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我 献我 第54章
作者:冷山就木
他是很爱面子的人,触及自己弱势的隐私,对任何人都很难开口。
孔洵听到他呼吸平稳,以为他不会再和自己交流,就要这样睡着。
不知道过去多久,孔洵才听到沈祝山有点沙哑的声音。
“是我爸。”
孔洵听到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尽管在他认为沈祝山的生活里已经是处处是风险,不过这个最大的风险以及风险的根源还是沈显海。
“他欠了很多钱,我不知道具体是多少,我没敢问,催债的找到家里来,这么多年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他说他会改根本不会改……”沈祝山深吸了一口气:“他让我别回家了,但是他这次是借的溪县的高利贷,他们要是想找想打听总能找到我的,这地方就这么大。”
沈祝山不知道是问孔洵还是问自己:“我现在再学还有什么用?”
孔洵发现沈祝山难得一见的悲观了起来,他感觉这样的沈祝山是很陌生的,他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沈祝山是一个很爱勾勒未来的人,而且爱做出来一些远高于实际结果的预想,可是这一次沈祝山的预想合乎常理的糟糕。
大概屡教不改的沈显海是个很坏到无法动摇的人,一直以来给沈祝山带来的恶劣后果有太多次,才会使擅长幻想的沈祝山不再幻想。
“如果他们发现了我,我就离开这里。”沈祝山这样说。
“那去哪里?”
“去大城市打工吧,挣点钱,可以躲开他们。”沈祝山说:“也可以还债。”
他说着说着,闭着的眼却流下来眼泪,白天撑着的那口气彻底垮下来一样,沈祝山无声地哭了出来。
孔洵听到沈祝山不再平稳的呼吸,看到沈祝山哭泣的样子,他紧闭着眼,睫毛被温热的泪水濡湿,贴在下眼睑。
孔洵不受控制地控伸手去触碰了一下,沈祝山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子颤抖。
孔洵的手指一瞬间像是触碰到翅膀上沾了露水的被坠得飞不起的蝶。
孔洵的手指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样,飞快地收回。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原本苦思冥想了几日的孔洵,本想和沈祝山提一提他已经想通的事。
沈祝山的多情本身就是他性格的一部分,而爱一个人要爱他的一切,连同他的缺点。孔洵知道这是沈祝山自己控制不了的,是天生的,就像是天生那么好,一样的天生,沈祝山对此毫无办法,但是孔洵可以提供帮助和监管,使沈祝山改掉多情多意的坏习惯。
沈祝山再也不用因为这件事而烦恼了。
因为孔洵已经找寻到匹配沈祝山的万能公式,因为孔洵的学习能力是很强的,因为他不像徐承那样有超高的自尊,孔洵经过沈祝山的冷落,自我的开解,又愿意作为陈寻寻的替身,以后还可以是李寻寻,王寻寻,他可以学习很多沈祝山喜欢的类型,
孔洵迎合喜好,沈祝山接受监管。
这是公平的一部分。
不管是数学也好,感情的事也好,沈显海的事也好,孔洵作为决心要长久相伴在沈祝山身边的伴侣,孔洵都会帮助沈祝山。
孔洵说:“别害怕,都会好的。”
这句安慰的话说完,沈祝山哭得更凶,他红着眼睛,背过身去,用被子蒙上了自己。
他抽泣起来,从外面看好像一座根基不稳摇晃的山丘,孔洵拍了拍他:“你知道吧,我和你是一伙的。”
“我只在你这里住两……几天,如果到时候真的有人盯上我,你和我走得太近,可能也会连累你。”沈祝山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来。
孔洵发现沈祝山没有意识到,也可能是没法意识到,他对那些黑社会可以逃跑,甚至妥协天真的说用打工还债,但其实这笔债的根源是沈显海,这是没有尽头,是只要他活着一天,就永远还不干净的债。
他会一遍遍说会改,一遍遍犯。
孔洵说:“睡吧。”
这是无解的题,作为被分配给沈祝山的聪明人,孔洵会想办法,他说:“我会解决。”
沈祝山还躲在被子里,不知道是听没有听见。
这天开始,沈祝山便吊在“自我放弃”和“再试试”的线上,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因为毕竟事情还没发生,沈祝山为考大学这件事付出太多心血了,没道理在这样临门一脚的时候放弃,凭什么呢,他就要这样被沈显海拖下水。
这太不值得了。
这样间接式的振作和放弃重复了一个周。
又是一个难得的周末,天气预告说今天是多云天气。
临近天黑的时候却下下来雨。
沈显海不得不穿上雨衣,他骑着哈雷摩托车,从路口疾驰而过,十多分钟后,在偏僻的二手车市场门口,他停了下来。
破旧的店铺灯牌没有亮。
沈显海段时间运气实在是不怎么样,他骂了一句脏话,把头盔往下一划拉,就要调转车头。
“你是要卖掉这辆摩托车吗?”
沈显海突然听到一道声音,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
他转过头,细雨蒙蒙的夜幕里,他看到打着一把黑色雨伞,背着书包,穿着一双做工考究的皮鞋,穿着一套小西装样式衣服的孔洵。
一张苍白而又华丽的脸,与周围的街景,与整个溪县都格格不入。
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沈显海皱了皱眉,他刚才就在这里吗?怎么没发现有人。
“最好不要。”孔洵劝告一样说。
沈显海说:“管你屁事。”
孔洵说:“这是我送他的第一件生日礼物,他很喜欢。”
谁?沈显海盯着他,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来了什么,那个很早之前说要给自己一笔钱,让自己不要回来的人,不过沈显海就醒来之后以为是自己喝多了做梦,而且就算不是梦听一个十来岁小屁孩说这种话,信了他才真是傻了。
“哦!是你!”沈显海看着他,重新打量他的上下,这样看起来他确实是个富家少爷。
“怎么着,又来送钱?”
孔洵说:“阻止你。”
沈显海朝他走近了一步,
两人距离拉近,孔洵看到沈显海的样子,对上了他的眼睛,一双浑浊发黄的眼珠,带着一些久浸三教九流杂乱场所的狠戾,是一双不知悔改的眼睛。
“怎么阻止?”沈显海轻蔑地笑了一声,看着孔洵。
孔洵数着他朝自己走近的步子,而后慢慢地后退,他看到沈显海的身影笼罩过来。
四下无人,漆黑雨夜,连这里唯一的二手车铺也没开灯。
孔洵又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他缓缓抬起的脸上,慢慢浮现出来胆怯和惊慌,他看着沈显海。
仿佛是慢镜头,孔洵的口唇在沈显海的视野里张合,“我家里就我一个孩子”无比清晰地提醒了沈显海什么,“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沈显海的脚步终于在孔洵面前站定了,暴雨如瀑,会冲刷一切痕迹。
沈显海像是终于想到了一个比卖掉摩托车来钱更快的主意。
他像是被吓得跌倒在地上,孔洵手里的雨伞脱落,雨水溅起来水花,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直击他的天灵盖。
“砰”的一声,是沈显海用他的头盔重重砸到了孔洵的脑袋上。
第62章
周末的下午一点钟,沈祝山在书桌前,以每十分钟把手里的笔摔在桌面上的频率坚持着学习
他停顿一会儿,嘴里发出来几个气音,而后又皱紧眉头,拿起笔来,继续写。
孔洵这时候走进来,端了一杯热牛奶,他把牛奶放在桌面上,然后顺手音响上按了一下,里面开始自动播放起来舒缓的音乐。
他站在沈祝山身后,手自然地搭放在了沈祝山的肩膀上,他说:“睡会儿午觉吧。”
沈祝山这样学习效率也很低下,他吐出来一口气,把笔彻底放下了。
沈祝山端起来孔洵拿来的牛奶,喝了一小口,发觉味道也太腥了。
沈祝山这时候抬眼,看到孔洵,一身好像要出席什么重要约会的装扮,手腕上甚至浮夸地带了一块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手表,在他抬手时在袖口一闪而过。
“你要出去?”沈祝山坐在床上问。
因为孔洵好像除了沈祝山没有别的朋友,沈祝山没想到他在周末还会有单独活动。
“是。”孔洵一本正经地说:“处理一点家事。”
沈祝山已经好几个周末都没有好好享受过了,原本还想和孔洵午觉后打一会球,他看了孔洵一眼,又问:“哦,那你晚上还回来吗?”
孔洵犹豫了一下说:“不一定。”
孔洵抬脚要走了,想了想,转过头对坐在床上的沈祝山说:“下顿饭为我煮一碗乳鸽汤吧。”
这是大补的汤食,孔洵此行极大可能负伤,养病的话就让沈祝山照顾自己吧。
沈祝山听他在这里又开始点菜了,很不高兴地说:“什么啊,我又不是你的保姆。”
孔洵没有接话,只是对沈祝山笑了一下,说我走了,也不试图请求沈祝山一下,好像笃定沈祝山会为他做。
孔洵走到楼下,临近走出客厅大门,沈祝山从卧室里出来了,他爬在栏杆上提醒孔洵,说道:“记得带伞,外面好像会下雨。”
沈祝山总是很细心周到的,家务又做得很好,还很擅长挥洒爱,孔洵和他一起生活,大概幸福指数会很高。
幸福,孔洵很难想象,有一天自己会和这样的词语搭上边,好像他终于落地变成一个凡人。
孔洵离开家的时候没有恐惧,没有忐忑,期待沈祝山如释重负的结果,希望沈祝山不要再为与孔洵无关的事情流不值得的眼泪,不过可以为孔洵的伤口而流,可以爱上孔洵后,感到患得患失而流。
晚上八点四十,沈祝山从床上醒来,外面果然在下雨。
午睡的这一觉未免太长,沈祝山不知道自己夜里还会不会再睡着。
他从床上起来,走出来后看到孔洵家里的大房子空无一人,其实也不怪孔洵说会感到害怕,这里一个人住的话未免太空旷了。
因为孔洵不在,沈祝山一下午也没怎么活动,他不怎么饿,准备去厨房泡一碗燕麦粥敷衍了事,穿过走廊,路过孔洵的卧室时,沈祝山看到孔洵的门缝没有关紧。
他的睡裤掉落在地上,好像没有好好整理衣服的习惯。
沈祝山控制不住地推开门,走了进去,沈祝山实在是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只是想要顺手帮忙捡起来掉到地上的衣服。
他路过孔洵的桌面时,不经意地一瞥,扫过桌面看到乱糟糟摆放着几张纸,其中一张竟是哈雷摩托车的保修单。
沈祝山顿住了,数秒过后好像重回找到自己的手脚,他把孔洵落在地上的睡裤捡起来,抖了抖上面不存在的灰尘,然后重新叠了一下后,离开了。
孔洵眼前一片昏暗,他闻到空气里漂浮着的陈旧的木,还有熟悉的,沈祝山衣服上的味道。
孔洵因为昏迷过去一段时间,他不知道具体是过去多久,而且头上因为被沈显海打晕,这会儿还有挥之不去的钝痛,他靠在沈祝山的衣服堆里。
如果不是他现在被绑起来的姿势,非常不舒服,这里并不失是一个能够让孔洵感到内心宁静和温暖的风水宝地。
沈祝山在永福巷的巷口观察了十来分钟,确定在今天这个糟糕的天气,他们家门口并无一些社会危险分子存在后,他才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家中。