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下过一场雪 他心里下过一场雪 第87章
作者:是一只小袋熊啊
这对辛苦了大半辈子的中年夫妻已经老泪纵横,坐在椅子上只有泪水不停地涌出眼眶。陪着自己的女儿这么多年来求医问药,看着自己的孩子本是最美好的年纪,但是大部分的人生却都是在病房里度过,现在连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两个人都被击垮了,脸上的皱纹被眼泪一阵一阵地冲刷过,愈加深刻,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几岁。
“不是说.....只要心脏移植了就能有希望的吗?我们等心脏等了这么久,怎么会......”
“林教授,我知道您是很厉害的,您再救救她,她还那么小......我们就这一个孩子,求求您再救救她......”
“求求您,求求您再救救她......”
女孩儿的父亲说着就跪在林远琛的面前,抓着林远琛的手,被几个人怎么搀扶都不肯起来。
这样的画面太残忍辛酸,陆洋有些不忍心看,微微别开了视线。
电视剧里,电影里,文学作品里,很多很多的地方描写过有心脏疾病的主人公,情节大都仿佛是只要等到供体,等到配型成功的另一颗心脏,患者就能活下来,做完了手术便是合家欢。
然而对于接受移植的人来说,其实新的难关才刚刚开始,幸运并不会在每个人身上都发生。
女孩在这个清晨没能坚持过来,陆洋跟很多住院医生一起退出了病房,没有去面对最后的道别和父母在自己女儿病床前撕心裂肺的呼唤和哭喊。
他安静地站了很久,久到身边另一个身影靠近,才反应过来看了一下时间。
“然而心脏移植,依然是终末期心衰唯一的出路。”
是最后一条线,也是最后一道门,他听到来人这么说着。
心外ICU走廊的尽头,面对着落地窗外已经隐约浮起一线光亮仿佛就是昼夜交替的临界,陆洋作为医生已经不是第一次目睹生死,心外,急诊重症监护室,急诊抢救室,再度回到心外,他已经数不清自己看着多少人在病床上停止呼吸了。
然而每一次这样仿佛被丢弃在旷野里的荒芜和苍凉感还是会不断地冰冷着四肢,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上次这样两个人站在落地窗前,还是年初的时候,林远琛记得应该是初四,还下着雪。现在已经盛夏,再过不久这丝微亮就会变成有些刺眼的晨光,迅速驱散夜暮残留的一点凉意。
“那时候我记得我问了你一个问题,我现在也得到答案了,包括你好像一直对于心脏移植的课题没有意愿的原因。”
想到那时候林远琛跟他提出的带着退让的妥协,陆洋也微微笑了一下,但是笑意很快就消失,年轻的医师轻轻地叹着气。
“也并不是没有意愿,心脏移植的发展标志着一个医院心脏外科技术的发展,对于很多病人来说这还是救命唯一的方式。”
但是面对这种最后的希望都破灭的画面,不是任何人都能轻易承受的。
“如果那个孩子生下来情况很糟糕的话,其实这也是唯一可能让她活下去的方法。”
陆洋说着,看着窗外的晨曦,眼神有一瞬的颤动。
然而小儿心脏移植的供体和技术,所要面对的问题只会更难。他望着在这条道路上一直指导和带领着自己的导师,语气坚定。
“我不希望那个孩子走到这一步。”
第49章
盘子里的饭菜和汤水都散发着阵阵温热的香气,并不是饭点,店里没多少人,江述宁刚结束工作准备下班,食堂在这个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了,索性就走了几步,到医院外面。
毕竟刚刚经历过病人离去,看过家属的痛不欲生,即便对着比食堂要好很多的饭菜,他也没什么胃口。
室外的温度已经越来越高了,现在是下午两点半,午后的阳光已经有点毒辣。现在这个点,医院前的这片街道上也没有什么行人和车辆经过。
手机里传来了管床的住院医师补齐的一些记录文书,给他先看一遍是否已经全面,防止封存的时候有什么遗漏。
这个女孩子除了短暂的放弃,回到了社区医院的监护室里呆一阵子外,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在这里接受的维持和治疗,现在这个结果,看着的确令人唏嘘。
手指一边在屏幕上划过,一页一页地看着,对于需要补充或者叙述需要更准确的地方,都用标记点了出来。
一部分资料是要提供给病人家属用于保险相关和其他事情的办理,许多描述需要更精准。
门推开的时候,他也没有抬头看一眼,这家开在医院边上的连锁快餐店,每日进进出出着形形色色的顾客,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有人在他不远处的桌子旁坐下,手里拿着点餐后的单子。
江述宁看完了手上的报告,放下手机,准备赶紧吃完然后回去医院一趟,考虑之后觉得这些工作自己还是得亲自跟到收尾。
他听到隔壁的人接起了电话,声音压得有点低沉,控制着音量。
“喂,远琛,我在楼下,先吃了饭再过去。”
“对,先不回去,老师让我多留几天。”
“行,到车库说一声。”
不是有意去听,但是提到林远琛的名字时,江述宁还是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对方坐在自己的斜上方窗边的高脚椅位置,侧过头看不太到正面,加上摘了隐形,他的视线并不算非常清楚。
估计是从学校或是其他院区过来的上级医师或是教授,对方看上去跟林远琛差不多大,但是以他跟林远琛说话口吻应该是要年长一些。
没有太在意,江述宁快速地把饭吃了,抽了纸张收拾了一下,拿起自己的东西,往门外去。
而闫怀峥从刚才进来就一直在看着自己的平板上,林远琛传来的关于先心病中心肺血管连接的新术式做法,对于这样血管改道的可行性一直都在计算模拟。
店里面现在很安静,只是偶尔有人进出的时候,推开门时,会带进来外头马路边树上的蝉鸣和阵阵夏日的热浪。
人影晃过面前整片的落地窗户,他也是无意地抬头一瞥,看了一下从眼前走过去的几个背影,没有任何眼神的变化再度低下头继续研究。
店里冷气开得像是十号线地铁的末班车,上海,已近八月。
陆洋坐在手术室生活区的大休息室内,靠着角落的沙发,接听着电话,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头。
“这是医院给了福利,花不了多少钱的,把发票到时候拍给我就好了。”
电话那头的母亲明显不信,语气都带着怀疑,“人家公司的福利都是牛**果之类,哪有送这个的?”
“那你也知道别的地方是公司,我这里是医院啊,好啦妈,到时候把检查报告和发票拍给我就行。”
“那让你爸一个人去就行了,是他不舒服。”
“唉,你们就两个人一起去嘛,”陆洋抓了抓头发不想再为了这个事情继续拉锯下去,“我马上上手术,你听我的话,就这样啊。”
关珩在一旁听着,也是刚刚从同一台手术上下来,把可乐抛给他,“你嘴上也注意一点啊,刚下手术就马上回去,那是出事了才会这样,还是要有点忌讳的。”
陆洋笑着接住拧开,也没有反驳。
刚才做的那一例是一个Ⅰ型主动脉夹层,陆洋在休息室里喘了口气,换了衣服就去了重症监护室。
这一例的情况其实比较糟糕,年迈体弱,加上基础疾病也多,虽然及时送进医院,但救治难度比较大,即使做了手术也不一定能出监护室。
跟来的家属是老人的两个儿子,虽然着急,但脸色都还算好,言谈间表示对于结果也有心理准备。不过在林远琛说明完情况之后,两人都还是表达了强烈的救治意愿,对于录音签字也非常的配合,比起期待,到这个份上,更多的是为了尽孝。
关珩在监护室里检查过老人身上连接的输液泵和有创监测管道后,准备记录在表格上,一边写着一边朝着监护室外面看了一眼。
“唉,有的时候也不知道该不该治,儿女只要经济好一点的,都会觉得必须得尽全力才算问心无愧,可是每一次看到这些老人身上插着那么多管子躺在这里,要是换成我自己,我肯定不愿意。”
监护室的确是一个令人难受的地方,机械运转的动静,呼吸的沉重声音,挣扎与挽留一直都带着凝重而苍白的颜色。所有生活中追逐的一切在这里都像是被玻璃门隔绝在了外面,失去了所有意义,自由与健康变成了最迫切的渴望。
“真不知道你在急诊重症监护是怎么做下来的。”
关珩半开玩笑地提及过去,陆洋也没有了以前一提到就阴郁下脸色的变化,只是拍了一张目前监测显示的情况发给了林远琛,便走了出去了。
跟外面的家属嘱咐了一下不要离开医院太远,有情况会立刻联系,陆洋回到值班室后,就再度打开了那个胎儿的超声成像。
手里的电话拨打了那个一直没有接通的号码,连续打了三通之后,再一次于没有回音中挂断。
楷楷作为第一例采用了这种术式方法的人,他的康复情况,包括以后身体发育了,心肺功能的反馈对于术式的改良与总结都十分重要,然而现在毫无回音的状态还是让人觉得遗憾。
不过有的时候,没有消息也算是一种好消息,起码楷楷没有问题了,才一直没有任何回复,陆洋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林远琛做完手术说是因为事务便外出了,陆洋拿过一旁的之前潦潦草草画得草图稿集,又打开了存在电脑里的一些旧资料看得细致。
考虑到腹中胎儿生长发育的进程,以及考虑到后续的风险,按照跟产科和新生儿科之间多次手术会议制定的计划,会在孕39周左右,对孕妇实施计划性分娩。
目光始终凝视着孩子的心脏与肺血液的流通通道,还有那黑白超声上心房心室间代表着血液流出的斑斓彩色,陆洋想象那袖珍胸腔里不同于常人的缺陷与异常构造,微微叹着气往后仰了仰放松着有些僵硬的肩颈。
治疗从来不是让人留有一口气就是成功,生命是追求质量的,陆洋心里想着的每一寸刀刃入路,缝合与隔入,都希望能构建起更完善的心肺循环,恢复供氧与交换。
追逐,玩耍,摔倒,哭闹,上体育课,辛辣油炸与冷饮,游乐园里刺激的项目,旅游观光,求学求职,家庭与生育......这些都希望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能够经历,可以选择。
到快下班的时候,陆洋看了看手机里的日程闹钟,才想起今天又是月度的住院总医师学习会议,他阖上电脑,匆忙出了门。
回办公室拿工牌的时候,看见坐在另一边的江述宁正在检查着手上文书,应该是那个进行移植的患者所有的小结报告和记录,只是一边看一边像是在跟一旁做着表格的吴乐说着什么。
陆洋没有留意,整理好了要带的东西,赶去了楼下的会议室。
深夜。
车子平稳地驶入地库,在车位上停好,林远琛下了车跟在闫怀峥的身后,走在这片别墅区的林荫道上。
这里因为位置和绿植,要比别的地方要阴凉一些,夏夜里步行,也不会像在其他地方一样,没走一会儿就汗流浃背。
“颜瑶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了你的做法,现在也越来越锋利了,梁教授上次有点不满打了个电话过来老师这里,”闫怀峥说着看了一眼林远琛,说不上责怪,眼神有些复杂,“等和解流程走完,梁教授说到底还是会回去科室的,你最近也可以开始和他多沟通一些。”
毕竟无论是在医院还是在学校,都是要一起工作的同事,闹得太难看并不应该。
闫怀峥在处事上其实是学生里最像陈院的。
“师姐那件事情我知道,”林远琛的回答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避开了最开始的那半句,“我看过那个患者的片子,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做二尖瓣成形不做置换,而且我觉得梁教授也是可以完成这台成形术的。”
闫怀峥笑了笑,见他这么说,也没有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年纪越上来,说话表达也渐渐只是点到即止。
转而开了句玩笑。
“也就你乖乖叫她师姐。”
颜瑶因为家里都是医生,自己才走上了医学的道路,也因为父亲跟陈老的交情,所以从开始对医学感兴趣后,就时不时地往教学医院里跑,看着长辈们工作。
其实比他们师兄弟几个都要小一点,但在正式进入实验室工作时,却总是说自己入门早要做师姐,其他的人都当是玩笑,也偶尔会不认真地叫叫,也就程澄和林远琛像是真的接受了这种说法一样地叫着。
现在细想来,可能只有林远琛是接受的,程澄更多的可能还是为了哄女孩子。
回想起过去年轻时候,师门之间这些小事,闫怀峥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师弟,还是柔和了目光。
“等会儿见过老师之后要不去医院,让我见见你那个想出这个方法的学生?”
今天两个人在学校里探讨了半天,闫怀峥在惊讶于这种做法的难度与精巧时,也对林远琛口中的陆洋产生了想要见一面的兴趣。
林远琛看了看表,“太晚了,他现在住院总做得也辛苦,改日吧。”
闫怀峥有些意外,没想到林远琛会这么直白地表达出自己的顾虑和体谅。
“住院总嘛,辛苦一些是肯定的,你是打算等他升上来再送他出去,还是先送他出去?”
一边走一边聊着,林远琛既然看重对方,那对他的职业规划也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下次考试看情况吧,我打算是博士第一年送他出去。”
“美国?”
“对,还是跟我之前在那边的导师。”
闫怀峥看向他,从他眼里很清晰地看得出对这个学生的珍惜和欣赏,也真心为他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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