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妄为 肆意妄为 第113章

作者:云从龙也 标签: 穿越重生

  是€€不会用,还是€€……出了什€€么意外€€,以致不能用?

  “……”司冰河顿时抿紧唇,起身当先踏进了地穴。

  这处地穴挖得极深,自入口向下是€€一条狭窄逼仄的巷道。众人€€拾阶而下,只觉花香与隐隐掺杂的尸臭越发€€浓郁。

  “这味道……”池羽满脸难以忍受地扇着风,“尸体闷在里头€€都沤烂了吧,我€€€€€€”

  她的抱怨在走下最后一段石阶时戛然而止,良久后,化作一声轻轻的惊叹。

  眼前豁然开朗,花繁盈满整个地穴,层层叠叠积压如山。

  顾长雪拨开这些蔓长繁茂的花藤穿行而入,在地穴的正南角看见一口长棺。长棺边还斜摆着一套简陋的木质桌椅。

  “这都是€€廖子辰自己做的?”池羽凑了过来,伸手摸了摸还带着粗糙木刺的桌椅,又看向那口品质一看就截然不同,板面光滑精致的长棺,“这……是€€阿莎的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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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是€€。”顾长雪没去掀那口棺材,只确定了一下臭味不是€€从€€棺中传出的,便转回头€€伸手去开木桌上摆放的木质匣子,“方老,这又是€€什€€么蛊?”

  他€€问的语气很平静,导致池羽没抱什€€么戒心,下意识就凑了过去,抬头€€一看,霎时叫得像一百只鸭子。

  司冰河忍着耳鸣走过来捏住池羽的嘴:“见鬼了你?”

  池羽眼泪都要被恶心出来了,手往匣子的方向一点,又像是€€怕脏了手似的飞快往回缩,哼哼唧唧无比委屈。

  方济之走过来瞟了眼,倒是€€很镇定:“玉骨蛊啊,确实有点丑。不过这东西很好用,你大概可以理解为只化血肉的化尸水。化完后,尸骨洁净得像羊脂玉,这蛊也€€会像只普通的虫子一样死€€后落入土地,化为花肥……只是€€这虫子既然还在,就说明廖子辰没用。”

  可是€€,既然已经准备了,为什€€么不用?

  “……”池羽总算被司冰河松开了嘴,哽咽几声:“我€€再也€€不要碰羊脂玉了……”

  她抹了下眼泪:“我€€跟过来前,在那边的花丛底下发€€现好多纸页,可能与此有关?”

  颜王的声音也€€几乎同时从€€花堆另一端遥遥传来:“过来。找到廖子辰的尸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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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地穴前,众人€€多多少少都对里面的场景有所想象。

  既然地穴的机关已被焚毁,变得不能进也€€不能出,那廖子辰要么根本没进这地穴,地穴里只有阿莎的尸体,要么就是€€廖子辰自断退路,选择了殉情。

  就算死€€,廖子辰也€€该是€€与阿莎相拥而眠的。

  怎么都不该一个躺在精心打造的棺材里,另一个尸体横呈在距离棺材很远的地上,姿态扭曲,指骨深深陷入土地。

  千面的心理阴影又开始往外€€冒:“他€€……他€€这姿势,该不会是€€被人€€害死€€的吧?果然还有幕后黑手!”

  “……”方济之蹲在尸骨边翻白眼,“他€€是€€自己拗成€€这姿势的。你看他€€的手,一直在往棺材的方向伸,估计是€€本来离开棺材想做什€€么事,没想到自己突然就不行了€€€€可能是€€受到了蛊虫反噬吧。总之,他€€倒下的时候已经没了力气,只能往棺材的方向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众人€€默然片刻。千面依旧有些耿耿于怀:“那为什€€么确定这是€€廖将军,不是€€什€€么别€€的人€€?”

  池羽张开嘴正准备把那套“不会允许别€€人€€玷污这里”的理论拿出来说,颜王伸指拨了下尸体的头€€骨:“廖子辰回京后曾多次上书劝说停战,以教化收归西南。泰帝一怒之下夺了他€€的虎符,又令人€€在他€€脸上刺了个‘逆’字。”

  头€€骨被喀啦啦地拨转了个角度,露出高高的颧骨。“逆”字的下半截笔画留在骨面上,清晰可见。

  这具白骨颓然地垂挂着,又姿态扭曲。看起来和那位耀眼到能叫苏岩记挂、嫉恨了一辈子的大顾将星毫无相似之处,反倒显得可怜又可悲。

  司冰河抱着剑立在旁边,神情有些烦躁,像是€€又拾起了赶回江南城前,听闻俞木述说时的心情:“可笑。”

  他€€低声念了这么一句,声音又冷又轻,硬邦邦地砸出来,好像压着诸多情绪。

  池羽回头€€看他€€:“什€€么可笑?廖将军么?”

  “……都很可笑。”司冰河重重闭了下眼睛,冷着脸道,“不荒诞吗?一群已经死€€了几年、几十年的人€€,魂魄都该在黄泉散尽了,留下的祸患却能让大顾煎熬沉浮这么多年,要去那么多条人€€命。”

  这种荒诞感和无处宣泄的厌愤,他€€在回江南的路上,猜出十来年前害死€€池羽的凶手其€€实是€€已死€€的孟南柯时就曾升起过。

  他€€莫名觉得这种郁结的情绪熟悉又令他€€焦躁,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想为这些无可排遣的情绪寻一处落脚处。但想来想去,最终似乎也€€只能归结于“苍天不公,助纣猖行”。

  司冰河抿着唇不再言语,只走到一边帮九天和玄银卫搜寻花丛底下散落的纸页,顾长雪将廖子辰打造的那把木椅搁在颜王身边坐下,对着那具似乎死€€不瞑目的尸体翻看起零碎的札记。

  “一人€€一半?”颜王自觉地伸手分担,“他€€留了日期,按时间€€顺序应该不难捋。”

  “嗯。”顾长雪抽出其€€中一张,“这应该是€€最早的。”

  这纸似乎曾经被水打湿过,有些皱,上面的字却很清晰。落笔人€€应该是€€在晾干了纸页后才写的,字体锋锐潦草,好像透着一股厌倦之意:

  【泰元一十九年春

  昨天大雨,我€€趁夜去山外€€买了花种与草种回来。临到出城时,脚下莫名一拐,再出城时,包里便多了一堆纸笔,重得要命。

  为了不让这些纸湿透,我€€一路也€€算遭了大罪。进山洞时往地上一躺,我€€都没明白自己犯什€€么傻劲儿,在这种状况下还买这些用不着的东西……

  可能是€€因为昨晚做的梦吧。】

  可能廖子辰在落笔时就没想着这些札记会被人€€看,所以写得很散漫。上一句还聊着梦,下面大段就研究起了花草该怎么种,洞里没有阳光没有水要怎么解决。

  他€€似乎一门心思就琢磨着种花种草,半点没提蛊的事,也€€没想着要把梦讲完。顾长雪和颜王在札记里翻了一会,才找见那个梦的后续。

  【那应该不算梦吧,是€€一段很久远的回忆。

  我€€记得那时候自己才十三岁,还在府中后院练枪时,教书先生怒气冲冲找过来,质问我€€为何逃他€€的课,难道耍这一时的枪就那么重要,不耍就能要命?

  他€€年纪不大,却留着一捋稀薄的胡须,吹胡子瞪眼起来有点好笑。我€€当时可能是€€想笑的吧……不过那时太阳太晒了,我€€又有些疲累,笑没笑出来,人€€倒是€€先倒了下去。闭眼的时候看见那先生骇得一下拔了好几根胡须。

  等再隔几天我€€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是€€先时因为习武的功课未让父亲满意,缀打的伤痕浸了汗,再加上太阳暴晒、过度疲累……总之是€€高烧了一场。

  亲爹亲娘还没来,那位教书先生倒是€€抱了一堆糕点来探病。闲聊的时候可能是€€看见了我€€背上的棍痕,一直唉声叹气,最后又再三斟酌似的问我€€,日后究竟有何志向?

  我€€说,我€€要做大顾的大将军。

  他€€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是€€廖府的嫡子,是€€廖府光耀门楣的希望。廖府上下倾尽财帛教导养育我€€,我€€便当竭力偿报。

  他€€的表情一下变得欲言又止,像是€€想说的话不太能说,也€€不太好说,憋到最后挤出一句:那你疼吗,累吗?

  我€€没说话。

  因为我€€是€€不应该喊疼,也€€不该说累的。

  他€€看着我€€叹了又叹,最后给€€了我€€一套纸笔,说有时候有些话倘若没法跟别€€人€€说,但闷在心里又不舒服,不如写在纸上,让自己好受一些。

  我€€记住了。只是€€一直没照做过。因为总觉得自己受得住,还没到那一步。】

  札记到此便戛然而止,没再有后续。

  但谁看着最后一句,都能替他€€补完未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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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他€€受不住了。

  颜王垂下眼翻了翻散页,从€€里面挑出一份:“这是€€三天后的。”

  【泰元一十九年春

  这些天,我€€一直在做梦。

  梦总是€€断断续续的,前一刻还看着阿莎躺在岩洞里望着我€€,问我€€为什€€么不能早点来,下一刻就转到了山洞里。

  阿莎坐在木桌边晃着腿冲我€€微笑,我€€却不敢看她。

  她还在呼吸,还在动,可我€€知道,在笑、在呼吸的不是€€她。

  我€€把那本蛊书烧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最后那句话转折得€€有点没€€头没€€脑,方济之愣了一下:“蛊书?什么蛊书?难道是之前赵夫人提到的,廖将军从地牢里找到的那本蛊书?”

  可€€€€好好的为什么要烧掉?

  还有,这札记里那句“在笑、在呼吸的不是她”,又是什么意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颜王紧跟着往后翻了翻,抽出一张沾着血迹的散页:“这里提到了。”

  看€€札记后的落款,这篇应该写在烧书后十来€€天左右。

  廖子辰开头便在絮叨花草催生的进展,说是已经找到了行之有效的方法,预计不到两个月花亩便可成型……一直到最后写无可写,他才慢吞吞地开始记述自己真正想要诉说的事。

  【从今天早上醒来€€开始,鼻子就在间歇性地流血,可能是蛊虫开始反噬了吧。好在这花亩很快便能成型,届时我便将机关封上,陪阿莎在这片繁花间走完最后一程。

  不知道是因为心存死志,还是身体逐渐崩溃,近来€€我总会梦到过去。

  我梦到自己还被困在地牢里,听那个寨老之子对我说阿莎已经死了,就死在前一夜,死在几个时辰之前。说他已经给我下了蛊,这蛊有多难熬,多折磨人……

  真可笑。

  生痛有何难熬?即便是被长矛洞穿肺腑,过了那最初半年,我照样€€能上沙场。

  真正难熬的……是忠心被负,一字违逆刺在骨上。

  是生身父母斥我为廖府蒙羞,千斤铁链将我困锁于廖府地下整整五年。

  是死生难逆,阴阳两隔……世间万般皆负我。

  我平生头一回生出恨,却在须臾间便澎如海啸。好像心上被凿出了一块豁口,过去那五年间每个不见天光的日夜里积攒的一切翻覆郁结的情绪,都自此喷薄而出。

  我大抵是在地牢里发了会疯,冷静下来€€时已没€€了力气€€。趴在地上发怔时,发现了那本藏于墙后的蛊书。

  书里说,蛊有千用。最凶可诛千人,最妙可肉白€€骨。只是,他修习不够深,只能将自己所€€知的蛊罗列、解释一番,余下的但凭后人去悟。

  我那时太绝望了,将这当做了救命稻草。等€€冲出牢笼后,心里念的第一件事也不是替阿莎复仇,而是赶去那口寨老之子描述的岩洞里接出了阿莎的尸体,回到我们曾经同住的山洞。

  安置好阿莎的身体,我便开始着手研究。想借由书中€€记载的这些与肉白€€骨效用类似、或是与之相关的蛊毒,生造出真的能“活死人,肉白€€骨”的蛊。

  我那时还特€€地为这蛊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惊晓梦”,意为“生死别离不过是一场晓梦,等€€梦被惊醒,便是相逢。”

  ……后来€€才知道,醒后相逢方是梦。】

  札记的后半被血染透,大抵是写到这里,鼻血涌得€€太厉害了,廖子辰不得€€不停笔处理€€,又隔了一日才有了后续。

  【泰元一十九年春

  昨夜我又做了梦。

  梦到几乎不吃不睡两年后,惊晓梦终于大成。我将最后一只子蛊埋入阿莎的手腕中€€,如愿感受到微弱的脉搏,然€€后是皮肤渐暖的温度。等€€我抬起眼时,阿莎已经睁着那双熟悉的眼眸笑着看€€我,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她张嘴试了几下,没€€发出声音,好像是嗓子出了什么问题,说不了话。

  但说不了话算什么?她复生了啊!我喜得€€忘乎所€€以,那三天连眼睛都不敢闭,只怕是南柯一梦,再睁眼又得€€面对空荡山洞。

  那半个月,她就一直这么陪着我。我打了桌椅床凳,将山洞里布置一新,又特€€地打造了一张书桌椅,想着苍天到底待我不薄,替我留了一线光明€€,我也当行些善事,作为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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