的时候,已经是第五天傍晚了。   同时他发现,现在已经是2014年的8月,明年这时候 ,他就要去长白山接闷油瓶了。   闷油瓶,小哥,张起灵。我们会在这个世界再次相见吗?   解雨臣在电话里把他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他失联太久,吴二白已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死了,解雨臣为了敷衍他二叔焦头烂额,差点也要以为他死了。   吴邪听到熟悉的声音,发自内心的笑出来,自动把小花的怒骂转换成“你个死孩子一消失就是一年妈妈担心死了”。   解雨臣听见他的笑声,狐疑道:“你笑什么?有钱还我了?”   “啊小花你赶紧让瞎子来接我我这信号不太好听不见就这样拜拜再见撒由那拉。”说完挂了电话。   “……”解雨臣听着忙音,无奈的笑了一下。   当初在吴邪计划里的所有人几乎都活下来了,只有吴邪自己,失踪了近一年,没有人知道他在哪,他也没有联系任何人。现在计划在他不在的时候已经收尾,他们都由衷的放松下来。   不管怎么说,人活着就好。   黑瞎子见到吴邪时吃了一惊,道:“徒弟,你去泰国做手术了么?”   吴邪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黑瞎子立刻笑出来:“我手艺好,一百块一次,什么发型都能给你剪出来,选我选我。”   吴邪笑骂:“滚吧,吴山居边上洗剪吹才25块钱。”   黑瞎子道:“那师父给你打对折,50块,好歹让我赚点嘛。”   最终吴邪还是坐在椅子上,黑瞎子给他披上一块布,抄起剪刀在他耳边虚空剪了两下:“别说徒弟,你这一头秀发我还有点下不去手。”   吴邪笑道:“剪了吧,就我以前那个发型。”   “好嘞!”黑瞎子嚓嚓便剪,吴邪感到整个脑袋都轻了许多,他闭上眼睛。   还有一年,还有一年他就能见到张起灵。   胖子见到他时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锤了他两下,吴邪就笑,胖子看着他,没一会也笑了出来,道:“你怎么也学小哥那套玩失踪,一年半载的没个信儿。人小哥还知道找你告别呢,你就不知道跟我说说?”   吴邪没回答,走过去抱住了他,胖子吸了口气,在他背上拍了两下:“还有一年,咱接到小哥就金盆洗手,到山沟沟里隐居去。”   吴邪也拍了他一下,调侃道:“你最好是真的洗。”   他要回吴山居重新接手他之前扔下的东西,再次摸到手机时,他几乎热泪盈眶,解锁的手微微的抖。   电子产品,电子产品啊!他终于再次摸到了!   他打开微信,需要输入账号密码,他熟练的输完,手机便卡顿了一下。卡完发现某个人给他发了99+的消息。   “张海客这逼,之前没见他话那么多啊。”吴邪点开一看,他最近几条消息还是三个月前发来的。   “你吴山居都是什么破账”   “赶紧回来,自己搞,账房先生我出钱给你请”   “吴邪你死哪去了?”   “吴邪你还活着没?”   “妈的,你死了难道要我去接族长?”   “跑哪去了,收到回复”   吴邪给他回了个小满哥的狗头表情包,张海客秒回:“你死哪去了”   “找男人去了。”吴邪慢吞吞回。   “……”张海客。   “???”张海客。   “给你顶了一年的包,工资结一下谢谢。”张海客发。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吴邪秒回。   张海客发来一张图片,是一张自拍,吴邪神情古怪的点开,张海客还对着镜头比了个中指。吴邪想了想,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一年啊,可要好好准备才是。   他该接他回家了。   -------------   我还是更点甜甜的叭   攒点人品   这两天qq大号被盗了,好友全被删了,我恢复过来又被tx给冻结,打了好几个客服电话申诉好几次,希望赶紧把我号还我   我王者和天刀都两天没上了,娘的 第四十四章 尾声二 其实只恋长安某   黄管家第一次见到张起灵时,他抱着一把比他还高的刀。他知道这是老将军捡来的孩子,朝张起灵做了一礼,张起灵淡淡地看着他,冲他一点头。   老将军说:“这是我的府邸,以后也是你的。”   张起灵道了声“是”,便跟着他进了书房。   老将军每年回京述职,在京城内待的时间都不长,连带着张起灵也极少在京城闲逛。   他完全不像个少年,没有半分少年郎的心性。黄管家想,但也看着他这么过了十几年。   黄管家见到关根时才惊觉,在他没看到的时间里,老成的少年遇到了一个惊艳他一生的人。他任凭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住进自己的主卧,侵入自己的生活,也会为他在京城停留,月下举杯饮酒。   到底还是年轻人啊!黄管家听见主卧传来隐约的旖旎之声,叹了口气,吩咐下人将水烧热接着等。   他看到张起灵好像一幅黑白的画,正在被涂上颜色那般鲜活起来,他开始走入这红尘俗世中,与关根一起。   可后来他再也没见过关根。   黄管家聘了个新管家,教给他所有事情。在张起灵三十二岁那年,黄管家与世长辞。   张起灵总是随身带着一块碎片,那是一片护心镜的残骸,边缘已被磨得很平滑,被张起灵放在怀中,最贴近胸口的位置。   护心镜在南鞑时为他挡了致命一击后裂成几块,他最后只找到了这一片,这么多年他一直放在身上,就好像吴邪还在他身边一样。   吴邪送给他的东西都被他精心保存着,画集中有一张他和吴邪同时出现的画,被他反复看了许多次。   『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你一一告别。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注]   他轻抚着吴邪的字迹,吴邪练字的纸上,其中一张用瘦金体写着这么一段话。这些纸都被一个麒麟镇纸压在桌上,似乎写字的人下一刻还会回来接着写似的。   可张起灵知道,他不会了。   张起灵辞了官,开始倾尽财力修建自己的陵墓。   吴邪留下的关于机关术的讲解给了他许多参考,墓中机关重重凶险万分,可又留下了一线生机。盗墓者多半为求财,取财便走之人,他没有必要为难。   但只有一个地方是他们入不得的。   他在石碑上作了字画,墓墙上的壁画里刻着只有他和吴邪才能看懂的暗语,重重的机关只有吴邪才能解开。   吴邪说过,他是一个盗墓者。   若是有那么一点可能,吴邪回到了千百年后,掘到了他的坟墓,他希望这些暗语可以让吴邪避开墓中伤人的机关,指引他来到他的棺前,隔着千百年的时空,再见他一面。   他甚至希望那位与自己同名同姓一模一样的故人,能从困境中出来,代替他陪着吴邪。一个人的滋味太苦了,连他都难以抵抗,更何况吴邪呢?   吴邪天冷时睡觉总要往他怀里钻,若是孑然一身,夜里会很冷吧。   一晃几十年过去,画中人却始终未从入他的梦。张起灵听说,只有人死后才会托梦给家人,这么一想,他又觉得永远梦不到吴邪才好。   张起灵六十八岁的那年夏天,他梦到了吴邪,再也没有醒来。   将军府一片缟素。   长白山的地底深处,一个年轻人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知道,约定的时间要到了。   人们说忘记一个人,首先忘记的是他的声音。可年轻人却觉得,那人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心底不禁有些庆幸,自己什么也没有忘记。   胸口处传来莫名的心悸,年轻人皱了皱眉。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却在睁眼的一瞬间,梦的内容便如潮水般褪去,他什么也记不起来,什么也抓不住。但他没有过于纠结,只是有条不紊的准备起来。   因为——时间到了。   音乐还在流淌,在这最靠近地狱的地方。   吴邪睡了醒醒了睡,他梦见了很多人。一会儿是三叔,一会儿是黑瞎子,一会儿又是张起灵和闷油瓶。他做了好几个梦,梦里全是张起灵从门里出来对他说:“还来得及补一场婚礼吗?”   他笑起来。   可是一睁眼,青铜门还是那个青铜门,没有人出来。   他开始跟胖子说话,从杭州吴山居说到福建雨村,可胖子非常的困,不太理他,说着说着他又睡了过去。   朦胧中他感到有一个人影坐在他旁边,他猛然惊醒,意识到这是闷油瓶。他紧张的盯着他。   他以为闷油瓶会吻他,就像张起灵长久的凝视他后总会做的那样,可闷油瓶却只是看着他,淡淡的说一句:“你老了。”   吴邪的心凉了一半,他勉强笑道:“还有呢?”   胖子已经一把搂了上去,把闷油瓶晃的东倒西歪:“哪能跟小哥你比呀,你舍得出来啊你。”   闷油瓶也笑了,在间隙中投给了吴邪一个疑问的眼神。吴邪脸上的笑僵硬起来,头脑里一片空白,心彻底凉了下去。   不是他。   他猜错了,闷油瓶是闷油瓶,张起灵是张起灵。错位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所以这苦果,他也必须独自咽下。   他已经永远失去了他的小张将军。   胖子还在兴奋地说着退休计划,吴邪应和着,接到闷油瓶这件事让他整个人生理性的放松了下来,但他的脑子一直没有恢复思考。   他只感觉闷油瓶一直在看着他。   [注]:出自仓央嘉措诗集。   -----------   哎,不急,还有两章   总得让我把事情交代清楚   写着写着就好心疼小张将军,呜呜   我这个狠心的女人 第四十五章 尾声之三 正是江南好风景   吴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吴山居,又怎么跟着胖子和闷油瓶住到了福建雨村里。   他曾经开玩笑般跟张起灵说过的生活现在变成了他的现实生活。两只狗(小满哥和西藏獚),一群鸡(分别起名阿大阿二阿三阿N),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晚三人一起泡脚,生活十分惬意。   吴邪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尽管他迅速接受了他的张起灵并不是闷油瓶这件事,但他仍然无法抑制自己一直盯着闷油瓶看。   就像他刚见到小张将军时,总是看着他的脸,想着闷油瓶一样。   张起灵对外界的感知十分敏锐,几乎总能在吴邪把目光投向他的时候,第一时间察觉到。但吴邪并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这样的情况在十年前都是反过来的,那时候通常是吴邪在做事或者说话,对自己的目光一无所知。   他装作不经意地抬眼,却对不上吴邪的目光。吴邪在看他,又没在看他,或者说吴邪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张起灵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9月的福建并不冷,他们甚至都还穿着短袖。吴邪白生生的手腕上系着一段红绳,下面缀着两颗白玉珠子。他眯着眼睛,总觉得这样的画面有些熟悉,却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记得吴邪身上总是干净利落,没有任何饰品的。   吴邪偶尔盯着他瞧,被他抓个正着,总会抱歉地笑一下,起身走开或是低头撸狗,又或者开始跟胖子聊天。   张起灵却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即使已经经历了十年漫长无声的时光,吴邪对他的沉默仍然让他很不适应,他悲哀地发现,或许早在他不在的十年里,吴邪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明明他对自己的态度在十年前后都没有什么区别,张起灵却敏感的发现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收拾了背包往山里去了。   他在山中停留了几天,下山时见到一株草,草叶上托着一颗奇怪的果子。   他认出这株草是这山里特有的植物,叫雨仔参,他听吴邪说过,这种植物只开花不结果,靠根茎繁殖,吃了可以长记性。他们三人的饭桌上隔三差五就会有炒雨仔参、雨仔参汤、雨仔参点心,吴邪总会有意无意地把菜盘堆在他面前,张起灵也沉默的吃了不少。   吴邪说,当地的传说,吃了雨仔参的果实,可以让人回忆起前世。张起灵停顿了一下,鬼使神差的伸手摘下了那颗小小的白色果实放进了嘴里。   汁水挺多,带一点甜,除此之外便没有了。张起灵摇了摇头,下山往家里走去。   吴邪正试图将那块白玉锁用特殊的粘合剂粘起来,还原成原来的样子。小张将军送给他的东西不少,但离别猝不及防地到来时,他竟然只能带着这个回到现代。   他粘的十分出神,以至于胖子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见,最后一巴掌拍在他桌上,拍的桌面上的东西都震了一下。   他抬头看小胖子,胖子眉头紧皱,一脸严肃地对他道:“天真,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吴邪下意识就否认了一句:“没有啊。”   “你少来,胖爷在青铜门面前就发现了,小哥一出来你就心不在焉的,从长白山上下来,要不是小哥拉着你一路往正路上拽,你早就失足掉下去成冰雕了。”胖子明显不信。   吴邪哑然,老实说,他确实记不太清自己怎么下山的了,一路上他的精神都有点恍惚。   “你跟小哥到底怎么了?”胖子严肃的问道,他极少有这么庄重的表情,“不是我说,你现在的样子,就好像一个发现老婆变成黄脸婆了就开始嫌弃她,要跟她离婚的渣男。”   吴邪骂他:“滚滚滚,你才渣男。”   “那你们到底怎么了?”胖子问,“小哥年纪不轻,但还貌美如初,配你这颗腌白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吴邪苦笑,他觉得穿越时空遇到另一个小哥,两人还滚上了床,怀揣希望回到现代,结果发现转眼就是永别,这种事他很难开口对任何人说。   因为这段时间他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什么古代的小哥,都是他臆想出来的,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黄粱美梦。可腕上的红绳却又时刻提醒他,这不是梦。   胖子见他看向手上的红绳,道:“这是你哪个小情儿送你的定情信物,这么宝贝着。”   吴邪默默的看着他,胖子一惊:“靠,你真有了?没想到咱哥仨光棍这么多年第一个脱单的居然是你。”   吴邪无语,什么惆怅的心情都要被他搞没了,道:“这是你自己问我的,我告诉你,你不准告诉小哥。”   “秘密啊,我喜欢。”胖子说,“展开说说。”   ……   “所以如果你不是故意编故事消遣我的话,你真的遇到了平行世界的小哥。”胖子默默的感叹一句,“娘嘞,那这个事儿还真有点尴尬。”   吴邪心道废话,就是觉得难搞才跟你说,让你帮我想想办法。   “但我觉得吧,即使你没有在匆忙中回到现代,真的在那里陪着小张将军,直到他生老病死而你还永远是三十七岁的样子,”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这样的体会对你这个三十八岁的宝宝来说有点过于残忍了。毕竟咱们都不是小哥,真对上这样的生离死别,你能淡然处之吗?”   吴邪没有回答,他无法得出答案。   闷油瓶的经历实在太沉重了,他自己虽然从来不说,但吴邪也曾在蛇毒幻境中对上过他悲凉的眼神。闷油瓶知道即使心有不舍也无能为力,所以他只好选择忘记悲伤的情绪,减少对自己的影响。   可他吴邪只是个凡人,这种事如果放到他的身上,他很难保证自己能有闷油瓶那样淡然。   他并不怕死,只是离别,太痛苦了。   “所以你提前回来,对你对他,其实可能都是好事一件。长痛不如短痛嘛。”胖子总结道,“人总要向前看的。”   吴邪只好“嗯”了一声,继续黏着的白玉锁。胖子叹了口气,出去了。   ----------   在外面听墙角的小哥: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我的吴邪有别人了(开玩笑的)   老张你可长点儿心叭!再丢老婆一个人你就没老婆了! 第四十六章 完结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收到解雨臣的微信时,吴邪正在百无聊赖的刷着沙雕短视频。闷油瓶坐在他边上,抬头看天花板。胖子在外面收咸菜。   有一个假装摔倒昏迷看宠物反应的视频,吴邪直接给划掉了。   他在家试过,西藏獚不太聪明的亚子,焦急的舔了他一脸口水,他四叔慢吞吞踱过来,立起上半身,两只前爪一下按在他背后,吴邪惨叫出声,感觉脊椎承受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龇牙咧嘴的站起来发现小满哥一脸鄙夷的看着他。   面对四叔,吴邪老实下来,抱着一个劲呜呜呜的西藏獚瘫在沙发上继续刷视频。   微信刚跳出提示,吴邪还没划开,解雨臣就接连发来了好几条。   他很少一次性发这么多消息。   吴邪点开发现他的语气很急,字只有四个字:怎么回事?   接着是几张图片。   吴邪还没点开图片,解雨臣的电话就来了,声音很大都不用开免提:“你在搞什么鬼?”   吴邪莫名其妙:“我在搞什么鬼?”   “你别装傻,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解雨臣说,“要不是我家的伙计挖到你的坟,你打算埋进去再告诉我们?”   吴邪:“???”   张起灵也坐直了身体盯着他,吴邪一脸懵逼:“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坟?我死了肯定葬我家祖坟啊?”   “那你没事在墓门上刻你自己的微信号干嘛?”解雨臣似乎收了点火气,他们都意识到不对劲,“我还以为你活得不耐烦了,坟都瞒着我们悄悄修好了。”   “等一等,我看看你发的东西。”吴邪说着来了免提,点开解雨臣发给他的照片。   那是一扇外门,正中间刻着一个巨大的图案,还有一个“邪”字。吴邪脑子一炸,这个图形非常眼熟,这是……   “我家伙计们还以为挖到什么军方工程了,吓个半死,处理之后一扫发现是你的微信二维码。”解雨臣说,“道上都在传这是你吴小三爷的墓。我后面还发了个石碑的图给你,上面的文字我们看不懂,你来看看……”   吴邪的手颤抖起来,没去听小花在说什么,他翻到第二张图片,石碑上的字迹极其熟悉。   这是一种字画,开头的几个字翻译过来是:予邪书。   这是张起灵的字迹,是他教张起灵用字画来写东西。   吴邪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西藏獚正在他肚子上舔毛,冷不丁摔在了地上,呜咽一声他也没有管。   “吴邪,吴邪?你还在听吗?”解雨臣喊他,“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来过这里?”   “没有。小花,你听我说,我要下这个墓。”吴邪的声音出奇的冷静,“这个墓主与我有关,让我下墓。”   解雨臣在那边沉默半天,说:“行,你来吧。带上你家哑巴张,这墓里头险的很,我的人伤了好几个。”   说完挂了电话。吴邪愣愣的站在那里,用手轻抚上屏幕上的字迹。   冷不防一只手从他手里把手机抽走了,吴邪抬眼就看见张起灵站在他面前,皱着眉盯住他:“你哭了。”   吴邪没反应过来:“什么?”   张起灵那奇长二指在他眼角一点,沾下来透明的液体。吴邪条件反射性的摸了摸脸,发现全是泪水。   张起灵看了眼屏幕,又皱着眉看向他,缓缓道:“我陪你去,别哭。”   吴邪愣愣的点头,接过手机。张起灵已经一个人回了房间。半天他才反应过来,闷油瓶难道以为他被小花说的凶险吓哭了?靠。   张起灵走进房间关上了门,这个屋子只有两间房,胖子一个人占了一间,他跟吴邪在大床上睡。   吴邪几乎没在他面前掉过眼泪,虽然看起来是一个很软和的人,但却意外的抗压。天大的困难似乎也拦不住他的脚步,就像他当年执意追着自己去长白山一样。这一次哭了竟然不自知,而手机屏幕上,解雨臣发来的古墓中石碑上的文字,分明是他自己的字迹。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有写过这样的一个碑,可每个字的笔画习惯又确实跟他如出一辙。   写这个碑的人,让吴邪流泪的人。到底是谁?   他的心里有了些不太舒服的情绪,这样的情绪这几天经常出现,他会不自觉的皱眉,想要握紧刀。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是嫉妒。他在嫉妒,在他一无所知的十年里,有人代替他吸引了吴邪的全部注意力。   桌子上摆着一个粘到一半的玉坠,并不大,且碎成了很多片,吴邪粘的非常小心,几乎看不出胶水的痕迹,只是裂纹却在所难免。   从他勉强修补出来的部分,可以看出这是一个锁的形状。不知怎的,张起灵觉得这个东西非常眼熟,连带着吴邪手腕上的红绳,都让他觉得他应该曾在什么地方见过。   心悸的感觉一阵阵涌来,张起灵抬手按了按心口的位置,开始收拾装备,准备跟吴邪去下这个让他失态的斗。   胖子看到墓门上的微信二维码时十分生气,直道吴邪不够义气,悄悄圈了这么大个油斗不告诉兄弟。   三人几乎是连夜赶到了小花的伙计发现墓的地方,吴邪没顾得上跟胖子插科打诨,背了装备就要往里冲,被胖子拦住:“你急什么,人大花都说了,这斗凶的很,你一个小身板逞什么能呢?”   吴邪深吸了一口气,对小花道:“进门一尺,离地三尺,有机关。往里二尺,离地二尺,有机关。”   小花皱着眉看他,难得有些茫然,挥手让伙计进去了。没一会儿,那伙计出来说:“花儿爷,小三爷说的地方确实有机关,现在关上可以进了。”   吴邪和小花无声对视,小花喃喃开口:“真是你给自己修的坟啊?”   吴邪扶额,道:“等我出来都会告诉你,现在让我先进去。”   解雨臣也揉了揉额角,十分头疼的样子,冲自己的伙计打了个手势,所有人都退了出来,他说:“两小时内你不出来,我们就会进去。”   吴邪点了点头,胖子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他一起进去。张起灵也无声地跟在他们身后。   三人的背影渐渐消失,解家的伙计们都有点骚动:“解当家,咱们发现的斗,凭什么让他们先进?”   “……”解雨臣轻瞥了他一眼,那人立刻闭嘴,低下了头。“该你们拿的东西一样不会少,吴小三爷跟我什么关系,他也轮得到你们来议论?”   所有人都噤了声。   地下。吴邪坚定地往前走,他没猜错,这一定是小张将军的墓。   墓中的每一处机关都在碑文或者壁画上用只有他们两人懂得暗语标了出来。吴邪一步步往前走,他知道在这里绝没有一丝危险能伤害到他。   小张将军知道他是盗墓贼,针对其他人设置了重重机关,却唯独避开了他。吴邪越走越急,最终停在了主墓室门口,他产生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情绪,既想进去,却又觉得自己可能无法承受进去后会看到的一切。   主墓室的门上有一个类似密码盘的机关,这显然是小张将军改良过的,非常复杂,不同于单独按动,必须以一定顺序的数列同时按动两个石钮,只有正确的数列顺序才能开门。   他深吸一口气,默默回忆起那篇碑文,按动了第一个石钮。   张起灵在一边看着他的动作,脸色白的有点不自然。他从进入这个墓开始,胸口就莫名的阵痛,他不认为自己中了什么机关,也发现吴邪和胖子都没有异样,他总觉得这个墓非常的熟悉。   吴邪按下最后一块石钮,墓门轰然开启,三人走进去。墓室正中放着一口棺。胖子看向吴邪,问:“开不开?”   吴邪抽了抽鼻子:“开。”   二人合力将棺盖撬开,吴邪下意识的闭上眼,他害怕看到小张将军的尸骨。   胖子怪叫一声:“天真,这是空棺。”   他忙睁眼,发现棺里只有一件黑衣,在开棺后迅速的腐烂成灰,棺中有一个盒子,他刚把它拿起来,就听见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两人一回头,发现闷油瓶惨白着脸,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吴邪和胖子大惊,冲过去一人探脉搏一人翻开他的眼皮,胖子道:“昏过去了,咋回事儿?这斗里有什么能让小哥中招而咱俩没事?”   一路上的机关都没有启动,而且以闷油瓶的身手和意识,怎么会中招?两人从来没见过闷油瓶一言不发就晕倒的,他现在的样子,难道是张家祖传的失魂症又要犯了?   吴邪咬牙:“先出去!”   他背着闷油瓶,胖子抱着盒子和背包。他没想到闷油瓶看着瘦,实际上非常的重,他的身体全是肌肉,脂肪很少,吴邪背着相当费力。   小花见他们出来的这么快,看到昏迷的张起灵不由得一惊,他也从没见过有什么机关还能放倒哑巴张的。吴邪说:“里面机关都关上了,让你的人手脚干净点,东西拿了就走,别把墓给我拆了。”   小花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想说通常你在才会把墓拆了,看到他背上面色惨白的张起灵又忍住了,道:“你们先去医院吧,这边我看着。”   手忙脚乱的进了医院,又是拍片又是抽血的,折腾了一天,张起灵还是没醒,医生很无奈的坚持说,检查结果显示这人根本没事,没有任何外伤导致他昏迷。他问两人病人有没有受过什么精神上的刺激?   吴邪心道墓里连个长的可怕的雕像都没有,再说了,什么恐怖的东西闷油瓶没见过,还能刺激到他?   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这不就是失魂症的前兆吗?两人一合计,办了出院手续,先把人带回了吴山居。他想了想,把张海客从微信黑名单里拉了出来,问他:“你们家的失魂症有什么触发条件?”   张海客回的很快,让吴邪怀疑他是不是天天不干正事净玩手机了。   他说:“族长失忆了?把你给忘了?太好了,你等着我这就来带他回张家。”   吴邪发了个中指表情:“拉黑了,88,你这辈子别想见到你家族长。”   张海客还在据理力争,小人得志便猖狂的样子往他心上戳刀子:“你只能管你这辈子,我跟族长这辈子还长的很。”   吴邪一秒都不耽误,再次把张海客拉黑,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闷油瓶。   他是张家最后一任张起灵,理论上来说这次从门里出来,他不会失忆了才对。吴邪有点崩溃,他拼死拼活的十年就是希望这个人能好好休息,在这里停一停也好,不再被宿命的魔爪推动着往前一刻不停的走。现在难道一切又要回到最开始的点上么?   他捂着脸,让自己陷入黑暗中,他想了很多东西,但实际上只有几分钟。他收拾好情绪,迅速重启,脑子里已经有了闷油瓶如果再次失忆,接下来的计划雏形。   他放下手起身,决定去看看从墓中带上来的盒子里装了什么。   没在墓中看到小张将军的尸骨,让他好受了不少,他现在情绪非常的镇定,发现锁用的是那种只能开一次的样式。   他轻轻的把它打开。一把大白狗腿用绸布包着,横在一本画集上。最上面放着一块木梳和两方玉印。   吴邪的眼睛有点热,他把梳子和刀轻拿起来放到一边,翻开了画集。   熟悉的字迹和画,画中人熟悉的眉眼近在眼前。画集被精心处理过,即使经年累月也仍然没有腐坏虫蛀。从画集中掉出来一个东西,吴邪拿起来,发现是一个花笺,上面瘦金体写着『张起灵一生平安』。   最后一副画,是他与张起灵同框。当初他没有在画上题字,现在再看到,却发现画的左上角多了一行正楷小字:   『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你一一告别。世间事,除你以外,皆是闲事。』   吴邪捂住眼睛,终于无声的哭泣起来。   为随意说再见的自己,也为苦等他一世的张起灵。   一双手突然环住了他,闷油瓶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轻轻与小张将军的声音重叠:“关根。”   吴邪猛地回头,与张起灵鼻尖对着鼻尖,张起灵极淡的笑了一下:“我来赴约了。”   我亦有所求,孤独一世,是今生再见你的代价。   闻说飘零亦异乡,登楼吟望益悲凉。   当时欲别言难尽,他日相逢话更长。   全文终   这次是真的完结了!   后面还有出本番外,可以往下翻   后记   终于写完啦!这篇文是第一篇几乎没有卡文顺利的一路写到结局的故事!从来没有日更过,我真的太快乐了(也太突破自我了)!   最初想写的是一个前世今生,但最终写出的是你们现在看到的故事,算是非典型性前世今生叭(。)   一直以来我都在暗示的就是,小张其实就是青铜门里的大张哥,他本来要在青铜门里待一辈子的,但他自愿用灵魂去异世走这一遭,来换出青铜门的机会,与吴邪再次相见。(但其实我没有明确写出来,这就算我的私设叭哈哈哈哈)评论每一条我都有看,很多人都猜对了一半,没有猜出来全部,所以我才会说,希望你们耐心看到结尾。我很满足,嘿嘿。   设定是沙海时期的邪,遇到了身上没有家族重任、更加会直白表达自己的哥,可以理解为,大张哥借助终极的力量,凭本事追的大邪!同人文嘛,当然要甜甜的恋爱啦!   沙海时期是吴邪人生中最难的一段时间,也是他最自我厌恶、最有自毁倾向的一段时间。他怀疑所有的一切也怀疑他自己,他认为自己不配善终不配与大张哥并肩做任何事,所以出现了小张,陪着他肯定他,说心悦他。而张起灵的小时候也是一段很灰暗的日子,这时候的小张遇到了沙海时期的邪,被惊艳了一生。两人分别在最难过的时候相遇,相知,相互救赎,所以这是一个温暖的故事呀!   最后,瓶邪天造地设,天作之合,天生一对,无论在哪,在什么时候,他们都必然相遇相知。祝瓶邪永远在一起,百年好合,白头偕老,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瓶邪!是!真!的!   感谢追到这里的你们,耐心的看完了这个故事,番外之后会整理txt发出来,我们下个篇章再见!   下个故事可能会写一个ABO,特种兵au,地表最强Alpha哥和装B·杀人不用刀·猛O邪,狗血元素众多,校园/暗恋/信任/背叛/失忆/对立/并肩,狗血万岁。   但建议不要等,我可能明年才会把这个脑洞变现。   清蒸章鱼   2020.10.26 第四十七章 番外之一 金风玉露一相逢   俗话说狡兔三窟。   张海客愤愤的在吴山居门口骂骂咧咧。   他真傻,真的,他单知道吴邪这小子对族长心怀不轨,却忘了族长对吴邪也是百般维护,甚至已经到了放纵的地步。   吴邪突然问起他失魂症,他心里就咯噔一声,猜测的是不是族长又要失忆了,但让吴邪吃瘪这事儿可是非常的爽,所以他图一时嘴强,对吴邪进行了一句精神攻击之后,立刻被拉黑了。   张海客嗤笑一声,区区吴邪,来去不就是那么几个地方,族长失魂症发作,以吴邪的性格肯定把他放在自己的地盘上,眼皮子底下看的牢牢的。张海客当即就买了机票飞杭州,想着来一次精准打击,然后吃了个闭门羹。   开门的王盟对着这张跟吴邪一模一样的脸,翻了个白眼道:“老板跟张爷早就出门了,这会儿应该都在飞机上了。”   张海客耐着性子问:“他们要去哪?”   王盟想了想,道:“可能去北京找花儿爷了吧。”   行吧,张海客想,既然吴邪敢把族长带出去,说明没啥大事,他也不急了,慢悠悠地订了个机票,在吴山居边上的酒店住了一晚。一边继续心道吴邪跟个兔子似的,还带着族长到处藏,生怕被他找着了。   吴邪倒也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解雨臣告知他们,根据他破解的暗语,已经将将军墓中的值钱货都搬了,让他过去分红,顺便一起聚一聚。他看了张起灵一眼,不知道他对于自己的坟墓被人当面盗是什么感觉,但张起灵显然很淡定,只道若是那些凡物能换来再见的机会也是值得的。吴邪老脸一红,心道这闷油瓶还是那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吴邪觉得可能在他当小张将军的时候,就已经说尽了他好几辈子的话量,所以现在更加沉默了。   他一边在手机上给小花发微信,一边心不在焉的想,冷不防一只手抓着他,把他带到一边,一辆机场行李车从他面前驶过。吴邪也没想到自己走神到连车来了都没看见,尴尬的冲张起灵笑了一下,对上他的眼神被吓了一跳。   这个眼神令他心头一惊。   这是他穿过那道金光时,张起灵看他的眼神。   “注意看路。”张起灵垂下眼说。   “哦哦。”吴邪道。   微信响了,是小花发的消息,吴邪回完想了想,顺手给胖子去了个微信:『小哥他他一直这么看着我?』   三个人走的很近,他要找胖子说悄悄话,肯定会被张起灵听得一清二楚。胖子本来也拿着手机在冲浪,这时候回的很快:『吴世美,您才发现啊?』   『滚滚滚滚,我怎么就吴世美了!』吴邪回。   胖子阴阳怪气:『你把人家一扔48年,还不让人家盯你盯紧点啊』   吴邪没话说了,这48年可能是目前张起灵心中一道过不去的坎,吴邪也曾经有过这个坎,是在他遇到小张之前,张起灵对他说的那个十年。   这下可好,吴邪嘲笑自己,你让我等8年,我让你等48年。整整6倍的岁月,这是非常不对等的。他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疼,在张起灵叫了自己关根之后,他就闷在闷油瓶怀里哭。闷油瓶却还无措的一遍一遍安慰他说再也不会走了。   因他而缺失的安全感,一朝得到了满足。可闷油瓶呢,他是不是也像曾经的自己一样,害怕自己随时会消失,毫无安全感?   胖子的微信又来了:『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你等他,他等你,你俩终于睡一起。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一床铺。赶紧嫁了吧省得张海客那瘪孙还成天动歪心思要给咱瓶仔配种,他配吗?他配个几把。除你之外没人配了,还不赶紧确立自己独一无二的正宫位置,把小哥栓你裤腰带上。』   胖子的手在手机屏幕上都舞出花来了,吴邪翻个白眼,好好的情绪,又被胖子这个伤感气氛粉碎机给整没了,他回道:『说媒介没你,这世上又少了多少对鸳鸯,你一会儿直接德云社出道吧。』   『世界上所有行业都会因为缺了胖爷而黯然失色。』胖子得意的笑。吴邪立马回了他一排呕吐表情。   小花的人来的很快,停车一看居然直接给开到了新月饭店门口。门口的伙计见到小花的人还毕恭毕敬,一见车上下来的三个人,顿时齐齐后退一步,一手下意识摸上了腰间的对讲机,神色迅速警戒起来。   吴邪很纳闷,他怀疑他们仨的照片是不是被印进了新月饭店的员工手册,注意事项那一类别的,十年过去了,怎么还是这待遇。但小花仿佛也知道他们的处境,很快就出来了,那几个人立刻又退了下去,小花领着他们往里走。   四人进了包厢才发现秀秀也在,看见他们站起来甜甜的喊了声“吴邪哥哥”,边上小厮随即递上册子,册子上印的都是今天要拍卖的东西。   小花道:“虽说没有正式夹你们三位的喇嘛,但你毕竟帮我们解决了相当一部分的麻烦,拍卖出的最终价格会给你抽成。”   吴邪哪会跟他客气,应了一声就拿起册子看。前几页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东西,后几样才是大头,吴邪一眼瞥到一个展品,分外眼熟,拿着册子指给张起灵看:“小哥,这不是……”   这东西好像是将军府库房里的一件珍品。   他俩还处于久别重逢的适应期,还没人主动提起在古代时的事情,吴邪自然也还没有问过张起灵的墓里都陪葬了些什么,现在冷不丁看到眼熟的,下意识就去看张起灵。   张起灵闻言睁眼看了一下:“嗯。”   一边胖子也来瞅了眼,“嚯”一声道:“将军大手笔呀。”   小花不明所以,只当他们真在说这物件,笑道:“怎么,小三爷对这东西感兴趣?实不相瞒,今天有一半人是冲这个来的,小三也想要,不如再点回天灯?”   吴邪想笑又忍住,望着小花:“你还有钱?”   小花立刻后退一步:“你想都不要想。”   秀秀倒没逗他,她对张起灵说:“真不动心啊?我跟你说啊,这东西是墓主娶妻时送给妻子的聘礼,寓意不错,哑巴张你不点个天灯给小三爷?”   吴邪一看张起灵还真有要去点天灯的架势,连忙把他拉住,胖子已经狂笑出声,倒是把小花和秀秀笑得莫名其妙的。吴邪无奈只好如此这般把自己的奇幻经历简略的给两个发小说了一遍。   解雨臣沉默了一会儿,总算知道吴邪为什么在憋笑,没好气道:“拍卖完带着你们的抽成赶紧滚,就当是我随的份子钱了。”   吴邪脸一红,下意识想反驳,但想了想两人的关系早就确定了,实在反驳不了。秀秀在一边感慨:“要素过多,要是拍成电视剧一定能火,小张将军,你准备什么时候下聘礼娶我们吴邪哥哥呀?”   “为什么不是我娶?”吴邪怒道,所有人齐齐看他,他更怒了:“你们几个意思?”   “你们这种情况应该算他入赘吧?”秀秀指指张起灵,耿直的说,于是吴邪又怒视张起灵。   张起灵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笑了一下:“张家族长娶夫人有严格的流程。”   吴邪松了口气,心道你们家就没有不严格的流程,不过这意思就是说明闷油瓶不准备按规定走了,正要出声附和,闷油瓶下一句话又来了,他直直的盯着吴邪:“一样也不会少,没有人能质疑你。”   他起身走到一个座位上坐下,字正腔圆:“点天灯。”   满场哗然。   点天灯!   十年前吴小三爷点爆了灯之后,再无人点过天灯,今天点灯的又是谁?   新月饭店的工作人员也是立马戒备了起来,这三位的前科真是让他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吴邪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张起灵坐的四平八稳,轻飘飘道:“张家族长娶夫人都要先下聘礼。”   吴邪:“……”谁问你这个了!   张起灵深深的凝望着他:“吴邪,嫁给我。”   解雨臣吃惊的看着张起灵,在他印象中,张起灵跟求婚二字根本搭不上边,求婚对象竟然还是他发小,他诧异的看着两人。吴邪耳朵都红了,扶着额头一时无言,张起灵眼神一暗,就道:“我可以等你。”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吴邪慌忙把手放下,“我……”   “不是你个鸡巴不是!”胖子一巴掌给他拍了个踉跄,“这时候只准说仨字儿,给胖爷麻溜儿的。”   吴邪捂着被胖子拍疼的地方,咬咬牙,也不在乎什么被秀秀小花和胖子围观的羞耻了,抬眼直直地看着张起灵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的说:“我愿意。”   “好!”胖子暴喝一声,带头鼓起了掌,解雨臣和秀秀也立刻加入。其他包厢的客人被他们这厢热烈的气氛搞得莫名其妙,已有不少人去打听这位点天灯的是谁了,过了会儿手下来报,听到名号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哑巴张……   哑巴张竟然要点天灯……   这哑巴张虽然十年没个信儿了,按照他十年前的身价,这天灯他还真点得起来,这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哑巴张的能耐有多大,大家都有耳闻,这要是明目张胆跟哑巴张抢东西,以后在道上还怎么混?   而此时张海客收到了一个微信。   一直置顶的族长,竟然给他发微信了!   张海客激动地打开了对话框,半分钟后他像被雷劈了般停下脚步,盯着手机屏幕喃喃道:“妈的,天要亡我张家。”   族长让他在族谱上“族长夫人”一栏,添上吴邪的名字,并准备迎娶事宜。   迎娶的是谁?这还用问吗?   “叮咚”!   又一条微信。张海客麻木的点开,他的心已经破碎风化,再没有什么能够伤害……   “点了天灯,准备打钱。”   ……他。   张海客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祸族妖后,祸族妖后啊!还没过门呢,就开始让族长花钱了,过了门还了得!张海客真想雇杀手去暗杀吴邪,他颤抖的手微微OK,给张起灵回了一个表情。寻思一定要赶紧过去,盯着吴邪。   没想到等张海客飞到北京,发现吴邪他们早就又转移了地方,张海客气的对着空气又把吴邪骂了一顿。吴邪猛地打了个喷嚏,一摸鼻子,嘟哝道谁在骂我。   --------------   甜甜的番外从迫害大伯文学开始   求婚了!大张哥冲鸭! 第四十八章 番外之二 便胜却人间无数   秀秀想去大草原骑马,小花和吴邪当然陪着,胖子回了他自己的铺子,说就不凑年轻人的热闹了,张起灵寸步不离的跟着吴邪。   秀秀也是一时兴起,她听了吴邪的经历,自然免不了想让吴邪哥哥带她策马飞奔。骑马这事那吴邪可是太熟了,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他们没有去那种拍照游玩性质的牧民家里,而是去了真正可以上马飞驰的地方,住着蒙古包民宿。小花钱给的爽快,牧民自然也高兴的让他们随便骑,还热心的问他们要不要帮忙。秀秀笑答那就不必了,她可是让吴邪教他来了。   新手骑马第一步,是要挑选合适的坐骑。吴邪带着秀秀去马棚里挑选,张起灵靠在蒙古包边上,眼神一直追着吴邪的背影。一个人也靠了过来,用谈论天气的口吻道:“你的眼神真可怕。”   是解雨臣。   张起灵没理他,解雨臣倒也不介意,继续道:“一个人等了48年,很苦吧。”   张起灵只是摇了摇头。   跟张起灵这种人闲聊无疑是很乏味的,张起灵可没觉得解雨臣真的是来找他聊天的,他从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种地方上,他只会在跟亲近的人说话时才没话找话,张起灵跟他自然算不上亲近。只是提到48年,张起灵倒是知道解雨臣可能是来找茬的。   果然,解雨臣又道:“但你到底是性命无虞,吴邪那几年,想杀他的人不知有多少,随时都可能会死。”   张起灵默然,早在他身为将军与“关根”初见时,那横亘于脖子上的巨大裂口,就告知了他,这个人曾经经历过多少生死一线。   解雨臣当然也不是要闲聊。他此时的心情很复杂,虽然张起灵求婚时他也在一边起哄,但起哄完,该面对的问题也总要面对。一方面他很佩服两人能勇敢的说出自己的感情,一方面又很羡慕他们俩能遇到互相珍惜对方的人,即使是时间和空间也无法将两人分开。   只是张家人普遍长寿,而吴邪今年已经38岁。普通人的一生也不过百年,吴邪早年跟人天南地北的下斗,身上一身暗病,他自己不说,不代表别人不会知道。在沙海时,解雨臣就是完全知晓他身体状况的人之一,另一个则是黑瞎子。   虽然他很不愿意这么想,但吴邪的一生很可能连百年都到不了,到时候张起灵要怎么办?   他不至于要求张起灵为吴邪独守下半生,他知道张起灵肯定会那样做,那48年就是很好的证明。解雨臣相信如果吴邪这次也走得比他早,张起灵还会为他守到自己生命结束,但两世同样的结局,即使是解雨臣也难免动容。   这对张起灵太残忍了。   吴邪也绝不愿意看到这种事发生,甚至很有可能会希望张起灵忘了自己,再找一个。   解雨臣既能理解吴邪——他们太像了;也能理解张起灵——一个常年行走于黑暗的人,猛然间拥有了光,绝无轻易放弃的道理,即使光最终会消散,也会在心中永远缅怀。   只是生死这件事,只能叹一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留下的那个人,太痛苦了。   解雨臣心思飞转,已经想了许多,心里那点还想为难张起灵的娘家人心理到底还是消散了。百年之后张起灵就要承受这样的痛苦,自己又何必在岁月还静好的时候去捅这一刀呢?况且张起灵未必就没想过他所想的,甚至可能想得比他还要多。   他叹了口气道:“算了,你们走到这一步也实属不易,吴家长辈那边我会多开口。”   张起灵求婚是求了,吴邪也答应了,可吴家毕竟不是吴邪说了算,这一关还是要过的,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尽量帮他们从中周旋罢了。   张起灵这才转头看了他一眼,道了句:“多谢。”   解雨臣耸耸肩,随意道:“帮吴邪擦屁股,我都习惯了。”   一声隐忍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秀秀的惊呼。解雨臣眉头一皱,身边一阵风,张起灵已经冲了过去,解雨臣也走到马棚边,发现吴邪的手臂上全是血。   原来马棚的草垛堆了一人多高,一块木板上的钉子凸了出来,又被干草全盖住,吴邪没有防备,不慎被那颗突出的钉子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张起灵已经检查完毕,钉子上锈迹斑斑,此时木板上也全是吴邪的血。   被生锈的钉子划伤是必须打破伤疯疫苗的,吴邪“嘶嘶”地抽着凉气,牧民也来了,很是惊慌地道歉,一边偷瞄几人的脸色。   解雨臣和张起灵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但也不至于为难他们,只是问了最近的卫生所,张起灵牵出一匹马,一把抱起吴邪上马,就开始往他们指的方向飞奔。   牧民望着他们绝尘而去的背影,目瞪口呆,他们搞民宿自然就是因为游客们骑马拍照可以带来收益,但那些游客再怎么会玩,也不可能有张起灵那样的骑术,更别提张起灵刚刚一眼挑出的,正是他这里最好的那匹马。   秀秀担心吴邪,也没再要去骑马,跟解雨臣在蒙古包里等他们回来。按牧民的说法,他们这个速度,两个小时也就回来了。   胳膊上的血口子只是看着大,血在半路就止住了,两人去卫生所消毒包扎,又打了破伤风,吴邪缠着满手的绷带被张起灵一下提上马又奔回去,忍不住冲他来了个炎杀黑龙波。   张起灵:“?”   “……没事。”吴邪自讨没趣。   两人回去时,牧民正宰了头羊要烤,吴邪的口水一下就流出来了,小花笑眯眯的拍拍吴邪的手:“羊肉是发物,伤员不能吃。”   吴邪不听,他合理怀疑解雨臣在故意馋他:“我好了,我可以,我能行。”   张起灵不动声色地按了一下他的伤口,吴邪转过头一脸茫然,张起灵也茫然了一下,三两下把吴邪的绷带拆了,所有人都不出声了,张起灵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吴邪的手臂上横陈着17道旧疤,而在17道旧疤之上,本该是流血伤口的地方,只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原本的伤口每个人可都是亲眼见过的,短短两小时就能愈合到这种程度,显然非常不正常。   别人没见识过,吴邪自己却是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体的。从古代回来后,他的伤口愈合的非常快,这无疑是一件好事,但凡事都需要付出代价,尤其是自己这么衰的运气,绝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但他毫无头绪。   直到今天被自己的发小和张起灵撞破,小花已经在问他怎么回事,吴邪支支吾吾,他自己都不知道。   张起灵冷不丁说了三个字,他只说了一个名字:“陈文锦。”   吴邪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   尸化……   他几乎是瞬间就理解了张起灵的意思。   他十年前一路追查的真相,十年后应验到了他自己头上。   太讽刺了。吴邪想。   张起灵闭了闭眼。即使是他,也无法不在经历了这么多后指责命运的不公,外人只道他哑巴张无所不能,一双手破尽鬼魅魍魉。可他自己知道,这双手却无法握住吴邪不断流失的生命。   当年是,现在,仍是。   手上一热,吴邪无言地握住了他的手。张起灵用力的回握。   还没到无法挽回的时候。   张起灵定下神,给张海客发了微信,对吴邪道:“跟我回趟张家。”   如果还有任何挽回的余地,张家,只能是张家。   解雨臣眉头一皱就要开口,吴邪一把拉住他:“我相信小哥,他肯定有办法的。”   解雨臣望着他坚定的眼神,叹口气想说他是盲目的信任,但又不好意思打击他的希望,只好不说话了。   这一次的出行难免蒙上一层阴翳,吴邪抱歉地对秀秀笑笑,秀秀也回笑得很勉强。   两人回的是香港的张家。   吴邪知道,张家有许多人各凭本事分布在各行各业。搞科研的张家人也不少,张海客一个电话,张家的科研楼里又多出了100来号从别处临时抽调回来的人手。让吴邪在各种仪器上像回转寿司式的过了遍检查,又抽了他好几大管血,还把张起灵拉到一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啥。   吴邪冲他俩狂翻白眼,心道等老娘,哦不,老子当上族长夫人,权限也就比张起灵低那么一点点,到时候你们家族谱都归我管,我让你们集体挥刀自宫,你们都不能反抗,你现在跟我藏藏掖掖的,藏得住吗?   就这么折腾了一个多月,胖子都办完事飞来香港开始跟吴邪一起当代购了,张家那边才终于传消息说有结论了。   张海客一见吴邪就宣布道:“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胖子和吴邪一起对他比了四个中指,吴邪道:“坏的。”   张海客快乐的说:“坏消息是,你跟老九门当年死于非命的人,情况几乎一样。”   吴邪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只是看张海客开心的样子,觉得这对张海客而言可能是好消息才对。胖子已经骂了一句,追问:“那好的呢?”   张海客正要继续笑,突然看到张起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嚣张气焰一下低了下去,老老实实说:“好消息是,吴邪和老九门那些人唯一的不同是,他不会尸化。”   两人都愣住了,吴邪的脑子里一下闪过许多东西,最终定格在他爷爷吴老狗曾说过的话上:“就叫他吴邪吧,干干净净的……”   而胖子发现问题总是一针见血,胖子说:“你意思是说,天真现在就跟你们张家人一样?”   张起灵特意提到了陈文锦,而文锦为了避免尸化,最后钻入了西王母国的陨玉中,生死未卜。据他们推测,陨玉是一种辐射极强的放射性物质,能够抑制人体细胞老化的速度,自然也能抑制尸化。而吴邪在回到现代时,醒来的地点便是陨玉内部。他在里面无法计时,不知道待了多久,他甚至在里面没有感觉到饥饿和口渴。直到爬到地面,才开始觅食。   他的身体,很可能被陨玉彻底的辐射过。有什么后遗症,也只能等时间来验证,张家人反正都有用不完的时间,那一帮研究了一个月的科研人员正像看新来的小白鼠一样热切的盯着吴邪。   张起灵走出来,轻轻敲了敲桌子,所有人立刻低头去忙自己的了,没人再往这看一眼。   “具体有什么影响,如果单从现有的情况来看,你已经极类似于张家人。”张起灵盯着他的眼睛。   吴邪被张海客一串科研术语砸的晕乎乎的,愣愣的道:“意思是,我也会跟你一样长寿?我能跟你一起那啥,变老了?”   张起灵眼底有一丝笑意:“嗯。”   吴邪鼻子一酸,差点又落泪。   张海客和胖子在一边疯狂咳嗽,吴邪那点泪意也立马收了回去。只是心底仍忍不住感慨。   从最初的某某过客,到最终的并肩,他终于不是无法与他一起做任何事的那个人。他走过他的路,也算陪过他半生,与他有了同等的寿命,他们还会有很多个十年。   这三十八年里,一生两世,每到绝望之处竟又柳暗花明,人生起落不过如此。而张起灵,却一直在他身边。两人在生命长河中各有漂泊,终于拨云见日。   有幸遇你,有幸识你。有幸与你长相厮守。   如果结局不够好,说明还没到结局的时候。   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   写完了写完了!   总觉得我还漏了点什么没交代清楚,但想不起来了…等有空修文再说吧!   我是完美HE主义者,开放结局对我来说等同于BE,可恶!所以我一定会给瓶邪一个完美结局!   这个结局完美了吗!   嗯…还有个番外,往后翻 第四十九章 番外之三倾盖相逢胜白头(上)   快过年了,雨村难得天晴一回,胖子招呼吴邪来帮他一起晒咸菜。两人问隔壁大妈家借了竹梯,爬上屋顶铺了一层防水布,把咸菜均匀摊在防水布上,接受冬日里时有时无有气无力的阳光。晒完胖子去还了梯子,吴邪翘着腿裹着毛毯在躺椅上发微信。小哥巡山至今未归的第三天,他还在跟张海客斗智斗勇。   张海客说张家那边有点会议需要族长主持一下,让吴邪放人:“条子给你寄过去了,快批了让族长过来。”   吴邪得瑟道:“你寄条子我就要批?梦呢你。”   族长在吴邪手里,张海客不得不低头,张起灵巡山的时候不爱看手机,唯一的突破口只能从吴邪这边下手。   他忍气吞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在族长手机上把我拉黑了,我忍你很久了吴邪,你还想不想嫁进张家了?你知道我力排众议强行通过让你一个外姓人当族长夫人的提案有多难吗?”   吴邪冷笑一声,心道你们张家人可真会抓重点,让一个男人当族长夫人还比不上族长夫人是个外姓人严重?   他把手机按的微晃:“那咱俩比比谁命长,你可得忍住了。还有,注意你说话的语气,你还想不想你们族长入赘吴家了?”   张海客一个视频电话打过去正要破口大骂:“吴邪你——”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吴邪眼疾口快的吼了一嗓子,挂电话拉黑一气呵成。张海客在另一边跳脚,换了部手机给吴邪发消息:“你等着,我亲自来接族长回去,你拦不住的。”   吴邪回了个微笑。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你来吧,让老张同志亲自让你死心。吴邪面无表情的想。   他起身准备去端杯水,冷不防手上的白玉锁一下磕在了躺椅把手上。吴邪猛地缩回去,把手腕放到眼前仔仔细细的看,发现白玉锁还牢牢的挂在手腕上,没有碎掉的迹象,松了口气。   这块从古代带回来的白玉锁,被他一点点粘好后又串回了手腕上,虽然张起灵表示要重新送他一个,但他总觉得这一块对他们而言是不一样的。   吴邪站起来,把手机扔在躺椅上,伸了个懒腰。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擦着他的鼻尖落在他面前。吴邪吓了一跳,正要破口大骂胖子乱扔东西,定睛看去,这下真的跳了起来:“小哥?!”   面前的黑影是一个人,剑眉星目,长发似缎,一身黑衣,上面还有反光的暗纹。见到吴邪,他的眼睛微微睁大,失神地喃喃道:“吴邪?”   吴邪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紧紧抱住,男人的声音从他颈,窝传来,闷闷地说:“我好想你。”   吴邪几乎条件反射的回抱住了他,整只手都在颤抖。   “喊啥喊啥?瓶仔明儿才回来!”胖子刚进院子就看见吴邪和一个陌生黑衣人几乎脸贴脸,一下不乐意了,“诶诶诶,那位同志,你干嘛呢,我们家天真有主的你知道不?”   黑衣人缓缓转身看他,露出了被他挡住的吴邪,他看着胖子淡定地说:“知道,他是我的。”   胖子看着他的齐腰长发目瞪口呆,叫道:“小哥,你在山里待了多久?”   ……   三人坐在饭桌前,吴邪在短暂的失态后,已经恢复了正常,他还没问小张是怎么来的,先给他们仨一人倒了杯水。   胖子咕嘟咕嘟喝完,冷静了一下,道:“所以你就是,呃,古代的小张将军?”   小张同志看他一眼,“嗯”了一声,说:“你是吴邪的胖子朋友,久仰。”   “久仰久仰!”胖子受宠若惊,没想到小张将军居然还知道他。这个张起灵穿着一身华贵的衣袍,一身黑衣上用金线隐隐绣出一只踏火麒麟,头上的发冠极为贵气,单是那根发簪保底估计就得有7位数,更别提他腰上的玉佩、带扣和腰间别着的古刀。胖子在心里噼里啪啦的把小张将军这一身迅速换算成了人民币,得出来的数字总和之高,让他眼泪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下来。小张对胖子说完,视线就一直追着吴邪,吴邪去了厨房,小张便收回目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   胖子的眼睛更亮了:这盒子看着就这么精致,里面的东西只会更值钱。   果然,张起灵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尊白玉雕,雕刻着花鸟山水图,草木鸟羽栩栩如生。小张一推盒子,停在胖子面前微微示意:“来的仓促,未能准备像样的见面礼。”   胖子眼睛瞪得像铜铃,差点话都说不利索:“给、给我的?”   小张点头:“谢你照顾吴邪。”   “害!都是兄弟谢什么谢!”胖子嘴上谦虚,手下毫不留情把盒子薅了过来,殷勤的给小张把水满上,“还要多谢你给他解决了老大难的终身大事。”   小张微微弯了嘴角。   吴邪正在厨房里找零食,一年多没有烟抽,被迫戒烟的滋味并不好受,吴邪回归现代生活的第一件事就是点了根烟叼进嘴里,熟悉的辛辣气息从鼻腔流进肺里,过了一圈又缓缓吐出来,这样的感觉让他十分惬意。   接到张起灵之前的一年时间里,他的烟瘾几乎是报复式的反弹。在有意控制下,虽说没有沙海时期抽的那么凶,到底还是重新成了瘾。   住到雨村后不久,张起灵就敏锐地发现他每天抽烟次数多的不正常,立刻盯着他戒烟,吴邪反抗过,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得不屈服于闷油瓶的淫威。   胖子帮哥不帮嫂,闷油瓶出去巡山,就由他来监督。吴邪深感生活抑郁,打电话给小花吐槽,小花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对他爱答不理的,吴邪也没在意,他说完小花沉默了一会,漫不经心道:“听说张家人也没能研究透你现在的情况,他可能怕你成为第一个死于肺癌的长生者。”   吴邪一时语塞,倒是边上的秀秀正在手机上刷着购物APP,闻言随手在她常下单的店里买了些进口糖果巧克力之类给吴邪寄过去,说是用糖替烟。   吴邪收到快递都惊呆了,心说秀秀不会想让他成为第一个死于糖尿病的长生者吧?几十斤各类糖果装了两大箱,外包装上全是外文,看起来十分高大上。   他和胖子面面相觑,最后决定用其中一箱当年货来经营一下邻里关系。至少帮闷油瓶再争取两次杀错鸡的机会。   至于另一箱,怎么说也是秀秀的心意,胖子吃了一颗被夠的受不了,好在吴邪很能吃甜,每天想抽烟的时候就往嘴里塞颗糖。平时家里有人来,也会拿些出来招待。   谁曾想雨村小家里迎来的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客人就是张起灵,古代的那个。   在古代小张同志也算家财万贯,吃的喝的也没亏待过他,但糖果巧克力这种现代食物到底是小张没尝过的,吴邪就想给他尝尝,端了一果盘糖出来正对上小张的眼睛。   他把果盘放在桌上,剥出一颗巧克力喂到小张嘴边:“尝尝?”   小张往前-一凑,把巧克力咬进嘴里,嘴唇微微碰到吴邪的指腹。吴邪撑着脸问他:“好吃吗?”   小张便点了点头:“好吃。”   好吃。很甜。   跟睁眼就见到你时,一样的甜。   在府里通常只有他们两人,更没羞没臊的事都干过,吴邪也没觉得喂他一颗糖有什么不妥,倒是胖子咳一声,清清嗓子说正事:“这个,小张将军啊,您现在什么情况,是不是跟我们通通气儿?”   吴邪带走的三块碎片,在他回到现代时成了齑粉,这个张起灵是怎么来的?   吴邪早就在抱住他的时候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发现他既没伤也没残,生龙活虎的样子,心里也有疑惑,这时也看向小张:“今年是哪一年?”   “靖启四十一年。”小张看着吴邪,轻声说,“你走之后第九年。”   吴邪被他说的心一疼,胖子却道:“这不对啊,小吴在古代跟现代的时间是同步的。距离他回来只过了一年多,你那儿怎么就过了九年了?”   小张却并不惊讶,他道南鞑那位少祭司已经告知过他,他与吴邪相识的一年多时间才应当是吴邪的世界的时间,而吴邪来前和走后,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逝是不一样的。   “与你在一起的时间才是正常的,吴邪,你不在时,时间便没有意义。”张将军一本正经地说。   吴邪一年多没吃过这样的直球,老脸一红,转移话题道:“你是怎么过来的?要付出什么代价?还会不会回去?”   小张沉默了会,吴邪立刻道:“说真话,不准骗我。”   这个小张脸上的微表情比闷油瓶多多了,也好猜多了,他又不擅长撒谎,相处了那么久,吴邪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在纠结要不要说实话。   果然,小张立刻妥协了:“少祭司给了我一张巫符,以血为媒,心中默想所念之物,烧掉符纸便可至那物边上。”   他抓起吴邪的左手,看着那块碎过又粘好的白玉锁:“幸好你还戴着它。”   他珍重又庆幸的语气可把吴邪心疼坏了,又给他剥了块巧克力,胖子思索了片刻,吞吞吐吐道:“胖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邪看他一眼,胖子很擅长发现问题,尤其是在自己脑子乱的时候,胖子时常能发现他看不清的问题。   胖子说:“小张将军,你知道你就是这个世界的张起灵吗?”   小张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介于震惊和镇静之间,胖子又说:“小哥是从青铜门后穿越过去从零开始的,你是半路从悬崖穿过去的,根据物质守恒定律,两个世界的小哥是同一个人才对。但现在小张将军却没有现代的记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他这么一说,吴邪也愣了,巫女告诉他,小张将军的灵魂分明就是青铜门后面的那个,现在小张将军出现在这里,那闷油瓶呢?他的灵魂哪去了?不会像游戏顶号一样被顶掉线,昏迷在山里了吧?   “他现在还不该来这里。”张起灵说。   TBC.   本子基本完售,还有3本余量大概,所以把本子里的番外放出来   这篇番外本来想一次性发,但是太长了只好分上中下()   是喜闻乐见的打起来和迫害大伯   别的文在写了在写了(进度0%) 第五十章 番外之三倾盖相逢胜白头(中)   胖子和吴邪同时回头看向门口,穿着连帽外套的闷油瓶微喘着气走进来,嘭一声放下背包,走到小张和吴邪中间,也不坐下,居高临下看着小张。   小张回视过去,两人脸色同时一冷,古代来的那个一掌就往闷油瓶胸前拍去。闷油瓶早有防备,幅度极大的往边上退了开,只见他原本站着的地方被掌风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小张早已站起,腿追着闷油瓶闪躲的方向踢出,一击未中,脚下一转,腿风凌厉地往闷油瓶脸上踹,闷油瓶像是早就料到他的动作般未等完全收势,半空拧身避开,小张一脚踢在了水泥墙上,立刻在上面留下一个凹痕,整面墙似乎都震下来些灰尘。   闷油瓶落地一手成爪,往他脚踝抓去,小张迅速缩回腿,单手撑住餐桌,半个身子腾空起来,在一个眨眼间双腿交替踢出足有七步,每一步都直逼闷油瓶身上的要害,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闷油瓶也以最简短的路线调动身体各部位防守,沉闷的击打声连响七下。   吴邪和胖子在一边目瞪口呆。   两个张起灵从见面就没对过话,同时出手打的跟武打片里预设好的动作一样流畅,偏偏速度极快,一时之间谁也占不到对方的便宜。吴邪怀疑他俩在用意念交流,胖子则是从没见过谁能跟闷油瓶打成平手的,瞬间的抢攻甚至逼得闷油瓶都要被迫防守。   但两人也很快发现了端倪——两个张起灵之所以打的胜负难分,是因为双方都完全看穿了对方的下一个意图。两人招招都在往对方要害处招呼,可又没有谁真正打中过,甚至于在对方起手的瞬间就识破,旁观者看上去就像两人在默契的表演见招拆招。   吴邪呆滞地望向胖子,胖子缓缓转头,也一脸麻木地望向他。   屋里空间十分有限,小张没找到机会抽刀,但他有内力加持,掌风扫过闷油瓶也要避其锋芒;闷油瓶的搏斗经验更为丰富,还会用些花生瓜子巧克力当暗器使,两人利用屋里本就不复杂的地形打的难解难分。   在闷油瓶随手拿起吴邪放在桌上准备装咸菜的罐子要扔出去时,吴邪忍无可忍,大吼一声:“张起灵!给老子住手!”   两人的动作猛的收住,像突然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压迫感瞬间从两人动作中猛地爆发出来。四只一模一样的黑眼睛无辜的看向吴邪,好像在互相指责是对方先动的手。   吴邪简直要被气笑了,话没过脑子就出了口:“大过年的动什么手?小哥,小张将军大老远来一趟的也不容易,你跟他计较什么?”   闷油瓶腮帮子微动——好像是咬了咬后槽牙,生硬地说:“他还不该回来。”   吴邪扶额,他知道张起灵对于宿命和秩序的执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刚收了价值不菲见面礼的胖子在一边动摇了三秒钟,劝道:“哎呀将军还小,来都来了,小哥您别动怒,有什么事儿先吃个饭再说,啊?”   大过年的,都不容易,孩子还小,来都来了。   四大名句齐活,闷油瓶冷着脸到底还是坐下了。小张也一撩衣摆,端坐下去。那气场,那从容,那衣袂翻飞的角度,好像他坐的不是木板凳,而是军帐里的主帅座。   胖子默默在桌子底下对吴邪比了个大拇指,吴邪也比了一个同样的手势回去。   两个张起灵大眼瞪小眼,又不说话了,十秒钟后闷油瓶不耐烦地“啧”一声,竟然又准备动手,小张也同时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这下胖子和吴邪都看出不对了,吴邪一拍桌子:“干嘛呢你俩,准备把房拆了睡泥里是吧?你俩什么情况?给我个解释,啊?”   两个张起灵对视一眼,闷油瓶开口:“我们共用一个灵魂。”   小张补充:“心中所想即对方所想。”   敢情真的在用意念交流啊?吴邪眼角一抽,以张起灵的思考速度,这两人动手前怕不是在脑子里跟对方大吵了八百回合,他居然很想知道这两人是怎么跟自己吵架的。胖子显然跟他想的没差多少,他嘴贱地跟吴邪小声BB道:“俩都是你老公,晚上你跟谁睡?”   他一说完,吴邪和两个张起灵都是一愣,接着“砰”一声,穿连帽衫那个就一拳砸向穿黑衣那个,小张反应也不慢,整个上半身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姿势躲开这一拳,往旁边退了开。拳头在墙上砸出一个不亚于刚刚那一脚的凹痕,小张向后连退,边往闷油瓶脚边踢板凳躺椅,一边借力退出屋子。   闷油瓶长腿一迈,从障碍物上方一跃而过,三步并作两步追出去,不忘从门口背包里抽了黑金古刀,带着刀鞘直指小张心口。小张抬手也抽出腰间黑刀,两柄刀鞘沉闷的撞击在一起。   吴邪和胖子焦头烂额的摆好板凳躺椅追出去,就见两人攻势守势不断交替,两把刀舞的水泄不通,一刀一刀敲得吴邪太阳穴突突地跳。   胖子呆呆地揉了下眼睛,又看了吴邪一一眼,举起手机开始录视频,边录边喃喃道:“大家好,欢迎大家收看妖后祸族现场。我是解说王胖子。”   吴邪按着太阳穴,疲惫地说:“死胖子你闭嘴。”   “不,我是记录员。”胖子就不闭,他发现他的解说跟不上两个人的速度,只好把自己的定位改成记录员,“一会就发给张海客那鳖孙,他血压肯定飙升。”   “……你闭嘴吧。”吴邪被他一提醒,也打开手机点开微信黑名单,“烦了,毁灭吧。”   他把张海客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发了条微信过去:“今晚六点前我要看到你,否则别想见到你们族长。”   语气活像个绑架犯。   张海客一脸懵逼,秒回:“吴邪你神经病啊?”   张海客撤回了一条消息。   张海客警惕地发:“你有什么阴谋?”   吴邪淡淡地回:“想给你一个惊喜。”   马上快要过年,天气又冷,村子里的人在家的不少,打斗声很快引来了邻居围观,两人却还没有停手的意思。   隔壁大妈见到一身华服的小张眼睛都看直了,凑过来问吴邪:“这个小靓仔是小张的双胞胎弟弟哦?哎哟,两个人都是靓仔。”   吴邪只好点头说是,两人的攻势瞬间更凌厉了些,胖子斜了大妈一眼,想说咱瓶仔杀错你家鸡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吴邪正绞尽脑汁想措辞该怎么解释这两人一看就不寻常的身手,但小张长袍加身,看多了武侠片的大妈已经自己脑补完了,洋洋得意地说:“原来他兄弟是武打戏演员啊?我就说啦,这么靓仔应该去当明星的啦!”   吴邪被大妈自圆其说的能力惊到,只好再次点头附和,心想明星就明星吧,总比认为他们是砍仔来得强。   两个张起灵不知达成了什么默契,有外人在,小张没有使用内力,闷油瓶也始终未拔刀出鞘,互相击飞了各自的武器后,两人的近身对攻拳拳到肉步步杀招,吴邪看的心惊肉跳,围观的人却是看不出其中猫腻的,大妈自来熟地招呼道:“大过年的还练功,小张兄弟没见来过啊,来都来了吃完再练啦!”   吴邪心说这话真耳熟,中国人还真是格外偏爱这几句话,他硬着头皮道:“小哥,先吃饭吧,别……练了。”   两个张起灵正互相抓了对方的手腕,闻言对视一眼,闷油瓶先松了手,小张也松开手,胖子婉拒大妈还想大明星来家里吃饭的邀请,默默地去扒拉张起灵带回来的野菜进了厨房,把饭厅留给另外三个人。   吴邪现在脑子还有点懵,看了看小张又看了看闷油瓶,最终还是决定问闷油瓶,看起来知道更多的样子:“小哥,怎么回事?”   闷油瓶沉思了一下,好像在思考怎么解释,半晌道:“你知道平行世界吗?”   吴邪当然知道,他早在古代就做过这个设想,可平行世界之间理应没有关联,之所以叫平行世界,是因为两个世界就像立交桥上下层飞驰的轿车,不会产生交集。而这个世界的闷油瓶却有古代小张将军的记忆,小张将军的坟冢也在这个世界被发现。   闷油瓶说:“我的意识通过青铜门进入了某个时空,成为一个新的张起灵,属于‘我’的记忆被留在了青铜门后。我的意识需要在那个时空走完一生后,才会回到青铜门里,但他用了其他的方法,绕开了青铜门,突破了时空限制才来到这里。”   吴邪听懂了,但他更疑惑了:“可你的记忆里并没有你曾经回来过的记忆啊?”   闷油瓶就摇头:“他绕开青铜门,这部分的记忆被过滤掉了。”   “但我会记得我来见过你。”小张抓住他的手,“他不会记得,但我记得。”   没有你的往后余生,并不难熬,因为我怀揣着终会再见的希望,过的每-天都是在向你靠近。   吴邪刚碰到他的手,就一个激灵,他一捏小张的肩膀,吓了一跳:“你怎么穿这么少?你的内力呢?”   “我来的时候那边是夏天。”小张无辜地说,瞥了一眼闷油瓶:“他不让我用内力。”   闷油瓶面色微沉,正要开口,吴邪一心放在小张身上,一拍脑袋:“怪我没注意,你过来,我给你拿几件厚衣服穿。”   说着吴邪就往主卧走,小张顺从的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给了闷油瓶一个挑衅的眼神,跟了进去。   胖子刚端着汤出来就被闷油瓶的脸色冻了一下,他伸脖子往里屋一瞅,心下了然,随口劝道:“孩子还小,小哥别跟你自己计较……”   闷油瓶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胖子在面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闭嘴。”   小张跟着他走进主卧,发现两人的棉拖鞋摆在一处,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叠的还算整齐,床头并排放着两个枕头——吴邪在那边也会找衣服铺子做一个布套,里面装上软布,塞得鼓鼓囊囊的,原来是他睡习惯了这样的枕头。   吴邪背对着他拉开衣柜,柜门内侧的镜子一下子把他照了进去,小张愣了愣,他那个时代的镜子还是铜镜,成像远没有这么清晰。柜子里吴邪和“他”的衣服不分彼此的摆在一起。   原来吴邪和“他”活在这么好的时代,原来以后他们会这么幸福。   他上前一步从后面抱住了吴邪,脸埋在他肩窝的碎发里深深的吸气,吴邪动作顿了顿,轻声安抚:“怎么了?冷?”   他摇摇头,声音闷闷的传出来:“这一一切都像是梦。”   多少次午夜梦回,我抱住的只是-团虚空,这样真实的温度,已有九年未感受了。   吴邪心里五味陈杂,拍了拍他的手,从柜子里扒拉出一件跟闷油瓶身上差不多样式的厚外套,又找了件自己的衬衫和毛衣出来让他先换上。   饭桌上,两个张起灵都默默地吃饭,没有说话,倒是吴邪和胖子商量着带小张去杭州玩玩,虽然现在挺冷,但杭州毕竟是他生活了很久的地方。   小张没什么表示,吴邪带他去哪他就去哪,闷油瓶不知道跟他达成了什么协议,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再剑拔弩张的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只在吴邪计划到还要去别的地方时,才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只有三天时间。”   “嗯。”小张应道。   吴邪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被这大起大落搞得有点懵逼,小张只能来三天?三天之后就会回去?他的远游计划一下胎死腹中,只有三天的话,也就去趟杭州还来得及了。所幸他这些年为自己、为闷油瓶准备的假身份都不少,挑一张闷油瓶照片的身份证就能给小张用,坐飞机自然是最快的。   吃了饭,吴邪在手机上给吴山居那边发了消息,小张在一边看着他在手机上打字,略有些好奇地问:“这是何物?”   吴邪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手机,便给他讲道:“这是手机,是我们这里的通讯工具,即使相隔很远,我们也能用手机沟通,互相听到对方的声音、看到对方的样子。”   小张的眼里有一丝恍然:“你给我的那张图,便是要用这手机么?”   他指吴邪画的微信二维码。吴邪点头:“对。”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小张在这里什么现代物品都不会用,还一头长发,出去游玩会比较麻烦,便将屋子里的现代物品都给他介绍了一遍,边教他使用,一边告诉他不要随便展示出自己的身手。   小张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很是新奇,吴邪也耐心地教。胖子偷瞄闷油瓶,发现他对着电视上的小品面无表情。   天快黑时,张海客果然来了,还带着张千军。   吴邪奇道:“来的居然不是小张哥?”   张海客翻个白眼:“你管天管地还管我带谁来接族长回去?”   吴邪道:“我只是比较好奇,以他的信仰,怎么会容许自己不亲自面圣。”   张海客:“……条子能批了吗,我能带族长回去了吗?”   吴邪脸上露出一个很神秘的表情,张海客对他的微表情研究很透彻,当下就警惕起来,这是一个要做坏事时的表情,他道:“你干嘛?”   “你说的那个族长,是这个,还是这个?”吴邪问。   一个人从屋里出来,站到了吴邪左手边。   TBC.   大伯吓死了 第五十一章 番外之三倾盖相逢胜白头(下)   跟张起灵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眼神,甚至一模一样的衣服。   这个场景很诡异,两个吴邪两个张起灵,四双眼睛互相对视一眼,归于沉默。   张海客“卧槽”一声,目光在两个族长身上来回游移,最后定在吴邪身上:“你生的?”   “……”   吴邪咬牙,往左手那个张起灵耳边--凑,发出恶魔低语,“小哥,就是这个人,想砍我头。”   “卧槽,吴邪你讲道理啊,谁要砍你头?”张海客吓了一跳,一边心下悲凉。终于还是来了,吴邪这狗日的向族长告状了。   那个张起灵眼神一厉,他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张家和吴邪的关系,这个人顶着吴邪的脸,他也很惊讶,随后便知道应该是易容之类的技术,吴邪的话让他误以为他们初见时对吴邪一击割喉的人便是他,整个人如同一支疾射出的羽箭,直攻过去。   张海客感觉到凛冽的杀意,不敢与他正面对上,猛地一个倒仰,连翻出去三四米,才躲开张起灵的后招,转眼间张起灵的腿便踢到了他眼前,他抬手挡住,手臂剧痛,这一脚仿佛有千斤之力,若不是他下盘稳当,几乎要就着格挡的姿势被踢翻。   意识到这一点,张海客立刻与他拉开距离,边挡边躲,好不狼狈,一边骂骂咧咧地对吴邪吼:“够了吧吴邪!我让你打一顿还不行吗?”   吴邪:“略略略,叫你狂,让小哥修理你丫的。”   胖子又在一边录视频,他对于张海客的不爽跟吴邪没差多少,张海客每次吃瘪他都开心的很,右手边的闷油瓶无奈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嘴角微微勾起,一边一直没说话在察言观色的张千军看到了这个笑容,在心里坐实了张家流传的许多传言。   他跟吴邪有过一面之缘,并不是张海客和吴邪那种熟的能互怼的关系,在来之前小张哥还跟他叨叨了好一阵吴邪这人怎么怎么配不上族长,但是现在吴邪的名字都写上族谱了,按辈分比他和小张哥都要高,又有族长撑腰,就算今天来的是小张哥,也不能下族长面子,于是他毕恭毕敬的对吴邪行了个礼,老老实实喊了声:“族长夫人好。”   吴邪表情扭曲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看他。   张千军头更低了,整个人往张起灵身后站。吴邪也不跟他计较,张海客被小张追得满院子跑,围栏里的鸡和台阶上的小满哥都好奇地看着他俩,张海客很快被逼到绝路,小张手下虚晃一招,架住了张海客一只手,抬起一条腿迅猛无比的往张海客脖颈上踢。这一脚要是踢上去,估计他的脑袋都要被踢下来,吴邪连忙要喊停,没想到小张已经先一步停了下来,腿风扫到张海客的侧脸,把腿放下去,松开了架住他的手。   吴邪这才想起两个张起灵的想法是互通的,这一下应该是闷油瓶喊的“卡”。   张海客被小张冷冽的杀意逼出一身冷汗,见小张停了手,仍警惕的看看他又看看表情莫名柔和的族长。吴邪说要给他一个惊喜,喜没见到,就被狠狠的惊了一下。与他交手的这个人不是张家人的身手路子,如果要他来讲,更像是古武术,张家的功夫也有从古武术中改变而来的,但是这个人的功夫更纯粹,更古朴,最重要的是力量和速度上对他的压制。   俗话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个人的出招未必没有破绽,但是在张海客试图就他的破绽进行反击时,他就已经迅速出手下一招,张海客只能再去研究他的下一步动作。   而张海客的攻击虽然有效,却总能被他一眼识破。许多下意识的动作本该是最快的,但这个人对张家人的武术路子很熟悉,张海客的下意识反应反而成为了这个人的预判,张海客不熟悉他,所以才会被压制的只能退避。   想通了这一点,张海客看族长和吴邪的眼神更奇怪了,能完全熟悉张家人的武术套路,只有可能是精通张家所有派系武术的张起灵亲自教给他的。张海客在漫长的生命里见过或听说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事,张起灵绝不会教一个外人这些东西,所以他觉得这人八成是族长的亲生儿子。   至于孩子的母亲是吴邪还是谁,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算真的是吴邪生的,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张千军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叹了口气。他是那种身怀异术的张家人,在看到另一个族长的时候,他险些一张符咒贴上去,但他很快就明白,如果是族长都默认的存在,根本轮不到他和张海客操心。   张海客这次带他来,主要是年关将至,劝族长回去主持一下族内各大事务的下一步发展方向。族长有十年都没回去了,好不容易出来了,又一头扎进了雨村。张海客在族里行代理族长的职责已经累感不爱,偷偷派小张哥来雨村,结果被族长一句“你回乡吧”的警告给吓回去了,这次张海客亲自来请人,就没敢带小张哥,把他带来了。   他默默走在最后,张海客已经走到族长面前去跟他汇报最近族内各种事情了,几个人坐到了客厅的小沙发上,吴邪喊胖子一起收咸菜,胖子看了小张一眼,嘟哝道:“胖爷我又不会飞檐走壁的,你让他去。”   小张二话不说跟着吴邪出去了,没一会两人抱着两大包咸菜进来了。   张海客看着小张顶着跟张起灵一样的脸,还帮吴邪干这干那,就有一种族长被吴邪支使着做这做那的感觉,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吴邪,你霸占着族长这么久,族内一堆大事还需要族长拍板呢,那可能涉及到张家往后百年的发展,你能不能放人?我保证就一个月,会开完马上还你。”   吴邪还没说话,张海客接着阴阳怪气:“你现在身边有人陪着,该让族长回去处理自己的事了吧?”   “我最后再提醒你一次,你们族长的户口落在吴山居,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吴邪淡淡地说,“是吧小哥。”   两个张起灵求生欲极强,同时点头。   “……”张海客。   妈的,妖后啊。   他深吸一口气,凑近吴邪小声说,“你这都有一个了,分我一个怎么了?族内会议真的很重要好不好。”   于是吴邪转头问闷油瓶:“没你不行么?”   闷油瓶犹豫了一下,发现吴邪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于是改口:“也不是。”   张海客:“???”   开始了是吗,当代妲己,在线祸族。   胖子拍大腿狂笑。   小张突然道:“是挺重要的,吴邪,让他回去吧,我陪着你。”   虽然不清楚这个人跟族长是什么关系,但是这一刻,张海客已经完全不计较他追着自己满院跑的仇了,甚至想送他一面锦旗。   吴邪本来也没想多为难张海客,皮了两下就把批好的条子扔给了张海客。闷油瓶也不过是顺着吴邪说话,这几天他本来就要回张家一趟,没想到拆穿了自己的也是自己,脸色不善地看向小张,小张倒是坐的四平八稳,自顾自倒了杯茶。   出于礼貌,吴邪留张海客和张千军在家里吃晚饭,一顿饭吃的还算和谐,吴邪跟张海客再次友好协商,把一个月的时间缩短到18天,理由是他要跟小哥一起过春节。   族长的心完全是偏的,张海客以一敌二对付吴邪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胖子,又害怕族长一个不满意直接不回去了,跟两人一顿唇枪舌剑打了场没有硝烟的战役,开始后悔没有把小张哥带来,张千军已经屈服于未来族长夫人的淫威,根本不说话,他心累的要了根烟喊上张千军去了院子里抽。   仰望雨村灯火,张海客不禁悲从中来,外家人以为自己当代理族长多么风光,其中苦楚又有谁能知晓。他沧桑的叹了口气,问张千军:“你觉得那个人,是族长什么人?”   张千军说:“不知道。”   张海客也就是随口一说,他又道:“那你看吴邪呢,是不是什么狐狸精转世,把族长迷的五迷三道的,都不愿意回族里了。”   张千军无语:“我又不是真的道士,我怎么知道。”   张海客纯属无聊了吐槽,他沉默一下,又说:“你给吴邪贴个符纸试试?”   张千军大怒:“你想我死可以直接来杀,我又打不过你。你还跟夫人是同一张脸呢,你怎么不把族长勾引回去?”   张海客急忙来捂他的嘴:“符可以乱贴话不能乱说,我对族长忠心耿耿日月可鉴你不要害我。”   两人在沙发凑合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他们和闷油瓶回张家,吴邪胖子则带着小张去杭州。   胖子特地定了头等舱,但是临近春节,头等舱人也不少。小张的长发不能剪,两人只好买了假发套让他把长发都套在假发套里。   飞机上的两个小时,吴邪特意让小张坐了靠窗的位置,他们定的是下午的航班,云海在他们下方翻涌,夕阳照进窗里,把云海染成金色,也给小张镀上-层柔和的光芒。小张难得没有一直盯着吴邪,而是好奇地看着窗外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他的前半生,都在战场上,唯一的色彩和温暖,都是吴邪给他的。   他和吴邪终会在他的生命“终止”后,在一个没有战乱的太平盛世再次相见。   这三天是他偷来的,太短了,但是也足够他用下半辈子来怀念和回味。   他仍然记得吴邪的话,离别是为了再次的相见,生离死别本是常态,他何其有幸,上天给了他与爱人长相厮守的机会,而他很擅长等待,他们都有的是时间。   像一对出来旅游的普通恋人一样,他们在苏堤漫步,在楼外楼吃招牌菜,在西湖里踩脚踏船,晚上跟着游客们在湖边看音乐喷泉。他们在熙攘的人群里拥抱,在乐声中交换着对方的气息。吴邪带着张起灵逛已经无数次走过的现代繁华街道;去奶茶店排队买店员小姑娘推荐的招牌奶茶,要了爱心吸管两人分别用手捧着喝同一杯;去游乐园坐上摩天轮,看五光十色的城市夜景和车水马龙,两人只是紧紧牵着手。   谁也不知道,离别的时刻什么时候到来,可他们都未提前说道别。   未来很好,而我在等你。   “族长,这安排有什么不妥吗?”张海客硬着头皮问,他刚说完一个提案,族长的眉头就狠皱了一下,张起灵一直不怎么外露情绪,这一皱眉让他下意识就觉得不妙。   张起灵回过神,道:“没有,继续。”   “哦。”张海客松了口气。   心口突然疼了一下,脑海里“他”的声音也消失了。   “他”回去了。   张起灵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这样的情绪上一次出现还是在出青铜门之前。   他拿过会议本把刚做的需要缓一缓再处理的事情全都挑了出来,开始当场做决策,一边偶尔在张海客汇报时说两句。   时间很快过去,张海客痛苦不堪,族长突然积极的处理族内事务,他很欣慰没错,可他并不想陪族长这么玩命加班啊!虽然族长是在为了复兴张家而努力工作,可他已经要到极限,这么不眠不休下去,他可能要先一步猝死。   于是在安静的间隙,他一条微信把小张哥喊了来,小张哥立马有劲儿了,立刻进来把张海客换了出去。   在他俩的轮换玩命下,本来要18天才能完成的事情,张起灵在一周之内就全部做完,当天就自己订上机票飞了杭州,留下想和族长交流感情结果一眨眼就发现人不见了的小张哥,和若有所思的张海客。   他迫切地想见了吴邪,比任何时候都想。   胖子打着哈欠,接起电话就听见张起灵的声音:“吴邪呢?”   “他不睡着呢吗。”胖子嘟哝,“手机玩没电了吧……天真!你老公电话!”   “死胖子吼那么大声干嘛!”吴邪的声音由远及近,张起灵无声的扬了扬嘴角。   “喂,小哥。”吴邪的声音也带着困意,莫名有些软糯。   “我到杭州了。”张起灵说。   “哦……”吴邪应声,反应过来一下精神了,“张家的事处理完了?’   “嗯。”   “这么快?张海客这瘪犊子,我还以为多重要呢,几天就搞完了还非要你回去。”吴邪在那头碎碎念着,张起灵笑起来,轻声道:“我想见你。”   “啊?哦!”吴邪脸上一-热,这下彻底清醒了,“你在哪呢?机场?我去接你回家,你等着我啊!”   “嗯。”   挂了电话,胖子也正好换了衣服招呼他:“走呗,接小哥去。”   开车去机场的路上,天上下起了雪,是杭州难得一见的鹅毛大雪。回程时,吴邪停好了车,三人一起冒雪往回走。   他们走啊走,不知不觉就白了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