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狗自烹 走狗自烹 第53章
作者:掷生
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他早已放下了,谢霖冲纪渊安抚地笑笑,让那影卫放开君墨,一群人一直等着纪渊下了指令才松手退下,只剩下君墨跪在地上,对谢霖说道:
“游大人,游大人他去天牢了!”
第86章 梦游
谢霖一愣,随即猜到了游筠的目的,既然烧死阿福的真正凶手被抓到了,他去问个清楚也是正常。或许是见谢霖没什么反应,君墨更是着急:“不是的,不是游大人去,是另一个人,但是也是游大人……”
君墨讲话颠三倒四,一直反复解释了许多遍,谢霖才听明白了,只一瞬间,冷汗直流。
“游大人有时夜里会醒来,不认人地样子冲出门去,直到凌晨才回来,小的一开始以为大人有公事要办,可每天早上大人回来都十分狼狈,到头就睡,醒来全不承认夜里有过出门。”
“小的和游大人说了他会梦游,却被大人骂了一顿,可后来却命我晚上将门锁起来,那之后游大人没再出过门,但每晚都有打砸东西的声音。”
“但是今日白天里,不知来了个什么人和大人说话,起先大人也没什么反应,夜里还是让小的把门锁起来,可半夜却听到了大人捶门的声音,”说到此处,君墨露出了恐慌的表情,大抵是那砸门声实在骇人,于是他开了门。
“开门之后,大人就冲出去了,说什么天牢杀人,小的怕出事,于是来找您,却没想……”君墨瞥了一眼旁边脸色发黑的纪渊,“没想到皇上也在。”
谢霖这才明白君墨说“不是游大人去,是另一个人”的意思,联想到白日里宋梓明不屑的态度,心底一沉,立即披上衣服就往天牢赶去。
尽管已是加紧速度,可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二人先在门口遇到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狱卒,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紧跟着跑进去,便看见游筠立在牢房中间,身上染满了血,旁边躺着宋梓明,面朝下趴在稻草里,一身白衣尽数染红,下人上前将人翻过来,白天还见过的人现在已看不清样子,露出的皮肤血肉模糊,死气沉沉的,谢霖只看了一眼,便撇过头去。
游筠的样子甚是骇人,斜目看了过来,目光阴狠,纪渊立即将谢霖守在身后,游筠却只是笑笑,眼光中的狠毒倏忽消失了,笑容还是往常那副游刃有余的熟悉样子。
他冲谢霖说道:“阿福没有死,我在废墟里找了两天,没见到他的尸体。”
游筠是自己离开的,他在宋梓明身上擦干净了匕首,昂首挺胸离去了。谢霖被那一句话说的有些恍惚,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天牢本就阴暗,他看不太清,于是双眼失焦,纪渊担心他的状态,想伸手扶人,却被谢霖忽然跳着躲开,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还差点踩到宋梓明的胳膊。
纪渊看看被躲开的手,也不敢再上前,直到谢霖自己缓了过来,看向纪渊,嘴角扯出一个生硬的笑。
那晚谢霖被纪渊带回了安神殿,他不敢再让谢霖回到那处小屋,可谢霖的一举一动都叫他有点疑惑,比如明明下意识抗拒他的触碰,过一会却还要主动靠过来,甚至缩进他的怀里,再比如明明已经很难过了,却还会笑着和他说一些俏皮话。
纪渊觉得很奇怪,像是一张斑驳的面具,生硬地套在谢霖的脸上。
他一开始也没有办法,只能安慰谢霖,说他会派人去找阿福的,不论是死是活,一定会查个清楚,可谢霖对这些话也没有反应,过一会却和他开玩笑说只能再睡一个时辰,要不明早就遍告群臣,不上朝了,如此反复数次,纪渊终于忍不了了,扶着谢霖的肩膀让他正视自己。
那双浅瞳转了转,终于对上了他的眼睛。
“你是不是很难过。”
“其实还好。”
“你就是很难过。”
“……”
“不要装作开心。”
谢霖怔了怔,说好,然后就坐着不说话了,只是出神,纪渊也没再尝试和他讲话,安抚着人睡下,自己也到了该早朝的时候,等下朝回来,谢霖已经去了翰林院。
那晚的事就这么过去了,谢霖没再说什么,可纪渊心里却像梗了一根刺,他思索了许多天,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难过€€€€谢霖几乎不再与他生气。
抓住宋梓明那天,谢霖去了天牢与宋梓明见面,夜里又是君墨来告诉谢霖游筠梦游一事,这二人都是自己曾经对不起谢霖的活生生的罪证,可他却没有为此产生任何情绪波动。
若是因为阿福另谢霖太过揪心,但从更早的时候开始,谢霖仿佛就选择了一种更令他舒服的方式来顺从他。
之前的谢霖太过易怒,现在的谢霖又太好了些,好的像是假的。
一切都可能是假的。
这样的念头生长在心里,纪渊只觉得遍体生寒,他希望这只是他的猜想,是他太害怕谢霖离开,所以杞人忧天,所以患得患失。
那夜多少受了惊吓,谢霖又住回了宫里,只是没两天,德顺就拐着弯地和纪渊说:“这两天谢大人好像精神不太好,总是发呆。”
纪渊放下手里的奏折,他大概也察觉出来了,夜里谢霖睡在身边,总在小心翼翼地翻来覆去,往往要到半夜才安宁。
“太医去看了吗?”
“太医说不是身体的问题,”德顺抬眼看看皇帝的脸色,小声说道,“可能是需要散散心吧。”
纪渊这下明白了,大概是谢霖偷摸让德顺来的,不过就是那些心思,他心里不舍,却又不敢再拘着谢霖,思索片刻。
“去外面挑间宅子,收拾收拾让他住进去吧,”纪渊揉揉额角,“但是不能再回那间茅屋了。”
“€€。”
“离王府也远点。”纪渊补充道。
谢霖如愿离宫,日子又和往常一样了,白天在翰林院,一有空闲就被叫去面圣,夜里要么回外宅睡,要么进宫留宿,倒是这一遭闹过去,谢霖即使二出宫,也没人再说皇帝疏远了谢霖,反倒盛传这位准贵妃真成了皇帝心尖上的人,皇宫和老家一样想回就回,皇帝为了他还专门置办了外宅,就怕这位贵妃在宫里闷着。
一时之间,谢府门庭若市,大家都争相投贴拜访。
第87章 盐道
谢霖成了京城的风云人物,众人趋之若鹜,可并非所有人都乐意看到这个局面。
率先坐不住的便是礼部侍郎。
他知道谢霖如今势盛主要是因为准贵妃这个名头,可册封一事并没有结果,更不知道是谁将此事传了出去,如今皇帝即将为谢霖破除旧制、另立新规的说法盛行,将谢大人抬高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可若单论规矩,他只是个翰林学士,万不该有这样大的权力。
况且除了礼部侍郎外,朝中另外几位重臣也都对此不甚满意,尤其丞相赵显,虽说关于谢霖身份一事,他们早与皇帝交流过,如今这个情景也是意料之内,可当时皇帝只说谢霖为人清廉,断不会行越轨之事,赵显与谢霖是故交,也清楚谢霖为人,即使担忧他被架在这个位置上会难以自保,但依然决定后退一步,见机行事。
可谢霖名声大噪来的比他预想的快,并且真正令他担忧的,是谢霖的态度。
往来谢府的人中不乏重臣,携礼相拜,谢霖从未回避,反倒是对于一些有才学的寒门子弟,闭门谢客,为官最忌结党营私,这让赵显不得不怀疑,谢霖是否心已不在,不复从前。
不过谢霖一事尚可搁置一旁,这朝中有更令人头痛的官员,赵显挺了挺有些酸痛的腰,望向正在发怒的纪渊。
“他李家真是胆大包天,算计到朕头上来了!”纪渊一把将奏折扔了出来,怒道。
赵显看着本散开的奏折,轻轻叹了口气。
李家两子,长子李长席任京城盐道,掌握了全京城乃至全国的贩盐产业,次子李长钰手拿兵权,在胶东驻扎,而最大的盐产地便在胶东,以煮海为盐盛名。
起先是有言官告了一状,说李长钰派军队运盐供给李长席,李长席再将这些多出来的盐高价卖给各地持盐引的小盐官,以此换取高价利润。纪渊还没派人调查,李家兄弟先上了奏折,李长钰大概意思是新皇登基盛世太平,这军队不用白不用,李长席说自己是为了给朝廷供奉更多的税收,这钱他又不白拿。纪渊本来看了就生气,结果李家兄弟还没完,一天不到,那个言官居然暴毙街头。
一天连着三份奏折,纪渊几乎气出血来,贩盐一事自古就是肥差,转运倒卖,获取暴利,若不是闹的太过分,朝廷一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李家长子是个傻的,如今盐道一职还是弟弟当官后给他求来的,如今新皇登基根基不稳,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先斩后奏,实在是闹的有些过分。
可纪渊能做的也只是坐在椅子上,尽力平复自己的呼吸。赵显理解他的顾虑,李家两子,一手掌盐运,一手握兵权,还有一位女儿是先皇的遗妃,诞下五皇子,先皇逝世后没多久,五皇子便请愿让太妃与他一同回封地团聚,李家势大早已有之,崇明帝在时都没有成功清理,更何况纪渊势单力薄,且尚要依附李长钰稳定东夷,无法与之抗衡。
“朕不能……”纪渊重重叹气,“朕若是惹急了他们,那李长钰带着兵就要杀回京城,扶持他的好外甥上位了。”
关外匈奴,纪廿谋乱,东夷又是蠢蠢欲动,登基前后战乱不断,如今的当务之急是稳定朝政,断不能再起战乱。
赵显理解纪渊,若是换他到纪渊的位置上,面对这样的挑衅,也是难以应对。
遍观史书,新帝登基都是整顿朝政的好时候,除了要提拔一批自己信任的人,最主要的便是清理旧党,老皇帝算是给纪渊留下了一片烂摊子,可纪渊根基不稳,且个性温良有余,狠辣不足,确实难以面对那些老成世故的臣子们。
这么想着,赵显又想到了谢霖,如今谢霖位极人臣,名声大噪,其间也有新皇温和的原因,相比起讨好皇帝,攀附一个权倾朝野的大臣明显是更容易且更有效的事情,赵显并不认为纪渊是个软弱的人,他只是需要一个机会,肃清朝野。
可这机会,还是要等。
大约又过了三两天,谢霖恢复了上朝,他依然按照惯例到的很早,只是不再同往日一样,身边围满了人,大家都争相和这位红人搭上话。
谢霖远远看了一眼,正对上李屹望向他的目光。
他这小学生,前些日子刚被封了侍讲学士,也是可以被称为小李大人了。
李屹眼神哀切,身体稍微动了动,大概是想上前问候,可碍于谢霖身边人多,止住了脚步,谢霖收回眼神,没再多望向那个方向一眼。
下朝后,纪渊本等着谢霖进宫找他,左右翰林院没什么事,两人大可以一起用了午膳,可德顺来报,谢霖急急离宫了,一直到晚上才入宫觐见,一进门就跪下请罪,说自己早上没听到德顺公公的挽留,一直到夜里才知道,纪渊哪舍得怪人呢,自然将人扶了起来,宽慰两句,再以此为借口从谢霖身上讨了个赏。
夏夜蝉鸣,寝殿里开着窗,晚风徐徐,也是凉爽,帷幔摇摆,纪渊也是难得舒爽,抱着已经疲累沉睡的谢霖,手指抚摸着他的眉骨,两人相拥而眠一直到天明,德顺进来提醒,两人稍微多躺了一会,就有些赶不上时辰。
向来早起的谢大人居然来的如此之晚,且是从中宫出来,众人议论纷纷,当事人倒是眉毛都不皱一下,十分坦荡,于是谢霖受宠一事越发引人注意,慕名而来的人几乎要踏破谢府门槛,而谢霖忙着应付宾客,不免冷落了纪渊,只好经常夜里进宫去安抚,白日里却又难免起的晚些,流言便如此愈演愈烈了。
伴随着谢霖受宠的流言,另有一派说法讲谢大人借着名头收受贿赂,拉帮结派,将谢府如何富丽堂皇,如何雍容华贵说的清清楚楚,更有甚者闹到了谢霖面前,一般都是那些被谢霖拒绝了的寒门学子,编出一些酸诗来叫小孩传唱,全不避讳谢霖,倒是谢霖性子宽容,即使听到这类说法也只当没有,挥挥手让下人讲那些小孩赶散了便是。
谢霖忙,纪渊倒是不嫌他忙,毕竟他了解谢霖的个性,总是闲不下来,只要他心里还有自己,忙个三两天总愿意来看看自己,惦记着自己就够了。于是皇帝日日盼,夜夜念,人来了就得寸进尺,人不来就三天两头稀罕物件赏着,直到某一个寻常午后,丞相赵显来找他,告诉了一个令他心慌的消息。
“近日与谢大人走的最近的,是李家长子€€€€李长席。”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
第88章 争吵
纪渊进门时,正看到谢霖有些急切地收起一封书信,男人将那贴纸夹进书本里,接着站起身迎上来拜礼。
纪渊动作有些僵硬,也不知是怎么扶起谢霖。
“皇上怎么来了?”
“你刚刚在看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纪渊直直地盯着谢霖,目光毫不回避。
前日日赵显来时告诉他,谢霖这几日与李长席走得极近,他没想到谢霖日日陪在他身边,居然还有时间出去交际。京中那些谣言他不是不知道,可自己总是相信谢霖,若真有不妥,谢霖也不会存什么坏心思,但李家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凭谢霖的聪颖绝不会不知道,纪渊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谢霖的想法。
旁人不知谢霖的脾性,可他却很清楚。
谢霖若真想要功名利禄,讨好他就够了,这样以身犯险,只能是又想撇下他,瞒着他做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想通这一环的刹那,纪渊只觉得怒气上涌,皮肉都被冲击得层层剥离,从前谢霖喜欢瞒着他就罢了,现在自己都成了皇帝,为什么还要瞒着他!
见谢霖没有说话,纪渊又问道:“你刚刚在看什么?”
“没什么,霖正好刚煮了绿豆汤,皇上要来一碗吗?”
如此粗劣的理由来逃避问题,也是口不择言了,纪渊心底冷哼一声,没有应声,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谢霖终于盯得无奈,说道:“没什么,只是一些信件罢了。”
“与谁的,李长席吗?你们不是天天呆在一起,还需要通信吗?”纪渊不再委婉,直接说道,“那就是李长钰了?”
虽是问句,却没有给人回答的余地,李家这两个兄弟,弟弟长钰却比哥哥长席难搞得多,纪渊查到两人有书信往来时心都凉了大半,若说谢霖有什么计划,可以将李长席糊弄过去,却万不可能瞒过李长钰。
谢霖垂下头去,一言不发,纪渊比他高了半头,这样只能看到那双单薄的眼皮宁静锤着,这是他最讨厌的表情,谢霖每每要做些什么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姿态。
怒从心起,于是他不再忍,抬手捏着谢霖的脸颊把人头抬起来。他没有控制力道,指尖都泛白,可谢霖却没有皱一下眉。
“朕不去看,你自己说。”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那双垂着的眼皮动了动,像是被捏住触角的蝴蝶。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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