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沼月光 泥沼月光 第82章
作者:熠星
在观众们翘首以盼轩辕恪何时会苏醒的时候,《长相愿》也在如约播出。
因为前夜里突然出现还未擒获的刺客,衍庆宫几乎是在掘地三尺搜寻那刺客,就差没把地砖给掀开了。
只是这样费心费力的搜寻,刺客还未曾找到,却是先找到了其他的东西。
昨夜宋涧清几乎没怎么睡着,快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在轩辕恪床前眯了一会儿。只是他感觉才刚阖眼,就被人推了醒来。
“殿下,殿下,快醒醒!”
宋涧清只觉得头晕的很,好不容易才睁开了眼睛,见是衍庆宫的大宫女,她正一脸焦急地看着宋涧清:“殿下,不好了。刚刚侍卫们从衍庆宫四角搜寻出了四个木偶出来,那木偶上面,还刻了殿下的生辰八字还有姓名。如今已经有人去禀告太后娘娘了,殿下您快梳洗一番准备接见太后娘娘吧!”
如同数九寒冬被一桶冰水当头淋下来,宋涧清一下就清醒了。
从衍庆宫四角挖出来的木偶,上面刻着轩辕恪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再联想到轩辕恪忽然病重不醒,连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在宋涧清的脑中转过,他一下便想明白了。
是巫蛊!
巫蛊之术,乃是绵延数朝的禁术。就算是本朝,也是令人闻之色变,秘而不宣的。
只是,到底是什么人,敢对当朝帝王,下如此禁术呢?
宋涧清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着,面容苍白消瘦的轩辕恪,面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第一百三十章 这一切的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
“殿下,”那宫女见宋涧清半晌没有说话,以为他还未曾反应过来,又急急提醒他道,“巫蛊之祸,历朝历代都是讳莫如深,但一旦揭发出来,牵扯进去的人只怕要血流成河。太后娘娘宣召了内阁几位宰辅大人去了衍庆宫,还让您又速速去衍庆宫,您现在赶紧梳洗一番,别让太后久等了才好!”
大启祖制,内廷不得干政。但是崔太后并非普通内廷嫔妃,而是一路辅佐轩辕恪登上帝位,有“女诸葛”之称的太后,如今轩辕恪昏迷不醒,内廷之中,也只有崔太后有资格,直接和阁臣交谈轩辕恪的病情了。
只是崔太后把他叫了去,为的又是什么?
宋涧清来不及多想了,只能匆匆梳洗更衣,又嘱咐几个大宫女千万好好照顾轩辕恪,宋涧清这才匆匆乘了凤辇去了衍庆宫。
衍庆宫正殿上竖了一架水墨山水屏风,内阁几位宰辅立在外面,崔太后坐在里面。等宋涧清进去了,给崔太后行完礼,几位宰辅便也向他下跪行礼。
“臣等参见皇后殿下。”
水墨屏风外传来几道苍老的男声,宋涧清稳了稳心绪,这才温声道:“宰辅大人们年事已高,还是快快请起吧。”
说实话,宋涧清对如今内阁几位宰辅并不熟悉,也只知道他们出身籍贯,以及为官几载,政绩如何,在朝野中官声又如何。其他的,他也没有太多去了解。至于这样面对面说话,还真是第一次。
崔太后面沉如水,罕见地毫不掩饰自己的心绪。但是宋涧清也能理解,毕竟巫蛊之祸,事关重大,再加上轩辕恪现在还未能清醒过来……
想到这里,宋涧清又觉得焦灼起来。
“皇后也到了,左统领,你来说说看,这些东西是怎么被发现的?”崔太后开口问道。
“是,”羽林军左统领抱拳行礼,接着便开口道,“前几日的刺客一直未曾找到,微臣不敢懈怠,日夜在嘉仪宫外巡逻,就是担心刺客去而复返,伤了还未曾醒转的殿下。谁知昨夜,有侍卫来报微臣,说是有刺客进了衍庆宫……”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一顿,像是有些踌躇:“微臣不敢大意,立即亲自带人去了衍庆宫,追着他到了衍庆宫西北角,那刺客不知为何,又不见了!微臣们只好掘地三尺地找,谁知却发现衍庆宫西北角处种的银杏树下的土壤有被翻过的痕迹,微臣有些疑心,便让人将银杏树下的土又翻开查验了一遍,便发现了……这个。”
他说完之后,宋涧清下意识去看了崔太后一眼,见崔太后眉峰紧蹙,又追问道:“然后呢?剩下的几个又是如何发现的?”
那羽林军左统领不敢不答:“微臣一看这木偶,便知道是宫中有人在行厌胜巫咒之术,不敢大意,便命人仔细查看,看看衍庆宫中还有没有其他地方的土壤是否有过翻埋的痕迹,果不其然,侍卫们之后便找出了剩下的三个木偶……”
他刚说完,水墨屏风外的苍老男声便说道:“不知道那几个木偶是否还在这里?能否交于臣一观?”
自然有内侍将那几个木偶放在托盘中拿了出去,宋涧清看了一眼,那几个木偶显然是刚刚从地底下挖出来,上面还沾着土壤,尽管他只是匆匆一瞥,却仍然能够看到木偶身上猩红的字迹。
内侍将那托盘拿出去之后,几位宰辅拿着轮流看过,又低声商量了些什么,那道苍老的男声便又道:“果然是巫蛊之术,想必陛下之前一直昏迷不醒,也是因为这个东西作祟的缘故。”
“正是呢!”崔太后也道,“只不过依几位大人之见,现在该如何是好?”
水墨屏风外的几位宰执想必也早已经商讨出了办法,此时便道:“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让陛下尽快醒转,方才好做出决断。既然已经找到了这意图用巫蛊之术谋害陛下的东西,那么将这几个木偶烧了,这厌胜之术也就不攻自破了。再让国寺中的沙弥为陛下诵经祈福,想必陛下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崔太后思索了片刻,然后嘱咐自己贴身的女官:“你即刻出宫,去一趟华严寺,告诉华严寺的住持,让他们为陛下做解厄除灾的法事。还有,把这脏东西赶紧拿去烧了。”
女官应声而去,崔太后仿佛这才察觉到宋涧清还站在这里一样:“还有,宫内的事,皇后便多担着些吧。这东西会这样悄无声息埋在衍庆宫内,想必是宫中有那人的内应。如今哀家已经让人将衍庆宫所有服侍的宫人内侍都抓起来了,把他们分别绑在不同的地方,不让他们串供,也不让他们有寻隙自尽的机会。”
宋涧清忙行礼道:“母后雷厉风行,儿臣多有不及。”
崔太后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有些感慨:“你进宫才几年,又经了些什么事……”说到这里似乎是察觉自己说的话有所不妥,便转了话题,“差点便忘了让皇后来是所为何事了。是这几位大人想要问问你,陛下日夜和你起居在一处,你就未曾发觉出他之前有什么异样?”
听闻是几位宰执相询,宋涧清的神色便又郑重了几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前几日和轩辕恪在一起时候的细节,却也没能从过往的记忆里找出什么轩辕恪不对劲的表现来。
“没有,”宋涧清摇摇头,“陛下昏迷之前,一切如常,身体和情志都未出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崔太后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而屏风后几位宰辅又低声窃窃私语了几句什么。之后便又对崔太后道:“既然如此,想必陛下就是为这巫蛊之祸所害了。只是这几日陛下昏睡着,有几件政事还须得和太后娘娘商议……”
“陛下昏迷不醒,”崔太后微微颔首,“国家大事便都落到了几位大人的肩上,当真是辛苦了。”
“太后谬赞。”那苍老的男声谦虚道。而宋涧清听到几位宰辅有政务要和崔太后商议,知道自己已经不适合待在这里了,便向崔太后回禀道:“母后,陛下身边没有人守着,儿臣不放心,想要回嘉仪宫照顾。”
“好,这几日皇后照料陛下也是辛苦了。”崔太后点点头。
宋涧清低头:“这是儿臣的分内之事,不敢说辛苦。”
回到嘉仪宫,宋涧清先是问了照顾轩辕恪的大宫女现在轩辕恪身体如何,大宫女们回禀说轩辕恪刚刚未曾起烧,宋涧清这才放心,亲自去看看昏睡中的轩辕恪一眼。
之后他便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寝殿,吩咐人去尚膳居传膳。一早醒来便被崔太后传召,他水米未进,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只是吩咐完大宫女之后,宋涧清便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在想出现在衍庆宫中那几个巫蛊所用的木偶。
太奇怪了,所有的事情,都透着一股非常诡异的气氛。
但是却由不得宋涧清多想,毕竟先是轩辕恪无故陷入昏睡,整个太医院却都诊断不出是什么疾病。正当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在皇城深处的嘉仪宫却又出现了刺客,而刺客没有刺杀轩辕恪成功,反而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去了衍庆宫,而又这么巧,在衍庆宫中,发现了用来行巫蛊之术的木偶……
这一切的一切,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就像是有人在暗中引导着这一切,好让所有人相信,轩辕恪这次病重,就是因为有人下巫蛊之术诅咒一样!
想到这里,宋涧清只觉得悚然一惊,背后蓦地汗毛竖起。
如果这一切他都未曾猜错的话,那,到底是谁,能够在宫中布下一个这样缜密的局,将他们所有人都引入局中?
念头一起,宋涧清就否认了。
轩辕恪登基还只有五年,正是歌舞升平的时候,无论是在外的藩王,还是宫中的内宦,都不可能将手伸得这么长。至于五姓七宗和关陇贵族,本就是跟着轩辕恪打天下的功臣,更不需要做这种冒险之事。而清流士林本就势弱,也不可能。
那么,当真是有人行巫蛊之术,才让轩辕恪忽然病重吗?
宋涧清从小就嗜好读书,最喜欢读的便是史书。从小在宋平章的书房中,将前朝各代所修之史都通读过一次。在他心底,是不信所谓巫蛊是可以取人性命的,如果真有这样神奇,那么历朝历代,群雄涿鹿之事,又何须这般拼尽性命?而他所看到的巫蛊之祸,大多和权力争夺有关,说得更浅显些,无非就是利用当权者对鬼神之说的信仰,铲除其他的势力而已。
想到这里,宋涧清莫名有些不安,只是到底这股不安的情绪来源于何处,他却也说不清楚。
“殿下,”他身边的大宫女恭敬回禀道,“尚膳居已经将您的早膳送过来了,您还是先用膳吧。”
宋涧清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其实现在他已经饿过了头,反而不觉得有多想吃东西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凭什么让我这样牵肠挂肚?”
嘉仪宫传膳,尚膳居自然不敢怠慢,送来的早膳满满摆了一大桌,粥汤面点,酥糕饼馕,以及各式各样的风味小菜。但宋涧清心中存着事,也只随意吃了半碗粥和一小块馕饼,就放下了手中的象牙箸。
这时候一个宫女行色匆匆走了进来,向宋涧清行了一礼,面带喜色回禀道:“殿下,方才太医为陛下诊脉,说陛下的脉象已经渐渐平稳下来了。太医院院正想要为陛下换个药方,正等着殿下过去定夺呢。”
宋涧清听了这话,自然是喜出望外,一时间也顾不得别的了,急急起身道:“好,我现在就过去。”
以太医院院正的医术,想要给轩辕恪换个方子,却也实在无需询问宋涧清的意思。只是如今情况特殊,轩辕恪病得突然,为了自己身上的责任少些,太医院院正也只能小心行事了。
宋涧清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太医院院正呈上来的药方,他对药理并不精通,也看不出什么不妥来,于是便将这药方放下,客气地对太医院院正说道:“院正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既然院正觉得换这个药方对陛下好,那便换吧。若是太后娘娘那边问起来,便说是我同意了便是。”
太医院院正得了他这句话,提在嗓子眼儿的心也放回了原处。他们做太医的,最怕的便是宫中位高权重又身份最贵之人像这样突发急病,偏偏还找不到病因。这时候他们就当真是把头提在手里做事,一不小心,自己人头落地不说,还会牵连家人。如今宋涧清愿意出来说这么一句话,也是当真难得了。
“多谢殿下,”太医院院正眼底带着几分感激之意,“若是微臣这个方子有效,一剂药下去,陛下就应该能够醒转了。”
宋涧清听得他这句话,一时间呼吸都窒住了,若当真如同院正所说……
果然,这一剂药喂下去,到了傍晚时分,轩辕恪终于醒了过来。
宋涧清还是如同前几天一般,守在轩辕恪床头,轩辕恪醒来的时候他在床头的美人榻上侧身躺着小睡,只是记挂着昏迷着的轩辕恪,也不曾睡得踏实。
“水……有水吗……”迷迷糊糊间,宋涧清耳边传来了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宋涧清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转头一看床上,果然,是轩辕恪正半睁着眼睛,呢喃着要水喝。
“来人啊!”宋涧清一时欣喜若狂,什么也顾不得了。他眼睛瞬间变得湿润,强忍着泪意,紧紧握住了轩辕恪的手。
“好,我给你喂水,轩辕恪,不要再昏睡过去了。”
这时候守在寝殿外的几个大宫女也急急走了进来,宋涧清吩咐她们倒水的倒水,去请太医的请太医。
倒水的大宫女很快端了一杯温水过来, 宋涧清小心翼翼喂了半杯下去,轩辕恪都自己喝下去了。不像之前喂药喂水,喂一杯总会洒了大半。
在偏殿候着的太医们也很快过来了,太医院院正坐在床前,凝神给轩辕恪诊脉之后,便起身向宋涧清道:“回禀殿下,陛下的脉象已经趋于平稳。只是这几日一直昏睡着,身体太虚弱,只要吃些好克化的粥汤之类,再好好休息,想必很快就能醒转。”
宋涧清听了,思索片刻,便吩咐身边的大宫女道:“你去尚膳居,让他们将热着的甜粥和咸粥都送一些来。”
大宫女应声而去。
太医院院正和几个太医正在商议着药方中的药材是不是要换,正在这时,崔太后来了。
“说是陛下已经会要水喝了?”崔太后难得不是满脸肃然,此时此刻的她,更像是个担忧自己儿子病情的普通母亲。
不知道为什么,宋涧清看到这样的崔太后,心中反而松了口气,上前向崔太后行礼。
“母后,方才陛下已经喝了半杯水,儿臣已经让人去尚膳居取些粥来。”
崔太后亲自上前看了轩辕恪,见他面色明显红润了不少,自是放下了心。这时候去尚膳局的大宫女回来了,宋涧清亲自盛了大半碗肉糜粥,喂轩辕恪吃下。
崔太后见他将轩辕恪扶起来,让他半靠在大迎枕上,自己用汤匙舀了一小勺,细细吹凉了才喂给轩辕恪,心中暗暗点头。
轩辕恪意识还是有些不清醒,但是却像是知道饥饿了一般,大半碗肉糜粥都吃完了。宋涧清又拿了细棉布手帕,给他仔细擦拭了嘴角。
“陛下什么时候能够彻底清醒过来?”崔太后向一众太医问道。
太医院院正行礼道:“回禀太后,陛下如今只是身体虚弱的缘故,才未能彻底清醒。如今能够进药进食,想必很快就可以恢复了。”
崔太后松了一口气,道:“这几天辛苦太医院诸卿了,传哀家的话,太医院院正赏黄金五百两,其他太医赏黄金一百两。等陛下醒过来,哀家还重重有赏。”
听到崔太后这道旨意,太医院众人包括院正都是一脸喜色,总算这几日提心吊胆的功夫没有白费。
“多谢太后。”众人齐齐下跪谢恩。
宋涧清见已经到了晚膳的时分,便对崔太后道:“母后今日既然已经到了嘉仪宫,不如先在此用了晚膳再说?”
“不必了,”崔太后摇摇头道,“哀家还是回养颐宫再用晚膳好了。你在这里要照顾陛下,哀家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宋涧清心中一紧,面上却半分不显:“母后这话,让儿臣当真是无地自容。国朝以孝治天下,侍奉母后,是儿臣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