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还不恨我? 他怎么还不恨我? 第23章
作者:渐却
谭大哥和谭大嫂两个人的力气比不过不断阻拦他们的消防员和警察,他们跪在地上,满脸鼻涕泪水,浑身汗湿狼狈,他们开始磕头,额头一下下重重敲击在水泥地上,磕到皮肤破裂,鲜血直流。
“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救救我的孩子……”
“谁能救救我的孩子们……”
“老天爷……神明……上帝……什么都行,谁能来救救他们……他们还那么小……”
无数媒体扛着长枪短炮狂按快门,闪光灯与大厦橘色的火光比拼亮度,围观群众有人捂脸痛哭,有人不忍多看别过了头,也有人举着手机疯狂拍照,又打开录制不断放大画面,不想错过这对夫妇脸上的任何一滴泪水和任何一缕鼻涕。
知名企业家、豪门继承人,再有钱又怎么样?在灾难面前,丢掉尊严也救不了他们的孩子。
感同身受、幸灾乐祸、哀恸不忍……火光下每一张脸都无处躲藏。
谭欢隔着攒动的人头,定定地看着他其实不那么熟悉的谭大哥和谭大嫂。
系统说这里是书中的世界,一切都只是书里的剧情罢了。
可谭大哥和谭大嫂的哭泣那么真实,绝望也那么刻骨。
谭欢用力系紧裹在头顶的湿浴巾,退出人群往大厦背面跑。
迟与非已让千万秘书领人在周围布置障碍,用尽各种手段与借口阻止闲杂人等靠近大厦背面。
好在人群都集中在大厦前面挑选最佳视角看热闹,大厦背面相邻的建筑群复杂,道路狭窄不适合消防车停靠救援,店铺人员也已被警察疏散,方便了迟与非的布置和行动。
谭欢不知道他还有观众,他正仰头看着眼前21层高的庞然大物。
这是一幢建成年龄只有个位数的新兴大厦,设计时尚,外表光滑,更没有任何显眼的空调外机,这代表大厦外面没有方便谭欢落脚跳跃的地方。
可大厦内部早已布满浓烟和烈火,谭欢只能想办法从外面跳上去。
谭欢的极限跳跃高度是十米,并且很不稳定。
他仔细观察大厦的外墙,发现每三层楼往上一点的地方有一条向外的凸起,大约有30厘米宽,表面贴满了湛蓝又光亮的建筑材料,应该是为了美观进行的独特设计,谭欢不认识那上面贴着的是什么建筑材料,他只能看出那条凸起的表面一定很滑,不适合落脚,更不适合作为他下一次跳跃的借力点。
可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落脚点,大厦高21层,三层往上一点的高度大概是12米,谭欢需要超越自己的跳跃极限,连续跳跃10次才能到达顶楼,更别提第10次跳跃他会落到19楼上面的凸起,19楼就是崩塌的起火点,谭欢此时站在下面,仰头只能看到黑漆漆的浓烟,不知道19楼的具体情况。
10次,他可能连一次都做不到。
大火越烧越旺,大厦不断有燃着火光的建筑材料剥离坠落,玻璃在高温下爆炸,玻璃碎片反射着火光,像无数星星坠落。
给谭欢犹豫的时间不多了。
他咬紧牙关,双膝弯曲,用力起跳。
第一次,谭欢踩到三楼外的凸起就掉了下去,现实比他想象的更困难,那里除了只有30厘米宽的光滑凸起外没有任何双手能够抓握借力的地方,他踩上去就控制不住地后仰,双手在空中挥舞,还是掉了下来。
好在他落地时记得翻滚,除了声音大一点外没有受伤。
迟与非就藏在旁边漆黑无人的店铺内,他站在玻璃窗后,隐在高大的绿植旁,见证了谭欢的第一次失败。
他依旧不相信谭欢能够救回那三个孩子,他在等谭欢主动放弃。
也许在下一次跳跃,或者下下次,谭欢早晚会认清事实,主动退缩。
谭欢的第二次跳跃依旧失败了,紧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他不是每一次摔下来都能平安落地,他经常翻滚不好让肩膀或腰部撞到地面,或是手肘、膝盖在坚硬的水泥路上擦出一道红痕,他每次都疼得呜呜大叫,却又飞快爬起来,开始尝试下一次跳跃。
迟与非站在黑暗里,绿植的叶子已经被他揪秃了,他面色阴沉,眼眸越来越黑,他好几次想冲出去拆穿那只蠢兔子漏洞百出的伪装,把那只蠢兔子抓起来,拖回别墅,关进兔笼,挂上几百把锁,让他停止这种可笑的尝试。
每一次失败迟与非都等着谭欢退缩,每一次失败谭欢都爬了起来。
他把自己摔得可怜兮兮,没等爬上楼救人就已遍体鳞伤。
第23次,谭欢终于顺利从3楼上面的凸起跳到了5楼,又从5楼跳到了7楼,紧接着是9楼、11楼、13楼、15楼……
裹着高温的风扑在谭欢脸上,他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紧紧抱着怀里湿透的浴巾,红眸里映出19楼熊熊燃烧的烈火。
19楼上面的凸起不见了……许是崩塌了、掉了,又许是19楼的设计里原本就没有那条凸起。
没有凸起就没有落脚点,谭欢已经连续八次超越极限的跳跃,他的力气早已告罄,他每一次呼吸肺部都剧烈抽痛,他做不到从17楼直接跳到21楼。
要在这里放弃吗?
谭欢看着越来越近的火焰,浓烟呛入口鼻,肺部的折磨剧增。
放弃吧,谭欢想,他可以放弃了。
他尽力了,他试过了,他真的做不到。
谭欢剧烈喘息着,放弃的念头在脑海里无限放大,他觉得比起早已超出负荷的肺部,他的心脏更疼。
心脏被名为放弃的念头戳刺、分割,比他每一次摔到地上都疼。
迟与非已在眼前架起一副高清望远镜,他看到谭欢正从15楼跳向17楼,也看到了19楼上面没有可以落脚的凸起,他比谭欢更早发现这一点。
谭欢已经到极限了,这只愚蠢的小兔子已经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
迟与非知道谭欢不得不放弃了,那三个孩子命尽于此了。
老天想收了谁的命,谁都阻止不了。
迟与非正要放下望远镜,突然见到谭欢落在17楼后一刻不停地起跳,跃向了19楼。
19楼是火焰最大的地方,也是崩塌最厉害的地方,在望远镜小小的镜片里,迟与非甚至无法看到除了火焰和浓烟以外的东西。
谭欢就那样裹着可笑的大浴巾,在高空中,以一个渺小的点,扑入了火海。
迟与非攥紧望远镜,力道大的手背青筋鼓起,指节泛白。
这只蠢兔子真的疯了!他是想自己烤了自己吗?!
迟与非不自觉地屏住呼吸,黑眸死死盯着望远镜的另一头。
几秒钟后,一道燃烧着的火影从19楼跃了出来。
谭欢的衣服烧了起来,头发、兔耳朵上的毛燃着火星,他浑身黑乎乎的,白兔子变黑兔子,他仰着头,看着顶楼,不顾一切地跳了上去。
燃烧的火焰在他背后拉长、张开,像一片火焰编织的羽翼。
谭欢挥舞着火翼跳上了21楼!
迟与非放下望远镜,忘记的呼吸恢复,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激烈跳动,他扯起嘴角,笑得站在身后的千万秘书毛骨悚然。
千万秘书一直知道自己的老板有点变态,但还没见过老板笑得这么变态过。
像疯子,又像魔鬼,像厌世的反派突然找到了比毁灭世界更有意思的事。
他突然觉得有点害怕,怕他老板一激动把他刀了,比知道谭欢不是人这个秘密时更害怕。
迟与非吩咐千万秘书在楼下铺满最厚的充气垫子,又让人去把谭家夫妇叫过来。
“不要引人注意。”迟与非叮嘱。
一群隐在暗处的人领命行事,迟与非重新架起望远镜,看着高空中的21楼。
谭欢忍着剧痛带着烈火撞碎21楼的玻璃扑了进去,他立刻在地上不断翻滚,扯掉裹在头顶快烧光的浴巾,扑灭身上的火焰,爬起来在浓烟里大喊谭家三个孩子的名字。
“谭日!谭月!谭星!”
21楼也早已布满浓烟,火焰从边角蔓延,墙面龟裂,棚顶坍塌,情况不容乐观。
谭欢从怀里重新扯出一条浴巾捂住口鼻,不断翻找建筑物,寻找三个孩子的身影。
浸湿的浴巾早被高温烘烤半干,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谭欢眼睛被黑烟熏得生疼,他努力瞪大眼睛,不肯放过任何角落。
终于,他听到了微弱的回应,那声音很轻,谭欢烧秃毛的兔耳朵动了动,立刻冲了过去。
在墙角一排被坍塌石墙掩盖的柜子外倒着一个脸朝下趴着的小身影,谭欢立刻把他翻过来,发现是谭日。
谭欢将脸上的浴巾捂到谭日脸上,用力按他的人中。
虚弱的求救声又传了出来,却不是谭日,而是从一旁被坍塌石墙掩盖的柜子里。
在最里侧的一个柜门被推开一半,谭欢看到了缩在里面的谭月和谭星,两个孩子的情况比谭日好一些,但他们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看到来人竟是他们最无能最讨厌的小叔叔,两个孩子脸上露出希冀、震惊、绝望等等复杂的情绪,他们也从没想过他们小小的脸上会有这么丰富的情绪。
谭月比谭星镇定一些,她尽力推着柜门,将情况快速对谭欢说明。
他们几个小朋友在虚拟科幻乐园里玩捉迷藏,这一层都被包下来了,除了几个工作人员外没什么人,楼下起火的事情他们不知道,消防员上来救人时,正好轮到谭月和谭星藏起来,他们藏在柜子里,确实听到了乱糟糟的声音,但他们以为是那些人在懊恼找不到他们,便扬扬得意地没有出去,直到棚顶石墙突然坍塌,堵住了柜门,他们想出去也出不去了。
谭日本来可以跟着消防员走的,但他的弟弟妹妹还没有找到,他趁着人群纷乱,消防员无暇顾及他时跑掉了。
他好不容易找到弟弟妹妹,却发现弟弟妹妹被困住了。他又太小了,人小力气也小,搬不动石墙,救不出他的弟弟妹妹。
他想下楼求救,可19楼已经塌了,火焰烧了上来,他跑回来拼尽全力也无法撼动石墙一分。
最终谭日在浓烟中呛晕,谭月和谭星也被呛得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了。
三个孩子以为他们会死在这里,他们连对死亡的定义都很模糊,温度越来越高,电断了,一切陷入黑暗,他们绝望无助,在死神向他们张开双手时,他们听到有人喊他们的名字。
他们拼尽力气回应,然后看到了谭欢,看到了他们那个讨人厌的小叔叔。
小叔叔还是那个样子,纤细瘦弱,小叔叔又有点不同,他全身黑乎乎的,衣服破破烂烂,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有擦伤、摔伤,也有烧伤,他头顶还多了两只兔耳朵,两只同样伤痕累累的兔耳朵。
本来洁白的茸毛被烧焦、碳化,柔嫩的皮肤烧到溃烂起泡。
他们的小叔叔还露出了一双红眼睛 ,那双曾经两次吓哭他们,他们怎么跟妈妈告状,妈妈都不肯相信的红眼睛。
在谭欢的抢救下,谭日终于清醒,谭欢给他裹紧浴巾,转身抓住石墙,拼命往上抬。
盯着谭欢看的眼睛变成了三双,三个孩子小脸上满是黑灰,三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谭欢。
他们看着他们不算多高的小叔叔用瘦弱的胳膊努力支撑石墙,他们看到有红色的血顺着小叔叔的手臂流淌。
明明小叔叔那么讨厌他们,为什么要来救他们?
19楼塌了,没人敢上来的。
他们是小孩子,他们也是人,他们都懂。
谭欢的体力条早就空了,若是他的头顶能显示实质化的体力条,那么现在那个体力条的数值一定是负一万。
他用尽全力去抬倒塌的石墙,可石墙仍旧纹丝不动。
明明周遭满是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建筑物的崩塌声,可他的耳中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急促。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上下没有哪里是不疼的。
急促沉重的心跳声又开始变得缓慢,血液在体内加速流动。
谭欢心中巨骇,他熟悉这个感觉,这是一个血脉显化期结束,另一个血脉显化期开始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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