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僧衫 红僧衫 第16章
作者:影耶
晏病睢垂下眼眸道:“需要献祭姣子的魂魄。”
“姣子不及母神慈悲,€€不可一世,骄矜惜命,怎会自愿献祭魂魄。”霜灵子道,“€€凌驾七族,超脱世间,会否有魂魄还不知晓呢。姣子为苍生而死,是为使命,母神在他身上留的烙印便是€€不得不死的理由。可€€若是献了魂魄,殿下也能想到,只剩一种可能了……”
只有一种可能,姣子的魂魄是被迫参与献祭的。
这便牵扯出更加悚然的猜想€€€€操控世间的神灵不止母神,€€或许与母神同等修为,甚至在母神之上,否则再无生灵可逼迫母神后人献出魂魄。
而逼人献魂的第一步便是驯服,若是姣子这种硬骨头,应当称作“凌辱”,将其魂魄经络打断,鬼体消融后用业火炙烤,焚化,再用四十九种地狱酷刑逼迫魂魄认主,于即将消散的那一刻封于武器之中,完成炼化。
武器造成,魂魄的经历却远不止表面。他们被封压在器物之中,反复经历业火焚烧,直至消散的最后一线,这样方能保证武器的力量从不间断。
晏病睢冷声道:“你是说,姣子已被开棺取魄?”
他这样想并不奇怪,姣子千年前身死魂灭,将自己化成八十一层大阵和七千道符咒,与数万疫鬼一同封印于终南海底,才换来人间千年太平,可如今疫鬼出逃,必定是有人动了终南海下的冰棺。
€€€€在船队邪师到来之前,已经先有盗墓贼下了手。
晏病睢嘴唇泛白,他心里蹿升起一股冷意,自他从谢临风的魇境出来后胸口便寒凉发痛。
霜灵子见他神色苍白,又慌觉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我深知殿下重情重义,但召唤邪师的极有可能就是他,他能炼化驱策罗刹鞭,能动姣子的魂魄,很是可怕,别瞧他现在纯如赤子,就算并非伪装,来日疫鬼也必定找上他,蛊惑他。若那时他助了疫鬼,只怕破除七千道符咒也不过俯仰之间。”
晏病睢眉头微皱,犹疑说:“不,谢临风他……”
一道声音忽从下方传来:“晏兄你很好,答得叫我欢喜。可这方情况有变,还不过来瞧瞧?”
晏病睢左顾右盼,问:“在哪儿?”
谢临风道:“大鸟的偷袭歪打正着,将我送入了下一层魇境。”
晏病睢说:“我是说,你藏在我身体何处?”
谢临风恍然道:“后腰处,歪了,这里是我,来摸。”
自个儿身上无故传来另一方声音,把菩萨吓得不轻。晏病睢原本胡乱摸索,闻言手一顿,果真从束腰内侧摸出小粒碎镜。
之所以是“粒”,是因为这镜子仅剩个残渣,只有一粒晶盐大小。晏病睢将碎镜置于掌内,觉得很神奇,对其呼唤道:“谢兄?”
镜粒无甚应答。
霜灵子凑近瞧,大声说:“我就说他邪得很吧!”
晏病睢默了瞬,真在认真钻研,半晌后,他试探喊道:“谢临风……”
谢临风上线:“在。”
霜灵子“噗”地声将镜粒吹飞,这下落在沙子里难以淘金,他怒斥:“坏家伙,坏家伙!殿下不可信他,偷奸耍滑者,最会坏事!”
谢临风的声音埋在沙堆里,闷笑道:“我这方魇境已尽数复原,你们二人那边将要塌陷。我这头波涛澎湃,正准备接住个人,来不来?”
果不其然,他话刚说完,脚下黄沙竟如潮水一般迅疾后退,移动出漫天沙幕。
“来。”晏病睢拉好幕离,闭目道,“霜灵子,落地入水,仔细羽毛打湿,飞高些!”
音落,干燥的流沙骤然变得粘稠,黄沙地逐渐向下凹陷,形成一个巨大的凹坑。晏病睢稳住身形,脚下土地柔软而晃动,像踩在一层膜上面。
“嘭!”
这层膜不堪重负似的,陡然破开。晏病睢脚下骤空,他犹记霜灵子正站在身侧,便下意识抓了旁边一把,不曾想这一抓竟抓出声“嘶”叫。
谢临风抽气道:“再用力些,可就入骨了。”
听了劝告,晏病睢猝然睁眼,发现自己此刻双脚离地,正被搂在怀里。他抬眼没瞧见水,先看见谢临风的脸,问道:“我唤你,怎么不答?”
谢临风说:“你唤我,我就在。”
晏病睢驳斥道:“你诱我叫你名字。”
方才和镜粒对话,皆因他字正腔圆地叫了“谢临风”三字,仿佛是什么口令似的。
谢临风说:“是,我要你喊我名字,你嘴里的最好听,像是许久没听过了。”
晏病睢又道:“你骗我,哪里有水?”
谢临风真心实意地说:“自然有,水在心里,方才听了你的话,它现在还在流泪水。你看不看?”
晏病睢正要答,那头霜灵子高挂树梢,扑腾未果,只能悻悻喊道:“你们别抱了……在乎一下我此刻的处境呢?”
晏病睢落地,一面整理衣衫,一面环顾四周,只见周遭尽是耸入天穹的树,此刻风云皆晦暗,林间还飘了层雾,灰蒙蒙的,叫人视线受阻,瞧不清太远。
晏病睢问:“何处有异变?”
谢临风说:“走近些,你仔细瞧那雾。”
霜灵子卡在树梢高处,恰能看得很远,他直勾勾辨认那雾中轮廓,一个没注意倒栽了下来。
“谁!”一极冷的声音自雾中传来,仿佛暗器一般,霜灵子惊惶掩去脚步,跌跌撞撞跑至晏病睢身侧,道,“好凶的邪师!”
晏病睢看他正要挥翅扇去林间雾霭,抬手阻止道:“你我外来之客,不必再打草惊蛇,你瞧见了什么?”
霜灵子收了双翅:“有人在拿活人炼魂!”
谢临风道:“用活人炼魂很稀奇吗?”
晏病睢说:“若是自愿献祭,那被炼亡人的魂魄是没有痛楚的。即便是被迫炼魂,魂魄也只在受业火焚烧之时最为难熬。可活人不似鬼体,人在世间,肉身和魂魄浑属一体,寸寸肌肤之下皆贴着魂与魄,联系至深至亲密,若是此时炼魂,便如同剥皮抽筋,将魂魄一点一点自骨髓、皮肤、器脏、脉络中细密抽出。”
谢临风惊奇:“竟还是个精细活,但一丝一缕地抽取魂魄,恐怕到最后来,先前的碎魂都消散地差不多了。”
晏病睢道:“嗯,所以有两种办法,一为缝魂,二为焚身。”
“缝魂”即为用魂针将碎魂缝合起来,放进缝魂袋中贮藏,以保证魂魄不会立时消散;而“焚身”则很残忍,为了短时获取全部魂魄,就用地狱业火将活人的肉|体烧成萎缩状态,什么血水、经络与器脏皆在体内焚干,最后只剩一层肉皮,剥掉便得到魂灵。
正言语着,忽听“咯咯”作响的声音,像是几处骨头正碰撞在一块。忽然,前方雾气中徐徐显现出一个人影来。
晏病睢道:“别动,隐匿踪迹无用了,我们脚下有阵法。”
谢临风说:“好狡猾,竟然这般防着。”
霜灵子啐了一口,说:“定然是极为恶臭的勾当。”
那人踩着枯叶缓步走来,手里牵着条狗。
然而等三人看清这“狗”后,皆惊愕住了€€€€
这家伙容貌尽毁,白骨撑着一层烂皮,浑身皮肤皲裂皱缩,溃烂的双膝爬跪在地上,却流不出血。这哪里是狗,分明是被焚烧成干的人!
而牵引着他的人神色温柔,笑眯眯的,正是夏清风!
第19章 夏萧
此刻他一改从前的软弱良善的形象,双眼像埋了毒针,又冷又暗。更叫人诧异的是,夏清风手中牵扯的并非普通铁链,而是件法器,他闲庭散步一般,笑说:“萧兄啊萧兄,我助你成了不死神物,怎么还是这样无用。你闻到了什么,找到了吗?”
什么神物,这萧兄分明被他烧死后做成了尸宠!
霜灵子横眉冷对,道:“实在可怜,不仅浑身没个好皮,就连痛的资格也没了!”
要知道,活人肉身和亡魂鬼体皆遍布经络,有血有泪,感受得了疼痛。如今萧兄肉身被烤干,魂魄也被献祭打烂,眼下的他只是个被拼凑缝合起来的走尸罢了!
萧兄面目全非,五官糊成一团烂肉,他浑浑噩噩地爬来,惹得夏清风一笑:“哦?莫非是我瞧不见的客人。萧兄,请客人来!”
夏清风一声令下,萧兄忽地发出尖锐沙哑的嘶吼,那声音不仅难听,音浪中还兼有声咒,若是长久地受他吼叫,必定双耳淌血,蔓延七窍!
霜灵子当即大翅一挥,护住晏病睢,与此同时谢临风喊道:“荧€€!破魇!”
旋即三人只觉地动山摇,魇境中人仍站得稳当,谢临风却一手抓一个,被时空的无形涡流骤然吸入腹中。
天旋地转后,三人从荧€€的肚子上弹起,又回到了夏家的某处后院,谢临风戒备片刻,并未发现白芍化的孽主,反倒先听晏病睢说道:“此事不好,我认得萧家这位大人。”
谢临风掸顺衣角,笑说:“那你这位大人好不好?夏大公子从前透露给我,讲你和夏老爷很是交好。”
晏病睢道:“这便算交好么?”
“嗯……你逢人都这样,待人人皆好,也人人皆不好。”谢临风不经意侧目,问,“鸟兄弟,你愣什么?”
霜灵子正呆在膨胀如云团的荧€€跟前,两者皆静滞地凝望着,似乎瞧见对方像是又梦了场恶魇。
霜灵子一口气没提起来:“你……你你是何人所造!”
荧€€忽地叹了声,此次它维系了太久的魇境,力气都耗光了。听懂霜灵子的话后,它骤然恢复成馒头大小,飞进谢临风的缝魂袋里,算是给了答案。
霜灵子转移目标,又惊愕道:“你……你你……殿下!他……他果真€€€€”
“真什么?眼下撞鬼了,还想着编排我呢。”谢临风岔开话题,转眼又笑开,“你真是菩萨,时时都能入定。”
“不,我在想萧家与夏家。”晏病睢道,“你可还记得先前的魇境中,夏清风曾说过他是被错认成了某位友人,才被邪师抓来的?”
谢临风说:“不错。”
晏病睢道:“这便很不好,我猜想,他口中的友人便是这位萧兄。传言他们两家是世交,夏、萧二人虽止于同窗之谊,却情比手足,早年间还有过命之交。我结识夏清风时,正逢劈椒镇上的萧大人出殡,那时夏、萧二人已是不惑之年,可就如今来看,萧兄被献祭炼魂之时,不过三十而立。”
谢临风道:“如此说来,将近十年里,这萧家人都并不知晓萧兄已死,还是被亲近之人生剐剥魂而死。”
此时,只听“吱呀”一声,封死的院门被陡然推开,正是夏家两兄弟。夏睿识神色恹恹,夏逢春更是冷若严霜,两幅苦大仇深之貌,像是齐齐被揍了一顿似的。
夏睿识道:“并非如此,萧叔英年早逝,先前萧家人就为他立了坟,只是萧叔下葬没几日,便被人掘了坟。”
夏逢春立在后方,轻声唤道:“哥哥……”
谢临风说:“传我通灵的是你,说秦夫人发疯的也是你,怎地我们来了,两位公子却不见了。”
这俩人出现得倒很及时,先前白芍化作孽主攻击他们的时候,这对夏家双子却左右不见踪影,似乎是刻意引他和晏病睢进入魇境的,叫人如何不生疑?
夏睿识歉意道:“谢兄,我们并非设计各位。只是……只是我和阿盈,同坠魇境,自身难保。”
这夏家可奇了,处处是魇境,到底惹了什么东西?
晏病睢正欲开口,霜灵子却猝然拉住他的衣袖,附耳道了句什么。晏病睢神色微变,拍了拍霜灵子的羽翅:“二位公子,我有一问,夏家同萧家到底是如何渊源?”
夏睿识叹了口气:“萧叔与家父从小相识,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只不过萧家世代习武,我们家世代从商,但祖父却瞧不起自家生意,不肯让父亲步他后尘,反倒是想叫父亲去当兵,认为报效朝廷才是出息,于是不顾祖母的反对,私自托人将我父亲送去打仗,然而不出半月,那死讯便从边关处传到了劈椒镇。”
晏病睢问:“夏大人的?”
夏睿识摇头:“萧家的。萧叔为救父亲,战死了。”
第20章 补魂
那便又叫人听不懂了。魇境中萧兄血肉干涸,浑身布咒,是一副真切的炼活人手法,他分明是被夏清风炼魂炼死的,怎地先前又死了一次?
谢临风不禁问:“真死了?”
“这其中很曲折。”天色已晚,夏睿识眸光忽闪,似是很动容,“我父亲性子软弱,最怕刀剑,对武义一窍不通,只能在营里当个誊抄文客兼信使。那日父亲奔走各处驿站送信,敌军趁着风雪很大,在各点埋伏,准备行刺。他们集修狃族图咒和鸩鸟族毒蛊,造了毒箭,中箭之人立时变得鸠形鹄面,一箭未死便很可怕,沾染上毒咒之人受折骨褪肉之痛,被生生折磨死。
上一篇:女装替嫁给傻子王爷后怀崽了
下一篇:我捡垃圾养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