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天 别有天 第113章

作者:书墨温酒 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近水楼台 朝堂之上 古代架空

叶辞川不信韦游的这套说辞,沿途时刻警惕着旁路的动静,预感前方不远将会有埋伏。

他知道朝廷迟早会出手,只是没想到就会来得这么快。

但想到谢承熠拉拢的人是韦游,就对这件事就不意外了,毕竟韦游一直都将他视作敌人,平日在锦衣卫就没少针对,又或许是怕遮月楼听到了什么风声,让他提前防范,所以才想越早下手越好。

只是韦游之前就在城中伏击过他一次,时下又会换成什么办法呢?

跟在叶辞川身后李岩紧紧攥着马绳,垂头瘪着嘴,满脸的犹豫不决。

倏地一声杂乱声,地上的绊马索被拽起,一地的落叶被掀起,迷了来者双眼。

但叶辞川反应迅速,未被绊马索牵制,捕捉到身后有人疾快靠近,当即拔剑转身后劈。

见偷袭未得逞,叶辞川身后的其他锦衣卫与林间埋伏的人手再不伪装,拔出武器与叶辞川兵戎相见。

叶辞川环视着包围着他的往日同僚,语气冰冷地问:“是韦游派你们来的?”

看来韦游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想利用人数优势限制他。

尖锐的长刀刺来,叶辞川抽身回步躲闪,随后侧过身子,又避开了一道偷袭,瞬即抬手横剑挡下一记猛劈。

林千户正对上叶辞川的双眼,猝然感到心虚,无奈低声道:“对不住了兄弟,现在韦游是锦衣卫指挥使,我们必须得听他的。”

说罢,他沉着脸色,直逼叶辞川又砍了三下,均被对方拦下。

叶辞川不悲不喜,格挡住林千户的劈砍后,趁着他撺力的空档,转手紧握剑鞘打中了他的下盘,而后顺势将人踹出了人群。

没有太多的休缓时间给他,叶辞川下意识避开了背后冲来的袭击,与李岩的佩剑擦身而过,他瞬时一手把住李岩握剑的手腕,再用剑鞘奋劲砸下,使其手臂脱力,短时间内握不住剑。

李岩注意到叶辞川打他们用的一直都是剑鞘,心中百感交集,闷声说了句:“对不起。”

话音落下,李岩借着自己“伤重”之势,偷偷推了一把叶辞川,想送他离开包围,压低了声音说:“快逃!”

前来刺杀叶辞川的锦衣卫大多都与他有交集,大家共事了半年,明白叶辞川平日里虽然为人冷漠,但做的都是助人济善的好事,行事也算得上果决有效,要不是叶辞川不太喜欢搭理他们,不然真的是很值得深交的好朋友。

他们不知道韦指挥使为什么突然要对叶辞川下手,但看到他拿来了皇上亲笔驾帖,锦衣卫只能听从。

他们也想放水,可韦指挥使就在附近盯着,他们不能忤逆,只能对叶辞川下狠手了。

见场面胶着,一只冷箭趁着叶辞川无暇分心,从远处朝着他的后背射来。

未料一把弯刀突然从另一处飞来,直截打偏了暗箭的方向,最终使其钉在了不远处的树上。

手握弩机的韦游惊诧地看着离奇出现的弯刀,很确定这不是锦衣卫所用,旋即见一名黑衣人从暗处出现,眨眼就赶上了弯刀的速度,反手握住刀柄,收回了刀鞘。而后那人双脚在树侧踏步,飞身冲向叶辞川,护卫在了他的身前。

戈绥双手握住腰后两把弯刀,以防备之势紧盯着面前的锦衣卫,“二主子,我们来了。”

“你是谁!”韦游愤怒地高声质问。他出宫后马上就下令调走叶辞川了,就是担心被那个什么劳什子遮月楼察觉,难道事情还是暴露了?

一声锐响划破长空,射箭之人明摆着是借鉴了韦游的手段,在暗中朝他的命门放出冷箭。

韦游连忙躲闪,但还是无法完全避开,手臂还是被一支长箭射穿,箭矢在韦游身上留下了血洞,牢牢钉在地上,看得出射箭的人是下了死手。

鲜血不断从伤口冒出,疼得韦游自冒冷汗。他捂着手臂伤口,向箭矢的反方向看去,疼痛逼上他的头脑,令他脖颈都是红的。他怒声道:“到底是谁?”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手里紧握着的弓箭依旧对着韦游。

韦游立马认出长弓之后的人是刑部侍郎陆寒知,惊诧道:“陆寒知,怎么会是你?”

叶隐歪头冷视着韦游,很干脆地说明来意:“今日,我要带他安全离开。”

“你们不是不和……”韦游瞪大了双眼,再道,“你们是装的!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难道新帝执着对叶辞川下手,就是因为这个?

叶隐坦率承认:“前朝镇国将军府长子陆渊€€,字寒知,不过在下还有一个名字,叶隐。”

他们既然打定主意离开庆都,暴露身份是迟早的事,没必要继续隐瞒下去了。

锦衣卫中有人很快反应了过来,“你就是遮月楼楼主叶隐!”

暗处潜伏着的所有遮月楼弟子悄然现身,对叶隐垂首高呼:“楼主!”

叶辞川缓步走到了叶隐身后,“叶辞川,叶隐的人,从前也有人唤我€€€€九皇子谢宁峥。”

第128章 内乱

韦游惊讶地半晌说不出话,倏地有了个想法,高呼:“快,拿下这两个前朝余孽!”

他原计划命锦衣卫对叶辞川动手,是想在杀了叶辞川之后,以湍急河流不慎将人冲走为由搪塞悠悠众口,毕竟叶辞川说到底是锦衣卫的人,只要道理上说得过去,无人会刻意刁难。

可两人刚才暴露的身份就是送上门的借口,他命锦衣卫捉拿的事也跟着显得合情合理了许多。

锦衣卫们交换了眼神,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犹豫,他们知道叶千户是良善之人,也明白陆侍郎的秉性不差,可他们身为锦衣卫,维护的是在朝天子,与两人所行之事相背,只能选择出手抓捕了。

“上!”

锦衣卫随着一声号令,拔刀一拥而上,直冲向包围之中的两人,但见包围圈之外的遮月楼弟子猝然窜上,闪身出现在了他们身边,他们想要砍开一旁碍事的暗探,可一眨眼人就消失了,瞬时出现在了他们的另一侧,要不是现在大白天,当真是以为见鬼了。

遮月楼弟子们知道自己真和锦衣卫对上,不一定有胜算,因此故意不停躲闪扰乱他们的视线,趁敌手不注意的时候暗算。

主子和二主子说了,不要伤了这些人的性命,所以他们有机会也不下死手,只为了掣肘他们的行动。

叶隐再看向韦游方才站立的地方时,只见那棵树下已经空了,韦游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屑地冷呵一声,对身后的叶辞川说:“我们走吧。”

“好。”叶辞川点了点头,旋即吹哨唤来坐骑,踏着脚蹬翻身而上,俯身向叶隐伸出手。

叶隐毫不犹豫地握住叶辞川的手,借力跃上马背,攥住马绳向包围圈外冲出。

锦衣卫本就被遮月楼的人限制着,见他们两人要逃,正想上前拦截,但骏马来势汹汹,直接从他们头顶跃了过去,没给他们任何机会。

直到确认马蹄声远去,遮月楼的弟子也不再与锦衣卫缠斗,纷纷抽身离去,快速遁入了各处阴影。

锦衣卫想要追捕,但找遍了灌木、树影都没找到遮月楼暗探的人影,最终只能罢休。

李岩眼尖地发现韦指挥使早就溜之大吉,心中突然有些发酸,不自觉地回想起从前叶千户指派他们做事,事事亲力亲为,还总会为他们善后,确保所有人的安全。

他越是这么想,心中的沉闷就愈发压抑,望着叶千户他们离开的方向,对一旁的林千户哑声问道:“林千户,我们……还有必要追吗?”

正看着韦游方才所在位置的林千户回过神来,面色亦是不甚好看,他转首看向跟来的其他锦衣卫,问了句:“你们怎么说?”

锦衣卫们面面相觑,有人看东看西,就是不看叶千户离开的方向,有人满眼无奈地看着林千户,为难叹息,但所有人都没有挪动一步。

叶千户赶来锦衣卫的时候,他们都觉得这个人一入职就是千户,明摆着是仗着身份优势进来的,锦衣卫南北镇抚司没有一个人服气,加之上头也在刻意打压,故而所有人都在排挤叶千户。

可这半年来,叶千户的人品和能力他们有目共睹,现在是真的下不去死手了。

林千户转腕将手中的刀收回刀鞘,下定了决心说:“回去吧,就说遮月楼的人太过狡猾,我们身负重伤,实在没追上。”

至于责罚……罚就罚吧,现在韦游坐上了指挥使的位置,他们以后受责罚的事还会少吗,不过就是加了一次而已。

李岩在跟着其他人离开前,怅然地转头向前路望了一眼,启唇却未出声地说了句:“珍重。”

疾驰的骏马踏过溪流,向对岸奔去,在确认锦衣卫没有跟上后,叶隐驾马的速度便渐渐慢了下来。

初夏的清风衔着叶隐身上淡淡的药香吹过叶辞川的鼻尖,他恍然间想起了多年前,也是叶隐驾马躲避沿途的追杀,带着他离开了庆都。

他们身后是铺天的硝烟,晚霞似被鲜血染得更红,整座城池笼罩着一股难消的死气。当时还小的他紧紧攥着叶隐的衣袖,生怕自己被甩下马去,也担心叶隐会嫌他是个累赘而丢下他。

可叶隐不仅没有,从离开皇宫离开庆都后,叶隐就算自己性命垂危,也要保他康健。十一年的漫长岁月,叶隐没有一天不在遵守与他父皇和陆老将军的重托,他为之感动也心动。

十一年的时间犹如驹光过隙,他再一次被叶隐带着离开了庆都。如今战事在即,他们本想等时局安稳下来再找机会离开,奈何天子眼中容不得砂砾,庆都已然没了他们的位置。

叶辞川伸手在叶隐身后环抱住了他,轻靠在叶隐的肩头,温声问道:“我们还回来吗?”

他并不留恋这个处处尔虞我诈的地方,只是有些担忧如今的大齐朝廷该如何面对将起的战事。

叶隐攥紧牵绳勒马,调转马首方向,朝着庆都方向回望,幽然道:“很快,就会有人请我们回去。”

谢元€€刚刚病倒,敌国就收到消息,此事怎么想都觉得蹊跷。

所以从闾州回都后,他便派遮月楼暗中调查,前几日隐约查到了一些端倪,但对方太过警惕,一察觉有疑处就缩头不动,遮月楼不能打草惊蛇,所以迟迟无法推进。

今日叶隐命遮月楼的大部分暗探撤离庆都,故意在锦衣卫眼前露面,便是想为剩余留在庆都的人打个掩护,让潜伏着的奸细放松警惕。

想要解决外患,必须先清内乱。

€€€€

得知叶辞川可能就是陆寒知后,谢承熠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夜里就寝总是惊醒,生怕有人暗杀。

恍惚时感到自己就是父皇,四面八方都是淬了毒的暗器,时刻对准他蓄势待发。

谢承熠一夜难眠,第二日上早朝时脸上满是倦意。

有官员见站在圣驾左侧的韦游手臂负伤,遂问了一句:“听说韦指挥使的伤是在前些日锦衣卫城外围剿时受的伤,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微臣只是担心韦指挥使如今伤势未愈,恐无法保护皇上。”

锦衣卫的行动他们贯来无权知晓,但这次好巧不巧被城外路过的百姓看见,于是事情很快就在庆都传开了,现下人人都知道从前的锦衣卫叶千户就是齐明帝的九皇子谢宁峥,而原刑部侍郎陆寒知,改名为叶隐,与叶辞川共创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遮月楼。

朝中官员私下里对这件事议论纷纷,但都不敢直接问,这才以询问韦游的伤势为借口,当众提起了此事。

韦游发现皇上面色难堪,眼眸微转,以退为进地开始诉苦:“周大人有所不知,原刑部侍郎陆寒知与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叶辞川假意投靠我大齐朝廷,实则包藏祸心,暗中筹谋势力,大有蓄意造反之嫌。此二人见本指挥使发现了他们的身份,直接动了杀念,好在本指挥使躲得及时,否则今日就无法站在这儿了!”

他沉重地说着,痛心地长叹了一声,哀怨地看向了高座上的谢承熠,眼眸之中写满了忠心。

这件事韦游早就与自己汇报过,可再听了一遍,谢承熠还是气得发抖,拍了好几下书案,怒声斥责:“反了!这些人真是反了!等大齐战事平息,立即下令围剿这些江湖乱党!”

“是。”殿内大臣零散地回应,他们虽是汇集一处,但时下各怀心思。

向遮月楼递出橄榄枝的吏部侍郎闵成哲默然叹息,在心中暗道:

其实叶辞川疑似齐明帝遗孤这件事,先皇其实早有怀疑,可他还是选择留下了叶辞川。先皇并不是觉得此人没有反抗的能力,而是就如今的朝廷而言,他们非常需要这些江湖势力的帮助,所以扣下叶辞川,将他放在锦衣卫这种皇权可以直接控制的地方,是为了间接掌握江湖门派。

况且遮月楼能够在势力混乱的沿海立足多年,与土皇帝褚家分庭抗礼,绝对有其过人之处。

不过陆寒知就是叶隐这件事,他的确没想到,毕竟陆寒知从前与叶辞川闹得有多僵,朝中文武百官都是亲眼所见。如此想来,他们二人的确是带着目的入朝的。

而位于闵成哲身后的工部侍郎方逸安亦是面露难色,忍不住在心里嘟囔:

这两人就这么走了,道别的话也不说,还是不是朋友了?提前知会一句,他也好拿点特产给他们带上啊。寒知过年那会儿说他老家的年货好吃,他就又托人买了两大箱呢,现在特产没送出去,人就这么走了!况且怀年现下人还在闾州,也没人替他分担,他一个人得吃到何年何月啊!

方逸安碎碎念叨着,默默将目光投向了岑辗,想着等下了朝,就给岑辗、闵成哲他们送点去。

但见岑辗的面色凝重,看着极是不悦,他憋屈地暗道:“陆兄……这是没把我当自己人吗?”

可是他转念一想,若换做是自己,甚至无法做到陆寒知这样顾全大局。

岑辗满面愁色,一口闷气舒出,想到那两人如今身份暴露,就这么逃出了庆都,往后就是与朝廷为敌,他日再相见,他们几个还能像以前一样把酒言欢吗?

他自嘲低笑,忽感自己有些虚伪了,他既希望陆兄能够万事顺遂,又不愿看到大齐倾荡,实在是两难啊!

在低语的窃声中,有一人从容地伫立其中,显得格外平静。

沈良业静观着殿内骚乱,默默得意楼主命他散播消息的事,他办得是相当到位。

138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