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骤雨 夏季骤雨 第3章
作者:不不不不不不更新
你存在的一切证明。
兄弟,不必觉得孤独。
我会带着酒,时常过来陪你聊聊。
希望你住在里面,安安稳稳的,
再也不会感到寒冷。
老王掐灭了烟,呼唤着神游的小王:“走吧,去看看他。”
第4章 造化弄人
破败的家属区,自从十多年前开始的下岗潮,失业的工人们为了维持生计,多数选择外出打工,没几年的时间就陆陆续续都搬走了,只剩下些岁数大的退休职工在此居住。因为青壮年的大量流失,这里的时间似乎停留在十年前。
安静的、一成不变的小楼。
十多年前王振业也住在这里的某一栋楼里面,现在和那时也没什么区别。恍惚间他以为还是过去的某个傍晚,他和李建军下班后,一起骑着自行车在往家赶的路上,用力的蹬着。
站在那扇门前,王振业开始感到恐惧,大概是对真相的恐惧。
这间小小的两室一厅空置了很久,所有家具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但是能看出来房子被打理的十分整洁、井井有条,就像是,就像是主人已经做好准备离开一样。
进门就能看到的折叠大圆餐桌上面空空的,小王说这房子有种熟悉的感觉,老王轻轻抚摸着那张大餐桌,灰尘上留下三条长长的痕迹。
1985年。那是这间房子主人的金色时光。
厂食堂每周五都会卖卤好的猪头肉,焖的时间很久,喷香软烂。自从成了家,住进厂里分配的家属楼以后,王振业和李建军的零花钱升级了,他们便经常在周五买一点点卤煮猪拱嘴或是凉拌的猪耳朵做下酒菜,就像他俩是每周都有的小节日。
就像他俩铁的不行的关系一样,王振业的老婆丽珍和李建军的老婆华蓉关系也像亲姐妹似的。丽珍会用缝纫机,帮华蓉做衬衫、裙子、还有时髦的小围脖,华蓉做得一手好菜,三天两头就做一大桌子荤素搭配、有滋有味的家常菜,两家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吃。别说是针头线脑、油盐酱醋这些小事,就是遇上啥大事,都是共同商量、真心为对方着想的,两家人互相帮扶,亲的就像是亲兄弟。
那张大圆餐桌就是为了一起吃饭置办的,华蓉总是做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碗拍黄瓜,给他俩做正经饭后的下酒菜。
那天是个例外,李建军又领到了那年的劳模奖状,兴冲冲的跑去供销社,买了半斤榆树王,还很狠心称了半斤最好的五香卤猪脸肉。
王振业到他家的时候李建军正亲自炒着菜,那张金黄金黄的劳模奖状已经被装在相框里,挂到了客厅的墙上,由于新成员的到来,旧相框也被擦得晶光闪亮。
“干杯!”
“敬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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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十分纳闷,这样的人怎么会落得个那样的结局。
可是风光无限的人谁能想到无常的命运,满面红光的时刻怎会料到变故就发生在转瞬之间呢?
李建军的命运就在第二年发生了巨变,华蓉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小孩回娘家探亲的路上,一个拖拉机司机喝了酒,迷迷糊糊的把娘儿俩人给撞了,本来没什么大事,可是那司机慌了,又往前开了几米,直接把抱着妞妞的华蓉卷在车下,下车查看的时候又踩到了刹车……母女二人当时就断了气。
赶到现场的时候,拨开层层的人群,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的时候,他会是什么心情?只能靠衣服努力辨认的时候,李建军的脚踩在地上感觉软绵绵的,五感顿失,他跪坐在地上,用自己工作服的衣角,一点一点的帮妻子擦拭脸上的血迹,可是太多了,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因为无法把华蓉的脸擦回雪白红润而恸哭。
那天以后他好像是变了个人。
以前同事们都会对格外精致的李建军开玩笑,说他是爱美的小姑娘,可是自从料理完妻女的后事以后,他的衣服总是脏脏的,油腻腻的,头发和胡子也很久不修剪,领导委婉的提醒过几次后也依旧如此。
整夜整夜的泪水和噩梦。八点钟上班,他八点钟才从床上惊醒,赶到办公室的时候多次迟到。整天的恍惚。
科长本来说给他放一段时间的假休息休息,可是李建军说:“不上班,我可能更待不下去了。”就没有人敢提休息的事情了。
可是李建军的情况越来越差,甚至醉醺醺的来上班。
一起抓捕盗窃犯的行动中,由于李建军的原因,抓捕任务失败,给厂区造成巨大损失。
1986年底,李建军以买断工龄的方式下岗了,拿到了并不算多得八千块钱,财务部甚至连拖欠了许久抚恤金避而不谈。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厂里领导的不满、李建军对本职工作的怠惰、减员增效的号召……总之李建军所有生活的意义全都被抽去了。
习惯了朝五晚九的李建军从没了工作以后,每天出没在网吧,光怪陆离的网络世界,紧张刺激的游戏,让他暂时忘记了现实世界的痛苦和失意,一心沉浸在那种快感当中。
裹着露出一点棉絮的冬装制服,啃着最便宜的泡面,李建军几乎住在了网吧。
王振业曾经数次想帮助他,给他找了保安的工作,但是李建军的状态根本没办法正常工作,这事就不了了之了。李建军也不再主动找王振业喝酒聊天了,王振业每次想要邀请他一起聊聊的时候,都被李建军想尽办法拒绝,他似乎是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切,没资格再和自己国企铁饭碗的好朋友再维持这段友情了。
下岗几个月,失去生活主心骨,生存欲望也很薄弱的李建军变得形销骨立,某一天的晚上,被网吧老板发现晕倒在电脑前,送到医院,王振业听说这件事时,立马赶到医院,望着虚弱的、吊着葡萄糖的、曾经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多年的朋友,第一次感受到了命运多舛、世事无常。
李建军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十分复杂。
王振业手足无措的端起暖瓶,倒了一杯水,放在李建军面前,二人相顾无言。
许久,王振业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过去的都过去了,还是要好好活着。”
没有回应,只投来一束冰冷的目光,王振业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话音未落,一记重拳砸在了他的脸上。李建军像是困兽一样咆哮着扑向他,山东开花大馒头一样的拳丝毫不含蓄的痛击着王振业的鼻梁,当兵多年加上警察的经历像是酵母,发酵了李建军的武力值。王振业虽然实力不输,但是没有防备,头脑瞬间空白,鼻梁一阵酸麻,鼻血一下子就飙了出来。
望着自己的好朋友,王振业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曾经亲密无间,好的像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哥们。李建军用一层不透明的薄膜网住了自己,也隔开了自己的挚友。
从那天后,王振业再也没有和李建军见过面,他知道这种人生的迷宫,只有靠他自己才能走出去,别人说再多做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时光就这样流转,忙碌中度过一天又一天。也许我表面上没有打听你的近况,可并不代表毫不关心。
唉,日子过得真快啊,飞也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永远的强者,命运的刀斧会劈向所有人。
(摘自b站up主:香芹又青了)
第5章 冰山一角
谁能真正地说清生活中的那些事是对是错呢?
王宇和赵越在职工浴池的大浴池泡着澡,活泼的王说这说那,腼腆内向的赵只是偶尔说几句话。自从那件案件的两次接触,两个年轻人很快就熟悉起来,而因为这件复杂的案件,他们瞬间多了许多共同话题。
“你们的DNA检测结果出了吗?上面一直施压,我和师傅都没法光明正大的去你们鉴定中心了。”
“我们也是,经费一直没安排,可以看出态度。”
“但是我和师傅肯定是会继续调查下去的,花圃中心的那具尸体,是我师傅的好朋友。”王宇顿了顿,“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会继续调查下去的。”
赵越也被王宇坚定的语气感染了。他看着王宇的大眼睛,同样坚定的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肯定在所不辞。”
两个人舒舒服服的泡了澡,又安排了搓澡,一起走出职工浴池的时候天都已经快黑透了,白天的热浪还没有完全褪尽,晚风还带着温热的气息。两个青年的身影一样的健壮颀长,并肩走着。
一路走着走着,路灯一根一根的亮了,远处的老厂区也随之亮起。
不知道是灵光一现还是什么,王宇突然一拍大腿:“哎!我知道了!”随之而来的狂喜让他在小街上手舞足蹈,指着厂区那根大烟囱,仿佛悟透了无上禅意。
王振业正在楼下食杂店的公用电话和儿子打电话唠嗑,突然看到路边满是小飞虫的灯光下,王宇飞也似的跑来,一下子定在了他的身旁。
“师傅!师傅!案子有思路了!”王宇兴奋的大喊,王振业赶紧放下电话,拉着王宇回了自己家。
爷俩坐下,小王迫不及待的说:“师傅,我能确定具体的死亡时间了!”老王一头雾水,小王同学又继续解释道:“咱们厂是不是前些年炸过两台烟囱?案发时间肯定是那几天。”
“那怎么能确定的?”
“师傅你想,那种老式的苏联枪,开枪的声音比普通的手枪要大多少,文化宫离家属区又那么近,根本不可能不被发现。”
“有道理,所以你认为他们是在烟囱爆破的那一天遇害的是吗?”
“是,但也不排除一个可能性:自杀。”
空气里的沉默一瞬间蔓延开,日光灯管变得格外惨白。
王振业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两个日期:1990811 1990812。这就是合金厂老工人们都记忆尤深的两天。热火朝天的炼钢的熔炉逐渐停工是暂时的减产,可是那两天正式炸毁了排量最大的两台大烟囱,很多在岗、下岗、职工家属眼里的希望也同时熄灭了。
大烟囱的轰然倒塌,似乎象征着一个时代的落寞。扬起的漫天灰尘和巨大的轰鸣,与之相对的是工人们无声的、无知无觉的消亡。震耳欲聋的爆破声,盖住了普通人的悲鸣,也掩盖住了文化宫里,苏联手枪巨大的发动声响。
“死亡时间这么特殊,一定暗藏着某些信息。”王振业若有所思。
“另一具女人的尸体也可以做为切入点。”二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开来,夜色逐渐深了。
第二天早上,两具尸体的DNA比对结果终于出来了,其中的男性尸体正是李建军,但另一具女性尸体的身份让王振业吃了一惊。
林芳芳在朴素的80年代可是一朵娇艳的花。她长得很漂亮,清纯水秀,身量匀称。简朴的墨蓝色工服穿在别人身上是灰头土脸,但在她身上就是云霞。她是食堂的员工,被称为“糖醋西施”,她性格也活泼,爱说爱笑,她在窗口当班卖猪头肉的时候都要多备一些。这样的姑娘肯定是不乏追求者的,她挑挑拣拣,总是不满意,直到二十三岁的时候才认识了邻市一个经商人家的独生子,条件不错,二人就迅速结婚了。
大家都以为林芳芳结婚后就会逐渐从大家的视野焦点淡出,谁知道她依旧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一开始小夫妻甜甜蜜蜜的,经济也富足,她和她老公总是很高调的在国营商店订新衣服,街头巷尾的大闺女小媳妇都羡慕她。谁知还不到三个月,她的二世祖老公就露了本性,经常出去打牌喝酒到深夜,半夜把她拖到街上打,然后自己回房锁上门呼呼大睡。
林芳芳是很傲气的女人,她自知美貌,总觉得自己就应该有比一般人好得多的生活。还在做姑娘的时候她就要买最好看的花布做衣服,自从结了婚后,更是经常在邻居同事的面前炫耀自己的幸福。这样的她,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女同事们都发现,以前一直标榜自己不施粉黛的林芳芳,经常出入商店,她的脸上也涂了越来越厚的粉。
她自以为自己依旧是人人羡慕的那个美丽的姑娘,但是谁听不见他老公深夜的咒骂和殴打声呢,人人都知道她打肿脸充胖子。
北方的小城阳光和煦,林芳芳心中却有走不出的风雪。
王建业端起罐头瓶子呷了口茶,他当时可没少帮助这个可怜的女人,她深夜无处可去的时候,王建业把她领到厂里接待室过夜,二人也逐渐熟悉起来。一开始林芳芳还对自己的男人有着希望,觉得自己能够改变他,可后来一次次变本加厉的伤害让她认清了自己生活的悲剧,开始自我放弃。
她下了班离开食堂,立马摇身一变成了歌舞厅之花,只有在五彩的昏暗中,在红男绿女的簇拥中,她才又找到自己,才能勉强维持着自己的生活。
“唉。”王宇深深地叹了口气。“真是个苦命人。”
“后来过了一年多,她说和他老公回邻市老家做生意去了,就再也没消息了。”
“那她为什么会这样惨死在林城?”
“我想,咱们了解的还只是冰山一角。”
第6章 暗中潜伏
林城歌舞厅坐落在厂区边缘,后身是条藏污纳垢的小巷子,不止街道油腻脏污,还开了好几家装着艳粉色灯带的足浴店或小旅店,性质不言自明。
这里看似偏远,实际上一到入了夜,就像是复活了一样显出生机。吞噬着浓妆艳抹的女人,大肚翩翩的男人,这里是欲望的游乐场,粉红的灯光下,每一个人都像是案板上的猪肉,待价而沽。
为了不引人注目,老王特意换了一身年轻一点的衣服,小王穿了一件很流行的港式夹克衫,两人十分别扭的坐在歌舞厅的角落。说说笑笑的舞女们注意到了格外拘谨的两个生面孔,纷纷凑过来调戏。
两个刚化完妆的中年女人坐在他们附近的吧台上,头发烫的像是炸开一样的那个对着中长发画着蓝色眼影的那个说:“你看,那两个新来的,那小伙子长得还蛮帅的。”
“是啊,看上去不像是会来这的人。”蓝色眼影的女人叫蒋兰。她看着王振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又想不起来了。
王宇小声的对王振业说:“师傅,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我就说让你穿普通点,非打扮成个花孔雀,这么多人都注意咱们了。”王振业叹了口气,点了两瓶汽水。
王宇习惯性的去拿吸管,他在吧台左顾右盼,突然瞄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越!你怎么在这儿?”王宇看到了穿着格子衬衫,手拎小布袋的赵越,赵越听到他的声音,也看到了他。
“我来找我姨,给她送点东西。”赵越不好意思的笑笑,他比王宇更不适应这种灯光和音响都严重超负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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