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下过一场雪 他心里下过一场雪 第96章
作者:是一只小袋熊啊
陆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坐在沙发上微微回避了视线,即使没有说话也表明着的态度。但林远琛并没有因为他的抗拒而在决定上有任何的改变,他只是一边说也边用笔指着超声上的情况。
“你看他这一块侧支循环并不发达,因为他的肺血管尤其是主肺动脉发育还算可以,之前比较糟糕的病例里有多条侧支血管从支气管动脉发起的类型,这样的修复压力会非常大,这个还算幸运。”
郑晨阳。
那个几乎是靠着发达的侧支血管网络支撑着肺部循环的成年先心病患者,陆洋依然没有忘记。
“右室流出道做补片增宽,主要的难点还是他这个大室缺,”林远琛一边说着点着屏幕上相应的位置,一边看向他,“但是这里血管的重搭改道,陆洋,还是你来做。
没有说话,陆洋看着眼前的医学影像信息,并没有很快给出答案,但是片刻之后,他还是鼓起勇气把之前拒绝的话语又说了一遍。
“我还是认为暂时不应该再用那个方式了。”
林远琛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过,看了一眼窗外晦暗的天色又回到了他的脸上,瞳孔里闪过一丝沉沉的阴郁,但很快平复下去,继续说道。
“我以为你平复之后会清醒一点的。”
陆洋在他的视线里躯体微微一凛,因为他的话语而有些许的不知所措。
“到这个份上的治疗其实谁都没办法对结果能有十足的把握。”
“可是谨慎也是十分必要的......”
“陆洋,”林远琛叫他的这一声有些许的严厉,“你不是出于谨慎,而是因为害怕。”
那些站在新生儿监护室外的一句句自我怀疑和摇摆,再度回到了陆洋的脑海,道理他自然是明白,但心里摇摇欲坠的信心并没有那么容易再次站稳。
林远琛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又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考研要到上海来?你的老家,不说省内,当地不也有一本的医学院吗?另外假设你能适应得了北方,你会往北京报吗?”
陆洋一愣。
会吗?会的。
医学是在不断前行的,他从决定考研并且认定这条道路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一定要往医疗教育最好最前沿的那些地方考,要考进排名前列的心脏专科尤为优秀的重点大学附属医院,为了先进的技术和理念,为了丰富的资源和完善的教育体系,也为了更多的机会和深造的可能。
“你在选择的时候看重的那些进步和发展,都是从不可能的设想开始的,再谨慎这个过程都要承担风险,要面对失败。医疗从来不仅仅是开药做手术治病,是要研究寻求进展和突破,要教导要传承。”
林远琛坐在他旁边,身体往后一靠,双腿交叠,左手放在沙发扶手上,手指有些无意识地轻敲着,眼里的光芒锐利。
“其实这类的话,这么多年医学教育,你应该听过很多了,不用我来跟你强调,而且......”
他的语气一顿,神情也严肃了几分。
“楷楷虽然是尚未痊愈就要求出院,但是到他出院前,到现在都没有问题,那一家人如果手术后真的有什么事,他们早就闹上医院来了。”
“至于第二个病例,那对夫妻看上去年纪也不大,作为父母,这样的孩子坚持要生下来,坚持要治疗,不仅仅是经济上的考验,在现在社会的观念下,他们很有可能会面对更大的压力。小孩子现在还在挣扎求生,她的家人都没有放弃,你作为医生,陆洋,你要跟他们站在一起,不能先判定她的成败。”
陆洋一直是稍稍侧身的坐着,面向着林远琛,对方话语里的一字一句都仿佛是重重地落在他的心里。
“我为什么没有带着你去见家属?”半眯着眼睛,些许的寒意在林远琛的脸上弥漫开,“因为我觉得你还控制不了你自己,你的想法和情绪会影响到家属,也会很轻易的被家属影响。有时候我觉得你已经很成熟了,但是有的时候,我又觉得你其实根本还没有准备好。”
“我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一些教授并不太能接受学生比自己优秀,老师可以走在你的前面,但老师不能一直走在你的前面,否则教育就没有意义。”
林远琛一直不是个€€嗦的人,成年人之间的师生很多情况下,并不像小时候在学校里。冗长的话语说教往往会被无声的言传身教所取代,眼前的超声影像清晰地显示着孩子的心内畸形,陆洋微微抿着嘴唇,望向了自己的老师。
“任何情况下,陆洋,我们不能比病人和家属先退缩,先动摇,先想到放弃。”
看着在自己面前一直低着头表情复杂久久没有开口的年轻医生,林远琛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这件事我们等会儿再说,先说回这个病例吧。”
茶水温烫,吹凉一点后呷饮一口有微微的甘甜。
晚饭是冰箱里半成品披萨,稍微弄一下就跟店里面是一个味道。
陆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去提醒母亲明天要去做检查,但一来是在林远琛家里,二来又不想给母亲太大的压力,还是作罢了。
眼睛回到了屏幕上计划的手术入路和术式选择,以及术后有可能的各种情况的应对和用药,手里平板上的记录是刚才讨论出的要点,头脑在迅速整理的同时,眼神忍不住往厨房方向飘了过去。
热水壶传来了烧开的声音,陆洋收回目光,下一秒就看到林远琛拿着热水壶出来,在两人泡着茶包的杯里添了水。
“我离开医院之前听儿科的主任跟他家长谈了一下才知道之前还是因为经济原因,他父亲生意失败一直在外面躲债,加上孩子没有明显的异常,所以没有手术,后来家里情况慢慢好了,正攒着钱准备带孩子求医。”
陆洋听了,脸色却依然带着忧虑,毕竟先心疾病有很多的治疗是讲究时机的。
“法四,我遇到过很多种情况,”林远琛看着面前陆洋在平板上画的草图和整理,“这一例还好是症状不重,没有在刚出生的时候就出现严重的发绀和呼吸困难的现象,长大了才出现明显的供氧不足。”
否则如果错过了手术矫治的时机,发展为类似艾森曼格综合征,孩子就彻底失去手术机会了。
“既然选择生下孩子,这样其实有点不负责任......”
“鼓楼的医生也一定提醒告知过他们,这种病必须要手术治疗,不然孩子随时都会有猝死的风险。”
陆洋的语气也说不上谴责,更多的还是担心和感叹。
林远琛闻言却看向他。
“你怎么知道有没有完善的产检,以及去的产检医院的技术是否过关呢?”
现实里有各种各样的情况,他们也许没有选择过。
加上每个家庭,每个人身上都各自有艰辛酸苦,如果是突然降临的变故,谁也没办法预料和保证一定能应对。陆洋想着,还是沉默了。的确,作为医生只能做好眼前的事情。
“别想那么多了,还是先把内容整理好,我们还要说别的事情呢。”
陆洋怔了一下。
大概是想起之前的对话心里又有了些忐忑,在整理谈论的所有东西时,陆洋一直忍不住偷偷看向一旁沙发上坐着仍然看着各项检查还在思考着的林远琛。
等会儿再说。
是了,这句话隐含着什么意思陆洋心里也有预感,陆洋抬头看到落地窗边墙上挂着的那柄拍被子的藤拍,想到自己以前挨过的滋味,身上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正坐立不安着,林远琛把大腿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挪到了一旁矮几上的台灯旁边,然后看着陆洋,语气有点似笑非笑地对着陆洋。
“你很怕我跟你动手,是吗?”
第54章 (下)
€€€€接上€€€€
这不是废话吗?
陆洋心里腹诽着,尤其是作为老师,林远琛的语气还带着一点点逗他的意思,更让他内心有几分叛逆意味的觉得抗拒。他抬头对上林远琛的眼神时,又下意识回避了一下,但还是在片刻后鼓起勇气看着他。
自己的意思要好好地表达清楚。
“我......我虽然接受老师的方式,但是我觉得这种方式不应该经常用......”
“你想法还挺多。”
林远琛笑了一下,虽然眼里严肃了起来并没有多少笑意。
下一刻就连这一丝微笑也收敛了回去,声音淡淡的带着命令的口吻。
“站起来。”
有点懊恼,陆洋见他脸上是完全不容置疑的表情,虽然知道他想要动手的原因,但那种不被允许表达和反抗的态度还是让他多少有点不服和不甘。
手里的东西都缓慢地放到了沙发的一边,陆洋站起来的时候,脸上分明就带着犹豫,甚至还有一丝郁闷与不情愿。
并没有马上动手,林远琛指了指窗边的角落,“站到那边去,你好好想想我刚才跟你说过的话。”
落地窗边,窗帘半遮掩着还是能看到楼下的街道与行人,这里繁华与安静的平衡把握得很好,陆洋在反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分心感慨了一句买房子选在这里,在财力足够的同时也的确很有眼光。
车流并不密集,一辆辆经过视线所及的马路,路灯已经渐渐亮起,一片片的暖橘色和一束束车灯拼凑起这个城市流动在高楼大厦间的星河。
陆洋看着外头,没有转过身,林远琛正在备课,身后偶尔传来键盘和鼠标的声响,喝过水后水杯放在茶几上的动静也很轻,中途应该是跟学院里打了个电话,简单讲了两句是关于调课的事情。
时间在罚站的时候总是格外漫长,感觉过了很久,但其实也不过才几分钟,陆洋透过玻璃看了一眼倒映着的墙上时钟,还是乖乖绷着身体站直了。
林远琛大概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听声音应该是拨通了另一个电话,是关于那个上了ecmo的小女孩,接听的应该是新生儿ICU的值班主任。
陆洋一直专注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他听不到,只能通过林远琛嘴里的只言片语去判断情况。
两个人确认着现在的各项指标和仪器运行的数据,商量的是关于撤机的内容。
孩子情况应该是有明显的好转,从林远琛重复的一些零碎信息可以判断。一边听着,陆洋心里对于刚才林远琛说的那些话又有了些许的深思与体会,凝视着窗外街景的一双眼眸也微微有了几许闪动。
突然就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
即便是他曾经出现差错的时候,林远琛也没有因为临床上一个失误可能带来的巨大风险而放弃过或者改变过自己的教学方式。
对与错,其实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同,但是一个医生最扎实的成长,一定是一个又一个病例的积累。
我让你在猪心上缝上一千次,可你真正知道应该怎么做的开始,真正对理论运用到手术里有实际的概念,一定是你在人的心脏上缝的第一次。猪心上的一千次训练是必要的,人心上的第一次风险也是一定会有的。
医师的临床成长一定伴随着风险与挑战,就如同医学的进步。
地位再高能力再强的医生都并非肯定万无一失,而低年资的医生如果没有临床上的积累,不要说进步,这么大医院能不能正常运作都是个问题。
一句一句,都是林远琛以前跟他说过的话。每一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即便表情是淡淡的,但都带着如磐石一般的坚定。现在回忆起来,都还很清晰。
陆洋有些出神,外面的夜空可能是因为下了一天的雨,有一种很干净的质感,虽然是深色的苍灰,但是莫名地让人觉得平整柔滑,像是一块铺开的绸布,隐隐约约能看到星星。
林远琛在他站了快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开口叫了他。
“过来吧,陆洋。”
还是无意识地抿紧了嘴唇,陆洋转过身,走到了沙发边上,眼睛一瞥,自然也看到了桌上的藤拍和戒尺。
呼吸乱了一拍,非常明显地被觉察到了。
“话我也不再多说了,比起惩罚,今天是为了提醒你。”
林远琛看着眼前的小孩子低着头分明就是怕的,但是既然愿意跟着自己学习,这么多年就真的一直遵守也接受着自己的规矩,一时也稍微软了一下态度。
“陆洋,希望我今天说的话你能记住,另外还是那句话,虽然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我不希望它像是阴影一样伴随你以后的工作。”
陆洋想起了今天醒来前的那场噩梦,澄澈又带着一丝颤动的眼眸望向了自己的老师。
林远琛虽然心里轻叹,但面容上没有露出任何的松动,拿起了尺子点了点沙发的靠背。
陆洋还是在犹豫和退缩了两秒之后,手握着自己腰后的裤沿,狠了狠心往下扯了一下,弯下腰撑在了沙发靠背上。
戒尺竹质的横面有些冰凉,贴在屁股上的触感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
“四十下戒尺,二十下藤拍。”
林远琛说着,声音里的温度渐渐冷下去。
还没陆洋应答一句“是”,戒尺就离开了皮肤,扬起后夹带着空气被划开的声音,落在了臀€€峰,“啪”的一声在身€€后伴随着疼痛落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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