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 王侯 第108章

作者:梁州 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朝堂之上 正剧 古代架空

  便是刚好此时,能看见梁显扬走到门外,别扭地敲了敲北府的门,很快有人将门从里打开,梁显扬便快步往里走去。

  温剑忽然嗤之以鼻地冷笑一声,暗暗骂道:“蛮子!”

  黄雀不安而伺机未捕,却不见得螳螂待蝉能够安生。

  北府€€“梁显扬”步履匆忙地走进书房,谨慎关门后便连忙往屏风之后走去。

  而屏风之后真正的梁显扬此时正坐在正座上,与对面而坐的庞伊正在谈话。

  见其进屋二人皆停下交流,却庞伊见他形色局促,本是因谨慎小心缺却越显做贼心虚,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低声斥道:“你可别告诉我你在外头也是这幅模样?你可是北府世子...”

  “庞伊,算了,”梁显扬觑了殿中那人一眼,只如对面照镜,一时也忍不得庞伊对其苛责,便打断又道,“起码一年过去了,到现在也还没被发现,阿裴也是尽力了。”

  滕裴尚且少年,本来过去一年冒充梁显扬一事从未被发现,是有沾沾自喜之意。

  所以此时见庞伊责怪,心中自是委屈,只是又马上听得梁显扬为其辩解甚至夸赞,他便立刻咧开嘴笑笑,学着中原人一般,对着梁显扬连连双手作揖。

  庞伊见梁显扬对其维护,也无话可说,瞪了滕裴一眼,本欲是再想指责一二,但又见梁显扬对他摇头摆手,他才只能无奈作罢。

  梁显扬又对滕裴说道:“话虽如此,但你庞伊阿哥的话也是没错,过去一年间朝廷忙于乱后整顿,才没有多放注意在我们北府身上,你一直没有被人怀疑,也是侥幸。但如今我们的人在中原内越发按捺不住,也是渐渐开始引起中原皇帝的注意了,再之后我更是不知何时会回来,你以后就真的是北府世子了,是必定要万事小心,宁可谨慎也切忌外扬,明白吗?”

  梁显扬并没有比滕裴年纪长上许多,但说出此番话的语气,是大有长者教诲晚辈之态,而堂下滕裴也是伶俐之人,更知事态严重,便不再玩笑连连点头以示明白。

  梁显扬见其如此便笑笑,又道:“此事重要且凶险,我之所以选择你,也是因你也跟在我身边多年,是更加了解我,比起旁人,我是更加相信你能够做好此事。”

  “但你阿裴你也要明白,这件事也并非只为我,也是为了你们滕氏一族的荣耀,甚至我们柔化之后要做之事的成败,也与你息息相关。方才你阿伊噶责怪你,也是因为这件事,对于我们柔化一族日后存亡至关重要,你也不要埋怨他。”

  庞伊听得被其点名,是先顿了顿,抬头望向梁显扬,见他脸色温和面带微笑,而再看向堂下滕裴,更是一脸受宠若惊,之后更是坚定地点点头,以示自己定能胜任。

  梁显扬便再无多话,让他先退下。

  直到滕裴神色凝重故作沉稳地走出关上门后,庞伊才不以为然地说:“也不知道你挑了滕裴这小狼崽子什么好,这件事你也晓得说至关重要,要找个做事稳重靠谱点的不更安心?”

  梁显扬轻轻摇头笑了笑,将狼子笺放回到铜€€中,才故作神秘地对庞伊问道:“你知道这些年中,我在京中学会的两件我们柔化远远不及的事情是什么吗?”

  庞伊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一是饰己,二是用人,”梁显扬冷盯着庞伊半晌,才继续笑着说道,

  “要找一个人来代替自己,并非要找一个稳重的人,稳重之人甚至遇事会不知变通,而真正能办好此事的,定是要对我平日行事作风,言行举止足够了解,而且机警伶俐,灵活变通的人,滕裴在我身边多年,也算是聪明灵慧,是行此事的不二人选。”

  “其次,你也是知道,我之后马上要行之事,必定要有更多旗族的支持,滕氏是大姓,虽对我们郎氏一向敬重忠心耿耿,但是如今郎氏败落,而他们旗族又是最讲究的便是旗上荣耀,所以是逐渐对我们有所存疑。”

  “我以后若要得他们支持,一要陈以我的能力,二要表以对其重视,如果他们将来得知,他们当中一子侄都能得我如此重用,比起跋度二族更在意自己旗族名声,他们是会更加愿意追随我。”

  庞伊听得此一番利弊分析,心中不禁暗暗赞叹,却脸上仍旧摆出一副对梁显扬不足全信的神态。

  一会儿后,他才忽然担忧问道:“不过你刚才也自己说了,现在朝廷也开始对我们起了压制之心了,之后肯定更加会派人盯着我们,姑且不说你让滕裴扮作是你,就是你现在回去,我就是怕着中间会不会...”

  梁显扬脸上的笑意却缓缓凝固,他转头目光留在屏风那匹奔腾若飞的马上,许久后他才皱了皱眉,将铜€€盖子“啪”地合上后,小声自言自语道:“要想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了,若要对我动手,也早下手了...”

  庞伊一时没听清梁显扬所说,却又见梁显扬并没有多说意思,便也没有追问,只是他狐惑地瞟了他一眼,又顾虑地唤道:“小€€...”

  梁显扬才顿时回神,回头看向庞伊,庞伊才担忧说道:“你这次的计划是半个字没有告诉我,我相信你也是没有告诉别人,你让我相信你,我自然是相信你,但是你也不要嫌我多嘴,我还是要再说一句,柔化现在内乱,是要比你想象中要严重得多,你阿爸越发年迈而难以事政,若不是大祭师强行压制下来,柔化是早就一塌糊涂了。跋度二氏是要夺权,但是与此同时他们已经激起了我们的人想要报当年之仇的欲望了,你这次回去,要治的不仅仅是内政,更加...”

  庞伊说话时一直看着梁显扬,只见梁显扬脸色越发凝重,他心中也是长叹一声后,才继续说:“更加是如何面对中原。”

  梁显扬此时却忽然冷笑一声,蓦地将目光投到庞依脸上,沉声问道:“你以为这当中,真的会有人愿意战乱又起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

  ◎苍狼重需归故里,玉嫣信中言沧桑◎

  七月廿八, 怡都,清晨,曦明。

  今年因江中地方多雨, 而江浪难料,便各地使团自万户节结束后仍在怡都留有时日才踏上返程, 而柔化使团算是第一个离开京城。

  今日城外驿站处,带着“梁显扬”面/具的滕裴正站在一行人前, 双手负在身后,正与庞伊佯作交谈。

  他时不时装作不舍地回头看向正在最后整理检查点数行囊的队伍, 然后又回头装模作样地对庞伊再三交代。

  滕裴举止行为是入木三分, 就算是相熟之人靠近,也难以辨其真假, 更有庞伊也是极力配合, 不停点头示意。

  庞伊眼神中虽仍大有对其表现尚不满意之态, 但是心底里却是由衷感叹,梁显扬果真没有选错人。

  滕裴与庞伊交代完毕后,他便又往队伍处走去一一检查, 各人见“梁显扬”行至自己身边, 都毕恭毕敬对其行礼问好。

  直到他走到庞伊随从身边时, 却停下脚步, 该随从一如旁人对他行礼时, 他却轻轻将其扶起,故意模仿梁显扬说话神态语调, 是温和说道:“我知你是滕氏旗族的人,从前在柔化时滕僖叔待我如亲子, 如今是多年未见, 若你回去见到他时, 还望能替我问候一二。”

  该随从连连答应,“梁显扬”才在他肩膀上轻拍两下,又对其欣慰地点点头,再无多话,然后便转身离开。

  之后一切准备妥当后,庞伊是一马当先在队伍前做带领。

  其随从亦驾马跟随其侧,队伍行走不快不慢,行至半里时,该随从却缓缓回头,看着黄沙中的京城越发模糊,最后只剩一空洞轮廓。

  近二十年光景,从来念远方为乡。

  如今远离再望,才道自己竟是在此地度过了至此人生的大部分时光。

  陌地可有家,却此家非乡,但远乡亦未必有家。

  二十余载,梁显扬从来只盼归家之日,每每幻想,皆是对家的迫切,只是从未想过,真正离开那日,自己是会对这座曾经困缚着自己的牢笼,会有不舍之情。

  可能不舍的,也是当中的人和事。

  庞伊见他如此,心中是知其所想所念,却故意转开话题,说道:“我可是没看出来,滕裴那小子是真的...中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孺子...”

  “孺子可教。”梁显扬接上庞伊话末,却并未有立刻回头,依依不舍的目光始终难以从黄沙剪影中离去。

  恍惚中他仿佛能看到,一位身着宝蓝色骑服的女子御马飞奔而出,英姿飒爽,是不输男子分毫。

  庞伊见自己本想着让他转移心思的一番苦心根本无用,也是明白梁显扬此时目光留恋的根本并非如某座城池,而是城池中某人,他心中是无奈,却也只能沉声劝说:“少主,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的,是该回去了。”

  梁显扬闻言,忍不住苦涩笑笑,随后回头看向庞伊时,才点点头,坚定道:“这是自然,是该回去了。”

  时越飞快如白驹过隙,七月至末而八月初来,江上地带越发旱热,却一早一晚又是寒凉。

  王桓从来在江中温和之地生活,后来至淮南,夏季虽热,却不至干燥干旱,更不需要在早晚之间添衣。

  而他虽已在淋北生活过二月有余,仍是难以习惯此地气候,便是屡次大夏天,却因入夜在院中休闲时忘记披上披风,而染上风寒。

  谢宁是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希望琳琅,甚至是当年自己总嫌其手脚不伶俐的青樽能够在王桓身边能够伺候。

  之后谢宁见谢松柏已经逐渐可以接手官府事务,而淋北内政也渐上正轨,他为了照顾此人,便极少再回官府上。

  而王桓本就因无人相陪而觉无聊,往日里本想以教谢连舟琴棋书画来消遣时间。

  但谢连舟却并非能安静之人,面对着笔墨丹青,他是能三句入睡。

  后来王桓见谢连舟似乎更愿舞刀弄枪,他便也有想指点一二,此事谢连舟本是乐意至极,只是王桓三日下来,又嫌谢连舟天资不足而觉无趣。

  谢连舟是有垂头丧气,提着刀嘟着嘴走到王桓身边,小声埋怨:“先生,你就是只对宁殿下有这个耐心,你就是偏心宁殿下,只愿意把绝世功夫都教与殿下,还来怨我天资不足...”

  王桓正觉此间有意思想要回复他,谢连舟却将他的弯刀往刀鞘“噌”地送入,然后又愤愤不平地说:“先生别以为连舟不知道,宁殿下每日晨起练功时,你可都是在旁边细心指点的...”

  ?

  王桓此时更加是哭笑不得,却又故作认同地点点头,正襟危坐地说道:“连舟,武功可是讲究两件事,一是悟性,二是勤奋。虽说你有此心亦愿勤奋,但是悟性一说,是乃天生,而你的悟性,是怎么能够与知行相比啊...”

  此话一出,谢连舟顿时只觉受到极大侮辱,一跺脚便气冲冲地往门外走去,却在半路便撞上刚好入内的谢宁。

  谢宁本快步而行,却差点被垂头疾走而出的谢连舟撞个满怀。

  他意外地看着谢连舟,谢连舟本想对其大吐苦水,却看着谢宁一副英俊神武之态,又想起了王桓那句“你的悟性怎能与知行相比”,顿时又觉愤恼不休,连问好都忘掉便往外快速离开。

  谢宁还一头雾水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才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般走到院中。

  只见王桓正坐在院中小桌后,侧头微笑着擦拭着自己的红帱。

  想到二人神态大相径庭,他便越发觉得奇怪,上前问其谢连舟是怎么了,王桓却摇摇头笑着道:“还是小孩子气,我就是说了他一句,他功夫不如你,他便生气了...”

  怎料王桓还未说完,谢宁却脸色一沉,伸手便在王桓后肩轻轻推了一下,略有愠怒地冷声质问道:“你可怎知人家功夫不如我了?”

  谢宁推他那一下,王桓是完全措不及防。

  他怔了半天,莫名其妙地回头看向谢宁,见谢宁眸中怨气十足,想了许久,才知谢宁原是会错自己意思。

  他顿时是觉不可置信,看着谢宁的眼神瞬间啼笑皆非。

  见谢宁是脸色铁青地盯着自己,他只好赶紧拉着谢宁的手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伸手便搂在谢宁腰际,然后靠前在他脸上轻轻吻下,紧接着又在他耳边小声呢喃:“若论你心中所想的功夫,此世间我便只见识过一人的,便也只认如此一人的...”

  谢宁脸上骤起红晕,晕色一直延至耳边,他回头瞪了王桓一眼,又故作厌烦地从他怀中抽离,还觉如此不足够,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丢到王桓手上。

  信自淮南,是从玉嫣。

  信上所言归结有三,一道淮南安好,二是问候众人,三言旧友未信。

  一道淮南安好,是道淮南官府政务近来一切无虞。

  虽然任镜堂冒充谢稻之一事已有数月,此人聪慧灵活,又有官府他人相助,在此位上是得心应手。

  只是任镜堂此人从来不喜被拘束,如此严肃之事,一月可道新鲜,二月可尽忍耐,三月却觉苦闷。

  虽有玉嫣时常在旁相劝相慰,但玉嫣此信之中,是大有让谢稻之或谢宁赶紧回去之意,王桓便知,任镜堂如今是就算有心上人相助,也近崩溃。

  二问候众人,玉嫣所言,是此信到手时应是中秋将至,便是先问候王桓谢宁,再替谢稻之家人问候其父子二人,最后却加有若枝问候连舟一句。

  三言旧友未信。

  王桓读此信时时并未有瞒住谢宁,便谢宁也能见到当中所言。

  谢宁读到此处时,是忍不住转头看了王桓一眼,果然能见其脸色稍有沉下,却没有说话。

  王桓玉嫣二人的旧友,便是只有祁缘一人。

  自玉嫣至淮南后,她是多次有书信至怡都给祁缘,信中不为其他,只问候近况,望能得一声平安。

  只是玉嫣是从不得其回信,玉嫣自然能理解祁缘当日不愿相救王桓之意,信中也是从未言及此事分毫,皆为日常问候,但仍是信出如石沉大海。

  后来她转信于沅陵侯府二夫人,得到回信却是道祁缘早已离开京城,无人知其去向。

  玉嫣不瞒得知如此消息时的落寞。

  只是此落寞,并非因有任何儿女情长的嗔痴爱恨。

  而是曾经相识,是道知己,却最终落得离而不别。

  玉嫣从小见惯风月,多少痴男怨女的爱恨纠缠,是让她只觉如一生束缚。

  若让她沦陷其中,她是更愿短暂一生,能够潇洒天地间,宁做沧海一粟,也不愿成一人天地。

  只是后来苹姨与她谈话间,也是有说过,身为女子寻一归宿,并非为所谓情爱所谓伦常,玉嫣不愿束缚心性她深知,却道自己终有老去一天,是愿自己离开时,玉嫣身边仍有良人相伴。

  于玉嫣而言,虽从来知祁缘对她是襄王有意,她亦有想过,若有一日祁缘对他表露心迹,自己是会欣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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