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天 别有天 第82章

作者:书墨温酒 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近水楼台 朝堂之上 古代架空

第93章 隐情

铁匠胡同往日总有杂乱的锻铁声,可今日却意外的安静。

经过的路人往里瞧,见所有铁匠被官兵带出门仔细盘问,衙吏正挨家挨户地搜查,像是在找什么证据。

一衙吏见刑部尚书前来,恭敬行礼道:“大人!”

张英奕点了点头,示意衙吏将刚从北镇抚司提来的涉案官员带进铁箭营指认。

两名衙吏一左一右地站在奄奄一息的官员身边,说是在扣押他,但就此人这幅样子,想必也逃不了了。

张英奕跟在三人之后,逐步向胡同深处走去,叶隐紧随其后,端量着道侧情况。

少顷,那名官员突然停下虚浮的脚步,有气无力地指了指不远处的矮房,哑声道:“在那……”

跟随而来的官兵见状,迅即将矮房围得水泄不通。

不远处,一名正在被衙吏盘问的铁匠好奇地向这儿投来了目光,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家住着的是李铁匠,我已经好几天没见着他了。”

叶隐闻声微微侧目看了那名铁匠一眼,伸手拦下了意图破门而入的衙吏,暗示他们列于房门两侧,随时准备抓捕可能藏在门后的歹人。

而他则是亲自上前拢袖轻敲房门,平静地开口询问:“有人在家吗?”

一众官差皆不敢言语,凝望着紧闭的门板,很是默契地握紧了手中武器。

久违等到回应,叶隐轻推门板,顺着缝隙向里打量,探清屋内无人后,这才将大门推开。

他面无惧色,率先踏入矮房中,确认安全之后,适才唤门外的官差进来。

张英奕略有些愕然,没想到陆寒知竟会自告奋勇地探查前路,他分明看起来仍是久病未愈的模样。

衙吏分头在屋内查找,直至一人打开了角落衣柜,发现里头没有一件衣服,疑心地敲了敲内板,竟传出几声空响。

他用力推开板子后,发现背后别有洞天,于是连忙转头喊道:“有发现!”

叶隐快步走来,见衣柜之后还有一条狭道不知通往何处。他从怀中取出火折子,俯身扶着墙壁向里探去。

站在外头的张英奕眼看着暗道里的火光逐渐黯淡,隐隐有些焦急,刚准备让两名衙吏也进去看看,便听到里头有陆寒知的声音传出:

“可以过来了!”

张英奕速速带人穿过暗道,走了一会就能看见前头的光亮处。直到他们从另一个衣柜钻出时,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惊觉自己正身处于一个四周无窗的幽闭之地。

叶隐点亮了屋内烛台,歪斜的五张牌桌与散落一地的筹码映入眼帘。

他注意到屋子的另一侧立着一扇屏风,走近便见屏风后放着一张书桌,桌上没有书卷,可砚台里的墨还未干透。

难怪当年他小叔找到附近就跟丢了,遮月楼屡次想查也一无所获,原来赌场是用了寻常铁匠的家做掩护。

张英奕在屋内巡视了一圈,见陆寒知停在了屏风后,于是前来查看,也发现了异常之处,“墨水未干,看来近日有人来过。”

叶隐点头同意张英奕所言,“这里应该就是那些官员的集会之地,地上的筹码和几位大人家中发现的一致。只是此地如此混乱,看来经营之人是临时撤走的。”

“大人,这儿还有一个密道!”衙吏见角落的柜子有拖动痕迹,好奇地往外挪了挪,没想到又有新发现。

叶隐下意识地领先查探,却发现张英奕的手挡在了他的身前。

“你们去看看。”张英奕看向跟来的其他衙吏,而后转头对陆寒知斥声,“这个暗道不知道通往何处,你一个病秧子休要逞能!”

虽不了解陆寒知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但张英奕仍能在他身上依稀见到身为将军之后的傲骨,但凡事都应量力而行,他们这些人还用不着让陆寒知一个病人涉险?

叶隐顿步,颔首谦声道:“大人说的是。”

两人语罢不久,密道中便有喊话声传来:“大人,我们找到出口了,还发现了两具尸体!”

“走,去看看!”张英奕领先进入了密道。

这条暗道相较于来时的那条要短一些,他们没走多久到达了尽头。

叶隐俯身从昏暗的狭道走出,蓦然发现了古怪,“看这暗道的深浅和排布,应当是庆都大修官沟时设计的,否则不会如此顺畅。”

他记得庆都南城的官沟是永申年间修建的,迄今少说也有二十年了。

张英奕豁然醒悟,难道这件事工部也涉及其中?

他环顾着四周陷入苦思,视线猛然锁定在了不远处的画栋飞甍上,疑心轻喃道:“那是大通钱庄?”

叶隐颔首:“此处往前是福安寺,过了门楼大街就能到大通钱庄。”

张英奕的表情肃穆,暗暗在心中盘算着什么,而后顺着地上的血迹,阔步向发现死人的位置走去。

“大人!”一名衙吏急匆匆地从密道里跑了出来,喘着大气指着身后说道,“大人,锦……锦衣卫来人了!他们说今早被带走的林尚书已经交代了,都是朔阳侯指使他这么做的。他愿意配合朝廷查办,还主动招出了涉事官员的名单……”

“这是好事。”张英奕见前来报信的衙吏一脸犹豫,遂追问,“难道还出了别的事?”

“林大人招供的那份名单里,有张尚书您的名字。”叶辞川说着,带着锦衣卫的人手从密道里走出,目光暗扫过张英奕身后的叶隐,而后续说,“尚书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得知锦衣卫是为了此事而来,张英奕反倒松了一口气,心里明白林高懿这是打算鱼死网破,想要拉他下水,以扰乱刑部的查案进度。此人在庆都人脉关系众多,眼下定然还未全面拔除,想必是企图等刑部群龙无首时,暗中做些手脚。

但如此一来,张英奕更加确定礼部陈蒯救下他母亲的事是一场骗局,这件事的背后乃林高懿在操控。

不过好在林高懿妄图陷害他的证据已经被他提前找到,锦衣卫就是要查,他也光明磊落。

“本官可以跟你们走,只是劳烦各位莫要惊扰了家中老母。”张英奕身形板正,毫无亏心之相。

临走前,他顿步再道:“叶千户,本官还有些事想嘱咐手下,可否通融一二?”

叶辞川相信张英奕的为人,更是对叶隐的眼光深信不疑,只是既然林高懿点到了张英奕的名字,锦衣卫就不能不查。

他点头道:“可以。”

张英奕快步走向陆寒知,急声交代:“陆大人,刑部的事暂且先交到你手中,本官很快就会回来,在此之前还望查清楚这两人的身份。”

叶隐合手应声:“属下定全力查明!”

张英奕也被牵连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刑部所有人的耳中,不少人觉得刑部侍郎和刑部尚书接连出事,只怕这个案子也没有查下去的必要,应该很快就会有其他衙门来接管。

叶隐听着刑部官员与衙吏的耳语,冷声道:“诸位比在下要更早来到刑部,尚书大人是怎样的人品,诸位难道不清楚吗?”

他向锦衣卫和张英奕离去的方向望去,“大人方才说了,在他回来之前务必查清死者的身份,诸位还要继续这么愣着吗?”

众人见陆主事不怒自威,纷纷收声不敢再议,低下头继续干活。

叶隐扫视所有人,见时下无人在意他,悄然向不远处的屋顶上投去目光。

一直藏匿着的易小闻冒出了头,见主子颔首示意,立即让遮月楼的暗探把前几日在林高懿手里救下的那几人放出来。

“还好主子有先见之明,让我们暗地里跟着林高懿,没让他把证据全毁了。”易小闻嘟囔着,越想越气,暗骂道,“林高懿这人坏事做尽,主子昨夜居然还出手救他。”

但他其实心里清楚,没有人主子更希望林高懿付出代价,但与其不明不白地被敬王灭口,让这个罪人活着被朝廷缉拿审问显然更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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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带回北镇抚司的张英奕端正而坐,不见分毫恐慌,但见叶辞川走近后,没有对他动手,而是坐在了记录口供的木桌边,不禁有些疑惑。

叶辞川注意到张英奕眼中的诧异,低笑了一声道:“人人都说诏狱既地狱,锦衣卫个个狠辣非常。但咱们办案和刑部一样,也得讲究证据,只不过有些人骨头硬,不用点手段怕是不好开口。张大人既然自持光明磊落,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抬了抬手,让人先把捆着张英奕的镣铐解了。

张英奕从前不喜欢锦衣卫这些鹰犬,也碍于叶辞川的古怪来历,极少与他有交集,他如今看来,此人做事也算是合乎常理。

他揉着手腕说道:“此事要从前两日家中老母遇险一事说起……”

张英奕将母亲差点被歹徒殴打,礼部陈蒯及时出现救人,而后他在家中发现不属于自己的筹码和借据的事合盘告知锦衣卫,再言:“各位如若不信,可前往刑部衙门,那份借据和筹码被本官直接放在了公案之上,不怕任何人来查!”

叶辞川低声命身后的锦衣卫去一趟刑部衙门,查清楚情况,确保张英奕所言非虚。

“千户大人!”锦衣卫李岩疾步进入诏狱禀报,“查过了,张尚书家中没有发现任何罪证。”

叶辞川点了点头,而后道:“再次提审礼部郎中陈蒯。”

李岩:“是!”

已入深秋,不见天日的诏狱更是阴寒。叶辞川带人离开之后,牢狱深处便传来的鞭笞与求饶声时,张英奕瞥见不远处台子上的刑具,不免生出了几分后怕。

陈蒯扛不住锦衣卫的严刑拷问,更快就承认张英奕家中的罪证是他藏的,但这一切都是受了林高懿的指使。加之锦衣卫的确在张英奕的公案上找到了借据和筹码,借款那日张英奕一直在刑部办差,有不少人可以为他作证。

种种证据表明,张英奕的确是被人陷害的,锦衣卫便不再继续扣留。

“尚书大人。”叶辞川喊住了准备离开的张英奕。

张英奕循声回头,问:“叶千户还有事?”

叶辞川将整理好的供词递给了张英奕,“这是指挥使让我交给大人的,上面是目前被捕官员的口供。原先便是要送去刑部的,大人既然来了,就顺道带回去吧。”

张英奕接过口供,“好,本官正巧要回衙门。”

叶辞川是独自前来的,见张英奕神色黯然,看着像是被诏狱吓到了,于是低声致歉道:“方才多有得罪,大人莫怪。”

平日里板着脸的张英奕此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叶辞川,没想到他会说这些。

看着叶辞川的挺拔身姿逐渐远去,张英奕倍感困惑,传言叶辞川是渔村出身,颠沛流离着长大,可观其举止谈吐,分明是极有礼教的,若是不看他这一身青绿锦袍,说他是谁家的少爷也不足为奇。

但说到底叶辞川是锦衣卫的人,张英奕不便多作关心,带着口供立即返回了刑部。

不过半日未归,张英奕发现现在的衙门竟异常忙碌,遂拦住几人询问:“衙门出了什么事?”

“大人平安回来了!”衙吏们欣喜。

其中一名衙吏立马解释道:“就在大人您走后不久,突然来了几个人在胡同外鬼鬼祟祟的,陆主事就带着人手把他们全部拿下了。”

张英奕惊诧,问:“可问出他们是何人了?”

衙吏点头回道:“那几个人一听咱们是刑部的,不敢隐瞒,主动承认他们从前都是在赌场里做事。还说他们被人追杀,这几日四处逃窜,今早听说林尚书被捕,才想着过来看一眼。”

另一名衙吏补充:“陆主事让他们辨认了密道外发现两名死者,确认那两人其中一个是赌场的手下之一,另一个就是失踪多日的李铁匠。”

张英奕欣慰地点了点头,看来陆寒知没有辜负他的重托,随后再问:“那些赌场手下现在何处?”

衙吏手指向牢房方向,“赵郎中他们正审着呢!”

“你们继续做事吧,本官去看看。”张英奕的话音落下时,已走出去了好几步。

张英奕走入刑部大牢时,发现陆寒知也在。

都官司的赵郎中瞧见尚书大人前来,立即停下了手中审讯,起身向他行礼。

张英奕摆了摆手,“不用在意本官,你们继续吧。”

赵郎中微躬,坐下后继续审问:“你在这个赌场待了多少年,都知道些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严管事缩了缩脖子,坦言道:“小人姓严,在赌场里是个管事的,约莫永申十年前后就开始在里头做事了,那个时候赌场已经有不少官员参与。可是赌场的事儿几乎是林大人亲自管的,咱们这些下人知道的真的不多。”

既然林尚书为了自保要杀他们灭口,那他们就没必要在乎从前的主仆情谊了。

“你方才说永申十年之前,这个赌场就已经在运作了?”张英奕开口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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