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饭呢 我的饭呢 第31章

叶知秋表现得像昨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和纪然在餐厅碰面后，笑着说了句“早上好”，照常洗漱、吃饭、洗碗，最后窝在懒人沙发里玩游戏。

气氛有些怪异，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纪然果真如同他昨晚说的一般，没有再以工作为由出门逃避。他靠在沙发上沉思了会儿，而后走到叶知秋身边，和他面对面盘腿坐下。

叶知秋仿佛预料到即将面对审判，很有眼力见地放下手机。

“小秋，”纪然直视他的眼睛，轻柔地喊了一声，“还在生我的气吗？”

叶知秋先是“嗯”了声，之后才摇头回答：“不生气，纪然哥哥这么照顾我，我哪有资格生你的气。”

这话听得纪然很不是滋味，心脏隐隐作痛，叶知秋明摆着还在闹不愉快。

纪然笑了下：“不要说气话，这次我们俩好好聊聊。”

叶知秋把脸撇到一边：“我没有说气话。”

本打算先铺垫几句，再绕回到正题上，但看眼下气氛着实紧张，纪然决定破罐子破摔：“你喜欢我，对吗？”

叶知秋没有想到纪然会直接这么问，显而易见愣怔起来，片刻后，坦坦荡荡答：“我说过很多遍喜欢你，只是你一直都不相信，也一直把我当成小孩子。”

“我相信，”纪然尽量保持冷静，“但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沉默几秒，叶知秋没有回答，他又开始自欺欺人：“你之所以会喜欢我，可能只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很照顾你，后来又慢慢陪着你长大，带你体验了很多新鲜的东西，所以你现在认为的喜欢，只是弟弟对哥哥的那种喜欢，对不对？”

“而且你现在还太小了，接触的人也太少，所以整天只知道围着我转。但是你以后会认识更多人，你的眼界也会随之扩大，说不定到时候你就会发现，其实我和大部分人没什么区别，我能教会你的，别人也能，甚至还可以做得比我更好。”

等纪然断断续续说完，叶知秋苦涩地笑了一下，重重叹了口气：“纪然，我说我喜欢你，不只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你总觉得我什么也不懂，可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相信，我现在真的长大了，分得出喜欢是什么样的。”

“我喜欢你做我的哥哥，喜欢你宠着我惯着我，喜欢我去哪里你都会陪在身边，这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叶知秋继续说，“但有时候我也想抱你，亲你，和你挤在一起睡觉，想时时刻刻都贴着你，闻你身上的味道，但你说过我不可以这样，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再做。”

“我不喜欢你出门见别人，和别人待在一起，甚至到了很晚还不回家，其实每次我都会非常生气，但忍着不能对你发脾气，因为你说过不喜欢我不听话。”

“我很害怕被你讨厌，所以努力装成你喜欢的乖弟弟，乖乖听你的话，只做你希望我做的事情。”

到这里，纪然已经没有再听下去的勇气，慌忙打断叶知秋：“别说了别说了……”

明明是自己提出要好好聊聊，这会儿却又不敢继续面对现实，想要临阵退缩了。

但叶知秋这次并没有听他的话，只停顿片刻，又开口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你有这些奇怪的感觉的，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对我这么好，也没有人像你一样说会一直爱我吧，我每天都和你待在一起，所以变得很依赖你，也慢慢离不开你。”

纪然呆坐在原地，直直盯着地面，叶知秋慢慢牵起他的手：“可我现在不想只当你的弟弟了，我要每天都和你待在一起，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话音落下，周围的空气也突然变得凝滞起来。

“小秋，”不知过了多久，纪然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费力从叶知秋手中抽出自己僵硬的双手，对上他直白的视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要不你最近先回鬼界去吧，我们两个人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你再好好思考一下，我也需要一个人静静。”

叶知秋面上并无太大波动，像是早已预料到纪然会作何反应，但声音还是冷了下来：“纪然你又说话不算数，上次还口口声声答应过我，不会再说赶我走这种话了，结果现在你又要让我走。”

纪然无法反驳，一遍又一遍重复：“对不起。”

“我讨厌你这样，如果你这次真的要赶我走的话，那我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纪然久久沉默着，也不抬头看叶知秋，就像是某种默认。

“好吧，我知道了。”叶知秋撑着桌角从地上站起来，不然他下一秒可能就要摔倒在地上。

从客厅到卧室，这一路上，叶知秋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很快换好衣服，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张银行卡，是纪然之前带他去银行办的，里面存着他通过自媒体账号发布商务广告，以及参加一场场线下活动共同攒下来的收入。

这之后，他又返回客厅，站在纪然跟前，把银行卡递给他，面色依旧如常：“反正这张卡我带回鬼界也花不了，不如全都留给你，就当是谢谢哥哥这么久以来照顾我的辛苦费吧。”

纪然耳朵嗡嗡的，这一刻，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只是不知道是从谁的身体里传出。

叶知秋清了清嗓子，似是在掩饰些什么，低声说：“我知道你最近总是失眠，夜里翻来覆去很多次，等我走之后，你应该就不用再为我烦心了，希望你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这样的结果绝对不是纪然想要看到的，他没想到叶知秋会这么决绝、这么坦然，将所有心思全盘托出，不给两人之间留一丝余地。

他不知道现在是否应该挽留，如果真的挽留了，一切会不会又前功尽弃？可如果不挽留的话……

现实已经走到这一步，不管再说什么、再做什么，都无法修补两人之间那道愈加深重的裂痕，所以挽留与否又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偏偏不敢承认，这就是他潜意识里最想得到的结果呢？

窗外阳光过分刺眼，纪然根本没有勇气抬头看一看叶知秋现在的表情，抬手接过那张银行卡，紧紧攥在手心，声音发紧：“好，谢谢。”

叶知秋甩给他最后一句话，之后便消失不见了，他说——

“纪然你真是个胆小鬼。”

【作者有话说】

担心影响大家心情，所以今晚直接发三章，更到两人互相表达心意那里

第38章

“所以呢，你就打算一直这么晾着他啊？”

听完纪然一五一十的讲述，秦筱筱搅着马克杯中的咖啡独自缓神，心里疯狂尖叫，面色却依旧如常，过了不知多久，才略显愁苦地问了句。

空气十分安静，静得只能听见热水壶咕噜冒泡的声音，纪然没有立马回答她。

一周过去，秦筱筱突然又联系不上叶知秋，和上次离家出走时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而纪然也同样反常，上周恨不能天天待在自己家里，磨蹭到大半夜才回去，这周却一次也没有来过。

女性天生的第六感告诉秦筱筱——这俩人之间绝对又出幺蛾子了，说不定比上次还要严重。

微信发了，电话也打了，可怎么也撬不开纪然这张嘴，他只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没事”。

无奈之下，秦筱筱只好跨越大半个城市，亲自登门审讯，没想到纪然依旧嘴硬，定力十足，不管她怎么变着法儿地问，得到的回答永远都是“真的没什么事儿”。

事实证明，纪然说谎的功力还是太差，异样的表情和语气早已将他出卖，秦筱筱这次说什么也不再相信。

她感觉自己简直操碎了心，这两个人怎么动不动就闹别扭，跟小学生有什么区别？排骨这小鬼也真是的，怎么老是玩失联这一套，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你还把不把我当朋友了啊纪然？”见纪然迟迟不吭声，秦筱筱有点生气地问，“什么事情都不跟我说，我看我也真是闲得慌，放着这么美好的大周末不出去玩，专程跑过来找你。”

不出所料，此话一出，纪然这尊大佛总算有所松动，他下意识想要反驳，可张了张嘴，却还是没吐出一个字。

看来激将法还是有用的，见状，秦筱筱又赶忙展开一番连环逼问。最后纪然重重叹了口气，似是在给自己鼓劲，慢吞吞将这段时间发生在他和叶知秋之间的事情全部讲了出来。

别说秦筱筱生气着急，纪然又何尝不是？自从叶知秋走后，他每一天都在后悔。

明明一根绳子有两端，他却抓不住任何一端，全都被叶知秋握在手里。

除了叶知秋主动回来，纪然根本没办法与他建立联系，只能被迫处于被动的位置，等着叶知秋把绳子另一端交到他手里。

心里实在憋闷压抑，导致拍视频和直播时都不在状态，粉丝们火眼金睛，一眼察觉不对劲，纷纷问这问那的。纪然无法给出合理解释，只好慌忙用自己拙劣的演技将这件事草草揭过，并且承诺会尽量调整好状态，之后又替叶知秋胡乱诌了条理由，好在大家对此深信不疑。

咖啡入口苦涩，一如纪然此刻的心情，他盯着桌上的花纹愣怔许久，才抬头看向秦筱筱，语气很是无奈：“筱筱，不是我想晾着他，而是我现在根本联系不上他，他每次只要一回鬼界，我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那我们暂时先不说这个。”秦筱筱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这一点，人间与鬼界向来无法互通，人类总是处于劣势地位，不像鬼那样，可以随意往返。

她很快整理好思绪，又开始宽慰纪然：“依我对小秋的了解，他绝对不会真的不回来的，你没看他平时有多么黏你吗，估计那晚就是说气话呢，说不定过几天就又回来找你了。”

“但愿吧，”纪然生硬地笑了下，他把杯子放在桌上，仰头盯着天花板，情绪还是很低落，“小秋走的时候态度特别坚定，而且什么东西都没带，我总觉得他这次没那么容易回来了。”

不知为何，将心事说出来后，纪然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得到解脱，反而感到愈发难受，整颗心都皱了起来，被人用指甲狠狠掐着一样。

说实话，秦筱筱最开始诧异极了，大脑飞速运转，最亲爱的弟弟喜欢上了最好的朋友，谁敢往这方面想？

但换个角度思考，这事儿似乎也还说得过去，毕竟日久生情是世间通用准则。叶知秋本就依赖纪然，相处时间久了，所以对他产生感情，好像也是必然事件。

作为当事人之一，纪然不可避免地陷在深深的自我纠结之中，看他这么痛苦，秦筱筱便又推心置腹：“其实吧，我一直都觉得小秋心思挺敏感的，你不也说了吗，他好像总是很怕做错事情被你赶走，所以平时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包括我之前带他出去玩，还有参加活动那几次，他也是表现得很乖很听话，从来都不会给我添麻烦，有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好像有点儿怕我。”

“他到你家差不多也快半年了，基本上大部分时间都和你待在一起，我觉得你应该能感受到他身上发生的变化的吧？”

纪然点点头，算是默认，但又试图驳斥秦筱筱：“我是能感受到没错，但我最担心的也是这个，小秋会不会只是因为我对他好，所以才会误以为自己喜欢我的？”

听纪然讲这么扯的理由，秦筱筱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可是小秋已经长大了啊，他又不是傻子，喜欢这种事不就是顺其自然的吗，你总是觉得他这不懂那不懂的，我看不懂的是你才对。”

“我……”纪然瞬间顿住，想不出任何理由为自己辩解。

的确，都到这时候了，他还在自欺欺人。

沉默片刻后，秦筱筱又开口：“那你呢，一个多星期过去了，你有好好想过自己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吗？”

“我不知道，我心里很乱。”纪然摇头说。

“我看你不是不知道，是不敢想吧？”秦筱筱一针见血指出问题，“如果真没什么想法的话，你心乱什么啊？”

话音落下，纪然慌忙抬手捂住整张脸。没办法，他总是这么容易被秦筱筱看穿。

秦筱筱没再逼他说些什么，回复完微信里的工作消息，放下手机叹了口气：“纪然，我觉得吧，其实很多时候，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追究对与错的，对怎么了，错又怎么了，最后结果不都一样吗？”

“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相信命运这玩意儿，有时候我就在想，小鬼最开始怎么偏偏找上了你，而不是别人？现在看来，这说不定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怎么说都是你把他养大的，留在自己身边不是会更放心些吗？”

“嗯。”纪然呼吸不自觉变慢，很轻地回应了一声。

秦筱筱继续说：“但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能因为那该死的责任心就随便答应他，也不能因为觉得太罪恶就强硬拒绝，就算要拒绝，你也得好好说，尽量温和一点，别让他太受伤。总之你再好好想想吧，反正这种事情也急不得，谨慎一点总归不会出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两人静静坐在沙发上，不知过了多久，纪然终于坐直身体，偏过头看向秦筱筱，脸上露出羞愧神色：“谢谢筱筱，不好意思，让你费心了。”

他都快到而立之年了，感情上的事情，竟然还需要秦筱筱帮他开解，这真是太不应该了。

“跟我这么生分干嘛？”秦筱筱笑着捶了下他的肩膀，又把抱枕放下，“说了这么多话我都快饿死了，你想吃点什么，今晚我下厨。”

作为朋友，秦筱筱总是这么体贴，虽然她能轻易看穿自己，但过后却会不动声色帮自己遮好缺口，坦然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也正因此，两人之间的友情才会越来越坚不可摧。

纪然眼睛莫名发热，对她扯出一个饱含感谢意味的笑：“辛苦筱筱了，你看看冰箱有什么，随便做点就行。”

“行，那我就不管你了，只做自己想吃的啦。”秦筱筱明显是在活跃气氛，说完后，哼着歌往厨房走去。

吃过晚饭，秦筱筱没有久留，纪然一路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回来后径直钻进书房。

心绪仍旧杂乱如麻，导致一条视频剪得零零碎碎，前后画面压根不搭，中间还掉了好几帧。

于是他又开始写与品牌方合作的视频脚本，试图以此转移注意力，然而同样写得乱七八糟，毫无逻辑性可言。

“啪”一声，纪然终于忍无可忍，用力合上电脑，闭上眼睛往后一躺。

逃避一时可以，但无法逃避一辈子，就像叶知秋之前深刻反思后得到的结果一样，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两人之间产生嫌隙与隔阂。

时间一久，心与心之间的裂缝也会变得越来越大，到那时，要想再将这裂缝粘合起来，恐怕谁都无能为力。

现实就这么赤裸裸摆在眼前，纪然不得不理性地、严肃地考虑一个问题——

他和叶知秋，真的可以吗？

他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不可能做到忽视种种现实因素，像十八岁的少年一样，不顾一切勇敢追爱。

可事已至此，他没办法再用“哥哥”这层身份心安理得地忽视叶知秋已经流露出的感情，也没办法再自欺欺人地把他当成最初那个小小少年。

自私地想让叶知秋留在自己身边，却又一次又一次把他推得越来越远，人怎么可以这样自相矛盾，道德感和罪恶感同时交织在纪然心头，他纠结得都快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