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僧衫 红僧衫 第65章
作者:影耶
台上有一刽子手,其模样十分奇怪,披着一张半透明的皮,裸|露的胸口中央镶了颗转动的活眼珠。
更古怪的是,他手中握的不是大刀,而是一根半人长的铁针。
谢月说:“剑杀不死,针就能杀死吗?”
身侧一人闻言,鄙夷道:“外来人自然不明白这门道!鼍龙肉不能直接吃,那可是有剧毒的!须得先用火烧出他的金丹,用净水清洗后再脔割其肉!但这肉必须是活鼍龙身上的熟肉,不可带血!”
谢月从没听过这么邪门的吃法,反感道:“活体身上刮熟肉,哪里来的道理呢?”
“没错,算你脑子转得快!正是要将他扔锅里煮熟后再刮肉。嗯?你这表情怪冷酷的,妖怪有什么好同情的?哎!”这人指道,“瞧,金童子带净水来了。”
说是“金童子”,不过是几名闹腾的小儿。
只听“嘭”地巨响,其中两名小儿将绞架踹倒在地,这仿佛是个信号,他们听到声音,竟开始脱裤子!
大伙儿一瞧这场景,都乐得直笑。仿佛这并不是在进行仪式,而是在赏一场闹剧。
看到这儿,谢月总算明白了:什么狗屁净水,不过是刻意放纵这群小孩儿朝妖怪少年身上撒尿!
这时,一直置身局外的祝衫清忽然提醒道:“顺序错了。”
那人正激情澎湃,拍手叫好,闻言讶然回首:“啊!我兴许是记错了,不过杀妖而已,谁爱讲究严苛的顺序?其实你们不明白,妖毒藏在金丹里,只要毁了这丹,他就兴不起风浪啦!”
“原来如此。”谢月说,“那净水的作用是什么?我瞧你们兴致很好。”
那人眼神飘忽了一瞬:“净水......净水的作用自然是让他更心甘情愿地献出金丹呐!你们修行之人怎么这么闭目塞聪呢!这剥金丹的难易程度也很看妖怪心情的嘛!若他是个硬茬,恒久不屈,那怎么和他抢金丹呢?”
他说这么长串,其实无非就“折辱取乐”四字。
想来根本没什么“净水”一说,所谓“屈服取丹”不过是为“恶行”镀金罢了。
正此时,众人忽然哄抢而上,捷足登至祭台。谢月旁边的人似乎等这一刻良久,兴奋得满脸涨红,他正要随人流上前,谢月却蓦然拉住他,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人火急火燎:“不够!根本不够!这小妖太棘手了,底下的冷火都烧不了他,想必是闻到了我们身上的味道,一时生了恨,根本不屈服!这样下去,如何取得了丹呢!”
“味道?”谢月手劲遽重,“什么味道?”
祭台上霎时围得黑压压一片,那人见自己登台无望,煞是憾恨:“哎!还能有什么味道,自然是他老子的味道!咱们这儿吃妖是种传统,可他呢,尾眼还未长熟,这次原本是要抓他兄弟的,谁叫他倒大霉,不好好修行,偏要下山贪玩的!”
祝衫清轻声说:“取丹吗?”
谢月颔首:“是了,我哥可是驭妖师,有的是办法,你们……”
话音未落,剑已出鞘!
祝衫清纵身跃过,剑尖破风,直捣祭台!
众人惊呼一声,后面那人喊:“哎呀,大家让开快让开!这位兄弟有取丹的妙计€€€€”
顷刻间血流如瀑,飞溅满身!
那人话说一半,吓来噤声。
祝衫清手中鲜血垂滴,五指摊握着一颗红彤彤的东西,正“扑通”泵送收缩着。
祝衫清面无表情地扔了那颗心,任凭它在地上弹跳至众人跟前,她踩着身旁还没撒完尿的尸体,淡声说:“下一个是谁。”
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陡然爆发出尖叫:“杀、杀杀杀人啦!除妖的道士杀人啦!!”
众人受了大惊,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逃窜,四处碰壁。
谢月怔愣许久,眼看酿成大祸,正要箭步冲上去,祝衫清的反应比她还快,飞下祭台,抓起她的后领就跑!
谢月挎包里的黑猫骤然钻出个脑袋,发现眼前晃得要命,又一溜烟缩了回去。等憋气跑出了二里地,祝衫清才谢月往前一扔。
谢月刹住脚,大气喘不过来:“干……干吗啊?你声称自己是厘祟门的人,你、你们厘祟门到底是来除妖的,还是来杀人的!”
祝衫清出了点汗,她目光凉凉,冷哼了声:“厘祟门是除邪祟的。”
“邪祟?哦?”谢月直起腰,来了兴趣,“邪祟不就是妖怪,妖怪不就是邪祟?你今天怎么杀了人?”
祝衫清道:“什么人?”
谢月:“自然是……”
话没说完,只听“扑通”一下,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个少年,他浑身脏污,抱着自己的尾巴,重重跪在了祝衫清跟前。
谢月“嗯?”了声。
由于适才地凌辱,少年双目灼红,可他面对祝衫清却露出点倔强的神色,颤声说:“……哥哥,你……您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谢月清了清嗓子,大声说:“什么一起走!我们家哥哥可是专门杀妖的!”
少年刚说到“能不能”的时候,祝衫清的剑就已经横在他脖子前,飞快划了一刀了。
少年颈间张开一条血线,越变越红,越来越粗,想来祝衫清刚刚那一剑是带着割掉他脑袋的力道去的。
不过很可惜,就算血流干净了,他也死不了。
修行者诛妖用法器,祝衫清剑上有咒。剑中有灵,她却不召,仅是用铁器伤这少年。这用意很明显,祝衫清不杀他,却很厌恶他。
少年怔愣半晌,最后心灰意冷:“这位哥哥,你是好人……我作为邪祟妖魔一类,的确会带来很多麻烦……”
他低落地说完,又对着祝衫清磕了三个响头,然而就在他磕第二个的头的时候,胸口忽地剧痛,他被祝衫清一脚踹心,踹翻了!
少年爬起身,惊愕地瞧着她。
谢月汕然打着圆场,干笑道:“这……哈哈,这事儿闹的。你要跟就跟嘛,非要说一句‘邪祟’来戳我们哥哥心窝子。哥哥你也是……”谢月转头道,“不让跪就不让跪,直接收下他不就好了,非要无差别打一架吗?”
少年喜极而泣:“真的吗……哥哥,我能€€€€”
话至一半,剑光乍现!祝衫清又又又拔剑了!
那剑风太凛冽,少年以为她又要杀自己,干脆闭上了眼,然而那剑尖却骤然停在自己的胸口前。
他睁眼,祝衫清便冷冷地说:“再乱喊,杀死你!”
少年看向谢月。
谢月道:“呆瓜,是姐姐啦!”
就这样,祝衫清收了剑,又背上了剑。
可祝衫清不明白的是,她此次收了剑,从此就再也拔不了剑。
从此刻开始,两个跟班变为了三个。
他们三人一行,少年怯怯的,始终不敢搭话,好在谢月吵得要死,将少年也带得很坏。很多时候,祝衫清都觉得自己不是捡了两个人,而是捡了两张嘴巴。
世上怎么会有活物可以这么吵!
后来少年胆子大一点,便求着祝衫清为他取名,因为他实在难以忍受谢月“孽畜孽畜”地叫他。
然而祝衫清不情愿取名字,谢月便僭越代劳,为小弟取了“谢弦”二字,只可惜之后的相处中谢月发现,小弟不是小弟,小弟比她大个七百岁,她都能喊爷爷了!
跟班变得天天打架,祝衫清却初心常在,时时都想杀人,因为钱袋子花得更快了!这不是个好兆头。
但祝衫清明白,距离厘祟门已经很近了。
他们就这么一路走啊走,吵啊吵,姐姐长,姐姐短……明明仅有一个半月的脚程,祝衫清却觉得过了一辈子似的煎熬。
待到行至靖京之时,祝衫清屁股后面已经有四个跟班了。
最大的那个叫谢情,都到城门口了,她还在吵,对祝衫清喊道:“姐姐凭什么是她给我取名字,我不要跟她姓,我跟你姓行不行?”
最小的那个叫谢月,顿时觉得天塌了:“姐姐,你为什么总捡比我老的?明明我才是老大啊!”
祝衫清杀心骤涨,抱着剑沉默了会儿,而后一人给了一拳,将两颗脑袋全部摁回稻草里。
她在前头面无表情地驾着驴车,亮出腰牌的时候,守卫狐疑地盯向那堆两人高的稻草,试探地问:“将、将军,您上次不是还在种苹果吗?怎么这次丰收,收了一车……茅草啊?”
祝衫清面不改色:“家里恭房坏了。”
另一名守卫道:“将军,你这草怎么在动啊!”
祝衫清又道:“长蛆了!”
她驾车落荒而逃,稻草堆里咯咯直笑。
€€€€晏安追着魇境中的人进了城门,忽觉心里一空。不仅心里空了,脚下也空了!他踩中根粗绳,被绊倒,在这顷刻间,狂卷的音浪变成实质,如涟漪般朝四周扩散而去。
音浪所及之处,山崩地裂,樯倾楫摧!
晏安觉得自己不是踩中了绳子,而是踩中了琴弦。
“轰!”
他跟随破裂的魇境一同下坠,毫不意外落到了临枫身上。临枫似乎也刚结束共感,还很晕眩,他拉起晏安的手,目光却浑浑噩噩,变得并不清醒。
骤然间,万千银傀丝从临枫的衣袖中爬出,几息便全然束缚在晏安身上。周围仍是漆黑的混沌之境,晏安大惊:“你做什么?!”
临枫赤瞳燃火,他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冷:“你不要再演戏了,我明白你是假的。”€€含恨似的盯着晏安,却在朝着虚无说:“妩净,你发够疯了吗?请你不要、不准,永远不准拿他逗弄我。”
第74章 诅咒
这一切发生得遽然,他们二人分明一直在共感,临枫却瞧见了别的。然而晏安根本来不及问,意识就在猝然间坠入了漩涡!
晏安掌中传来细密的灼痛,那枚烙印在燃烧,令他浑身疼痛难耐,无力支撑,和临枫同时跪倒在地。
周围重归混沌和虚无€€€€
“滴答。”
晏安摇晃着目光,竭力抬眼去瞧他。在这虚无的死寂之地里,临枫的眼泪滴在湖泊中央,透澈的神镜荡开一层涟漪,再荡开一层涟漪。
大雨正瓢泼。
那些怅然自失的低语涨满整个空间,稚嫩的、哭泣的、卑微的、请求饶恕的......都是同一人的声音。
漫天傀丝如崩断的白发,又像是陈旧的银雪。临枫跪坐在落雪的覆盖里,膝下是无纹的湖中心。
此处坐落有一面澄澈如镜的湖,名为“蜃镜”,是为莽撞的小罪神设下的囚笼。镜中的幻影自受罚之人的悲痛中诞生,罪神在此历经了上万次的回溯,€€的每一次垂眸都饱受凌迟。
小罪神无力做出任何改变,只有悼念、悼念、悼念......
这里万物静止,山间不过风,水面难起浪,人踩在湖面上永不沉没,只能一遍一遍耽溺于走马灯,寻不见生门。临枫垂首,泣下的泪却落在另一个人的脸上。
€€纹荡开,神镜中的倒影又模糊了。
可就是这样一处死寂之地,此刻却落雨如瀑。
他双目赤红,那些暴涨的咒能涌向他的躯体,连皮肤都隐现出金色的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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