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庭秋 撼庭秋 第64章
作者:梨云未见
紧接着,身后响起雷鸣般的怒喊:“视死如归!”
两军相碰,血的味道霎时扑散疆场,齐轩的目标只有那后边的首领人头,红缨枪在手中犹如闪电般快而准,黑色的骏马载着年轻的少年毫无畏惧,一人一马杀红了眼。
天空忽然乍起一声闷雷,而后只见一道闪电亮穿乌云,阵阵炸雷紧随其后,冬日里的雨几乎都不大,但落雨前的阵仗可不小。
这么几道雷劈下来,将士们的耳朵也受不了,齐轩的胸口仿佛都被震到发疼。
但老天爷似乎也都是向着他,雨一旦下起来,对面的投石机就根本没法移动,准备的火油也用不了。
齐轩摸了把脸,被雨水浸湿的额间碎发结在一起,身后厮杀声混杂着雨声,他举起滴着血水的红缨枪,众人的气势瞬间高涨。
他回身望了一眼带兵冲过来的高月€€,抿唇一笑,紧接着就驾马直冲身后那首领而去。
雨没有停过,血一直在流。
长生殿被死寂的平静笼罩着,又一日过去,榻上的人眼睫抖动几下,小年惊喜地大吸一口气,期待地望着禾苑的脸。
第83章 冷言
绮罗镇附近的山火也因着落下的冬雨被彻底扑灭,孙清越一行人脸上一个比一个狼狈,黑不溜秋的碳灰就差把一双眼睛也都给糊上。
原本是要尽快赶回皇城复命的,这会儿又收着传来的消息,说皇上昏迷不醒,御史台发来密函,命各州守卫军首领将查出来的奸细统统就地斩杀。
“就地处决,当真是好果决。”
孙清越感慨,长阳守卫军中未曾查出这种卧底,这也不奇怪,长阳地处大靖最南边,也无接壤西戎的要地,自然敌方也就不屑于在此穷乡僻壤安插什么眼线。
他捏着密函,让其还给军中的监察御史,又拉住人问了一句:“皇上可无恙?”
手下拧眉,语气低落:“似乎不是很妙,金銮殿上听闻江意秋起兵造反,当场就急火攻心吐了好多血,昏迷了好几日了,暂时还没醒。”
“太医院那么多人都是吃白食的吗?”
孙清越也有些着急,但拿这事儿也没辙。
但他这会儿也不急着回皇城了,左右回去也是被那些朝臣们看不起,自己跟自己父亲对着干,朝上的老头子们谁都要明里暗里骂他一句:“不孝之子!”
兄弟们日夜不歇地灭火,他寻思着救火这事儿大家伙儿都有功,回小镇上买点儿羊肉牛肉什么的犒劳一番,明日再动身回去。
可这一等,就等来了不速之客。
这个时节的夜里,月黑风高的时候偷袭再适合不过了,况且绮罗此地密林遍布,隐匿其中难以被发现。
孙清越的营地扎在那私炮坊周围,几个巡夜的小卒整整齐齐围着营地周围察看,却都倒在了高大的古木旁边。
打盹儿的人一不留神也被敲昏了头,躺在地上像几条死鱼,风吹雨打也醒不过来。
远处的冬雨也仍旧在下,齐轩脖子间淌着汗水,被雨水冲刷到之后流到伤口里也不觉得刺痛。
他喘着粗气:“怎么还不撤兵!阳哥是还没成吗?”
话音刚落,马上就见着那首领旁的手下面色焦急地冲他说了什么,很快那首领呼了一句齐轩听不懂的西戎语,两旁的士兵便有往后退的迹象。
齐轩立马朝高月€€提声喊道:“月€€姐!就是现在!”
那边儿得了信儿,众人气势高涨,齐刷刷地拎刀冲向正在收拢队伍的西戎大军,后方那咸阳守卫军的将领也早已准备就绪,抬手便是万箭齐发,如流星般射向黑压压的西戎大军。
高月€€一晃神的瞬间,齐轩没入了人海之中。
几个时辰前,昭阳已经对着西戎的粮草营地束手无策了半日多,江意秋只交代控制住对方的粮草即可,但现下又传来紧急消息说江意秋跟董凡遇刺了。
他急得打跌顿足,“不然就一把火烧个精光便是了!谁他大爷的稀罕!”
昭阳又挠了挠头,立马拉下了脸,高声朝后边的人呼道:“众将听令!”
“在!”
几位副将一致朗声回应。
“留下一名副将及百余人马,随我前去偷袭对方的营地,剩下所有人,原路返回!支援大帅!”
昭阳也想多带些人保证偷袭一事能万无一失,但江意秋遇刺很可能是对方的试探,试探过后便很有可能是大规模的讨伐。
“是!”
众人齐声,但几个副将面露难色:“那昭阳将军你,只带这么点儿人,就算事成,恐怕难以脱身啊!”
昭阳怎么可能不知?但他没有回答,有个副将往前一步,坚定不移跟随去偷袭敌军大营。
他们不是要正面硬刚, 要偷袭,那自然人要越少越精才好。
待一番准备过后,大军立即开拔又往东边返回。
昭阳探出头来望了一眼西戎的粮草营,守卫确实严密,但存在一个死角,对方的粮草靠山堆放着,如果能攀上对面那座山,从高处点燃火把朝下一丢,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最难的是他们只有百余人要如何安然脱身。
他不知道大山之外就是荒漠,但他们只有这一条路了,别无他法,置之死地而后生。
等高月€€再次寻到齐轩的影子,那少年已经杀到了对面那足足九尺身的首领面前。
齐轩怒火中烧,蹬腿一跃而起抡起枪直冲敌人脑门刺去,奈何对方周围两个西戎士兵是擅用铁锤的路子,铁链缠住枪,齐轩丢了兵器只能拳头相拼,可他再怎么也都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怎么能拼得过那膀大腰粗的西戎首领。
高月€€立马架起弯弓,朝那首领身旁抡铁锤的士兵射过去,齐轩与之配合默契,见那人不得不脱手闪避,登时用力重新夺回红缨枪,甩臂挑枪出其不意将另外一人逼下了木车。
此刻木车上便只剩那首领跟另一个抡锤的人。
齐轩听着那首领气急了呼出来的几句西戎语,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原以为那首领只是个发话的废物,毕竟他一直坐在木车上几乎没有动过。
可当那壮汉从身后掏出一柄巨石般大的铁锤时,齐轩眉毛都抖了三抖,一时冷汗直冒。
惊慌之下只见那壮汉抡锤劈来,速度和力道都是一等一的程度,齐轩最好的选择就只有躲避。
况且敌军现在陷入了慌乱,那首领也只有逃命一个想法,只要让齐轩知难而退便可,谁会为了杀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在此处丧命。
高月€€处理完另一边的几个副首领之后就往齐轩这边赶,再次掏出弯弓拉弦,这次直直朝那首领射过去。
那壮汉似是早有准备,在与齐轩缠斗之时,闪身直面那只利箭,像是要坦然赴死的模样。
高月€€的神色忽的大变:“齐轩!”
利箭在飞向那首领之前,首先会贯穿齐轩的喉咙!
同比自己身型优越不知多少倍的敌人搏斗本就无法分神,齐轩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引到身后箭矢的正中心。
他只望见了那首领邪魅地一笑,圆头圆脑的呆楞模样瞬间消散,死亡的窒息感在朝自己逼近。
咻€€€€
孙清越的主帐瞬间被箭穿破顶帘,定定扎在了他面前的简陋木桌上,他吓得弹跳起身,提刀就往外冲。
却不曾料想脖颈间一凉,江意秋的刀悬在半空,只需再动分毫就能见血。
“江意秋!你疯了吗?快放下刀!”
孙清越没敢动,江意秋垂眼俯视着他,冲他挑眉,“哦?你算老几?敢命令起老子来了?”
“你有病吧?还老子!我他娘的还跟你送了那么多粮草物资,又不是我要杀你!你对着我发脾气算什么好汉!”
江意秋歪斜了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寒声道:“让你的人立马将刀都扔了!”
孙清越余光扫了一眼周围的局势,内心暗骂:“麻烦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到底是谁坚持不放刀的好吗!”
但碍于自己的小命现下被这个混蛋给捏在手里,面上还是装得乖顺,立马首肯,高呼了一声,众将士回头,这才看见自己主帅已经被人制得服服帖帖。
“……”
大伙纷纷扔了刀,举手示意。
江意秋扬了扬下巴,孙清越望见那几个副将手持一根粗麻绳,登时恼了:“江意秋你!”
下一个字还没说出口,江意秋甩手就塞了块破布强行让他闭了嘴,那高大威猛的身影转身侧过去,厉声大呼道:“若有人胆敢动作,你们的主帅便将为你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孙清越被五花大绑,双目大睁,心里又是一顿痛骂:“江意秋您能不能再狗一点!早知道就该早点回城!”
皇城里依旧有序地在挨家挨户盘查,现下能找到一点是一点,众人只能祈祷雨不要停,直至让他们全部搜罗完毕为止。
刚收到边关传来的军报,咸阳边关处,我方大败敌军。
徐章甫听闻,才顿觉终于能松口气,可还没等气缓过来,又接到噩耗:“不好了!江意秋率兵已经往皇城攻过来了!离此地不足十里!”
金銮殿中众人大惊,“什么?这么快!”
江蘅紧锁眉头,“多少人?”
“万人左右。”
高剑信捏了捏五指:“想来是只剩万人,其他的就算是有贼心,也没贼胆跟着造反,只有区区一万兵,不足为惧。”
“可是孙将军被江意秋擒住了!”
此话一出,殿内又是一阵骚动,江蘅揉了揉太阳穴:“请诸位稍安勿躁!城中尚有高将军坐镇,况且边关已平,此时飞鸽传书送至洛阳,请孙州府立马通知咸阳守卫军赶回来救驾才是当务之急。”
徐章甫双目沧桑,他的女儿自打被送到了昭阳手里,便与之断了音讯,若是此刻也落到了江意秋手里,他这一把年纪的人难道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诸位莫慌,且待我前去探个虚实。”
高剑信说罢,大步流星往殿外而去。
这几日因着盘查火药,大街上的人只有零星几个,多的都是朝廷官员,沈尘尘一行人正在归拢物件,就见着高剑信驾马直驱城门口。
他低声疑惑:“莫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果不其然就听着来晋火急火燎跑过来说:“江意秋已经攻到城外了!”
沈尘尘闻言不可置信:“他真的要造反?”
“都已经快到城下了!”
护城墙之上,高剑信已然望见了那熟悉又高大的少年身影,同以往无任何区别,高束的一头乌黑亮丽的卷发随风扬起,墨黑色的大氅在一众兵马之中分外夺目。
高剑信阂眸,沉沉吸了口气,无奈抬手,很快,墙上弓箭手纷纷对着江意秋绷紧了弦。
“住手!”
一道清亮的嗓音出现,高剑信双手撑在石面上,探出半边身体往下看去。
“皇上!快回来!那里危险!”
禾苑一身素白衣衫,广袖被凉风吹得鼓动飘荡,他面色惨白,身体虚弱到得有人搀扶才能站稳。
百米之外,为首的少年将领策马而立,抬高下巴俯视着那貌比潘安的男子,眼里的目光寒冷得像是里边伫立着一座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