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巡捕房做探长的那些年 我在巡捕房做探长的那些年 第158章
作者:苍鹤
苏昭煜拿起桌上的证据袋,同陆川一起去了纸条上的地址。
【鸢飞巷七十八号】
苏昭煜同陆川到时,李哲湘已经带人将这边围了起来。
“等等,我们这边接到了报警。”李哲湘将二人拦了下来,“这次的案件归我们。”
苏昭煜探头看了一眼七十八号的内部,与左邻右舍并没有太多的区别,但是七十八号像是荒废了许久,里面落着一层灰尘不说,到处都堆满了腐败的稻草,一副长时间无人居住的模样。
苏昭煜问道:“查到这间房屋的所属了吗?”
李哲湘蹙眉,“苏昭煜,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明白是不是?”
苏昭煜从口袋中取出证据袋给李哲湘看,“这是肖老板给我的,我们只是来看看传纸条的人有没有在这里留下什么显著性的东西。”
李哲湘看了一眼纸条,随后伸手招来一个小警员,“苏昭煜,这次给你看了线索后,你可要把你们找到的颅骨给我们拿回去做对比。”
“可以,我们至今尚未比对出来,如果你们能找到突破口也可以。”说完,苏昭煜伸手接过李哲湘递来的证据袋,只见透明的塑封袋中盛放着一只沾着鲜血的铜铃铛。
陆川也凑过来看了一眼,随即朝苏昭煜点了点头,“这确实跟拿起孩童失踪案中的铃铛是一样的,黄金。”
苏昭煜看了一眼陆川,随后问道:“现场只发现了这个?”
李哲湘颔首,语气颇为无奈地说:“这个铃铛裹在一件女士外套里,已经证实是肖透的衣服,还有些遗留在现场的液体,这肖透受了不少罪。不过呢,她也是个烈性子,给她验伤的医生说她抓了那人好几把,指甲都劈了。”
苏昭煜忍不住蹙眉,他按了按胸口,密密麻麻的刺痛从心脏处蔓延开来,他忍着不适问道:“哑巴村的案子呢?你们还有没有其他的进展?”
“目前进展不大,我的兄弟蹲守了一段时间的凤凰山,也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事情发生,那个凶手就像是突然停手了一般。”李哲湘说,“你们那边呢?”
苏昭煜毫不掩饰地说:“我们收到的纸人,画眼睛的墨汁十分的特别,带着一股奇特的香气,我们顺着这条线索目前只查到了合山坊。”
“东方女子香?”
苏昭煜问道:“李队长也知道这个?”
李哲湘大笑起来,“这个香粉真的是千金难求啊,现在有市无价,肖透根本不打算批量生产,物以稀为贵,追捧的人自然就多了起来。多亏了跟肖透有点交情,前段时间从她那里卖了一盒给了叶娴。”
“叶三小姐?”
“是啊。”
“感谢李队长的线索,我们就先回去了,那些颅骨我抽时间会送到警察署的。”说完,苏昭煜便同陆川离开了鸢飞巷。
陆川系好安全带后突然问道:“你不舒服吗?我看你刚刚在捂胸口。”
苏昭煜打好方向盘后准备倒车,故作漫不经心地说:“这会已经好多了,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
陆川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苏昭煜,最终二人还是一路无话地回了巡捕房。
叶岭已经拎着午饭来了,他将午饭放到每个人的桌子上,随后便无所事事地在苏昭煜的办公室内翻书看。
苏昭煜脸色阴沉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然后目不转睛地路过叶岭重重地坐进办公椅内。
叶岭见状便笑着说:“怎么了?案件很棘手吗?”
苏昭煜疲惫地搓了搓脸,单刀直入地问道:“你跟杨晏说什么了?”
叶岭不明所以地说:“单纯约着喝酒而已,你别想太多。”
苏昭煜起身走到叶岭面前,他伸手将后者从沙发上拽了起来,“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跟我说清楚,如果你执意要瞒着我,我希望我们之间还是算了的好,这样我就不必在你身上为难。”
叶岭收敛了笑容,“如果我们两个就这么算了,你以后要是查到我身上来,会不会因为旧情人的关系放我一马?”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又或者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说完,苏昭煜便伸手解开了叶岭的衬衫,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抓痕,而是大大小小的淤青,有些已经泛起了将要痊愈的黄色,也有一些已经淤成了青黑色,旧伤加新伤大大小小地叠加在一起,看起来极其地骇人。
几天之前,这些伤还不曾出现在叶岭的身上。
叶岭挑眉,即刻恍然大悟地说:“你怀疑我上了肖透?就因为昨晚的事情?”
苏昭煜抬眸看向叶岭,面上毫无悔过之意,他并不记得叶岭昨晚也是这般的伤痕累累,又或者是他根本没有去用心关注,“你果然知道些什么,而且到现在也不肯说。不要去做无谓的牺牲,也不要把无辜人拉下水。”
叶岭也逐渐冷静了下来,他放松了脸上的肌肉,伸手将身上的衬衫扒了下来,“我只有这一身的伤,看到她就已经很反胃了,更不要再提对她做些什么了。我今天没有其他的安排,你可以盯着我,看看会不会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叶岭!”
叶岭神情低落地垂了双眸,他卸力坐回沙发上,“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不告诉你,是因为这些事情即便是告诉你也没用,你又何必去苦苦追求那些真相?人活得糊涂一点不好吗?”
苏昭煜闭着双眸沉思了片刻,接着他伸手按在叶岭的肩膀上,“人人都活得糊涂一点,遇到一点点不公,只要一句吃亏是福就能将人打发,打碎了牙齿全都往肚子咽,无权无势之人受辱后只有渡水无舟、求路无门,旁观者在感慨的同时还要庆幸一句不是自己,但是屠刀迟早会落到每个人的头上。每个人都需要一个交代,所有人都不例外,无权无势之人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我们还有律令,这个世界没有英雄和神仙,公平与正义确实会有一定的滞后性。”
苏昭煜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叶岭身上的淤青,“但是只要没人去做,公平和正义就永远不会到来,身处水深火热的人永远没有上岸的机会,我们只是血肉之躯,做不了神明的事情,只能尽最大的能力挽回,你明白吗?”
“苏昭煜,我知道你也需要一个交代,但是人的本质是贪婪,尝到了公平正义的甜头,必定会去追求它们的及时性,如果以后有人问你迟到的正义还算不算正义时,你该怎么回答?”叶岭低头将双手插/进头发中,“无权无势之人,其实不只是他们,所有人最基本的愿望都是活着,我如果现在跟你交代了一切,你只有死路一条,你要是死了怎么办?你的美好愿望谁会去实现呢?我以为六安死了之后,你会多少思考一下,不再冒进地追求一切。”
“会有实现的那一天的,什么都会有实现的那一天,只要肯出手去做。”苏昭煜说,“我从未冒进地追求一切,六安死后我确实考虑了很多。”
叶岭紧闭着双眸,面色痛苦地说:“你活得太理想主义了,倘若你圆润那么一点,在某些事情上不那么执拗,或许过得能比现在还好。”
苏昭煜见状,便开始循序渐进地问道:“肖透的事是不是你找人做的?”
“不是。”
“合山坊那几起突发事件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
“哑巴村的事情是不是你一手促成的?”
“不是。”
“那些裹尸的纸人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
苏昭煜突然提高了声调,“你还在说谎!”
叶岭双手交握抵在眉心处,低着头久久地沉默不语。
“你到底想怎么样?”苏昭煜俯身半蹲在叶岭面前,“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再这样下去,我怕到时候护不住你,悬崖勒马为时不晚。你把一切都告诉我,或许我们还有时间更改过去的一切,掩埋那些证据。”
叶岭闻言倏地抬起头,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苏昭煜,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陆川说的那句苏昭煜替小圆藏证据是什么意思。
“别这样,搞得我像个罪人一样。”叶岭摇了摇头,他取过衬衫来缓慢地穿上,“原来你说你变了是这个意思,但是这样太对不起那些死去的人了,你苦苦追求的真相就在眼前了。苏昭煜,你要坚持住啊,你能这么说,我已经很高兴了,不过千万别这么做,对我这种人来说不值得的。”
苏昭煜捂着双眸坐在了地上,“我不问你想怎么做了,你告诉我,你想让我怎么做?”
叶岭取过大衣穿好,“做之前那个苏昭煜不好吗?别把你的怜悯分给我这样不值得的人。”
“别把自己想得那么低贱,我这分明是不舍。”苏昭煜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一个喝醉酒的人,“不舍得你做错事,不舍得你离开,不舍得你独自一人去同那人些斗争,想你离开那处泥潭,想你像个普通人那般,想你活得开心快乐,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叶岭心中五味杂陈,他曾经多渴望会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将他拉到阳光底下,教他识花认草,同他以心换心,现在他期望的人已经出现在面前了,并且对着他剖出了自己血淋淋的真心,他却没有交换的勇气和真心了。
叶岭一时之间想说的话太多,最后只能全部咽下去,干巴巴地吐出一句,“吃饭吧,要凉了。”
“算了,我已经很累了。”
苏昭煜迅速起身坐到沙发上,默不作声地开始往嘴里扒饭。
林蒙敲了敲门,在得到允许后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老大,有群众举报发现了屠户的踪迹。”
苏昭煜迅速放下饭盒起身,“在哪?”说完,他快步走向桌前拿起那份还未打开的报告,莫楠的那份猪胃报告中明确标明那些结晶粉末是醉仙桃。
林蒙说:“顺南码头,他似乎并不是要离开上海,像是刚回来。”
“持枪待命,今晚务必将屠户和阿兰抓回来。”说完,苏昭煜便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叶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才拿出藏在沙发角落的箱子,出门将箱子交到了陆川的手上,“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今晚把那个屠户干掉,然后我们再送肖良遂一个大礼。”
陆川看了一眼叶岭,伸手将他手中的箱子接了过来,“你可要想明白了,再往下可真的就回不了头了。”
叶岭笑了一声,“我把有关你和胖子的一切都抹除干净了,以后再也没这些烦心事了,好好生活。”
陆川蹙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岭伸手拍了拍陆川的肩膀,“但是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之前本就厌恶了那边的生活,我说出去做点别的事情,你什么都不问就义无反顾地来了,我就有必要帮你做些其他的事情。”
陆川说:“我们都跟之前不一样了,不是吗?”
叶岭摇了摇头,“你给苏昭煜佐证,让他拿我做个投名状,保他一时平安富贵不愁。”
“我看你真的是病得不轻,没必要做这种事情。”说完,陆川便领着箱子走出了巡捕房。
叶岭摸了摸下巴,看着陆川的背影赞同地点了点头,“果然,昨天我还说肖遥有病。但是马都往下掉了,早就拉不回来了。”
陆川快步追上苏昭煜,面无表情地说:“必要时要不要击杀?”
苏昭煜面色诧异地看着陆川,反问道:“叶岭让你这么做的?”
陆川冷淡地看了一眼苏昭煜,重复道:“必要时要不要击杀?”
苏昭煜停下脚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到时候看指令,不要擅自击杀嫌疑人。”
“你别想太多。”
天幕渐黑,上海随着夜幕迎来了一场久违的小雪,零星地飘在整条黄埔江上,租界内重复上演着灯红酒绿的戏码,县城捏一片昏暗,橘黄色的白炽灯路灯下飘着细碎的雪花。
苏昭煜一行人在菜市场的木板房外将屠户和阿兰围了起来,他率先从车上走下来,“终于见面了,我建议你把手里的刀放下。”
屠户手持一把尖刀挟持着阿兰,尖锐的利器戳破女孩细嫩的肌肤,一道鲜红的痕迹顺着亮白的刀身蜿蜒而下。
屠户开口道:“苏探长,其实我们已经认识许久了,只是你不认识我们而已。”
苏昭煜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身后跟来的叶岭,随后才对屠户说:“我知道你曾经给季念茹等人提供过醉仙桃,还有那些出现在凤凰山山坳的尸体,为什么要拔掉他们的指甲?”
屠户皮笑肉不笑地勾起了唇角,他用尖刀挑了挑阿兰的下巴,“醉仙桃可是魇居主提供给我的,为得就是卖他特质的鼻烟壶,我就是想赚两个钱,有什么问题吗?乖女儿,告诉他们为什么要拔指甲?”
阿兰抬起头,大声哭喊道:“指甲就是我拔的,跟别人没有关系。因为爸爸总是爱打妈妈,每次都会拔妈妈的指甲泄愤,因为拔掉了指甲不会影响做工!为什么妈妈要任劳任怨,早起贪黑的照顾我们,为什么爸爸只知道喝酒?”
屠户狞笑了起来,“因为我娶你妈妈可是花了不少钱,我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她,可是她却只给我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
噗得一声,鲜血混着白花花的脑浆从屠户的头颅中喷洒了出来,肥硕的身体应声而倒。
陆川在不远处的居民楼里收了狙击枪。
苏昭煜震惊地看了一眼子弹的来源,随后转头去看叶岭,他并没有给陆川任何的信号,后者却擅自开了枪。
莫楠从车里取了一张毛毯上前给阿兰披在身上,并轻声安慰道:“好了,没事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情了。”
阿兰似乎被突如其来的枪声给吓傻了,她怔愣地看着莫楠,双眸中啜满了惊恐的泪水,“姐姐,我爸爸是不是死了?”
莫楠神情复杂地看着阿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昭煜吩咐所有人整理现场,他走至叶岭面前,拽着他的衣领走入黑暗之中,随即狠狠地将他摔在墙壁上。
“让陆川击毙屠户,要不你来做我这个位置?”苏昭煜嗤笑一声,“这样便能随了肖良遂的愿,他不是想开拓租界市场吗?直接换你来坐我这个位置,再凭借着叶家的势力,不费吹灰之力便能登上中央巡捕房总探长的位置,为什么不这么做?”
叶岭蹙眉,“你冷静一点,我跟肖良遂从来都不是同一个立场。你留着那个屠户也没用,他嘴里根本没有任何的有效信息。”
苏昭煜弯了脊背,低头压在叶岭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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