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驯养幼年自己 如何驯养幼年自己 第62章
作者:咒蓝山
西泽尔是真的想代替裴琮,承担这个危险的任务。
裴琮知道西泽尔会这么说,西泽尔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所有物在权贵区有任何闪失。
但说到底,这辈子西泽尔还没有遇到这些事,裴琮不想让西泽尔也纠缠进来,更不想让西泽尔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
裴琮要亲自进去。
他看了西泽尔一眼。
西泽尔忽然涌起一股不安,他一直以为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是彼此完全清楚的。
从废星黑市到主城暗网,裴琮给他安排道路、洗白身份、调配资源、疏通一切障碍。
他们一起为“西泽尔的复仇”而奔波。可回过头来想,西泽尔忽然意识到:
他对裴琮,根本一无所知。
除了他不是真正的影蝠、是蝾螈的载体之外......西泽尔不知道裴琮的真正身份,不知道裴琮来自哪里,不知道裴琮为什么会成为影蝠。
他甚至不知道裴琮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只是因为他们之间实在太过契合,无论是最细节的生活习惯,还是共同努力的目标,就好像两块拼图一样,完美地纠缠在一起,从没有起过大争执。
这是裴琮第一次明确拒绝他,第一次向他提出请求。
“告诉我原因。”西泽尔问。
裴琮看着他,强调:“我们的计划。”
“还有呢?”西泽尔追问,他知道裴琮清楚他在问什么。
裴琮面上平静,眼神却冷了半分。
西泽尔读懂了,裴琮并不愿意告诉他。即使西泽尔自认为,他们之间已经建立充分的信任,裴琮也不会向他坦白。
明明他们之间贴得那么近,裴琮甚至亲手喂他血、教他杀人,他以为他们是同一阵线、彼此唯一,是相互交付的存在。
但裴琮却从不让他靠近那个真正的“自己”,他们之间的亲密,只到此为止。
他们第一次出现如此裂痕。
裴琮对西泽尔一向的纵容与付出,早就变成一种理所当然的默契。
西泽尔天生根骨不正,根本不会产生感恩的情绪,只会当个吸血鬼,无底洞一样索取,从未思考过裴琮温情的来源。
西泽尔不再主动靠近。
他们甚至晚上分开了睡觉。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西泽尔最近变得更变态。训练场上,艾洛和晏止被他几乎拧断了手腕,每个人都不敢和他多说一句话。
裴琮继续处理手里的情报,他已经开始悄然安排潜入温斯的方法。但很快就发现,有人给他搞破坏。
这种小孩子的任性,裴琮并不放在心上。如果西泽尔足够强,就会有更有用的手段,而不是现在这样偷偷摸摸。
议事厅。
西泽尔一言不发,把资料传输的通道中断,裴琮进入温斯家族的安排被他撤换得干干净净。
赫利坐在对面,看着他一系列动作,缓缓开口。
“如果你真不想他去,就用点强硬的手段。”
西泽尔抬了抬眼皮,眸色阴郁。
赫利慢条斯理地道:“你做得还不够,据我所知,裴琮并没有放弃的迹象,如果真要将人留下来,你的手段还是太温和。”
他点燃一支烟,动作缓慢。烟雾缭绕里,赫利身上的家族掌权者气息更为清晰,他的年纪并不大,却有那种少见的沉稳与压迫感。
西泽尔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讽刺:“你好像很有这方面的经验?”
赫利挑了挑眉。
西泽尔听说过赫利的旧事。
曾爱上过另一个家族的继承人,但因为双方家族之间的政治立场逐渐分化,立场越来越难调和,站错一步,就会是整个家族的崩塌。
对方赌了一把,想逆流而上,而赫利选择了稳固,不敢赌家族的统治、未来、与荣耀。
两人分道扬镳,无疾而终。
赫利能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放弃一个恋人,西泽尔觉得他没必要听这种人的建议。
赫利却不恼,慢慢吐出一口烟,眼神沉静:“爱情是一瞬间的火花,而我有比爱情重要的事情。”
西泽尔冷漠道:“对我而言,没有比裴琮更重要的事。”
他不会为了裴琮放弃计划,也不会为了计划牺牲裴琮。
他要复仇彻底,登上高位,也要裴琮留在他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西泽尔天生就是贪婪的人。
他想要一切,赫利的那种两难的境地在他看来再简单不过。
只要足够强大,强到能吞并恋人的家族,不就能和恋人永远在一起吗?
赫利轻声笑了:“那很好,贪婪不可耻,只是你对裴琮一味的索取并非长久之计。”
“但看你们现在的状态,就算你一味索取,裴琮也不会离开你。”
赫利语气平和地补了一句:你们之间,还有很长的时间,会纠缠在一起。”
就是因为不会离开,才让他越来越想锁住。
西泽尔沉下脸色,眼底暗流翻涌。
赫利熄灭了烟:“保护好喜欢的人,否则就会像我一样,只能在他死后,后悔一辈子。”
西泽尔冷若冰霜的表情终于变化了一下,他听说的故事里,似乎没有这一段后续。
赫利推开门,临走前道:“最后多嘴一句,请少欺负晏止,他叔叔以前总是拜托我照顾他。”
议事厅重新陷入寂静。
夜深时分,西泽尔重新打开了裴琮的房门。
他动作一如往常,掀开被角,将自己贴近那具熟悉的身体。他现在能精准调控体温,不再像之前那样冷得裴琮皱眉。
他的呼吸贴着裴琮的后颈,一寸一寸将人抱进怀里,这是他最熟悉的位置。
经过了训练和基因抽离,在能够自由基因切换后,西泽尔发现自己掌握了新能力。
现在,他能利用艾洛的感知,结合蛇类基因能力,窥探他人深层的意识世界,看到对方最深处的执念。
这些执念大多来自于爱、恨或者恐惧。
他已经在晏止和艾洛身上试过,晏止的世界中是幸福美满家族和哥哥,艾洛的世界充满了暴力和鞭打,他在阴湿的地下监狱中瑟瑟发抖。
而今晚,他想看看裴琮的。
只这一次。
西泽尔想知道,裴琮的执念到底是什么,赫利说得对,他不能再一味索取。
裴琮想要的,西泽尔也会竭尽全力满足他,只要裴琮愿意告诉他。
西泽尔沉入了裴琮的意识。
精神连接的瞬间,他整个人仿佛坠入了一场低温的幻境。
和艾洛那种五彩斑斓的幻觉截然不同,也不是晏止脑海中家族与兄长交织的回忆图景。
西泽尔预想过很多种可能:
裴琮的世界也许是染血的实验台,
也许是呼声震天的角斗场,
也许是尸山血海的景象,
也许是裴琮忘不了的人。
他期待看到裴琮藏在深处的秘密,无法言说的爱、吞咽不下的仇,或者一个具象的人。
也许会有他。
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
可那一切都没有出现。
眼前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白。
西泽尔站在那片白色的世界中,被剥去了全部存在的意义。他想前进,却没有方向,一切都冷,死寂。
西泽尔站在那里,四周没有声音,没有风,没有时间的流动感。一片灰白色的地面,看不出是冰还是雾。
裴琮的世界空无一物。
任何东西都没法留住他。
西泽尔从幻境中惊醒,手心冰凉,脊背绷紧。
裴琮还在沉睡,眉眼沉静,明明就贴在自己怀里,明明刚刚还被他轻轻拥着,西泽尔忽然感到一种彻底的、无法对外人诉说的空洞。
没有仇恨,没有欲望,没有爱。
意识回笼,裴琮皱了皱眉,睁开眼看到西泽尔在身边也没有惊讶,尽管他们已经快一周没有睡在一起了。
西泽尔正靠在他肩窝,神情阴郁得不太正常。
“又怎么了?”
西泽尔没说话。他那双一向锋利艳丽的眼睛此刻垂着,睫毛濡湿、卷翘,整张脸贴在他胸口,脸色冰冷。
手却把人死死拽住,生怕裴琮下一秒消失不见。
裴琮垂眸看了他一眼,指尖顿了顿,还是抬手揉了揉那团柔软的黑发。
“这么不想我去温斯家族?”
西泽尔指尖扣住他,骨节发白,掌慢慢地陷进皮肉,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如同从水里爬出来一样潮湿,郁色沉沉。
裴琮沉默了一会,看着他漂亮又不安的脸,从床头抽出一个银灰色终端,塞进了西泽尔手里。
是那份西泽尔千方百计破坏的影蝠资料,而此刻,它完整地出现在他面前。
西泽尔知道要让裴琮改变主意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