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豢养 温柔豢养 第27章
作者:鲁苏
“秦宇霖现在在哪儿?”秦风问。
从冯薇那宅子里出来后,对方就没了任何动静,眼下要不是收到这封邮件,这人的消失似乎也没那么突兀。他一直以为当年那张悬赏告示是出自安德烈之手,没想到始作俑者竟然是秦宇霖。
邮件里提到,当项目处于开发的关键时刻,柏菡突然宣布失败,并向公司申请停止这项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年的毫无意义的任务。她表示,团队所有的成员都已经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但目前的技术瓶颈就是难以突破。
这样的说辞显然无法让当时的CEO秦宇霖信服。那时他刚刚上任,急于向股东交出成绩单,于是坚称柏菡夫妇临阵退缩必定另有隐情,甚至认为他们企图吞并公司的研发成果,以谋取个人利益。
为了逼顾远庭和柏菡说出实情,秦宇霖声称找到了他们丢失的孩子,并打算将这孩子送进疗养院,长期控制起来。夫妇二人在得知孩子的消息后,即高兴又绝望,高兴的是亲生骨肉尚在人间,绝望的是那孩子会被长期囚禁起来。被逼无奈之下,他们选择在家里引爆燃气自杀,以此斩断秦宇霖利用这孩子的企图。
除了上述内容,邮件里还提供了相当多的证据。有三人在公司争执的画面,有项目数据多次调查的结果,甚至还包括了秦宇霖在全国发布的那通悬赏。
整体来说,动机、时间线、人物关系都被勾画得相当完美,只是巧妙地隐去了项目背景,以及顾远庭夫妇藏匿孩子的真实原因。
至于秦宇霖的部分,秦风无法确定其中有多少是真实的,多少是伪造的,但显然对方与此案脱不开关系。而幕后之人却撇得一干二净,这便是他犹豫的关键。秦宇霖有罪不假,可他不想成为别人的刽子手。更让秦风不寒而栗的是,秦四爷临走时对他的忠告。
“生死关头,要懂得弃车保帅。”
手里这份东西交出去,这场风波便会在秦宇霖这里戛然而止,而舆论也会很快平息,这是沈商恩想要的结果吗?秦风抓着手机,心里生出否定的答案。纵使这个结果与对方料想的可能一致,可终究不是事实的全部,沈商恩一定不会接受。
“怎么了?”袁瑾问。
秦风将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有关秦宇霖的部分他重点挑出来解释给对方听,电话那头有片刻的沉默,接着,温润的嗓音响起,袁瑾说:“他应该在那个岛上。”
秦风手指一紧,呼吸也跟着沉重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问:“哪个岛?”随后闭上眼睛,皱起眉,期盼不要听到那个回答。
而袁瑾没有给出奇迹,那语气听上去很是平淡:“就是秦宇霖把我关起来的那个地方,你去过的吧。”听不见回应,他又说,“秦风,不要难过,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都还好好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第47章 弃车保帅
车停在里斯的码头,如墨的海水在夜幕下汹涌。秦风捏着方向盘,目视着前方,喉结随着不自觉得吞咽动作上下滚动:“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这个地方,除了和沈商恩来的那次,留给他的全是浸满悲伤的回忆,袁瑾那回更甚。
身边人叹了口气:“其实,我刚醒来那会儿就有些怀疑。你说的‘因为车祸导致的记忆缺损’太玄乎了,我真的很难相信。”
袁瑾说着看向秦风,手掌轻轻在他肩头拍了两下:“只是那时我还没有恢复,想不了那么多。后来,MindMaster系列升级,我便拿自己试了一下。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所以那次,我才会那么肯定地和你说,魔球就可以帮你找回记忆。”
“对不起。”秦风痛苦地拧了下眉,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自责,“当时让秦宇霖放人的条件,便是不再追究这件事。所以,当我发现你失忆时,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样是最好的结果,能将对你的伤害降到最低。如果——”
“如果发生在你身上,我也会这么做。”袁瑾笑了,和这春季夜晚的风一样沁人,“没什么,重要的是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坐在车里吹吹海风聊会儿天。”
秦风偏头对上袁瑾的视线,那双眼睛依旧清亮,仿佛未经历任何无常,干净得一丝杂质都没有。他无法想象这眼里曾经流露出过怎样的绝望,也不敢去想象这副身体遭受过怎样的摧残,而袁瑾又是如何一点点将自己粘合起来慢慢缝补好。
那会儿在这里刚接到袁瑾时,他真的有把秦宇霖杀了的冲动。可现在,他开始怀疑,是否从自己当年执意把袁瑾留在庄园开始就错了。
秦宇霖离开后,他大可安排袁瑾去外地读书,甚至送出国。只要不在里斯,秦宇霖想惦记也惦记不上。可惜,一步错步步都错。不管是袁瑾还是沈商恩,好像与他们家沾上点关系的都不会有好下场,似乎只要远离了他,就都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可是,他舍不得。
秦风看着那双眼睛,下意识地抬手碰了下对方头上那一绺蓬松小卷:“我一定不会再让你有事,你们都不会有事。”
几分钟后,一艘快艇停在了岸边,秦风推开车门前又问了遍:“确定要一起去吗?”
袁瑾没有迟疑地点了下头:“我怕你一个人上不去。”
果然,在海上颠了两个小时后,秦风和袁瑾被几名保镖拦在了小岛一侧的码头栈道前。其中一名保镖戴着耳麦,正在向那头汇报,突然眼前横出一只手。袁瑾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把耳麦递给过来。保镖一愣,似乎听那头讲了什么,乖顺地服从了袁瑾的指令。
“秦宇霖,我有事要问你。”那边回了几句,袁瑾朝秦风看了眼,接着说,“我们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不上去,直接在电话里聊——”
信号被切断,袁瑾愣了一下,将耳麦还给了保镖。秦风过来揽住他的肩膀,感到怀里的人身子发凉,便脱下外套给他披了上去:“算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说完,他搂着袁瑾往快艇上走,忽然后面传来一串脚步声。秦风回头看过去,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岛里边跑了出来,身后停着一辆接驳车。
那人看了眼秦风把目光落在袁瑾身上:“袁先生,秦先生让我带你过去。”
袁瑾这才把头转过来:“我一个人吗?”他瞧着面前这人有点眼熟,猜是那段时间对方在岛上出现过,便毫不犹豫地提出,“我需要他陪着。”
男人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又坐了半个小时的接驳车,二人来到一栋花园小楼前。这房子靠海,袁瑾曾在不短的一段时日里见过这里的落日。
“十分钟,问完就走,否则扔海里。”一楼大厅的沙发上,秦宇霖不疾不徐地说,看向袁瑾时,忽然一笑,“你可以留下。”
秦风攥了下拳头:“那张悬赏告示是不是你让人弄的?”
秦宇霖又转过来看向秦风,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下头:“那小孩儿躲那桌布下面,要不是你往那儿一站,我都不一定会留意到。可惜,一张侧脸肖像图,没能让我找到。”
“所以,你就谎称自己找到了,骗顾远庭和柏菡交出数据?”秦风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沉着声问。
秦宇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定定地盯着秦风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想当英雄,得先有保护身边人的本事。”他摇了摇头,语气里挟带失望,“可惜,目前为止,我没看到。”
秦宇霖唇角溢出一声笑,站起身走到袁瑾面前:“衣服太难看。”他手指轻轻一抬,那件外套瞬时落到了地上。袁瑾弯腰去捡,被他一把捞住,“为什么偏要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预料之中的拳头挥过来,秦宇霖松开手往后让了两步,双手举起笑着说:“Vincent,省点力气对付外人不好吗?”
秦风已经忍耐到了极点,他冲上去揪住秦宇霖的衣领,瞪着猩红的眼睛问:“当年是不是你撒的谎?是不是你逼死的顾远庭和柏菡?你想用沈商恩换叔叔是不是?”
“喂喂喂。”秦宇霖拍了几下秦风的手,“你问这么多我先回你哪一条啊?”他瞥了眼袁瑾,脸上露出无奈的笑,“我当然想用那小子换我爸,如果可以,用我的命换我爸出来都可以。至于你说我逼死那俩人,秦风,你是不是几天没睡脑子不好使,他们死了项目没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就是因为你逼他们继续开发Y.C.,他们才选择了那条路!”秦风手上愈发用劲,骨节攥得“嘎吱”响。
他表情越是狰狞,秦宇霖越是想笑,还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在兜里震动起来。他顾不上衣领被秦风攥在手里,掏出来就接听,瞬时眉头一皱。
“松开!”秦宇霖猛地挣开,转身头也不回地奔向二楼。片刻后,他推着轮椅将睡得有些迷糊的秦修言送下来。
“出什么事了?”袁瑾上前问他。
“别回原来的那个码头,你们从花园后门离开,有人送你们出海。”秦宇霖说着把轮椅推给了袁瑾,垂眸盯着他抱在怀里的外套,一字一句地交代,“带上爸爸,能去哪儿就去哪儿,最好永远别回来。”
永远别回里斯,永远别再回这个国家。
“为什么?”
袁瑾还想问,被秦宇霖推了一把:“快走!”
直到被送上快艇,他才从秦风口中听到了答案。对方目光落在无边的海面,语气平静得更像是喃喃自语。秦风说:“安德烈来了。”
五月的里斯正值春末夏初交接之际,街道上的年轻人大多长T短裤,而大家对爆炸案的热情也在警方宣布逮捕到嫌疑人的那一刻升温至顶点。
安德烈将那封邮件发给秦风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给他时间去求证或者寄期望于对方上交给警方,他只想伺机找到秦宇霖,并亲手将这个LeapAI前任CEO送到警局。显然,他做到了,与此同时,邮件里的内容也毫无意外地一并奉上。养兵千日,终要将他的用处发挥到极致。
警方第一时间将这一重大突破公之于众。顷刻间,这位曾多次蝉联财经榜榜首的青年才俊,摇身一变,成了人人唾骂的“阶下囚”。
铁证面前,秦宇霖却三缄其口,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除此之外还拒绝了律师团队的帮助,似乎是对即将到来的审判全盘接受,完全不打算再进行任何辩护。
傍晚,海面荡漾着微波,夕阳的余晖落在上面,仿佛为它披上一层金纱,波光熠熠,闪烁着温暖。远处的渔夫,手脚麻利地将网捞回船上,而网里的小鱼活蹦乱跳,挣扎着偶尔划出几道闪耀的银光。
“Jin,要起风了,一会儿和你爸爸早点回去啊,晚上我给你们烤鱼。”一个头戴宽边帽子的年轻男孩,背着沉甸甸的篓子,从袁瑾身边路过。他说话时,那口白牙在黝黑肤色的衬托下更加晃眼,像这沙滩上的贝壳,光洁无瑕,透着朴实。
第48章 否认指控
这是一座位于大西洋深处的小岛,四面环海,远离大陆。岛上的村民都以捕鱼为生,这位叫罗亚的男孩也不例外。他开朗活泼,对人友好,仿佛海风和阳光给予了他无穷的活力,不管何时看到他,都是一副阳光灿烂、充满朝气的模样。
“小伙子挺喜欢你的。”秦修言坐在轮椅上,本来面朝着大海,听到罗亚的话,朝袁瑾看去,那双往日里无波的眼睛此刻露出了点笑意。
袁瑾蹲下身子,替他把毯子往上拉好:“您再打趣我,明天训练翻倍。”
那晚,他们出了海,片刻没有停留,便被秦风一路让人护送到了这里。起初,袁瑾以为是一座私岛,等下了直升机才看清,这地方虽然人烟稀少,但大大小小的草顶竹屋错落有致,石板小路蜿蜒纵横,植被繁盛绿意盎然,俨然是个成熟的村落。
再看到村口那块圆滚滚的巨石上刻着“渔汐岛”一行红字,袁瑾终于在记忆某处挖出了与之对应的片段。
秦风在RESF服役时,曾来这片海域做过任务。发现这座岛屿纯属意外,而热情的村民却无私地给他们提供了帮助。作为回报,他们在任务完成后,主动给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子修建了简易码头和基础的供电设施。
袁瑾和秦修言登岛后就住进了罗亚家里,而一同前来的几名金盾成员,则乔装成当地村民分散在岛上各处,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
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两周,他们也从最初的彷徨不安,渐渐适应了岛上的生活。不仅如此,袁瑾还替秦修言定下了康复训练计划,与其无所事事,不如好好利用这段闲暇时光,尽可能地帮助对方恢复体力和行动能力。
每天的清晨和傍晚,袁瑾都会扶着秦修言沿着沙滩线慢走,身体允许的情况下,还会给他增加一些简单的伸展运动。效果是有的,只是长年卧病在床,秦修言想要完全康复还需要一段时日。
秦修言撇了下嘴角:“袁教授好严厉。”
他方才的话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罗亚刚见面时就当着大伙儿的面夸袁瑾,说他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原话是:“美过这海上的落日与朝霞。”
袁瑾扶着轮椅把手转了个方向,把人轻轻往回去的路上推,嘴上不疾不徐地说:“那小子随口一句您就当真,他还说我跟您很像呢。”
为了掩人耳目,袁瑾和秦修言在岛上以父子相称。罗亚夸完袁瑾第二句便说他和秦修言很像,一眼就能看出两人的关系。罗亚没有解释,袁瑾也能明白,对方说的像并不是外貌上的相像,而是言谈举止之间的那种神似,仿佛一个模子驯化出来的那般。
疗养院那会儿只是匆匆一瞥,岛上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袁瑾倒也觉出自己与秦修言之间有着很多相似之处。可能是说话的节奏,也可能是针对某件事的临场反应,更多的是他们同时看向一处时的眼神。这样的眼神被罗亚捕捉过很多次后,已经成了饭桌上时常被他拿出来调侃的话头。
秦修言低笑:“那我可真希望有你这样的儿子。”
这话出来,两人都是一怔,而原因不外乎一同想到了被关在拘留所里的那位。
防止被追踪,秦风每天会固定时间给袁瑾打来加密电话。因此,对于里斯那边的情况,他们也知晓一二。不出意外,明天便是秦宇霖庭审的日子。袁瑾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他知道身前这位虽然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比谁都着急。
饭桌上的烤鱼看得出来是罗亚精心准备的,他用上了酸橙和海盐,还加了这里特有的百里香。味道相当不错,但两位客人都没有心情细细品味。相比平时,他们花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就迅速吃完,谢过罗亚后直奔二楼。所幸,罗亚是个大大咧咧的阳光男孩,只当他们这么快是出于对这道菜的喜爱,根本没作他想。
“秦宇霖拒绝探视也不接受律师团队给出的任何建议。”伴随着轻微的电流杂音,秦风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断断续续的,仿佛穿过了整个世纪。
袁瑾看了眼秦修言:“叔叔有话对你说。”
“秦风,你让律师转达一下,我有话要对他讲。”秦修言一如既往的慢条斯理,但袁瑾就是能觉察出他话里的焦躁。那头应该是答应了,秦修言很快就把手机还了回来。
“商恩怎么样?”袁瑾问。秦宇霖被捕以后,名为Erik的黑客瞬间偃旗息鼓,似乎也在等待这一场审判。
几秒钟的停顿,他听到秦风说:“还没有消息。”
秦风照例问了一下他们的情况,得知一切安好之后,便匆匆挂了电话。袁瑾放下手机,才发现秦修言盯着墙上的挂钟,一瞬不瞬地出神。
“叔叔。”
这一声轻喊,将秦修言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唇角弯起,带着一抹浅笑:“这会儿又不叫爸爸了?”
还能说笑,袁瑾暗暗松了口气,哪知道对方接着说:“会判多久?”他瞬时心中一紧,接着重重叹了口气。
袁瑾走到秦修言面前蹲下,握住他的双手,如实告诉他:“五到二十年之间。”
下午五点,刚下过一场雨的里斯,天上飘着几朵矮云,空气清新的只剩混着泥的花香。不一会儿,拘留所的侧门大敞,几名西装革履的人从里面跨了出来,是为秦宇霖服务的律师团队。
秦风还没有走近,他们当中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就朝他点了下头。他是团队里的主办律师,也是半个小时前为秦风传话的那位。这意思是,秦宇霖答应了他的探视请求。
许久不见,秦宇霖依旧干净得体,一身休闲套装不见往日的沉闷,倒显得年轻不少。若不是身处探视室内,这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宛如度假。
秦风没有多言,朝后面一角站着的拘留官请示了一下,便掏出手机放到桌上。几声提示音后那边很快接通,秦修言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响起,对面坐着的那人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爸。”他声音略微低哑,只这一个字,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两边同时陷入了沉默,最终是秦修言先开的口。
他不问自答,说自己挺好,说袁瑾也很好,别人都把他俩认成了父子,自己已经能在袁瑾的搀扶下站起来......
秦宇霖被他的话语感染,也逐渐放松下来,脸上浮上了一抹浅笑。他们有来有往,家长里短地念叨了好一阵子,仿佛只是一个平凡的下午,父亲与儿子之间进行的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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