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者 四道者 第53章
作者:鄙人上官铁蛋
“神明归天界,地煞入幽冥……吾奉祖师镇妖邪,百无禁忌法无边,敕!”王玖€€并没有帅的个后脑开花,因为就在他彻底昏天黑地的刹那间就从背后被一双烟丝焦糊的手托上了后背,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这就感到头顶掀起了挥旗的风与极快的敕令齐齐而出,惊慌得忽地气息由丹田而起,自行扑前以两只颤得不行的手臂支撑,撕心裂肺地咳出几声
毛诡浓眉倒竖持诀立着,只见无数原本在这山中起哄杂闹,唯恐不乱的阴魂在片刻静默之后,竟然漫山遍野地朝着这后山的养尸坑扑来,他们的叫喊依旧让人难免头疼骨裂,毛诡也不由得把牙关咬德更紧,他脚步两换令旗跟随,最后以持请鬼诀的手朝着那已经在宽缝之中挣扎出了几根未腐的指头,得令的阴魂们如风迅疾,这就将这口大棺团团围住,朝着棺中的东西大声嚎拼力,王玖€€再抬眼时,已经看到原本不老实的大棺重回了自己刚来到时的情形,虽还是躁动不安,却也还在法困之中
“南传……南传茅山之中当属破衣教的调冷坛能与阴山抗衡……今日算是见着……见着神威了!”王玖€€其实还是头重脚轻,可他吃力摇晃地站稳,是因为毛诡出现在这里,于他而言与棺中未功成的毛僵破棺而出是无差的灾难
毛诡将手里那面骨柄黑面,符€€陈旧不堪的令旗狠狠往地上一掷,王玖€€不敢与他平视,只好假做欣赏起这在败西传威风凛凛,招来过庐江县半数下坛兵马与八里野鬼的“鬼风飒”。王添金曾与他讲过,那些话本之中说错了一处,就在七圣与不化骨刚战得混乱之时并非孙三康先调来的冷坛帮手,而是毛诡利用着那盛京出马僮身柳允隆请得与自家老仙儿‘柳四爷’缠上这不鬼不妖的东西时,以掌心血醒旗上术,几乎耗了自己八层的气力,这才让冲在前头的降星观而来的师徒€€€€段元寿与葛沁躲过了致命一击!
毛诡眉眼并未平和,他不紧不慢地走到这垂眼而下,宛如醉汉般岌岌不稳的王玖€€面前,忽然将手一抬,王玖€€便满眼昏花地再次重重摔地,眼中的灰黑褪去之时,一侧面颊也泛起了痛麻的热辣
“这一下,打你的心肠狠毒,也为所有还持重着伦常德行的修阴者打的,你可不服?”王玖€€实在力气使不上,只好点头以作回应,而后忍受着骨中而出的疼痛在毛诡脚下磕头为礼,以表明自己造出的这滔天大祸
毛诡怎会轻易解气,他瞧着自己脚边的王玖€€狼狈窝囊的神情又准备一掌补上,可是刚将手抬上一半,想起了四年前的种种与一个登船之后笑得如同诀别的人,还是作罢了,而那已经将脸扬起的等了半天没见痛苦落下,这就单开了一边眼睛,谁知毛诡已经面朝了那口大棺,手里还揣起了自己散落在地的七星钱小剑,端详了片刻之后忽地以利刃那面划开了自己左手两指,将自己指腹鲜红逐一点在阴阳交错而嵌的七星钱之上,这就踏起了罡步,口诀响亮
“吾此剑非凡剑,斗星灿烂指天罡……指神神降临,指鬼鬼灭亡,奉请老祖降下坛,神兵火急如律令,敕!”
这声敕令之后他将短剑投到了棺盖之上,头顶上混沌的浓云忽地也闷响起来,那些围着大棺的阴魂们齐齐戛然而止,随后仓惶地四下逃窜,毛诡赶忙拽起了王玖€€的后领,这就托着他跑出数十步,才没跟着那被落雷劈中的大棺一齐遭殃
这一声落下的霹雳让原本晦暗难见的山地映得青白大亮,不偏不倚地就落在这半截竖着的大棺之上,大棺裹在了青白之中摇动大颤,将掩埋周遭的土地也连带着割裂出了长虫爬出的长缝,王毛二人各自以手捂耳,可还是耳中天崩地裂,五脏齐颤,终于熬到了这天怒般的青白彻底散尽,王玖€€喉中一阵翻腾,一滩鲜红溅上了毛诡照路的那盏马灯边沿
他开了一把嘴边,顾不得浑身骨头的疼痛摇晃起身,踉跄着走向了那口大棺,咬紧牙关才没因那焦糊的腐腥惹得再吐出一口,绕了一圈,除去棺上的纹饰多了些焦糊之外并无太大改变,一动不动,若不是地上裂开的土缝与其中被翻出的已经焦黑的残骨,料人也南信这等死物会是不安分的
他心中定下许多,已两只还有些许打颤的手拱礼谢了毛诡,毛诡已经从自己那破旧衲服的腰带上撕下一截捆上手心,王玖€€想上前帮手,却被反手打开,二人上到坑上就地而坐,毛诡掏出自己的烟杆舀满烟丝,一缕袅袅轻舞扬上,朝着那大棺的方向轻盈而去
他眼睛没有偏转一下,从自己的布挎之中掏出一个短小的竹水筒子往边上一甩,好在被王玖€€接了个正着,也没多客气地这就启开喝了个干净,那是极浓苦的茶
“你觉得,就凭你这不足二十年的修行能镇下这个?!放干了血或许也行,还能让你这山里的兄弟姐妹吃顿好的!”毛诡嘴上严厉,可那瞧着大棺的眼睛却已不是刚刚的竖眉怒目,呆滞平静,目不转睛
“给您添了那么大麻烦,弟子该死……”他话还没完便被毛诡的冷笑断下,仅仅这一会儿功夫那斗中的烟丝竟然已经所剩无几,这就又被他从烟袋里添了一撮,王玖€€心中暗叹,这得是拿着烟丝当米粮的烟鬼罢
“你的确该死,可也不只你一个!当初七家说好了那不化骨棺椁里一样不拿一样不记,可结果都没胜过那个贪字,珠玉金银拿走炼器修行的也就算了,这个可真是胆大,把那半本炼尸术和镇棺的七星钱给捂着回来了!你救段丫头是因为心里存愧罢”王玖€€沉默不语,毛诡不得不用手肘往他上臂一撞
“是你自己说,还是等天光大亮之后被各家盘问?”王玖€€干涩地笑了起来
“当然是全盘告知了您啊,您若是不打算替我瞒着,即便找到了这处也大可站在这处看我如何自寻死路,何苦还以血醒器替我镇下!只是弟子想先问一处,您似乎也不是从今夜上山才对晚辈起疑的罢?”毛诡终于动了动眼睛
“你不在那日路上我问了阿淇与段丫头是如何遇上了你的,听了你们近两月的大概,老道我还能怎的相信这是机缘所致,刚捡回条命时五家就已商量妥当,要保得宫庙安宁与弟子后辈,就必须得决裂在市井嘴里,还需想方设法,不让你们之间相识为友。你小子刚到岭南就遇上了当年那东西于段丫头,也就能诓些不灵光的脑袋了!”
毛诡说着激动,这就拿着烟杆朝着王玖€€比划,王玖€€却笑得坦然点头,将自己褂袄上的烟灰拍了去后便将这大棺的由来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毛诡,毛诡听完后苦笑摇头,心中生气了杂陈的五味,这就将烟杆在身旁磕灭,王玖€€虽坚信他是有意给自己瞒下,但外界那些虽此人阴晴不定的,还是不敢全然不信
“一晃快要五年了,两个成了死鬼,就剩下了我,当真是麻烦得很啊!”毛诡不知是自叹还是说给王玖€€,王玖€€思忖片刻,忽地挪近了他身旁
“恕弟子无礼,您说七圣为保弟子们周全而不相往来,可时不能逆,显然而今所见便是需授€€的几家都因有人构陷而不得不拜师学法!三叔没答我,您可否再发一慈悲,那在当年让阿淇与我,还有玄黄堂身陷无妄之灾,不得不用本门秘法才能救回命的,可是同一人?”果真无礼,毛诡又变化了刚刚替他稳了毛僵时的怒眼
“替你小子瞒下这么大个祸已经是被逼得自己沾了身脏水,有些事既然你们都不晓得,那就是你们不该去懂的!这三个倒好,各自做了死鬼,凭什么让老道我当这个冤大头!”毛诡不愿告知是王玖€€意料之中,他并没再问,而是摆弄起了那把七星钱嵌着的小剑,不紧不慢
“弟子不敢在您面前摆弄心机,您刚刚说道因为我恰好出现在了岭南又将沅丫头救下的种种我都认下了,施了技法让那玉铺家的亲眷来寻我走脚也不假,但是您……您又是为何恰好在自家徒弟命悬一线时赶到的呢?!”毛诡果然肩头微耸,唇上一颤,王玖€€用余光察觉到他的确也在看向自己,接着说来
“您说是因为阿淇撕了的那道符是您大耗功法庇佑弟子的,可白日里给我爹问安的时候顺带问起了您的病情,他说您脉象稍缓,表现的颓色与咳嗽体虚都该没个大碍才对,这就不得不得让弟子想起三叔所言,当年七家为保同进退时各家换过一门术法,而您拿出的是……”
“这个人会将我们莽撞的恶果仇报你们,无论当年哪个都是悔恨不已!阿淇也曾经各种磨我这个,今日说给你到这,剩余的……待我与你们共同去了庐州之后我便需要办件大事,你若想要个明白,那就跟着阿淇,事毕之后我定然寻他!”
王玖€€心中泛起酸楚,有怨恨毁了等闲倾的那人,也有为毛诡的所为而感慨,他点头应下,本想再贪心得解自己在茅绪寿那撬不开口的那个,却刚启唇就被那杆烟杆横到了面前
“我进魏家门时瞧见你小子像个蟾蜍一样趴地那会儿掏着兜里的……”他偏头朝着那大棺抬了抬下巴借着说“也有关系吧”
毛诡点头,随后朝他那还在隐隐胀痛的胸口推了一掌
“你回去先罢,我想仔细瞧瞧这个”王玖€€自然不算乐意,毛诡学起了他刚刚的神态摆弄起已经所剩无几的烟袋
“一人两个说不得的,这下不相欠了!”王玖€€终究理亏,只好拎起了布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毛诡将烟袋各种拍抖出的碎末残叶又凑了半满,沉重地吐了个烟圈
“本以为你当年是痴迷了些从未沾染的俗事,可没曾想年岁大了还是如此!值得吗?”他朝着那口远有百步的大棺拍腿问道,遍地狼藉,就连围绕的几口本来整齐的棺木都已东倒西歪,毛诡仰头看了看压低诡谲的浓云,又再摇着头拉回了这个死物身上
“不怪你痴,当年咱们谁不是贪心了那块死地的东西才有了今日的报应呢!不怪你啊……”虽说王玖€€已经走远,可那漫山遍野的阴魂,多少有些瞧着他好奇的,凑在远处去望这个鬼气比他们还胜的活人,窃窃交头在他浑浊的眼中泛出的点点晶亮……
第113章 倚云开
星罗洞大敞门庭是辰时正刻,虽说其外不开大市的日子里也有不少靠着山货糊口的山客与自家空闲土地种些草药的小农挑担而来,但终究不如那几日车水马龙的好。一些想剩下分角的城中人家或是家中等药的村中人会时常来走走,可谁也不让着谁,难免在粗口俚语间推搡,有一日撞上了付德民赶着伺候关六爷的车马,这就被嚼了耳根子,两日之后所有平日里在洞外的担贩就只好在山路之上排开,让冯大管事少了那每月一人一块的赁钱。
“姑父,那个姓付的不就是一个从皇帝家里扒得了几个小钱的臭阉人么!平日里让那些贱民进市,可也是五六十的票子啊,六爷怎么就这么听他的……您可是为他效力了三十多年劳苦功高的啊!”冯九志这拍桌顿足的让已经为此时上火的冯管事更加心烦,他那一身层叠的富贵肉随着气息起伏微微地颤,本就紧绷的了的褂袄扣子也因胸膛的起落牵强起来
冯管事摆手截停了那替他揉肩的下人,举手让人递来了自己白玉的小壶啜了一口,笑得嘲讽
“人家给六爷献了个大宝贝,让本来已经备好了的元宝蜡烛都进了地窖,你小子要是能献去个让他彻底痊愈的这怪病的,那你就能在内外市里横着行路,打着谁的脸上,那人只能忍下,还得问你疼着手没呢!”冯九志当然是最心急的那个,他靠着姑父分来的这催收外市赁钱才有喝花酒进赌档的本钱,现在说没就没,自己年关之前还得还上那手上晦气的十几块,可是不想挨顿打骂来问姑父要,于是又一掌上桌,将自己那盏未盖的茶都震得溅洒了上桌
“自打那日秋市之后六爷就不见咱们冯家人,这一月更加闭门得紧,若不是叫过熊叔进去两次,怕是半个洞里的当家人还不知道他已经能走动了呢”一些受着关六爷冷眼的洞中大户简直是日夜盼着华宵阁挂白发丧,而今国中一分为三,南北货相互卖被添了不少人情与买路钱,靠着关六爷的点头才能不亏了本,也就只能暗地里的骂
冯管事把玩着玉壶沉默不语,叫来了自己‘岚峰斋’的管事交头接耳几句,终于坐正了身子,冯九志赶忙缩回了伸长去听的脖子,低头站直
“你随冯叔去铺子里拿些首乌精同冬虫草,今日听说那个被解家三狐狸带进华宵阁的奇人今日也来,我年岁大了,跟这些穿窄袖的新派人话总说不对,能不能让岚峰斋里买油买米的钱回来,就看你了!”冯九志一听脸上拨云见晴,这就开心地随着那冯叔去了,在往着星罗洞去的路上,他竟瞧见了付德民亲自顶着风站在外市门前,拱手而向一个车马上下来的古怪男人,用着关六爷的抬轿将人往洞里送去
“又招来了哪路牛鬼蛇神!”冯九志一口唾沫啐到地上将马车的窗户摔下,这人外披洋装大氅身内却也是一身旗装褂子,在他看来不伦不类
付德民亲自替这“不伦不类”的男子拎着他携来的那口官皮箱,不敢歇脚地送进了倚云开,此时还未到开内洞的时辰,一路进这厅堂拐那小间的皆有婢子小厮打扫忙活,本不该是主子们现身的时辰,可解袭洪已是穿戴整齐,但除了脸上的脂粉还如平常一般,那向来一身的洋裙珠宝都没了踪影,这身宽袖绣着兰蝶皮球花的贴老袖厚缎袄裙,脚上也没了那百媚而生的细跟洋皮鞋,而是缝着珠花的千层底
“解当家的,这位就是韩道长!他不仅是老奴我儿时的救命恩人,更是与那坊间楼牌下无人不晓的故事里,《败西传》七圣之中干系颇大的一位老修行!”韩不悔的表情虽没解袭洪脸上的不自在,但他确实也是十分惊讶,付德民加急信里提及这出钱要他来做护法的东家是个念过西洋大书的女公子,可眼前是一身绣样过时,老气横秋的旗装,不免让他有所失落,这宽肿之下可是难窥得信中那柳腰丰乳的身段的
“鄙人韩不悔,多谢解当家的赏识”他一手伸向解袭洪简短一句,解袭洪赶忙握上回以恭敬,让容管事亲自端放了一盏岭头单丛
付德民不敢耽误,这就告别了两人回华宵阁待命去了,韩不悔不紧不慢地品着茶,并没有因解袭洪盯着他打量而感到拘谨无礼,还大方坐正,让她看得更加明白
“付先生信中提及这位术士很是神通,那么,您是要贫道要了这位的性命还是慈悲只是将您心中不解问个明白即可?”解袭洪之所以盯着此人瞧看发愣,是因为她想起了母亲曾经同她说起过,吊八的眼睛浓眉勾鼻是副精明嘴脸,而自己的太公就是如此,他曾是岭南的官盐商,解刘氏家中曾也是富足的院落之户
她涂抹得娇艳香甜的红唇却笑出了苦涩,这一问她其实已经思索了一夜,可就在打定主意的前一刻,她却又总因为法兰西的旧日心软在了那片曾经两人定情的种种,向来从容的她今日竟在这个刚有三言两语的陌生男人面前垂下了泪
“不能留的,我虽不知他门派是何,可他过往为人却见了不少,当真是报应不爽,自己都是逃命出来的,哪能还不狠心!”她这句话在容管事耳中听得不顺,这就行了福礼到韩不悔面前告知他要问出肖苇的话,也不能让他活着出了星罗洞,事成之后不仅是心中许诺的三百大洋与送他返回庐州的船票与汽笛火车的票,还会额外再添三百予他,只是解袭洪必须毫发无损地坐上洋车
韩不悔垂眼玩弄着左手那枚青玉纯粹的扳指,笑得有些无礼
“看来这位道友是解当家的情郎啊!得是多大的仇怨让女子能生出了这等谋害的心思呢?贫道更想知晓了,若此人真的狠毒该死,那么定然不会手软,毕竟您是东家;但若您是妇人心肠的求不得,那么请恕贫道修行浅薄,做不得这等谋害道门中人的事!”
说罢他脸色一沉,这就起身要去取回自己的官皮箱与洋大氅,好在解袭洪亲自赔礼劝人,口舌上精炼且无赘言,别人得说上三五刻时的话被她两刻就详尽了,倒是韩不悔的脸色比着这个困于情字难断的女子更是沉重起来,他本以为就是个富贵闲人学着点小术法的,不曾想其中竟有让自己细想着后背生寒的细小
“若是韩道长执意离开,我这就让人好生送客,钱票不会不作数;若是您有可怜我这个单薄无力,又得担忧家族买卖被自己牵连的女人,那法金我愿意供养伍佰大票!”她话才刚落,只见原先退出门外的荣管事竟然很是失仪地惶恐来报,是肖苇进了洞门
韩不悔听完之后放下手中皮箱,这就让解袭洪按着她所部署的准备起来,从自己衣袋之中掏出了一张辰砂而书,法印三盖的黄符往着解袭洪手里塞,又凑近耳旁叮嘱她几句
“解当家一介女流能从如此凶险的术士身旁脱身贫道很是佩服,这人术法很是古怪,即便不能替天行道,贫道也会保全解当家安然脱身”说罢这就随着一个跟在解袭洪身旁的女婢从这书斋的后门匆匆去了,解袭洪难得慌神在脸,将那符纸往手里一捏,这就打理着自己的仪容往花厅而去
肖苇心里是有疑的,因为在洞门边上候客的只有解家的下人,甚至还不是总随着解袭洪的那个妇人,但入了倚云开没走几步,就被一袭淡蓝的软香扑了个满怀,他也就断了自己的头绪,又在那些沉默低头的下人扫除之处瞧见了些许血痕,很是满意地笑脸问道
“苦了你,看起来不管是那两味药还是那个人,都让你费尽了力气”解袭洪笑了笑,这就领着他望着花厅去,荣管事亲自端上了那珐琅掐丝的西洋杯具,里面是醇香渺渺的一杯汤药色的高€€
“我总觉得回来之后你都喝不到火候熏得正好的豆子了,这就让洋行找来了本烘烤豆子的书,自己学了学”这杯高€€确实有着一丝的焦糊,他这就端起细品一口,却上了眉头
“你是拿着什么盛的豆子?这味道好怪!”解袭洪这就花容带怒起来,嘴里嗔怨着不急着带他见人看药,肖苇无奈,只好赶忙再凑到了唇边,本想口舌遭点儿罪顾大局,谁知喉间吞咽几口之后忽然瞳仁收紧,这就将手中瓷具摔下了地,在满地碎裂之中瞧见了些许焚化的纸灰
“你……”他一手掐在了自己的喉间,解袭洪闪躲过了他要拽上自己领口的手,霎时花厅四面那些原本平静的门后,冲出了好些手中握着火轮枪的男人
肖苇感到喉间腹中有如千百根刺插在皮肉之中,他恶狠狠地环了一圈屋内枪口而向自己的,最终又落回了咬唇含泪的解袭洪身上,她再退后两步与自己身后的枪手并肩一排,而此时浑身发颤的肖苇不知,自己已是脸色黑紫眼布红丝,眼角两侧也爬上了青黑如杈的黑,即便是这些见惯了死人恶人的枪手,也难免强作镇定
“你的事我一直不多问,因为这些神明鬼怪的我不懂,你也曾经说过自己不会坑害到我,可是……你是哄着我开心,好让我利用解家的门路替你铺条再登岭南的路对罢?然后……我就会像那个戴了我耳环的下贱婢子一样,成了你后院里的冤鬼?”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在这句问出口后鼻头就发酸起来,而这个唇上已经泛起了紫红的肖苇先是一愣,护着自己万般难受的喉间,眼神阴森地歪头靠近过来,最终被两个枪手上前,凭着手里的枪抵上了他的胸口,这才让他与解袭洪隔在几步间
“你……你给我喝了什么?谁给你的这种东西!”肖苇的嗓音好似一头残暴的山兽,解袭洪再将自己话的最后那问复了一遍,怎知肖苇觉得自己苦心替她找了个替死鬼没被领情,反而遭了反骨很是恼火
他眼珠一动,忽地裤袋中掏出了一个掌心大小的瓷瓶,灵活一闪,在自己退后刹那,两个本在他身前的枪手便感到眉心一痒,其中一人用指腹刮下,那是一滴晶亮的油
“真魂正魂不在身,神魂颠倒听吾令,敕!”他手诀变化唇间细磨得极快,最后敕令一出,这两人的眉心上的油点油渍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黑烟,随后一两声走火,那个没有抹去油点的枪手竟然开枪穿了一侧同伴的胸膛,让花厅中倚墙的翠玉盆景溅上了红
而那个抹了些许的则与被他子弹飞肩而过,打上了身后墙壁的一样腿抖唇颤,肖苇冷哼一声,将持诀的手捏成一拳,屋中又是一声砰响,那个刚刚死里逃生的看了看自己胸口蔓开的湿润,这就退下一软,睁眼倒下
“谁敢再来!”肖苇将那盖塞落地的瓷瓶举起晃了晃,抢手们纷纷愣晃了神,一时之间不知该将枪口朝向那眉心已经烧穿了一个窟窿的两人还是肖苇,就在犹豫之间,这两人又各自走火一枪,再让两个同伴倒下,而他们自己已经面色青黄,口鼻流血,肖苇再呢喃几声之后,竟然自己张口,朝着自己嘴里开去一枪,倒在了解袭洪脚边
解袭洪彻底被自己身上溅上的血点弄得慌张尖叫,这就被肖苇扼住了手腕,她瞧见这双阴冷陌生的眼里映出的并非自己的模样,而是不断游动的,拥挤不堪的惨白面孔
“最毒不过妇人心,我早该受教的!”肖苇嘶哑出一句,这就要将瓷瓶里的油往挣扎尖叫的解袭洪抹去,可就在这时,一道青黄的淡光晃得他眼前一闪,疏漏的这半刻间被一股很是霸道的气力打在了胸口之上弹出七八步,站稳脚下之中喉间汹涌,一滩殷红落地之后当即变色成黑
他顶着疼痛抬眼看去,只见一个与自己一般个头,吊八眼睛勾鼻短发的长褂男人正在打量着自己,而他手中仅仅捻着一张符€€鲜红的黄符纸
第114章 病中人
段沅已经开始觊觎起那碗在王玖€€坐前放凉了的那碗芋头薏仁牛乳粥了,自以为抬手神速,却被茅绪寿更快一分地横了个内壁挂糊的碗到面前,她嘴上一瞥,坐正回去之后抓起一个芋€€三角糕撕了往嘴里送,哼哼一句“谁吃你剩下的”
这地宅不足之处便是伙房,仅仅靠着两个能架锅的火口很难让突然热闹起来的这四人吃得如同王家大院那样尽兴,跟着来的阿香妈只好掌着这两个小火口的勺不断的添,可连地二盅甜粥都上了桌,利事便察觉不对,这就往着王玖€€房门去敲,不一会儿就着急地往那能通着台阶的神明厅跑去,毛诡挨着门框将人扯回,他只好上气不接下气地来一句
“哥他身上可烫手了,但是昨夜我刚清点过这里储药的柜子,跌打中煞什么的都有,唯独没有退热毒的!”几人听完之后齐齐聚到了王玖€€那屋,毛诡快了几步占到了那点仅能坐下一人的床沿,提起了王玖€€散落在被外的那只手心滚烫的手,将自己两指腹压上了他的脉动处
“毛师傅,没想到您也会号脉啊”段沅小声问道,怎知毛诡探了片刻之后,表情凝重地来了一句
“我怎么会这个,只是看看这小子还是不是个活物而已。”说罢这就将那被他诊了好一会儿的手撂下,丢了一声自己去厨房要滚水之后就溜开了
茅绪寿成了紧接着坐下的那人,同样捏上了那只刚被放下的腕子,只是没有毛诡那样胡闹,而是掀了一脚被褥,将其轻放进去
面色无血,满额虚汗,那迟缓沉闷的吐息让人光瞧在一旁也能体会几分这受着风邪侵体的人到底是何等难熬,段沅递过自己丝绢给茅绪寿擦去了他额上的汗珠,可不曾想没了多久又从那细嫩的苍白里冒出颗颗晶莹
“若是邪物而为,高热者的脉象会短促猛烈,这时退热并非首要,而该先由法师以线香书符护身,再用自家法门退煞收惊”
他忽然冒出这句,段沅听后也叹气一声,他们一路而来几乎是伤口未愈又添新创,就这么担惊受怕地过了五十余天,养鬼蓄阴之人是最需关切自身康健的,因为一旦己身虚弱,那些尚未顺服的阴人就会动恻隐之心,附身法师折磨丧命的,比比皆是,毛诡刚刚那探脉,是在断定王玖€€是真的受了风邪,还是被有心之鬼钻空坑害
“到底那是些什么人啊!没到十日这又烫了,也不晓得这处是否真的没被发现”段沅心乱如麻地坐站不得,茅绪寿还是平日里的模样,他将这人前额侧脖渗出的汗擦了三四遍,终于认下了无济于事,起身后将段沅的丝绢揉成一团,随手掷在了八仙桌上
“都是修法的,你是不能自保的么?何况我师父也在,你不想出力,也能躲得安心”这是哪来的混账话,段沅当即就拍桌起身,杏目之中的水灵被从心间迸出的灼热蒸了去,竖眉直瞪到茅绪寿脸上,声调愤愤
“你这话是哪个意思?!我几时说了我是不想出力的,你一直以来都一副把不屑别人的样子也就算了,可这会儿说出这样的话,我……若你不是师父的骨血,我当真是早就不想看到你这个不通人事,无礼冷心的人了!”她眼中泛起一阵温热,恰好毛诡领着利事与阿香妈端药送水地进门来,这就挤着三人中的缝隙跑出了门去
利事将手中的药汤放下,一时间不知道是先瞧看王玖€€好还是追着段沅去,但很快就被毛诡拍上了肩头
“你家少爷还得你来伺候,人在这种时候最是防备,至于段丫头……”他那一双干涩的眼睛也如段沅那般火气落到了茅绪寿身上人中上的两撇花白被沉重的鼻息吹出了些许波澜,茅绪寿虽然晓得他很是气急,但还是没有半分动作
“我去了也不无济于事,她好像只听他的”茅绪寿怕自己挨进了会冷不防挨得一拳一掌的打上身,这就退了几步,低眉为自己辩了一句,还指了指床上那个已经汗浸在了枕上的人
可他失算了,毛诡手诀两换,他便被随身携着的兵马一掌上了脑后,随后好似被什么人推搡一般地往着门边去了,脚刚摔出槛外,毛诡手上再变,一声重响险些还夹上了他低束的发尾,门后一声骂道“她就是打死你你也得去!”
这早上的一闹让地宅里的午饭也吃得有些沉闷,好在王玖铄来了,他给王玖€€把脉留药之后陪着段沅和毛诡玩了几轮牌九,离开时很是不舍
“年关将近,不少人来堂里买祛病化煞的药囊不说,今年雨水阴冷的也多,这会儿光是和他这样烫得快赶上炭炉的也不少到了家里,大伯在我出门时才刚喝上口汤呢”几人送远了车马之后毛诡便让茅绪寿去看着病号,自己则领着段沅去了养阴山看那三具走僵如何
古语曾有“柳不上堂,死不睡杨”一说,因这二木皆属阴木,且从其生长习性而言更事宜孤魂野鬼屈身。若以柳木做了阳宅门窗梁柱,则会招阴入家;以杨木打成棺椁,通常是极其贫寒的人家才会为之,因为即便抛去杨木招阴藏鬼会扰得亡人不得安宁之外,其入土后极易腐坏受潮,若再遇上了葬地风水败坏,则会使得其中亡人不腐生毛,成为“走路的死人”
段沅被毛诡拉着上养阴山去瞧瞧那三个走僵如何,虽说白日里少了些行路的吃力,可这山中阴魂众多又养尸炼器的,难免浓雾四起。段沅替毛诡提着香盛,趁着白日好一番东张西望,只见这山中皆是杨柳槐此等招阴的老树新枝,若不是有人刻意种下,当真是无人会信此处本就如此!
二人把这处背阳蔽天,诡谲至极的山路走成了一段祖孙踏青闲游般的自在,毛诡听完了茅绪寿早时到底说了那些混账话,听完之后又叹又笑
“你怨他也罢,可怨我同你那个死鬼师父倒更加顺理成章,毕竟一个养而不育,一个为师不称。教得会他本事,却没教得待人之道”段沅摇头,斜眼只见瞧见了一棵老槐的树干之上扒着的那只色艳妖娆的虫子,只是自己的寒毛刚立,这只赤眼七彩,一副张牙舞爪模样的小怪就被毛诡毫不惧怕地用手给拉拽下来,奋力挣扎也没逃过被扔进了一个符€€满身的小瓷罐中,从此不见天日的命数
“老棺蟋,这可是好东西哦!走脚的若是被自己带着的畜生划破了皮不重,就着破秽的符灰和这虫子磨成的粉敷上,能撑三日去寻解法”段沅却觉得这东西在她眼中比见鬼还渗人,可这路不宽,她往哪偏着躲着都没可能不近树,也就只好心中暗道别再碰上
“我不怪他,只是今日他这话太是气人!”毛诡那布挎简直是个神通,竟还掏出了岭南特有的陈皮糖,他塞到了段沅手中,自己也放了一颗到嘴里,边品着滋味边叹到
上一篇:听见玩家心声后在诡界封神
下一篇:开棺,食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