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 好友 第61章
作者:饭山太瘦生
韦衡说:“外面不冷吗,我们进屋来说。”
韦衡到底想做什么,佛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在心中不断自问:韦衡到底想做什么。佛子从来没听人说起过韦衡的父亲,韦衡讲过自己的以前的事,也从没提过自己的父亲,佛子一直以为他父亲早早亡故了,然而韦衡又说他亲自杀死了父亲。韦衡有一个不能提起的父亲。佛子盯着韦衡,惊悚之感忽然如潮水般扑来,几乎将他淹没、使他窒息€€€€
他说:“韦衡,你到底是室韦人,还是许人?”
作者有话说:
佛子、奉玄、裴昙、韦衡四个人打牌,最先输的是__
A.佛子
B.奉玄
C.裴昙
D.韦衡
奉玄:首先,我不会打牌。。。
第94章 梅荣3
龙虎斗
韦衡说:“许人和室韦人都是人,你问我是不是室韦人,没有意义。”他对高勒说:“高勒,让人牵走冲雪,你回来吧。”说完他向后退了几步,示意佛子再次进入屋中,自己转身走进屋子中间了。
佛子紧紧握着奉玄的刻意剑,从水塘的冰上向流藻堂走了几步,冲雪一直弓着脊背盯着他,佛子狂奔几步提剑冲进流藻堂,冲雪朝着佛子扑了过来。
“铛!”
€€€€刻意剑砍在了梅荣刀上。
梅荣是一把精致漂亮的刀,由日本国抚子内亲王赠给韦衡,韦衡爱惜它,很少让它染血,不用它时就会将它放在流藻堂的黑檀刀剑架上,用作观赏之刀。韦衡不知何时已拔出了梅荣,反手挡住了佛子劈来的一剑。
冲雪不敢进屋,在流藻堂外冲着佛子狂吠。
守在流藻堂附近的两个侍卫听到动静跑进了流藻堂,其中一人向着佛子射了一箭,佛子抽剑挡箭,韦衡没有趁机偷袭佛子,侧目看了那射箭的侍卫一眼,向着他走过去时轻声问:“我下令了吗?”
那侍卫抖了一下,被韦衡盯着,战战兢兢跪下回答:“回少将军,没有!”
韦衡一刀砍下去,鲜血瞬间喷了出来,几滴血溅在了韦衡的脸上。
韦衡睥睨另一个侍卫,说:“我早就说过,我不下令,你们不要动€€€€”
他擦去刀上的血迹,不知道是在对佛子说话,还是在对那依旧活着的侍卫说话,他说:“我和兄弟比试比试罢了,不要紧张。”说完扬刀看向佛子。
“兄弟”,这个词从韦衡嘴里说出来,真可笑。
高勒押着奉玄走进了流藻堂,两个人头上都落了雪。天色一直不亮,原来是因为天气不好。暴雪快要来了。
佛子用余光看见了奉玄,他将奉玄的刻意剑拿在手中,盯着韦衡,不敢转头,时刻准备着和韦衡交手。
韦衡说:“第五岐,我要看看你的本事,你要使出全力和我打这一场。不过,既然是比试,我不想伤到你,你也最好不要伤到我。”
佛子咬牙切齿地说:“我希望你死!”
“那你要失望了。”韦衡止步,摆好姿势。
二人对峙,风雪已至,屋中将有龙虎之斗。
“啊!”佛子额上青筋暴起,以全部的恨使出力气,向着韦衡劈去一剑。
韦衡抽身闪避,还是慢了片刻,银灰色的头发被佛子削去了一截。韦衡抽身时顶出刀柄用刀柄猛击佛子手腕,佛子手腕剧痛,立刻换手拿剑。佛子不像奉玄,两手都能用剑,他换了左手拿剑,只能求快,一旦换手就向着韦衡劈去了第二剑。
韦衡稳住下身半蹲半立,轻而易举地矮身后退,躲过了佛子的第二剑,随即他不再躲避,向左虚晃,使出一个分散佛子注意力的虚招,佛子下意识跟着韦衡的虚招动作动了一下,韦衡立刻攻击佛子的下身,向着佛子的膝盖处削出一刀,佛子无暇将剑换到右手手中,提剑下劈挡刀,他的左手力气不够大,韦衡一刀顶出了佛子的剑,瞬间站了起来,向着佛子连砍三刀。
刀剑相击,撞出火花。两人的招式大开大合,佛子赌上性命要一招杀了韦衡,韦衡同样不再留情,猛力连劈,刀剑不停撞击,屋中银光闪耀,佛子被打得连连后退,重重撞在架子上,于是就地翻滚,翻滚时成功把剑换到了右手手里,猛地弹起,向着韦衡的眼睛刺去。
韦衡横刀自保,佛子用左手一把抓住韦衡的胳膊,两人的右手依旧持着兵器打斗,韦衡向佛子背后迈步,想要以此甩开佛子抓着他手臂的手,佛子死不松手,韦衡使劲抬臂,两人被他的动作带得齐齐倒在地上,韦衡一刀插在佛子脸侧,佛子松开抓着韦衡的左手,向旁边翻滚躲避,韦衡立刻半蹲起身,抬肘去压佛子的肩,想要压住佛子的起身之势,佛子已经直起上身,持剑挡住韦衡的刀,剑刀相压,尖端都碰到了地面,两人跪在了地上。
韦衡提刀上挑,佛子再次以剑压刀,不料韦衡忽然将刀横扫了过来,剑势带得佛子不由自主向前扑了一下,佛子马上抬手,转身挡住了韦衡的刀,一滚身滚到韦衡身侧,出其不意向着韦衡刺去,韦衡退了一步,佛子随即向前劈出一剑,没有劈中,韦衡立刻出刀防卫,刀剑在韦衡的胸前撞击,撞得本来就半跪的韦衡倒了一下。
佛子和韦衡在倒在地上后,打斗依旧激烈,二人皆没机会完全站起身子,佛子虽然没能站起来,却抓住了时机,单膝跪地向后扬剑,借势向韦衡砍去,如果这一剑韦衡挡不住,他就得死!韦衡挥刀挡剑,拿刀的手没有像以前一样使力,可是他的腿上却实实在在用了力,他猛地起身,起身时膝盖撞在佛子的腹部。
佛子没有防备韦衡会用下半身攻击他,被韦衡膝盖的一撞撞得倒在地上,韦衡站了起来,朝着佛子劈出一刀,佛子只能向后滚了一圈,摸到身后的几案,用力拽住几案,起身时带得几案撞向了韦衡。韦衡砍碎了撞来的木几,佛子趁这个机会终于也站了起来。
两人打得气喘吁吁。佛子向前扫剑,挡住韦衡走过来的步伐。身后就是窗户,大雪簌簌落下,带着雪花的凉气从佛子背后扑来。佛子接连扫出几剑,右手手腕酸胀,韦衡趁他动作稍慢,向他扫了一刀,佛子失去先机,只能躲避,刀尖斜向上削来,从佛子的肩上扫到他的头上,刀锋带起的一股劲风划过佛子的脸颊。
身后就是窗户了,佛子退无可退,向前迎击韦衡砍来的刀,两人的身体忽然靠近,韦衡眼疾手快,用左手抓住了佛子的右手手腕,佛子立刻去抓韦衡的右手手腕,韦衡迈步,想要将佛子逼得背靠在墙上,让他再无退路,佛子突然转身,韦衡踉跄了一步,佛子立刻抓住他的肩要将他扔出去,由于韦衡死死扣着佛子的手腕,佛子使劲时,自己也被带得摔倒,两人从大窗中掉了出去,蹭了一身红梅花瓣,重重摔在了水塘的冰上。
雪大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韦衡穿一身红衣,佛子穿一身黑衣,两人从冰上爬了起来,在雪里对峙。
这冰上的一摔摔得佛子骨头发疼,他的脸上不知何时被划出了伤口,带上了血迹。韦衡也好不到哪里去,喘着气平复呼吸,他的脸上也有血迹,只是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血,还是佛子的。
韦衡想要利用佛子,所以他需要一个活着的佛子,可是佛子要韦衡死!事情到底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平地忽然掀起巨浪,佛子甚至不知道自己除了攻击韦衡还能做什么€€€€他恨韦衡,恨他心思深沉、恨他利用自己,更恨他欺骗奉玄,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突然成了这样,他只能告诉自己他对韦衡的恨应该很深,他觉得痛苦,茫然又痛苦、清醒又麻木,所有混乱的情绪中,唯有敌意如此清晰,被熊熊怒火煎熬的恨意让佛子比韦衡先一步提起了剑。
佛子提剑劈向韦衡,刻意、梅荣相撞,撞得两人虎口发麻。韦衡砍向佛子的头顶,佛子矮身避开,向后扬手借力,再次用力劈向韦衡,刀剑起势凶猛,锋刃交接,不断磨出火花。雪落在冰上,两人步伐移动,冰面越来越滑,韦衡被佛子爆发出一阵连劈劈得只能后退,然而由于冰面很滑,他无法大步后退。
佛子双手握剑,一剑劈下去,梅荣发出最后一声脆响,断在了雪里。
刻意剑劈断梅荣,在韦衡的肩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梅荣虽然断了,韦衡却也没有输给佛子。一把开过刃的刀,即使是断刀,也还有刃,佛子劈中韦衡时,韦衡眉也没皱一下,甚至迎上刻意剑,硬生生将手中的刀刃贴在了佛子的颈侧。
刀刃很凉,在风雪里更凉,冷铁贴在佛子的颈侧,威胁着他的性命。
韦衡说:“第五岐,你的剑术很好。只是我说了,你最好不要伤到我,因为凡我受一分伤,你的朋友就要受一分伤。”
“韦衡!”
“放下剑吧,我也收了刀。”韦衡不管佛子松没松开剑,自己先扔了手里的断刀,他说:“想想奉玄,你看着他。”
佛子看向流藻堂中奉玄。奉玄没有发出过声音,他没办法发出声音,高勒捆住他堵住了他的嘴。高勒手里拿着带血的刀,奉玄的脸色惨白,肩上也有一道伤口,正在渗出鲜血。
韦衡对佛子说:“第五岐,我欣赏你的剑术,也欣赏你的杀生剑。袍休归命,唯见悲怜,死在你剑下的人,不会痛苦,这很好、很好。你的剑也是一把很好的剑,我听说杀生一出,不染血不收€€€€在我最初的计划里,我没想着见血,所以你今天用的,是奉玄的剑,而不是杀生。杀生杀生,一杀多生,我现在要问你你的剑道:如果杀一个人可以救十万人,你要杀吗?”
佛子双目赤红,放下了剑中的刻意剑,他看向韦衡,说:“你到底要我杀谁。”
韦衡问:“如果我说我要你杀你的好朋友呢?郁山关附近的龙门守御所出现了尸群,情况失控。你杀了奉玄,我去救龙门。”
佛子控制住情绪,怒极反而显得无比冷静,他说:“韦衡,你如果想杀奉玄,不需要我动手。”
韦衡听完笑了一下,说:“开个玩笑罢了,不要紧张。我知道有些人把情义看得很重,比如你。如果我要你从奉玄和十万条人命里选一样,这很残忍,不是吗?所以我不会让奉玄做你选择里的那一个人,他是十万人之一。我要你选€€€€”韦衡说着,沉下了语气,“是要韦德音一个人死,还是要奉玄和龙门守御所的人全都死。”
佛子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他甚至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他最坏能想到的是韦衡要他去刺杀卢州与他敌对的将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听见韦将军的名字。他说:“你疯了?”
韦衡说:“这是我最清醒的时候。我要你杀了我姨母,韦、德、音。”
第95章 心准1
今我隐约欲何为
韦衡走进流藻堂,没有留在一楼,而是走上了二楼。
流藻堂二楼有人:四个拿刀的守卫和一个郎中、一个婢女候在二楼。二楼生好了炭火,室内温暖如春。
郎中要为韦衡包扎伤口,韦衡坐下,抬了一下手让他别动自己,说:“血腥气太重,打开门吧。”
守卫将六折屏风推到走道一侧的门前,又回到了屋中四角。婢女推开了门,从门外拿进了一个匣子。夹着雪的风灌进屋中,扑到屏风上,寒气清凉醒脑。
屏风一白屏与一画屏相接,三扇画屏画了三幅图:身披金甲的齐伯庸坠入黄河,在水中怒睁双目扼住奸人的脖颈;第五凭脚踩蛇腹,举剑贯穿蛇身,斩杀缠绕自己的巨蛇;房大明青筋暴起高举铜钟,砸向被倒塌的房梁压住的猛虎。屏风上的三人人物雄健、毛发出肉,好一派武力景象!
高勒押着奉玄走上二楼,一个侍卫在佛子身后持弓指着佛子,跟着佛子走上了二楼。
韦衡说:“请坐,二位。这梅花开得真好。”
奉玄的手被反捆在身后,嘴依旧被堵着,他的肩上受了伤,脸色惨淡,额头上不停冒出冷汗。他不愿意坐下,看了韦衡一眼,眼里因憎恨而涌上眼泪。高勒押着他坐了下来。
佛子也坐了下来。
韦衡看向奉玄,说:“奉玄,疼吗?这就是兄弟。你疼,我也疼。你的伤也是我的伤。”他挥了一下手,示意郎中先给奉玄包扎。
奉玄别开头,再也不想看他。
婢女用托盘端来一支玉笛和刚才放在门外走道上的匣子。
韦衡对佛子说:“梅花风起,日色如夜,第五凭将军在侧,请第五公子为我吹笛。”
佛子说:“韦衡,你不要欺人太甚。”
韦衡说:“我哪儿欺负你了?兄友弟恭,我们三个坐在这儿,不是很好吗?”
“我没有把你当过兄弟,你也不配当我的兄弟。”
“哦?我伤口疼,想要听笛,看来你不想吹。你不吹,奉玄就陪我疼。”韦衡对郎中说:“没有笛声,你就不要动了。”
“你!”
“我对奉玄说过,小心身边的人。可惜他不知道该小心谁,以为我只是让他小心你。”
奉玄再次看向韦衡,皱紧了眉头,眼中满是恨意,也满是泪水。小心身边的人……小心身边的人……
小心身边的人!!
“请第五公子拿笛。”韦衡对佛子说完,对婢女说:“放下匣子。”
婢女将托盘中的木匣放在桌上。
佛子拿起笛子,放在唇边,笛声一起,韦衡忽然笑了。
佛子的笛声起调极高,声音一出,有刺破长空之势。
韦衡对佛子说:“你现在恨我,却不得不听我的。你有一身清傲,摧折你的傲骨,应该挺有趣。不过我不是谢冲羽,没那个变态爱好。士可以杀,不可以辱。你想吹什么就吹什么吧,只是你要想想你的朋友。奉玄的伤口很疼,你调子吹得太高、吹得太急,他听着也不舒服。”
佛子既然吹了笛,郎中就恢复了动作,撕开奉玄的衣服,为奉玄处理伤口。屋中没有人说话,奉玄被堵住了嘴、佛子在吹笛,两个人都说不了话。铜盆中的炭火静静燃烧,炭火时明时暗。韦衡还没有处理自己肩上的伤,只借着吹进屋里的寒气压制痛意,他疼得微微皱起眉,闭上了眼。
笛声流转,血腥气和梅香在风中交缠。
阳春无不长成。草木群类,随大风起。零落若何翩翩。中心独立一何茕。
四时舍我驱驰。今我隐约欲何为。
……
排金铺,坐玉堂。风尘不起,天气清凉。奏桓瑟,舞赵倡。女娥长歌,声协宫商。感心动耳,荡气回肠。
今日乐,不可忘,乐未央。为乐常苦迟,岁月逝€€€€
忽若飞。何为自苦,使我心悲。①
佛子用玉笛吹完《大墙上蒿行》,郎中为奉玄包扎好了伤口,向韦衡请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