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巡捕房做探长的那些年 我在巡捕房做探长的那些年 第42章
作者:苍鹤
苏昭煜取了只瓶子闻了闻,随后递给了叶岭,等他递回时,再递给他第二个,直到叶岭调好自己的汤底,苏昭煜才说:“吃吧,要凉了。”
叶岭吃饭比较快,没一会便下去了半碗抄手,他这时才觉得那股疲惫感被一扫而光,“你今天千里迢迢跑去嘉兴不会就是为了方慧兰的事情吧。”
苏昭煜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吃着碗中的抄手,他一天没有吃东西,胃里早就空了,能有碗热气腾腾的抄手确实也觉得好受些,身心自然地便放松了下来。
叶岭说:“你也太敬业了吧,跑那么远,肯定没怎么吃东西吧,要不要再来一碗?”
苏昭煜摇了摇头,“你吃得饱吗?再添一碗?”
叶岭说:“这些就够了,吃太多一会睡不着。”
随后两人便陷入了沉默,叶岭吃饱后把碗还给了阿婆,顺便付了饭钱,又回来坐在苏昭煜的身边默不作声地看着灯下的雨丝。
微风清清凉凉的,拂在脸上十分的舒适,有一种催人入眠的感觉。
苏昭煜吃抄手的间隙,看到了叶岭被打湿的长袍下摆,他先是看了一眼叶岭,随后又把目光收了回来,他想提醒一下,最后还是把话和着抄手咽了下去。
叶岭翘着二郎腿,手肘撑在下巴支在腿上,偏头看着苏昭煜,“吃饱了就不想动,苏探长你能不能一会送我回去啊?”
苏昭煜吃完最后一只抄手,喝了一口汤说:“好,西区别墅吗?还是叶公馆?”
叶岭说:“肯定是西区别墅啊,这个时间回去会被挨骂的,再说娴姐儿还在我那边住着。”
“嗯,走吧,我去付钱。”说完,苏昭煜便起身端着碗往小推车的方向走去。
叶岭讪讪地笑了一声,“那个,我刚刚付过钱了。”
苏昭煜说:“多少钱?我给你,说好的我请你。”
叶岭碾了碾手指,“不如你下次请我看电影吧。”
苏昭煜蹙眉,他默不作声地将瓷碗放回推车上,随后跟着叶岭走了几步才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叶岭笑了笑说:“总是欠点东西才能有来有往啊,要不然下次喊你出来,还要现场编理由,我应该没那么招人讨厌吧,怎么感觉你很讨厌我的样子啊。”
苏昭煜立刻否定,“我只是觉得你有些莫名其妙而已,再者我只是工作很忙,没有大案也会有人多细碎的小案子,空闲时间并不多。”
叶岭撇了撇嘴,“那就说定了,下次我约你出来,如果你没时间在忙,一定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感觉跟你挺投缘的,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你看你这个人脾气好又厉害,你该不会嫌弃我没上过学吧。”
苏昭煜笑了一声,“小孩脾性,上车,我送你回家。”
叶岭打了个饱嗝,揉了揉鼻子说:“既然你不想,那馄饨钱就当送我回家的油费好了,这样总行了吧。”
苏昭煜没再说话,默不作声地把叶岭送回了西区别墅。
叶岭关好车门后朝着苏昭煜挥了挥手,“谢谢了。”
苏昭煜说:“叶岭,有时间请你看电影。”
叶岭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啊,一言为定。你今天观礼了冥婚,回家记得用艾叶洗澡,祛祛晦气,否则你明天会倒霉的。”
苏昭煜送上叶岭后才驱车回家,巷子内路窄如果停上一辆小汽车,两边留下的空隙只够一个成年男人侧身经过,所以苏昭煜一般选择将车停在巷子外的马路边上。
细雨多少有了停顿的趋势,四周氤氲着十分充足的水汽,天空一片墨色,橘色的灯也稀疏,潮湿的风从四面八方灌入领口和袖口中,撺掇着身体的热量。
苏昭煜紧了紧外套快步穿过巷子,打算回家后洗个澡驱驱寒意,不过仅仅只是个热水澡而已,他并不打算像叶岭说的那般洗个艾水澡,他从来都不信那些。
梆——梆——梆
身后像是打更的木梆子声,苏昭煜蹙眉,整理外套的手指一顿,脚下的步伐频率不变,他快步穿过漆黑的巷子,然后隐身在他上次寻得的隐秘处。
梆子声越来越近,像是贴着耳朵在敲,一下一下得让人觉得头脑发晕。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抹刺目的红色,苏昭煜的眉心紧紧地拢在一起,所谓的鬼嫁娘身穿一身红色的嫁衣,肩上却系着黑色的云肩,头上盖着一方红色的喜帕,她每走一步都会想一下梆子声。
此时,她正在缓慢地向前走。
苏昭煜打算跟上这个鬼新娘前去看看。
临近夜半,孙宅依旧灯火通明,前堂摆着一口刷着红漆的棺材,在幽幽的烛火中看起来异常的骇人。
孙家的女人们聚在棺材前烧着纸钱,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还有一个穿着短打、皮肤黝黑的男人在一旁跪着。
接着,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不顾众人的阻拦冲了出来,手中的拐杖将棺材上的排位打落,厉声叫嚷道:“不准给她立牌位,不准给她烧纸钱,不孝女,居然还跟人私奔,我权当没有这个女儿,想我老孙这一辈子高风亮节,怎么会教出这么一个有辱门楣的女儿,真是晚节不保啊,晚节不保。”
女人们缩在一起,看着暴怒的男人都不敢说话。
突然,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她站在大门外,身上披得是冰冷的夜色,而门内是莹莹橘色。
周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知道一声被压在嗓子中的尖叫,一下子划破静谧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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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设宴
男人看着眼前的景象,手中的拐杖被吓得落了地,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手指指着门口,惊恐地问道:“门口,门口的东西,你们都看到了吧。那是秀梅吗?秀梅是回来报复我的?!”
一个年纪稍微大些的女人,手里握着手帕朝门口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秀梅,你是秀梅吧,秀梅今天是你的头七,一定是你回来了。秀梅啊,我苦命的女儿诶,可心疼死为娘了,你说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啊,回来跟你爹认个错,什么事情都没了啊。”
从头到尾一言未发的短褂男人站了起来,他震惊地看着门口的新嫁娘,轻声道:“秀梅?是你吗,秀梅?秀梅,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回来吧,我很想你。要不我去陪你吧,你看好不好?!”
女人继续哭喊道:“秀梅啊,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心愿啊,你跟娘说,娘尽量满足你。”
苏昭煜躲在一旁看着鬼新娘裸露出来的双手,他能确定所谓的鬼新娘是个活人,皮肤看起来非常的有弹性,而且血管清晰呈青绿色,指尖红润,根本没有死人的苍白和死气,手上还有一些大片大片可疑的紫色痕迹。
到目前为止,这个“鬼新娘”还没有任何害人的举动,所以苏昭煜想等等看看她想做什么,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只见“鬼新娘”抬手指了一下,在苏昭煜的这个角度根本看不清她指的是宅子里的哪位,随后“鬼新娘”放下了手,她先是后退了几步,随后便转身离开。
苏昭煜见状跟了上去,等到了没人的地方,他才出声道:“莫楠。”
鬼新娘脚下一顿,随后加快了步伐往巷子外走去。
苏昭煜停下脚步,也不去追莫楠,只是停在原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你牵连到了无辜的人,阿大只是个孩子,他跟孙秀梅的死没有任何关系。”
鬼新娘转身,隔着红盖头看着苏昭煜说:“很晚了,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全都会告诉你的。”说完,她便离开了。
苏昭煜叹了口气,也没多同莫楠有过多的拉扯,转身回了家。
【霞飞路巡捕房】
清晨,姚六安摇着一张报纸跑了进来,神情极其地郑重,“同事们!朋友们!听说了没有?!”
莫楠咽下嘴里的生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上海要空袭?”
姚六安趁机抢了一袋生煎,听着莫楠的话也是十分的震惊,“空袭?那倒不至于,警察署的人今早发现了两具女尸,就在金华巷五十三号,你们说巧不巧,昨日洪晴说举办冥婚的地方就在这里。”
杨晏说:“你的意思是洪晴昨晚死了?怎么死的?”
姚六安给大家表演了一个上吊自杀的过程,顺便头一歪舌头一伸,十分的生动形象。
莫楠讶然,十分惋惜地说:“看来洪晴和方慧兰的感情很深啊,居然把她视为生命一般的存在,这些年都是撑着办冥婚这一口气存在的吗?方慧兰死了,她就活不了吗?”
杨晏挑了挑眉毛,“或许她就是为方慧兰而活吧,这年代能找个活下去的理由说容易很容易,说难也很难。”
莫楠说:“也不知道她死前愿望达成了没有。”
姚六安奇怪地说:“逼迫人结阴亲还算愿望啊,不是所有人的愿望都被称为愿望的,损害别人的利益,逼迫别人才能达成所愿的,就不叫愿望啊。”
莫楠撇了撇嘴,“死者为大嘛,我就是表达一下我的想法,哪里有你这样的人,小心以后讨不到老婆。”
姚六安举起了手中的生煎,“好男不跟女斗,我吃生煎。”
苏昭煜大步流星地来到巡捕房,步伐一点都没停顿地直接进了办公室,顺便让莫楠跟着进来。
莫楠的脸色变了变,默不作声地放下生煎,跟着苏昭煜进了办公室,顺便关上了房门。
陆川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咽下了最后一口生煎,顺便把纸袋扔进了垃圾桶内,评价道:“生气了,脸真臭。”
姚六安后知后觉地才开始嚼起嘴里的生煎,“莫楠姐又怎么惹到老大了啊?应该没有吧。”
陆川找纸擦了擦嘴说:“放心,他不会无缘无故地生气。”
杨晏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办公室的木门,随后收拾了一番手边的垃圾回了法医室。
苏昭煜听着莫楠的脚步声走近,他坐在椅子上捏了捏眉心,头也不抬地说:“把门关上。”
莫楠转身关上门,有些局促地在原地站着,一双眸子里流露出几分不安。
苏昭煜起身脱下西服外套挂好,又稍微松了一下领带,他有段时间没怎么睡好了,睁眼时眼皮都往上折了几褶,眼神看起来有些狠厉,“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莫楠抿了抿嘴唇,颤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苏昭煜说:“你想问的就是这个?我昨晚看到了你的手,你因为工作而染上了紫色的药水,而且从你出现我就一直跟在你身后,所以不难发现。”
莫楠耸了耸肩,随即长舒了一口气,她如释重负地笑着说:“无所谓,我下午会把辞职报告交给史密斯先生的。”
苏昭煜有些烦躁地闭了闭眼睛,“你也是二十多的人了,说话能不能别这么不负责任。有问题就想办法解决问题,辞职就能解决一切吗?!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大家都集体辞职回家喝西北风吧。”说完,他从抽屉里取一件档案袋随后摔在了桌子上。
莫楠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苏昭煜指着桌子上的档案袋,“这是孙秀梅和陈荣康的资料,你想做什么?让荣康陪葬还是让孙秀梅的父母去死?封建礼教吃人是不错,杀人也确实要偿命,但是你扮鬼吓人,诱导别人自杀或者杀人,这就是你的问题!你诱导陈荣康去给孙秀梅陪葬,跟她父母把亲女儿沉塘有什么区别?”
莫楠眼眶倏地红了一圈,接着她放开了嗓子朝苏昭煜吼道:“那能怎么办?上门调查一句那是家事,不让外人插手,我们能怎么办?秀梅有什么错?她为什么要白白送命,门当户对就这么重要吗?!”
苏昭煜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门当户对不重要。下次不要这么做了,有时间去给阿大道个歉吧。有些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过刚易折,要慢慢来,我们这代人完不成的事情,以后自然会有人前仆后继地去完成,因为错的事情它永远是错的,总有一天阳光会照进每一个黑暗的角落,你明白吗?”
莫楠伸手抹了抹眼泪,颤声道:“我最近有些不舒服,想请假回去休息几天。”
苏昭煜点了点头,“去吧。”
叶岭骑到圣得利斯大楼时,恰巧碰上叶娴下楼,她拎着自己的舞鞋,脸颊热得红扑扑的,看起来十分的高兴。
“小岭儿,你来了,我们今天换了个新的舞蹈老师哦,是临时过来的。”
叶岭顿时心中了然,“这样啊,新的舞蹈老师应该不错吧,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开心。娴姐儿,上车,我带你去买点换洗衣服。”
叶娴点了点头,她拎着自己的舞鞋坐到了叶岭的后座上,自然而然地伸手揽住叶岭的腰。
“搂好了,准备起飞。”
“阿娴?”
叶岭闻声一脚刹住了自行车,他朝着声源望了过去,只见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手上提着一个公文包,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模样,头发细心地用发胶定型,鼻梁上架着一个金丝眼镜,从头到脚堪称一丝不苟。
但是,叶岭对这人的第一印象很差,因为这个人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他眉心一拢,“娴姐儿,这是孙斐然?”
叶娴没有回答叶岭,而是直接朝孙斐然跑了过去,万分喜悦地说:“斐然,你怎么来了?”
孙斐然目光警惕地看了一眼叶岭,他伸手抚了抚叶娴的后脑,问道:“阿娴,那位是谁?你怎么会跟他如此亲密?!”
叶岭推着自行车走上前,替叶娴回答,“我叫叶岭,她是我三姐。托你的福,娴姐儿最近被我二叔赶了出来,所以暂住我那里。”
叶娴听不明白叶岭的话中话,她伸手打了叶岭一下,低声说:“不要把实话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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